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兄妹二人并不知道外头有人偷听他们说话,此时二人俱都脸色惆怅。
好半晌,尉迟姑娘道:“哥,我离开前想见见襄阳侯夫人,想来当日是我们误会她了,不见她一面就离开,我会抱憾终身的。”
虽然她儿子的周岁宴她没法子去,毕竟以兄长这样的品阶带她去不大合适,但不代表她忘却了她曾经于她的恩情。再者上回她来找她的时候,她不但否认自己的身份还态度冷淡,就又觉得对不起她的心意。
“好。”尉迟士爽快答应道,“等我把这官职给辞了,出发前我会安排你去见她一面。”
尉迟姑娘欣然同意兄长的话,不过想到兄长今晚酒醉的举动,颇有几分借酒浇愁的味道,于是她试探地问道:“哥,你是不是还记挂着襄阳侯夫人?她已是人妻,又是人母,这天下的好女孩多得是,哥,你就忘却了她吧。”
尉迟士听到妹妹这一番话,血气上涌,脸上颇有几分赧红,好在他今儿个酒醉脸红倒也看不出来,不然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轻咳数声掩饰那份尴尬和求而不得的痛苦,“没的事,你别再瞎猜,这个话以后不要再说,省得影响了她的闺誉。”顿了一会儿,“我只是替她高兴,她的俩儿子生得好,你是没见过,确是眉清目秀的小家伙。”
他是羡慕的,叶旭尧何德何能,现在居然娇妻爱儿一应俱全,想到在苏州时,那会儿只要他心硬一点,或许林珑就会是他的,当然这一切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想想罢了。
尉迟姑娘没说什么去戳穿兄长的掩饰,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哥,咱们别再多想,等把京城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到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重新过活,那儿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去。”
尉迟士抬头看着妹妹,伸手轻抚她的秀发,对于那样的生活,他也开始响往了,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生活总要继续下去才行。
喜莲忍着怒火在那儿偷听了半晌,没再听到什么有价值的话,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去,只是离去时她的眼睛充满了怨毒。
她以为自己的讨好能得到尉迟姑娘的真心相待,也以为凭着恩情与满腔的爱意会让尉迟士接纳她,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不白搭,她的恨意在胸腔中翻滚,这对兄妹想要撇下她远走高飞,想得美。
另一边厢的马车疾驰在无人的街道上,权美环听闻女儿今夜的经历后,不禁眼里有几分责备,“下回别横冲直撞的,还有别把你撞见的事情到处宣扬……”
林琦这回也老实听劝,“知道了,见过一次鬼还不怕黑?那事情我可不敢瞎说,反正就当没看到便是了,再说当时情急我根本就没瞧清楚是谁,就算想宣扬也没法子宣扬。”
林栋出言道:“二姐还是有分寸的。”
权美环听到小儿子出声,当即就一句话都不说了,还偷瞄了小儿子几眼,比起俩女儿,这小儿子与她越发生疏,毕竟男儿长大后就会与母亲疏远一些,只是未免有几分伤感。
林栋没有心细地发现母亲的心事,之所以做声是因为他相信二姐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再者他也不想因为此事让二姐与生母疏离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生母倒是因为他这句话而心塞不已。
就连林绿氏也没有心细如发地能知道权美环的心事,只是一味地庆幸林琦还好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憾。
马车驶到霍家,林家的侍女扶着权美环下马车,林家兄妹与林绿氏也下车相送。
只是敲了好一阵的门,也没有人来应声,林琦脾气一上来,当即就狠踢了霍家的大门几脚,娇喝道:“开门。”
权美环的脸色当即一沉,这霍堰太过份了。她不用猜也知道必是霍堰的杰作,也惟有他见不惯她与自己的儿女相近,这人的心胸并不宽大,怎么她以前什么也没发现?只能说自己让爱情蒙蔽得眼瞎心盲。
