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郭氏一脸错愕地看着丈夫,始终难以相信,莫非两家真的要结仇?“侯爷,怎么会这样?这是真的?”
“难道我还能搞错不成?”宣平侯双眼瞪着妻子,他此刻正有气无处发泄,“他们叶家与霍家做得毫不避人耳目,我还能如何搞错?”
林氏姐妹俩都嫁得极好,这是京城之人都有目共睹的,人家为了替妻子和小舅子出一口恶气倒也说得通,怪只怪他们想得太简单,以为逼儿子道了歉一切都勾销。
“真是欺人太甚!”古郭氏随即咬牙切齿地道,“就算我们靖儿有不对在先,他们也不应该这样做啊?”
自己儿子的前途就这样被人斩断了,身为母亲她焉能不恨?记恨林氏姐妹之余,连带对林栋这本来喜欢不已的乘龙快婿人选也恼上了。
宣平侯表情不豫地坐在原位,心里烦躁之极,听到妻子的恨骂声,心里也巴不得想要给点颜色对方看看,但理智又阻止他做些火上浇油的事情,毕竟这两人都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良久之后,他叹息一声,“哪有什么该与不该?这婚事往后休要再提,我们菲姐儿嫁不得林栋,还是为菲姐儿另觅良婿吧。”
古郭氏的心里“咯噔”一声,想到女儿为了林栋茶饭不思,现在更是与兄长闹别扭,实又不想让女儿伤心,加上就算恼了,也还是舍不得林栋这最佳女婿人选,“真不提了?菲姐儿她……”
“我说不提就不提,你没听到吗?”宣平侯大声怒道,“你看林栋现在是好拿捏的人吗?就算林栋肯,林栋那俩不好惹的姐姐也不肯,看她们如今这行事,我们还能如何?只能说我们之前都看错了。”
古郭氏看到丈夫发火,识趣地不再说些反对的话,细思一番,丈夫说得也没错,拿捏不住林栋,这婚事也就没有多少意义。“本来我还以为林栋没有亲爹在世,就算有俩姐姐,可这俩姐姐又出嫁了肯定管不了这么多,哪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也罢,这亲事我也不提了。”顿了顿,她又脸现怒色道,“夫君,难道林琦指派人打了我们靖儿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叶家做的事情要拿到证据不容易,但林琦派人打了她儿子之事却是有目共睹的,就这么不了了之?
宣平侯不吭声,他何尝不想把这事闹大为自己儿子报复回去?可这终究不好操作,半晌,他才道,“你以为我不想啊?那霍源如今极得圣上倚重,霍家是败落了,可烂船还有三分钉,再说叶家又岂会袖手旁观?”
看如今这样子,这两家是姻亲,那关系可是密切得很,以他如今这权势地位,未必够人家斗。
古郭氏闻言,一脸颓败地坐在原位,本以为自家的权势也不比人差,现在看来竟是不够瞧,长久,她又叹息道:“我迟些日子再为菲姐儿相看合适的人家,这回就挑个出身低微些的吧,省得又惹得一身腥。”
“你看着办吧。”宣平侯语气平淡地道,还是赶紧为这女儿择个合适的人家嫁进去,那他也不用愁白头了。
古郭氏看到丈夫不反对,这心情不禁更为低落,谁愿意自家女儿低嫁?可这又是没办法的事情,起身道,“我这就去跟菲姐儿说,今儿个襄阳侯府的满月宴我们就不去了,省得到时候自找没趣。”
本来还要参加叶旭融与苏妙珏二儿子叶耀南的满月宴,可如今人家都踩到脸面上了,她不至于还要把另一边脸面也凑过去讨好人家。毕竟她自己本身也是公侯千金出身,没有那么不要脸面。只可惜自己娘家给不了多少助力自己,要不然肯定要与叶家一较高下才甘心。
古雪菲与上回出席林珑小儿子满月宴时那样,精心为自己妆扮了一番,她就不信她比不过那区区六品官的女儿,一个出身不如她的女子凭什么踩在她头上?
看着菱花镜里面的娇俏容颜,在粉色衣裙的衬托下更显妩媚动人,她用手轻抚了一下鬓边的绢花,“玉芝,我好看吗?”
