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安排了,陈昕兰还是觉得不妥,越发坐立不安,简母最近颇为疏远她,也对她说要嫁给姐夫的话不再热衷搭腔,除此外,还明里暗里劝她不要在一颗树上吊死,趁年轻赶紧找个好婆家云云。
原来简母这么早之前就已经否定了她,亏她还把她当靠山,以为让姐夫点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赶紧换了外出的衣服,她没有耽搁地就前往母亲所住的禅房而去,一推帘子进去就梗着脖子道,“娘,我要到简家去。”
陈昕兰的生母陈宁氏一听,顿时不悦地看向女儿,“又到简家去?你还要脸不要?我探过简梅氏的口风,她家并没有打算下聘于你。”
陈家是京城有名的布商,好不容易混了个皇商的名头,生意自然做得大,只不过这皇商到底沾了个商家,在有权有势的世家那儿就是不入流的存在,与上流世家的联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送了个嫡女给郭候爷当妾,以保住皇商的身份地位。
陈宁氏自身也是商家女出身,曲意奉承,手段用尽,也没能让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对她另眼相看,但为了自家生意,还是要挤破脑袋往里面凑,尽量多弄几张请帖,给自己抬抬身份。
再者她本身又是妾室起家,当初嫁到简家去的女儿是她丈夫死去元嫡妻的女儿,所以她与简家并不亲近,在她眼里,这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亲家。只不过想着简靖书好歹现在重新被起用,丈夫又说此人前程大好,不可得罪,她这才勉强维持着亲家的颜面。
她可是一心一意想要将亲生女儿嫁进真正的豪门世家,这样一来总能压住那已做古的元配嫡妻一头,因而对女儿的心事并不太热衷。
“娘,我这辈子非姐夫不嫁。”陈昕兰任性地道,她打小要什么都能得到,自从对那温文儒雅的姐夫起了心思后,就更是执着,“不管你同意与否,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你,你这个逆女。”陈宁氏气得用手指着女儿大声骂道。
陈昕兰重重一哼,甩下门帘就匆匆往外走,显然对于母亲的反对并不看在眼里。“来人,给我备马车,我要出门到简府。”
陈宁氏一脸的怒气,想要好生教训一下这个女儿,结果正要冲出去就看到丈夫进来,她忙收敛起怒火,行礼道,“老爷,您怎么过来了?我……”
陈昕兰的父亲陈顺看了眼妻子,摆手道,“兰姐儿既然有此想法,你阻拦她也是没有用,再者,靖书前程大好,我们女儿嫁给他不会吃亏的。”
在他眼里,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姻缘,长女死得早,那会儿他就叹息这好姻缘还没能看到利处就没了,后来小女儿胡闹非要嫁姐夫,他就顺水推舟睁只眼闭只眼,更是暗中助了一把小女儿的行事,这才将女婿简靖书再婚一事给拖了下来。
“老爷,您真这么想?那人到底是兰姐儿的姐夫,这样像话吗?”陈宁氏据理力争。
“自古以来就有娥皇女英,我们女儿嫁到简家去有何不可?”陈顺斜睨一眼古板的妻子,“你当初的聪明劲儿到哪儿去了?他简靖书如果再升官,将来就是朝廷重臣,我这笔生意绝对不会亏本的,你就给安定点。”
哪怕丈夫这么说,陈宁氏的心仍旧是紧揪着,丈夫的心思她明白,无非就是觉得简靖书潜力巨大,是奇货可居。
陈顺焉能看不出妻子的心思?无非就是想与他死去的发妻较一日之长短,只是那高门大户容易进吗?他想尽办法,最终也就是将妹子送给了郭候爷当妾。
妻妾有别,他陈顺算不得郭侯爷的什么正经亲戚,妹妹吹枕头风的效果也有限。如今简靖书前途看好,小女儿再嫁给他,那就还是正经亲戚。
长女死后,就算还维持着岳婿的名份,可没有个自己人在简家,这名份就是虚的。
“你素日里也多往简家走动,简梅氏是不会任由靖书膝下犹虚的,简家也要有人继后香灯才行,听我的准没错。”
