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辉抿着唇,他定定的看向沈嘉柔,说:“嘉柔,辉叔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现在我说出来,不求你能原谅我,因为在他们拔茶树的时候,我也是知情的。”
沈嘉柔能理解荣辉的苦处,这次他能对他说出真相恐怕也是考虑了很久,她笑着说:“我知道了,您心里受累了。”
荣辉松了一口气,要是换成段成渝、段夫人,一定会迁怒于他,指责他马后炮不早说!把他骂的狗屎不值!而沈嘉柔却只是一笑了之,这样的女人,有胸襟气度,和容人的雅量,能理解别人的难处,对别人为自己做的事情,时常抱有一颗知道感恩的心,而不会苛责要求更多却觉得理所当然。
人活在这世界上都有难处,在自己的难处里能帮别人一把,已经是可贵的了,沈嘉柔只会念着荣辉这时候说出来真相的好,给了她一张底牌,让她有机会最终打败段夫人。她看向荣辉,说:“辉叔,谢谢您,您可算是给我解了困局。”
“你会怎么办?”
“这……”沈嘉柔想了想,“您特地让潘姨约我过来,我当然得领了您这份情。”
“是我还你的恩情。”荣辉活到这把年纪,细细算算,也没几个亏欠的人,除了段夫人,那就是沈嘉柔了。
“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对我说了什么,并且,也不会段夫人完全下不来台,但段夫人的弟弟,恐怕就得出来担这个责了。”沈嘉柔平静下来想着,荣辉特意把段夫人的弟弟摘出来,恐怕他也早就对这个游手好闲的弟弟不满了,荣辉说出来的本意恐怕也就是想借了沈嘉柔的手除了这个祸害。沈嘉柔看向荣辉,“这事儿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放心。”
“对你,我当然放心,要不,我也不走这一趟。”
以沈嘉柔对荣辉的了解,他对段夫人很忠心,却也没有忘了最基本是非黑白,她结婚三年一直都在和荣辉交心,曾经还想要通过他和段夫人达成良好的婆媳关系呢,他指出段夫人弟弟这个缺德鬼,从长远看,也是为了段夫人好,和这样的弟弟这样胡闹,就是作死。
“造梦之花的杆子拔掉了,地底下的根茎并没有完全清除。”荣辉略思索了一会儿,小声说:“这些根茎都扎得很深,我的记性还行,大概东坡上,还有一些没有拔出来。”
葫芦茶园的东坡靠近树林了,那里种植的茶树很稀少……沈嘉柔点点头,荣辉又看了她一眼,沈嘉柔再次点点头,并握住他的手说:“我,知道了。”
荣辉和沈嘉柔在小茶馆聊了聊天,沈嘉柔问了问段家现在状况,荣辉也是大半说了实话,沈嘉柔从他的言语里开始可怜起二姑爷廖靖宇了,他再这样走下去真会走了她从前受气小媳妇的老路。末了没什么好聊的了,荣辉拿出了钱要还给沈嘉柔,沈嘉柔推了三次之后,荣辉就知道钱是还不了了,只能在适时的机会里还沈嘉柔人情。
沈嘉柔当然不要荣辉还钱,她想得很简单,现在她得罪段夫人是得罪定了,八匹马都拉不住的,以后日子还长,她也飞不出小燕州,荣辉这个长辈朋友必定是要交往下去的,权当是在段夫人身边下了半颗能用的棋子,总归在有些时候能派上用场。
荣辉是来送钱的,没想到钱没换上,反而是沈嘉柔给他塞了一个红包,她笑着说:“给小豆豆的,他要过生日了吧?”
小豆豆是荣辉独子的小名儿,荣辉看沈嘉柔那样诚心,也就收了,他知道自己以后和沈嘉柔是扯不开关系了,不过横竖他是相信沈嘉柔做事的分寸,也了解她的秉性,交往着,也安心。
又聊了匆匆二十来分钟,荣辉站起来辞别,沈嘉柔请得客,为防止被人瞧见,他老人家先走,沈嘉柔又叫了一壶茶,喝了半壶,心里觉得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对立统一的,仿佛从前她还是段家少奶奶的日子还在眼前,那时为了讨好段夫人,经常和荣辉讨好,现在咧,她还是和荣辉讨好,确实为了狠狠的得罪段夫人。
段夫人都快成了我生命的中心了呢?沈嘉柔站起来不由呵呵一笑,她现在才不管什么段夫人呢,现在,她生命的中心放在了葫芦茶园的兴起,她生活的重心……放在了为西大桥英勇“献身”的勇士——伤员于小葱同志身上。
出了小茶馆,沈嘉柔就开着那辆老爷车去拜星路附近最大的农贸市场,她没去超市的原因是因为农贸市场的野鸡非常鲜美,正好带两只回去,给于小葱炖汤喝。
农贸市场的活禽区是没有好的野鸡滴,她把车停好之后,就拐去后面的暗巷子,专买那些从山里来的老农手里的野鸡,她挑了两只,以低于市价的价格拿下了两只纯野鸡。
回到拜星路的老房子时,已经快天黑了,老房子里是几个老爷子在玩书法,离得老远,也能闻见浓重的臭墨味,白雪还未融化,院子中央的老松树被冻得跟圣诞树似的,沈嘉柔提着野鸡进来,就有老太太热心的说:“要不要我帮你杀鸡?”
