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公主忙表示,“母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只要儿臣能办到的绝对不会推脱,母后不用与儿臣如此客气。”
“我姐说得对,母后不用说请这个字眼的。”七皇子也忙着道。
姐弟二人都很清楚地认知到现在他们能过上如此平静的日子,都是苏梓瑜这嫡母的功劳,若没有苏梓瑜的大方,他们估计坟头草也老高了,所以他们是相当不愿意失去了苏梓瑜的信任,毕竟他们有那么一个生母。
苏梓瑜的眼里还是颇多感慨,这对姐弟俩怕什么她一清二楚,其实对于他们,她还是暗中防了一手的,这会儿看着俩孩子这表现,她觉得自己还是多心了,伸开双手一边抱着一个,“你们都是好孩子,母后虽然没有怀胎十月生下你们,但你们也都是母后的孩子,你们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是,母后。”永安公主和七皇子眼里噙着泪花道。
其实苏梓瑜不怪他们之间的信任太薄弱,这里是皇宫,世上最没有人情可讲的地方,稍有行差踏错那就是坠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再回首也是百年身了。
所以她的一再保证也会一次次地安抚他们的心,高凝珍欠她的债用高凝珍来还就已经足够了,她没有必要向无辜的姐弟俩讨债。
这么一想,她的表情更为宽容和蔼。
“母后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永安公主的眼里有着一抹兴奋,如果她能为苏梓瑜办事,这是不是意味着苏梓瑜将她视为自己人?
后宫里除了嫡出的小太子与小公主以外,其他的庶出皇子公主,其实大家都是如履薄冰的,有生母的还好点,再不受宠该有的还是有的,若没有生母照拂,就要自己警醒点,别让其他人欺负了去。
当然对于苏梓瑜这个嫡母,他们是又敬又畏的,几乎没有一个皇子有庞大的野心,他们都知道自己离皇位十万八千里远,除非小太子没能长大成人就夭折了,再有就是苏梓瑜这嫡母无法再生育嫡子。
不过这种想法想想就好了,除非不要命,不然没有谁敢铤而走险,毕竟命只有一条,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况且小太子身边护卫重重,他们都不得朱翊这生父的喜爱,最亲近也就是朱翊偶尔会查看一下他们的功课,除此外惟有家宴才能有幸见到皇帝父亲。
后宫就是一种这样诡异的平衡,各人都有自己的定位,所以长公主这次的作为是意图打破这种平衡,身为直接受益者的朱翊如何能允许?
长公主母女听到皇帝驾临自己的寝宫,两人都有几分喜出望外,毕竟皇帝很少会来到她们母女俩暂住的寝宫。
“参见皇上。”长公主带着女儿给朱翊行礼。
朱翊随手抬了抬,“都起来吧。”
长公主的脸上的笑容在触及到皇帝有些冰冷的表情,不由得一窒,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皇帝不高兴?“皇上这是?”
朱翊两眼直视这个皇姐,如今是越看越找不到昔日的亲近,兴许人到中年又隔了好多年的光阴没见,什么感情都消磨殆净了。
“皇姐,你们长住在宫里也不是个法子,明儿就搬回宫外的长公主府吧。”他淡淡地道。
这是逐客令了,长公主母女对视一眼,脸色都有几分煞白。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长公主几乎是颤着声音地问道,她不明白为何眼前这皇弟要赶她走,“是不是皇姐做错了什么?您说出来,皇姐改好不好?”
朱翊揉了揉额角,他确实觉得皇姐这一生挺可怜的,所以看到她示弱就会有几分不忍,但这样的招数用多了就会让人生厌,一味地装柔弱掩饰不了他眼前这位皇姐的真实本质。
“皇姐,你这样累不累?”
“皇上,我听不懂。”
长公主拼命地摇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她惹皇帝生厌了?
