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旭尧对于他生疏的称呼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双眼睛更为冰冷,“你们就想这样走了?那掐我俩儿子的账就不用算了?”
秦陈氏挣开婆母的搀扶,怒瞪叶旭尧,“你别欺人太甚,我女儿你打也打了,那两巴掌我还没有与你算,不就掐了两下那俩娃儿吗?我瞧着也没有多严重,你这不依不饶是个什么意思?”
在得知女儿脸上的红肿是叶旭尧的杰作之后,她就恨得牙痒痒的,这小子太过于目中无人。
秦子爵皱眉看了眼这侄儿媳妇,她这样抢出头算什么一回事?遂朝侄子看去,要他管管他家婆娘,还嫌没有丢够人啊?
秦勇毅其实也恼叶旭尧不给脸面,但形势比人强,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拉开自己的婆娘,“够了,还嫌不够丢人?”
“你别拉着我,我还没有说完呢,他们叶家这不是仗势欺人吗?俩个小娃娃罢了,我家女儿……”秦陈氏依旧骂骂咧咧,现在已经与叶家没有联姻的可能,她何必再低声下气?
更气人的是叶钟氏,说那些个话来羞辱她,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叶旭尧怒极反笑,“真好,看来秦家是打定主意要与我叶家为敌了,那好,秦爵爷,请便吧。”
他一向脸上很少有表情,此番竟是笑了出来,显得面容越发英俊,不过这笑容还是让秦子爵和秦勇毅父子头皮发麻,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叶家要向他秦家报复吗?
这么一想,三人都有几分冷汗涔涔的感觉。
现在的秦家无法与鼎盛时期的叶家硬碰硬,先莫说官职不高的秦子爵,就连秦勇毅也不想再外派为官,外派始终不如京官来得舒服,况且天子脚下,机会也更多些。
秦磊还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考进士,虽然未能娶到叶蔓籽有几分遗憾,但他还未达到魔怔的地步,只能说他与她没有姻缘线,娶不着就娶不着,很快就能释然。
若是明年他真的高中,那么他是极需叶家的帮助才能迅速地谋到一份理想的差事,他可不想终生都在不能出头的地方熬着,这趟回京他是有着雄图大志的。
如今听到叶旭尧这话,最先变颜色的人是他。
想了想,他扯了扯父亲的衣袖,最好不要与叶家为敌。
叶老侯爷这会儿也冷声道,“我们尧哥儿说得是,我的曾孙子可不能让人白掐,两记耳光算啥,我老头子根本还没有出够气呢,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来人,送客。”
说完,他站起身也准备回去了,不想再与秦家人磨嘴皮子,报复是一定要有的,这杯罚酒不让秦家人喝够一壶未免太过于便宜他们。
林珑双眼却是看向秦娇蓉,对这女人她是完全没有半分好感,现在无论丈夫有什么决定,她都会全力支持,多余的同情心不是随便给什么阿猫阿狗的。
“儿媳妇,我们也回去吧,我让人给你煮了宵夜。”叶钟氏也起身打算与林珑再去吃顿宵夜,反正她对她儿子有信心,“尧哥儿,扶起你媳妇,融哥儿,赶紧来扶你娘我。”
叶旭融听令地立即孝顺地扶起老娘,一副二十四孝儿子的样了,逗得叶钟氏含笑的斜睨他一眼,看到小儿子一如平常的眉眼,这心也不再悬着。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历练出来了,她没有那种非要宠得儿子世事不晓的思想。
叶旭尧自然赶紧去搀扶自己那大着肚子的亲亲娘子,不再搭理僵愣在那儿的秦家诸人。
场中最为尴尬的是叶秦氏,虽然与娘家人闹翻了,但是此刻她的亲孙子对娘家人口出威胁之言,是全然没将她这祖母看在眼里,这心里自然不痛快。
眼看叶家人真要走出这厅堂,秦子爵一咬牙关,上前拦着最先离去的叶老侯爷,神色严峻道:“你们叶家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秦家?”
这次他真是被二房给拖累到死,等这事了了,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再让二房的侄子外放当官,省得在京城败坏秦家的名声。
叶老侯爷睨了他一眼,随后冷笑道,“尧哥儿是我那俩曾孙的亲爹,这事他说了算。”
摆明就是以孙子马首是瞻。
秦子爵在心里大骂一声老东西,步子却是走向搀扶着怀孕妻子的叶旭尧,“外甥孙,这事是我秦家女的不是,要如何罚她你们叶家才心满意足尽管出声,我也不包庇她。”
秦娇蓉听到这秦家族长的话,当即就身子软软地瘫到亲娘的怀里,她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似乎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可是求饶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不甘心向林珑这个破落户的女儿低头,若非她时运不济,要不然岂容她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秦陈氏心疼女儿,心里是越发着急,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如何舍得?“尧哥儿,大家到底是亲戚一场,你就……”
叶旭尧完全不理会秦陈氏哀鸣之声,这秦娇蓉完全没有悔改之意,由始至终她都没想过站出来承担错误,一声道歉更是没有,他没有那么伟大,随便就能原谅暗掐他宝贝儿子的凶手。
再者,他就是护短了,又如何?
