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大急的李幺狗不断回头大喊:“快,快追上来。”
身后的那个铁甲汉子,一身甲胄,奔跑起来格外的费力,用尽全力往前狂奔,依旧还是越追越远。
若是这个汉子不能再次上马,待得两方转头再次对冲之时,这汉子必然会陷入敌人马蹄之下,那个时候唯有一命呜呼,再厚的铁甲也保不住他的性命。
已经冲出去六七十步的李幺狗,却是也不能停住马步,再出百十步便是调头转向的时候,还得再战一阵。
达旦人也还剩下二三十号人马,便是达旦人即便要逃,也要转头来逃,不可能往南而逃,往南去,唯有无数的汉人铁甲。
李幺狗不断回头去看那个落马飞奔的铁甲,又看得身边还在跟着自己飞奔的备用马匹,情急之下,竟然用长刀去刺身边的马匹,便想这健马吃痛之下,能够停住脚步等候身后的铁甲。
未想马匹吃痛之下,竟然奔得更快,已然与李幺狗并驾齐驱。
李幺狗心中却是更加急切,因为身后落马那个铁甲,便是刚才给李幺狗磨墨之人,便也是李幺狗嘱咐他要去学字,以后推荐其上讲武学堂的军汉。显然这军汉与李幺狗关系极好,此时生死一瞬间,若是不能及时上马,待得绕得圈子在对冲之时,便是这个汉子战死之时。
忽然李幺狗眼神看向不断交替狂奔的马腿,急中生智,俯身而下,长刀的刀背直奔旁边马匹的马腿而去。
刀背击打在马匹前腿之上,便听得健马一声嘶嚎,栽倒在地,不断往前翻滚。
马匹终于停下来了,身后的汉子更是奋力往前狂奔。摔得浑身伤痕累累的马匹,正在挣扎着站起身来。
正当马匹站定之时,一个铁甲手持长枪飞身一跃,已然落座在马背之上。
李幺狗看得这般情形,方才大气一松,又奔出三四十步,口中大喊:“绕圈调头!”
十几匹健马转向绕圈,重新调过头来。
落在身后的骑士也赶紧调头,不断拍打健马加速,马匹的速度实在太过重要。若是掉队,危险必然成倍增长。
轻骑与重骑的正面交锋,差距太大。
当十几骑再一次与达旦人交汇,已然是一边倒的局势,达旦人的刀如何也砍不开厚重的铁甲。
面对铁甲,能奏效的兵器只有两种,一种是锋利的枪尖捅刺,一种便是钝器锤砸。就如女真人,便多喜欢钝器,如狼牙棒之类。女真起兵之初,武器不足,硕大的木棒也能把辽人骑兵打落在地。
待得再次拉开距离调头之时,七八个幸存的达旦人,早已不再回头,而是直往草丘而上,往北退去。
李幺狗调转马头之后,打马便去追击。
党项马在平地上爆发力十足,却是上坡的脚力便不如草原马,耐力也不如草原马。达旦人在马背上不断更换着座下马匹,李幺狗却是越追越远。
直追到天色慢慢黯淡之时,李幺狗方才止住马蹄,眼前一座一座的低矮草丘,视线之中,已然没有了达旦人的身影。
却是李幺狗知晓,在草原上碰到了达旦游骑,二话不说就开战了。达旦人此番必然就是备战的意思。那么达旦人的大军也就不远。
第二天大早,李幺狗带人继续往北。也派了两个骑士往南而回,回去禀报达旦人游骑的动向。两百里之地碰上了达旦人,那么达旦大军应该在两三百里之外正在集结,这种情报不需要亲眼所见,也能推测一个大概。
回去的两骑,带了七八匹马,有两匹马的马背之上挂着三四十个人头,人头带回去,便是功劳,便是赏钱与封地。这也是为何李幺狗见得敌人第一反应便是如何杀敌的原因,因为敌人的出现,也就代表着军功的出现。
再过三日,李幺狗站在一片草丘之上,视线终于看到了无数的营帐,还有一队一队从各地而来的骑士。
达旦人真的在集结,李幺狗拿着纸笔,开始计算着敌人大概的数目。估算了片刻,李幺狗开口笑道:“娘的,四万出头,比老子想的要少。”
说完词语,李幺狗翻身上马,便往东南而回。斥候的差事已然完成大半,之后的差事便是密切监视这些达旦人的动向。
此时的郑智,大军往前推进得极慢,床弩大炮皆随行在军中,便也快不起来。已然确定了达旦人大概的方向,大军前进的方向自然也就确定了。
待得李幺狗回来,便能明确知晓达旦人在何处聚集。
又是一天日落,郑智与种师中吴用在大帐之中商议了许久,便派人把也可蔑传到了大帐之中。
也可蔑上前拜见之后,一旁落座。
郑智叫来也可蔑,显然也是有事,便开口问道:“也可蔑,你今年几何?生有几子?”
