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书》 正文 001 洞房夜 陆如意期盼良久,等了多年,终于在十九岁高龄,嫁给了她爱慕多年的良人——大将军禇良。 她很兴奋! 忙了整整一天,一直到被送入洞房,心里还小鹿乱撞雀跃着。 一点都不矜持的期待着褚良快点应酬完,回来和她洞房,做羞羞的事。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她开放,要怪就只怪褚良,明明长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心却是比最冷硬的玄铁还要坚硬。 作为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打小到大,都是她追着他跑。 到了成婚的年龄,也是一拖再拖。 不管她怎么暗示明示,都没用! 现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这春-宵一刻,陆如意真恨不得立刻和他生米煮成熟饭,从此日日与他缠在一处,做他身上的小挂件。 等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吧,门才从外面推开。 只听一连串稳重、不骄不躁的脚步声响起,熟悉的味道离她越来越近,陆如意羞红了脸,褚良,终于来和她洞房了。 一声冷斥,喜房里的嬷嬷都被他撵了出去。 接着,陆如意眼前一亮,是褚良用喜秤挑开了盖头。 四目相对,她娇羞的低下头,褚良抿紧了唇,冷着脸往前走了两步,在她旁边坐下。 “夫君。”陆如意感觉到褚良的靠近,脸上羞得更红。心里却大声的呐喊:将军,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要给你生猴子! 褚良一句话没说,抬起修长的手指,托起陆如意的脸,侧头吻过去。 他的性子冷,唇却热的很。 陆如意只觉唇齿间一阵滚烫,脸上顿时红透。 两人都不是磨叽的性格,转眼间,身上衣服已经去了一半。 褚良吻得更深,陆如意回应的热切。 儿臂粗的喜烛尽情燃烧着,火苗簇簇跳动。 喜帐中的温度节节攀升,眼看二人就要倒最后一步。 结果喜房的门却“嘭”的一声,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下一刻,两个黑色劲装,侍卫打扮的男子闯了进来,看向喜床,寒声道,“褚将军,摄政王有请!” 撑在陆如意身上的褚良听到这话,紧皱的眉峰忽地绽开,低声对身下女子说了声‘等我’,便翻身撩开帐子下了榻。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进耳里,陆如意身子难受的快炸了。恨不得将搞事情的摄政王一口咬死。 他难道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不知道洞房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吗! 任陆如意再不满,褚良还是走了。 她失落的捶床,骂了一声传说中的只手遮天、把持朝政的摄政王。跟着,正正要唤贴身婢女素月进来伺候她沐浴更衣。 谁知喜房的门吱呀一声,又一次被推了开来。 尔后,红色的喜帐被人掀开。 迎着暖红色的烛火,陆如意看到一个身着紫色蟒袍的男子。那男子凤眼修眉,面如冠玉,却一脸冰霜,冷酷的很。 “你、你是?” 她瞪眼,一脸懵逼,磕磕绊绊的问着,同时手忙脚乱的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一身狼狈。 男子扯唇,勾了个笑,声音比面色更冷,“陆如意,今夜过后,你自会知道本王是谁!”说着,他伸手朝自己腰带摸去。 腰带一松,落了地。 男子也上了榻,朝陆如意逼近。 正文 002 摄政王 陆如意如羔羊一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所有的撕咬捶打谩骂,在男人绝对的强势的攻势下,都成了难为情的闺房情致。 她被男子撕裂,拆吃入腹。 一夜折磨,她的嗓子都喊哑了,将军府的人却没一个人进来救她,素月好像也凭空消失了。 喜烛燃尽时,她倦极晕厥。 男子这才放过她,下了榻,穿好衣裳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陆如意再次醒来,人已经不在将军府喜房,新房间里的布置,没有一处眼熟。 想到昨夜的强迫失-身,一行清泪从她眼眶流出。她忍着剧痛,坐了起来,抹掉眼泪,忍着难受,沙哑的喊了两声,“这是哪儿?有人吗?” 不多会儿,一个绿衣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喊了声夫人,上前服侍她漱口。 陆如意一脸苍白的漱过口,问她,“这是哪里?” “回夫人的话,这是摄政王府,奴婢是文荷,王爷特意吩咐来伺候夫人的。” 听文荷说完,陆如意顿时僵了脸,目眦欲裂的看着文荷,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这里是哪儿?” “摄政王府。”文荷又说了一遍。 陆如意这才恍然,原来昨夜强行跟她洞房的,就是先前支走褚良的摄政王。 孟邑谌! 陆如意默念这个名字,眸中暗火簇动,用力抓紧了身下床褥。咬牙想着,她跟这位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摄政样到底有什么过节,竟然让他这样纡尊降贵凌-辱她一个弱女子! …… 但是,不管什么过节,他们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总有一天,她会让孟邑谌付出代价。 文荷立在一旁,目睹新夫人的脸色不停变化,越来越狠毒,酝酿许久,才小声问了句,“夫人可好用膳?” “用!”陆如意狠狠瞪了眼文荷。 当她傻啊!说是来伺候她的,谁知道是不是个奸细。 文荷被陆如意瞪得凉嗖嗖的,不敢在她面前多呆,忙找借口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碗粥,一份蒸饼回来。 陆如意也不嫌弃粗糙,将就着吃了。 她并不是货真价实的古代女子,只是异世而来的一缕残魂。 发生这种事,还不至于以死明志。 她心里有禇良,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要活着去找他! 至于孟邑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用完膳,她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开口,向文荷打听,孟邑谌是以什么身份把她弄回来的。 文荷道,“王爷说,褚将军为云朝出生入死,她有义务替将军照顾家眷。” 狡辩! 陆如意在心里呸了一声,暗暗将孟邑谌骂了个狗血喷头。 冷静下来一想,又忍不住再次求证,“你是说,我是以将军夫人的身份被他接回王府的?” “是这样的。”文荷小心翼翼的点头。 陆如意心情平和了一点儿,至少名分上,她还是褚良的妻。 等褚良得胜归来,一定会把她接回去的。 到时候她,还是褚良的夫人。 至于昨夜,就当是被恶狗咬了一口。 总有一天,她会将这恶狗扒皮抽筋,凌迟鞭骨! 陆如意狠狠的磨牙,想着。 …… 她不知道,孟邑谌对她的占有,其实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既然是蓄谋已久,哪里又会只要她一次就满足。 陆如意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骂了孟邑谌整整三天,才满血复活。 第四天,她终于下了床,怒气冲冲的要跟孟邑谌去拼命,结果却发现,她连院子都出不去。 愤愤不平的她只好在院子里转圈圈。 转了有几十圈吧,才注意到,这院子名唤洛神苑。 名字是好听,景色也很别致,就是院墙委实高了些,门外的两只看门狗凶了些。 陆如意试过,没有梯子,根本爬不上去。 当日,晚膳时分陆如意再次见到了孟邑谌。 男人还是先前那副冷酷模样,活像别人欠了他一万两银子。 陆如意如小狼狗一般凶神恶煞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来做什么?” 正文 003 求你别碰我 “来探望你。”孟邑谌在膳桌对面落座。 陆如意冷笑了一声,“我很好,还没死。” “还疼吗?”孟邑谌意有所指的看向陆如意下半身。 陆如意捏着筷子的手一僵,继而咬牙,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抬头看向孟邑谌,皮笑肉不笑道,“王爷,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意?” “嗬嗬……”陆如意冷笑两声,提起筷子继续吃饭。 孟邑谌脸上冰霜更甚,“看来你并不是很懂王府的规矩。” “抱歉,我是褚良大将军的夫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也无需懂你的规矩。”陆如意边吃边说,姿态虽然优雅,但眼里却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说起褚良,她心里就难受。 那是她肖想了多年的男人。 眼看两人都要生米成熟饭,一起生猴子了,眼前这位煞神却硬生生了截了她的胡。 不但睡了她,还囚-禁她。 简直就是,哔了狗了! 陆如意想着,再次拍下筷子,凌厉的朝他甩了几记眼刀过去。 孟邑谌黑了脸,没搭理她,冷哼一声,开始用膳。 他用膳,陆如意就恶狠狠的瞪他,思量着到底怎么报复他,才不会连累其他人,连累她的大将军。 用完膳,孟邑谌还没有走的意思。 陆如意剜了他一眼,刺道,“你不会还要替褚良在床上照顾我吧?” “你以为你能拒绝的了?”孟邑谌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陆如意,把你那套小心思收起来,别跟本王尥蹶子,本王或许还会多宠你一阵子,不迁怒你的家人,否则,就是你在王府里突然暴毙了,你以为褚良和陆正兴还会为你与本王为敌?” “到时候你便是死了,你的尸体也还是在我孟邑谌的地盘埋着。” “为什么?”陆如意听他这么说,突然委屈起来,捏紧了拳头,眼泪汪汪的质问他,“为什么你要在我的新婚夜支走我的夫君,夺走我的清白,为什么!究竟是我爹与你有隙,还是褚良与你有仇,到底是多大的仇恨,你告诉我!” 孟邑谌闻言,默了片刻,而后回视于她,轻描淡写道,“本王若说这两者都不是,只是贪慕你的美色,你信吗?” 美色? 陆如意自然不信。 她的容貌虽然不差,可在这人才济济、美色如云的京城中,却最多算个中上之姿。 见她目露惘然,孟邑谌哼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看来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说人话好吗?”陆如意拍桌子,眼中有怒色一晃而过。 孟邑谌冷笑了一声,“不过是刚好贪慕你这具身子罢了。”说完,像是急于证明什么,打横抱起她便往榻上走去。 陆如意不愿,拼命的捶打他。 孟邑谌狠狠将她甩上床榻,威胁,“你再动本王一下,信不信本王废了陆正兴!” “我……”陆如意被他浑身冷冽的气势吓到,红了眼眶,道,“你别动我爹!孟邑谌,你别动我爹……” “我不明白,整个京城出色的黄花闺女没有上万也有成千,你选谁不好,为什么要选我!孟邑谌,我是褚良的女人,算我求你了,你别再碰我行吗……” 失-身一次,她大概还有几分把握能说服褚良原谅她。 可次数多了,她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你这么说,是在暗示本王杀了褚良?”孟邑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边笑意再残忍不过。她的求饶,他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陆如意泪凝于睫,怔怔看着他冰冷的眼,毫不怀疑他会言出必行,往后缩了缩,又求了一句,“你、你别杀他。” “只要你听话。”孟邑谌冷冷的说,“只要你好好伺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陆如意抿紧了唇,指甲掐进掌心,忍着痛,不甘心的点头。 孟邑谌得寸进尺,又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如意,替本王宽衣。” 陆如意咬紧了唇,怕他真对褚良下手,根本不敢不从,抽泣着,四肢并用,又从床上爬了下去,光脚踩在地上,替他脱衣服。 刚脱完外衣,孟邑便谌偏头,攫住她樱色的唇。 陆如意身子轻颤了一下,他抱着她,压上榻…… 次日醒来,陆如意一睁眼,就看见孟邑谌正侧身支着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 “有什么好看的。”她不自在的哼了一声,坐起身正要穿衣,孟邑谌不知哪儿来了兴致,将她扯倒又来了一次。 第二次完后,陆如意真的是腿都软了。 正文 004 避子 但有一件事,她倒记得清楚。 伺候孟邑谌归伺候,但是她却不能怀了她的孩子,不然这一辈子都跟褚良无缘,只能捆在摄政王府了。 这么想着,她扫了已经下榻的孟邑谌一眼,提醒他,“别忘了让文荷给我准备避子汤。” 孟邑谌听她提及避子汤,脸上有过片刻的不悦,不过很快,又被他隐了过去,‘嗯’了一声,往外走去。 不久后,文荷果然端了碗避子汤来给陆如意。 陆如意很痛快的一饮而尽。 接下来一整天,又是在床上休养。 傍晚的时候,身子稍微舒服了一些,结果孟邑谌又来了。 陆如意没忍住,一个白眼飞过去,压抑着想打死他的冲动,嘲讽道,“王爷您真闲!” 孟邑谌没理会她的牙尖嘴利,直接坐下,吩咐文荷上晚膳。 文荷得令自去准备。 陆如意瞅着机会,冷冰冰的问他,“对了孟邑谌,你这王府,我可以四处逛逛不?” “除了书房,其他地方随意。出府也可,只是要带上文荷。”孟邑谌闻言,很大方的说。 陆如意闻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打算来个金蝉脱壳,直接奔赴西北找褚良。 她正想着,孟邑谌突然又补了句,“但是你要敢私逃,小心陆府上下七十八条活口瞬间成冤魂。” “哼!”陆如意脸一僵,翻了个白眼,蔫了吧唧的趴在桌子上,不想再说话。 孟邑谌瞅着她那副浑身无力的样子,有些辣眼睛,忍不住训斥,“站没站样坐没坐样,你做女儿时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抱歉,我就没见过我娘,我娘生我姐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陆如意心情不好,看也不看他,漫不经心的胡扯。 孟邑谌眼中划过一抹暗色,正要安慰她两句,话出口时,才觉不对,反问她,“你娘生你姐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那陆如意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 “呃……”陆如意泪汪汪的咬手指,半晌没说话。 孟邑谌懒得再搭理她。 不多久,晚膳上了桌,两人各自为政,自己吃自己的。 用完膳,陆如意提议出去走走消食。 孟邑谌想到她方才吃的确实有点儿多,点了头,带她往外走去。 两人缓步去了王府后花园。 正是暮春季节,花园里各种珍品百花齐放,十分漂亮。更难得的是,园中还有一方鱼池,里面养了许多漂亮的小金鱼。 鱼池很大,曲曲折折似乎望不到尽头,陆如意心神一晃,异常积极的问孟邑谌,“池子通向哪儿?” 孟邑谌道,“引得是护城河的活水,分了三股,一股养鱼,一股养莲,一股泛舟。” “哦……”陆如意拉长音调,表示明白。 之后很久都没再开口。 暗暗想着,若是走水路从王府逃出,只怕孟邑谌是最想不到的。 “如意。” 见她许久不曾开口,孟邑谌淡淡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陆如意嗯了一声。 孟邑谌又说,“你可知,王府里还养了一种食人鱼?” “食人鱼?!”陆如意一下子回神,瞪大了眼睛,“卧槽,你说什么,王府里竟然还养食人鱼?” “不错。”孟邑谌淡淡点头,“就蓄养在王府和护城河相接的那一段水域里。” 正文 005 本王不嫌弃你 “王爷,你丫真是太有才了。”陆如意小心肝乱颤,一边对孟邑谌明夸暗贬,一边暗道,幸亏这厮提醒得及时,不然她怕是要葬身鱼腹了。 孟邑谌将陆如意的反应尽收眼底,哼了一声,“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一回去又要被压! 陆如意忙道,“别啊,我小门小户出身,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园子,王爷你就陪我多看一会儿。” “浪费本王的时间,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那王爷你去看折子吧。”