陈宁氏拗不过丈夫,惟有违心地应下。
陈顺混迹商场这么久,早就练出了看人的本事,“你可别给我打马虎眼,若是你当不好这个家,我也不缺那当家的女人。”
这可是警告了,陈宁氏的身子一颤,这回不敢再与丈夫耍心机,忙表态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陈家到底是商家,规矩也不如豪门世家的严,要不然她如何能从妾室一跃成为正室,所以陈顺要找个女人顶下她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她儿子还小,绝不能将这家业全部拱手让给那死去的元配所出的长子,她得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份可观的家业才行。
陈顺看到自己成功震住了妻子,这才满意地轻抚胡须,想着将来的胜利果实,嘴家微微带笑。
简家,简梅氏正在与家族的妇人说话,就听到人禀报陈昕兰来了,遂道,“赶紧让兰姐儿进来。”
陈昕兰匆匆进来,看到一旁坐着简家的族妇,这才收敛一点,行了个礼,抬头朝简梅氏娇笑道,“简伯母,兰儿可想死您了,只是要陪祖母法事离开不得,要不然早就来看望您了。”
陈昕兰娇俏又热情,性子活泼,极得简梅氏的喜爱,遂招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我瞅瞅兰姐儿瘦了没有?这庵堂中只有斋饭,你必定吃不惯。”
“可不是?我可想死了简府厨子的手艺。”陈昕兰撒娇地道,“简伯母,我要在您这儿住上几天好好吃一顿,您可不能吝啬赶我走?”
“好,我这老婆子正愁没有人陪呢。”简梅氏笑着轻刮了一下陈昕兰的俏鼻梁。
一旁的简家族妇看到这两人的亲热劲儿,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却是笑道,“我瞅着大伯母与兰姐儿就像一对母女似的,要不然干脆认个干亲如何?”
“这主意好,兰姐儿若愿意,我这就去让人择日子,再与你娘相商,办场宴席,我呀就多了个女儿。”简梅氏想着这兰姐儿不能给她当儿媳妇,当个闺女也使得。
陈昕兰面色一僵,她可不能当简梅氏的干女儿,这样一来与姐夫定了名份,以后还如何成亲?遂一脸为难地道,“简伯母,您能收兰儿做干女儿是兰儿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但是兰儿真的不能给您当女儿,兰儿……”
说到这里,她娇羞地垂下头,手指卷着帕子,有些话不能点得那么明白,要不然就是不知羞耻。
简梅氏的面上喜色也渐渐地消融了,她明白这小妮子的心思,但她儿子没这心思啊,这事就成不了,思索半晌,她握紧陈昕兰的手,“兰姐儿,这个提议你好好想想,我也真想把你当成自家女儿一般,等你将来出阁了,我再给你一份添妆当彩头。”
陈昕兰全身如被雷击,这是简梅氏第一次正经地告诉她,她想要嫁给姐夫是痴心妄想,一张小脸瞬间就苍白了。
简家族妇笑道,“看来我得回去把红包给包好,到时候恭贺大伯母收了个贴心的女儿。”眼有不屑地扫过陈昕兰,就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姑娘,连亲姐的男人都肖想,简直是恶心得很,“今年大伯母必定能双喜临门,堂兄若真的娶了权家姑娘,必定仕途亨通,将来只怕一品大员也做得。”
“我可没想到让我儿靠妻子的娘家爬上去,你这话可不许到外面乱说。”简梅氏先看上的是权英姿的为人,至于权家的背景,她当然知道是极为深厚的,肯定能助儿子一臂之力,但这话不能说,故而她的脸此刻颇为严肃。
那简家族妇一脸的愕然,心理转念一番也就明白了,只要简梅氏有这心思,这婚事准成,她也就能得到神武侯夫人大笔的奖赏,立即轻拍自己一巴掌,“看我这张臭嘴在胡说些什么,大伯母可不要见怪,如今这婚事还得遣冰人去探权子爵夫人的口风才行……”
陈昕兰听到她们俩的讨论,眼睛微微一眯,“大伯母,这权家姑娘是子爵府的?”