“姑娘今儿个一定是晚宴上最美的那个。”玉芝笑道,手里的动作不停,正拿着那金簪插在自家姑娘的头上,一边还用玉梳再轻抚一下发髻。
古雪菲正要回头笑嗔一句自家丫鬟,哪知一转身,就看到母亲站在门帘处正两眼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忙起身笑着扑过去,“娘,我已装扮好了,这就可以出发,咦,娘,你怎么还没换衣裳?我们现在不出发等会儿就会迟到了……”
看着母亲还是早上的那身装扮,根本就换之前新做的衣裳,她不禁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抓着母亲的衣袖都微微颤抖。
古郭氏心疼地看着女儿僵在脸上的笑容,这个傻姑娘,她到现在不得不承认她把女儿教得太单纯,伸手轻抚女儿年轻的容颜,满嘴苦涩地道,“儿啊,我们今晚不去襄阳侯府了……”
“为何?”古雪菲紧张地追问母亲。
她等今天也等了好长日子,心里始终担心林栋的伤势,可自己又没法子去看他,只能借着这样的机会希冀与他能见上一面,可现在母亲又说不去了?
“娘说不去就不去,菲姐儿,你忘了林栋吧,他不适合你,回头娘再给你相看个合适的……”古郭氏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趁女儿对这个男人没有用情至深,断了这心思也好,往后时间一长,该忘的也能忘个干净。
“娘,我不要听这些,为何要让我忘了他?”古雪菲捂着耳朵嚷道,“娘,你是不是嫌他家不是公侯世家?他可是新科状元前途无量,我配他有什么不妥?”
“菲姐儿,你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忤逆爹娘?”古郭氏也恼道,“对,我就是嫌他出身不好,再说你哥也说得对,他身体不好,你嫁他将来有你的苦头吃,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听娘的准没错。”
她不能再惯着女儿随着性子行事了,哪有未出阁的姑娘整日想着男人的?这根本就于礼不合,以前都怪她太过于纵容。
“娘,你太让我失望了。”古雪菲慢慢地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双眼空空地看着母亲,“我原以为你是真心疼我,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会支持我的任何选择,原来都是我想得太单纯,娘,你当初就该把我拘在这院子里,那我一辈子也不会胡思乱想,一切都按你的想法去做……”
看到女儿这伤心难过的样子,古郭氏的心似被人剜了般疼痛不已,到底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肉,她上前一把抱住女儿无力的身子,“菲姐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娘呢?你是娘生的,娘怎么可能不疼你不爱你?林栋真的不是你的良配,他或者性子温和好相处,可他家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古雪菲抓着母亲的衣袖追问,誓要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古郭氏叹息一声,原本她不想让女儿知道这些的,毕竟这些离闺阁太远了,掏出帕子将女儿腮边的泪抹去,半抱半扶着女儿到罗汉床坐下,“你可知这打你哥的人是谁吗?”
“是谁?”古雪菲瞪圆眼睛追问,心里却隐约有了答案,此刻她的脸上不禁有了慌张之色,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这人还能是谁?不就是林栋的好二姐。”古郭氏一脸苦涩地道出答案,“我原以为林家俩姐妹都出了阁,那也就管不了林家的事情,剩下的所谓林家主母,根本就是不够瞧的,哪需要放在眼里?至于林栋的生母,那已是霍家主母,根本就做不得林家的主,你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
顿了会儿,她又轻抚女儿的脸庞道,“林栋又是个性子温吞的,你的出身比他高,就算中了状元又如何?还不得从小官做起?他还没有发迹,自然得敬着你这公侯千金,你嫁他,将来在林家没人能给你脸色看,这些都是娘为你筹划的,本来也想得好好的,可惜……”
古雪菲从来没有听过母亲说这些,这会儿不禁表情怔愣地坐在原位,没想到打了兄长的人会是林栋的二姐,那天她还好喜欢林栋的二姐,觉得这是个豪爽的人,哪里知道对方会如此恶毒?
看到母亲停了下来,她不禁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母亲追问,“娘,可惜什么?”此刻她的左手指正将右掌心抠出血来,可她竟不觉得疼,只知道自己的心比这疼上百倍千倍。
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是不会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在没有喜欢上林栋之前,每逢过年做生日看大戏时,看到戏中的富家千金只凭一眼就能为个男人要生要死,那时候她还嗤之以鼻,说过这富家女真丢尽了天下千金的脸面。
可真正当爱情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她才明白丢了心就什么都丢了,哪怕只是一眼,爱上就是爱上了,没有理由,没有理智可言。她方才明白感情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由不得你去细细地规划,去比较比较一番做决定,一切都是由心而动。
古郭氏看到女儿这样子,眼里也不禁流下泪来,又抱着女儿痛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老天怎忍心如此对你?”