她拉开火暴脾气的林琦,“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门就会开的。”
“这霍家一直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林栋冷声问道。
他是男丁,不能像二姐那般能时常出入霍家,毕竟霍家更不欢迎他,相信大姐的情形也是一样的。
“以前还好,现在是变本加厉了。”林琦见到权美环的次数最多,所以对她在霍家的生活有个大致的了解。
“既然如此,那还待在这儿做甚?霍夫人,要不就先与我们回去林府吧。”林绿氏开口道。
这一声换得林栋满眼满心的感激,他也有意要生母暂时与他们先行回去,这霍家欺人太甚,大不了就再度和离,权美环再如何也还生养了他。只是这话他说不合适,二姐说也不合适,惟有林绿氏这林家的当家主母开口最合适。“没错,要不就先与我们回林府再做打算。”
林绿氏看了眼林栋,心里明白自己刚才那大方一言是说对了,其实她没那么心大,接权美环再入林府,自己本就巩固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威胁,她并不知道,但却能很清楚的明了,两人要共处得好,必有一方妥协,而那人是她无疑。
这血缘亲情并不是她这个半路子的二娘能相提并论的,其实李老娘的话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当然这些隐秘心事她不会诉之于口,也说不出来,不然她必会与这三个孩子生份了。
“对啊,你就与我们回去吧。”林琦一把拉住权美环就想要回转上马车。
权美环却是轻轻地挣脱她的手,抵受住内心的诱惑,她不再是被父母养在温室里面自私的娇花,外面的风雨已教她学会为人处事,这二女儿的婚事未定,她不能再闹出什么丑闻来影响了她,毕竟切肉不离皮,总有好事者会将二者联系起来。
“我毕竟是霍家妇,此间离开终是不妥。”她道,看到儿女皱眉,她一手握着他们一人的手,“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为我不值,但当初娘就选错了路,现在再回头也来不及了,娘对不起你们,现在更是不能再拖累了你们……”说到此处,她眼泛泪光。
林绿氏听得也觉得眼睛泛酸,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其实私心归私心,她还是十分同情权美环的,爱了大半辈子才发现良人是狼人,也难为她能忍下来。
“可现在明显是他们不开门让你进去。”林琦并不是容易感性的人,还是语气不善地道,“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顾虑什么面子问题?面子能当饭吃吗?”
“二姐说得是。”林栋也不忍看亲娘太过于委曲求全,他并不是死读书的人,而且经历过人生的起伏,自然也不是温室里面长大的。
权美环其实心动不已,若能回得林家那是太好不过,但她不能再如此自私,正要再说什么劝服他们之时,就听到身后的门“咿呀”一响,她回头一看,就看到霍堰沉着脸站在那儿。
她果然没有猜错,之前是这男人在给她难堪,只因她没有与他一道儿离席归家。
夫妻二人均是忍火对视一眼,权美环这才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好了,夜已深,你们还是先行回去吧……”
林琦瞪视一眼权美环,然后又瞪视霍堰,“他这么对你,你还要不离不弃?”
“他再不好,现在也是我的夫君。”权美环无奈地道。
林琦顿时气恼地甩开她的手,返身就去上马车,再待下去她指不定要吐血,实在受不了这鸟气。
林栋不若林琦的火暴脾气,不过心塞还是有的,“那你也赶紧进去歇息吧。”看了眼门后阴影中的霍堰,他的声音略有提高,“若是在霍家受到了委屈,你就回来林家吧,好歹我们身上还流着你的血。”
这是小儿子第一次松口,权美环却是波流满面,她以为一辈子都得不到他的谅解,现在他还愿为她出头,不管这话的真实度有多少,就算这会儿死去她也甘愿了。
霍堰听闻只是隐忍着怒火不发作,毕竟他不想休了权美环。
林绿氏不好说些什么话,只是拍了拍权美环的手,然后拉着林栋离开。
待得林家的马车在襄阳侯府的侍卫簇拥下离开,权美环这才拿袖拭泪转身向霍家大门而去。
“终于舍得回来了?”霍堰阴阳怪气地出声。
权美环心情糟糕透顶,懒得与他再起争执,无视地越过他就往里面而去。
霍堰因她的无视而动怒,一把攥紧她的手臂,“我问你话没听到吗?”
