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这两天感觉有点呕吐,身子很不适。她在乡下就听娘说过,女人有身孕时才是这样子,她猜想到自己肯定是怀上了孩子。她心里害怕,焦急万分,这该咋办呢……她又不敢将这一丑事告诉张侠,自然便想到二龙,这都是二龙种下的祸胎。于是今儿吃过早饭,她就急着拨打二龙手机,催他赶紧回来。
贾二龙接到电话,便急着跑回来了,只跟张侠打声招呼就快步登上楼。他一下子推开金枝房间门,走近床前将坐在床边的金枝搂抱在怀里,不禁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问:“金枝,你打电话催我赶紧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你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
金枝怀有一肚子羞愤,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金枝,哭什么呀,有话直接跟我说嘛!”他将她紧紧地揽在了怀里,怜爱地问,“雪妮打你了,要不就是三喜说难听话了?”
她泣不成声,只是不停地摇摇头。
张侠坐在沙发里织着毛线衣,使她疑惑的是,二龙不上班又跑回来干什么呢?她等了好大会儿,也不见二龙从楼上下来。她心里急了,扭头将李保姆喊出,并对她说:“这二龙不上班又跑回来了,你去楼上看看,顺便喊他下来。”
李保姆转身走过去,喃喃道:“他也不会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呀,他一个大老爷们还能干啥呢……”
李保姆走上楼后,使劲推一把二龙房间的门,没有推开。他去哪儿呢?噢,她想起来了,肯定是去金枝房里了。于是她又来到金枝房门口,由于金枝房门没有锁上,她用手一触碰,房门开了。“金枝,”她抬头一看,他俩正亲亲热热地搂抱在一起,“呃——”她一时张皇失措,竟不知说啥好了,赶忙掉头往外走。
“李妈,”贾二龙松开金枝,从床上站起来,面不改色气不喘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我不干啥……”她心里“咚咚”地跳着,说起话来吭吭哧哧的。
“你刚才看见什么啦?”
“我……我啥也没看见。”
“那就好,你什么也不要说,你下去吧!”待李保姆拐出房,贾二龙又重新将她搂在怀里亲昵着……
李保姆手扶着栏杆还未走下完台阶,就大声喧嚷地说:“哎呀,大妹子,我今儿真是不吉利……”
张侠睁大两眼问:“出什么事啦?”
她来到客厅,喘息着说:“唉,别提啦,今儿见鬼啦……”
“青天白日的见什么鬼呀?”
李保姆不假思索,和盘托出:“你叫我去喊二龙,可我刚迈进金枝屋里,你猜咋着,就见……”说到这,只听“嗯嗯”两声,她转脸一看,正是二龙从楼上走下来,“呃——”李保姆赶忙将话咽了下去,幸亏没有说出来,要不……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心里“怦怦”直跳……
“你到底看见什么啦?”
“大妹子,我,我岁数大了,眼神不太好使,刚才是看走了眼……”
张侠显然不太高兴,“你搞啥名堂,胡闹。”李保姆走后,她又问着,“二龙,你刚才去哪儿了?”
贾二龙走过来,心里顿时掠过一丝慌乱,“我,我刚才在金枝房里了……”
张侠一听这,倒觉得李保姆话中有话了,又试探地问:“刚才李保姆去金枝房里,你见到她了?”
“呃,妈,刚才那是一场误会,”他紧张地咽口唾沫,为自己打着掩护,“金枝哭着说雪妮不答理她,又说三弟看不起她,这个家只有你和爸待她好……而我是出于同情、怜悯之心将她搂在怀里了。”他笑笑,接着说,“妈,你可不要听李妈的,她说话秃噜反正的,成天就会小题大做,推波作浪。我和金枝是姑表兄妹,如今又将她许配给三弟,你说这亲上加亲,我能不把她当亲妹妹待着,还能去伤害她不是……”
张侠听他这一说,心里的那块污点自然就抹去了。她相信二龙的话,反倒讨厌那个多嘴多舌的老婆子,她又大有关心地问:“金枝这会在楼上干什么呢?”
“我下来时,金枝还在哭哭啼啼的……”
“那你还去劝劝她呀……”
于是他哼唱着登上了楼,又来到金枝房里。
“二哥,你……”金枝扭头发现他,一种怯懦的心情又袭上心头。
“金枝,不用怕,没事了。”贾二龙随手关死房门,走近床前将金枝放倒在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
金枝使劲一把推开他,猛地坐起,“二哥,俺……”
“怎么啦?”他顺势坐在她身边,并伸手搂住她,“你有话就说出来,不要老憋在心里嘛!”
金枝低垂着头,说话怯声怯气的,“俺……俺肚子里有了……”
惊奇万分的二龙宛如在梦中,觉得头“嗡”地一下就大了,差点没从床上跌坐在地上。她的声音就像恶煞,击伤了他的五脏六腑,颤抖着嗓门战战兢兢地问着:“你是说怀孕了?”
金枝无声地点点头,禁不住哽咽起来。
“你没搞错?”他又问,感到玄外又玄。
她呜咽泣诉着:“错不了,俺这两天一直呕吐,感觉肚子像猫抓一样难受……”
“金枝,这不可能呀!”他惊疑地问,“我每次都惊心着,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二哥,这是真的,切切实实是真的……”
贾二龙的心紧成一团,这时从衣兜里摸出烟,按动打火机“叭”地一下点燃着,大口地吸着,难道金枝真的怀孕了,看她这副极其认真的样子不会骗人的。他心里慌乱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可这事已经出来了,想赖也赖不掉呀!他又伸出一支胳膊将她搂抱住,柔声说着:“金枝,你不要怕嘛,这事说出去也不稀奇了。明天我带你去一趟医院,做个人流,不就没事了……”
“做手术疼吗?”