翻译早在一旁,急忙翻译。
“小人今年三十有二,生有八子。”也可蔑一脸疑惑,显然闹不明白郑智为何问这些事情。
郑智闻言笑道:“倒是挺能生的,想来这草原日子单调,夜晚也无甚娱乐,便也只有生孩子玩了。”
种师中与吴用闻言也是浅笑。
便听郑智又道:“以后你所生之子,五岁以上的,皆要送到谟葛失西北处的城池居住。”
也可蔑闻言更是疑惑,脱口问道:“天可汗,谟葛失西北之地,并无城池啊。”
郑智面色严正,答道:“半年之后,那里会有一座坚城。秃别干与谟葛失两族,首领之子,五岁以上者,皆要入城居住。未得草原都护府应允,不得出城。”
也可蔑这回是听明白了,更明白了郑智此举的意思,脑中飞速运转,想着应对之策,却是也随口问道:“天可汗,不知这草原都护府是……”
“草原都护府,便是燕王府下管理草原的衙门,设草原都护府大都督,从今以后,达旦各部,尽归都护府统辖。”郑智早已想过这些,都护府大都督的人选都想好了,便是史进。草原牛羊倒是其次,郑智还需要无数的草原汉子为自己作战,那么这草原便更要用铁腕掌控起来。
“天可汗,这草原都护府,是不是与辽国的西北招讨司是一个道理?”也可蔑问着话语,却也有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便是也没有正面回答郑智的话语。也可蔑心中显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便是辽国的西北招讨司也不曾做过这般事情。
也可蔑心中抵触,显然不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都交给这都护府为人质。
郑智自然看出了也可蔑的小心思,面色微露狰狞,开口说道:“辽国已亡在某手上。而今的草原达旦,乃某脚下之仆。所有部族首领之子,皆要入都护府管辖。将来在继承之事,也由都护府下令加封,以此避免争权夺利之事,也可避免草原战端。你以为如何?”
郑智说到最后“你以为如何”,更是加重的话音,眼神直视也可蔑。看似商量一般,却是威胁。
也可蔑闻言,面色白了几番,却是憋出一语:“天可汗,就怕其他部族之人不同意此法。”
形势比人强,也可蔑不敢直言拒绝,却是托词其他部族不同意。
郑智面上狰狞之意更甚,口中低沉而道:“过得几日,这草原上再也没有人敢违逆某之意愿。且问你以为此事如何?”
也可蔑心中慌乱,稍稍抬头看得一眼郑智,却见郑智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来,右手已经在抚摸腰间的刀柄。
便是看到这里,也可蔑口大惊失色,口中终于蹦出了几句话语:“小人自然觉得天可汗此举极为妥当,如此便可避免争权夺利之事,也解决了部落中最为重要的事情。小人拜谢天可汗。”
郑智闻言,又慢慢坐了下去,抚摸刀柄的手也收了回来,面上的狰狞也去了大半。轻微点了点头,开口便道:“你且回去派几个心腹之人与某麾下一队人马回秃别干部去,把此事带到部落之内,便让你八个儿子随某麾下之人一道先去归化,待得新城筑好,再入新城居住。新城离你部落不远,无事你也可带着家人多去看望。到时候也会请教师先生教导他们汉人诗书与礼仪,生活之上也不会怠慢。你放心便是。”
郑智所谋,已然不是当前,而是谋得极远,若是以后草原部落的首领皆是汉人教师教导长大,这件事情的意义就格外不一样了。
也可蔑只得连连点头,起身拱手往外而去,便是脑中还在想着如何应对之事,或是欺瞒,或是让新生的孩子隐姓埋名,不论如何,也该有个应对之法。
也可蔑出门而去,吴用却是开了口:“殿下,今后还需派官员进驻各个部落,如此方能监视各部首领。”
不料郑智闻言摇了摇头,只道:“监视也可,却也不比着重。以后每个部落的首领,必须在都护府登记过的子嗣中遴选,其余之人,皆不合法。但有违抗,大军之下,便叫他这一支失了正统,看看这草原之上还有何人敢违背此法。”
吴用闻言,放心点了点头,直觉得郑智谋划实在深远。种师中也是听得连连点头。
不得片刻,史进也来到大帐之内。
四人开始详谈前后,史进将是草原都护府的大都督,这些事情便也要完完全全交代清楚。别的事情可以出差错,这件事情便一定要一丝不苟的执行下去。
只要这件事情能够执行,几十年后的蒙兀室韦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轻易统一草原了。草原南边的达旦,必然是铁木真最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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