“松手。”权美环冷声斥道。
霍堰闻言反而握得更紧,“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权美环,你别忘了你是霍家妇,不再是他林则的妻室,这辈子你生也好,死也好,也只能与我一块儿。”
“霍堰,你真让我恶心。”权美环怒道。
“恶心?”霍堰脸庞扭曲地重复这个词语,“我再如何恶心,也是你选的,现在你想要后悔,可惜没有后悔药吃了。”
权美环听闻,不禁对这男人狠踢了几脚,这反而惹怒了霍堰,当即就还以颜色。
两人在这门口处打了起来,那躲起来的门房赶紧进去向另外的主子汇报。
林家送权美环回来的事情,其实他早就收到了消息,对这事他没有多少感触,毕竟是血缘至亲,林家人再气也不会不理权美环的,在这点上他能理解,反正不打算接触林家人,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出面。
却不曾料到父亲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他听后皱紧浓眉,板着脸迅速赶到大门口。
果见父亲与继母在那儿吵吵闹闹拉拉扯扯的,他顿时怒喝一句,“这半夜三更的,你们是不是想让周围的邻居看笑话才满意?”
看到儿子出面,霍堰的老脸有几分挂不住,毕竟因为妻子与前夫的子女来往而找碴,说出去也丢人现眼。
权美环一把甩下霍堰,转身就走,经过霍源身边时,“好好管管你爹,他不要面子我还要。”
抛下这话,她不去看霍源难看的脸色,带着一肚子气当即离开。
“权美环,你给我站住——”
“爹!”霍源放重声音怒喝。
霍堰这才收敛一些,此时妻子已走远,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儿子,“她这是欠教训,我……”
“继母没说错,爹,我们家虽然没了爵位,但这脸面还是要的,你与她在这般计较,传出去真好听?”霍源对于父亲也是相当无语,“再说我现在谋求在京中留任,你就别给我再添乱,好好与她处吧,毕竟你们少年时代爱得那般死去活来,现在闹成这样给谁看?”
最后的话不禁带上了几分讥嘲。
霍堰脸色悻然的不好接话,对儿子,他还是有所亏欠的,毕竟当时他对他的关心太少了,“我也不是存心与她闹,只是她现在都已是霍家妇了,还管林家的事情做甚……”
“林家那三个终归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霍源一语中的。
霍堰当即没话,其实换位思考一下,他就能明白权美环的心思,只可惜他从来只考虑自己,甚少为他人着想,只是年老要靠儿子奉养,这才表现出对儿子的关心来,不然一如他待那几个庶女般,给口饭吃饿不死就算了。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珑在送了丈夫上早朝后,就带着俩宝贝儿子到叶钟氏的院子去请安,其实叶钟氏并不在这条上苛责她,但她还是没有要紧事就过去,在这点上叶钟氏是相当满意。
一看到俩宝贝孙儿,叶钟氏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抱着一个坐着,听着他们奶声奶气地唤着并不清晰的“祖母”二字,她也能高兴个半天。
林珑在一边看着他们祖孙亲热,一面指示绣缎等人上早膳,“我们还没用早膳呢,特来叨扰婆母了。”
“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做甚?你们能来与我一块儿用,我高兴着呢。”叶钟氏笑道,还在俩孙子脸上落下一吻,“是不是啊,祖母的乖孙儿?”
叶耀庭和叶耀辉都起身一人一边用口水洗着叶钟氏的脸庞,乐得叶钟氏开怀不已,丝毫不嫌弃俩娃儿的口水。
林珑笑着掏出帕子,阻止这俩小子继续用口水来荼毒叶钟氏的脸庞,“婆母,他们太调皮了。”
叶钟氏接过林珑手中的帕子把俩孙儿的口水擦去,“不碍事,小娃儿哪个不这样?再大点你与尧哥儿就要愁眉苦脸了。”
林珑给俩儿子整理身上的小衣,这俩儿子都抱着她不停地唤“娘”,她的心顿时甜得都要冒泡了。
叶钟氏看着他们母子亲近,瞄了眼媳妇的肚子,“他们都满周岁了,你身上还没有消息?”
