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利斯塔 > 正文 第一章 被遗弃的
    第一章:被遗弃的

    这世界——其实任何一个世界都是如此,初始到尽头,满是无尽的悲伤。

    众神所遗弃的艾琳大陆,天际仿佛永远灰暗,与魔族永不止息的战争,日复一日的饥饿与生离死别……

    即使阳光出来透气时,孩子和女人呜咽的哭声也会穿过每个城镇与村庄破碎的窗子……

    那个叫不上名字的、十几岁的少年已经两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泥泞的石板路上,他光着脚拖沓走着,破烂不堪的灰袍子,脸上带着泥和干透的泪痕。

    他的家在小城镇的西边,但此时他根本不想回去,那低矮又四处透风的房子,他的父亲又喝醉了,邋遢的胡子,通红的脸,跛着脚,一边咒骂,一边拿棍子打他。

    这次比以前更用力了,他哀嚎也没用,只能逃了出来。

    临近中午,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往常路过街口的面包店时,有位亲切的姐姐总会瞒过她那冷着脸大胡子的独眼父亲,递给他一小块干硬的黑面包。

    后来那位脸上有雀斑的姐姐便不见了,面包店柜台还是很小,蒙了些灰尘,只有一个臃肿的老女人一直哭个不停。

    那是后话了,那姐姐被她父亲“卖”给了子爵的傻儿子来还债,从此便没了音信。

    子爵的儿子他好似见过,无论体型还是行为,似乎都跟一头野猪无异。

    也许不一定是坏事吧,少年这样想着。子爵的城堡在小城的东方,与那些低矮的棚户比,至少下雨的时候不会漏水,冬天还有暖和的壁炉。

    此刻,他无法避免地回味那黑面包的味道,他的嘴唇干裂,徘徊在垃圾堆旁,不惧各种恶臭迎来。

    一条断腿的黑狗正专注地扒着找吃的,那狗也瘦骨嶙峋,毛皮如枯草一般,满身碎小的疤痕。

    他手颤着,一边走,一边抓着一根木棒。因为那狗竟翻出了骨头,很大的一块,肉的碎屑、红胶一般迷人的骨髓正要从骨头缝里流出来。

    可是,那棒子在要敲下去的时候止住了,因为他看到了那瘦狗的肚皮上干瘪的凸起,原来搭眼望去,不远处的干草堆和鸡冠花旁,两只不到鞋子大的小奶狗正可怜巴巴地探着脑袋。

    任何时候都不要试图伤害一位可怜的母亲。

    他记得这样一句话,虽然他自记忆里,只有关于母亲一些碎片的记忆,她哭着,匆忙收拾了几件衣服,便永远没有再回来。

    呆坐在一还算干净的墙角台阶,隔着那堆干草,他仿佛看到那小狗,一边向母亲撒娇,一边吸吮不知有无的奶水。

    阳光照着有些眩目,破袍子,深棕色的头发有些打了结。独特而晶莹的水蓝色眼睛,无神地盯着远处的山岚。

    胃叫着,也不管它了。如果身体,如果快死了,身体就会冷下去吧。乐园是什么呢?听他们说,不必在意这世间的苦痛,因为乐园总会降临的。

    ——只要消灭了这世上所有的魔族。

    乐园降临的时候,茉莉安女神便会重返人间。

    那时,她会带走人间的一切伤痛、饥饿与绝望,她会化解一切战争,她会保护她的子民免受魔族的掳掠与屠杀。她,也会给自己一块面包吃吧。

    “嘿,小家伙,醒醒。”这是还算温和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对不起,我马上离开!请不要打我!”本能一般,少年回过神,眼睛惊恐,艰难起身准备离开。

    “咕咕……”饥饿的声音显得他的脸苍白。

    “哦,不必,大叔我也是初来乍到,饿坏了吧,给吃吧!”一双粗壮生了茧子的大手伸过来,手里是竟一块土豆烙饼!