陆如意借坡下驴,皮笑肉不笑道,“看折子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我替百姓谢谢您老!” 孟邑谌斜了她一眼,“你是自己走回去,还是本王扛你回去?” 扛? 当她是大米,还是面粉? 陆如意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往回走。 孟邑谌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洛神苑,孟邑谌关了门便要抱陆如意。 陆如意不爽,用力在他手上打了一下,“不许碰我,我要沐浴。” “事后再沐浴!”孟邑谌继续抱她。 陆如意不听,“先沐浴,不洗干净就做,会得病的。” “你嫌本王脏?”孟邑谌黑了脸,脸色阴沉的要杀人。 对,我就是嫌你脏! 陆如意很想这么说,但是她不敢,所以两人对视良久,到底还是她先妥协,委屈道,“不,你不脏,是我脏,我怕玷污了王爷你!” “那好,本王不嫌弃你!”说完,他再次向陆如意伸出狼爪。 陆如意欲哭无泪的任他欺凌。 完事后,他抱着她去沐浴。 陆如意咬着孟邑谌肩膀哭道,“我这辈子都被你给毁了……褚良以后不要我怎么办。” “那你就跟了我。”孟邑谌无奈的将她扶正,避免她被水淹没。 陆如意含着泪呸了一声,“孟邑谌,你想得美,就算褚良不要我,我也不跟你!全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跟你!你他-妈就是个强-奸犯……”搁在她那个年代,是要被判刑的! “能骂人,说明本王还是太怜惜你了。” 孟邑谌被她激怒,一把扣住她柔软温腻的细腰,再次动作起来。 随着他的放肆,陆如意不停尖叫,浴桶里的水不停往外溅…… 到最后,陆如意总算没了动静。 孟邑谌跨出浴桶,擦干身体,穿了寝衣,喊文荷进来伺候陆如意。 陆如意眼睛都睁不开了。 但是夜里同榻而眠,孟邑谌还是听到了几句她对他的咒骂。 次日醒来,孟邑谌已经不在。 陆如意扶着腰下地,由文荷服侍着洗漱过后,一面用早膳,一面向她打听,“文荷,你们王爷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我记得他还没娶正妃,那侧妃有没有?” “王爷没有侧妃。” “侍妾呢?” “也没有。” …… “所以孟邑谌是不近女色的?” “也不是。” “那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文荷小心翼翼的指了指陆如意。 陆如意一脸懵逼,防备的反问,“你指我做什么?” “至今为止,只有夫人你得过王爷宠幸。”文荷低头解释,无端红了脸。 陆如意嗬嗬冷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晚,孟邑谌又来了。 两人用过晚膳,照例出去散步。 陆如意一面给小金鱼投食,一面漫不经心的问孟邑谌,“我爹知道我被您掳来王府的事吗?” 正文 006 你怕本王? 孟邑谌听她这么问,偏头看了她一眼,“你怕?” “肯定怕,我爹要是知道我这么不守妇道,日日在王爷你身下承-欢,我怕他会直接给我鹤顶红,省的我乱了陆家门风,让整个陆氏都沦为京城笑柄。” “嗯,这点你可以放心。只要你听话,本王自然不会让你爹知道。”孟邑谌潭目幽深,意味深长的看着陆如意说道。 言下之意,你只要心甘情愿、老老实实的伺候本王,本王自然不会让你送了命。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心下微松,又投了几把鱼食。 孟邑谌突然伸手过来握她的手,陆如意一惊,装鱼食的瓷罐子脱手而出,眼看着就要摔进鱼池里,孟邑谌突然纵身向前,猿臂一探,堪堪将罐子捞了上来,递给一旁的侍卫。 接着,他看向陆如意,凉声质问,“你是想撑死这些鱼!” 陆如意见他发怒,吓的魂儿都快没了,唯恐他会为了几条鱼迁怒她,忙退后两步,用力摆手无辜道,“王爷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小门小户出来的,以前哪见过这么大的鱼池,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还是第一次给鱼投食……” 孟邑谌见她恐惧的厉害,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在她面前停下,捏着她下巴问,“你就这么怕我?” “可不是!”陆如意一双盈盈水眸,看着他实话实话,“我要是真弄死你的鱼,你把我扔下去喂你养的那些食人鱼可怎么办!” “傻子!”孟邑谌松开对她的钳制,又往前迫了半步,将她困在自己和鱼池的围栏之间,冷声道,“不过一池鱼,比不上你。” “谢王爷!”陆如意闻言媚笑了一下,小心翼翼抬起手,戳着孟邑谌衣襟,一脸忧心的试探道,“但是王爷你能不能往后退点儿,我这么靠着在围栏上,怕围栏禁不住我这身板……” “嗯。”孟邑谌冷哼,往后退了一步。 陆如意抚了下胸口,正要离他远点儿,结果谁成想,孟邑谌那厮趁她不注意,竟然突然又往前迫了一大步。 陆如意心中一骇,下意识往后退,结果退的的太猛,一下子从围栏翻了过去,砰的一声砸进鱼池,水花四溅。 孟邑谌的手僵在空中,不知说些什么好。他还以为她仓促之间会抱紧他。但是没想到…… 庆幸的是池子里水不深,陆如意摇摇晃晃站起来后,也无溺水之忧。 只是她脸色很不好看,满脸的水,身体曲线毕露,叉腰瞪着孟邑谌怒吼,“你丫是不是故意的,鱼食罐子你接的住,我你就接不住,你怕鱼食撑死你的鱼,就不怕我砸死你的鱼!” 正说着,已经有两条鱼肚皮翻白,浮了上来。 孟邑谌怕自己绷不住脸被她逗笑,索性转身,吩咐侍卫,“去找几个嬷嬷拉夫人上来,另外再让厨房送一碗姜汤去洛神苑。” “是,王爷。”侍卫嘴脸抽搐着离开。 孟邑谌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余下陆如意一个人,在暮春的鱼池里,瑟瑟发抖的和一池鱼做伴你。咬牙切齿的将孟邑谌骂了好几遍…… 被嬷嬷救起来送回洛神苑,她一进正房,就吩咐素月去准备热水。 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不泡个热水澡,铁定会染了风寒的。 正文 007 只睡觉,不谈感情 泡过澡,陆如意身上暖和不少。 从浴桶里出来,她坐在窗边擦头发。 文荷端着姜汤过来,“夫人,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陆如意扭头瞟了一眼,皱着鼻子嫌弃道,“不喝,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生姜。” “可这是王爷交代下来的,王爷担心夫人落水后会受风寒,特意让厨房送过来的。”文荷小声劝道。 陆如意闻言,挑眉哼了一声,孟邑谌哪里是担心她,他是怕她病了没法伺候他,过了病气给他吧! 就跟她没穿越前,闺蜜的异地男朋友一听说闺蜜大姨妈来了,立刻改行程,说那我就不过去了一样的。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自私、霸道到了一定境界。 这么想着,那碗姜汤她更不想碰,翻了个白眼,吩咐文荷,“姜汤倒了,换碗红糖水去。”算着时间,她小日子快来了。提前暖暖胃,总比到时候再疼的打滚强。 文荷知道陆如意脾气暴躁,对着孟邑谌都没好脸色,也不敢多话,应了声‘是’,退下去煮红糖水。 煮好后,稍微晾温一点,端给陆如意,陆如意正喝着,孟邑谌打起帘子进来了,问她感觉怎么样。 陆如意还在气他,狠狠瞪了他一眼,“死不了!” “看你中气十足的,也不像有事。”孟邑谌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看了会儿,拿起被她甩在一旁的手巾,作势要帮她擦头发。 陆如意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连鞋都顾不上穿,端着碗下了榻,临危不忘将红糖水一饮而尽,然后碗扔给了文荷。 文荷收了碗退下。 陆如意斜了眼还攥着手巾的孟邑谌,表情严肃道,“关于我们两的关系,我想我很有必要和你谈谈。” “你说,本王听着。”孟邑谌还是没松开手里的东西,淡漠的看着她。 陆如意肃了面容,瞧着他,一字一句的问,“孟邑谌,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洞房夜我要了你,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孟邑谌毫不犹豫的回答,言语间,陆如意的正牌丈夫褚良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突然上前,重重一巴掌摆在桌子上,眼神凌厉的望着他,纠正道,“不,你说错了,我们的关系是炮-友,不是你说的别的!” “何为炮-友?” “只睡觉,不谈感情!不谈感情!不谈感情!重要的事情强调三遍!” 孟邑谌见她情绪激动,默默往后退了半步,终于将手巾甩开,拧眉向她解释,“本王并未与你谈情。” “不谈情你给我擦什么头发,文荷洗完澡你也给她擦吗?”陆如意气急败坏的大吼。 “并不。”前一个问题孟邑谌没法回答,面对她的质问,只给了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他是主子,又是云朝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如何会给一个丫鬟擦头发! 方才对也只是一时歉疚,毕竟是他害她落了水。不过既然她不稀罕他的善意,他以后与她‘只睡觉,不谈感情’,做个炮-友就是了。 这般想着,他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掐了她腰,扣住后脑勺,低头吻了上去。 陆如意呜呜叫着。 孟邑谌尝到什么味道,突然松开她,“厨房煮的姜汤你没喝?” “我最讨厌生姜!”陆如意瞪了他一眼,一面抹嘴,一面解释。 孟邑谌黑了脸,“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陆如意听他这么骂,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反驳,“王爷你错了,我是知道好歹的,我就是因为太知道好歹,所以才会被你困死在这洛神苑,夜夜被你强,否则的话,我早在新婚夜就咬舌自尽了。” “可本王怎么记得,你那夜也很欢愉?嗓子都喊哑了。” 正文 008 无耻 “哼,王爷若是在床榻之间与我这般说话,我姑且当作是情趣,许还会娇羞面赤一番,但是床榻之下,未免太不自重了些!你当我是什么,妓寮里出堂的妓-子?那你以为又是什么,急色无耻的嫖-客?” 陆如意冷笑一声,并未如孟邑谌所料般红脸语塞,而是针尖对麦芒的反斥回去!大家要恼一起恼,要没脸就一起没脸。 孟邑谌听她说完,面色果然难看得厉害,一脸铁青的质问,“你这左一句妓-子,右一句嫖-客,都是跟谁学的!” “我娘说了,面对无耻的人,想要不被欺负,就得比他更无耻。”陆如意瞪向孟邑谌,打起嘴炮来利索得很,一点都不留情,眉里眼里都是冷意。 孟邑谌说不过她,也懒得跟她耗费这许多时间。 直接伸手,扛起她就往床边走。 陆如意头朝下,血液逆流,涨红了脸,懵逼道,“孟邑谌有话好好说,你扛我做什么?” “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无耻。”孟邑谌说着已经将她压上榻。 陆如意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天还没黑,你这是白日宣-淫。” “你不是说本王无耻至极么?那本王就无耻给你看!”随着孟邑谌话落,陆如意身上的衣裳飞了一件又一件,转眼就成了剥了壳的鸡蛋。 再看孟邑谌,却锦袍绶带,玉冠束发,仍是衣冠楚楚的模样。 陆如意又急又气,朝他嚷嚷,“凭什么我一个人光着,你也给我脱了!”说着便去抓他的腰带。 孟邑谌任她动作,昂了下巴,好整以暇的缓缓念道,“云朝九年四月初三,将军夫人褚陆氏见摄政王孟邑谌颇俊美,色心起,后潜入摄政王府,自解裙带以诱之,摄政王坐怀不乱,褚陆氏心急甚,遂罔顾摄政王,强而上之!” 随着最后四字字音落下,陆如意刚好将孟邑谌扒光。 两人坦诚相对,陆如意突然扑上前,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心里恨道:俊美个屁!自解裙带个屁!坐怀不乱个屁!还强而上之……她咬死他算了。 孟邑谌曾带过将近十年的兵,身上肌肉充满爆发力,糙得很。被陆如意两排小米牙咬着,几乎没什么感觉,最多有点痒罢了。 但陆如意的牙却受不住。 他感觉到她的力道在不断流逝,抬起手在她发心抚了一下,语气里带着难忍的笑意,言道,“松开,别把自己牙给咬蹦了!” “呜呜呜呜……”陆如意不肯松,继续啃着。 孟邑谌担心她的牙被咯到,无可奈何的又抬起手,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松开口。 两人四目相对,孟邑谌一双潭目深的发亮,陆如意呲着牙,眼神凶狠,活像一只被豢养的小狼崽子。 也因是小狼崽子,所以凶则凶矣,却没什么杀伤力。 孟邑谌像安抚宠物似的在她光裸的背上摸了一把,陆如意敏感的很,当即浑身一颤,暴躁的质问他,“你摸我干什么!” 孟邑谌没说话,直接倾身将她压倒,用实际行动证明一切。 再之后,陆如意唇齿间溢出的声音便有些娇媚了。 正文 009 半斤八两 孟邑谌听在耳里,有些得意,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里喊着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 耳鬓厮磨间,谁也没有再开口…… 事毕,陆如意被他抱着扔进浴桶清洗身子。 他的双手带着薄薄一层茧子,在她胸口游弋。 陆如意半合着眼,已经无力打掉他的手,迷迷糊糊、似梦似醒的呢喃,“孟邑谌,你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娶妻,连个侧妃都没有……” 孟邑谌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手下动作一顿。 心道,一把年纪是什么意思。 他二十八,她十九。 一个大龄剩男,一个大龄剩女,半斤八两罢了。 她还有脸嘲讽他! 又花了一段时间,他才替她清洗干净。 跟着,喊了文荷进来帮她擦身、更衣。 两人重新睡下,已经过了子时,差不多快丑时了。 陆如意缩成一团,不知不觉蜷进了孟邑谌怀里。 孟邑谌看着她婴儿般幼嫩的脸颊,心里微软。 良久后,叹了口气,以内力打掉烛火,阖眼躺下。 次日,陆如意是在孟邑谌怀里醒来的。 孟邑谌的手正好箍在她腰腹往上处,陆如意唰的一下红了脸,恼怒的抓开他的手,又用尽全力在他腿心处踹了一下。 孟邑谌被她闹醒,睁眼问道,“一大早的,又发什么脾气!” “我发脾气?”陆如意瞪向他还保持碗状的右手,一脸的恼羞成怒,“我倒要问问你,你半夜怎么还偷偷抓着我的……我那里!” “忘记了。”孟邑谌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脸皮倒是极厚。 陆如意不满,更加气愤的瞪着他道,“为了让你明确我们的关系,从今夜起,做完你就滚,不许再上我的床!” “你可真是,穿上衣服就不认人。”孟邑谌回想起她夜里的热情,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句。 陆如意冷笑,“王爷,你还真是老母猪穿胸-罩……一套又一套啊!” “你在骂本王?”孟邑谌黑了脸,他虽然听不懂胸-罩是什么意思,但是老母猪明显不是什么好话。陆如意这女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可没骂你。”陆如意梗着脖子,死不承认。 孟邑谌不屑,伸手在她发心揉了一把,“脑子整天在想些什么!” 陆如意不喜欢他揉她,一把打掉他的手,说,“我今天要出府!” “出府做什么?”孟邑谌冷了脸,直觉告诉他,陆如意肯定想跑。 陆如意看透了他的想法,撇嘴道,“我全家人的性命都被你攥在手心里,你觉得我敢跑吗?不过是出去随便走走,散散心罢了。” “记得带上文荷。”孟邑谌想了想,沉声叮嘱她。 陆如意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 说完,正要喊文荷进来伺候她洗漱梳妆,孟邑谌又在背后说了句,“若是想买什么东西,可记在王府账上……” “这倒不必!”陆如意摆手拒绝,唇角微勾讽刺道,“您的银子我哪儿敢用,万一到时候你让肉偿,我找谁哭去!” 正文 010 不知廉耻 肉偿。 孟邑谌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小东西虽然伶牙俐齿的,像个像只小狼狗不省心,但味道却出奇的好。 他都有点不想放过她了。 就算禇良回来也不放过,一辈子霸占她。 陆如意已经喊了文荷进来伺候,并没有注意到他眼神前后的变化。 用过早膳,她带着文荷往外走去。 洛神苑的两个侍卫得了孟邑谌示意,没有再拦。 