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大如我,无论前日有何情绪,拥抱着新的晨辉却是抛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当我才伸下一个畅快的懒腰,言大夫则坐在一旁,品着香茗,悠悠地对我提醒了一句:“你的鱼,又死了一条。”
我愣了一下。
鱼。
什么鱼?
!
我连忙冲到那琉璃缸旁一阵地看,果不其然,一条鱼正翻着白肚浮在水面儿上,而仅剩的一条,似乎也不怎么活泼了。
别吧。
我不就懈怠了一日么,而且还是因着进宫赴宴,怎么它就自暴自弃,赴了黄泉了。
等等。
我拎着那条死鱼的尾巴,直提溜到言大夫的眼前,而后一番质问:“你怎么都不帮我照看一下。”
虽说我是离了府,可这人却是在府中呆了整整一天。
且他知道我养着鱼,居然见死不救么。
“那是你的鱼。”言大夫稍稍后仰,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茶杯,避开那正滴答着泛着腥气的水珠,“且我有正事要忙。”
哦哟哟。
丢给我养的小鱼就不值得宝贝了。
就他那成鱼金贵?
不过。
“什么正事?”我机灵地抓着这点询问,鱼什么的,暂且不提。
然后言悔告诉我。
他毕竟是一个大夫,之前府中尚有一个王万华和莫言用得着他操心,如今闲下来,实在是很不习惯。
于他而言,行医救人方是正道,而不是真的做起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来。
故而,他昨日在书房里捣鼓了一天的折子,想奏请国主的恩准,恩准自己在王城开设济世堂,行医救人。而那折子,今日已呈了上去。
哦——
就是又要开医馆喽。
那么。
就又有钱赚喽。
“你想开就开,为什么还要写那劳什子的奏折?”我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死鱼包起来,打算等会儿拿去给芃芃,当个小零嘴。
言大夫被我一问,无奈地摊了摊手:“现在可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毕竟坐着皇子的位置。
一切都要按规矩办。
说来的确麻烦了些,可他并不怕麻烦。
我想了想,大概是那么个理儿,便随口一句:“哦,那你加油。”加油开个医馆赚外快。
“就口头鼓励?”某人得寸进尺。
呵。
我念起方才的鱼儿来,不过淡淡一笑,对他道:“那是你的医馆。”所以,和我干系不大,我才没必要献殷勤呢。
言大夫被我一呛,只是啧着嘴轻点头。
可以啊。
还有报还报的。
……
千织自万华走后,多是帮着料理王府后院,一副淡然无谓的样子,该说说,该笑笑。其实我知道,她并不好。
如今,万华已入翰林院,既恢复了神智,又有那么个富豪爹相助,倒也不用担心旁人欺负了他。
而莫言一面在王府蛰伏,一面则等着暗部汇集,零零散散地聚下来,倒也有四支人马了,言悔将人安排在后院,毕竟那些汉子粗犷得显眼,还是别放到前院去惹人生疑。
近日,千织曾和莫言争执过。
为的自是报仇的事儿。
莫言不许千织插手,而千织死活都要参与。
俩人僵持下,终是莫言这个兄长高占一头。
此刻我踏进小院,便见着气闷着坐在院中的千织。说实话,我也不想这妮子去凑那个热闹。
当哥哥的心疼妹妹,我这做姐姐的,又岂会看着妹妹被牵扯进危险之中呢。
一边唤她,一边将鱼丢在石桌上,风声骤起,只见隐于某处的芃芃俯冲而下,叼着鱼又蹿回了树上,一仰头,便囫囵地吞了下去。
不够塞牙缝啊。
千织应了我一声,复又低头。
也是走近了,我才瞧清这妮子居然握着笔杆子,铺着白纸,正在一笔一划地练字。
“写字呢?”没话找话,我也很无奈。
千织一脸正色地回:“不,静心。”
额。
那我在这儿是不是烦人了。
捧着脑袋看着她练上了一会儿,我硬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安静地不像话。
等到千织撤下那张满是墨迹的纸张,又换上了白净的另一张后,她笔尖一顿,微侧头对我道:“玫姐,你没事儿做么。”
……
这是,嫌弃我在这儿碍事了么。
片刻的发懵中,我下意识地回:“没啊。”
正要识相地接上一句,我这就去找事做,绝不闹你之类的话,岂料这妮子却是动了笔,嘴上且淡淡地说:“那能帮我去四魂幡查件事儿吗?”
咦?
千织的确是早就知道我一枝玫的身份,可让我凭此帮忙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而这种时候委实不多,我当即毫不犹疑地回了话:“能!”
也许是我应得太利索。
千织不自禁地笑了笑,想要先说一句谢谢,却又记起我之前的嘱咐来,便吞了回去,开门见山道:“我听阿哥说,白佑义失踪了。”
听莫言说。
怕是偷听吧。
不过,白佑义失踪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可算算日子,离草原的那雅尔大会只剩几日,怎么也是该在那儿的。
念此,我随口一回:“嗯,他应该和你十三叔在一起。”
说完,我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还将那仇人称作千织的十三叔,会不会引得这妮子不快啊。
好在她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听我这般回,不过摇了摇头。
本该是和十三叔在一起的。
可是没有。
说来,我虽是托了情报处的人帮我盯住白佑义的踪迹,可毕竟没有特别的留意,心思更是从一个地儿换到了另一个地儿,独独没有放到此处。
而莫言也不好多麻烦与我,在收了几支暗部的人后,便遣了自己的手下去往草原,潜入了十三叔的营帐,以窥探其行迹。
但是前几日,眼线传来消息,说那白佑义,于一夜之后,悄然失踪。
这人毕竟是那雅尔大会的贵宾,现任鹰王自是派了不少的人前去寻他。而鉴于白佑义的身份,使得此事并不好传回王城,免得遭人构陷。
鹰王便掩下这桩意外,对外声称白佑义染了风寒需要静养,另一面则仍是不休地搜寻。
可惜。
偌大个草原,就这么丢了个人。
至今没有其下落。
莫言倒是沉稳,闻此不过是吩咐眼线继续窥探。
然而白佑义那种人,要是死了倒也利落了,但若是藏在暗处搞什么诡谲的小心思,那可就麻烦多了。
千织正是作此想,她知道我的身后是四魂幡,更知道打我收留了莫言后,便一直有让帮中的兄弟盯住白佑义。
四魂幡的能力终归是比阿哥的那些散兵强的。
于是她便想着,请我去问一问,看能不能得出更多的讯息。
……
由此一来,白佑义倒真是失踪了的样子。
要说这事儿呢,倒也不麻烦,不过是去情报处走一遭的功夫。
我同千织招呼了一声,撑着桌面起了身,便打算走这么一趟。待我跺了几步,正要直接跃上屋檐蹿向那方时。
千织叫住了我,些微发窘地说:“玫姐,别告诉阿哥。”
若是被兄长知晓自己偷听,以后怕是一星半点的东西都探不着了。而等玫姐回来,大可以借着收了一波情报的由头,直接告诉阿哥。
那么自己,就算是择出去了。
岂会不知她的思虑,这妮子还真是不肯袖手旁观,非要插那么一脚呢。我虽是没有回头,却是朝后摆了摆手算是应下,然后一跃,上了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