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一出,众人顿时无语呆愣地看着林谢氏,这林谢氏的恭维怎么这么与众不同,林白氏更是掩脸不敢看向众人,这儿媳妇这会儿看着怎么就像只土包子似的,她当初选了这儿媳妇到底是什么眼光?
从没有一刻林白氏如此怀疑自省自己眼光竟是如此的差。
就连林璃也一脸的不可思议,她还特意多看了几眼这大嫂,与平日的尖酸刻薄相比,这大嫂如今看来就像乡下女人进城那样,她也想跟着母亲捂脸了,实在是丢脸至极。
“姐,没想到堂嫂如此的有眼光。”林琦喷笑出声,目光促狭地看向自己的姐姐,其实她姐是真的比以前漂亮了许多,以前的姐姐还不至于如此抢眼,现在真像怒放的蔷薇花,让人看得错不开眼。
只可惜姐夫还在江南赈灾没有回来,要不然只怕姐夫日日君王不早朝了,只愿沉醉于温柔乡不愿醒。
她也曾私下问她姐是不是又研究出什么秘方来,赶紧给她一份,她也想要这份艳光好将霍源完全迷住。她姐却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后抛下一句,哪有什么秘方?我若有好东西能少了你的?镇日胡思乱想,没个正形。
后来还是二娘林绿氏给了她答案,她姐已经十八岁了,正是女大十八变,加之生育了子嗣又保养得宜,这才会越来越耀眼,等哪天她也生了孩子到了这年纪,也会同样如此迷人的。
她这才把这事撂开了,就算她没这艳光也能把自家夫婿迷得死死的,怀个孩子才是她的头等大事,哪怕霍源时常表态不希望她生得太早,她也只是当成了耳边风。
霍周氏现在的中风症状越发严重,俨然是向她外祖母权萧氏看齐了,她也真正地不把这老太婆放在心上,毕竟她再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过孩子还是要生的,这是她与霍源的血脉延续,光是想想她就会心热不已。
林珑却是瞟了眼大笑不已的妹妹,随后看向林谢氏,没想到林标的媳妇居然是如此一个趣人,她其实对林标的媳妇并不是完然不知的,林璃写给她的信中少不了抱怨这长嫂,可见姑嫂关系是降到了冰点,所以在听到林刚一家进京的消息时,她就担心这林谢氏会是个刺头儿,到时候给脸色自家二娘看就不是件好事了。
果然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林谢氏刚一到林府就不敬她二娘,当她收到消息时,心里是不痛快的。尽管林绿氏不过是妾室向身,可在当年困难日子里面,她给了他们姐弟仨莫大的帮助和鼓舞,所以她也见不得自家二娘受委屈。
初见这林谢氏之时,她就想要借机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是主谁是客?这回是他们二房一家子投奔他们大房,不再是昔日他们姐弟仨寄人篱下的时候,规矩当然得由他们大房来定,由不得二房作威作福。
计划都想好了,哪曾想居然赶不上这变化,林谢氏居然冒出这么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此时她笑了笑,“堂嫂谬赞了,不过这皮相是爹娘给的,美丑都是天定。”
她一笑,林家的女眷们也跟着笑了,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林谢氏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脸色羞愧得涨红不已,本来那句话不过是心中所想,没想到她会失态得当众说出口,实在是丢人至极,目光根本不敢看向自家婆母林白氏。
她屈了屈膝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以她乡下秀才之女的身份来说,能在这场合行了这么一个礼已经是相当不易了,“我失态惹笑话了,珑表妹别与我计较……”
林珑也不拘身份地上前弯腰扶她起来,“堂嫂这话说得倒是让我怪不好意思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况且你这可是在赞我长得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哪会跟你计较?”
林谢氏眼里有着抹激动,没想到林珑这样的贵妇人对她会如此和气,就算彼此是亲戚,可地位相差太大,她其实也怕这夫家堂妹会势力眼不认穷亲戚,心里更是打了腹稿要如何讨好林珑,毕竟这样的靠山都不懂得讨好那就真没有眼界力了。
她虽然对林璃不客气,纯粹因为林璃的出身不如她,她好歹是秀才的女儿,林璃是什么出身?不过是乡绅的女儿,与她不在一个等级里面的。当然林璃也嫁了个进士出身的丈夫,应该说出应让她仰慕,但是一个进士出身的大男人在妻子的娘家一呆就是一年多的光阴,任谁都会有些别的想法。
再说关于丰硕常年吃药,就有人猜测他可能连行房都困难,这让她如何把林璃夫妻二人高看一眼?