    少年口水翻涌,但只是抬头望着。那是位魁梧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身磨损了的盔甲,随意的头发和胡渣,淡淡笑着。

    几口下去,烙饼便塞进了嘴里,土豆条柔嫩的香甜在嘴里还没来得及扩散,就已经被吞咽进了肚子。

    “别急,慢点,小家伙,看样子,你也是无家可归的?”男人坐在台阶,把他的两把长刀轻轻握在手上。

    少年的眼睛有些警惕,他望着那刀,不觉地想往后退。

    “哦,没事,我……是一位流浪的剑斗士,这两把剑(注:本文中,对刀与剑的用法不做刻意区分),只斩魔族和罪大恶极的该死之人,对你,它们可没兴趣。想不想再吃一顿?我的意思是,肉,羊排羊腿?”

    “仁慈的先生,难道您就是传说里教会的主教吗?”

    “瞧你这小家伙,我怎么会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走吧,带我去个像样的餐馆。”握起刀别在腰间,一把便把这少年抓起来,拎在手上。

    “哈哈哈哈,小家伙,大叔我叫查尔斯。”

    “路易斯,我叫路易斯。”

    少年在一家饭馆门口停住,犹豫着不敢进去,查尔斯便笑着推开了门。

    侍者面无表情地过来,只是到路易斯跟前时,捏着鼻子,白眼问他们要干什么。

    “来一盘洋葱烤羊肉,一份最便宜的薄饼。给这小家伙,路易斯,你想吃什么?”

    “我……”路易斯往边上看,周围餐桌的人都在一边偷看一边笑着。

    “玛丽,看那小乞丐,哦天哪茉莉安女神,如果你不好好读书,往后就会成那样子。”一位丰腴的夫人的声音有些大。

    “妈妈,您真是的……”那旁边的女孩也嘟着嘴,鄙夷地往这边看着。路易斯感受到了那种同龄女生的眼光。

    那女孩他其实认识,早年一起在学校读过书,他颤抖的手使劲捂着自己的破袍子遮着脸,生怕玛丽认出他来。

    幸好那女孩的眼神很平淡。

    “这样吧,也给他来一份儿童套餐吧,跟旁边那位女孩的一样。”查尔斯便这样做了决定。侍者冷哼一声,拧着脸离开了。

    “放心,大叔昨天打赢了两局,有钱的。其实,我也有一个像你一样大的儿子,后来离开了故乡,他妈妈带他去了罗切斯特,唉,大叔真是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

    “罗切斯特?”

    “对,据说那可是个繁华的大城市……”

    随着饭端上来,二人一番狼吞虎咽。

    “小家伙,我是说,路易斯,晚上有时间,可以到城堡前的斗兽场看看,大叔今晚还有比赛,哈哈。”

    “大叔,您也是剑斗士吗?”路易斯眼神有些落寞。

    “对,在我的故乡,这海对面的北方大陆,在那,不论男女都是剑士。”

    “我的父亲也是,您知道吗,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很有名的剑士,也是那时候,他娶了我的母亲,一位落魄贵族家的小姐。只是后来他……”

    “后来怎么了?”

    “后来在比赛里,他被人砍断了腿,光是活下来就花光了所有的钱,从此就变了,又喜欢上了喝酒,嗜酒如命,醉了就打母亲,后来又迷上了赌博,欠了很多钱……”路易斯眼睛有些湿润,他又想起了母亲被揪着头发摁在地上痛哭的场景……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过,有时候,一切都是命运吧。没关系,茉莉安女神一定会重返世间的。我也该回去了,好好准备准备,今晚要打的,可是一个厉害的大家伙。小家伙,不瞒你说,你也很有剑士的骨子。”查尔斯整了整皮甲的领子。