陆如意由文荷引着,七绕八绕,走了足足两刻钟才走出摄政王府。 角门外,停着一辆镶金饰玉的马车,马车四角悬着银制香球,帷帘上用金线绣了瑞兽葡萄,陆如意打眼看去,只觉得贵气逼人。扭头问文荷,“我们就坐这马车出去?”这也太招摇了吧。 文荷笑着解释,“这是王府最普通的马车。” “……”陆如意有翻白眼的冲动,姑娘你是不是对普通有什么误解? 两人下了台阶,车夫立刻将车梯取下来。 陆如意正要上车。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愤怒的吼声,“陆如意,你怎么在这里!” 陆如意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的,暗道一声“坏事!”连爬带滚的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快走!” 车夫好似明白陆如意的顾虑,连车梯都没功夫收,直接跃上马车一抽马鞭,风驰电掣的跑了。 陆如意坐在富丽堂皇,奢靡至极的车里,犹惊魂未定,半天缓不过来。 文荷倒了杯温茶递给她,“夫人认识表小姐?” “岂止认识,那简直就是……”陆如意一脸痛心疾首,追悔莫及的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又住了嘴,偏头看了文荷一眼,“我不告诉你!” “这……”文荷被陆如意嫌弃了,有些委屈。 陆如意拍了拍她肩膀,安抚道,“得了,我身边一天到晚跟着你这么个大奸细我都没哭,更没作贱你,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是,夫人。”文荷小声说着,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马车疾驰,很快到了朱雀大街。 车夫回头问陆如意,“夫人想要哪里?” “泰华巷,那里有家绸缎庄,我想去看看。”陆如意吩咐,绸缎庄后门出去就是桂子胡同,禇良的将军府就在那儿,占了足足半条街。她等下趁着选料子,可以偷偷摸过去,看看府里情况。 马夫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转了个弯,往泰华巷赶去。 文荷侧首觑了陆如意一眼,很想提醒她些什么,但是又不敢开口。 陆如意没搭理她,一刻钟后,直接在泰华巷下了车。 进了绸缎庄后,文荷始终一步不离的跟着她。 陆如意有些不悦,瞪着她说,“你在这等着,我去如个厕先~” “奴婢陪小姐!”文荷作势要跟上。 陆如意又停下,“不用了,你在这儿帮我选料子,老老实实的,要是选的不好看,小心我给你小鞋穿……” 文荷听她这么说,低头看了下自己略大的绣鞋,慌忙缩进裙里。 陆如意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文荷没再跟上,她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后门,做贼般的溜了出去。 外面就是桂子巷。 她下了台阶,快步往将军府走去,扣了两下门。 将军府守门的小厮认识她,一脸的惊讶,“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什么意思?”陆如意一脸懵逼,白着脸,慌了神,难道他们都知道她被孟邑谌掳走了? “您不是去万和山替将军祈福去了?”小厮见夫人一头雾水,表情也不对,又问了一句。 陆如意闻言,悬着的心掉回到肚子里,干笑两声,道,“是去祈福了,不过我更惦记府里老夫人,所以就先回来了。”说完,拔腿就往将军府后院走去。 一路上众人见她无不惊讶。 好在陆如意适应能力强,始终面带微笑,直至进了将军府老夫人的南邱园。 老夫人是听了通报后,单独在暖阁里见的她。 陆如意虽不解其中详情,但甫一见面,还是挺直脊背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向她磕头问安。 老夫人半晌没理她,眼神冰冷的像是含了冰渣。 陆如意见状,不由揣测,“娘,我和……”我和孟邑谌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她想问,但是老夫人没给她机会。 “你别叫我娘!”她听到第一个字就暴走了,根本没等她说完就站起身,指着她痛心疾首的斥责道,“陆如意你别叫我娘,我当不起。” “……到底怎么回事?”陆如意吞了差点出口的“娘”,眼眶突然通红,委屈的问。 “你这个淫-妇,你勾-引摄政王,可怜我的良儿,新婚当夜便被遣去了西北战场,刀光剑影生死不明……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跪在这里,喊我一声娘?” “陆如意,良儿他没有你这种放-荡的妻子,我陆家也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儿媳妇,你滚!滚回你的摄政王府去!” 正文 011 逼迫 陆如意跌坐在地,相识近十年,她还没见过老夫人这般暴怒尖刻的样子。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愕然。 她眼里蒙着水雾,带着哭腔道,“我也不想这样,是孟邑谌他……他强迫我的!” “摄政王强迫你?”老夫人铁青色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被她掠了过去,继而不屑的冷笑,“陆如意你事到如今还想塞责推搪,把错处都推给别人,你看看你这张脸,还有你的泼皮性子,你说摄政王强迫你,那他眼力得有多不好!我看分明就是你蓄意勾-引于他!” “事实如此,您为何就不肯信我!”陆如意听闻老夫人对她的评价,纵然已经极力隐忍,但眼泪还是从眼眶涌了出来。 老夫人恰在气头上,听她反问,想也不想,便狠狠道,“那你为何不去死?” “陆如意,洞房当夜,你要是死在了新房里,也算个贞洁烈女,是我褚家的好媳妇儿,可你偏偏选择了苟活。既然如此,那你还回来做什么?我褚家的脸面,你还嫌丢得不够吗?你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良儿被摄政王戴了顶绿帽子吗?还是说,你只顾自己,却从不顾良儿的名声……”说到最后,她的眼神已然如刀,寸寸凌迟着陆如意。 陆如意也是在这时才幡然醒悟,她已经不在21世纪,而是在一千多年前的云朝,这里的人并不懂什么男女平等,男尊女卑已经刻到了他们骨子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养外室、逛青楼,连嫖带偷。女人却要从一而终,恪守三从四德,为男人服务。这个时候的女人,别说是被男人给睡了,就是给了看了半截胳膊都必须悬梁自尽以死明志的。 所以,像她这种异类该怎么处置,喂鹤顶红,还是浸猪笼? 陆如意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脑后。 封建社会,男权主义,真是太他妈的可怕了! 可她不甘心啊! 她还没有和褚良亲亲宝宝举高高,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她怎么甘心去死! 她就算做了鬼,怕也投不了胎,还是会留恋阳间,死死缠着褚良。 …… 这般想着,她内心已经有了决断。突然抬起头,抹掉眼泪,气势凛然的看着老夫人,一字一句坚定道,“娘,我不想死!我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儿媳妇,反正褚良这个夫君,将军府这个婆家,我认定了!” “你,你简直……”老夫人被陆如意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反应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一时间很难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气的眼角直抽抽。 陆如意看她这样子,暗自咽了口口水,又怕她真气晕了,小心觑了一眼,提醒道,“厚颜无耻?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娘你想用哪个词您请便,千万别给气着了,到时我不好跟夫君交代。” “陆如意,你到现在还有脸喊良儿夫君,你脸皮怎这么厚!”老夫人扭身,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气之大,桌上的茶杯都被震了起来。 陆如意被吓了一跳,肩膀微抖,半天才缓过来,想了想,又放低姿态,和老夫人打起感情牌,两眼含泪哽咽着道,“娘你别生气,你也是个女人,你应该知道真心恋慕一个男人的滋味,一旦动心就是一辈子……娘,从我十岁起,到现在,我爱了、盼了快十年了,就想进褚家的门,做褚良的妻子,做您的儿媳妇……我真的不想死,我不甘心离开,我放不下褚良,我不想在我离开后有别的女人嫁给他,占了我的位子,与他日夜相伴如胶似漆,更不愿他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还想为您披麻戴孝、养老送终……娘,我求您理解我……” “……陆如意,够了!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你的初次给了摄政王,现在说不定连身孕都有了,褚家,离你已经万水千山,你是再回不来了!”老夫人审视利弊,对着陆如意,残忍又冷漠的警告,“摄政王府,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正文 012 他的银子,不花白不花 摄政王府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陆如意听到最后一句,不舒服的皱起眉来,怔忡片刻,似乎想起什么事,慢慢站起身来,凝望着老夫人精光暗敛的双眼,道,“你让我走也行,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 “什么问题,你说!” “洞房那夜,我整夜都在求救,嗓子都喊哑了,为什么没人救我?” 这个问题,陆如意一直在想,也一直在逃避。 原本她是不打算要答案的。但是现在,好像由不得她了。 她总觉得,今日的老夫人和以往很不一样。 像是有什么事故意瞒着她。 老夫人听了她的问题,眸光微闪,停了许久才缓缓道,“那夜,发生的事很复杂。府里的人并非不想救你,而是不敢。” 这么说,他们都是知道的…… 知道孟邑谌进了新房,强迫了她,却一整夜都无动于衷。 陆如意捏紧拳头,愤怒又悲哀的想着。 她眼角渐渐耷拉下去,樱色的唇抿成一条线,说不清楚是绝望还是讽刺,良久后才抬起头来,定定看着老夫人,掀唇,一字一句道: “可褚夫人,你既知我无辜,那夜又见死不救,今日还有什么资格逼我去死!” “说到底,我只是个嫁进来的媳妇儿,是外人,若是牺牲我一个,就能保全将军府,还能讨好到摄政王,你比谁都乐意,对不对?” “那如果那夜王爷闯入的是褚静的寝房呢,你是不是宁肯拼上整个将军府所有人的命和前途都要阻止他!” 褚静是禇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是她的小姑。 老夫人被她这么质问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许久,才嗫嚅道,“问题问完了,你走吧,将军府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避而不答,那就是事实了。 陆如意冷笑一声,怨恨又轻鄙的看了老夫人一眼,扭头才走。 出南邱院时,她走的太急,转弯时,冷不防撞上一条纤细的人影。熟悉的娇呼声响起,陆如意定睛一看,眼前豆蔻年华,文静矜贵的少女正是褚静。 “如意姐姐?”褚静被婢女扶着站稳后,也看向陆如意,惊讶的叫了一声。 陆如意现在正在气头上,冷哼一声,没搭理她,擦着她的肩快步离开。 褚静不禁皱起眉来,又盯着陆如意的背影看了会儿,才往南邱院里走去…… 陆如意气势汹汹的回了绸缎庄。 文荷已经替她将布匹挑好,迎着她的怒气,小心翼翼的询问,“这几个花色,夫人可还喜欢?” 陆如意脾气上来,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喜欢,自然是喜欢,这家的缎子我都喜欢的不得了,这样吧,你把绸缎庄所有的布匹都给我买回去。” “这、夫人,您有银子吗?”文荷一脸欲言又止的反问。 陆如意剜了她一眼,“我没有,你主子不是有!” “可您不是说不花他的银子?” “不花?”陆如意冷笑,“不花白不花!” 说着,看向掌柜的,“你店里的绸缎我甚是满意,回头套辆马车全给我送到摄政王府去。” “摄……摄政王府?”掌柜的有些意外。 陆如意瞧着他淡淡颔首,“没错,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全部送过去!” “是,是是是!”掌柜的连忙点头,脸上表情又惊又喜。惊的是,堂堂摄政王府的女眷竟能看上他店里的缎子,喜的是,这可是笔大生意,要真成了,他铁定赚的盆满钵满!几年不开张都饿不死。 陆如意见生意成交,扭头就往外走。 上车后,车夫问,“夫人接下来想去哪儿?” “玉满楼!”陆如意冷冰冰的甩出三个字。 文荷眼皮子一跳,那可是京城最大的玉器店,夫人不会是要…… 陆如意接受到文荷担忧的眼神,好心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安慰,“你放心吧,我不会将玉器店也买下来的……” “……”文荷一脸怔怔,心道,她家夫人说的明明是宽慰的话,为何她愈加毛骨悚然了呢。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玉满楼门口停下。 陆如意跳下马车,领着文荷往里走去。 玉满楼伙计忙迎上来,利落的打了个千儿,笑容满满的冲陆如意道,“夫人您想看点儿什么,小的给您介绍。” “最贵的。”陆如意幽幽的,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伙计应了声“好”,得意的请陆如意坐下喝茶,一面说他们店里好东西最是多,一面儿转去柜台后帮她拿。 不一会儿他就捧着个垫着红布的铜盘过来了,指着盘里物件一一向她介绍,“这些都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东西,夫人您看,这根紫玉钗是前朝贵妃戴过的,您若戴上,指定美过芙蓉,艳过海棠,关键是还多子多福,恩泽绵长……” “小东西会说话,文荷,赏!” 文荷打了个五两的荷包给伙计。 伙计接过,白净的脸笑成一朵菊花,更加热情的介绍,“你再看这羊脂玉佩,通体洁白无瑕,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戴上它绝对辟邪赐福保平安……” “还有这翡翠手镯,您看看,水头多好,瞧着多像一汪碧水,买回去送长辈,您府上老人指定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还有这扳指……” 伙计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陆如意听的满面春风。 等伙计说完了,她弯唇笑了一下,“我全要了!” “好的,夫人,我这就去拿算盘……”说着,转身飞快的往柜台走去。 他前脚刚转身,陆如意后脚也站起来,搁在桌上的胳膊不经意的一撞,盛着美玉的托盘就落了地。 此起彼伏的脆声响起,文荷直接懵了。 闻声转过头来的伙计也懵了。 正文 013 惹了大祸 只有陆如意面色如常,冲伙计轻轻颔首,道,“你别担心,这些摔碎的都算我的,你尽管算账便是。” “是,夫人。”伙计略微松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拨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缭乱如飞。算完后,胆战心惊的报价,“回夫人的话,这些一共一万三千两白银。” “这么少?”陆如意觉得自己还不够败家,想想,又问伙计,“你们这店里可有什么镇店之宝?” “有!”伙计兴奋的说,“有一顶金镶玉的七彩玲珑宝冠!据说是前朝贡品,华贵异常,传闻中女子戴着这顶宝冠出嫁,能一生和和美美,儿孙满堂。” “宝冠多少钱?” 陆如意只关心这一点。 “掌柜的不卖!” 伙计干笑一声,有些尴尬。 陆如意没说什么,让他回头去摄政王府领银子就是。 伙计听到摄政王府,亦是一怔,变了脸色,干巴巴地问,“夫人是摄政王府的人?” “怎么,你们掌柜的与摄政王府有仇,不做摄政王府的生意?” “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意思是,您既然是摄政王府的女眷,那宝冠倒是可以给您看看……” “这样啊?”傅蕴唇角微翘,示意伙计去取宝冠。 伙计欢快的打了个千儿,转身跑了,这一去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沉香木匣子出来,匣子打开后,陆如意只觉一阵珠光宝气扑面而来,辉煌的很。 “可以拿出来,让我看看吗?”陆如意询问。 和和美美、儿孙满堂的寓意听着虽然扯淡,但这珠光宝气的华贵却是实实在在。摸一摸,就算沾不到福气,沾点儿财气也不错啊。 伙计对陆如意印象不错,便替外出的掌柜做主同意了。 陆如意小心翼翼的将宝冠从匣子里取出来,只觉触手温润细腻,又有些累手。保守估计,得有个五六斤。 她正细细端详着。 店门口处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陆如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肩膀一颤,宝冠当即脱手而出,重重往地上摔去。 下一刻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掌柜已经走到近前,照着伙计反手就是一巴掌,伙计白净的脸上顷刻通红,殷红的血迹从嘴角流出。 “许照,谁给你的胆子将这镇店之宝拿出来给外人看的!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你,这宝冠千万不能动,你是傻了聋了还是活够了!” “掌柜的,我、我……”叫许照的伙计想解释,这位夫人并不是外人,而是摄政王府的人。 掌柜的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横道,“回去,去后院跪着,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掌柜的。”许照红着眼眶朝陆如意拜了一下,转身往后堂走去。 陆如意低着头,心虚的不敢去看掌柜的。 掌柜的却不打算打算放过她,扭头阴冷的看了她一眼,质问,“你是摄政王什么人?” 陆如意讪讪一笑,正要说她是褚良大将军的夫人,没想到文荷却抢先一步道,“你这宝冠多少钱,我们夫人赔给你就是,刨根问底做什么。” “赔,你说的倒容易,你可知这是无价之宝,世间仅此一顶!”掌柜的被文荷气的一脸煞白,牙齿打颤。 文荷不惧,板着脸,极力维护陆如意,道,“摄政王府的无价之宝也不少,到时随你挑便是。” 掌柜的听她这么说,额上青筋暴起,拳头握得咯嘣作响,再忍不住心中喷涌的怒火,朝她冷嘲道,“就怕到时候摄政王也容不下你们,拿你们的命赔都不够!” 正文 014 表妹找茬 这顶宝冠有这么重要?陆如意和文荷愣了。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那你和摄政王又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他会为了这顶宝冠杀人?”良久后,陆如意回神,昂起下巴反问掌柜的。 掌柜的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只道,“我会修书一封告诉王爷此事,你们俩好自为之!”说完,便往后堂走去。 陆如意猜测,他是要去收拾许照。再想到那小伙计方才活泼又热情的样子,她拧起眉来,迟疑的问文荷,“你可有办法救下许照?” 文荷听她这么说,惊讶极了,“夫人为何要救他?”在她看来,那个小伙计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我想救!你就给个准话,到底能不能救。”陆如意怕晚了会出事,有些心急,语气冲的很。 文荷想了想,说,“回夫人的话,救是能救,但只能救他一时。”她手里捏着摄政王给的一块令牌,旁人见了,如摄政王亲临。 “那就救吧!”陆如意吩咐。 文荷答应一声,往后堂走去。 不一会儿,许照就被她带了过来。 陆如意见他全须全尾的,松了口气,又让文荷给了他一张银票,催促他快快离京。 许照跟了掌柜的这么多年,也知道自己这次犯了大罪,要是留在京城,就算侥幸不死,也得缺胳膊断腿。出了京城,起码还有一条活路。 这么想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眶通红的朝陆如意磕了个头,“大恩不言谢,夫人恩德,小的来世再报!”说完,直起身子接过银票便朝外跑去。 陆如意看着他清瘦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来,瞧向文荷,“我们也该回去了。” “夫人您……”文荷想问,您就不怕摄政王真如那掌柜的说的一般,怒从心起,奋起杀人。 陆如意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真以为有人能能逃得过孟邑谌的手掌心?” “那您刚才还……” “不过是为求一个心安罢了。”陆如意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玉满堂。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孟邑谌和那顶宝冠的关系。 以及,他会如何惩罚她。 想了一路,脑子里乱糟糟的。 ……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摄政王府门口停下。 陆如意刚下车,王府外的石狮后便窜出一条纤细的人影来,跑到她面前,指着她一顿骂,“好你个陆如意,平日里动不动便跑到将军府去献殷勤,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现在褚良大哥一走,你这个新妇便勾-搭上了我表哥,你到底知不知羞!知不知道妇道两个字怎么写!” “让开!”陆如意心里藏着事,懒得跟宋敏月计较,一双如水清眸,怒冲冲的瞪向她。 宋敏月本就是来找茬的,哪会这么轻易被她吓退,张口一脸鄙夷的继续教训,“陆正兴就是这么教女的,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不过陆如意,我倒想问问你,你躺在我表哥身下媚叫的时候,就不会想起你远在西北正拼命杀敌的夫君褚良吗?想到他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你说够了没?”陆如意红了眼,她感觉自己的巴掌在蠢蠢欲动。 正文 015 两个巴掌 宋敏月仗着自己身份高,素来不把陆如意放在眼里,眼下感觉到了她的怒气也不在乎,指着她的鼻子叫嚣不断,“你心虚了是不是,陆如意,你勾-引完褚良大哥又来勾-引我表哥,你就这么缺男人?……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宋敏月在一天,这两个男人你一个都别想得到,你给我滚,不许再踏进摄政王府一步,我表哥金尊玉贵,龙章凤姿,岂是你这种淫-妇可以肖想的!” “啪!”宋敏月话落同时,陆如意突然甩手,宋敏月白净的脸上登时出现一个暗红如血巴掌印。 “宋敏月,你别给脸不要脸!”陆如意双目如刀,凛冽的望向她,警告,“你算哪根葱,我跟他们的的事也能轮到你置喙!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今日不妨告诉你,我陆如意从来不是一个禁得起别人批评的人,你要再敢出言不逊,信不信我打死你!” “你敢!”宋敏月捂着半边脸,眼里已经有了怯意,但嘴上却不肯认,色厉内荏的瞪着陆如意道,“我姨母是堂堂贵太妃,我表哥是堂堂摄政王,我就不信你敢再打我!” “你确定要试试吗?”陆如意往她面前又迫了一步,扬起拳头示威。 宋敏月断定陆如意不敢,梗着脖子等她食言丢人。 一副欠抽样儿! 谁知陆如意根本就不怕,直接发力,一拳轰向她左眼。 宋敏月一只眼当即肿痛淤青,睁都睁不开。 随后只听一声尖叫,她捂着眼疼的的哭了起来,挥舞着另一只手,要挠陆如意的脸蛋。 陆如意哂笑一声,不屑的很。 就宋敏月这斤两,还敢跟她叫板,那就是找死。 想当年她暗慕大将军褚良,为了追随他的脚步,跟他有共同话题,特意弃医从武、女扮男装去武馆里混了好几年。后来将军没追上,但身手却练成了。 除非练家子,否则平常三五个壮汉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对付宋敏月,不过小菜一碟。 是以,还未等她尖利的指甲抓上她的脸,她已经先退后避过,跟着一脚踹向她腰间,将她踢倒在地。 这一脚,角度略刁钻,宋敏月身子在空里转了半圈,脸先着地。 …… 陆如意听着她更加刺耳的哭叫,冷笑一声,拍了拍手,往王府里走去。 文荷紧跟着她,惴惴不安的问,“夫人,您这样对表小姐,就不怕……”不怕王爷怪罪您? 陆如意侧首觑了她一眼,淡然道,“就宋敏月的那点名声,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揍了她,你以为那叫欺负,不不不,那叫教育……” “可贵太妃那里……” “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吧。”陆如意正说着,孟邑谌清俊修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前方甬道上。 正阔步朝她走来,脸色铁青,恐怖得很。 陆如意心一虚,小声问文荷,“你真不知那顶宝冠的来历?”就是死,也得让她死个明白吧! “回夫人的话,奴婢真的不知。”文荷苦笑着回答。她要是知道的话,还会有后面这档子事儿吗? 主仆两人交流完,孟邑谌刚好走到近前。 他凉飕飕的看了陆如意一眼,陆如意心更虚,正要抬头说话,孟邑谌却突然扬起巴掌…… 巴掌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在她脸上。 那动作太快,陆如意被打的歪过头去,左脸巨疼,半天都偏不过来。 嘴里腥甜一片。 还未等她回过神,下一刻,他又冷冰冰的吩咐文荷,“带她去洛神苑跪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起来。” 正文 016 长跪 陆如意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心里顿时有一万句妈卖批想对孟邑谌讲。她偏过头,吐出一口血沫,双目如刀,凶狠的戳向孟邑谌…… 孟邑谌被她如此瞪视着,藏在袖子里的手倏地攥起,心中腾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有一根刺,扎进了心里。 他厌恶这种感觉,忽的又拧起眉来,冷冷扫了文荷一眼,怒道,“还不带她离开,本王的话你当耳旁风?” “奴婢不敢!”文荷短短几瞬,已经被孟邑谌瞪了两次,紧张的后背都是汗,她低下头去,轻轻说了句‘夫人得罪’,然后两手用力,强行拖着陆如意离开。 陆如意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被文荷拖远,怨恨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孟邑谌身上移开过。 孟邑谌感觉到她的愤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却多了几许烦躁。 打过她的手在袖子里越攥越紧,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线。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抬起腿脚继续往外走去。 外面,宋敏月已经爬了起来,一手捂着高高肿起的眼,一手捂着脸。 看见孟邑谌出来,“哇”的一声朝他扑去。 孟邑谌叹了口气,在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进他怀中之前,伸手捏住她的胳膊,保持半步距离,冷着脸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陆如意她打我……”宋敏月说着,哭的更委屈。 孟邑谌倒是没想到陆如意会对宋敏月出手,伸出食指,挑起宋敏月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番,点头道,“看这伤痕大小,像是她打的。” 陆如意的手,是他见过最细巧精致的手。 “表哥,你要为我报仇!”宋敏月抽抽噎噎的说着,又要往孟邑谌怀里扑。 孟邑谌咳了一声,挑着她下巴的手迅速下移,捏住她另一条胳膊,阻止她投怀送抱,跟着又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帕子,帮她擦了擦脸,皱眉道,“你看看你这一身土,一脸伤,你的婢女的侍卫呢?” “被我支走了。”宋敏月抽泣了一下,心虚道,“陆如意这个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我本来打算教训她,就把杜英和杜聪支走了,否则他们看见了一定会告诉姨母……姨母素来希望我做个温柔娴淑的女子,要是知道我又犯浑,铁定会禁我的足……” “你还知道母妃想让你做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子?”孟邑谌质问她,有些无奈的按了按眉心,试着帮她出主意,“要不这样,我让人送你去京郊的一座庄子,什么时候脸上的伤养好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回来。杜英、杜聪找不到你,母妃也就不会责罚你了。” “可是……”宋敏月扁了扁嘴,“可是陆如意打我,我还没有找她报仇。” “那不是有我?”孟邑谌耐着性子劝道,“你就放心的走吧,表哥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那好吧。”宋敏月不甘心的点头。 孟邑谌松了口气,给身边侍卫一个眼神,侍卫便带了宋敏月离开。 孟邑谌转身往府里走去,直接回了书房。 洛神苑里,陆如意和文荷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苦逼的跪在庭院里。 没有孟邑谌的首肯,谁也不敢起来。 孟邑谌是当日傍晚才过来的。 看到陆如意跪的歪歪扭扭的背影,莫名叹了口气,拔腿走到两人跟前,冷冷吩咐,“起来吧。” “谢王爷!”文荷激动的谢恩,转身要扶陆如意起来。 陆如意却一把打掉她的手,冷哼道,“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让跪就跪,让起就起……我偏不!” “夫人。”文荷闻言,偷偷觑了孟邑谌一眼,见孟邑谌脸色并不好,急切的给陆如意使眼色。 陆如意像没有看到一般,继续指桑骂槐道,“在某些强抢良家妇女、霸占人-妻的恶霸认罪伏法前,我是不打算起来了……活着也是活受罪,还不如跪死在这里,早死早超生,来世也投个帝王胎,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既然不愿意起,那就跪着吧。”孟邑谌没想到他的宽容和仁慈换来的会是陆如意的明嘲暗讽,一时间心里也腾起几分火气,冷冷扫了她一眼,拔腿进屋去了。 正文 017 不脱,死也不脱! 文荷也有些意外陆如意的态度,侧首看向她,想劝劝,但是想起自己的身份,又打起了退堂鼓。正犹豫着,一个青衣婢女小跑过来,匆匆行了个礼,小嘴儿翕动轻声朝她说道,“文荷姐姐,王爷让您进里面去伺候。” “夫人,那奴婢先去了。”文荷小心翼翼看了陆如意一眼,起了身,带着青衣婢女往屋里走去。 陆如意一脸的清傲执拗,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唇,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心想,这本来就是她的孽债,她一个人跪着更好。 无端连累旁人做什么。 何况,那个人还是孟邑谌安插在她身边的奸细。 这一跪,便是许久。 随着日头渐渐下沉,整个院子的光景都暗起来。 风再一起,浑身都冷的厉害。 陆如意还是没动,只在心里将孟邑谌和他的祖宗又骂了十来回。 正骂的起劲,一阵饭菜的香味飘进她鼻中,陆如意鼻子动了动,强忍着没抬头去看,但心里却晓得,孟邑谌这厮是要在洛神苑用膳。 最好噎死他! 她恶毒的诅咒着。 孟邑谌用完膳,提膳婢女离开时,陆如意的膝盖已经有些受不住地上潮气,酸麻疼痛起来。她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就是死活不肯服软。直到洛神苑的灯火全熄了,也没动一下。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雨丝如细针,无孔不入钻进她的身体,凉嗖嗖的感觉蔓延到全身,陆如意不时打起喷嚏。 屋里边,孟邑谌一人躺在偌大的床上,周遭尽是陆如意残留的气息。 他内心莫名烦躁。 再听到窗外雨打树叶的沙沙声,更是难眠。 良久后,轻叹一口气,终是翻身下了床。 打开门三步并两步的朝陆如意走去,单手拎起她就往屋里走。 陆如意心里头还憋着一股子气,起初没反应过来便罢,等反应过来了,张嘴嗷呜一口咬在孟邑谌大腿上。 孟邑谌只觉大腿一阵酥麻,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头,进了寝房,将她往地毯上一扔,命令,“脱衣服!” “你想干什么?”陆如意抱着膝盖坐起,下意识护住自己前胸,防备的喝道,“禽-兽,不许你再碰我!” “这就是你对炮-友的态度?”