“嗯,也不怎么疼,只是有一点小痛,不过这样简单快速……”
“俺怕,俺就是回老家死了也不去那地方……”
“呃——”贾二龙凭着他的机敏感,听到门外有动静。他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看,只见李保姆正将耳朵往门上贴,忽地身子一闪,还险些儿跌倒……他立在那,僵着脸问:“你还来干什么?”
“呃,你妈……让我来看看……”李保姆吓得舌头都不好使了,赶忙掉转身子走去。
金枝见他关上房门走过来,就又说:“二哥,要不咱俩结婚……”
“结什么婚啊,现在离婚率那么高……”
金枝愣了一下,继而有一种被玩弄被侮辱的感觉直往上涌,伤心、愤怒的泪水再次喷涌而出。没有想到,让自己魂牵梦萦为之付出一切的竟薄情寡义,太没良心了。情急之下,情绪偏激的金枝哭着爬上窗台,想跳楼自杀。
贾二龙觉得额头直冒冷汗,浑身汗毛倒竖,上前一把抱住金枝,将她重新放倒在床上,“千万别做这种糊涂傻事,有话好说,你容我再想想……”他心里有些不悦,可一看梨花带雨的金枝,忙收起不快。他又续上一支烟,焦急得如蚂蚁般在房里惶惶乱转,捶手顿足,如坐针毡,思绪随着腾腾的烟雾飘飞,眼下是该想个好主意了。突然间,在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立即凑上前小声嘀咕着,“你今晚……”
金枝脸色煞时红到耳根,心脏狂跳,支支吾吾地说:“俺……这咋行,三哥他……”
“金枝,你不要那样死板呀!事情都到这一地步了,我带你去医院做人流你不同意,那你说该咋办?”他就近坐在她身旁,吸口烟说,“金枝,这可是至死都不能说的**。二哥要你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你好,二哥总不能眼看着你去送死吧!”
今晚上,贾三喜和南雁聊谈了好久才回到家里,见张侠一人在看电视,就没有同她搭话,蹑手蹑脚溜到楼梯处,轻轻地爬上了楼。
贾三喜推门进来后,由于他过度疲劳,顾不上开灯,脱去身上衣服就爬上床,撩起毯子躺了下去。突然,他感觉到热乎乎的**紧紧地贴近自己的身体。他就像触了电似的,顿时毫无睡意,跳下床,扭亮台灯,掀开毯子不由一惊,“是你,”他的心像野牛似的狂奔起来,耐不住心中的怒火,有点歇斯底里地喊道,“出去,给我出去……”
只见躺在床上的金枝微微睁开两眼,眼睛显得分外明亮,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她从床上走下来,走了几步远。
他叫:“金枝。”
她停住了,转过头来,似蜜在心里流淌,似酸甜苦辣又在心里翻滚……她也说不清楚了。
贾三喜走上前,把她拉到面前来,使她的脸面对着他。她却有动人的心处,脸儿白嫩,唇儿翘翘,胸儿高高……她果真是越来越美丽了。他沉声说,话里似乎有点歉意,“对不起,我刚才一时不能控制自己,有点过分了,”他咬了咬嘴唇,又说,“也许是心情不佳,请你能够原谅我。”她沉默无语,低下头不敢看他了。“金枝,你年纪轻轻的,考虑事情还不太成熟,但你不要想得太幼稚了,更不要轻信别人之言。自从你来我们家那天起,就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来看待,我也不止一次两次找你谈话,向你明确了我的态度。我不会见一个爱一个,更不会受别人指使去爱自己不该爱的人。说句内心话,我今生今世就爱南雁一个女骇,她心里也惟独只爱我自己。我和南雁才是推诚相见,真心相爱,什么力量也阻挡不了我们,而我和你并不是同路人。可你今晚上私自躺在我的床上,想燃起我内心的冲动。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停了一会,又往下说道,“当然,没有不吃腥的猫。我是人,一个正常的男人,同样也有七情六欲。正因如此,我尊重别人的人格,也希望别人能够尊重我的人格。金枝,你要好自为之,不要再做出那种荒唐,让我伤心的事情来。”
金枝打开房门,“逃”出了这间房子,跑回自己屋里,“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将后背倚靠在门上,两条腿不停地发抖,闭上眼,仰起头一任泪水狂泻而出。
昨晚上金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几乎一夜没合眼。她心里气愤,恨透了二龙。不仅给她带来了不幸,又让她在三喜面前出丑……
贾二龙本打算带金枝去医院不声不响地做个人工手术,可她胆小怕事不敢去……于是就给她出主意,让她偷偷睡在三喜床上,而三喜他……面对这种情况,贾二龙心急火燎一般,怕的是金枝肚子一天天鼓起来,那该咋办呀?他吃过早饭,又跟着金枝来到她房里。
贾二龙倚靠在床背上,猛抽着烟,望着坐在床沿的金枝问:“三喜昨晚上撵你了……?”
金枝呱嗒着脸,气得半天不说一句话。
“金枝,二哥问你话,你倒是说呀!”