古雪菲愣然地由着母亲抱着痛哭,她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伤心?只知道这一刻她也好想哭,眼泪又出那双无神的大眼睛里面流下来,一滴一滴地打在古郭氏的肩膀处。
“太太,姑娘,赶紧别哭了,这伤身体……”一旁古郭氏身边得力的嬷嬷忙劝道。
她们都知道古郭氏在哭什么,只是这涉及到姑娘的*,就不是她们能多嘴的,不然太太必定会要了她们的命,而她们也舍不得看自家如此美貌的姑娘一辈子小姑独处,将来要看兄嫂的脸色行事。
只能说老天爷对自家姑娘还不算完全狠,至少给她开了一扇窗,让她有一个高贵的出身与出色的容颜,这些都是自家姑娘的资本。
好一会儿,古氏母女方才止泪,古郭氏接过一旁嬷嬷递上的巾帕抹去泪水,又帮起女儿抹泪,长叹一声,“可惜他有两个不好惹的姐姐,菲姐儿,你还没嫁人不知道这厉害处,他这俩姐姐就是将来骑在你头上的隐形婆母,你还不得不看她们的脸色行事做人,你说这婚事我们又如何能结?她林家女是什么个出身,充其量不就是破落户的女儿,连你一根毫毛都比不上,如今一朝小人得志就这般动作,你若真的嫁给林栋,她们还不得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为了打消女儿的念头,她不惜把林家姐妹夸大了说,其实凭心而论,如果她是林氏姐妹,只要有能力估计也不会轻饶敢打林栋的人,更何况人家真真是姐弟互相依靠长大的,这关系自然比旁的姐弟要深厚得多。
但理解归理解,她现在也是真的恼恨林氏姐妹的狠绝,古靖再不对也是她的儿子,她不能手指拗出不拗内,儿子再劣根也是她心里的宝,一如林氏姐妹将林栋当成宝一样。
“她们真的有那么可怕?”古雪菲睁圆眼睛看着母亲道,她实在是难以置信,就她仅见的那一次,这姐妹二人都是和气好相处的人。
“她们一个派人打了你哥,一个害得你哥没了个恩荫的官职,这还不够狠毒吗?”古郭氏冷笑道,“所以从今往后,她们林家与我们宣平侯府再无往来,我们也是绝对不会与林家结亲,菲姐儿,从今天开始你就把心收一收,娘一定会给你找桩好姻缘。”
古雪菲没有吭声,母亲嘴里的好姻缘她不稀罕,她就稀罕那一眼就入了她眼里的林栋,没人知道那天要酒楼里面,她就将林栋的一切刻进了心里,想要再把他驱出心里谈何容易?
古郭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少女情怀总是痴,更何况是没见过多少外人的闺阁千金?“菲姐儿,难过只是一时的,将来都会好的,你要信娘的话。”
古雪菲依然不做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母亲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知道,等到她再回过神来时,屋里已是华灯初上。
不知道大丫鬟是何时来点灯的?她起身走到菱花镜前,把头上的珠钗一一取下来抛到梳妆台上。
“姑娘,让奴婢来吧。”玉芝一向极得古雪菲的喜爱,这会儿也就只有她还敢做声,其他人都只敢缩着脖子张望。
古雪菲没有理会,拔完了珠钗,她更是把之前用了不少心思梳好的发髻给拆了,手上的力道更是没个准头,一下子扯下不少头发。
“姑娘,您别这样,奴婢看了难受,姑娘,您有气就撒在奴婢的身上,您别糟贱自己的身子啊……”玉芝看得不禁哭着去阻止古雪菲自虐的动作。
“啊——”古雪菲突然大叫出声。
玉芝吓得忙抱住她,生怕自家姑娘有个好歹那就糟了,嘴里只能劝道,“姑娘,您别这样,您别吓奴婢……”
古雪菲哭着跪在地上,玉芝也忙跪下来抱紧自家主子,嘴上仍旧劝说着,其他的大丫鬟面面相觑,赶紧也跟着跪下来。
妹妹的伤心痛哭,古靖此刻完全不知晓,在知道是何人出手弄伤他,他就握紧左拳道,“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一旁的宣平侯看着儿子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来气,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你别再给老子乱来,这事说到底都是你惹回来的,若你不去招惹林栋,会有这麻烦事找上你?”
“爹,我那天也没有把他打伤得太厉害吧?”古靖举了举自己用板子固定掉着养伤的右手道,“可他们那天都把我的右手打折了,这账怎么算?”
