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沈嘉柔正在和纪连曦说笑呢,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简直是不像是来和他离婚,更像是那一天,他们两个召集了各自的朋友,包了个包间,要宣布结婚的喜讯一样。
思及此,段成瑞更加不愿意离婚了,而且只要一想到沈嘉柔和他离婚后,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就一阵愤怒。沈嘉柔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段成瑞扭头就要走,段夫人就走出去把他拉了回来。
于小葱坐在中间,段成瑞、段夫人和段成渝坐在右边,沈嘉柔、纪连曦、李旦和简美静坐在左边。
段夫人一瞧,沈嘉柔娘家人一个也没来,只来了一帮狐朋狗友,心里忍不住想,沈夫人恐怕舍不得拆了这门婚。
“嘉柔啊,你妈妈怎么没来。”
“不是什么大事,不劳烦她老人家。”沈嘉柔抿了一口香香的铁观音,“段夫人,我毕竟做过你的媳妇,你也知道,我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玩阴的,咱们就直说了。我和段成瑞和平离婚。”沈嘉柔看了一眼段成瑞,段成瑞忍不住冒火,“谁跟你和平离婚!我不同意离婚?你凭什么要和我离婚?我就不离。”
“成瑞,别耍小孩子脾气,在家不是说好了吗,嗯。”段夫人制住了段成瑞,段成渝笑着说:“真是可惜,我还没叫过你多少声嫂子呢,你和我哥就这样……”
“放心吧,你有的是机会叫嫂子的。”李旦瞧着段成渝那假笑的模样就浑身来气,“等汤狐狸进门了,你可以天天叫,时时刻刻叫,肯定叫过瘾。”
纪连曦握住李旦的手,真害怕这小祖宗一上火上去给人砸一个大窟窿。
“咱们双方静下来好好谈。”于小葱适时制止了小火苗的蔓延,她看向段夫人,“你和阿瑞在家说好了什么,现在就好好谈吧。”
“于小葱!你不是人!居然帮着她和我离婚!”段成瑞指着于小葱,于小葱认真的说:“你们结婚的时候请我当的伴娘,离婚的时候当然请我当散娘,这是理所当然,也是很合规矩的。”
散娘一说,在燕州确实有些流行。她这玩笑一开,段夫人也没来由的笑了,李旦笑得幸灾乐祸,叫你个王八犊子不疼老婆,你搞小三让你搞一辈子小三,渣子!
“别给我再蹦气话了。”于小葱这句话口吻冰冷而强制,段成瑞早就醒酒了,这檔口已经骑虎难下,他想找茬把眼前的离婚谈判给弄黄了,可惜就是找不到,所有人都比他严肃正经。
段夫人笑完了,就望着沈嘉柔说:“你嫁进来三年,平时的花费全都是段家出的,你现在手上的首饰也是我给你添置的,我自己的女儿小渝,我都没这么疼过。哎,你现在倒是张口要和我们成瑞离婚。我这个婆婆不是痛心的,不过啊,我也知道,婚姻破裂就是破裂了,长辈怎么努力也没用。”
“我嫁进来三年,平时的花费确实都是段家出的,可是也全用在段家身上,我现在的手上的首饰确实是您给我添置的,我很惜福有您这样的好婆婆,您疼人从来都是这样的,给我买首饰,给小渝买房子,一套一套买,她多一套房子,我就多一套首饰,她有多少套房子,我就差不多吧,有多少套首饰。这确实是您对我和小渝的爱。”
段夫人眉毛一跳,这三年来沈嘉柔几乎没和她顶过什么嘴,最起码不敢这么冷嘲热讽的,而且,她什么时候知道她给段成渝买房子这件事情呢?这个大儿媳难道没有她想象的愚笨吗?
