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一圈。
两圈。
三圈。
四圈。
沈嘉柔找到了附近几乎所有的藤蔓,把段安又绕了三四层,这才捧着待煮的鸟和鸟蛋,放心的离去。
回到窝棚外,沈嘉柔拆掉了掩盖的树枝,弓着腰走进去,于小葱仍旧静静的躺在那里,沈嘉柔吻了吻她的额头,嗅了嗅她的呼吸,确定她一没发烧,二没发臭,三也没像段安那样尸变之后,就放心的坐在她身旁,休息了一会儿,一开始,沈嘉柔是想囤积了今天的食物之后就不打算再出去,只留在窝棚里头陪于小葱。可现下有一只大鸟待宰,一会儿还是得去海边洗一下。
于小葱睡着,沈嘉柔一个人,一边给大鸟拔毛,一边又喃喃自语,说:“我今天出门以后,在海边像个原始人一样捕鱼捕虾,结果一只虾也没瞧见,只捡了些贝壳。如果你醒过来,说不定你能捉到龙虾。你快醒过来吧。”
沈嘉柔再离窝棚较远的一个土坑里给大鸟放了血,拿夹子给它划开肚皮,五脏俱全且没有发黑发臭,其浑身上下也看不到一点伤痕,连淤血都没有,活活像是这大鸟其实是被吓死的而已。
解剖完毕,沈嘉柔要再次去海边了,临走前又给于小葱喂了些水。岛上的阳光开始逐渐变得强烈起来,沈嘉柔加快脚步,再次路过段安身边时,段安好像手指尖又开始流血,沈嘉柔不敢走过去,只掠过他,跑到海边,开始清洗鸟的内脏,洗着洗着,她就忽然看见有一条船像这边漂过来。
起初她以为自己又是幻觉了,后来她死命掐了几下自己胳膊,发觉真是一艘船呢!
“喂!这里!这里!我们都在这里!快过来!”沈嘉柔大喊大叫,蹦蹦跳跳的在岸边招手,一个巨浪打过来,她被掀翻在地,而那艘船也陡然向岸边靠了一大步,沈嘉柔后退几步,等了大约二十来分钟,那艘船就在岸边搁浅了。
沈嘉柔这才看清楚,什么船呐,不过是个船头,上面的字儿写得清清楚楚,就是那艘和白牡丹号同时遇难的北国旅游客船,船头好好的,船身不见了。
阳光愈显强烈,远处的海浪仍旧在翻滚,沈嘉柔爬到船头,站得高一些,向远处眺望,除了一片碧蓝的大海,就什么也瞧不见了,也没有随着这个船头飘过来的任何幸存者,沈嘉柔有些失望,她从船头下来,提着洗干净的大鸟,回到家就闷不吭声的烤肉。
兴许是这鸟肉太香了,沈嘉柔烤到一半,于小葱就微微睁开了眼睛,喊了沈嘉柔一声,沈嘉柔转过头,就瞧见于小葱正用力要坐起来呢,她连忙放下树杈上的大鸟,跑回窝棚里,于小葱立刻抱住沈嘉柔,靠在了她的怀里。
“你从哪里找到我的?段安呢?”于小葱急吼吼的问。
沈嘉柔抱紧于小葱,“在树林里,你都被树埋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挖出来,段安你放心,我把他绑在附近了。绑了很多道,紧实的很,他跑不了。”
于小葱摇摇头,“绑不住他的。”
“……别管了,就算绑不住他,我看他伤得那么重,也没力气再来害我们了。你不要情绪这么激动,冷静点儿。你饿了吗?渴不渴?”沈嘉柔亲了亲她的脸颊,于小葱挣了两下,右腿受伤了,不能动,她就挣这几下就开始浑身冒汗,沈嘉柔不忍的说:“不要害怕,有我在。嗯?段安要是醒了,要杀我们两个,就让他杀好了。能和你一起死,也是最圆满的。我不怕。你也不怕。嗯?”