孟邑谌板着脸冷哼,顿了顿,又道,“你到底脱不脱,不脱我帮你!” “不脱,死也不脱!” 陆如意揪紧胸口的湿衣,横眉怒目,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 孟邑谌不动声色的扯了下唇,走近陆如意,突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三下五除二扒光她的衣服,将她丢到了床上。 地上湿衣零零散散铺落,有些还被撕扯的烂掉,场面着实暧-昧的很。 床上,被褥间尚有几丝残温,陆如意却丁点儿感受不到,浑身赤-裸,没有遮蔽的她只觉的难为情又耻辱,望向孟邑谌的眸子尽是愤恨,理智全无,朝着孟邑谌怒道,“你现在最好杀了我,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是吗?”孟邑谌嘲讽的看了她一眼,一点儿都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下巴微昂,借着暖橙色的烛光,放肆打量她无暇的身子,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她饱满的樱唇,按了按,又下移到颈子、胸口。 他的手指仿佛带了电,所到之处,皆惹得陆如意颤抖发麻。 手指继续往下游移,陆如意听到他问,“你知道什么叫天赋异禀吗?” “……”陆如意咬紧了唇,不说话,死死瞪着孟邑谌,如雪的胸口剧烈起伏。 孟邑谌的手渐渐下滑到她腰腹,在腰眼处缓缓打着圈儿,嗓音暗哑,别有所指道,“做了本王的女人,其他的男人的长短……怕都再满足不了你……” “所以如意,你听话,别跟本王闹,替本王生个孩子,本王或许可以立你为侧妃。” 正文 018 踹了他要害 听他这般说着,陆如意翻了个白眼,她还没见过他这么自恋的人。 要不是被点了穴道,她肯定一口呸到他脸上。什么叫天赋异禀,什么叫别的男人无法满足她,她是那种内心充满肉-欲,跟男人在一起只为啪啪啪的女人吗? 至于生孩子,就更是异想天开了。他凭什么认为在他打了她之后,她还愿意做他的炮-友,并且给他生孩子。就凭他位高权重、貌若潘安?还是他能给她侧妃之位? 抱歉,她一样都不稀罕! 她所求的,从头到尾都是一样——与褚良大将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这一样,被她挂在心上,日日盼着,日日念着。 别的东西再好,她都不想要。 想到褚良,陆如意不自觉得黯下眉眼,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孟邑谌见了,心里有些不悦,面上却不显,只是眼神更加阴冷。 手指继续下移,落在她两只膝盖上,以掌覆住,将浑厚的内里源源不断的输进陆如意体内,替她驱寒。 陆如意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眼里有过片刻的讶然,不过很快又被她掠了过去,怒视着他恶狠狠道,“你别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孟邑谌,想让我给你生孩子,你痴心妄想!” “那若是已经怀上了呢?” “不可能,避子汤我每日都喝,从不断绝。” “要是本王当真天赋异禀、得天独厚,子孙也比旁人命硬呢?” “那也跟你没关系。” “那是本王的种!” “你要是不跟我抢,我自会生下来,单独抚养他成人,可你要是敢跟我抢,你信不信我分分钟堕了他!” “你敢!”孟邑谌怒了,“本王的子嗣你也敢谋杀!” “你有病吧你……”陆如意听到这儿,皱起眉,轻嗤了一声,“为了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在这跟我犟。” “……嗯,你说的有道理。”孟邑谌想了想,主动认错。 陆如意冷笑一声,正要喊他替她解开穴道,结果孟邑谌突然收了内力,身子向前一倾,完完全全罩住她,咬着她嫩生生的耳垂,沙哑道,“所以,你得先怀上本王的孩子。”说完,冷不防伸手在她后背点了一下。 解开了她的穴道。 陆如意手指微动,心中一喜,继而冷笑,突然抬起腿,重重往孟邑谌脐下三寸踢去。 孟邑谌没想到她会有此动作,未及防备,竟真被踢了个正着。 当时,他脸色就铁青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牙齿咬得作响。 陆如意则趁机推开软脚虾似的他,跳下地,随便从箱笼里掏出件外袍,裹了身就往外跑去。 孟邑谌已经无力阻止她,他一脸痛苦的忍了许久,才慢慢坐起身,叉着腿,唤了文荷进来。 文荷看到进门处那一地的凌乱,当即红了脸,没敢抬头看床榻方向,只放轻了声音,细细询问,“王爷,要备水吗?” 备水,备个屁的水! 孟邑谌心里骂了一句。 冷着脸吩咐,“去请良太医来!” “良太医?”文荷下意识的抬头,以为会看到衣衫不整的王爷和一脸潮红的陆如意。 然而,并没有。 她只看到孟邑谌脸色铁青,一头虚汗的坐在床沿,却不见陆如意的踪影。 正瞧着,冷不丁对上孟邑谌那双孤狼般冷清的潭目,清瘦的身子一颤,低头慌忙应是,快速往外退去…… 良太医得到传召,很快赶了过来。 进房请过安后,战战兢兢的询问孟邑谌,“敢问王爷,您哪里不舒服?” 孟邑谌听他询问,再次黑了脸,实在说不出自己的患处,便用手指了指。 良太医有些懵,想了想,小心询问,“您是大腿根疼,骑马磨着了?” 正文 019 戒色 良太医问的胆战心惊,孟邑谌的脸色更黑,冷冷吐出两个字,“不是!” “……那是怎么了,还请王爷明示。”良太医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躬身又道。 孟邑谌潭目一深,僵着脸,酝酿许久,才缓缓道“本王……那话儿不适……” 他声音不大,良太医却清晰的听到了。 背着药箱的肩头顿时一抖。 心道,这实在是……太他妈的尴尬了。 堂堂摄政王竟然不举! 难怪他这么多年不曾娶妻纳妃,就是侍妾也没一个。 这般想着,良太医缩在袖子里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平复了许久心情,才开口,小声问孟邑谌,“王爷可否脱了裤子,让微臣瞧瞧您那处。” “不行!”孟邑谌想也不想便严厉的拒绝了。 良太医更尴尬,舔了舔因上火而燥热的唇,抬起头,难为情又语重心长的劝道,“王爷您不能讳疾忌医,有病还是要早些医治的……不然,怕以后会不良于嗣。” “有这么严重?”孟邑谌倒抽了一口冷气,还是疼。陆如意那一脚,劲儿委实大了些。 良太医听孟邑谌这么问,有些无语。这一个男人那方面都不行了,咋还能有子嗣!除非喜当爹! 这么想着,他嘴上却不敢说,只郑重的点了点头。 孟邑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良太医知道他这是愿意配合了,心中一松,膝行向前两步,伸手要为孟邑谌解腰带。 孟邑谌见状,一记冷眼扫向他,一脸防备的训斥,“你做什么!” “微臣替王爷宽衣。”良太医缩回手去,讪讪道。 孟邑谌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就不劳你了,本王受累自己来。” “是,您请。”良太医颤声说完,低下头去,只觉王爷的眼神太可怕了,他整个后背都是汗津津的。 孟邑谌没理会他,慢慢解了腰带,褪下衣裳,将伤处露出。 良太医作势要扶起来细察。 奈何手还没抬起,又被孟邑谌一记冷眼瞧的偃旗息鼓。 他垂下手去,讷讷道,“微臣不敢冒犯王爷。” 孟邑谌没说话。 良太医抬头细看了半晌,瞳孔忽然一缩,惊讶的问,“王爷,这是被人踹了?” “……”孟邑谌凉凉扫了他一眼,没开声。 关键这事实在是太丢人了!没法说。 太医得不到回应,又讪讪一笑,示意孟邑谌可以穿上衣服。 孟邑谌穿好衣服。 他又胆战心惊的问,“这么说,王爷是可以人道的?” “不然你以为呢!”孟邑谌寒眸微眯,着实恼怒。该死的,这个庸医竟然怀疑他不能人道! “唔……那便无事。”良太医又擦了一把额上冷汗,垂首恭敬道,“王爷的伤只是看着有些可怖,实际没什么大碍,只要精心调养,配上伤药调养些时日就会好的……只是这一个月,您得戒色,绝不能再与女子同房。” …… “你下去开药吧!”孟邑谌实在不想看到良太医这张老脸,摆手打发了他。 良太医也不愿再在孟邑谌身边伺候,听了吩咐,忙往外退去。出门时,眼下没仔细看,不小心踩上一件雪白的里衣。 那里衣正是孟邑谌从陆如意身上扒下来的。看见良太医怔住,他顿时恼羞成怒,低吼一句,“还不快滚去开药!” “是是是……”良太医胆战心惊的应了句,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孟邑谌越看地上那些衣服越恼火,一拳砸在床沿上,骂了句,“陆如意,你找死!” 骂完后,更生气。 恨不能立刻将陆如意揪过来狠狠惩罚。 刚好这时文荷进来送药膏和方子,他便吩咐她将地上的破衣统统收拾了,又让她通知府上侍卫,务必尽快找出陆如意。 正文 020 封锁王府,捉拿陆如意 侍卫领命,一拨一拨的分散出去,前往王府各处搜查,一副要翻个底朝天的样子。 而此时,陆如意正暗搓搓的躲在洛神苑厨房米缸里……啃馒头。 一开始,她出了房间是想往外跑的,但是经过厨房时,肚子却不争气的响了几声,然后就给绊住了。 偷吃时,再一思量,摄政王府戒备森严,她就是跑得出洛神苑,也翻不过那么高的院墙,到时候还要被孟邑谌捉到。 心思一动,干脆揣着四五个馒头藏进了米缸里,想着先混过第一拨的搜查再谋别的出路。 如她所料,她藏起来后没多久外面果然便嘈杂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蹲在米缸里,连咀嚼的动作都不敢太大,生怕被人听到了。 吃饱了,就抱着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亮后,孟邑谌才出了洛神苑,得知侍卫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陆如意,他脸上表情冷的能结霜,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思虑良久,寒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封锁王府各个出口,包括水路,再调集三百巡逻卫在王府之内轮番巡逻……必须活捉陆如意!” “是,王爷!”领头侍卫得令,领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孟邑谌看着他们离开,又看向文荷,吩咐,“你在洛神苑守着,以防你们夫人去而复返。她一旦回来,立刻禀报本王!” “是,王爷。”文荷福身,答应了一声,目送孟邑谌离开。 跟着,又是新一轮的搜查,侍卫们不动声色掀起一阵硝烟,都卯足了劲要在第一时间找到陆如意,好在王爷面前争脸表功,以求出人头地,受到重用…… 他们就连水下、檐上以及孟邑谌的住处都设法齐齐搜了,但就是找不到陆如意的踪影。 这个女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无可奈何之下,侍卫首领只好再去禀告孟邑谌。 孟邑谌听完侍卫的话,不由皱起眉。 心想,别处都找不到,难道陆如意从一开始就没出过洛神苑? 这般想着,他干脆亲自带人去洛神苑搜查。 “你们去厨房,你们去库房,你们去正房、耳房、你们去厢房……”一一吩咐后,他沉着脸,负手立在石榴树下,静默的等着。 很快,第一拨、第二拨……侍卫都出来了。 直到半个时辰后最后一拨出来,都没找到陆如意。 为首的侍卫不由怀疑,“莫不是,褚夫人早就离了王府?” “……”孟邑谌瞟了他一眼,眸光十分冷淡。他确认,陆如意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从他手底下逃脱,眼下最多是藏起来了,藏在一个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默默观望着府里形势。 说不定,此时还蹲在不远处看他的笑话呢! 想到这儿,孟邑谌的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暗骂一群饭桶,连个女人都捉不到! “王爷?” 见孟邑谌久久不语,只是脸色不断变化,侍卫低低提醒了一句。 孟邑谌回神,冷眼瞧着他,肃然道,“一个时辰找不到,就找一天,一天找不到,就找一个月,本王不信,她一个弱女子,还能长出翅膀,生了鱼鳍,上天入水不成!” “是,王爷!”侍卫面色发白的退了下去。 孟邑谌单手背在身后,往厨房走去…… 他可没忘记,陆如意昨日是饿着肚子跪了一天的。 她那样吃不得苦的女人,就是逃跑,也一定会填饱肚子。 如此厨房必定有重要的线索。 …… 吱呀一声,厨房的门被推了开来。 孟邑谌打眼望去,找寻可以藏人的地方。 这屋里,能藏人的地方,除了碗柜,就是水缸,米缸。 他率先朝柜子走去,打开一看,没人。 又往水缸走去,揭开……还是没人。 最后只剩下一口米缸…… 正文 021 为王爷擦身 孟邑谌的手已经搭在米缸盖子上,正要掀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通报,“王爷,贵太妃娘娘的仪仗已经到了府门外……” 贵太妃是孟邑谌的生母。他一听这消息,立刻缩回手,一甩袍子,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去。 疾步行到王府门口时,贵太妃正好踩着车梯下车,左右有贴身宫女扶着,身后还跟了十数个锦衣华服的随从,端的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竟比昔日太后出宫还要阔气。 孟邑谌皱眉,阔步迎上去,躬身行礼,“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今日怎么想起到儿臣王府来了,还这么大的阵仗?” “听杜英和杜聪说,敏月昨日也来了你王府?”贵太妃下了车梯,扫了孟邑谌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问起宋敏月。 “回母妃的话,是有这么回事。”孟邑谌点头答应,陪着贵太妃往里走去,路上,淡淡解释,“表妹说在京里呆的闷了,儿臣便让人送她去了京郊一处庄子看个新鲜,散散心。” “那庄子有什么新鲜的?”贵太妃侧头,十分不解的问,对孟邑谌的话并不十分相信。 孟邑谌想了想,解释,“没见过的东西,大抵都是新鲜的。” 就像陆如意于他一样。 因为从前没见过这般无理的女子,所以她就是再粗蛮又贪生怕死,也不觉得讨厌,只觉得有趣儿。 “可我怎么觉得,是她犯了错,你才急着送她走的……谌儿,你现在翅膀硬了,不想娶妻,我也勉强不来,可敏月与你不同,她是女子,脾气又不甚好,若是再这么惯下去,只怕京中没几户高门能容得下她这样的媳妇儿……” “母妃多虑了。”孟邑谌淡淡敷衍了一句。后又无端想起,好像打从他十二岁开始出精后,他母妃就热衷于替他张罗选秀侍寝一事,这么多年,他死扛着,一个都没要……不想,她现在又打起敏月的主意。 真的是……闲不住。 贵太妃不满儿子的敷衍推搪,侧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这做表哥的,别不顾自己,也不顾你妹妹,你得帮忙相看着,最好,入夏前便给她定了人家……这样一来,到了明年这时候,母妃就能做姨奶奶了。” “母妃说的是,儿臣自当尽力为之。”孟邑谌点头答应。 贵太妃见他态度不若先前那般敷衍,稍微满意,过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又问,“那你呢,再过几天你就要过你第二十八个生辰了,打算什么时候纳妃,近日有没有什么看中的女子?” “只要你喜欢,家世都无拘的……” “这……”孟邑谌犹豫起来,下意识的想到陆如意,但是很快又否认道,“没有,儿臣近来忙于公务,不曾见到什么女子。” “你这是打定主意要瞒我了?”贵太妃叹了口气,进了前厅,落座后,有些难以启齿道,“你的事,良太医已经告诉我了。” …… 孟邑谌听到良太医三个字,嘴角突然抽搐起来。捏紧了拳头,抬头,一字一顿,寒声问,“那不知良太医和母妃说了什么?” “他说你并非不举。” 贵太妃环顾左右,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孟邑谌听到,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他的心腹侍卫见状,立即要上前为他擦拭。帕子都已经掏出来了,却被贵太妃摆手阻止。 贵太妃一双明眸最是善睐,侧眼在自己带来的宫女中逡巡半晌,忽然,指着一个身着淡紫色宫裙的少女道,“少宜,还不过来为王爷擦擦。” “是,贵太妃娘娘。”女子柔婉顺从的答应了一声,袅袅婷婷的朝孟邑谌走来。衣裙飘拂间,有一阵沁人心脾的清幽暗香传进孟邑谌鼻中。 孟邑谌闻着这香味,一时有些走神,与此同时,被唤作少宜的宫女已经跪下身,捏着帕子替孟邑谌擦拭起袍子上的茶渍来。 少女的手,养的很娇,真真是细若初茅,柔若无骨。轻抚细抹间,孟邑谌的呼吸渐渐加重。 正文 022 活捉陆如意 呼吸越来越急促,隐约已经不纯洁起来。 