沈嘉柔冲段夫人亲昵的眨了眨眼睛,颇为幽默的说:“当然,亲闺女和外来的媳妇就是不一样的,我懂的。”
段成瑞也觉得不认识眼前的沈嘉柔了,他默默的看着沈嘉柔,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段夫人第一句话没尝到甜头,第二句话就忖度了一下,又笑着说:“自然的,旁人眼里亲闺女和媳妇不一样,在我家,是一样的。我对你,对成渝都是上心的。你怨我不上心的时候,也要好好想想,我们成瑞私下里贴补了你父母弟妹多少啊,光是那些海一样溜出去的贴补,就能抵成渝手上那些房子了。”
“段夫人和我果然是心有灵犀,关于这些贴补,我母亲在账上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我高中时候开始算的话,如今也还得七七八八了。您看看。”沈嘉柔拿出了一本泛黄的账目,沈夫人向来不觉得沈嘉柔是他段家的媳妇的,吃他们段家的喝他们段家的用他们段家的钱就是天经地义的,无论是沈嘉定的学费、沈嘉音的医药费,还有一些段成瑞替沈家还的债务,沈夫人都会尽量在过后一点一点的还上去,刚开始还的很慢,后来渐渐积攒着,那些个看上去还不上的债务,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还得差不多了。
段夫人戴上眼镜,仔细的翻了翻账本,翻完了之后她心里笑道,她就说嘛,瘦死的骆驼一定比马大,沈家一定还有家底,有家底还让长女那么寒酸的嫁过来?她这么想时,倒是完全忘了沈夫人的娘家在南泊还有好些个亲戚呢,在南泊当地也都算是小康以上的人家,这家凑个十万,那家凑个八万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干净一些债务是完全有可能的。她又翻了一遍账本,笑着说:“这账目我看了,是都还的差不多了,只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拿我们段家的钱,还我们段家呢?”
段夫人的疑惑颇有道理,段成渝也拿过味道有些难闻的账本前后翻看了,她问段成瑞说:“哥,这些账,真的都还了?”
段成瑞觉得谈钱伤感情,他给沈嘉柔家还债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要她再还过,她是他老婆啊,他给她还债不是很正常吗?可就是因为这些贴补,母亲三五不时就会问,一边问一边斥责他说明沈家?他总是在母亲这头落不到好,在丈母娘那头虽然得到了谢意但总也……到今天看到账本,他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他真的没有让丈母娘还钱的意思啊……他陡然觉得自己的婚姻被撕开了,没有了表面的幸福和睦,有的,只是金钱与金钱的交换,这让他觉得丑陋和……面目全非。
于小葱开口问道:“阿瑞,这些都还了吗?”
纪连曦看出来段成瑞为何说不出话来了,哎,他这样的老公也是很正常的,本来娶个媳妇回家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媳妇和自己的老母之间,他要是两头哄不好,他自己又立不起来,那就是两头不是人。这事儿多简单呐,他要是给沈家还债,那肯定得实话和段母说还了多少,实在不必瞒着段母,段母一旦疑心数目多少,段成瑞只要立得起来,给她来往的账目,然后稍稍和稀泥,定然能哄好母亲,不会让段母一直这么疑窦丛生,觉得自己儿子在贴补这件事上吃了大亏,而段成瑞肯定表现的犹豫不决,那就越发让段母疑心。
疑心生暗鬼,时间一长,婆婆自然和媳妇对立起来。
哎,这就叫做好心办坏事,这段成瑞在这事上也不算太坏,只能说是太稚嫩,还没完全胜任儿子和老公这两个角色。
翻开那账目一看,基本没有天大的账目,全都是各式各样几十万起步的小账目,当时段成瑞是在和沈嘉柔热恋时候给沈家一口气填上了所有债务,也就免了利滚利的滚成巨债。
“都还了。”段成瑞的无奈的掩住双眼,向后靠过去,沈嘉柔抿唇道:“段夫人,这笔账算是过了?过了的话,再谈别的吧。”
“还有什么可谈的,沈嘉柔,你就不觉得丢脸吗?”段成瑞睁开眼睛,愤愤的说。
“如果只是谈钱,我不觉得丢脸。反倒是,要是谈我和你,你和汤嘉丽的感情,我会觉得非常丢脸。”沈嘉柔说。
“哎哎,我们把该算的算,不用说那些没用的。”段夫人害怕这算账的过程被打断,她看完账目之后,起初不信,后来信了,原来这儿子也没给他们沈家贴补多少……她皱皱眉头,笑着问:“嘉柔,我记得你们家那时候沈记的那三家大的食品厂倒了,工人们罢工,把你父亲的头都敲破了,全都要工资,还有供货商的尾款等等,最起码有一两百万的工资没发呢,我瞧着,也得三百万以上才能填好的窟窿呢。这个钱,你又是哪儿来的?”
