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交谈声从各个角落传来,我倒是来得及时,却是找不到地儿坐了,谁曾想,这四方园的说书先生竟是如此的受欢迎,早就听小厮说,他一天只说一场,可不就更难得了。
好在我怎么也是帮里有头有脸的人,这开个小灶寻个座处应该不成问题吧。
有小厮匆匆忙忙地经过我身边,我顺手拦下,问:“江管事呢?”
“管事,管事在那儿!”他仓促地指了指某处,便将我扔下,去招呼雅间的客人了。
还真是忙哟。
我寻着他给的方向掠了几眼,果然瞧见了江管事,他似乎正和谁争着什么,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而同他相争的人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只隐隐觉得那身形有些胖。
悠哉地从来往的人群中穿过去,一走近,我便大咧地唤了他一声,且不管他正争得面红耳赤。
而这一声,直让那厢的俩人都朝我看来。
江管事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瞧见我,是恭敬地俯了一**。
我却不过是打量着眼熟的另一人,挠着下巴道:“你好像是——”是谁来着?思忖了好一会儿,我也没记起他的名字来。
那人却是身形一僵,在我还迷糊着的时候,踉跄着闪了人,似是将我当成了瘟神一般。
“阿力,你去哪儿!”江管事嚷着,然而没有回应。
阿力。
我恍然地一锤手,对了,是叫江大力来着。
“江管事,他找你干嘛的?”一个被踢出四魂幡的人,竟还敢来帮里的地盘上闹么。
江管事尴尬地笑了笑:“是我找的他。”
“嗯?”
“玫姐,我知道阿力是犯了错,才被逐走的,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亲侄子。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叫安王府的打手揍了一顿,我这怕他再惹事儿,便寻了个护镖的正经差事让他做,本来做得好好的,这几天却又突然不去了,我就找他来问问。”江管事有些忐忑地解释着。
帮里的人都知道。
江大力是因为冒犯了我,才被赶走的,故而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帮江大力,会不会引得长老恼怒。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原来江大力口中的那个靠山舅舅便是江管事啊,这让安王府收拾了一顿,怕是因着上次在仙客居闹的事儿吧。左右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不再多问,而是直接让江管事替我找个听书的好位置。
“二层东面的雅间,大老爷也在的。”江管事知趣地止了话头,回应着我的吩咐。
诶,柳夏居然来了四方园么。
江管事将我领到雅间门口,便走了,我掀开隔帘,朝里瞄了一眼,柳夏正倚在支开半许的花窗旁,对那布着黑白子的棋盘做死活题。
“走错啦。”翘着脚坐在他对面,我伸手便要去拨他才落下的棋子。
结果人嫌弃地将我多事的手拍开,抬起眼问:“来听书的?”
缩回手轻嗯一声,我反问:“你呢?怎么在这儿。”
柳夏将手里的几颗子丢回棋盒,仰在椅背上,回:“过来交代些事儿,顺便听会儿书。”
“啧,还听书呢,你不该急着回家照顾媳妇儿么?”这可是老实话,如今乔碧落有孕在身,依柳夏宠妻的性子,这怕是留家里伺候着还来不及,怎会将时间浪费在听书这种事儿上。
某人无奈地叹着气:“女人反复无常,这有孕的女人啊,更是阴晴不定,说我成天在她眼前晃,看着心烦,让我滚远点……”所以他才会在外前儿多呆上一会儿,然后再回去继续伺候媳妇儿。
噗。
我一边笑,一边对他说:“估计是你把人看得太紧,才会挨了一通说吧。”
柳夏不以为然,认真脸地回我:“那没办法,她现在怀着孩子,我这心里,总是怕一个看不住,就出了什么意外。”
“你就不能盼着点好啊?”我没好气地接了一句。
作为当事人,柳夏并不觉得我这个局外人能体会他的心情,于是他耸着肩摇了摇头:“你懂个啥,等你以后怀了娃,看过赵炎的反应后,再来跟我说道。”他相信,天下宠妻的男人都如出一辙。
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神经质而已。
无故躺枪。
我一时竟是找不到话回呛,不过窘在位置上想,这成亲的事儿才定下,面对洞房花烛夜的心情都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就突地把生小孩的事儿丢了出来,若说前者,我好歹还搁心里思量了数遍,但这后者嘛,我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生猛。
太生猛。
我算是发现了,这种状态下的小白脸坊主,我惹不起,但是我躲得起。
闭上嘴,我还是默默地听书就好了。
可柳夏却又想起了旁的事要同我说:“过几日,我要去趟锦官城,你的婚宴,我大概来不了了,不过乔乔会替我去的,我嘛,就提前恭喜你一声。”
我不解地问:“你去锦官城干嘛?”
某人呵呵一声,道:“你不靠谱,当然只有我自己努力了,查出来些事儿,需要去锦官城确认一下,但换旁人我不放心,所以就亲自去一趟。”
额。
我承认,在查当年的事儿上,我确实太过散漫了,可那也是因着被各种杂事耽搁了嘛。亏心地摸了摸鼻子,我又有些好奇:“你查到什么了?”
“就——”
突然掀起的喧嚣,将柳夏的声音完完全全地淹没了下去。
心思一偏,我透过窗朝下一看,啧,那位说书先生可总算是登台露面了。但见他着一身浅灰的长衫,白发白眉白胡子,委实显眼得不行。
嗯?
眨着眼一阵猛盯,这不是守在四魂幡大宅密道口的老者么。
往常见着他,都是倒在躺椅上困觉,不想,这人便是四方园的说书先生,嗐,早知道的话,我就直接蹲帮里缠着他讲书就好了呀,何必来这里跟人挤。
【作者题外话】:发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