她没想到这权氏女来历如此大,这爵位虽说没有实权,但有爵位的人家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的?只要子孙争气,还愁弄不来实缺?根本就是锦上添花之事。
眼睛突然一睁,对了,这京城有爵位又姓权的不就是那淮阴子爵府,这家曾经还是伯爵呢,想到这里,她突然记起关于权氏女那不利的名声,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忙抱住简梅氏的胳膊道,“简伯母,这权家女的名声不大好呢,我就听闻过她家女儿还与人私奔过,当时闹得满城风雨,那些个豪门大家都不考虑娶她家女儿,您可不能娶个这样的女人害了姐夫一生。再者我还听闻,她家降爵也与女眷不检点有关……”
那前来鼓动简梅氏的简家族妇一听,顿时就来气,冷冷地道,“那不过是道听途说,如何当得真?就算被降爵,这权家仍旧是京城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又岂是区区什么下三滥身份的人可以比拟。”
至于这下三滥身份的人是谁,她没有明指,可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陈家是商家,本来就配不上简家,如今还敢诋毁人家子爵府的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被人这么暗骂一通,陈昕兰的脸色阵青阵红,姐夫这堂弟媳妇甚是可恶。
简梅氏自然看到陈昕兰的不自然,暗中警告地看了眼这堂侄媳妇,看向陈昕兰时,脸色还是十分柔和的,“兰姐儿想得多了,这权家女儿私奔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最终人家夫妻和好而已,这事情算不得陈家女儿的污点。至于我为你姐夫物色的人选,虽说是归宗女,可人品也是没得说的,当初也是她夫家不对在先,也不能全然怪到人家年轻的姑娘身上……”
“什么?她还嫁过人?”陈昕兰猛然站起来,一脸的吃惊,“简伯母,姐夫值得更好的黄花大闺女,娶个和离妇有什么好的?这是辱没了姐夫,让他名声受损……”
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权氏女居然还有这样的黑历史,遂抓住这点她猛力抨击,就是想要简梅氏打消这个念头。
简家族妇实在听不下去,不管她的出发点是什么,至不见不得一个商家女如此嚣张,“陈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权氏女虽说是归宗女,但样貌家世人品样样不缺,前夫家的老太太还说了,要给添妆的。你年纪轻见识少,这世上可没有几个归宗女能得到前夫家这么大的支持,至少我就没见过。”生怕简梅氏打退堂鼓,“大伯母,这可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婚事,说句难听的,若没这一遭,也轮不到我们简家娶进这么一个好媳妇来。”
这可是明摆着的,权英姿若非和离过,凭权家的家势,嫁进任何一家豪门大家都焯焯有余,哪还轮到简家?
陈昕兰脸色更为着急,又去摇简梅氏的手,“简伯母,您可要三思啊,这娶媳妇得娶贤,要不然就是祸害了子孙后代,将来可得吃苦头……”
“你给我赶紧住口,哪有年轻姑娘咒人家的后代子孙的?”简家族妇忙叫嚷道,一副陈昕兰说了什么污言秽语一般,“我说兰姐儿,你不过是大堂兄的小姨子,我们简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指手划脚?除非这儿站的是过世的大堂嫂,要不然我劝你还是顾忌一点闺誉为好。”
她本来不想再与陈昕兰一般见识,毕竟刚才简梅氏的警告她是看在眼里的,但是这陈昕兰越说越过份,她都听不下去了。
简梅氏看到陈昕兰还要再辩,忙出言制止,“兰姐儿,你还是未嫁姑娘家,这些事情得避忌点,我知道你是想你姐夫能得好,可我是他亲娘,能害他不成?”
陈昕兰听闻,这才不得不闭上嘴巴,心里却是急成了一团,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轻易认输?