“这是我们家的债,您也要操心?”沈嘉柔反问。
她不反问还好,一反问段成渝就觉得猫腻很大,“这么说,也是我哥哥给你们还的?那样的大帐,你妈妈怎么不记得还呢?”她说完就啪的一声把黄黄的老账本扔在了桌子上,满脸的不悦。
沈嘉柔正要开口,于小葱就深吸一口气的开口道:“我给她还的。”
段夫人一惊!什么样的小姐妹情谊能值这么多钱?段成渝也不大相信。
段成瑞也很是惊讶,那时候,沈嘉柔还没有认于夫人做干妈呢。
“当时的情形很危急,没有别的办法,我把我手上的股份卖了,给她还的。”于小葱好像在说一件小事,可只有沈嘉柔知道,当时她要卖股份,她父亲不让她卖,差点失手就把她打得从楼梯上摔下来。可无奈在于小葱的股份是她外公给她的,最后于先生屈服于女儿的坚持,替她找了买家,让她自己和别人谈,于小葱倒也谈了个好价钱,这才填了沈家的那个大窟窿。现在回想起来,沈嘉柔都要为这件事后怕,她看了于小葱,于小葱笑了笑,当时那工人都快要砸到沈家了,她日夜害怕沈嘉柔被那些工人用钢管砸死。
谈到这时候,气氛多少有些改变了。
段夫人一步步想要撕开沈家贪图他们段家的钱财的伪善面具,却一步步的被证实一切都是她以小妇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最可气的是,这三百万以上的“贴补”段夫人本来是想拿回来,现在却被告知……这笔钱压根是于小葱替沈家垫上的?她多少有些气急败坏。
李旦听到这里不由啧啧出声,“小柔,你还不如和小葱过呢,你看小葱多好,还债也还得神不知鬼不觉,我怎么就没看见小葱还债还得于夫人追在她屁股后面喊打呢?……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
简美静唏嘘不已,于小葱和沈嘉柔一直都形影不离,闺蜜感情好到这份上也算不上多反常,反常的是于小葱根本从没提过她给沈家还过这么多钱,就算此时说出来,好像也挺甘之如饴的。
纪连曦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也没多少惊讶。
“你们,感情倒是很好。”段夫人想了想,“除了这一笔,前年那件事……”
段夫人还没说完,于小葱就笑着说:“是我妈用她一半的嫁妆压进去的。……段夫人,情况非常明白,您一直以来都把着阿瑞的大财进出,所以,您很清楚,他不可能有大额的资金支出,也就更不可能给沈家还超过三百万以上的债务,他也没办法走公帐,因为段先生肯定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小葱……”沈嘉柔握住她的手,于小葱说:“早知道这些事情会让你困扰,我就早说明白就好了。我以为我和我妈妈替你还上也就行了,没想到,我还得告诉全世界,我替你还清了。今天正好是个好机会,段夫人,沈家现在没有任何负债了,也不会再劳烦任何人帮他们家还债。”
简美静睁大眼睛,多少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很多时候,当时爱的死去活来的老公都不如一个知心闺蜜来的贴心。
纪连曦开口道:“那就再谈谈其它细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