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节如期而至。
晨光洋洋洒洒的落下,一片和煦。
宫中遣了马车来接我,千织挑了几个婢女让我带上,小丫头们扎着双髻,稍显稚嫩,瞧着是分外乖巧。我没忍住地一个个调戏了几句,皆是红着小脸,抿着唇腼腆地笑。
瞧瞧。
比之前的花蝴蝶好欺负哪儿去了。
“织儿,你言哥呢?”我顿在马车旁,四处打量着,刚刚还在这儿絮叨着的人,怎么一个调戏的时间,就没了人影呢?
千织正替我理着衣衫,闻言昂了一声,回:“言哥回书房了,说是——”
说是他家娘子太美,怕自己会忍不住将人拽回来。
……
真的假的。
我轻咳一声。
故作未闻。
免得这妮子的促狭语气惹得人心慌。
说来我今日的一身红衫,乃是王后娘亲所赐,华贵自是不用说,一缕金一丝银的勾勒,倒是将身材甚好地显了出来。
勾着腰间的系带,我往府门内望了一眼,才扭过头上了马车。
车帘一放。
耳畔只剩车轮轱辘的声响。
哒哒着。
直到宫墙内。
……
这进宫的官家小姐着实多,我去得不算晚,马车却还是排在了后头,一行一顿,磨得人难受。
好不容易下了马车,隔着几个小家碧玉,竟是让我瞧见了叶莺。也是,她如今是赵小六的侧妃,参加个宫中宴会,一点儿也不稀奇。
些许的怔愣后,我仍是迈出了步子,伸手,无声无息地拍上了她的右肩。
这恶作剧般的动作。
我曾做过无数次。
过去的情谊,终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搁下的,故而我这一时兴起,便随心而去了。只见她迟缓地回头,张着口,却没有声音,眸色亮起又暗下。
跟着她的两个侍女瞧着我,有些不悦我的无礼举动,却也不敢吭声。不似我身后的丫头,发懵又怯怯地打量着周遭,全然的状况外。
实在可爱得紧。
结果,不等我先打声招呼,叶莺便微颔首,且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低着声音唤:“洛姑娘。”
洛姑娘?
是。
如今宫内外的人都是如此唤我。
却不想。
连她也是这样。
盯着她移后的绣鞋,我的心海狠狠一荡,勾起发僵的唇角复又抬眼,再看去时,只剩一片的冰凉,分外淡漠:“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我看似礼貌地笑着,不再多说,迈开步子,便从她的身旁轻盈地越了过去。
像是擦过一道风。
清清冷冷。
拂过,便过了。
……
叶莺被落在原地,莫名而生一股凄凉。那日与言哥哥的重逢,意料之外,十足的惊愕。
他竟是国主的第四子,是新封的仁王,是自己夫君的兄长。
然后。
那人不露痕迹地掠了自己一眼,不过问了赵歌一句,这位是?
如此的疏离,多半是为着万华,因着玫姐吧。
原是要生分的,那便不要再有所亲近,自己有亲弟,有夫君,还有杀父之仇要报。
旁的。
丢了,便丢了吧。
……
“玫姐,你怎么不高兴呀?”身后某个小丫头没禁住袭来的冷意,大着胆儿瑟瑟地开了口。
我缓下步子嗯了一声,却是头也不回。此时心中烦躁不已,愣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小丫头们个个缩着头,虽是不明所以,倒也看得出,眼前这人一点就炸的样子。明明片刻前还有说有笑,怎么认错一个人就成了这般。
好怕怕。
我兴致缺缺地踏进了嫦羲殿,在内侍的引领下,踱到了位置上,撩着裙摆坐下,然后,蓦然地发着神。
殿中已就座了不少的女眷,或是官家的夫人,又或是闺中的小姐,她们大多都朝我这方窥探着。
那投来的目光里,有好奇,有惊艳。
还有嫉妒。
毕竟我不过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子,却是占着四皇子未嫁娘的位置,来了这宫墙内,该是何其的荣幸。
而尚未过门,一切自有变数。
这些夫人小姐摸不准我的性子,又因着我周遭的低气压,故而迟疑着,并没有凑上前来同我搭话。
你一言我一语中,叶莺款款而来,她浅笑着,一番的温婉可亲。
尚未入座,便被缠着说了不少溜须拍马的话。
她是安王的侧妃。
身份高贵。
也该是这样的场景。
只是此等的场合,叶莺也是头回参加。作出一副得体之态已是难得,这再对上那些个聒噪的夫人小姐,不免就有些疲于应付了。
出身终是影响了叶莺。
她的神色之间不时显出几分窘迫,若不是有身旁那两个精明的丫鬟,怕是会闹出笑话来。
偌大的嫦羲殿。
我与她的视线仍是不免对上。
一个漠然盯着,一个下意识躲开。
真是很没有意思。
人家都不在意,我又何必挂在心上,自个儿添堵呢。
虽是这般想,阴郁的心情却委实不能一时转晴,在弥散的低压下,某人却是硬生生地撞了进来。
那只手作恶般地搭在我的肩上,连拍了两下,我竟是一时不察,让她得了逞。后知后觉的抓住那纤纤玉指,我皱着眉扭头一瞥。
顿时卸下了那一层防备。
“臭丫头。”心头一松,我故作嫌弃地甩开了那只手。
赵念念嘿嘿一笑,在我面前倒是个皮猴儿,全然不复一个公主的端庄姿态。
她甚是亲切地攀上我的手臂,摇啊摇,还弯着眼,露出脸颊上的两个梨涡来,我瞧着瞧着,一个不自禁,便笑了出来。
结果,这妮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盯着聚集的某处脱口而道:“玫姐,那便是六哥新娶的美人么?”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不经心地问她:“怎么,他成亲时,你没去吗?”
小丫头噘着嘴,叹了一声。
其实,这种喜庆的事,她还是很想去凑凑热闹的,奈何自己与这六哥的关系不大好,人家都不带请一请的。
关系不好?
那可正好。
赵小六那种坏心的人,我这公主妹妹离他远些,也省得遭其祸害。
“玫姐,你去了么?”赵念念陡然开口,她可听说,自己的皇兄是在受请之列的,若是皇兄去了,怎么也会把玫姐带上的。
毕竟那俩人。
可腻歪了。
我的目光掠过前方的某人,呵呵一声:“没去。”
当时赵小六确实请了言大夫,只是那遣了下人过来的随口一句,怎么也不像是欢迎人前去的姿态。再者,要是我去了,赵小六那亲,怕是就结不成了。
然而现在说再多。
又有何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