林珑道:“前儿刚走了葵水,估计要迟些才能有消息。”
她不掩饰自己渴望第二胎,不过现在倒也不着急了,这俩小子就够她操心的。
叶钟氏也并不是非要儿媳快点怀第二胎,但仍难免有些失望,“我这儿还有些强身健体的补药,回头我让人拣好你带回去,也该是为这哥儿俩再添弟弟妹妹的时候。”
如果现在怀上,等明年出生正好。
林珑也不推拒,满口就应声了。
“远远地就听到我俩大侄子的声音,果然他们就在这儿。”叶蔓籽掀帘子进来。
哥儿俩一看到她就笑,发出“古”这么个字眼,显然他们是认得这小姑姑的。
叶蔓籽高兴得不得了,“前儿还不会唤我,这满了周岁就是不一样。”
“孩子一天一个样。”林珑笑道,见侍女摆好早膳,这才与叶蔓籽一人抱着一个落坐。
叶钟氏从来没让林珑立过规矩,所以林珑也就没有站起来侍候婆母用膳的习惯,不过席上布菜还是有做的。
“你别顾我,先喂哥儿们吃东西吧。”叶钟氏道,“我这儿有侍女呢。”
林珑应了声。
早膳用得七七八八后,林珑才喂饱俩儿子,自个儿只能匆匆吃了点东西,本来这些可以让奶娘或大丫鬟做的,可她还是想要亲力亲为养育儿子。
叶钟氏膳后漱了漱口,把茶盏递给一旁的大丫鬟绣缎,然后方才正色道:“我身边这几个大丫鬟都到了年纪要放出去,再不成亲就要误了花期,你且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成亲人选圈出来让她们挑挑吧。”
林珑这才看向绣缎等人,她们比素纹还要大上一两岁,如今已是过了双十年龄,确是该放出去成亲的时候。“回头我就让人把花名册送来。”
这些个大丫鬟能配的都是府里的下人,不过因为侍候过叶钟氏的原因,这成亲人选可不能马虎应付了事,回头她让素纹和香椽办这差事正合适。
“就这样办吧。”叶钟氏并不胡搅蛮缠,反正儿媳妇办事她放心。
一旁的绣缎等人其实也着急不已,她们都不年轻了,再不成亲就要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如今听到太太放话,当即都跪了下来,“谢过太太,谢过大奶奶。”
“你们跟了我一场,等出嫁时我也不亏待你们,必会一人给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叶钟氏道。
绣缎等人一阵心喜,忙又是交口谢过太太的恩德。
林珑见状,等这群大丫鬟放出去,还要重新选些十五六岁的进来侍候,这个也得注意,算来要忙的事情还有不少。
正在她思忖之时,门帘外有人禀报,“太太,大奶奶,五老爷府上来人了。”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这一大早的五房遣人来有何要事?就连顾着与俩大侄儿玩耍的叶蔓籽也不由得侧目。
“让他进来回话。”叶钟氏沉声道。
没一会儿,那个下人带到。一进来就哭诉五房出了大事,五老爷让他过来报信的。
叶钟氏板着脸询问几句后,顿时脸色大惊。
原来五房的彭姨娘昨夜死了儿子,今儿个正大闹不已,直说是叶明悛的一对嫡出儿女搞得鬼,此间非要闹上公堂讨个公道不可,就连叶明悛相劝也不济事,所以这才报到大房这儿来。
“简直丢人现眼。”叶钟氏在与林珑上马车赶到五房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
林珑皱紧眉头,这彭姨娘自打生了儿子这心就膨胀了许多,“没凭没据的,如何能指责正房的子女,这彭姨娘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些。”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这倒不能轻易下结论,叶彭氏的心狠着呢。”
林珑一怔,随后想想婆母的话也有道理,这彭姨娘所出的孩子影响到正房的子女,叶彭氏人在庵堂里,不代表她就不知道此事,想来都会打个冷颤,这心可真够狠的。
她是不喜欢彭姨娘,但毕竟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自然明白孩子就是亲娘的心头肉,对一个孩子下手,那也真是有几分丧心病狂。
叶钟氏却是不会同情彭姨娘,在她看来,这都是彭姨娘的错,毕竟嫡庶有别,这五房是搬出侯府了,不代表她没听说过彭姨娘借子生骄一事,毕竟她若是叶彭氏,也不会容得下这么一个妾侍。
