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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公民沈嘉柔,成了众所瞩目的白牡丹号事件的唯一幸存者。
一听到此消息,北国失踪人员家属大多泣不成声,都想要见见这位沈小姐,时隔三日之后,北国皇室派人,亲自把沈嘉柔从幻京接回了燕州,坐在直升飞机上的沈嘉柔握着一杯温水,盯着飞机下的海面呆呆的看。
来接她的人是之前教导众人礼仪的古内官,他的头上别着一朵白花,目前全皇室上下都为白牡丹号事件戴孝,白牡丹号消失的时候,皇室非常震惊,他们起初认为这是南国的一场阴谋,若不是双方搜救都毫无结果,恐怕南国皇室会震怒的就东大桥塌陷、不明无头人从南国跑到北国、白牡丹号在南国海域无故消失三大原因,对南国宣战。
“南国的春天已经来了。燕州的春天好像还没来。下飞机后会有点冷,你要披好大衣。”古内官说。
沈嘉柔点点头,看见古内官,就像是看到当时大家所有人在骊山小行宫学习礼仪的情景,大事小事历历在目,她问:“你也是觉得我像是那位……一百年前的北国公主吧?你当时说的那位故人?”
古内官七十多岁的人了,老骨头一把捏着都咯吱咯吱响,他叹了一口气,说:“是啊,宫内有那位公主的画像。那是北南战争前夕,为了换一时安宁,才把这位可怜的公主嫁到幻京。当时我看到沈小姐,初见时就觉得有几分熟悉,因为我常年在宫内,时常会从那位公主的画像前经过。后见沈小姐穿上宫装,再加上女官给了上了最正统的宫中妆容,就更是相似的无以复加。”古内官又叹了一口气,“抱歉,沈小姐,这位公主是宫内的禁忌,我们并不允许过多的谈论她。”
“她和另外一个女孩都参加的变异试验,最终变成最初的的那两位变异人,是么?”沈嘉柔问。
古内官点点头,“北南战争前夕,我国想要把公主接回,南国不肯放人,最后战争开始了,这位公主就消失了,再也没找到过。当初参加试验的很多专家学者都被处死了。”
“那和她一起参加变异试验的另外一个女孩呢?你知道她是谁吗?”
“没人知道了。北国和南国在战乱期间,这部分资料也全都遗失了。但是坊间一直有流传,有人说公主和另外一个女孩,仍活着。也有人说,她们早就死了。目前没有熬过三次进化的变异人记录,大多数变异人终生都不会再进化。”
两人说话间,直升飞机开始在水面上滑行,就要到达燕州港了。
古内官提醒道:“来欢迎你回家的人非常多,你要有点心理准备,这是一段简短的发言稿,你要不要先看一眼,一会儿照着念就可以了。”
沈嘉柔看了一眼发言稿,她并不知道要和小燕州的父老乡亲们说点什么才好,她只怕自己说着说着就会泪流满面,“我能不发言么?”
“这不行。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但是很多家属都在看着你。如果你不想按照发言稿上念,你可以自己说,简要的说说船难发生的经过。”
“照实说吗?”沈嘉柔问。
“简要的说。”古内官顿了顿,“皇室方面希望您能把白牡丹号事件的始末说一下。至于其他的,可以不必多说。”
沈嘉柔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
飞机稳稳的停在港口旁,舱门打开,一缕阳光陡然射在沈嘉柔脸上,她皱了皱眉头,今天的天空格外蓝,映衬得这片海也格外澄澈,这样的好天气,若是小葱在,应当更美好。沈嘉柔深吸一口气,岸上有人伸出手来接她,沈嘉柔搭住他的手,下了飞机。
“姐……”沈嘉定一把就抱住了沈嘉柔,沈嘉音也哭着抱住她,面对这两个孩子,沈嘉柔把眼泪咽回去,“我回来啦,你们在家里乖不乖?没有姐姐在家,你们有没有作乱?”