直接无视了秦陈氏,他看向秦子爵,“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只给三天时间,秦娇蓉立即婚配,然后立即给我滚出京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要不然我可不保证她的人生安全。”
这个要求让秦家二房直接就傻眼了,秦子爵却是松了一口气,“就如此简单?”
“没错。”叶旭尧一勾唇角肯定道。
秦子爵对这秦娇蓉反感至极,早就想将她除族,省得她带坏了秦家女儿的名声,只是这事他本来打算回去后就召开族会公布,现在叶旭尧提出了这要求,也甚得他的心,秦娇蓉滚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就死在外地,省得带累秦家的女儿。
“好。”他立即应声。
秦陈氏到底是生母,“我不同意,三天时间如何能为蓉姐儿择婿?还有滚出京城的事情我也不答应,谁答应谁滚……”
秦子爵大怒地看着这无知妇人,她这话是针对他这秦家的族长吗?“你给我闭嘴。”目光冷冽地看向秦勇毅,“给我管好你婆娘的嘴,要不然就给我休了她,教出寡廉鲜耻的女儿,她也不配在我秦家待下去。”
秦勇毅拗不过大伯父,而且叶旭尧这提议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就算叶旭尧不提,他也是打算把大女儿送走,再留下来只能是丢人现眼。瞪了眼媳妇,他怒喝一声,“你有完没完,是不是想被休?”
一提到被休二字,秦陈氏顿时就懵了,哪里还能再掀什么风浪?只能老实地闭上嘴巴,毕竟女儿的德行有亏,她有推卸不去的责任。
秦郭氏无力地念了声“阿弥佗佛”,真是家门不幸,流年不利,看都不愿看这三个孙女儿一眼,一反她们回京时她的热络,这丢人现眼的三个孙女,最好都远远地打发掉眼不见为净。
秦家人就这样耸搭着脑袋在夜雨倾盘之时坐上马车狼狈而去,甚至连为姐妹仨收拾行李也不曾。
叶钟氏直接吩咐,“把秦家那不要脸的姐妹仨的东西都给我收拾了,明儿一早就给我送回去,记住一样都不能少。”
管事娘子立即领命,然后带着人去清点秦家姐妹仨还落在客院的行李。
叶秦氏见状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
叶老侯爷在离开之际,还是先去了发妻的正房,开门见山立即道,“明儿,你也给我回庄子去呆着,往后就算府里有何红白大事,你也无须回来充场面了,我会对外说你需长期在庄子静养。”顿了一下,他狠了狠心肠,“他日我先你一步离世,你也无须回来见我最后一面,我们就此约定,不到黄泉不相见吧。”
叶秦氏早就知道自己必会受他的责罚,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狠心,泣声道:“夫君……”
“我早跟你说过,如果你还要在这家里搅风搅雨,那就给我回庄子去老实呆着,我不过是实现了我说过的话而已,你也无须喊冤,若非念在我们几十年的夫妻情份上,我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发落你。”
“我知道我这次大错大错,可你也要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啊……”
“改正?我没给你机会吗?可也没见你真的改过?你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说完,叶老侯爷不再看这个令他神憎鬼厌的发妻,还是离远点好。
叶秦氏却是痛哭地跪在地上,这次,她知道她终于把丈夫的心给彻底寒了,想到仍在庵里的三房俩女儿,以及仍在外从军的三房孙子,再想到三儿子,她最终是哭得一塌糊涂。
只可惜再无人去安慰她,就连她的长子叶明恂也避之惟恐不及。
众叛亲离的滋味,她终于尝到了,任由这份痛苦深入内心深处,她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院外刚坐上骡车的林珑不禁把身子挨向丈夫的怀里,手更是下意识地抱紧俩儿子在怀里,这叶秦氏半夜三更嚎什么嚎,听得人心里都发毛了。等到骡车驶远了,她这才将俩儿子放到一边玩去,拉着丈夫的衣袖道,“祖母发出这样的声音,是不是祖父跟她摊牌了?”
除了这原因,她想不出来会让叶秦氏如此痛苦的理由。
叶旭尧轻拥她到怀里,低头在她的鬓边落下一吻,“我之前去找祖父就为了相商祖母的安置问题,当时祖父仍有几分犹豫,毕竟几十年的夫妻了,祖父也不想做得太绝。不过这回祖母做得太过份了,也让祖父下定了决心送她到庄子去永住。”
林珑一听到永住这二字,顿时眼睛都睁大了,“以后都不回来了?就算府里办红白喜事也不回来?”