“俺,俺不用你管,俺就是死了也怨不着你。”
“金枝,你不要害羞嘛,今晚还去。”他“哼”了一声,然后又说,“我就不信没有见火不烧的棉花,见肉不谗的猫……”
“俺……俺再也不去了,俺怕……”她哭泣着,断断续续地说。
“那你好好想想吧,我下去了。”他心里有点不悦,起身就要往外走。
金枝一把拽住了他,拖着哭腔说:“你不能走,你走了俺咋办呀……”
“我对不起你,就用死来惩罚我吧……”贾二龙说着从床头柜里迅速拿出一把水果刀故意去割自己的手腕。
她一个劲地拽住他那只拿刀子的手,恳求地说:“俺不要你死……”
李保姆挎着空篮子从厨房里走出,问道:“大妹子,二龙走啦?”
“二龙吃过饭,嘴一抹就去了楼上,”张侠猜想着,“我看二龙……不大对劲,他不会有啥心事吧……”
“大妹子,不是我心眼子多,可你也得留点神,这两个都是大人了,嗯——”她想了想,一会又说,“就昨天中午吧,我刚到金枝房里,我看他们俩人……你说那算啥事呀!”
“我问过了,啥事也没有,”张侠不高兴地说,“我看你成天就会搬石头,和弄事,在背后瞎茬茬……”
李保姆呆愣半天,还想说什么。
“妈,”只见贾二龙从楼上走下着,问道:“三弟出去了?”
“嗯,刚走,”她问,“二龙,你咋还不去上班?看这都几点了。”
“妈,去也没啥事,在办公室除了砍大山还是砍大山,”李保姆上街走后,贾二龙一跤跌坐在沙发里,挑拨地说,“妈,你怎么放三弟走了,你也不管紧点……”
张侠捡起身旁毛线衣织着,“谁说我不管了,你说他几句,就好比是东风吹马耳,老不吭声。逼急了,他起身就走。”
“这三弟生性迂执,认着哪个方向是八匹马也拉不回头。你说金枝哪一点不好了,偏相中那个小西施了,”他说着身子往前一倾,装出一副假正经的样子,“妈,对于三弟这事,你可不能出尔反尔。这弓一拉拉开了,想收也收不回。昨天我听大嫂说,三弟准备和南雁旅行结婚……”
“你大嫂说的?”张侠满脑子“嗡”了一下,气得像炸开了……慌忙甩下手中活儿,伸手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我这就打电话问你大嫂……”
“哎呀,妈,你怎么不存气呀!你这个时候打电话,大嫂还不认为是我学的话,也显得我不好看呀!”他暗自高兴,两句话就把张侠给哄骗住了。
张侠只好搁下电话,恼怒地说:“这个蓝青,真是想满当家了,还嫩着点……”
“我早就看出大嫂是一边倒,生怕别人给三弟抢跑了,”贾二龙吸口烟,诮皮地说,“那个小西施谁能担保是生米还是熟饭,在这个贞操观念根深蒂固的国度里,作风还是检点儿的好,免遭物议……”他见她气得没发话,就又说,“妈,这事你也不用生气,我倒是有个好着儿,既能让三弟乖乖地跟金枝结婚,又能使那个小西施主动退出……”
“二龙,你还有啥办法?”
他起身挨到她的耳根说着:“你今晚上让金枝……”
话未说完,张侠听不进去了,她推一把二龙,不悦地说:“去去,我看你是吃剩饭长大的,一肚子馊主意。三喜他是男人,说出去啥都不怕;而金枝还是个闺女,哪能做出那种事,你也太小看金枝了。”
贾二龙又返回原位坐着,笑笑说:“妈,这样做还不都是为金枝好,你成天数落三弟不也没管用。我不想这一招儿,你说还能怎样……”
“那……那三喜要是……”
“妈,这个你放心,世上的男人都是一个味,我就不信羊不吃麦苗。别看有的男人抛头露面装成一本正经地样子,谁知暗地里都干些什么勾当……”
张侠开始对二龙说得并不赞同,仔细想想,这也是一个可行之策,也只能这样做了。金枝一旦有了身孕,那这门亲事不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也不用自己成天唇焦舌敝地叨咕三喜了。于是她起身到楼上找金枝说去了。
贾二龙望着走上楼梯的张侠,心里一阵爽快,忙说:“妈,你可别跟金枝说,这是我出的主意。”
屋漏偏遭连阴雨。就在张侠唆使金枝今晚上躺在贾三喜床上,恰巧三喜与几位朋友在餐厅里开怀畅饮,直到喝得烂醉如泥才回家。
他推开客厅门,连连打着饱嗝走了进来。见客厅空无一人,只有那壁灯闪烁着微弱的光。他整个身子摇摇晃晃,脚像失了跟,随时都会倒下去。他大脑昏迷,浑身瘫懒,摇摇坠坠地爬上了楼,开门进了自己房间。他惶悚伸手扭亮台灯,掀开毯子看了看,放下心来,他连身上的单衣也懒得脱,就一头躺在床上“呼噜”酣睡了……
过了一会,张侠推开门硬将金枝推进房里,然后又“叭”地一下带上门。金枝已冲完澡穿上薄纱睡裙,她此时的心情既欣喜又胆怯,心脏在剧烈地狂跳着,血液在周身加速了循环。她忐忑不安地走近床前,先替他脱去了上衣,又帮他解开腰带,拉开裤链,脱掉他的长裤,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衩了……接下,她又扯去自己身上的睡裙,爬上床,伸手熄灭了台灯……
贾二龙的阴谋终于得逞了,他心里感到猛一轻松,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又可以自由驰骋了。但令他高兴的是,那天晚上三喜是喝醉酒回到家里的,所以对发生的事都不知道。而金枝呢,恰恰在这个时候钻了个空子……嘿嘿,管他是真是假,反正这事已经发生过了,那么自己就能一退六二五,蒙混过关,轻而易举地将这个罪过推卸到三喜身上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贾二龙再也耐不住性子跑上楼,钻到金枝屋里先和她亲热一阵子之后,便倚靠在床背上,掏出烟点上,吸一口吐一口烟圈儿,说道:“金枝,这都过去好多天了,你可以跟我妈讲那事了……”
金枝坐在床沿,半天才问:“跟姑母说啥?”