“皇姐,朕本来想给你留几分颜面的,可你的行事让朕实在是无法容忍,朕的儿子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或许因为小太子兄妹的诞生让朕对他们都有所疏忽,但不代表朕就漠不关心,这是两码事……”
朱翊说这话时脸色相当的严肃,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有朝长公主大声怒骂。
长公主这会儿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之余,她忙道,“皇上,是不是皇后跟您说了什么中伤我,皇上,我身为您的皇姐,又有什么可能会对亲侄子侄女不利呢?这根本主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闭嘴。”朱翊的神色终于愤怒起来,他没再给好脸色长公主看,“梓瑜是中宫之主,是朕的结发妻子,轮不到你在背后诋毁她,再说她也没有说过你半句坏话,为了你女儿的婚事,她熬了好几夜准备合适人选的名单,可你居然用这样的语气与态度说她?皇姐,你真让朕心寒。”
“皇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那几个孩子可怜罢了,所以我才会给他们送点东西表示心意……”长公主急忙再度解释,这回她没有再去攻击苏梓瑜,她这位皇弟比当年更在乎苏梓瑜,再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还是存在。
“可怜?”朱翊嘲讽地重复这个词语,“皇姐,你居然说朕的儿女可怜?你这是在指责朕身为父亲有所过失吗?还是在指责梓瑜身为嫡母疏于管教?”最后的语气已是出离于愤怒了。
皇帝这么一动怒,长公主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慌不择言,怎么能说帝王之家的孩子可怜呢?她忙自打了两个嘴巴,“皇上莫要与我计较,这都是我用错了词,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的,他们是天之骄子又如何会可怜?只是我与他们投缘,对,就是投缘……”
“皇姐,你是把自己还是把朕当成了傻瓜?”朱翊哪会信她此刻的措词,“你的目的是什么,朕还不至于双眼被蒙蔽看不清楚,皇姐,朕告诉你,朕心里清楚得很。”
长公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表情的皇帝,记忆里这皇帝还小的时候,她就常牵着他的手在宫里玩耍,那时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就算不是嫡出的公主,但她享受到的都是嫡公主的待遇,这也得归功于太后并没有女儿,所以她才能脱颖而出让太后养在膝下。
那时候亲密无间的姐弟,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而生出间隙来,她真的好恨,恨苏梓瑜抢去了属于她的东西,曾经,她才是离这皇弟最近的女人,她的话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如今让她如何甘心?
她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几步,实在难以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站在母亲身后的周雪柔忙扶住母亲,此刻她的两眼满是焦急,下意识就朝皇帝道,“皇上舅舅,您误会我娘了,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给朕住口,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余地。”朱翊正处在气愤当中,半点颜面也不给周雪柔这个外甥女。
从来没有领略到皇帝冷如严冬这一面的周雪柔,脸上的血色也快速地褪了下去,原来皇帝舅舅如此可怕,她顿时没敢再说出一句话来。
长公主看到女儿也遭了朱翊的呵斥,她轻推开女儿,两眼看向皇帝,“皇上,既然您希望我们母女搬出宫出,那我们母女必定谨遵圣旨不敢有违。”
她当即跪在地上。
朱翊居高临下地看了半晌她的跪姿,最后才轻声道了一句,“起来吧。”
长公主这才起身,周雪柔忙上前去搀扶母亲。
“出了宫也好,这样有助于皇姐反省一下己身之过,好好地当你的长公主,别再想东想西的,朕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局面。”朱翊现在的神色已经和缓了一些,“还有朕说过别辜负了皇后的一片心意,外甥女也双十年华了,再不嫁人就要惹笑话,赶紧找个对象成亲要紧,别再拖了……”
周雪柔的脸色当即更为难看,她这会儿顾不上这皇帝舅舅可怕的一面,忙道:“我不嫁那些平庸之人,他们如何配得上我?皇上舅舅,我是您的亲外甥女啊,婚姻大事如何能将就……”
朱翊一听这话,本来和缓下来的脸色顿时又紧绷,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周雪柔,这目光让周雪柔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来,全身如坠冰窖般寒冷。
长公主忙护住女儿,“皇上,柔姐儿是慌不择言,不过这也是出自她的本心,她心有所属,所以才会对皇后所给的册子里的男人动不了心,这也是我迟迟没有回应的原因所在。”
“哦?那柔姐儿想要嫁什么样的人物才满意?”朱翊这话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是翻看过妻子册子里所列的人选,个个无论家世人才相貌品行配区区一个公主的女儿已是焯焯有余。
只不过长公主母女现在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所以没有听出皇帝话里的潜台词。
长公主再三细思,如果今日不提,往后只怕更没有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放手一搏,她不想看到女儿失望,遂抬起头来直视朱翊,“皇上,柔姐儿有心上人了,在江南时就已经情倾人家,只是一直缺少机会罢了,此刻还请皇上成全她一片小女儿的痴心,让她能嫁得如意郎君,这样皇姐我也能真正放下心来。”
“那柔姐儿看上的是谁家的儿郎?”朱翊似感兴趣地问。
其实这事也好办,无非是他一道圣旨罢了,如果这人选没有问题,他成全一个少女的痴心又有何难?
长公主吞了口口水,“说来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柔姐儿的眼角也高,对方是叶旭尧,人品长相家世都是上上之佳,柔姐儿若能配上他,此生也就无憾了,还请皇上成全她吧……”
周雪柔也满眼期望地看向朱翊,如果皇帝肯成全帮她赶走林珑取而代之,她这一辈子都会感激这舅舅的。
朱翊却是吃了一惊,随后没多久就大笑出声,这笑声让长公主母女都头皮发麻,皇帝这反应是什么意思?赞同还是反对?