简梅氏轻抚陈昕兰的手,“兰姐儿,这权家姑娘还真是人品甚好,等以后你姐夫再成亲后,你与她接触过就会知道了。”
陈昕兰心想,她怎么可能会认为权氏女好,这就是个不要脸面的狐狸精。只是现在她说什么都是错,惟有暂时收敛一点。
简家族妇看到陈昕兰不吭声,鼻子还低声地哼了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昕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简梅氏的屋子,只知道等她从那个噩耗中回过神来,不再浑浑噩噩后,看到的是珍姨娘着急挥着手的脸孔。
她不悦地一把将她的手抓下,恼道,“我还没傻。”
“三姑娘,婢妾不是这意思。”珍姨娘在这陈昕兰的面前,一向很识趣,给足这前主家姑娘的面子。“太太那儿怎么说?”
一提起简梅氏,陈昕兰不由得一阵心烦意躁,把气撒在珍姨娘的身上,“你也是的,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你让我现在能有什么好法子?当初让你看住姐夫,你怎么就看不住?你真是一点用也没有,亏我以前在我姐面前说尽了你的好话……”
噼哩啪啦地指责一通,珍姨娘心里恨极,面上却是不得不认错。
想当年大姑娘还在世时,这三姑娘没少嫉恨,甚至后来大姑娘的病重,这三姑娘也不是无辜之人,什么姐妹情深,全然敌不过一个男人。可惜大姑娘至死也不知道这妹妹的真面目,在病重之时还拉着妹妹的手,不放心地将自己的男人交托给妹妹,只为圆了妹妹的一片痴心。
所以这也是陈昕兰出入简家的最大的借口,只是简靖书不同意这婚事,事情 也就拖到现在。
“三姑娘歇歇气,都是婢妾的错。”珍姨娘又再一次安抚陈昕兰。
陈昕兰这才轻舒出一口浊气,没好气地喝了一口茶水,“珍儿,我们都走到了这一步,可不能功亏一篑。”
珍姨娘的眼睫毛眨了眨,简梅氏母子怕是到死也不知道简靖书所谓虐妻的名声都是拜眼前这心狠手辣的女子所赐,而她,只不过是其中一道不起眼的助力罢了。
“姑娘说的是,可是婢妾也没想到什么好对策,三姑娘有何高招?”她道,“其实这事情我也是听说没多久,这第一时间就给姑娘通风报信,太太的心意又岂是我这样的妾侍能改变的?”
她若在简家有地位,也不会沦落到与她互相勾结做这对不起丈夫的事情来,当然,她是万万不想新主母进门的。
陈昕兰的眼睛微微一眯,这是她思考的惯常表现动作,好不容易才搬开长姐这挡路石,她不能再让另一块石头挡自己的路。站起来踱了踱步,好半晌,这才道,“她成过一次亲,这就是她最大的错处,我们要抓住这个不放才行……”
“三姑娘,我们如何才能抓住这个不放?”珍姨娘不禁疑问道,“我刚刚才打听到,她那前夫被流放三千里,可不能出来当那搅屎棍。”
陈昕兰瞪了眼珍姨娘,真是个蠢货,就算权英姿的前夫没被流放,这人也不是她们能请得动的,权家是子爵,那权英姿初婚嫁的必是高门大户。“这天下可不是只有一个男人?”
“您是说?”珍姨娘隐隐猜得到是什么。
陈昕兰嘴角上勾,一把拉住珍姨娘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珍姨娘眉头皱了松,松了皱,好半晌才道,“三姑娘,婢妾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得了吧,当初是谁帮你在陈家放流言的?”陈昕兰也是把珍姨娘拿捏在手里,并且容忍她到今天,也是暗中有了打算的。
珍姨娘的神色一骇,这陈昕兰实在是令人畏惧,她那么隐秘的事情她也能知道?