马车很快就抵达了五房,林珑扶着婆母下马车,匆匆地随着五房的管家前往厅堂。
还没有进去,就听闻叶蔓玲哭诉道:“爹,这算什么一回事?我与鹏弟昨儿都在大伯母府中逗留到很晚,这深哥儿的事情怎么就扯上我们?我们那会儿都不在府里……”
“没错,爹,你就算要偏心也要讲道理啊。”叶旭鹏愤慨地道,父亲的偏心深深地伤害了他这幼小的心灵。
“老爷,就是他们二人把深哥儿给害了的,要不然深哥儿哪里会落水一命呼乎?我可怜的儿子啊……”
彭玉琴哭得肝肠寸断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林珑与叶钟氏的步子就是一顿。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这才再度抬脚走进厅堂当中。
叶明悛正苦不堪言,一看到大嫂到来,忙上前相迎,“麻烦大嫂了。”
叶蔓玲一把接着亲弟上前哭诉,“大伯母和尧大嫂子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真是冤,什么都没做却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
“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你们敢说你们在府里就没有眼线?这根本就是你们布的局,我的眼没瞎心没盲,焉能看不出来?”彭玉琴也不依不饶地起身追骂,“这事情我无论如何要报官,还我的儿子一个公道……”
林珑看了眼彭玉琴这憔悴的妆容,与昨儿来俩儿子周岁宴意气风发的样子相去甚远,双眼更是哭得红肿,怀里还抱着死去的叶旭深,不喜归不喜,该有的感触还是有。
叶钟氏看了眼大哭大闹的彭姨娘,“你非要说深哥儿的死是他兄姐害的,那你可有凭证?”
“我……”这是彭玉琴最吃亏的地方,不过她仍旧一口咬定,“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就只有他们有这动机,这小子怕深哥儿长大与他争家产,所以早早下手把我的孩子害没了,他还是半大少年就狠毒至此,将来必是祸害家族的根源……”
这话说得太过了些,就连一向偏心的叶明悛都皱眉不已,对这一向宠爱的小妾也有了几分不满。
叶旭鹏据理力争,“你说我害了他,那你拿出证据来,拿得出来我就服了你。”
他长在这么一畸型的家庭里面,能不早熟为自己筹谋吗?他就不信这个彭姨娘能拿出什么实质的证据来。
叶蔓玲见弟弟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也把心虚收起来,故而一脸受辱的表情看着彭姨娘。
叶钟氏到底顾虑叶家的名声,看到彭姨娘因为没有证据而脸色苍白,一想到这女人当初爬上姑父的床的作派,哪里还会对她有好感?“既然没有证据,这话可不能乱说,鹏哥儿是五房嫡出的长子,往后可是要走仕途之道的,你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毁了他的前程?”顿了一会儿,“还有玲姐儿,这还没有婚配呢,你让她闺誉受损往后如何许到好人家?”
这明显站在叶旭鹏和叶蔓玲一边的说辞,立即搏得这两人的好感,当初因为亲娘被大房强制送到庵堂去时,他们不是不恨大房的众人,但深知力量薄弱,与之为敌只能是鸡蛋碰石头,所以想要报复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如今大伯母明显在帮他们,他们本也是少年心性,自然就能生出与以前不同的观感来。
“谢过大伯母仗义执言。”叶蔓玲屈膝道谢。
叶旭鹏拱手为礼。
其实叶钟氏这番话是说给叶明悛听的,这庶子养得再多也不敌一个嫡子,这道理只要叶明悛没糊涂都会明白的,就算再宠这妾侍也不会由得她胡来毁了名声,从而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果然叶明悛回过味儿来,看彭姨娘的眼神就有点冷,他一直在和稀泥,这会儿却是表明态度,“大嫂说得对,没凭没据的,你闹什么闹?是嫌我还不够丢脸?想把鹏哥儿与玲姐儿也搭进去才甘心?我没想到你的心毒成这样?”
