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甄手上半张万脂胭红的秘方里只有四味原料，分别是空流水，花田米，孤飞燕，海角石。
这四味原料是程馥甄闻所未闻，见过未见。她几乎把苏老爷子书房里可以翻开的书都翻遍了，都没得到什么启发，依旧是一头雾水。
程馥甄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就听到“海角石”这四个字，而且，东西就在苏以辰手上！
“海角石……”
二夫人诧异了，“竟还有这种事？以辰，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奶奶说是一种矿石，算是脂粉的原料……”
苏以辰还未说完，程馥甄连忙问，“那是不是就有相应的秘方？”
苏以辰摇了摇头，“没有，奶奶也不知道这种原料是用在哪个秘方上的。”
“就没人用过吗？”程馥甄再问。
苏以辰还是摇头，“奶奶也不知道，不过，我见过苏家所有秘方，都没有海角石这味原料。”
苏以辰回了一趟房间，拿来一个锦盒，当着程馥甄她们的面打开，只见锦盒里头躺着一块石头，约莫小孩拳头那么大。整块石头呈褐色，同一般的矿石没有多大区别。
若是不知情的人，只会将它当做普通的石头。
二夫人颇为失望，“以辰，你连这东西的用处都不知道，外人就更不懂了。它能值多少钱？”
原料之所以珍贵，那是要放在特定的秘方里。若不知晓秘方，单单卖原料，根本卖不出好价钱。
“奶奶说这块石头比白玉脂粉奁还值钱，它一定有它的价值。实货的人，一定会懂的！”苏以辰认真说。
二夫人索性把话说白了，“既然是老太太给你的，老太太怎么会不知晓它的用处？老太太不会是蒙你的吧？”
“娘，奶奶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苏以辰气愤地说。
二夫人也不跟他争辩，朝程馥甄看来，问道，“馥甄，你瞧瞧这石头。你觉得它值多少钱？”
程馥甄心下哭笑不得，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若是单单丢出“海角石”这三个字，估计真不会有人买。但是，若说这石头是万脂胭红的原料之一，那再高的价格都会让人趋之若鹜呀！
程馥甄只是苦笑了笑，没有回答二夫人。
苏以辰见程馥甄那反应，只当程馥甄也不认识这石头。但是他仍旧坚持，认真说，“不拿出去试试，怎么知道？这笔债是我欠下的，我不能……”
苏以辰没把话说下去，他不敢看程馥甄，拿起海角石，也不犹豫，“我现在就找人去黑市问问。”
程馥甄大惊，急急拦住，“三少爷，你等等！”
程馥甄相信知晓“海角石”这三个字的人不会多，但是，黑市里藏龙卧虎，她可不敢赌！要卖海角石的消息一旦在黑市里放出去，指不定还真被人相中了！
她找了快一年都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如今一味原料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错过呀！
“三少爷，你既要卖掉海角石，不如卖给我吧。五万大洋，我保证后天晚上付清！”
程馥甄的语气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她这是要拿买脂粉奁的钱来买海角石了。
“馥甄，脂粉奁不能……”
“三少爷，这是我自己的事。这款石头我相中，你与其卖给别人，不如卖给我。”程馥甄认真说。
“馥甄，看来你知道这块石头的用处呀！”
二夫人故作惊喜，她哪知道万脂胭红的秘密？她只当程馥甄是为了说服苏以辰，而故意卖下海角石的。
程馥甄知道二夫人误会，她将计就计，点了点头，“嗯，我有用处。比起脂粉奁，我更喜欢这款石头。”
苏以辰眉头紧锁，并不相信。
程馥甄索性将那石头夺过来，霸道地说，“就这么说定了！你不卖也得卖！”
苏以辰微微一愣，眸中不自已露出了宠溺的目光来，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既想拿回来东西，却又不想由着她跟她抢。
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程馥甄霸道，强横的样子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在北平初见时她身上那股劲儿了。
“就这么说定了，时间来不及了。伯母，你帮我打听打听，帮督军夫人仿制那个脂粉奁的瓷商是什么人？咱们一定要尽快见到他！”程馥甄认真说。
在三更半夜的，上哪里去找人呀！