“皇上?”长公主试探地道。
朱翊笑容一收,“皇姐,你这女儿还真的得了你的真传,一样看上人家的夫婿,莫非还真的抢上瘾了?”
长公主被这皇弟这么一讽刺,牙齿不禁咬紧下唇,她感到全身一阵的冰冷,从所未有的冷,颤声道:“皇上,您什么意思?”
“皇姐,要点面子好吗?俗语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朕并不想做这有损阴德之事,一生做过一次就足以后悔半辈子了。”朱翊冷冷地道,“叶旭尧有妻有子,如何能拆散人家家庭就为了成全柔姐儿这不切实际的爱慕?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非要看上人家的夫婿?就这么点眼光?”
长公主母女顿时觉得颜面扫地,皇帝这几句话根本就是半点颜面也没有给她们留,提及周显当年休妻娶自己,长公主的脸上这才渐渐有些缓过来。
她定定地看着皇帝那张并不赞同的脸,从来没有一刻她会如此支持女儿的爱情,女儿爱上叶旭尧有错吗?就算对方有妻有子那又如何?可以休妻另娶,对于皇家来说这根本就不算是一回事。
“皇上,您真的如此绝情?看着柔姐儿伤心到死?”
“皇姐,你别拿这个来吓唬朕,朕也不是三两句就能动摇意志的人。柔姐儿想要嫁叶旭尧为妻那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你们赶紧给朕死了这条心,老实选个人嫁了吧……”
“皇上,当年周显是如何死的?”
长公主幽幽地发问,朱翊不由得一顿,嘴唇也紧抿起来。
“皇上不敢说了,对哪?我夫君他是死在自己的君主手中,这么多年了,我避居江南只字不提这事情,就是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没得怨,我是朱家女,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么多年了,我守着寡彻夜难眠,皇上知道吗?您欠我一个夫君,如今我就这么个女儿,我女儿就这么个心愿,您还要让她心碎至死,您就是这样对待您的皇姐?”
长公主越说越激动,她步步走向皇帝,眼里带着控诉,也有这么多年来压抑的痛苦,她不想拿这个来要胁皇帝,这个有伤他们姐弟的情份,但如今这皇弟根本就不站在她这边支持她女儿的爱情,这让她如何还能再忍?
看到皇帝默不吭声,她的情绪更为激动,“皇上,您无话可说了吧?您谋害了您的姐夫,让自己的姐姐守寡,这说到天底下也是不占理的事儿。我没有怪罪皇上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皇上我女儿一段锦绣良缘,其他多余的我不求,皇上,您就真的忍心拒绝我吗?”
朱翊闭眼长长呼吸一口气,原来皇姐知道这件事,也好,这样他的内疚也会少一点,“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吭过一声确实是让朕刮目相看啊,皇姐,原来你也是如此会算计朕,你又何尝不让朕心寒?”
“皇上,这一码归一码。”长公主绝口不承认她是想用这个来让皇帝内疚,从而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好处,“皇上,我不能让柔姐儿失望,这是皇上欠我们母女的,柔姐儿自幼就失去了父亲,皇上就还她一个爱人如何?区区一个义女又没有皇族血统算得什么正经的存在?皇上,我就这么个女儿,我不能看着她憔悴至死,还请您成全她的爱情,这是皇姐惟一的要求,也请您可怜可怜您的外甥女的一片痴心。”
她跪在地上祈求着。
周雪柔也忙跪在母亲的身边。
朱翊的神色十分的复杂,当年的真相长公主未必全都知道,但周显之死确是他亲自下的圣旨,这位功高盖主的草根出身的将领做得太过了,已经是皇室所不能容忍之事。
长公主见皇帝没有表态,又道,“皇上,您就真的那么狠心?”
“舅舅,我是真心爱慕叶侯爷的,此生只要能嫁给他为妻,我愿折寿十年。”周雪柔也忙表态。
长公主看了眼女儿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痴心一片,我看着她都怪可怜的……”
正在这时候,一道冰冷的女声响起,“长公主,只有你的女儿是人,本宫的女儿就不是人了?抢人夫婿抢得如此理直气壮,你真的让本宫开了眼界,这话亏难你说得出口?”
长公主母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苏样瑜来了。
果然她们看过去时,正好看到被宫娥簇拥进来的中宫之主。
这会儿的苏梓瑜面带愤懑之色,她的双眼冷冷地溜过长公主母女无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