疑似吃软饭外加性无能,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进士,送她她也不要,这林璃在她眼里就更没有拽的资本,她这才把尖酸刻薄的一面表现得淋璃尽致,与这小姑子的关系势成水火。
“这是苇哥儿吧?”林珑见她只是激动却不作声,遂笑着问了一下她怀里的小家伙。
“是。”林谢氏对于儿子林苇一向是喜爱得紧,看到林珑伸手要抱她儿子,她忙递过去,“表妹小心,这小子可不轻。”
林珑笑道,“我瞅着与我家星哥儿、辰哥儿差不多大嘛。”顿了会儿,“我那还是对双生子呢,我都抱得动,更何况我们苇哥儿呢?”
林谢氏是知道林珑的“丰功伟绩”的,这表妹三年抱四就像听说书似的,江南林家宗族得了消息的时候,也是跟着傻眼的,随后林家女眷都跟着与有荣蔫一般,处处都用林珑这能生当成自己在婚嫁市场中最大的注解。
林家女也跟着火起来,人人都争着求娶,不为别的,就为了好生孩子这一点就完全值得。
只是后来洪灾越发严重,也就无人再热心于婚嫁,毕竟保命可比婚嫁重要得多。
林绿氏看着大伙儿都站在这儿,毕竟自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遂站出来笑道,“都忤在这儿像什么话,赶紧进屋才是。”
“二娘说的是,二婶母,堂嫂,璃堂姐,走,我们进屋去。”林珑抱着林苇率先朝前走。
得了面子的林绿氏笑着与林白氏跟在一左一右,林谢氏急忙赶上,看到林珑如此和气,她更要努力巴结才是。昨儿丈夫与她分析过,要她别得罪了大房一行人,有这门亲戚在,将来他的仕途也能顺利些,她自然不能拆丈夫的台。
再者如今看林珑对待林绿氏那是满面笑容与尊敬,她的眼睛不由得眨了眨,看来自己之前走错棋了,以为这妾室起家的女人不值得尊敬,所以才会给脸色她看。此时眼珠子转了转,看来她也得转变策略,得好生使劲让林绿氏对她亲近起来,一想到若干年后,她也能像林珑这般风光,她的心顿时就更为火热。
她那秀才爹说过,她的夫君林标迟早会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只是现在龙困浅滩难以施展罢了,缺的就是机遇,所以她嫁他也将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林琦看着前面几人走了,遂一把勾住林璃的手臂,“璃堂姐,我陪你。”
林璃这才把目光注视在这大房最小的堂妹身上,上回离京之时林琦还不起眼,没想到现在却也是珠光宝气,通身透着不亚于林珑的贵气,可见她嫁得不比其姐林珑差,心下不由得感慨,这或者都是命吧,纵是羡慕嫉妒恨又能如何?
“这可好,我们俩正好说些体己话。”她也笑着亲热道,“还没有恭喜堂妹嫁得如意郎君。”
林琦纵使一向脸皮厚,这会儿也不禁羞红起来,但仍是边走边落落大方地应道:“谢谢堂姐的道喜。我也还没见着璃堂姐的娃儿呢?怎不抱出来瞅瞅?”
“出来时他正睡着,所以我让奶娘看着没让他出来。”林璃笑着解释,随后悄悄问林琦,“堂妹身上有消息没有?”
林琦眼神一黯地摇了摇头,她的小日子前儿才走,可以确定是没有怀上身孕,不过宫廷御医给开的方子她还在用,这是调理身子的好东西,她现在把身子调整好将来怀了孩子更好。
林璃也不去戳她的痛处,“这事急不来,得慢慢地水到渠成才行,想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迟早会有的。”
“我姐也这么说。”林琦的黯然不过是一会儿的事情,她一向乐观,很快就又能笑出来,“反正我还年轻,等到二十再怀也不迟,像我姐一口气生了个四个,现在都围着孩子转,我看她镇日都忙得很,好吧,我这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最后忍不住调侃自己一句。
林璃听得大笑出声,这堂妹一向是个妙人,“可惜珑堂妹没有带他们过府来,不行,改日我必定要登侯府的门瞅瞅这两对双生子。”
“庭哥儿和辉哥儿要到叶老侯爷那儿去进学,星哥儿和辰哥儿昨儿拉肚子,我姐的婆母就不许我姐带他们出府,说是怕见风,我姐也只能顺着自家婆母的话,犯不着在这些小事上惹婆母不痛快,要见什么时候都成。”林琦快言快语地把四娃儿没来的原因道了出来。
林璃听了半晌,不由得偷瞄了眼林琦,这琦堂妹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以前可没见到她如此会说话。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示了林珑极得夫家的重视,又没落下娘家人的面子,算是两面俱全,看来林珑花在这妹妹身上的心思还是见效了。
“那是。”她笑着附和了一句。
等到二人边说边笑地进了厅堂之时,林珑已经与叔父林刚等人见过面了。
毕竟是亲叔父,林珑也极给林刚面子,没有端半分的郡主和侯夫人的架子,也绝口不再提当年的不愉快,倒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林珑这态度让一直心紧张不已的林刚彻底地放下了心头巨石,虽说当年林珑出发进京之时他们就已经和解了,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这侄女在京城有多风光他在江南都有耳闻,无疑林珑是林家多少代来最为出色的女儿。想起当年他刁难她的情形来,他顿时又觉得冷汗要冒出来了,若他那会儿知道林珑有一天会飞黄腾达,他说什么也会把她当成菩萨供着,哪会为了点银子就刻薄他们姐弟仨?