孟邑谌感觉到不对,忽的回神,一脚踹开少宜,毫不怜香惜玉的嫌弃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熏死本王了” “奴婢……奴婢该死!”少宜从地上爬起来,委屈的觑了孟邑谌一眼,梨花带雨,好不清丽。 贵太妃见这场面,眸光微闪,不忍道,“谌儿,少宜是奉我的命,好心给你擦身,你如何能这般对她。” “母妃的心意儿臣心领了,只是这宫女身上的熏香,着实难闻,令儿臣十分不舒服。”孟邑谌皱着眉,翘起腿掩饰自己身下的变化。 贵太妃望着他,叹了口气,顿顿,又问,“那谌儿以为女子用什么熏香最好?” “什么都不用,清清爽爽最好。”孟邑谌冷脸说道。 下意识又想起陆如意身上干净又清淡的味道,拳头不由握紧。 贵太妃点了点头,吩咐少宜,“听到了没,往后什么熏香都别用,王爷喜欢清清爽爽的女子。” “是,太后。”少宜娇娇怯怯的点了下头,体态自是风-流可人。 孟邑谌察觉到不对,皱眉看向贵太妃,“母妃这是何意?” 又想往他身边送女人吗? 真是有毅力的很! 贵太妃和孟邑谌眼神交汇,倒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看着他直接道,“谌儿,宫里你皇弟,比你小十来岁,已经有四五个皇子公主,还有三四个妃嫔有了身孕,你看看你,着实不能拖下去了……我不管,这一次少宜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母妃你……”孟邑谌扶额,有些无奈。 再看向少宜,瞧起来温温顺顺的,实际上谁知道呢! 从宫里出来的,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这般思量着,他更不想要。 可贵太妃却是铁了心的要塞人给他。 孟邑谌冷着脸,不语。非暴力不合作,消极抵抗。 贵太妃看他这副姿态,想了想,叹息着妥协,“你不想要少宜也可,那这样,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若是能遇到你中意的女人,就把少宜送回到宫里来,纳你喜欢的人为妃,若是遇不到,就纳了少宜为妾。” …… “如此,也好。”孟邑谌思忖许久,在贵太妃万分期待的眼神攻势下,勉强答应。 贵太妃听了,眉间掠过一抹喜色,忙让少宜起来,站到孟邑谌身边去。 孟邑谌顾忌她身上的味道,摆了摆手,“下去沐浴吧,把身上味道洗了。” “是,王爷。”少宜音若莺啼,窈窈窕窕的拜了一下,由厅内伺候的侍女领着离开。 贵太妃又交代了一番关于宋敏月的婚事,用了午膳,至金乌西沉时分,才起身离开。 孟邑谌亲自出门,送她上了马车,看着仪仗队走远,才返回府里。 这时,少宜已经沐浴完,换了件藕荷色的常服,梳着百合髻来向孟邑谌请安。 孟邑谌闻到她身上熏香之外的另一种味道,差点呕出来,黑着脸招了近身暗卫进来,冷冷吩咐,“带她去碧清堂,没有本王的吩咐,不许迈出碧清堂一步。” “是,王爷!”侍卫说着,上前要捉少宜。 少宜却突然跪倒在地,轻轻拉扯着孟邑谌的袍角,委屈道,“太后是让奴婢来伺候王爷的,王爷怎可如此软禁奴婢……” “还不带走!”孟邑谌往后退了两步,避开少宜的拉扯,怒声斥责侍卫。 侍卫见主子发怒,忙上前来,一左一右掐住少宜肩膀,强行将她带了下去。 少宜人走了,但是她的味道却留于屋内,久久不散。 孟邑谌闻着难受的很。 不作他想,拔腿就往外走去。 洛神苑。 厨房门口,有四个侍卫守着,他们是孟邑谌早上匆忙离开时留下来的,为的是不让厨房里的人溜出来。 四个侍卫看到王爷去而复返,当即单膝跪下齐称“王爷”! “你们退下吧。”孟邑谌对四人摆了摆手,接着踏上台阶,推开厨房的门,走了进去。 厨房里,还保持着他早上离开时的样子,碗柜门开着,水缸盖子盖了一半。只有米缸,盖子稍微移动了一点儿,露出一道小缝。 孟邑谌瞧的分明,冷冷牵起唇角,抬腿往米缸走去。 米缸里,陆如意抱紧手里的馒头,紧张的心都要跳出胸口。但是孟邑谌这厮,却迟迟不肯动作。 直到陆如意忍不住,又偷偷咬了一口馒头,吞咽声轻微响起。他才突然出手,一下子将盖子掀翻。那动作,迅猛至极,简直帅出天际…… 接着,孟邑谌低吼一声陆如意的名字,一脸的铁青。 猝不及防,他看到她,命根子就疼得厉害。牙也恨的痒痒。 “王……王爷……” 陆如意抱紧她的小馒头,眼巴巴的看着孟邑谌,吞吞吐吐道。 正文 023 如意,给本王上药 “陆如意,你藏在米缸里做什么?”孟邑谌压抑着怒气,两手负在身后,冷声责问陆如意。 陆如意咬了咬下唇,眼里蓄了水光,捏紧手里的小馒头,说,“我在吃馒头啊……王爷你要来一个吗?” …… 孟邑谌听她这般回答,身子颤了一下,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可真让本王好找!” 陆如意见他气了,低下头不再说话。她现在太累了,根本没什么战斗力。与其死扛着打嘴炮,最后再被孟邑谌狠狠处置,还不如先装孙子,好汉不吃眼前亏,混过这茬,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反击。 “为何不说话,莫不是现在终于知道怕了?” “……不是!” 陆如意低下头,瓮声瓮气的说,她只是精神有些不济。 孟邑谌不信,居高临下的冷哼,“不怕?那你怎么不敢抬头?” “我困的很……”陆如意说着,打了个呵欠,“米缸太小,睡的太难受了。” “那你还不出来!”孟邑谌厉声道。 陆如意试着挪动身子,结果奋斗半晌,却出不来,脸都憋红了。 孟邑谌看着她,皱起眉,“又怎么了?” “卡住了,出不来……”陆如意压低声音,又委屈又尴尬。 孟邑谌抿唇,叹了口气,“陆正兴墨守成规、循规蹈矩,不知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泼皮女儿来……” 哼! 陆如意不屑,在心底反唇相讥,你们孟家代代多子多福,子嗣丰硕,眼下不也出来你这么一朵奇葩。都二十八岁了也没个正经妃子,更别说子嗣了。 孟邑谌不知她心底所想,直接上前,一掌推向米缸。 缸体随之而裂。 陆如意一身狼狈的被解救出来。 心道,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在云朝大概有了姊妹篇……摄政王破缸。 这般想着,她差点笑出声来。 孟邑谌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爆栗,“傻乐呵什么,还不跟本王走!” “走、走去哪里?”陆如意生怕他记恨她那一脚,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有点挪不动脚步。 孟邑谌没什么耐心的走近她,微微弯腰,单手用力捞起她扛在肩上。 陆如意顿时觉得头重脚轻,血液倒流,难受的在孟邑谌背上拍打。 孟邑谌身子骨糙,浑不在意,直接将她掳回洛神苑正房寝室。 进屋后,他将她扔到床上,又甩给她一盒药膏。 陆如意完全不了解他的意思,举着药膏摇了摇,一脸懵逼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替本王宽衣上药。” 孟邑谌说着,走向陆如意,长身玉立在脚踏上,等陆如意动作。 陆如意一时惊讶,拧眉不解,“冒昧的问王爷一句,您哪儿伤了?” “本王哪儿伤了?”孟邑谌听她这么问,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自己做的孽,你还用问别人!” “不会是……”陆如意后知后觉瞄向孟邑谌下半身,一脸的惊讶。 “还不快上药!”孟邑谌被她一个眼神撩起心火,声音暗哑的催促。 陆如意没敢动,盯着孟邑谌,忸怩道,“王爷,我脸皮薄,这种事……我实在不好意思……” “是吗?” “王爷,我发誓!我脸皮真的薄……” “那看来本王得去一趟陆府,见见陆正兴。” “王爷不要……” 陆如意一听孟邑谌要去见她爹,立刻出声阻止,眼里带着几分哀求。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老狐狸般的笑了一下,“你现在脸皮可厚了?” 正文 024 被禁足,高烧不退 “好像……是厚了那么一点儿……”陆如意讪讪笑着,明亮的眼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讨好。 孟邑谌斜了她一眼,“那还不快替本王宽衣上药!” “那……王爷你闭上眼。”陆如意咬着唇要求。 孟邑谌哼了一声,如她所愿,合上眼睛。 陆如意暗暗叹了口气,跪在床沿,伸手替孟邑谌宽衣,衣裳解开后,见他那里果然肿的可怕。 陆如意两颊飞红,身子轻轻一颤,停顿片刻,取了药,用最快的速度替他抹了药。 抹完后,孟邑谌只觉得患处凉丝丝的,舒服不少。正要睁眼夸她一句温顺。却听陆如意小声问,“王爷您还记得您以前跟我说您天赋异禀这事儿吗……” “记得。” 孟邑谌抬起头。 陆如意手一松,袍摆从他腰间落下,遮住那污浊的东西,她又道,“您还说,别的男人长短满足不了我?” “嗯。”孟邑谌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您究竟看过多少男人那话儿,才敢如此自信?”陆如意眼中带着一抹促狭,轻声打趣。 孟邑谌一下子黑了脸,捏紧拳头,骂了句,“小泼皮,女子的脸面你都扔哪儿去了……” “得!王爷慢走,恕不远送。”陆如意问完,笑眯眯的朝他摆了摆手,又打了一个呵欠。 她是真的困了。 孟邑谌哼了一声,低头便看见她胸口露出一片如雪的肌肤,可见那天跑得有多匆忙,连肚-兜都没穿。 叹了口气,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嘱咐她,“你先休息吧,往后每隔三日,到上药时间,本王自会来寻你。” “嗯。”陆如意轻轻答了一声,目送他离开。 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松了神经,疲惫的倒在床上,两眼发直望着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稍后,文荷进来伺候,问她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陆如意从床上爬了起来,一骨碌翻下地,说,“先去备水,伺候我沐浴。” “是,夫人。”文荷得令退下。 陆如意泡在浴桶中,闭目养神,文荷提着一只花篮,不时将新鲜又娇嫩的玫瑰花撒入桶中。 沁人的香气和着水汽,幽微的钻进她鼻中,缓解着她的疲劳。 沐浴完,差不多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陆如意落座后,发现今日菜色有些不对,不像是公中大厨房的,便问了文荷一句。 文荷道,“这些菜都是奴婢在洛神苑小厨房做的,王爷吩咐,洛神苑的人以后都不许踏出院子半步,否则,就丢进鱼池喂鱼。” “看来,是我连累了你。”陆如意叹了口气,知道她这是被禁足了。 有些事,孟邑谌表面不跟她计较,但是背地里,还是很生气的。 旁的人就成了炮灰。 “夫人莫要这样说,是奴婢不好,要是奴婢早知道那顶宝冠对王爷那般重要,奴婢一定会在旁提醒夫人,如此便……”她吞吞吐吐的说着,眼中隐约有泪光浮现。 “到底怎么了?”陆如意见她眼中含泪,忘记她奸细的身份,心一软,严肃的追问。 文荷听陆如意追问,突然跪地,仰头看着她,伤痛道道,“许照他……被王爷下令杖杀,玉满楼所有人被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什么!”陆如意啪的一声摔了筷子,一脸的惊愕,“为什么,不就是一顶宝冠……纵使是贡品,价值连城,举世无双,可那也只是一件死物,孟邑谌为了它赔上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值吗?” “回夫人,那是王爷的命令,莫说旁人了,就是宫里太后、皇上知晓了,也不敢轻易置喙的。” 陆如意听她这么说,讽刺的笑了一声,失落、悔恨的情绪一时都爬上眉梢,她低垂着眼角,恍惚道,“是啊,就连太后和皇上都不敢阻挠他的决定,旁人又能怎么样。” 谁让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他,就是王法。 是云朝人人畏惧的存在。 陆如意想到此,又想起自己被他强行侮-辱的洞房夜。 她是堂堂二品将军的新婚妻子啊! 就这么霸占了,却没人有敢说他一句不是。 她的婆婆只会指责她,让她去死。她不愿意,她便劝她回到他身边。 对他却连一句指责都不敢有。 想到这些,陆如意眼里蓄了泪,突然发脾气用力将膳桌掀翻在地,然后站起身往外跑去…… 文荷被杯碗茶碟摔碎的声音镇住,须臾反应过来,也爬起身追了出去。 她扶着门框出来时,陆如意已经跑到洛神苑门口。 看门的两个侍卫虎视眈眈的看着她,警告,“王爷有令,洛神苑的人不得踏出院外一步,请夫人回去。” “我要见王爷!”陆如意目光凛然的瞪向侍卫,一副非要出去不可的样子。 侍卫板着脸不语,按照孟邑谌先前交代好的,直接拔刀相向。 陆如意被那刀剑发出的寒光一吓,果然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暗道王爷英明!跟着,同时出手,将洛神苑的大门关上。 随着一声重响传来,陆如意看着关闭的院门,很突然的,捂嘴哭了起来。 好像这扇门关掉的不是她的自由,而是她未来的所有可能。 许照的死,玉满楼众人的流放,让她第一次意识到孟邑谌的可怕,皇权的无情。他重权在握,但凡一怒,就得有人为他的不悦陪葬。而她素来不懂规矩,保不齐哪日又做出比摔坏宝冠,踹了他命根子更让他生气的事。 到时候,他又会如何惩罚她。是甩她巴掌,让人打杀她。还是株连她的家人,满门身首异处?亦或是迁怒禇良,让他战死西北? …… “褚良……” 最绝望恐惧的时候,她喊着这个魂牵梦萦的名字蹲了下去,浑身颤抖着抱腿痛哭。 文荷走过来,为难的喊了声“夫人”。陆如意却哇的一声,哭的更用力。 文荷不知所措。她真的不太会安慰人,只好皱着眉,蹩脚道,“夫人,您莫伤心,等王爷气消了,他一定会放您出去的……至于禇良将军,您还是忘了他吧,你们、真的不可能了!你现在已经是王爷的人……” “不可能了吗……”陆如意带着哭腔,抬头怔怔的望着文荷,良久后,才满脸泪痕,失神道,“是啊!不可能了,孟邑谌这种人,怎么会和臣子共用一个女人……他用过的东西,就是毁了,也不会给别人的。何况,他还说要我为他生个孩子……”那么他孩子的娘又怎么可能是他臣子的媳妇。 他还说过,就算有一天他不动声色弄死她,她的尸体也只能埋在他的盘上。既不会给陆家,也不会给褚家。 是她蠢啊,种种端倪那般明显,她却一直假装看不见,还一直妄想逃脱,和禇良再续夫妻情愿,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 这般想着,陆如意哭的更厉害。文荷急的不得了,偏偏她也没有出去的办法,只能陪陆如意一起抹泪。等她哭够了,才扶着她往里走去。 当晚,陆如意便发起热来。文荷出不去,只能一遍又一遍帮她擦身降温,稍作缓解。 等孟邑谌再来洛神苑,已经是三日后了。当时陆如意正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口中不断呓语褚良的名字。 孟邑谌听的皱起眉,捏紧拳头,转身,将所有火气撒到了文荷头上,质问她为何不请大夫替陆如意诊治。 文荷跪了下来,低垂着头,一句不敢辩解,只是磕头求饶,“奴婢知罪,求王爷饶了奴婢这次。” “行了,别磕了,还不快去请太医,再这么烧下去,怕你家夫人就要熟了。”孟邑谌冷着脸摆手,让文荷出去。 文荷得了令,一言不发,飞快的往外退去。她走后,孟邑谌转身又走回到陆如意身边。撩起帷帐,在床沿坐下,打量她愈加清瘦惨白的脸、和有些裂开的唇,脸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良久后,望着她低声叹道,“陆如意,本王昔日领兵惯了,回京后又总揽朝纲多年,自问从来不是一个善人,这一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不在乎再多担多少孽债……可唯独对你,本王是纵容的。” “若说本王心中当真还有一分良善,那其中必定有九成都用在了你的身上。” “陆如意,你最好不要辜负本王。” “本王只是对你有愧,不会伤你,但是你的家人罪孽深重……本王可不会留情。” 正文 025 只能做本王的女人 两刻钟后,太医终于赶来,是上次给孟邑谌看大腿根的良太医。 见过礼后,良太医胆战心惊的走上前替陆如意搭脉。 这过程有点儿长。 孟邑谌等了许久,才看见良太医将手从陆如意手腕上拿开,急忙问,“怎么样,良太医?” “回王爷的话,姑娘这是急怒攻心,情志不顺,抑郁忧思伤脾引起的发热……想要根治,怕还得问问姑娘缘何躁怒至此,不然就算用药强行退热,也只是一时之效,保不齐过后还要再发作。” “嗯,你先下去开方子煎药,至于她为何忧思不顺,本王自会问清楚,替她排解。” “是,王爷。” 良太医行了一礼,收拾好药箱退了出去。 孟邑谌走到床边坐下,抬手轻抚陆如意的脸。 “许照的事,本王只是想教训你一番,谁知你竟如此不中用,光听人说了一嘴就吓成这样,若是让你去观刑,那岂不是得吓的一命呜呼?” 许照被杖杀的消息的确是他示意文荷透露给她的。 他的原意,是希望她日后能温驯些。但是没想到她看着厉害,实际上胆子却这般小,竟然直接给吓病了。 也是意外。 