叶旭尧点了点头,能令叶秦氏这是非不分祖母痛嚎成这样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林珑不禁有几分唏嘘,几十年的夫妻说恩断义绝就真的恩断义绝,她想初成亲的时候,叶老侯爷绝对想不到会与妻子闹到这等地步,如今更是彻彻底底地成了怨偶一对。
她不禁更拥紧丈夫的脖子,埋头在他的颈项当中,“答应我,我们一辈子和和美美的,我不要与你成为一对怨偶。”
她怕,将来会有这么一天。
“傻瓜,你又不是祖母那等是非不分之人,我们走不到那天的。”叶旭尧安抚地轻抚妻子的背部,本想亲吻一下她的红唇以示安慰,只是俩儿子就在身边,还是别在儿子的面前上演这些亲热戏码为好。
林珑这才轻拍胸脯,是啊,只要他们不走向极端,那么永远都无须面对那样的境地,“是我胡思乱想了,我不是祖母,而你也不是祖父。”
叶旭尧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骡车正好停下,他道,“走吧,先与娘吃个宵夜再回去。”
林珑笑着点了点头。
叶钟氏早由小儿子搀扶着下了骡车,目光落在一旁的叶明恂身上,冷哼一声绕过他直接就走了,根本就没打算邀他一块儿吃宵夜。
叶明恂气得头顶要冒烟,以为他希罕与她一块儿吃宵夜啊,遂又上了骡车,怒声吩咐一句,“到梅姨娘和萧姨娘处。”
他能去的地方多得是,与梅、萧两位姨娘大战一场更合他的心意,只是他偷掀车窗帘子看到大儿子一家下了骡车,然后俩孙子都凑到叶钟氏处,而叶钟氏笑得大为开怀,他的心里顿时老不是味道。
重重一哼,他心情阴沉地坐正身子,他才不稀罕呢。
叶钟氏的主院处灯火通明,虽然雨水仍在下,但一家子的兴致都颇高,就连叶蔓籽也不睡过来凑热闹,之前与秦家争执那档子事她没去看,母亲让她好生在院子里呆着,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
所以她一听到秦家姐妹仨都走了,还大为吃惊,“真走了?”
“还能骗你不成?”林珑挟了个叶蔓籽爱吃的是饺到她的碗里,“明儿就把她们的东西送回去,相信以后想要见到她们也难。”
秦家会远远地打发了这三个有污点的女儿,一来算是履行与叶旭尧的约定,二来也不会留着她们碍眼。
“大哥,真的让秦娇蓉嫁人滚出京城就算了?”叶蔓籽顾不上吃东西,直觉这样太便宜了秦娇蓉,一想到俩大侄子手臂上的瘀痕,就又恨得牙痒痒的。
“吃你的虾饺,女儿家别打听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叶旭尧淡声道。
一向最怕这兄长的叶蔓籽立即噤声,以后再问大嫂便是,迟早她都会全知道,嘻嘻。
叶旭融却是抬头看向兄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次你不用出手,专心科考便是,虽说已取得了生员资格,但今年会加考恩科,这是好机会,你要把握住。”叶旭尧看了眼亲弟道。
上回孙思琪的事件,就已经让融弟亲自去解决了,这次已无必要,而且收效也不会大,还是让他专心科考一事为好。
一提起加考恩科一事,林珑就朝叶旭融道,“小叔,我觉得你哥说得对,区区一个秦娇蓉哪值得你浪费心神?有这心思就全放在学业上,我家栋弟还等着你与他砌磋呢,再说这人生哪能一帆风顺不是?”
比起兄长冰冷的语言,这大嫂的话就顺耳得多,不过叶旭融对于兄嫂二人都是极为感激的,这段时间大嫂为他的婚事没少奔波,他自然是心存感激的,起身向兄嫂二人深深鞠了一礼。
林珑忙让他不用多礼,一家人哪需要如此客套?
叶钟氏看着自己这一房儿女齐心的样子,这心比吃了糖还要甜得多,现在就差给小儿子娶个全心意的媳妇了,至于小女儿的婚事,还可以再缓缓。
吃过宵夜回程的时候,俩宝贝儿已是睡熟在父母的怀里,这一天他们也玩累了,此时睡得雷打也不醒。
“对了,秦家那儿你还有何后手?”林珑轻拍大儿子的后背让他睡得更熟一点。
“这事你别管,总之我一定要胆敢伤害了我儿子的女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才行。”叶旭尧从来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他都不舍得动的儿子,哪容他人染指?
林珑见他不说话,遂也不再追问,反正该她知道的一分也不会少,她等着看后续便是。
翌日起,秦陈氏就开始火急火燎地为亲闺女择婿,这三日时间根本就有限得很,哪容得她细细挑选,她也只得放低姿态,只要家境殷实即可。
至于俩庶女,她自然也不会容得她们好过,直接就给送到庵堂去落发常伴青灯古佛,她女儿都不能嫁得如意郎君,更何况是她们?
丈夫对于她的处置没有吭一声,婆母秦郭氏更是在小佛堂念经,对于秦娇燕和秦娇贞的哭声充耳不闻。
她给这俩庶女找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庵堂,这辈子这俩贱人都别想翻身,那儿她还特地花了银子打点过,这俩贱人就等着被千人压万人枕的命运吧。
仿佛见到俩贱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样子,她方才绽开一抹扭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