二夫人怕苏以辰再固执下去，她连忙说，“我现在就找人去查！”
二夫人都不给儿子说话的机会，匆匆而走。程馥甄收好海角石和脂粉奁，拉着馥梦也匆匆离开。留苏以辰一人站在原地，无力也无奈。
翌日，二夫人还在拖人查那位瓷商的来头，程馥甄就带上老太太年后做的两款脂粉，赶去林府拜访林警长的夫人。
对于程馥甄的到来，林夫人虽然非常诧异，却还是非常热情地接待。
一来，林警长和苏家二房的关系今非昔比；二来，托程馥甄上一回送给她那个脂粉奁的福，她得了督军夫人的欢心，既给自己长脸，也给丈夫长了脸；再加上几回酒会上见过程馥甄的风采，林夫人对程馥甄打心底的欣赏和喜欢。
“馥甄，怎么没跟三少爷一道过来呀？听说二爷还未回来，三少爷这阵子有得忙了吧？”林夫人笑着问。
商场上那些传言，林夫人多少有所耳闻，只是并不相信。
关于二爷的下落，苏家对外的口径是一样的。程馥甄无奈地说，“南边打仗打得厉害，二爷就是想回了也暂时回不来。我听以辰说二爷这几日去香港了，忙完了手上的事，就会乘美国人的船回来。”
见程馥甄那淡定的样子，林夫人还是信的。她笑着说，“有你这个贤内助帮衬着三少爷，二爷也放心。”
程馥甄故作害羞，“我一个女人家哪上得了台面，不过都是二爷和以辰交代了，我照做罢了。”
程馥甄说到这里，话锋一拐，接着说，“林夫人，这一回我也是受了二爷的托付，前来打扰您。”
林夫人随手接来仆人泡好的红茶，亲自递到程馥甄面前去，笑道，“说什么打扰？馥甄，这是你跟我客气呢，还是二爷跟我客气呢？”
程馥甄一脸认真，“林夫人，这事还真不是跟你客气，是真的打扰。”
“哦？”林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狐疑，认真说，“那你赶紧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程馥甄没马上回答，而是先取出了一个小锦盒来，推给林夫人。林夫人打开一看，见了锦盒里的脂粉奁立马将锦盒合上，面露尴尬。
她拿程家的脂粉奁去讨好督军夫人，只说那是自己偶得的宫款，并没有详细说明来头。而那脂粉奁的仿制品时髦起来，虽然有人考究出那是乾隆年间的东西，却没人追查得出那是程记胭脂的东西。
苏家和卢家结仇，程馥甄又是苏家的准媳妇，林夫人拿着程馥甄的东西去孝敬卢家，也是心虚，自然不敢多解释。
她一边尴尬，一边纳闷，程馥甄今日拿脂粉奁来想做什么？
程馥甄当然看得出来林夫人的尴尬，她很快就化解了林夫人的尴尬。她笑着，“林夫人，再麻烦您之前，馥甄得先好好谢你一番。这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夫人千万笑纳。”
程馥甄一边说，一边将带来的两款脂粉推到林夫人面前。
林夫人也收过苏老太太自制的脂粉，一见包装就知道程馥甄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她越发的纳闷了，耐不住性子，连忙说道，“馥甄，跟我着实不必这般客气，有话，不妨直说。”
程馥甄就等着林夫人这话呢，她认真说，“林夫人，多亏您将程家那款彩瓷脂粉奁献给督军夫人，若非您这一举，馥甄还以为那东西已经不实行了。”
林夫人还是有些尴尬的，她笑了笑，没做声。
程馥甄又道，“我还听说督军夫人没舍得用正品，令人防了仿品，引无数人竞相效仿。如今还有人一掷千金求买正品。”
林夫人笑了笑，道，“好东西自然不怕被淹没。”
程馥甄十分认可，点了点头，说，“夫人，好东西不怕淹没，可也不能任人仿制。打着好东西的名头捞银子。”
听到这里，林夫人眸光一亮，多少听出程馥甄的真正来意了。她试探地问，“怎么，还有人打着这脂粉奁的名头坑蒙拐卖不成？”
“我听说督军夫人让人烧制了仿制品后，就有不下五家瓷商仿制脂粉奁。一个普通的脂粉奁还不用一个大洋，可这仿制品一个能买到五大洋，如今还脱销了。这不是坑银子是什么呀？”程馥甄气愤地问。
林夫人不懂商道，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坑。但是，她一听仿制品是普通脂粉奁的五倍价格，还脱销了，一贯贪财的她立马就嗅到了钱的味道。
她不悦道，“原来如此呀，呵呵，这帮人，谁给他们仿制的权利了！”
“林夫人，这款彩瓷是我们程家的东西，是借了您的贵手献给督军夫人的。如今时兴了，论功劳也是您的功劳最大，凭什么就白白让那帮人瓷商捞了大钱？”
听程馥甄这么一说，林夫人还真觉得就这么一回事，心下有了些不甘心。她知道，程馥甄今日来找她，一定是为了仿制脂粉奁的事。
她认真问说，“馥甄，那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