他静静守在陆如意床前,直到良太医将药煎好,文荷将药端了进来,他才回神,起身腾了位置,让文荷坐下给陆如意喂药。 陆如意昏睡着,文荷费了好大劲儿,药都喂不进去,眼看一碗药就要浪费完。 孟邑谌瞧在眼里,忍不住吩咐,“你再去端碗药,本王来喂。” 文荷听孟邑谌这般说,回头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开玩笑,才起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端着另一碗药进来。 孟邑谌接过,试了下温度,觉得尚可,走到床前坐下,单手扶起陆如意,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贴上她的唇,顶开她的齿关哺给她。 陆如意被折腾着喝完一碗药,嘴里苦的难受,恍惚间舔到一条滑滑的东西,味道像极了她从前最喜欢吃的果冻。想都不想,便狠狠吸了一下,吸不动,又生气的咬了一口。 孟邑谌没想到她在病中还这么不安分,忙将两人相贴的双唇分开。 怕发生一些尴尬的事。 陆如意没了果冻,嘴里只剩下苦味,皱起眉,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干裂的唇。 孟邑谌看着她这副样子,摇了摇头,将她塞回到被子里,直起身,侧头给了文荷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他出来。 外间厅里,孟邑谌坐在主位,文荷跪在地上。 男子双目一凛,沉声道,“说吧,夫人到底为何事忧思。” “回王爷的话,大概是两点。” “哪两点?” “一则是为玉满楼的许照和其他仆人,二则是思念褚良大将军过甚。” 思念褚良大将军过甚? 孟邑谌听到这一句,唇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 褚良远在千里,自有佳人在怀,日日恩爱夜夜缠-绵,他都不将她这个新婚妻子,青梅竹马放在眼里,她又何苦为他守贞,连睡梦中都喊着他的名字。 活生生的热脸贴冷屁股。 何苦! …… 只是这些事,时机未到,他尚不能说。 说了,有些大局便毁了。 此时,只能让她先委屈些。 到最后,苦尽甘来,总比甘尽苦来强太多。 这般想着,他看向文荷的目光更加讳莫如深,肃了面容问,“除了梦呓,她可还与你说起旁的关于褚良的事?” “回王爷的话,并没有。”文荷摇头,苦笑了声。陆如意一直拿她当奸细,怎么可能跟她说起禇良的事。想来唯一的一次,便是今日傍晚那句自说自话,这般想着,她略微犹豫了下,抬头看向孟邑谌道,“不过,夫人奔溃时曾提到,如王爷这般高位主事之人,您用过的东西,就是毁了,也不会再给旁人……” “看来她心里终究还是明白的。”孟邑谌听她这么说,低声道,“本王的女人一辈子都只能是本王的,想跟别人,绝无可能。” “王爷说的是,您乃人中龙凤,天纵奇才,夫人跟着您,是她的福气。” “行了,进去伺候夫人吧,等她醒了,告诉她,玉满楼的仆人不必充军流放,三个月后,褚良归来,他若还原意要她,本王就放了她。” “是,王爷!”文荷应声,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回到里间。 陆如意是在次日中午才醒来的。 睁开眼,盯着熟悉又陌生的帐顶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如今的身份和处境。 烧了整整一夜,她嗓子干的很,如同火燎一般。 身上也没什么劲儿,挣扎许久,才靠着迎枕勉强坐起,哑着嗓子喊了两声文荷的名字。 文荷闻声跑了进来,行礼后,笑盈盈道,“夫人终于醒来了,奴婢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陆如意皱眉询问。 文荷一脸欢喜的禀告,“王爷心疼夫人,特意开了恩,免了玉满楼众人的罪责,又道,三个月后褚大将军班师回朝,他若还愿意您做他的夫人,那王爷就放了您,允许您重回将军府。” “这的确是好消息。” 陆如意听到后一个,弯了弯唇,有几分开怀。 不过很快,又脸色苍白的担忧起来。 孟邑谌话说的虽然好听,可谁知道他会不会暗中捣鬼。 正文 026 妾身有罪,王爷表白 他的权势太过滔天,始终是个隐患。嘴上说的是给她机会,让禇良做选择。可实际上,他更有无数种法子让禇良不得不弃她。 孟邑谌,他到底想做什么!陆如意皱起眉来,一时间还真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文荷在旁看着,也不敢贸然相劝,踌躇良久,才小声提了句,“夫人可要先用膳?” “是有些饿了,你去吧。”陆如意皱眉看了文荷一眼。想起昏迷前的一些事,对文荷冷淡的很。 身边放着一个大奸细,果然不会有好事。稍不留神,就被她给套路了。想想,那丫头平素嘴多严,除了伺候她起居,府里情况从不肯透露半分,又怎么会突然哭哭啼啼跑到她面前来伤感许照之死,众人被流放。要知道当初在玉满楼她说救许照时,她的表情可谓惊讶冷漠。 在她心里,根本从未同情过许照和玉满楼众人。她之所以这么做,只可能是受了孟邑谌的指示。 而若不是她将许照被杖杀的事说给她听,她又怎么会情绪崩溃,还在她的引导下将对孟邑谌的怨愤和对禇良的深情和盘托出。那些话,用鼻子想,都知道她一定会原原本本的禀给孟邑谌。 孟邑谌知道后,心里能舒服才怪。他不舒服,肯定会找人撒气。至于找谁,就不得而知了。 陆如意思量着,眸光忽然一变,已经下定主意,要尽快将文荷这根钉子拔出,不然谁知道未来她还有多少套路等着她。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文荷才提膳回来,她将午膳布好后,陆如意刚好梳洗完,走了过来正要落座,孟邑谌撩起帘子进来了。 陆如意想到他的无情,皱眉稍作打算后,一脸惶恐的上前,蹲身向他请安,礼数周全至极。 孟邑谌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未几又释怀,上前握住她的手,沉声道,“你大病初愈,无需多礼,先用膳吧,桌上那盅极品雪蛤是贡品,女人用来补身最是好,大厨房炖了许久,尝尝看是不是合胃口。” “谢王爷!”陆如意没有抽回自己的手,由他牵着坐下,强挤出一丝笑。孟邑谌看在眼里,挥手让文荷退下,亲手替她盛了一碗,舀了一勺吹凉,递到她唇边。 陆如意张口喝下,温驯的不行。 孟邑谌也满意,待她吃完后,抬手轻抚上她清瘦的脸道,“病好后,你脾气好了很多。” “以前是妾身不懂事,辜负了王爷的疼爱。”陆如意听他说着,突然起身,在他面前跪下,轻声认错,“以后,妾身一定好好伺候王爷。” 孟邑谌瞧她这副恭敬样子,叹了口气,扶起她,捏着她的手解释,“许照的事,本王不是有意让文荷吓你的,你无需如此小心翼翼,全身上下没一点儿劲儿,以前的灵气都去哪儿了,本王看着不舒服。” 不舒服吗?陆如意心里一紧,有个猜测跃然心间。难道他之前总缠着她,是因为喜欢她身上的灵气?喜欢她出其不意跟他对着干的那股子劲儿? 这……好像是穿越文男主的通病吧。因为特殊,所以关注,因为关注,所以不知不觉得就爱上了。 陆如意想到孟邑谌以后可能会爱上她,顿时一阵恶寒,整个人都不好了。轻轻咳了两声,尴尬道,“王爷说笑了,以前是妾身年纪小,不懂事,才会冲撞王爷,大病一场后,妾身想明白了很多事……王爷身居高位,为国为民,本就劳力劳心,辛苦的很,作为您近身伺候的人,妾身怎好再给您添麻烦,让您舒心,才是妾身该做的。” “是吗?”孟邑谌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反问,“你真想让本王舒心?” “回王爷的话,正是。”陆如意瞧着他,轻声答应。心里却想着,你不是喜欢与众不同的火辣小野猫吗?我偏不,我以后就要做依附参天大树的菟丝花。看你还能再保持多久的兴趣。 “本王现在最忧心的就是子嗣,你若真想宽本王的心,不如先停了每日一碗的避子汤药?”孟邑谌是何等的精明,一眼就看破了她的伪装,一句话就打在了她的七寸上。 陆如意闻言,身子轻轻一颤,而后咬着牙强装出几分惊喜,笑道,“是,王爷,那药早该停了。是药三分毒,那汤味道又苦的厉害,妾身早就不想喝了,眼下得王爷特赦,妾身心里欢喜得很。” “欢喜便好。”孟邑谌收回手,勾唇笑了一下,顿顿,又看向她似真似假的承诺,“来日,你若能成功为本王诞下子嗣,本王必不会辜负你。” “那王爷会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娶妾身做王妃吗?” “自然。” “呵呵,王爷对妾身真好。” “那你便为本王多生几个小王爷、小郡主……这是对本王最好的回报!” “妾身听王爷的。” 陆如意柔声逢迎着,都快把自己恶心吐了。 用完膳,孟邑谌凑近她,在她耳边道了‘上药’二字。 陆如意会意,净手后,与他一同进了寝房。 只是这一次,孟邑谌是坐在床沿的,而她则跪在了地上。上药时,因为迎着光,视觉感受冲击力难免过大。捧着那差不多和她手腕一般粗细的污浊东西,她连头都不敢低。 上完药,脸上已经艳若桃李。 盖好药瓶,缓缓起了身,弯下腰,单手撑在床上,将药瓶放到了床尾多宝阁上。 孟邑谌一直打量着她,在她放好药瓶后,突然伸手拦腰一扯,便将她扯的横躺在了自己腿上。 四目相对,陆如意强自镇定,孟邑谌含笑潋滟。 他伸手抚上她说不上有多绝色,但是却很精致清丽、让人看着就十分舒服的眉眼,哑声道,“如意,别跟本王耍什么小聪明,不妨告诉你,本王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本王都不会放过你。就算是要厌倦,也得到下辈子。” 陆如意听他说着,一脸的无语。心下暗自反问,所以她这是……已经被王爷真爱了吗? 正文 027 王爷解禁,留宿洛神苑 听着孟邑谌的表白,陆如意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灼灼的逼视下,她脸上表情甚至还有点儿怔怔。 “吻本王。”正发愣着,孟邑谌突然开声,命令她。 陆如意扫了眼他深不见底的寒凉潭目,一狠心,一咬牙,伸手勾下他脖子,将自己两片柔唇覆上他冰冷的嘴角。 这般蜻蜓点水的触碰,孟邑谌自然不满意,突然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舌尖用力,顶开她齿关探了进去,拖着她的丁香小舌辗转勾缠…… 陆如意被他缠的舌根发麻,都快没知觉了,他才肯放过她。 暖色的烛光里,两人目光交缠,他深深望着她,长了茧子的拇指在她的脸上不停摩挲,沉声暗哑道,“你的味道,本王很满意。” “王爷……喜欢就好。”陆如意红了脸,被他滚烫的目光笼罩着,身子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略空虚。 她察觉到不对,低下头,踢了踢脚,浅声哀求,“求王爷放我下去。” “怎么,本王怀里呆着不舒服?”孟邑谌嘴角轻勾,捏着她幼嫩的脸颊笑问。 “嗬嗬……” 陆如意也回了他一声笑,没说话。不过却想起在现代时听同事讲的一个荤段子,说的是一女士上车,没有座位,一男子便请女士坐在自己腿上,称是软座,女士冷笑:不敢坐,怕过会儿软座变硬座,硬座便插座。 孟邑谌捕捉到陆如意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良有兴味的询问,“想起什么了,这么开心?” “一个笑话而已。”陆如意说着,将软座那段子跟他说了一遍。 孟邑谌听完,脸色有些黑,盯着她的眼,问,“这般污秽的笑话,是谁说给你听的?” “书上看到的?” “什么书?” “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陆如意随意杜撰道。 孟邑谌皱起眉,“本王怎不知历朝历代还有这么人下流的文人。” “许是王爷平素看的都是于治国平天下有益的正经书籍,不像妾身,什么有趣儿便看什么。” “嗯。”孟邑谌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是心里却有了另一番计较。 接下来,将近一个月孟邑谌都没在洛神苑留宿。 陆如意还当是她的转性,令他慢慢对她冷淡,却不知孟邑谌只是碍于良太医的医嘱,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满一个月后,他又请良太医瞧了次,确定身子不会再有问题,才在次日留宿在了洛神苑。 当夜,已经是亥时,孟邑谌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陆如意便看向还在看‘棋谱’的他,委婉问了句,“王爷今日是要歇在洛神苑吗?” “嗯。”孟邑谌搁下书,哼了一声。 陆如意眼珠子一转,回头吩咐文荷,“去将东次间拾掇出来,今夜我去东次间睡,你留在正房替王爷守夜。” “是,夫人。”文荷嘴上答应着,脚下却没动,而是等着孟邑谌发话。 孟邑谌已经解了禁,自然不会再与陆如意分居两间当和尚,当即抬头瞧向文荷,吩咐,“你先出去。” “是,王爷。”文荷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看了陆如意一眼,惴惴不安的退了出去。 文荷一走,屋里只剩他们孤男寡女两人。陆如意顿觉气氛不妙,有些心虚的看着孟邑谌,问,“王爷这棋谱看完了?若是还要再看,妾身替您换一盏亮点儿的灯吧。”说着,便要转身。 孟邑谌摆手阻止了她,“很晚了,安置吧。” “是,王爷。”陆如意止住脚步,缓了片刻,去榻边铺床。她的动作很慢,足足弄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停当。 起身时,孟邑谌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贴着她的后背,双手穿过她腋下,放在她小腹处。陆如意身子微僵,颤声道,“王爷,床铺好了。” “今夜,怕是用不着这被褥……”孟邑谌低头,在她耳侧轻轻吹了口气,轻声道,“如意,本王教你下棋如何?” 下棋?陆如意一头雾水,声调上扬,疑惑的‘嗯?’了一声。 孟邑谌扶着她转了个身,两人一起在床沿落座,坐好后,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本书,正是他用过晚膳后看了近一个时辰的棋谱。 陆如意皱起眉来,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孟邑谌轻笑一声,当着她的面将棋谱打开,朝她面前推了几分,示意她细瞧。陆如意眼神极好,只看了一眼,便察觉出不对,暗道这哪里是什么棋谱,分明是一本闺房秘戏图,还是彩色珍藏版的。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孟邑谌见她这副羞怯模样,低低笑了起来,诱哄道,“听话,将头转过来,与本王一齐研习研习。” “不,妾身才不学,那些都是污秽东西。”陆如意僵着脸说道,死活不肯转头。 孟邑谌无奈,板着脸威胁,“你若不学,信不信本王今日便将这本棋谱统统与你实践演练一遍?” “你……”陆如意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生气的想骂一句无耻,但是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紧紧抿了唇,压下心反感,缓了语气,委婉道,“说实话,王爷你真的已经很厉害了,妾身对您很满意……至于这棋谱,不学也罢!……谁让您天赋异禀呢,你说是不?”这番话说完,陆如意自己都快吐了。 但孟邑谌听的却很自然,听完后,还正正经经,极严肃的道了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本王是个虚心的王爷,另外,也想让你更快乐……” 最后一句,就有点儿污了。陆如意听的红了脸,孟邑谌趁机将书递到她面前,含笑道,“你且仔仔细细的看了,自己选一种,今夜便由你主动服侍本王。” “这……”陆如意听他如是吩咐。吞吞吐吐,脸颊潮红,心里气的不要不要的。但孟邑谌却坚决的很,甚至抛出了诱饵,“你若听本王的,今夜一次过了便罢,可你若不听,信不信本王未来一个月都让你下不了榻!” 这、她怎么能不信呢!陆如意懊恼的皱起眉,毕竟,孟邑谌的天赋异禀她已经见识过太多次了。 正文 028 苦肉计失败 两厢权衡下,她只好将那包着棋谱书皮的禁书接过来。 书捏在手里,第一感觉是质量不错。 她装模作样的打开翻看,见里面的人物也画的极传神,尤其是男女表情,何止一个勾人,简直就是身临其境……不愧是送到王爷跟前的东西,陆如意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孟邑谌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有些不悦,突然劈手又将书夺了过去,冷着脸反问,“就这么好看,看你魂儿都要被吸进去了。” “不是王爷要妾身看的吗?”陆如意抬起下巴,反问他,表情有些无辜。心中却暗道,她怎么说也是在现代混过的成年女子,那个世界网络那般发达,动态的都看看过不少,何况现在这些静态的。完全就是小儿科。 之前装纯,不过是害怕孟邑谌作妖。 可没想到最后,她看与不看都是错。心里也有点儿不痛快,望向他接着道,“这姿-势妾身还没选好呢,王爷急什么?”说着。还想把书给夺回来。 