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柔担心发烧弄得两脚发软的于小葱起夜难,所以这一夜就陪着于小葱一起睡了,两个人这一夜睡得都比前两天沉,一觉到天亮。
沈嘉柔没做噩梦。
于小葱也没做噩梦。
“你醒了?”被窝里的沈嘉柔微微坐起来,伸手过去抚了抚于小葱的额头,“好点儿没有?”
于小葱赖着温暖的被窝,一点儿也不想起来,她把沈嘉柔拉到身边来,两个人脸挨着脸,于小葱后半夜出了点汗,人就爽利多了,她望着沈嘉柔说:“我好多了。小柔,离婚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你问这些做什么。我总有事情做,不会饿死我自己,或是离了婚,就把自己弄得惨不忍睹。”
“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纽约游学?”于小葱问。
“……我不想出国,只想多陪陪我爸妈。我现在没心思玩。”
“谁和你说,我游学都是出去玩的。”于小葱凑近了一点,沈嘉柔仰躺着,说:“现在我终于回家了,心里觉得很踏实,你知道么,很久以前,我就想着要是哪天我离婚了,我一定活不成,可是你看看,我现在还是这么活着,还是要吃喝拉撒睡,还要挣钱、养家,给嘉定、嘉音他们攒点儿,还有我父母。”
难道说很久以前,沈嘉柔就想离婚了?于小葱握住她的手,两个人开始在被窝里谈心,像很久很久以前的学生时代一样。
沈嘉柔靠在于小葱的肩膀上,说:“去年年初,我就觉得,我和阿瑞的婚姻在走向末路,反正离婚这事儿不远了。只是我在极力争取,还在冥顽不灵的咬着牙。”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这种事情,说不明白。也没有谁对谁错,你知道么,只能说个性上不合适,不能相互的包容和谅解,甚至不能一起成长。”沈嘉柔笑了,“那次在白冰冰的生日聚会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汤嘉丽手上的那个祖母绿尾戒?”
“………哦,记得。怎么了?”
沈嘉柔又笑了,“那枚尾戒……是我看上的。央着阿瑞给我买,求了三个多月,他说让别人买走了,可是好像有一次,我在他大衣口袋里翻出来一个空戒指盒,当时我可开心了,以为他买了,不告诉我,可是一打开,空的。过了这么久,我还念着那枚尾戒,结果它戴在了汤嘉丽手上。我再胡涂,也识趣了,我得不到阿瑞的欢心,也不懂怎么去得到,我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那样宠溺,换句话说,我觉得,我没汤嘉丽有魅力。”
“小柔。”于小葱坐起来,侧身抱住了沈嘉柔,“谁说的,你很有魅力的。”
“我以前还安抚过其它太太,心里就觉得,要是我家段成瑞出轨了,我一定要他好看,或者是把第三者踢飞,现在啊,我是懒得踢了,也完全不想要她好看,我就是不断的问自己,我到底要什么?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结果啊……我听见了我自己心底的声音,于是我就敢和他说离婚了。”
两人面对面,沈嘉柔又说:“我向来觉得什么事情都是能者居之,她有魅力,就让她来做这个段家少奶奶。我呀,退位让贤。”
乍听起来像是气话,但于小葱知道,这下子沈嘉柔是来真的,她真的放开了段成瑞的手。
在家里整整呆了一周,段家那头没任何消息,沈家这头捡了个沈先生在家的空档,一家人坐在一起开会,于小葱和喜慧不是外人,便围着桌子坐着。
沈先生因为沈家负债被人卸了一只手,目前只能领着一个公益组织的残疾人津贴,除此之外,他还为这个公益组织免费去燕州的贫困小学教学。
“这离婚的事情,我得再问一下。嘉柔,你是真觉得和阿瑞没办法过下去了吗?”沈先生问。
“对。”沈嘉柔万分肯定,沈先生也不再问了,“你妈的意思是离得干干净净,半分情面不再讲,我的意思是离得妥妥当当,面子上要过得去,不希望你和阿瑞那孩子离婚后变仇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退退缩缩的。别听你爸的,他段成瑞离了婚还是钻石王老五,你离了婚了,这世道,在咱们燕州,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沈夫人这句话说完就后悔了,她望了一眼沈嘉柔,“别怪妈直白,往后你没有个傍身的产业,恐怕只会越来越艰难。”
沈嘉定眨了眨眼睛,“姐和姐夫真要离吗?”他对这个姐夫虽说无多大好感,但整体来说,他觉得段成瑞还成,他仔细想了想,“姐,离了婚的女人,在我们燕州,会被看不起的,而且,你又是因为没孩子所以才……”
婚后三年没生出一个孩子,这大概会成为沈嘉柔再嫁的一个巨大困扰,甚至会让她再也嫁不了别人。
“嘉定,那你说,姐和姐夫不离?”沈嘉柔笑着问。
“我是想,离婚终究不是好事,千万不能让段家把罪名安到你身上,比如生孩子这件事,要是他们家非得拿出来说事儿,姐你必须说是段成瑞自己生不出孩子。”沈嘉定握住沈嘉柔的手,说:“以前我同学的老妈离婚了,他们硬是把她名声弄坏了,结果……她到现在都找不到男朋友,我同学和她老妈相依为命,很苦。”
沈嘉柔觉得欣慰,沈嘉定长大了一点,还知道想到这一层,沈先生也觉得二小子心变细了,随即又想到这小子今年也二十五了,之前那个定下的未婚妻因为沈家败了就分手了,那件事多少让沈嘉定这孩子比从前谨慎小心了,也明白了人情世故和世态炎凉。
“好吧,两票,我一票,嘉音在学校回不来,那就小葱投一票,全票通过的话,我们就开始商量这婚怎么离好?”沈父说。
“干爹,干妈,离婚这事儿我同意,但是离婚这事儿由你们二老出面,还有潘姨出面,我不同意。”于小葱说得十分简练,沈夫人有些感动,“知道你心疼你姐,可是这事儿还是得家里人出面。”
于小葱的考虑是很有道理的,沈父向来不善言辞,而且是个好好先生,不容易和人据理力争,通常都会君子相让;沈夫人纵使能言善辩,但毕竟自从家道中落以后就鲜少在上流社交圈里打磨,不一定能说得过现在的段夫人,于小葱最怕说不过也就算了,段夫人一张不留情的利嘴到时候把沈夫人气得直冒火那就真是一场灾难了,段夫人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埋汰沈家的没落。
潘喜慧想了想,问:“于小姐,那这事儿,你觉得谁出面最站得住脚呢?”
于小葱看了一眼沈嘉柔,沈嘉柔正要说当然是我自己,于小葱就说:“我。”
“……”沈夫人不同意,“你个没结婚小姑娘,搀和离婚的事情,以后说出去名声不好听,而且这样的话……于家和段家倒像是杠上了,也不好。”
“干妈,你要是真疼我,就依仗我这一次。小柔的性格我太明白了,要不是真受了莫大的委屈,她不会自己断了自己以后的幸福,这一回,我要站在她身边。”
沈嘉柔眼一红,于小葱接着说:“为什么我最合适呢。我和阿瑞也是多少年的哥们儿了,我做个中人,调解一下他们的财产分配,是最好不过。这事儿,我想段家不想闹上法庭,那就只能磨嘴皮子,把该给小柔的给小柔。”
沈夫人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我们娘家这头总要有人过去啊。”
“我会好好安排的。你和干爹啊,就放心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