“老爷,您?”彭玉琴不可置信地后退数步,随后又尖利地道:“我们儿子还尸骨未寒,你就这样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的福份太小,我们能奈之何?”叶明悛薄情地道,“回头我让庙里的和尚为他做场超度的法事,也算是圆了我们父子的情份。”
这么小的孩子夭折,给他大办丧事那是折福的,甭说是百姓家,就是帝皇家也不过如此办丧事,在这一点上,苏梓瑜是深有体会的。
彭玉琴无非接受辛苦怀胎十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还要被生父如此冷情对待,这心始终无法放宽。
不过叶明悛却是不打算纵容她,强行让人把她怀里的死孩子抱走。
彭玉琴哭得天地变色,“还我的孩子啊……”
林珑由头到尾没有作声,心底不由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叶钟氏这么一番话不仅能消去那俩孩子对大房的敌意,还能让彭玉琴日后醒过神来,就会明白该怎么做才能为死去的儿子报仇,显然这叶蔓玲和叶旭鹏姐弟俩狠毒的作法,还是让叶钟氏心生忌惮。
与其放任他们,还不由暗中让他们窝里斗。
这是五房的家事,无论是叶钟氏还是林珑都不想介入过深,所以现在看到叶明悛亲自处理,所以叶钟氏带着儿媳妇趁机告辞。
“麻烦大嫂跑这一趟了,之前是我糊涂了。”叶明悛过意不去,一大早就往别人的府上报丧。
“五叔何必说这些见外话,就算分了家,那也还是一家人。”叶钟氏说了句冠冕堂皇的话,“如果有什么能用到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我与你大哥都不会坐视不管。”
叶明悛自然是满口道谢。
林珑扶着叶钟氏离开,对于这五房压抑的气氛是相当不喜的。
“这妻妾一多就是祸家的根源。”上了马车,叶钟氏不由得感慨地道。
林珑亲自沏了茶奉到叶钟氏的面前,“这么毒辣的事情,也不是家家都会发生。”
“那倒是。”叶钟氏轻茗一口茶水,“不过世家大族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少,不过你倒是命不错,尧哥儿在这点上不像他爹和叔父,也省得我俩大孙子受委屈。”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妾侍除了膈应正妻之外,连带还会害了嫡长一脉的子孙,所以她也不想让儿子趟这样的浑水,还不如让儿媳妇多给她生几个孙子才是正道。
“那也是多得婆母爱护。”林珑赶紧给婆母戴高帽。
叶钟氏还是十分受用的,不过看了眼儿媳妇年轻的脸庞,“也得你有本事把男人笼络住才行,要不然我再如何为你着想也不济事,一如你那表姐般,摊上玉衍这样的夫婿,就只能叹声命不好。”
林珑想想也是,相信钟郭氏这大舅母之前还是很维护儿媳妇的,只是儿子不争气,她本又偏心,自然就苛责儿媳妇。
既然提到权英姿,她趁机提出要去探望权英姿一事,叶钟氏当即应允。
五房的事情顺利解决,林珑回到南园就立刻着人打包行李,这次她想着看看权英姿,所以没把俩儿子也带上,就只能安排他们到叶钟氏的院子,让叶钟氏暂时带带他们。
本来正忙着,却有人来报府里池塘里死了人。
她忙把整理李的事情交给如眉等大丫鬟,急匆匆地赶到叶钟氏的院子,看到叶蔓籽在那儿抹泪。
“我也不晓得她这是为什么看不开?今儿个早上没见着她,我也没有多问……”
“小姑?”林珑忙唤了一声。
叶蔓籽伸手握紧长嫂的手,又是一阵好哭。
叶钟氏道:“这事儿我已让人去查了,你还是按期去看望一下你表姐,这里还有我。”
“是,婆母。”林珑应声,这侍女是叶蔓籽身边的大丫鬟,也难怪叶蔓籽会如此伤心了。“小姑,这侍女是不是昨儿为我家琦儿领路到你院子处拿东西的那个?”