于小葱伸手过去摸了摸沈嘉柔的脸颊,死命的摇头道:“我不能让他杀了我们,我们要回去。”
“所以要吃东西,喝水,补充体力。这是第一天你告诉我的,现在我也告诉你。”沈嘉柔眼圈红了,但她立刻把忧伤压下去,“我们都不能哭,缺水的。”
“……”于小葱千言万语哽在发干的喉咙里,愣是半个字都吐不出,两人这么对视着,沈嘉柔拿了点水,嘴对嘴的喂进她的口中,“我们的淡水只有一点点了。你醒了就好,傍晚之后,我要去附近的叶子上接一点。我在烤好吃的,你要吃吗?”
“……嗯。”于小葱点点头,这才平静下来。沈嘉柔瞧她眼中的仓惶失措散去,就笑着出了窝棚,继续烤鸟柔,接近中午阳光最烈的时候,沈嘉柔又给窝棚上面覆了一层树枝树叶,两人在阴凉的窝棚里吃起鸟肉。
本以为用海水洗过,这鸟肉肯定味道很怪,谁晓得味道还成,烤得太久,肉有点柴,但仍是鲜香的,沈嘉柔还给于小葱煮了个鸟蛋,两人午饭都吃的很快,于小葱把鸟蛋分了两半,逼着沈嘉柔吃了那半颗,饭后沈嘉柔累得直接躺倒,于小葱把沈嘉柔抱在怀中,两人半梦半醒间就这么开始聊天。
“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们要立刻去要孩子。”沈嘉柔说。
于小葱点头,“嗯,立刻。”
“这岛上中午和下午都非常热,人根本不能在外面走,感觉都要被烧着了呢。”沈嘉柔拿叶子上风,她靠在于小葱怀里,“段安那里我给他搭了个小顶棚,他是晒不死,只是他一直在流血。”
“什么?”
沈嘉柔把他如何七窍流血的样子描述了一遍,于小葱心下大骇,他的身体若是真的如此衰弱,又怎么能有力量再带她们离开?
“不行。不能让他死。我要去看他一眼。”于小葱作势要起来,沈嘉柔把她按回去,“你算了吧,我去看他。看他醒了没有,要是醒了,我就给他吃点剩下的鸟肉,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
于小葱不放心的拽住她的胳膊,“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你得好好休息。我自己可以,我会带上尖头木棍,没事的,他非常虚弱。根本伤害不了我一根毫毛的,放心好咯。我去看一眼他死了没有?你睡吧,我待会儿就回来。”沈嘉柔低头,吻了吻于小葱的唇,“你乖乖的啊,我一会儿就回来。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你已经乖乖睡着了。”
于小葱虚弱的点点头,她打了个嗝,沈嘉柔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你吃饱了就要乖乖睡觉,在你的体力没恢复之前,把一切交给我。我能行的。我可以照顾你。就像这么多年来,你照顾我一样。相信我。”
沈嘉柔摸了摸她额间的发,反复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于小葱的脸红了,她亲了亲沈嘉柔的脸颊之后,就侧过头说:“好了好了,你去吧。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嗯。”沈嘉柔走出去,在身上穿了几层树叶之后,端着水和肉向段安那头走过去。
烈阳当头,沈嘉柔气喘吁吁的走到段安身旁时,青天白日下,原本应该是麦色皮肤黑色短发,外加健硕保养得宜的男性躯体,怎么就这样被太阳晒两下,就变成了一个拥有白皙皮肤,亚麻色长发,外加高挑匀称身材的女性躯体?沈嘉柔看清楚以后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她吓得一屁股坐在树下。
难道段安跑了?可这里里外外一共绑了四五层之多的藤蔓根本没动过?他是怎么跑了?还抓了一个女人过来绑住了?
过了许久,沈嘉柔仍旧是一头雾水的想不清楚,她定下心神,勉强让自己相信是尸变让段安变成了一个女人这种完全荒谬的说法!她深吸一口气,两步跨过去,亲自用手抬起不知道是段安还是什么女人的下巴,这一抬,沈嘉柔更是惊艳的说不出话来,她真是形容不出这女人的容貌有多么美丽,总之,是她从没见过的美人,她张了张嘴,感觉这美女是段安披上画皮之后变成的?要不,怎么会如此美丽?