    “不知是不是好事,我的意思是,总觉得冥冥之中,你也会走剑士这条路的。”在离开之际,路易斯耳畔回响着这句话。

    他在河边坐了一个下午,望着白云映进清澈的水里,游鱼寥寥,都被饥饿的孩子们抓住烤了吃了。

    只有随波逐流的水草,映着粼粼的波光。

    到了傍晚,他得回去了,不得不回去,因为据说晚上无家可归的孩子都会被捉住,然后被抓到很恐怖的地方。在那,要经历的可不仅仅是挨打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子爵的城堡,那斗兽场已经人山人海了,门口点着熊熊的火把,光亮中,浓妆艳抹的女士和正装革履的贵族绅士、大腹便便的商人正坐在高处的贵宾座。

    底下吵吵嚷嚷的小摊小贩,市井小民,窜来窜去的孩子,都在期待着今晚的节目。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路易斯这样想着,风吹来,也有些冷了。

    但要离开时,“剑士”这个词开始在他的脑海灼热起来,他想象着,那稚嫩的手中如果也握着剑,他空挥几下,也不在意路人看猴子一般的目光。

    在以前,父亲有时候也逼他学剑术,也会教给他一些技巧,包括那名叫“狂怒”的闪剑术,那时候父亲认真而亲切。当他学的好时,父亲竟也会笑笑。

    可有时候看他练剑,又立刻怒气冲天:“别碰那晦气的玩意,你老子他妈的这辈子就是让这该死的东西毁了!”他脱口大骂。

    前途和命运又怎么可知呢?伫立许久,他还是没去看查尔斯的比赛,尽管他知道,只要趁开始以后监管不注意,他可以爬上墙头偷偷看几眼。

    还是趁天没黑回家去了。

    他的父亲正拿着木棍挥舞,一边挥动一边说着一招一式的名字,“狂怒”二字一直被他念叨着,他一瘸一拐,随后又或喜或泣。路易斯不敢露头,怕挨打,只匆匆躲进门后面。

    家里连支蜡烛也没有,只有堆积的酒瓶到处都是。过了一会儿,他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又去赌博了。

    路易斯从门后出来,肚子又饿了,因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什么可吃的,只有月光从四散的孔洞里照进来。

    如果真能见到茉莉安女神,真希望她能让她的子民不再挨饿啊!不知多久,他渐渐睡过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几星期后,一天醒来的时候,家里突然有些闹哄哄的。来了一个衣着光鲜,脖子上带着金链子的商人,鹰钩鼻,眼睛浑浊而贪婪。身后是几个壮汉,身材高大,也都板着脸。

    “您意下如何,这个年纪的话,可以当学徒奴隶来使用了。”那商人说着,让人把从父亲那接手过来的路易斯仔细打量着。

    “什么都行,别弄死了就好。”他父亲只是这样说着。

    “回麦酷德大人,手脚都没问题,身体也没什么毛病。”

    路易斯眼神惊恐,睡意惺忪瞬间被打破,他想喊想逃,早已经被有力的大手钳制住了。

    “要是个小姑娘该多好。”醉醺醺的父亲这样嘟囔着,接过了商人手里的钱。

    这是路易斯听过他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手脚被捆起来,眼睛和嘴巴也被蒙上了,只是觉得被搬上了马车,颠来颠去。印象里这是第二次坐马车了,第一次还是在母亲怀里的时候。

    好像是去看马戏团来着。

    路易斯也没来得及感到悲伤。“一切都是命运吧!”他只是想着查尔斯大叔的话。他的手腕被勒得生疼,颠得他有些晕,好几次头撞在木头上。他都咬着牙坚持着。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只有耳朵能听到鞭子狠狠抽在马身上的声音,然后是紧迫的马蹄声,好像生怕有人会反悔一样。

    “打上最强剑斗士的儿子的标签,转手一卖,可不只能翻几番了!”隐隐有人这样说着。

    路易斯忍着不掉泪。

    自此,永远都不能哭了,再痛苦再绝望,也得活下去,一路上,十几岁的路易斯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说着,直到说得脑壳生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