沈嘉音死命摇头,“呜呜,姐姐,我想你。我想你。”
“我也想你们,非常想。”
拥抱完弟妹,沈嘉柔放眼向港口的栏杆旁望去,尽管不是全都熟悉,但是这一眼望去,大约都能看出来是白牡丹号出发那日来送行的亲眷,个个看上去都很眼熟。或许眼熟的不是脸,而是他们一眼看上去就差不多是一样的表情——哀穆。
“爸妈呢?”沈嘉柔问。
“妈生病了,去了南泊,爸去接她回来。”沈嘉定揉揉眼睛说。
“嗯。”沈嘉柔抿了抿唇,古内官走过来,沈嘉柔看向从港口铺到前面讲台的白色地毯,又想起了出发日那天的红色地毯——眼泪顿时就涌上眼眶,越接触眼前每一个人熟悉的人,沈嘉柔就觉得那个未知时空下的于小葱越来越远,她咬着牙站着去,一个人,慢慢从港口,走到讲台上,她望着眼前的话筒,又望着那些满眼殷切与悲伤的失踪人员家属。
“白牡丹号出发以后一直平稳行驶,但是到入海口的时候……”沈嘉柔一字一字的把船只遇袭、从中间被捏成两半、所有人都在水中挣扎喊叫、小女孩的尸体、四处都是半截半截的人、大家四散逃命……一切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沈嘉柔看到台下晕厥的晕厥,痛哭的痛哭,亲人们互相安慰哭成一团,沈嘉柔这时候张了张嘴,她收敛了脑子里快要吞噬她的悲伤,说:“我和大家一样难过。谢谢。”
她鞠躬离开讲台,背着所有人捂住嘴巴,记者们全部停止拍摄,燕州政府此前已经发表严厉声明,禁止拍家属们痛哭的照片,禁止采访任何一位家属,禁止拍沈嘉柔失控或者哭泣的样子,只能拍完她的讲述,禁止扩大悲伤情绪,禁止追逐沈嘉柔进行拍摄,禁止渲染白牡丹号事件的后续影响,禁止恶意揣测白牡丹号事件。
古内官递手帕给沈嘉柔的时候,沈嘉柔摇摇头,她领着弟妹上了车,在保镖们的护送下开出燕州港,沈嘉柔哑着嗓子对司机说:“开去于宅。”
“您不先回家吗?”古内官问。
沈嘉柔摇头,“我父母恐怕还在回来的路上,还是先去于宅,我要去见我……另外一个妈妈。”
车速不快不慢,沈嘉柔盯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商店,熟悉的小巷口,看着看着,一滴眼泪就默默的流下来,到了于宅外,她擦干眼泪,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下了车。
佣人开了门,波姐立刻就跑出来迎她,两人抱在一起,都没有说话,于无声见到沈嘉柔就立刻哭着捂住脸,于青蓝和于思甜也哭成一片,于无悔则向她身后望了望,小声的问:“姐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这一问,又一滴眼泪缓缓的顺着沈嘉柔的脸颊滑下去,她拉过于无悔的手,“带我上去找你妈妈?”
于无悔点点头,拉着沈嘉柔去了于夫人的卧室。
卧室里一片素净,平常爱花呀红呀的于夫人大部分东西,她一人坐在床上,还打着点滴,看上去精神萎顿。
“妈。”沈嘉柔喊了一声,于夫人缓慢的侧过头去看她。
“妈……妈,我回来了。”沈嘉柔走过去,抱住于夫人,于夫人用一只手紧紧搂住沈嘉柔,“回来就好,回家就好。路上吃了没有?饿不饿呀?”
“在飞机上吃了,不饿。”
“你又瘦了。留在妈身边,好好养身体,好不好?”于夫人摸摸她的脸,摸着摸着,两人都哭了,又再次紧紧抱着彼此,于夫人哽咽的说:“我以为我的两个女儿都回不来了……现在回来一个……已经是老天对我莫大的眷顾……小柔……小柔啊……”
“妈……妈……相信我,小葱没有死。没有死。”沈嘉柔抱紧于夫人,哑着嗓子说。
于夫人立即大哭出声,于无声、于青蓝和于思甜立刻进屋来安抚于夫人失控的情绪,医生也立刻走进来,于无声说:“嘉柔,妈现在身体太虚弱了,人很糊涂的,有什么话,过几天再说。”
医生进来给于夫人打了一针,于夫人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沈嘉柔问:“这几天一直是这样吗?”
“是啊,一提到小葱就大哭。也不能说你。我们一说,她就哭。她知道你们回不来了……”于青蓝擦擦眼泪,于无声叹了口气,“我带你去休息一下,瞧你这黑眼圈,也好多天没睡了吧?现在可算回家了,你先睡一觉吧?”
沈嘉柔摇摇头,“于先生在家吗?”
“在。在书房里。”
“我有话和他说。”沈嘉柔肯定的说。
于无声点头,“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我要和于先生单独谈谈。你在这里照顾妈。”沈嘉柔转而对于思甜说:“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弟妹。免得我那小妹在楼下哭,扰到干妈睡觉。”
于思甜点点头,沈嘉柔出了卧室的门,走过长廊,转弯到了书房门口,她敲了两下门,里头的于先生应声道:“进来吧。”
沈嘉柔拧开门,走了进去。
于先生看见她走进来,就恍然若梦的说:“你回来啦?”
沈嘉柔点点头,她鼓起勇气,跪下来,喊了于先生一声,“爸。我回来了。爸。对不起。我没有把无争也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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