“哎呀,金枝,你怎么迷场呀,还不是讲那天晚上和三喜发生的那事……”
“这,俺……说不出口,再说三哥那天夜里也没碰俺呀!”她说这话脸红得更为厉害了,不敢抬头正视他了。
他“扑哧”一笑,吸口烟说:“机会难得,这不正是一次说谎的机会。你这个时候不说,还要拖到哪一天才说呀!”
“说出来姑母要是不相信呢?”
“我再给你周旋呀,我妈实在不相信,你就跟她提出去医院检查呀!”他吸口烟,笑眯眯地说,“金枝,你怀了这孩子,你的好运不就等于来到了,也就能和三喜名正言顺地成婚啦!”
“俺……不想坑害三哥,”她觉得自己做了件亏心事,心里惶惶不安,“那天早上,三哥醒来时发现俺在他床上,他……”
说到这,贾二龙就坐直身子问:“三喜打你了?”
“三哥他一句话都没说,气得在床上抱头大哭起来……”
“哎呀,金枝,你别固执了好不好,好不容易才等到那次机会,如果你不说是三喜的,你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到时你怎么跟我妈解释呀!”他从床上走下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边吸烟边说道,“我妈一心想拉你和三喜成亲,如今你说出怀上三喜的孩子,这不也正合我妈心愿!”
“可这事……”她愁眉锁眼,心里很不乐意。
他又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伸手搂住了她,“金枝,二哥待你可不薄呀!你跟三喜就够了,也不致于再把我捅出来,让我在全家人面前出丑吧,你也该为我考虑一下呀!”
“你……你就会出那幺娥子戏弄人……”
他松开她,笑笑说:“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快下去跟我妈说吧!你可要留神,千万别把话说秃噜了。”
李保姆上街买菜回到家,在客厅跟张侠正说着什么,扭头发现金枝从楼上走下着,才把话收起来,“呃,金枝下来了,我也该做午饭了。”说着,她弯腰挎起地上那满篮子菜往厨房走去。
“金枝,快来看电视呀!”张侠又问,“哎,金枝,看见你二哥吗,他刚才不也去了楼上?”
金枝走过来,撒了句谎,说没看见,就坐在她身旁的单人沙发里,也无心看电视。
说句实在话,那天早上贾三喜醒来后发现金枝躺在他床上,不仅是他精神而且心灵上也都遭受了极大的打击,委屈得他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然而金枝也动了情感,那本来坚硬的心也随之软了下来,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可就在贾二龙苦苦哀求和催促下,又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在脑子里“斗争”了好长时间,也只好走下楼,将这件“不光彩”的事情悄悄告知了张侠……而不明真相的张侠听到这,信以为真,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她想,这一回三喜竟无话可说,自然也就应下这门亲事了。从中午到晚上也没见三喜回来,于是她一吃过晚饭就急着拨打三喜手机……贾三喜在电话里细问时,张侠欺骗他家里出了大事,要他立马回来。
贾三喜心慌了,“打的”赶到家里,一进门就问:“妈,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张侠望着他,脸上绽开了笑容,“三喜,妈可是等了你好长时间,看来妈不打你电话,你今晚还不回来了呢!”
贾三喜见她那副镇静并带着喜悦的神色,心里也松弛一些,“妈,你就会捉弄人,我在电话里听你说家里出了大事,我就赶忙回来了。”他走过来,一下子坐在了沙发里,又伸手拿起一瓶饮料,拧开盖,仰脖喝了起来。
“三喜,听你说的啥话,你和金枝那事不就是大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提到这,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妈,我真弄不明白,那天晚上我喝多点酒,不知什么时候金枝躺在我床上了,这不是……”
“三喜,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今晚就不提了,”张侠甩下针线活儿,望着他说,“咱还是说说这眼前的……”
他将手中饮料瓶往茶几上一放,认真地说:“妈,这还有啥好说的,反正我不会……”
“咦,你说得倒利索,如今你把金枝搞怀孕了,就想脱掉壳不管呀!”张侠一气之下全倒了出来。
“什——么?”贾三喜如遭雷击,一下子惊呆了,感觉异样地离奇,心里吹起一股冷风,后脊背凉飕飕的,“你说金枝怀孕了?这不可能,真是无稽之谈,不着边际。”
“这怎么不可能,难道金枝说她怀孕是假的……”
“我敢发誓,我没碰她。”
“人证物证俱在,发誓有啥用。”张侠有点不悦,“金枝这两天躲在屋子里羞得都不敢下楼了,反正她怀了你的种,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想赖也赖不掉。”
“不,绝不可能。”
“哼,你有胆量做了,就没有胆量承认了,”张侠关闭了电视,满脸郁愤,“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心都长到后脊梁骨上去了?”