“还能怎么算?”宣平侯冷哼道,“人家真要将你弄残废就不会是仅仅打折你的手?要知道霍源是武将,他的手下都是练家子,你这点伤算什么?人家也是给点教训你尝尝罢了。”
他并不想儿子再冲动行事,再说与叶霍两家冤冤相报对宣平侯府来说并不是好事,有些仇易结难解,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儿子因此再影响仕途了。
自己儿子的短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科举一途儿子就不用想了,根本就不是那块料,所以只能恩荫做官,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只要没人挡道,儿子要谋一个官职还是容易的。
“爹,你居然要我咽下这口气?我不服。”古靖怒道,他要是见了林栋肯定要将他打个半死才肯甘心。
宣平侯气得脸色难看,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儿子后脑勺上,“你还想着报复回去?就凭你这世子身份?儿啊,你怎么还如此天真?莫说叶霍两家,光是林栋你就动不得,他是今科状元,圣上对他也颇多欣赏,将来肯定前途无量,你与他做对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说你打算也学那霍家女一般,把自家的爵位弄没了才甘心?”
霍香玉这个败家女哪怕死了,在京城也是名声响当当的,至少很多世家大族在教育子女时都喜欢拿她来做反面教材,就是因为她的举动才害得霍家从世家中除名,这样的教训可是血淋淋的例子。
古靖这才不得不收敛几分怒气,可怎么想也不甘心,遂对父亲道,“爹,就算我们不寻思报仇,小妹无论如何也不能许给林栋,不然我们宣平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那是当然。”宣平侯冷声道,他是不想冤冤相报,可与叶霍两家却是从此不再往来,这次就当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他林栋就算是中了状元,那也是配不得我们菲姐儿这公侯千金。”
古靖一听到妹妹与林栋的婚事不成,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再看看自己受伤的右手,看来这伤受得也还得值得的,林栋那个瘦弱的病鬼,真心不是小妹的良配,谁嫁谁倒霉?
与古家低迷的气氛相比,襄阳侯府的满月宴仍旧是热闹非常。
苏梓瑜没有偏心,依旧给侄女新出生的小儿子赐下不少东西,这些大多数人都看在眼里,均纷纷大赞叶钟氏娶了两个好儿媳,叶钟氏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在开席前,林珑却被叶家二房的叶荣氏拉到一边好生道谢了一番。
叶荣氏这会儿眼睛湿湿地道,“尧大嫂子,这次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你才好?若不是你,只怕我家姐儿就真的被她祖母送到庵堂去……”
她心里现在对婆母叶王氏那是恨之入骨,只是她现在人微言轻难以报复回去,不然肯定要让这婆母尝尝味道才好。
林珑淡然一笑,“弟妹赶紧别说这些见外的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往后还是往那法师身上多使点劲,让他多说你与蕴姐儿的好话,二婶母也就会对你们母女好点。”
说来也不算是什么法子,不过是叶王氏信任的法师处下手,塞了银子,对方就立即改话,叶王氏这信女又如何还会将孙女儿遣往庵堂去?不过叶王氏这祖母还真是凉薄,不管如何,这孙女儿也是自己儿子的亲生骨肉,怎么就忍心把这几岁的娃娃送走?
“那是自然,我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也不能让他再害我们母女二人。”叶荣氏恨恨地道。
这幕后指使的人通过林珑她也查到了,正是丈夫现在最宠爱的姨娘,这女人仗着自己是京城六品官的庶女,就妄想将她取而代之?真真是想错了她的心,迟早她要将这女人抽筋剥皮才能解心头之恨。
林珑一看叶荣氏这表情就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暗叹一声,别人的家事她没打算插手太多,毕竟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她再同情叶荣氏那也是妄然。这女人的婚后过得好与不好,不是光凭自己努力就行的。
劝了几句叶荣氏要宽心的话,她就找了个借口离开,有时候听得这些伤心事太多,再好的心情也会破坏怠净。
晚宴开席之前,她看到林绿氏正携着个年轻姑娘过来,眼睛微微一眯,忙迎上前去。
林绿氏身边的年轻姑娘不过二八芳华,与古雪菲相比,她的长相也毫不逊色,鹅蛋脸上一双剪水秋瞳看着只觉得清纯无比,一笑倒也让人心旷神怡,无疑这女子一看就是极有福气。
“小女子见过侯夫人。”她一看到林珑过来,忙屈膝行礼。
“邝姑娘请起。”林珑伸手轻扶她起来。
邝朝云略有几分受宠若惊,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谢侯夫人。”