他没有再流血,心脏跳动正常,全身上下大致一检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沈嘉柔嘘了一口气,“喝点水吧。你到底是谁呢?”
一口水灌下去,段安咳嗽了一声,沈嘉柔吓得躲到树丛里面,过了一会儿,她才探出头来,瞄了一眼。
段安醒了,睁着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的望着她藏身的树丛,好像一眼就看见她藏在里头似的。
“……”沈嘉柔也躲不住了,只得从树丛里走出来,两人对视良久,一股接着一股的凉气就从沈嘉柔的脚底板窜到她的心房,她腿一软,一屁股坐下来。
“……你过来。”天啊,段安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是女人的声音?难道段安就是个女人?这不可能啊,这个怪老头怎么会是女人?
沈嘉柔摇摇头,“……过来,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我想我可能快要死了。”段安说。
“……你到底是谁?”
“过来。”这不明女子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目光也变得十分柔善,“她抱着你从红毯上走过来的时候,我气疯了。白牡丹号航行到半道上,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于是我扭曲了时空……想要带你回到从前,想要让你看看,以前的你和我。呵!不过我太生气了,好像弄错了。还惊醒了那只大怪兽,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被它一爪子打得掉进海里。幸好你没死。否则我就再也见不到这张脸了。”
这样的语气,这样淡淡的叙述自己毁掉白牡丹号的罪行,脸上一点愧疚都不见,沈嘉柔握紧拳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想你真的看错人了。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能不能现在就把我们都送回去,说不定白牡丹号上还有幸存者。”
“姐姐。我等了你一百年,你说过的,一百年后,你会再出现,再回到我身边,你叫我等的。”这女子立刻泪如泉涌,沈嘉柔一时也愣住了,因着这哭泣是没有声音的,向来是,无声的眼泪最是撼动人心。“我等了你一百年,恨了你一百年。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报仇了。”
这女子眼中恨意溢出,她抿了抿唇,“一百年,一百年。这一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找到你,我在南国等你,等不到你,找不到你,又来北国找你,而我终是找到你了……你却……”
沈嘉柔默不出声听着她说得话,所有的问号在这一刻好像是有了答案,也似乎是没有答案的,随着这女子越来越气若,沈嘉柔的心渐渐沉下去,她连忙走过去,扶住那女子的肩膀,给她再喂了点水,说:“你不要再哭了,好么。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又要找谁,但我要对你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根本不认识你。”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那女子笑了,两行眼泪仍旧脉脉的流动,她微微靠在沈嘉柔的肩头,“……我一直在试探你,可你好像只是路边的普通人一样……呵。”
“我就是个普通人。不像你,有超人的能力。你还是保存点体力吧,不要再说话了。”
“我可能就要死了。你能解开我吗?”那女子问。
沈嘉柔想了想,又问:“你得保证你不会伤害我和于小葱。”
“……好。”那女子眨了眨眼睛,她深吸一口气,等沈嘉柔帮她解开之后,她便倒在了地上,气息奄奄的问:“你爱她么?”
“爱。”沈嘉柔肯定的笑道。
话未落音,她就觉得自己忽然浮了起来!“喂,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保证不伤害我和小葱的!”
“我想我快要死了,所以……我要把你送回去。”那女子咬咬牙,伸出手去,暗暗酝起最后一丝能量,沈嘉柔立刻摇头道:“不行!小葱还在那里!我要和小葱一起回去!”
“没时间了……我只有一点点把握,能送你……回家去……再见了……姐姐……”那女子的双手在颤抖,又一丝鲜血从她的眼睛和指尖流下来,沈嘉柔只觉得自己慢慢浮起来,被不知名的力量,缓缓的向后推,直到穿过树丛,穿过整个林子,那女子再也望不见了,她就大吼道:“于小葱!于小葱!于小葱!”
可她就像是被困在一个透明的气泡中,不论她怎么挣扎,还是悬在半空中,她身后悬起了一个高高的水柱,也就十几秒的一瞬,她便穿过那道水柱,脑内一阵剧痛闪过……她浑身痉挛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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