“金枝她……”
“金枝她怎么啦?她哪点不好,是眼瞎,腿瘸,还是身上有污点?”
他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低声说道:“我们俩是谈不来,也合不着。”
“你说什么,不要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房了。”
这时,李保姆洗刷好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搭上腔:“三喜,你妈说了半天,你应下这门亲事不就得了……”
贾三喜坐在那,沮丧着脸说:“李妈,我……”
“你不知这里面的事,要是往日三喜这样说也就算了,”张侠强压住心中怒火,往下说,“可,可金枝她怀上了三喜的孩子,你说到这时候还能咋办,这一个大姑娘家今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呀!”
“啥——”李保姆一时摸不着头脑,感到惊奇万分,“你是说金枝有身孕了?”
“不信你到楼上问金枝去呀!”
李保姆疑惑不解,这怎么可能呢……“大妹子,我琢磨着,三喜是个老实孩,他压根不同意这门亲事也就不会做出那种出格的事……”
张侠心里气不忿儿,打断了她的话,“金枝那天晚上明明躺在三喜床上了,你怎能断定三喜没干那事,你跟着瞧啦!”
“听大妹子这话说得多寒碜,”李保姆脸上没了笑色,“你说这一个大老爷们睡觉,我,我这老婆子跟着瞧啥呀……”
“三喜要是没碰金枝,那金枝肚子里的孩子从哪来的?你说……”
“这——”李保姆屏住气,没有往下说。她清楚,若再和她争执下去,就有可能……于是她转身离去。
“三喜,不管咋说,金枝已怀上了你的孩子,这桩婚事不应也得应,”张侠正色地说,“你选个好日子,我把你俩的婚事办了。”
“我不同意。”
“你说什么?”张侠气喘嘘嘘的胸脯上下扇动,怒吼道,“你再说一遍。”他心里难受得如刀剜一般,依然重复着那句话。话音刚落,张侠就气得扬起手“啪”地一下打在他脸上……
贾三喜顿觉脸上万分难忍的疼痛,委屈得使他眼里流出了泪珠,“叭叭”地滴落在怀里。他把泪抹了又抹,尽量压低自己的哭泣声,可那被压抑的哭声愈来愈显得悲痛……
而张侠越想越生气,疾言厉声地嚷道:“你把金枝搞怀孕了,就想撒手不管,你这个没良心的,给我滚,滚……”
金枝躺下又起来,起来又躺下,就这样坐卧好几回。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的是,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她觉得这样对待三喜太不公平了,不能让他……她从床上走下来,就在踱出房门口的一刹那,耳畔突然想起二龙对她说过的话……就像一把重锤,时时敲打在她的心上,使她心神不安……她又只好跌跌撞撞返回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便一头扎到床上痛哭起来……
张侠的话像一根绝情的鞭子,撕扯着三喜的心脏……他抹一把泪,从沙发上站起,神情颓丧,迈着沉重的脚步。当他拉开客厅门往外走时,恰巧碰上贾二龙抱着赫儿走近门口,“三弟,”贾二龙发现他满面泪痕,顿时明白过来。他心里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他走进门里,放下赫儿,一把拽住三喜的一只胳膊,“三弟,这么晚了,你还去哪……”
“二龙,你别拦他,让他滚,永远别回来。”
赫儿这时跑到张侠面前,眨着两眼问:“奶奶,你为啥要撵三叔走……”
“他不听话,就不让他进家,该上哪上哪。”
贾三喜用力挣脱开二龙的手臂,不顾他的强行阻拦,硬着头皮出去了。
“妈,这今晚又咋着啦,看你发那么大的火?”贾二龙朝这边走来,故意问道。
“金枝怀孕了。”
“怀孕了?”他装作不知道,又问,“谁的?”
“除了三喜,还能有谁。”
他这才按动打火机,“叭”地一下点着,吸了一口,笑笑说:“想不到唐僧也动了凡心,竟学会玩女人了。如今金枝怀孕了,这事不就好办了。”
余怒未消的张侠,冷着脸说:“我都叨咕他半天了,话太难说,油盐不进。他,他死赖着不承认,顽固到底……”
“妈,你知道金枝怀孕了还撵三弟走,”他吸口烟,并用嘴吹吹烟灰头,接着说,“我刚才还没拉一把三弟,你又发恨不让他进家。出了这事,三弟他想躲还躲不掉哩!你真会办事,这事摆在这,他就是不同意也说不过去呀!”
听这一说,张侠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抬头望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赫儿手持玩具枪来到二龙跟前,抬腿坐在了他大腿上,好奇地问:“二叔,啥是怀孕呀?”
“是你金枝姑怀上你三叔的孩子,也就是你金枝姑肚里有个娃娃,这回知道了吧!”