“不用了。我是这方面的专家。”沈嘉柔在家务活方面的表现一直让老太太们刮目相看,这样的女儿家,嫁到谁家谁家不乐死吗?
老房子里是公用厨房,老爷爷老奶奶晚饭都吃过了,沈嘉柔淘米煮饭,生火洗炖汤的罐子,她一个人忙活的有条不紊,于小葱下班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她一刀割了那野鸡的喉咙,放血放得眼睛都不眨,于小葱怕怕的抚摸起胸口,她在做饭界还是个学徒,真没见过这么专业的杀鸡刀法,她害怕见这种场面,于是别过头去。
“你害怕就别看,你去看看他们玩书法吧。”沈嘉柔戴着塑胶手套,指着她说。
“谁说我怕了!”于小葱硬着头皮进去,沈嘉柔立刻摸了摸那只还在扑腾的野鸡,说:“你看,这里全是血啊~~~”
“啊!!”于小葱被她吓得后退一步,“你怎么这么讨厌,还吓我??”
沈嘉柔笑,“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现在是伤病员,领导没事的话,准许我早退。”于小葱远离了厨房,站在外头,说:“那我去楼上了,你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饿吗?”
“有点儿。”
“饿了我先给你做碗素面,你上楼去吧,我做好了给你端过去。”沈嘉柔把野鸡放进开水里,然后开始拔野鸡毛,于小葱看得心肝颤,说:“好啊,那我先上楼了。”
这是她不能理解沈嘉柔的事情之一,她一直无法搞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比自己还弱小的女人杀鸡杀得这么顺手,而她自己呢,见着就害怕反胃?于小葱大步上了楼,放下公事包,这几天她都在沈嘉柔这里,她在上次买东西的五金店又买了一个小铁床,和沈嘉柔的床并排放着,两人夜里各自睡在各自的床上,或是看书,或是讲话,或是聊聊少女时代的各种想法,都是很自在舒适的。
于小葱打开广播,开始收听新闻节目。
明明才住在这里几天呢,于小葱就非常习惯了,她还从来没这么不认床过,那天从西大桥回来,于小葱没有问,段成瑞来找沈嘉柔做什么?他们聊了什么?沈嘉柔又为什么要一巴掌打上段成瑞那英俊的脸上?这些问题她一个都没问,也仿佛是……不在乎问题的答案了,因为现在守在沈嘉柔身边的是她。
沈嘉柔天天给她做饭,天天照顾她,连天天穿得衣服都是沈嘉柔给她配好的,衣服、鞋子、围巾、手套,于小葱觉得这几天就是在云上漂着得过天堂般的日子,她并不晓得段成瑞从前也过这样的日子,却一点也不会像她这样觉得是在天堂。
小火炉上围了一圈野栗子,看来也是沈嘉柔今天买的,于小葱拿起一个烤熟的栗子,咬一口,真是香到了骨子里呢,不由连连吃了好几个,等到沈嘉柔端着颜色鲜亮的素面上来的时候,于小葱满嘴的栗子味道,沈嘉柔用筷子敲打了一下她的头,说:“给我留几个呀,你这个馋虫!”
“我可是伤病员呢。”于小葱作可怜状的把素面接过来,稀里哗啦的吃起来,沈嘉柔拨弄着炭火,就这么托着腮,看着于小葱吃饭那个馋虫样儿,她嘴上数落她是馋虫,心里却很喜欢,她以前也不会做饭,更不会杀鸡,都是三年内在“段家速成班”练就的手艺!她以前有时候会亲自做饭,但婆婆说难吃,老公要么应酬没时间吃,要么也会批评难吃,她一直苦苦的磨练厨艺,现在是出师了,但就是再也没机会做给那时候深爱的老公吃了,反倒是于小葱捧了场,她望着于小葱吃饭的模样,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概,更有一种……找到家的感觉,她觉得这里是她的家,有她最喜欢的于小葱,也有她未完成的梦。
“吃慢点,别烫着。今天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能不顺利吗?我现在是负伤英雄,上下都给我方便的。”于小葱喝了一口汤,一整天的辛苦工作之后,回到家能有一碗热面,几颗香栗,再有一个关心你的美人儿坐在你对面和你轻轻说话,这……才叫神仙般春暖花开的日子啊。
Banbucai winter 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