面对林栋他还能坦然几分,毕竟林栋身子弱,他们见面的机会没有多少次,不似林珑想当年隔三差五地就来要一回银子,所以他对于林珑的愧疚是最深的。
这二叔父的忐忑不安,林珑全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其实她也没有真那么大度不计较当年事,有时候想起之时还会牙痒痒的,那时候她不知吃了这叔父多少排头。不过为了弟弟林栋的前程着想,她是不能与林家的所有人都闹翻,与宗族对立从来都不能讨得好的,宗族是个人立足社会的资本之一。
她这才会原谅二房并扶植这叔父当上族长。
“这次遭灾,叔父此番进京,族里的人都没有什么损失吧?”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她都还是要过问一下林氏宗族的情况。
“还好,在可控范围内的伤情。”林刚道,“等把你二婶母等人安置好了之后,我就要起程回去处理族里的事务,如今族里也缺衣缺粮……”
他本来不应该进京的,只是到底放心不下妻儿与孙子等人,所以自私了一回先护送家人进京避难,再回去处理族中事务。
“如今这世道有几分艰难,但总会有好的一天,族人也应该乐观才是。”林珑道,“至于缺衣缺粮,这点我们大房名下倒还存了些,回头都装上车送给族里暂过难关。”
林刚顿时一脸的惊喜,他是想过希望能从林珑这里捞到好处,可又开不了那个口,大房的玉肤坊有多赚钱,他都是知道的,端看林南一家子都穿上了凌罗绸缎就知道了。而且他也知道林栋年纪不大,林绿氏又是妾室起家的人,林琦不占长,能做大房的主的人就只能是林珑,一如当初在江南之时她时常会来要生活费那样。
以前他还怀疑过林珑的以直报怨是故作姿态,现在才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遂他一脸惭愧地起身朝林珑长揖道,“我替所有族人谢过大房的慷慨。”
林珑却没有动,林刚之礼她受得起,想当年,他们姐弟仨过成那样,又有多少个族人出面帮上一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她现在等于是不计较当年事给他们雪中送炭。“二叔父多礼了,这是我们大房对族里的一点心意,一笔写不出个林字来,这道理大家都明白。”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林刚面上的羞愧更甚,当年的自己实在不是人,“珑姐儿,当年是……叔父对不起你们姐弟仨……”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林珑双眼里也满是感慨,若没有今天的地位今天的银子,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等到从林刚嘴里真心实意地吐出这句话来。就连一旁坐着默不吭声的林栋也是握紧了拳头,这叔父终于低下了他的头颅,不容易啊。
林标也没有做声,他是明白自己父亲的自私一面的,纵是看不上眼,却不得为尊者讳,纵有千般不是,他仍是他爹,所以他也只能违心地看着他爹行事,现在总算能坦然面对大房的堂妹堂弟们。
林绿氏别开头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落泪当众失态。
林白氏的面色也难看得很,其实当年她没少助纣为虐,此刻丈夫终于向大房姐弟仨道歉,她也坐不住,上前与丈夫站在一块儿,歉意地看向林珑姐弟俩,“婶母也是有愧……”
场面中惟有抱着娃儿的林谢氏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嫁进林家的时候,就知道自家与大房亲近,倒是与三房疏远,不过对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局面她是全然不知情。
刚与林璃踏进正堂的林琦不由得怔在那儿,脚还维持着在门槛上一前一后摆着的姿势,可见林刚这话对她同样颇为震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