赫儿听到这,又问:“二叔,那金枝姑肚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贾二龙禁不住笑出了声,说:“赫儿,这个二叔说不准,只有等你金枝姑生下来才能知道。”
贾三喜忧心忡忡漫无目的地在人行道上踽踽独行。他此时的脸色萎黄,那上面尽是凄楚悲戚之情,让人看了甚觉可怜。那些浓装艳抹,飘着满身香气的红男绿女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使他不由想起与南雁在一起的一幕幕,又勾起阵阵心酸,眼里溢满了泪水……眼见高楼耸立,霓虹灯闪烁,四周的景物如同幻影……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种陌生感,新生感,仿佛第一次踏进这红尘万丈的城中区,他看花了眼不知往哪去……
赫儿躺在沙发上“呼噜”睡着了。
张侠边织毛线活儿边思忖着,一会才说:“这三喜一口咬定没碰金枝,能是金枝在说瞎话,没怀孕说成怀孕了……”
贾二龙吸口烟,赶忙接过话,“妈,金枝说得还会有假,她敢拿话欺骗你。”
“我也这样想,可三喜就是死赖着不承认有这一回事……”
“妈,三弟就是做了,那天晚上喝多了酒肯定是记不清了,要么就是不敢认帐。别说是三弟,就是大哥若不想跟金枝成亲,也不会承认呀!这一旦承认了,那就要负起责任。”
“难道这事就这样算了……”
“妈,我可没那样说,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既然金枝为他付出了,他就该对得起金枝,不能负了她。”他吸一口烟,并用指头弹弹烟蒂,接着说,“我不是说过,天下男人都是一样骚,没有见女人不动心的,这回我的话应验了吧!”
“二龙,就是三喜碰金枝了,这一次也不见得怀孕呀!”
“哎呀,妈,你还别说,这头一回干那事怀孕的多啦,不必大惊小怪的。”
张侠还是有些怀疑,架不住这一说,也就确信无疑了,“二龙,金枝怀孕这事,我明天得嘱咐李保姆,你也不能跟外人说。”
“妈,这翻瞎话,扯舌头的事你找不着我,你嘱咐好李妈别说就行了。”
人在流淌,车在穿梭,都是有目标地往前赶。贾三喜去哪,他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也在朝前走。当他来到一家夜总会门口时,里面卷出一阵阵悦耳的声音,劈头盖脸向他扑来。
舞池里,一些青年男女扭腰抖胯,跳得如醉如狂,迪斯科舞曲的激烈节奏撩拨得人心猿意马、神不守舍。那急剧的鼓点,激越的旋律,刺眼的灯光,使他冷淡的目光开始变得柔和与迷乱了,他的神经似乎受不了这种刺激……
他低头正走着,迎面突然有一双软绵绵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耳畔响起娇滴滴的声音,“哟,怎么一人来这里呀!啾啾,这脸色不太好看,是来这里散心换胃口的吧,要不要我来陪你呀……”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一身红色连衣裙打扮。她穿得简直是大胆,是诱惑,是公开的挑逗,这在恶棍眼里是满足**的殿堂;而在卫道士眼里是天大的罪过……
她那一双媚眼不断向他发送秋波,“先生,难道你不喜欢女人……”
他反倒更加厌倦女人了,尤其是这种女人,他抬手拿下他肩上那只手,然后来到一个清静角落里坐了下来。
这时,殷勤的女招待趋上前来,“先生,您要什么?”
“来几瓶啤酒。”
啤酒上来了,他自斟自饮。他感到孤独和寂寞,他真羡慕那些双双对对快活的情侣,那是多么的曼妙,多么的烂漫,多么的美丽呀!而自己竟不知不觉地遭到一身祸害。此时的他两眼汪汪,泪水打湿了面庞,心情完全沉浸在一种深深的悲哀痛苦与义愤之中。他一连喝了几大杯,又拿起酒瓶,斟满一杯,用颤抖的手端起刚喝了两口,泪水就像黄豆一样往下滚,他再也控制不住,就趴在桌上大声痛哭起来……
四周坐着喝酒,聊天的人们听到这边有动静,都扭转头惊讶地望着,还以为他是个大脑失常的人呢……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门射进客厅里,这时贾二龙从卫生间里走出,拉起垒积木的赫儿,便对张侠说,和赫儿一块出去了。
“赫儿,你二叔上班,你去哪儿呀?”张侠坐在餐桌前,用双筷夹口菜填在嘴里,又咬口馍咀嚼起来。
“奶奶,我去民政局找我妈。”
“找你妈干啥,影响她上班,她又打你。”
赫儿抬头看了二龙一眼,然后说:“是二叔要带我去找我妈的。”
“妈,没事的,”贾二龙接过话,“我送赫儿去民政局,在家他又淘气。”
张侠咬口馍,又夹菜就着,说:“二龙,你俩走路上可要小心点呀!”