“你且放心做好我吩咐之事,我可以发誓,不会在姐夫面前乱嚼舌根。”陈昕兰现在还用得上珍姨娘,自然不会卸磨杀驴。
珍姨娘咬紧下唇,只能暂时听这三姑娘的命令行事。
此刻身在庄子里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灾情,而开始做好各项准备的权英姿,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
连打了三个哈啾,权英姿揉了揉鼻子。
“奶奶,可见哪儿不舒爽?”一旁的侍女道。
权英姿摆摆手,“无碍。”
摇了摇算盘,她重新打了起来,看看还有多少余钱囤粮食,这庄子就是她最大的财产,可不能轻易弄垮了。
襄阳侯府。
叶钟氏决定的事情一向行动力很强,更何况这事涉及到亲娘,就更不能怠慢,听到儿子说要秘密请来太医给亲娘诊脉,她就不顾大雨,回了趟娘家以请罪为名把亲娘接到叶家来。
林珑也没有闲着,把各处都安排妥当迎接钟尤氏的到来,务必不能让钟郭氏这入了魔障的疯妇察觉出端倪来。
钟尤氏这两天来是十分小心应付儿媳妇,就算是做戏也是不容易的,钟郭氏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面对自己,实在让她佩服得紧。
到了叶家后,她先是见了见那对曾外孙,看到这对娃儿被养得极好,她顿时一脸的高兴,两手舍不得地一再轻抚那嫩滑的脸蛋。
“快唤曾外祖母。”林珑这当娘的自然要教儿子说话。
俩娃儿对看一眼,并不认得眼前这个老妇,但还是极听亲娘的话,甜甜地唤了声,“曾外祖母。”
“诶,我的宝贝曾孙们。”钟尤氏相当高兴,当场就着人赏了不少好东西给俩宝贝,这才是她的嫡亲血缘后代,自然不是神武侯府的那些个能比拟的。
林珑忙笑道,“外祖母会宠坏他们的……”
“宠不坏,都是好孩子。”钟尤氏笑道,目光落在林珑那张年轻的脸庞上,颇为欣慰,眼光下滑到林珑的肚子,“这胎还好吧?”
林珑轻抚自己凸起的肚皮,“等到入夏就要生了,到时候这闺女还得请外祖母赐个芳名才好。”
其实就是请钟尤氏好好保重身子,看到这曾外孙女的出生。
叶钟氏暗地里抹了抹泪水,面对母亲时则是一脸的笑容,“娘,您可要撑住啊,我这孙女儿还没名儿呢。”
“就你意见最多。”钟尤氏笑着轻拍女儿的手。
正在屋里一片祥和之际,叶旭尧领着个人进来,那人是太医院有名的太医,一进来就给屋里几个女人行了礼,哪怕他花白了头发,但这屋里的人身份都比他高,自然怠慢不得。
叶钟氏忙招呼太医。
林珑怕俩儿子在一旁碍事,忙让大丫鬟抱出去让他们玩耍,自己一脸凝重地配合叶钟氏行事。
叶旭尧并未久待,与外祖母钟尤氏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就匆匆离去。
钟尤氏并不会对这一向最疼爱的外孙子有意见,而是让林珑掀起手腕的袖口,朝太医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诊出什么也能承受得住,若有不对劲处可不要瞒我。”
“钟老夫人放心。”太医仔细地坐到钟尤氏的对面,手稳稳地搭在钟尤氏的脉膊上。
叶钟氏与林珑都紧张地看着,两人都暗暗祈祷着钟尤氏的病情不太严重。
雨势淅沥中,神武侯神色匆匆地踏进襄阳侯府,本来面色还有几分凝重,待看到叶旭尧亲迎后,这才脸色一缓,“外甥着人拦我请我过府可有重要事相商?”
