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算他想把原材料卖了，也卖不出去，因为货物滞销，原材料的价格也下跌了很多，真的卖掉，回收的款项，可能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这意味着他今年不仅赚不到钱，还得至少亏掉三年的利润。
亏掉的钱还不是大问题，问题是，今后他要怎么办？改行还是坚持下去？想到去年才投入巨资买入的全自动设备，他的脑袋更疼了。
他呆在家里关了一天一夜，干掉一瓶茅台，两包香烟，却什么头绪也没有，改行没经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让他去开拓客户，很难。
国际上他的客户一直只有黄大妹的亲戚，而国内，现在的纺织行业，只有更惨，没有惨。
他晕头晕脑地站在路边，不想去厂里，也不知道去哪。
“一雷，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快点过来，把这些东西拿回家。”
俞美清下车后，却想走去家里叫人出来帮忙，就看到黄一雷站在路边，乐得笑出声来。
黄一雷看到爷爷奶奶下来，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蔫头蔫脑地应了一声。
“这孩子怎么不懂得招呼人？”黄志新不好意思地对唐超鹊笑了笑，扯着嗓子喊：“一雷，等下还得回来，你二婶这里还有东西。”
二婶？
黄一雷愣了一下，对，问问商洛宇，他肯定有办法。
黄一雷急匆匆地把东西送到家后，把东西一扔，拽上黄大妹就往上车。
“这孩子，肯定有急事，老大媳妇，你快点出来泡茶。”黄志新呆呆地看着火烧眉头一样的孙子，过一会儿才想起来向正在打量四周环境的唐超鹊解释。
和一厢情愿的黄一雷不同，黄大妹并不想到白水州，哪怕他的儿子这时已经放学回到小姑子的家。
“你不用着急，我再找找三叔公，让他去和我大堂哥说下，至少这批货也得先要了。”黄大妹想了半天，才蹦出这一句。
黄一雷摇摇头，为了这事他早就去老丈人了，老丈人当着他的面和三叔通话，三叔也找了大堂哥，根本没用。
黄大妹的大堂哥原来实体生意做得不错，但他发现实体经济越来越不好做，被人一怂涌，就把钱投入自己不熟悉的原油买卖上面。
一开始的确好赚，他的一些亲戚也因此赚到钱，没想到最近原油价格狂泻，着急之下他听人家说的又买了期货对冲。
这下子亏得连裤子都得当了，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这些隔三代的亲戚呀。
黄大妹咬着牙，还是不甘心，小时候她家是华侨，村里的女孩子都巴结着她，唯有黄一曦那个丫头看到她，都是站得远远的。
哪怕是成了她嫂子，她对她总是淡淡的，她分那些华侨带过来的好看衣服和饰品时，她都不会凑上前来。
而她，更不愿意主动给她了，凭什么。
后来黄海山过世，她对这个小姑子更不上心了。
什么时候那个仰人鼻息的小姑子突然这么出息了，还出现在电视里成了全村人教育孩子的模范。
她昂着头，嫉妒地看着眼前这栋小洋楼。
和白水州中规中矩四四方方的白石红砖自建房不同，这栋别墅看起来很洋派，四周也打理得很好，灰色的院墙上面爬满了绿藤，上面开着白的粉的黄色的蔷薇。
院子里是长条白石铺成，鹅卵石的小径，一边玻璃房上面葡萄一串串垂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满院的花香。
黄一雷握着黄大妹的手，轻轻地说：“别看这楼好看，其实是轻钢结构的，价格很便宜。”
这话稍稍地抚慰了黄大妹的心，她寡淡的脸回了一点血色。
李玉珍惊讶，“你们咋来了？”说完顿了一下：“哎呀，你们是想来接你爷爷奶奶的吗？她们回去了，木水刚巧过来，就直接接走你爷爷奶奶了，怎么，你们没遇到吗？”
黄大妹正要回答，黄一雷扯了一下她，连忙说道:“我妈说爷爷奶奶和二婶要回家，我们俩就想来看向东顺便载他们回去，没想到我奶奶脾气那么急也不等我们，直接走了。”
随后小小的抱怨了一声，“一曦，你们回来怎么也不回去住几天呢，我和大妹把房间都打扫干净，换上凉席和空调被了。”
要是往常，黄一曦明知道他在说谎，也捏着鼻子认了，可现在她一个人和一只喷火的暴龙一样，听到这话血压又升高了：“哟，稀奇稀奇真稀奇，我这十几年回去也有几十趟了，你什么时候看到过你这个可怜的堂妹呀，没想到今天倒是打扫了房间又换被子了，这是天上下红雨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呀？”
黄一雷老脸一红，难得地露出一丝窘意：“你是我妹妹，我怎么时候不关心你了，那不是为生活所逼吗？你也知道我那个厂子小，事事都得我自己打理，我连向东都顾不上，对你肯定疏忽了。”
说完趁机哭诉：“你不知道你哥我最近过得如何的艰难，我做了十几年羊毛衫，没有遇到过这种惨状。订单量比2018年差70％，订单普遍压价15％。我这家工厂本来就是加工企业，利润就不到5％，现在开工率不到三成，原材料成本超过售价，再这样下去，不到两个月，你哥我就得破产了。”
黄一曦呵笑一声：“这关我们什么事，你不是说你都是靠老丈人那边吗？再去找他们呀。”
荣华时和我们无关，落魄时想沾上我们，想都别想。
黄一雷眼神闪了一下，一脸无奈，当初他帮亲戚赚钱的时候，那些亲戚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鱼翅鲍鱼、燕窝洋参一包包寄回来，话有多好听就说得多好听，可现在，现在连亲戚情份都不顾了，翻脸不认人了。
“我们现在丝毫没有自己的话语权，妹妹，你是律师，你帮我们想想，怎么减少损失，减轻亏损！”黄大妹第一次正式看着黄一曦，目光充满哀求。
这要是往常黄一曦正常的时候，就算不高兴，说两句话出气后一定任劳任怨，埋头苦干地为黄一雷夫妻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