“妈,这你就放心好啦!”他拉起赫儿跟张侠道个别就出去了。
不一会,李保姆从楼上走下着,大声说道:“大妹子,金枝今儿是咋的啦!我一早上两腿都跑细了,也喊不起来她……”
张侠将剩下一口馍填在嘴里咀嚼着,“你问她老睡着还吃不吃啦……”说罢,端起一杯鲜牛奶喝了起来。
“金枝说她心里烦,不想吃……”
张侠搁下杯子,又用桌上毛巾擦了手和嘴巴后,便起身离开桌椅,“我知道金枝心里很难过,不过这事迟早是要解决的,不能再拖延了。”
她说着走近沙发旁坐下,李保姆跟着走过来,“你说金枝怀孕这事可有点悬乎……”
“世上的怪事多啦,有的连做梦都想不到,它却出来了。”
“那金枝老睡着不吃饭也不是办法呀!”她转过身子,边走边说,“我还去楼上,看能不能把她叫起来。”
张侠赶忙阻止道:“算啦,你就别去了,快收拾桌子吧,一会我去楼上。”
贾三喜昨晚上从夜总会出来没有回家,就到单位住宿了。今早上醒来后,泪若一池春水,湿了满脸。他打电话又向单位领导请了假,没有上班。
贾三喜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被重重地击倒,整个人都变了,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郁结在心里的苦闷无法排解,异常地难受。他一口气抽了大半瓶白酒,烈性白酒在腹中燃烧……他踉跄地出了门,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他又在街里晃悠了大半天,直到两条腿越来越沉。
下午他回到单位宿舍里,呆呆地躺在床上,痴痴地想着……为什么金枝一次次地躺在他床上,难道有人在背后指使,还是她自发的……本来没有的事,而金枝偏说怀孕了,这不是蓄意在诬陷自己,驱使他和她尽快完婚,总之该有多荒唐呀!真是有苦说不出,身陷无限烦恼之中,泪水在脸上一个劲地流。他感到命运太悲惨,自己就如同飘泊在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孤苦无助,脑子里没有一点生的乐趣。他起身,跳下床,扑到窗口,窗外是雄伟壮观的座座高楼组成的城市,有绿树红花熙攘的人群,车水马龙的车辆。上面是碧蓝如海的天空,还有一群鸽子从蓝天下飞过。他想一死了之,但他的大脑神经还是控制了他的冲动。他不能死呀,为了自己花费多日,悉心创作的作品也要活下去呀……
贾雪妮在蓝青那正吃着晚饭,忽听赫儿说金枝肚子里有个娃娃……雪妮觉得好笑,没有答理他。当听到他说还是三喜的娃娃时,便引起她的好奇。经她盘根问底,才得知赫儿是听张侠跟二龙叙话时说出来的。雪妮心里疑惑了,难道还真有此事?她了解赫儿,从来是不撒谎的。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三喜不同意,他是不会碰金枝的,要么就是张侠和二龙在捏造假事实……雪妮想弄个真切,于是丢下饭碗,嘴一抹就急忙赶了回来。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张侠面对雪妮的问话,不但不生气,还作了不遮不盖地回答:“是啊,赫儿说得不错,金枝是怀上三喜的孩子……”
没让说完,雪妮就插上话,“我不信,三哥也不是那种人,绝不会做出风花雪月的事。”
“咿咿,你又跟李保姆学会假能了,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咋啦!”
“要我说,金枝压根就没怀孕,”雪妮断定地说,“你们暗地里串通一气,就是想用这来诽谤、逼迫三哥尽快与金枝成亲,我认为这件事是捏造的。”
张侠一听,心里不悦,“雪妮,你不知道呀,三喜那天晚上酒喝多了,金枝她……”
今晚,南雁打三喜手机,才知他在单位宿舍里。于是她来到他宿舍里,见他在床上躺着,面容显得很憔悴,以为他是写作累得。她便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提议出去走走。
在一条黑暗的巷道里,南雁挽着三喜粗壮的臂膀慢慢地走着。
她莫明其妙地问:“三喜,您今晚怎么啦?无精打采的……”
贾三喜自昨晚上跑出来一直没有进家,家中那无理的纠缠和无理的要求使他陷入极大悲伤而又不能自拔的境地。他觉得,也只有跟南雁在一块才感到精神振奋和对未来充满信心。他想一定要竭力克制住一时的痛苦,绝不能让她发现出半点破绽,“没什么,南雁……”
“你别瞒我了,我去你那儿,看你躺在床上,显得没一点精神,才想拉你出来走走。”
“因为……我今天中午没有午睡好,那会要不是你去,恐怕我也就睡着了。”
“那我现在邀你出来,不会影响你休息吧?”
他连声说:“不会不会,我也早就想和你出来走走,因为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张侠边织毛线衣边说着:“雪妮,我把话可都跟你说透彻了,你怎么还不相信呢!”
“我三哥那天晚上喝醉了睡在床上不醒人事,他也想不到去碰金枝。”
“你就是再狡辩,也抹杀不了这一事实,”张侠心里很烦乱,挠挠头皮说,“雪妮呀,你就行个好别在里边搅和这事了。”
“不,我偏要问,绝不能让三哥蒙受这个不白之冤。”贾雪妮坐不下去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就往楼上跑去。
恰巧,李保姆从金枝房里出来,迎面拦住雪妮,把她拉到三喜房里。
“有事吗?李妈。”雪妮问。
“雪妮呀,你是不知道,你三哥遭大祸了,”李保姆嘴快得像机关抢,“啾啾,一旦往三喜头上扣了屎盆子,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雪妮气不忿儿,也不想接她的话了。
“你妈偏说金枝有喜了,可三喜又有啥办法呢,打落牙齿也只有往肚里咽……”
“这事金枝是怎么说的?”雪妮又问。
“我问金枝,她开始不言吭,后来也说有身孕了,”李保姆禁不住叹口气,然后又说,“她们呀,还不都是一条藤儿的……”
“我这就找金枝去。”
她转身欲走,李保姆又一把将她拽住,并说:“雪妮,我知道你爱打抱不平,这事可就指望你了。你可要为你三哥伸冤出气呀,你三哥被你妈撵出去,都几天没进家了。”
在她的煽动下,雪妮的劲头就更大了。她一下子甩开李保姆的手,拉开房门走出,就一头扎到金枝房里。
金枝身穿睡裙躺倒在床上,恹恹欲睡。突然听到门响,猛地坐起,见雪妮怒容满面地走进来,心里不由一悸,胆战地叫了声:“雪妮姐!”