叶蔓籽红着眼睛点点头,“就是她,昨儿是我疏忽了,只顾着琦姐姐,倒是把她给忘记了,我身边的人见天色已晚,以为她到别处窜门去,也没留意,哪知会她会死在池塘里面。”
“这一天就接连死了两人,回头我得请人到府里来施法才行。”叶钟氏皱眉道。
五房死了个庶子一事,她向公爹叶老侯爷禀报了,叶老侯爷倒是神情如旧,只说“知道了”仨个字,这事就算是了了。
林珑却是心乱如麻,她有种预感这侍女死得蹊跷,但没凭没据的她不能随便说出来,再说这事也只能府里自行解决,是不会报到官府去的,对于这样奴籍的下人来说,生死都由主子操纵,官府一向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安慰了叶蔓籽好一会儿,她这才返回南园去收拾东西,只是思绪都在这侍女之死上,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妹妹身上,光是想想,她就打了个冷颤。
叶旭尧因妻子要赶到庄子去,所以回来得比较早,听说了此事,连眉头也没皱,看向妻子担忧的脸庞,“我还道是什么事,这事情你也别操心,不会扯到小姨子的身上,你带她到庄子里多住两日避开此事。”
林珑道:“我怕背后有文章。”
叶旭尧安抚地拍拍妻子的背部,“如果真有异动,我自会解决,不过你得去套一下小姨子的话,把昨儿的事情都弄明白了。”
“你不说我自也如此办,我这妹子真是一天都不让人省心。”林珑叹息道。
这话也是故意说给丈夫听的,让他多多包涵她的娘家人。
叶旭尧道:“我看就蛮好,你就别再苛责她,只要不把天捅漏了,我们就还有本事护着她。”
林珑听他如此爱护自己的娘家人,顿时心喜上面,主动送上红唇。
叶旭尧当然不放过这软玉温香,再说会有好些天见不着妻子,现在更是要好好亲热一番。
林琦赶过来的时候已近晌午,林珑见她到来,想着要赶到庄子去遂也没有开口问询,而是与等着送她到庄子的丈夫说一声。
叶旭尧方才命人套车备马准备出发。
姐妹二人上了马车,林琦歉意道:“姐,只因昨儿送到宫里的一批货出了点问题,我抽空去解决这才来迟了。”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她可不是故意的。
林珑倒是没接到这消息,遂皱了皱眉,“都处理妥当没有?这么大件事为何不立刻过来与我说,这送到宫里的胭脂水粉可不能出错,要不然这后果可不小。”
“我知道,若是解决不了的大事,还不赶紧来与姐你说,事儿不大,我与管事公公都协商妥当了。”林琦笑嘻嘻地道。
林珑没好气地轻刮了一下她俏挺的鼻梁,“一天到晚都不让人省心,把你昨儿不见的事情都与我详说一下。”
林琦得了亲姐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忙把事情都一一道了出来。
“你说有人在侯府里私会?”林珑放下茶碗皱眉道。
“对啊,要不是那男人追上来,我能跑得那么远还掉进不知道是谁挖的坑里面?对了,姐,你赶紧让人把那坑给填了,要不然哪在一准坑到你也未定。”林琦不在意般地吃起了桌上的小吃。
林珑皱眉道:“这不用你说,我一大早就吩咐人去填了,而且我也下令不许任何人在府里随处挖坑,这东一个坑西一个坑的还得了?”只是这对偷情男女的身份颇让她忌惮,不知道会不会与叶蔓籽身边那丫鬟的死有关否?遂也没再隐瞒,把这死迅赶紧与妹妹说道。
“死了?”林琦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没想到昨儿还好好的人,今儿个就死了?
林珑郑重地一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只是你没仔细看那男女的面……”
林琦的秀眉聚拢,“当时情急,我没瞧清楚,可对方不知道认不认得我?”
这会儿她也心知不妥,这事情很可能牵扯到自己,那人一看就是要斩尽杀绝的样子,她这条小命哪够人家瞧的?
只是她不知道,昨儿夜里霍源已经为她遮掩过去,倒没有引起那人的疑心。
林珑却不知道霍源横插了一杠子的事情,林琦怕家人唠叨,并未把如何从坑底上来一事详说,只说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来的,等于是把霍源这人的存在给抹去了。
如今出了这事,她就更不敢随便乱说了,暗自庆幸她没有说漏嘴。
林珑却是越想越不妥,忙掀开车窗帘子,让匪石去把叶旭尧唤来。
抱歉,本来昨晚二更的,但是偶摆乌龙更错卷了,早上找了编辑大大才改了过来,我都担心了一晚上,还以为改不了,后来才知道可以改过来的,终于放心了。
今晚有二更哦,大家想要肥肥的二更的话,就把手里的票票给我扔到碗里来哈,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