国主将赵炎的事瞒得密不透风,为的就是给所有人一个突然袭击。
言悔是皇子,若是被有心的人知道了,免不了要动些什么手脚,为了护着这个儿子,国主也是违了好几条的律令。
至于言悔在锦官城开医馆的事,若是有人问起,他也想好了说辞。
无非是四皇子依佛卦隐于民间,行医救人,积累福佑,后闻父王重病,入宫救父,至此功德圆满什么的。
总之冠冕堂皇的让人查不出错来。
皇榜上的内容在短短的半日内便传遍了整座王城。
当然,包括各王府,还有后宫。
一个出生时便受尽百姓爱戴的天降之子,一个自幼在外,忍着艰苦为国祈福的皇子,就这么突然地冒出来了。
于那些人而言,是巨大的威胁。
四方园。
那日的两人,仍是下着棋,带着紫金冠的男子,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查到了?”
柳夏啧着嘴,落下一子:“尚未。”
这次国主瞒得是真真的紧。
然后,便只剩棋子落盘的声音,柳夏敲着棋面,笑着说:“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
男子漠然地回:“我为什么要在意。”
“你可真心宽,那个四皇子来势汹汹,恐怕你这太子之位坐不久了。”
赵辰鞅闻言倒是笑了:“这太子,谁爱当便当吧。”
不等柳夏揶揄他几句,赵辰鞅一瞬敛了笑意,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柳夏,接着道:“你应该比我在意多了。”
毕竟当年的少将军是因着这个四皇弟才丧命的。
柳夏有多么执念于当年的事,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不得了。
想起自己那查了多年也没突破口的旧事,柳夏不免收起了嬉皮笑脸,这个四皇子的出现来得突然。
当年的事,虽然国主想方设法地瞒住了天下人,可其实宫内外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四皇子怕是早就没了。
所以,那些人才会选择性地无视,从未将心思放在护国寺。
可在看过皇榜之后,他们必定慌了,连念头该都是一致的。那孩子竟然没有死,还被国主给找回来了。
恐怕除了他和辰鞅,其他人已经气得跳脚了吧。一个太子尚未推倒,便又来了个得天独厚的四皇子。
柳夏虽是派了人去查探,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连这个四皇子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看来,国主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只为明日了。
如赵辰鞅所说,他该死的在意。一想到父亲拼死相救的孩子,居然还活着,柳夏的心绪便难以平复,或许,能从这个四皇子身上找出点线索呢。
杀父之仇。
他没有一天忘却过。
这个四皇子的突然出现,像是落下一道光,穿过指缝,如若握在手心,便能逮住那抹暗影。
柳夏兀自陷入思考,相杀的棋局一时停滞,赵辰鞅盖上棋盒,也不打算再下了。军心不稳,这盘棋到此为止就好。
……
也是第九日的晚间,赵念念竟登门来找我了。
天色昏黄,彼时我才灵活地爬上院中大树的一节枝干,离地约一丈,她走到树下仰头望我:“你在干嘛?”
诶?
赵念念干嘛来了?
我攀着主干站起身,从怀里捧出一只雏鸟给她看,又指了指离我头顶甚高的某处,算是耐心地回:“小家伙掉出窝了,我送它回去。”
说着便又往上爬。
看着一姑娘单手爬上高树,赵念念不免心惊,想说一句你小心,却又咬唇咽了回去,说了人家也未必领情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来这里。
为什么,会想找这个人。
言悔在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踏足过这里,今日偶然路过,她走过了一段距离,却又莫名地折返回来。
结果进来就瞧见这人猴跳地上了树,娴熟地不得了。
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按理说,她该固执地讨厌她才是。
因为父王说了,言悔……皇兄他对洛玫深情一片,还许了今生只她一人,不会再有别人。
赵念念默默地坐在石桌旁等,想着言悔说这话时的样子,没了嫉妒,只剩些许的小伤心,这个女人,不日就会变成自己的皇嫂吧。
其实,她对我的敌意都是因着对言悔的情意。
如今囿于亲情伦理,我这公主妹妹已劝服自己,那是至亲的血缘在作怪,心态也渐渐地摆正了。
再看待我,也没那么的排斥了,反倒是认真地在打量我这个人。
“有事吗?”我轻盈地落在地面上,拍着身上的尘土,坐了过去。
她似乎有些愕然我的潇洒姿态,眼睛稍稍睁大,看着隐在高处的鸟窝,仍是无法想象这人就这么一蹦一蹦地跳下来了?
回过神来,赵念念冲我眨了眨眼,答非所问:“你爬树好像很厉害。”
什么叫好像。
我正要毫不谦虚地阔谈一番,她便垂着眸子接着说:“我就不行了。”
“怎么,怕高?”
“不怕。”赵念念甚是自然地同我聊起天来,“可是他们不让。”
嗯?
依着赵念念的性子,居然有人拦得住她吗?我不禁好奇地问:“他们是谁?”
与我的不羁坐姿相比,赵念念简直就是淑女的典范,整个人规规矩矩的,脚该怎么放,手又附在哪里,都是定好的。
她吐出一口气,说:“当然是宫中的教引嬷嬷们,她们总是说,公主就该有公主样儿,窜上跳下的会叫人看了笑话。”
末了又撅着嘴加了一句。
“这也不让,那也不准的,烦死了。”
听她这么讲,我也觉得确实烦,一个人要是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那该多枯燥。
我支着头扬了扬下巴:“那你可以不听啊,我并不觉得她们能管住你。”
“她们当然管不住我。”公主的小性子又钻出来了,可说着这话,她的眼睛里都是光点,“以前我经常爬树的,大概能,能到那个位置……”
赵念念像是讲到自己喜欢的事,这一开口,嘴角就不自禁地翘起。
哎哟,有酒窝。
甜甜的。
还是挺可爱的。
我戳着自己的脸颊,嗯,我是没有。
赵念念盯着那棵大树,眸光渐渐地淡了下来:“可是有一回,我去替杏颜捡风筝,脚一滑就从树上摔下去了,玉娘娘刚好从树下经过,然后——她的孩子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