自己的父亲则从六品官升至刑部正五品的郎中,但在对方的眼里怕是不够瞧的,襄阳侯府的门第有多高,她是知道的。
自己的出身在别处来说算是高了,但在世家遍地走的京城来说,那无疑也还是小门小户的,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妄自菲薄。在来襄阳侯府出席这样的宴席时,母亲就告诫过她,千万不能表现得过于小家子气让人家瞧不起,要记得自己也是官家千金,凡事不卑不亢应对即可。
林珑对这邝朝云的表现是极满意的,这样的出身在京城确实不够瞧,但人也不能全看出身,世家大族尚且出了霍香玉、慧明郡主、周雪柔之类的人,小门小户的女子教育得好,其实更懂上进与为人。
只可惜邝朝云表现得再好,她也没打算引见给自己弟弟,栋弟爱恋的是古雪菲,她这做姐姐也没想过要棒打鸳鸯让栋弟难过,但给宣平侯府一点颜色看看也是必须的,不能任由宣平侯府低看了林家。
如果认为把女儿嫁给她弟弟就是因为栋弟好拿捏,那宣平侯就大错特错,她得让对方知道,她身为长姐是不可能任由别人随意欺侮林栋,所以这次她才会一反常态出手干预了。
成亲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这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邝姑娘今儿个不用太拘谨,我与邝姑娘也算是一见如故,见到你就像见到当年的自己,这就是我们的缘份。”她笑道。
她确实欣赏邝朝云,所以才会愿意拉她一把,有她做筏这姑娘也更能嫁进好人家,就当是她借用她的名义来刺激宣平侯府的补偿。
“小女子晓得,侯夫人无须客气。”邝朝云忙道。
林珑在借用她名义之时就把事情跟她说清楚了,当时她娘是不赞成的,就怕影响她择婿,可她却是一口就答应了,机会就在她面前,她不能任其流走,随父进京高升,她对这京城就看得更透彻。
与林珑交好于她百利而无一害。
两人正亲热地说了一会子话,邝朝云的亲娘就寻了过来。
邝朝云的亲娘邝邰氏与林珑客套了几句,就拉着女儿离开,她是知道女儿心思的,只是心中尚有余虑。
“娘,你这是做甚?”邝朝云低声朝母亲道。
“云姐儿,娘这是担心你,如果真的能嫁给新科状元就好了,你配他正合适……”邝邰氏始终遗憾女儿并不是被林珑看中为弟媳。
“娘,这话赶紧别说了,我现在能与侯夫人有所往来,于我于爹都是好事。”邝朝云很清醒地道,她知道自己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当然对只暗中见过一面的林栋,她也是心生好感,但终究人家没有相中她。
邝邰氏看到女儿的脸色不豫,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不过正如邝朝云所说的那样,因她与林珑交好,所以在这场云集京城大部分世家的晚宴上,也有不少高门嫡女与她说话,甚至有不少人表示邀请她进诗社,这让她又是惊又是喜,心下更是想定要小心应对才是。
邝邰氏看到女儿与人交往一切顺利,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与旁边的人说话更是温声细语,她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邝夫人,你家闺女是不是被襄阳侯夫人相中给新科状元的?”有人不怀好意地问道。
邝邰氏闻言,表情略怔了怔后淡定地道,“看夫人说得,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您可不要多说,我家云姐儿年纪还小,侯夫人说与她投缘。”
这投缘二字用得也妙,没说清什么,但又似说清了什么,又让人不好再追问。
一时间,大家再好奇也没再过多地问邝朝云是不是要嫁进林家的事情。
林珑却是私下与林绿氏道,“二娘,这邝姑娘的事情你不要与栋弟说,也不用引他们认识……”
林绿氏皱了皱眉,比起古雪菲,或者邝朝云更合适嫁进林家,遂少有地打断林珑的话,“珑姐儿,真的不多考虑一下这邝姑娘?咱们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的。这古姑娘身上真的有古怪,要不然古家把人逼死为哪般?我是怎么想也想不通,就怕万一娶进门发现了有问题,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不如干脆不考虑她,或者这邝姑娘也能入得栋哥儿的眼也不一定。”
“我看难了。”林珑摇头道,“栋弟一向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九匹马也拉不了他回头,这古姑娘再不好那也是栋弟相中的。我之所以没答应拖着这婚事,也是想让宣平侯府知道,不是他家愿意嫁闺女,我们栋弟就一定要娶,京城好姑娘多得是,不然这宣平侯府真以为我们林家无人好欺负。”
“可如今两家闹成这样,这婚事还如何能成?”林绿氏发愁道,其实林栋娶谁她都是没发言权的,所以就算再喜欢邝朝云,她也不能坚持要娶进门。
就好比今晚,她仔细地看了看,古家母女根本就没来,显然这古家就因为古靖挨打又被黄了即将到手的官职一事记恨上了林家,两家现今结仇,再谈结亲那不是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