除了这个,他想不出来这外甥让人拦他请他过府到底还有什么用意。
叶旭尧挥退匪鉴,拱手朝神武侯行了一礼,两人的品阶一样,不过,他是晚辈,自然得执晚辈礼,“我请舅父过府是想请舅父看一场戏。”
“哦?何戏如此重要?”神武侯根本不信,这外甥可是严肃之人,哪会无的放矢?更何况这天气还不好,一直都在下雨。
“舅父随我前去一观便知。”叶旭尧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且在一旁带路。
神武侯看了看叶旭尧的神色,没有说什么就随叶旭尧往前走。
屋内,太医一番望闻问切,这才停下来端坐着。
林珑细心地上前帮钟尤氏把袖口拉好,没有假手于下人。
“太医,我这是不是中了毒?”钟尤氏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钟氏忙宽慰般地轻抚亲娘的手。
“钟老夫人,您这身子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对方给你下的毒十分隐蔽,而且有段时间了,对你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有伤及。”太医叹了口气,这些世家大族的内宅一向复杂得很,他自然也不鲜见,“下官倒是可以为老夫人驱毒,只不过正如下官所说,这毒伤害了老夫人的内脏,老夫人的寿命自然有所损伤……”
简而言之,就是钟尤氏应该会折寿。
叶钟氏听闻一阵的心塞,险些站不住,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要是她早点发现,就不会让亲娘受这样的罪。“娘……”
林珑忙一把扶住自家婆母,满脸的焦急,“婆母,我们还是先听听太医如何说?这会儿不是哭泣之时。”
“对,我这外孙媳妇说得对。”钟尤氏在一阵的错愕后,自然也极豁达地接受了这个宿命,“我活了这么久,该见识的也见识过,还有什么舍不得人世繁华?只是那害我之人,我自然不能任由其逍遥法外。太医,你且详细说说我中了何毒?如何中的?”
太医不得不敬佩这神武侯府的老太太居然如此有魄力,遂神情严肃道,“钟老夫人,这下毒之人必是你身边之人,因为您所中之毒先是汤药,随后就是身边的用具,与这毒素互相交织,让您越来越觉得困乏,思考不力……”
帘外听着这些话的神武侯的神色已是大变,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没想到,府里居然有人要害他这养母。
他与钟尤氏虽然没有培养出多少的母子亲情来,但他还是极敬重这个养母的,至少是她给了他这身份地位,虽然人强势了一些,但这也是神武候府至今不倒的因素之一。
叶旭尧没有吭声,只是把这舅父变幻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
神武侯做不到一声不吭,这里面的老太太是他神武侯府的定海神针,一把就将帘子大力掀开,他大迈步进去,“母亲,儿子不孝……”
话未说完,他已是先行跪下。
这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愣,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再看了眼儿子,没想到儿子还留了这一手,也是,这事不能瞒着她这便宜大哥,他是神武侯,有他出面事情才能更容易。
叶旭尧面色清冷地轻轻迈了进来,没有再上前插手。
钟尤氏一双锐利的老眼看向这继子,“起来吧,这事你不知情,我也不怪你……”
“都是儿子的错,要是儿子早知道有人起了歹心加以防范,定然不会让母亲遭其毒手。”神武侯义愤填膺地道。
“有人存心害人,这是防不胜防的。”钟尤氏虽然一向强势,却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若让儿子查出来,必将其碎尸万段。”神武侯一脸发狠地发着誓。
钟尤氏的目光闪烁一下,家丑不外扬,她不想让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必须是私下说才行,抬头朝叶旭尧看了一眼,她这外孙一向聪明。
叶旭尧也当即会意,忙请太医出去开方子。
太医也是识趣之人,对于神武侯府的腌脏事并不感兴趣,客套地随着叶旭尧走了出去。
林珑也不好在此听着这几位长辈的私密话,同样识趣地随丈夫身后走出去,反正还有不少事要打点,这里面的空间还是让给几位长辈吧。
钟尤氏这才道,“这害我之人,我已知晓。”
“母亲请直言,儿子必定不轻饶。”神武侯忙再度保证。
“是你的媳妇,我那‘好’儿媳郭氏。”
钟尤氏冷冷地话音一落地,一双老眼就紧盯着神武侯吃惊地瞠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