李保姆也随着走出房,目睹雪妮走进金枝房里后,才转身朝楼道口走去。
自贾雪妮走上楼,张侠心里就不安,生怕她又打骂金枝。她抬头发现李保姆从楼上走下着,就问看到雪妮吗?李保姆回答看见了。张侠又问雪妮是进屋睡了,还是……而李保姆胡乱地接了一句,说雪妮进屋睡了,然后转身去了厨房。张侠禁不住仰面朝楼上望望,也没听到啥动静。看来李保姆说的不会有假,她也就心平静气了。
这时,客厅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只见贾二龙走进来。他伸手端起茶几上一瓶饮料,打开盖,仰头“咕咕”喝了起来,顿觉身子舒服一些,“妈,三弟不在客厅,去哪儿了?”
提到他,张侠一脸阴相,“被我打出去了,到现在还没进家。”
“他倒好,家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有心在外浪荡。若不对他严加管问,他就不知锅是铁铸的。”因他心里想着金枝,说到这,就往楼上走去。
不大一会,他又“噔噔”跑下楼,大声疾呼地说:“妈,雪妮又要打金枝了……”
“瞧瞧,这不是活见鬼嘛,刚才李保姆从楼上下来,说雪妮进屋睡了……”张侠不太相信,没有动弹。
贾二龙跑下一半止住了脚步,“妈,你若不信就到楼上来看呀!”而后,他又掉头朝楼上跑去。
张侠忽然听到从楼上传来雪妮发怒的声音,也就相信了。她心里一阵慌乱,起身跑过去“噔噔”爬上了楼,“这个淘气的雪妮,到底想干啥呀……”
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的李保姆听得一清二楚,这会才敢从厨房里走出来。来到楼梯处,仰面朝上望望,听到张侠在发脾气,吓得全身颤抖,赶忙逃离客厅回自个小屋去了。
贾三喜和南雁来到巷道外,这里绿草如茵,花香飘逸。当头一轮明月,皎洁得令人心醉神迷。他俩就势坐在草地上,热情地交谈着。
“三喜,您的作品又投寄出去吗?”南雁关切地问。
“投过了,还是老地方,”贾三喜长长地舒一口气,然后说,“南雁,从我写作那天起,我就深感干这一行的不容易,艰难而漫长。多日的写作,终于把我的身体搞垮了。记得有一次熬到东方泛白,待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只感头脑发懵,两眼发黑,突然间倒了下去,完全失去了知觉。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三喜,我在我妈班里念书时,就常听我妈在台上讲这些话,‘没有苦中苦,难得甜上甜’。虽说这些老八辈的话我们全班同学都听腻味了,但这些话始终激励我们好好学习,奋发向上,永攀高峰。”南雁说着,“当我考上大学,临行前的头天晚上,我一边打点行李,一边回想着上学的艰辛,心里特别感激我父母和帮助过我的人。虽说读书的苦难已成过去,但对关照过自己的人感激之情,已转换成了踏实工作继续奋斗的力量。”
“南雁,我对写书的奉献和心血,真是苍天可鉴。如今稿子已投寄出去,我心里仍在牵挂着,老怀疑这次能不能写成。”
“‘天道酬勤’,相信老天爷会主持公道,把成功赐予给您这位艰辛劳动者的,风雨过后的彩虹值人惊喜啊!”
她高谈阔论地与三喜神聊,讲得那些总是很有启发性,让三喜感到天地宽广,神清气爽。他和她坐在一起,禁不住伸手将她搂抱住,“南雁,说实在的,我对创作长篇小说根本就没什么经验。我知道,一个人要想创作出一部有份量的好作品,首先就要有一定的生活经验和社会阅历。我很年轻,比起那些有创作经验的大作家,我的创作之路是相当困难的,走了不少弯路,付出了比别人更大的努力和艰辛。”
“三喜,我有句话想问你……”她怕伤了他的自尊心,不敢往下说了。
“什么话,直接问吧,我能挺得住。”
“那我就冒昧地问一句,如果这次还失败呢……?”
他听后,并不觉得灰心丧气,反倒显得意志更加坚定起来,“那我还会另起炉灶,继续写下去。正因为这条路坎坷,我就一个目标走到底。”
“好,我佩服你不仅有款款深情而又不失儒将风度,是个烈性汉子,”南雁为他鼓劲,“即使失败过一万次,还要有一万零一次爬起的勇气和毅力。人生没有句号,不管遭受多大挫折,只要心中仍存希望和信心,生活都将是美好的。”
“南雁,您真好!”贾三喜转过身子,俩人面对面地坐着,双手捧起她的脸蛋儿,“每次在我忧伤时,您总是伴我左右,给我鼓励和帮助,排谴我心中的郁闷。难怪有人说,一个成功人士的后面,有两个人起作用,一个是你的朋友,在你困难时伸出援助之手帮你一把;一个是你的敌人,在你前进的道路上增加阻力,百般讽刺你。而你是真真正正帮助我的人,使我感激涕零……”说着,他又伸开两臂将她搂抱住,不由得将唇覆盖在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