孟邑谌自然不肯给他,将书往褥子下一塞,看着她一本正经道,“天色已晚,灯下看书伤眼睛,还是改天再研习。” “……是,王爷。”陆如意顺着他点点头,起身走到床侧吹了灯,然后爬上床。 孟邑谌因为禁书的事儿憋了一肚子的火,陆如意一上榻,立刻将她捞进怀里,啃咬着她耳侧的肌肤,魅-惑道,“如意,你总是这般不老实,让本王捉摸不透,你说本王该如何惩罚你……” 那还不是你太嫩了……陆如意心里想着,干笑了两声,跟着,在他熟练的攻势下,身子轻轻一颤,突然伸手抱紧他的腰背,以求缓解。 孟邑谌因她的主动闷声笑了一下,胸膛轻轻的震。 陆如意听到,不由将他抱得更紧……两人距离为负的那一瞬间,她重重咬在他肩胛骨上。 这晚,孟邑谌怀着试探的心思来了三次,总的来说,第一次略快,第二次刚刚找到感觉,第三次才算真正开始,但是已经习惯早睡的陆如意根本没这个精力,最后一次还没结束就昏睡过去。事毕,还是孟邑谌伺候她清洗的身子。 次日早起,孟邑谌自然是神清气爽,但陆如意却得扶着腰走路。 她伺候孟邑谌更衣时,孟邑谌嘴角一直衔着笑,似乎很得意。陆如意面上不显,心里却骂了句:有甚好得意的,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洗漱后,用早膳时,是文荷伺候布菜的。 陆如意想起昨夜的事,越看她越不顺眼,便在她盛汤递给她时,右手不动声色的往下沉了一分,汤碗落空,瞬间被打翻,滚烫的汤全浇在她手上。 陆如意痛的倒吸一口凉气,皱起眉来,不停的甩手。 文荷自知闯祸,连忙跪地告饶,不停的磕头。 孟邑谌坐在陆如意另一边,并不曾瞧到两人的细节,一时心急上火,真当是文荷不小心,直接站起身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脸色铁青的急怒道,“夫人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王爷!”文荷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被孟邑谌踹的差点脱臼的肩膀往外跑去。 临走时还不忘吩咐外间伺候的婢女打了清水进来替陆如意清洗伤口。 婢女得了吩咐,很快跑进来,小心翼翼的替陆如意冲洗过伤口后,又照文荷吩咐给她抹了一层烫伤药膏。 孟邑谌在旁看着,眸间暗火簇动,焦躁的问她可还疼。陆如意听他询问,眉头皱的越发紧,看向他,委屈巴巴道,“疼,都快疼死了。” “再等等,良太医即刻便来。”孟邑谌在她身边坐下,脸上也布了层急切,出言劝道。陆如意点了点头,跟着,一滴清泪从眼角流下,偏过头去小声啜泣。 孟邑谌看见她哭,有些慌,料想她是真疼了,想了想,将她手夺过来,凑近唇边轻轻吹气。陆如意被他这温情的动作吓的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王爷这是做什么?” “敏月小时候磕了碰了,母妃给她吹吹,她就不哭了。”孟邑谌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轻声解释。 陆如意嗔了一声,“感情王爷是将妾身当女儿了。” “本王可不敢肖想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孟邑谌扫了她一眼,低头又给她吹了两下。 陆如意莫名觉得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眼珠子转了转,问他,“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文荷?” “你想让本王怎么处置?” 孟邑谌看着她的眼睛,有片刻的晃神,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满腹算计,却得到了他一片真心的女人。 “妾身想如何,便能如何吗?” 陆如意眸光忽闪,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 孟邑谌眼神晦暗不明的点了点头。她在试探他的同时,他何尝不是也在试探她。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轻咬一行贝齿,并未多想,低下头道,“妾身以后不想再看见她。” …… “那本王便送她去别院。”良久后,孟邑谌出声说道,略顿,又问她,“如此,你可满意?” 陆如意自然不满意,但是却不敢直言,而是弯起唇角,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拐弯抹角道,“怪不得她日常对妾身多有不敬,原来是有王爷这么个靠山。如此看来,伺候妾身这么个没名没分的,倒真是委屈她了。” “那你想如何?”孟邑谌听她连声讽刺,脸色不由微冷。若说他刚才见她眼珠子转动,还只是怀疑。那么此刻,他已经确定,被烫伤,只是她设的一个局…… 而目的,是要除掉文荷这个奸细。 “妾身不想如何,只是寒心。” 陆如意不知孟邑谌对她的怀疑,叹了口气,眼睛一眨,又有豆大的泪珠不停落下,砸在她被烫伤的手上。 演的十分入神。 孟邑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眸光愈加复杂。 不知过去多久,他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嘲讽道,“陆如意,你寒心……本王更寒心。” “文荷是伺候过母妃的人,又伺候过本王数年,谨慎如她,如何会将热汤洒在主子身上?” “是本王昏了头,开头才被你的苦肉计和示弱蒙蔽了眼睛。不过好在你演技太拙劣,话多说两句就被本王看出破绽。” “陆如意,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 “……王爷都已经认定妾身这时苦肉计了,那妾身还能再说什么!”陆如意倔强,又嘴硬,绝不承认自己对文荷的陷害。 孟邑谌见她到这时还在狡辩,捏着她下巴的手更加用力,盯着她的眼,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本王平生最厌恶满肚子诡计的女人?” 正文 029 处置文荷,下不为例 “那王爷想怎么处置我?” 陆如意心里也有气,一时失了理智,瞪着他怒冲冲道,“是要再甩我一巴掌,还是也踹我一脚,或是直接杀了我全家?……孟邑谌,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新婚夜被你破坏,良缘被你搅散,囚禁我不说,还派个奸细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我……牢里的犯人还有放风的时间呢,我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了……”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孟邑谌听她连珠带炮的指责,眸光愈冷,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恼怒,掐着她下巴的力道一分一分加重,直到她承受不住那痛楚,眉头拧成疙瘩,他才缓缓收回手,哑声怒道,“陆如意,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对吗?在你的心里,一直都只有禇良,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位置留给本王,对本王,你除了逃避就是虚情假意。” 如此,那本王对你的纵容又算什么? 孟邑谌冷笑着无声自问,苦涩在心头蔓延。 陆如意尚在气头上,并没有发觉他嘴角的苦意,只是恶狠狠的瞪着他,针锋相对的嘲讽,“我不这样行吗?孟邑谌,你不是普通男子,你是云朝最高掌权者,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你动辄便拿我全家性命和将军府要挟,我敢不从吗?我不想我的家人,我爱的人都落得和许照一样的下场,王爷,我不敢触怒您……” 说到这,她抹了把泪,停了有四五息的功夫,然后继续说,“我能把我的身子给你作贱,我的面子揉碎了给你踩,但是我的心我做不了主……” “文荷是你的人,呆在我身边,她旁敲侧击,迟早看破我的心思,将之说与你听……” “所以我容不下她,留着她,就是将我自己,将陆府和将军府都悬在刀刃之下。我不得不设法拔了她这颗钉子……”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孟邑谌听她一句一句说着,胸中怒火腾腾。 他对她的宠爱,在她看来全是作贱。 他让身边最得力的婢女伺候她,在她看来只是奸细,是一把悬在她头顶的亡命尖刀。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没良心的女人。 …… “不错!”陆如意迎着他的目光用力点头,一脸的倔强。 正说着,文荷与良太医匆匆走了进来。 陆如意回头,两人四目相对那一瞬,良太医惊讶的喊了声,“如意?” 陆如意顿觉尴尬,连愤怒都顾不上了,扯着嘴角生硬道,“良……良叔叔,真的好巧哦。” “是挺……挺巧的。”良太医正要询问她怎么在这里,结果却被孟邑谌瞪了一眼,当即改口,违心的说。 纵使这般,但陆如意还是心虚的很。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良太医和她爹陆正兴都是太医院的一把手。两家私下多有往来。 现在竟被一个从小尊敬的长辈撞破自己‘红杏出墙’,陆如意也是醉了。 看诊期间,她一直低头保持尬笑。 直到良太医开了药离开,都没抬起来,只恨不得找个坑埋了自己! 孟邑谌一直默默打量着她,见她消了气焰,又难为情至此,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之前未完的争辩。 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作罢。 既然她不想要文荷,那他成全她便是。 谁让他欠了她呢! 这般想着,他望了她一眼,又看向跪在一边的文荷,凉声道,“伤了夫人,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奴婢但凭王爷处置!”文荷低头跪着,一开口,语气里尽是委屈。 孟邑谌抿紧了唇,目光微移,又看向陆如意,“让她跪上三个时辰如何?” “王爷做主就是。”陆如意还难为情着,又气他欺人太甚,一时懒得理会。赌气似的喊了一句。 孟邑谌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重新移向文荷,宣判,“你去园子里跪上三个时辰,往后不得再在京城出现。” “王爷……”文荷一听孟邑谌要将她流放,立时抬起头来,满眼泪的凝望着孟邑谌,楚楚可怜道,“求王爷饶我这一次,那热汤并非奴婢有意弄洒的,是夫人她……是她……”她故意没接住,打翻陷害我的。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却很明显。 孟邑谌也知道真相是什么。但他更在乎陆如意的意愿,因此只能委屈文荷。 不耐烦的捏了捏眉心,正要开口唤人进来,将文荷拖走。罗汉床上的如意却忍不住突然开口,看向文荷道,“文荷,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回夫人的话,奴婢确实不知。”文荷抬眸看向陆如意,眼中隐约有些怨恨、燥怒。 陆如意笑了笑,起身下地,朝孟邑谌走来,挽住他的胳膊,眼神轻蔑的俯视着文荷,道,“你错就错在你跟了我,心里却没有我。你若真心待我,即便你真犯了天大的错,我也会求王爷留下你,但你偏偏对我虚情假意,两面三刀,不安好心,所以就算今日这罪名是莫须有的,我也不会为你说一句好话,只会……落井下石,你懂吗?”说完,她又看向孟邑谌,掐着她胳膊下的二两软肉,皮笑肉不笑的讨好建议,道,“王爷,三个时辰太便宜她了,不如六个时辰吧?” “你喜欢便好。”孟邑谌低头,在陆如意嘴角碰了下。 二人甜蜜如此。 文荷看的心头一塞,不自觉捏紧了拳头,还要再说些什么,下一刻,却被侍卫强行带了出去。 罚跪,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文荷被拖走后,孟邑谌牵着陆如意去罗汉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的交代她,“以后有什么不乐意的,你直接告诉本王便是,本王不会委屈你的。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嗯。”陆如意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停了会儿,又厚着脸皮,忧心忡忡的问,“良叔叔不会将我们的事儿告诉我爹吧?” “本王已经警告过他了,他谁也不会说的。”孟邑谌解释,示意她安心。 陆如意悬着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冲他扬了下唇,“多谢王爷!”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孟邑谌深深看了她一眼,顿了片刻,又转了话题,说,“文荷走了,你身边也不能没个亲近伺候的,王府里的人你不信任,不如便将你从前的贴身丫鬟素月接来?” “这……”陆如意有些犹豫。摄政王府就是个龙潭虎穴,她已经搭上了自己,如何还能再搭上素月! “还是不要了吧。”她拒绝,并不想连累更多的人。 “你还是对本王不放心……”孟邑谌看出她的顾虑,叹了口气,眼神晦暗不明。 陆如意抿紧了唇,他这话她没法接。 说实话吧,怕他生气,说假话吧,她又难受。 两人好不容易才停止争吵,她不想再吵起来。 太累了。 而且危险系数太高。 刚才是她气急,失了控制才口不择言的与他对骂。现在冷静下来,哪还有那个胆子。 对待大型凶猛动物,还是要顺毛撸。 然后不经意的,给它致命一击。 她走神着,并不曾想贴身婢女的事。 末了,还是孟邑谌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提议,“不如就把洛神苑的青荷提上来吧,她是前两年进府的,不是死契,并非本王心腹,且性子也还算活泼讨喜,跟你正相宜。”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妾身听王爷的。” “那你先休息,本王夜里再来看你。”孟邑谌将所有事情安排完,提出离开。 “妾身恭送王爷。”陆如意站起身行了一礼,目送他出门。 孟邑谌走后,青荷奉命进来给她请安。 陆如意板着脸,也不赘述,张嘴直接便道,“文荷的下场你已经看见了,该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既然跟了我,以后就好好伺候我,切不可吃里扒外、朝秦暮楚、两面三刀。” “是,夫人,奴婢记下了。”青荷说完,跪地磕了三个头,诚恳道,“奴婢绝对不会重蹈文荷覆辙。” “嗯。”陆如意满意的点了点头,顿顿,又皱起眉,说,“不过你这名字我不喜欢。” “求夫人赐名!”青荷很上道。知道陆如意是不喜欢名字带荷的婢女,当即请求她为她重新取名字。 “就叫翠花吧,纯朴又灿烂。”陆如意笑了笑,很是认真的说。 “谢夫人!”闻言,青荷,哦不翠花含泪接受了主子的赐名。 陆如意摆摆手,唤她起来,又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金步摇插在她发鬓上。表示从今后她就是她的人。 翠花得了赏,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陆如意眉眼盈盈的冲她笑了笑,有几分狐狸算计的模样,低声道,“有件事,我想吩咐你。” “夫人请说。” “你附耳过来!” “是,夫人。” 翠花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陆如意轻声交代了几句什么。 翠花听完,当即睁大眼睛,惊恐的摇头,“夫人万万不可,您这么做,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他会活活打死奴婢的。” “这么说,你是不肯帮我了?”陆如意有点儿不高兴。 翠花一脸的苦相,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讷讷道,“回夫人的话,这事儿,奴婢着实不敢帮您干……”说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坚决道,“奴婢誓死效忠夫人,什么事都能帮您,可唯独这件事不行,洛神苑里,谁人不知王爷对夫人的宠爱,这事情一旦做成,再传到王爷耳朵里,王爷他绝对会让奴婢生不如死的!” 正文 030 假的避子汤药 “那你就不怕我让你生不如死?”陆如意反问她,嘴角上扬,看似在笑,但语气里的威胁却逼得翠花涨红了脸。好半天,才嗫嚅着小声道,“奴婢真的不敢,就是夫人杀了奴婢,奴婢也不敢。” “我杀你做什么!”陆如意斜了她一眼,哂笑。 翠花听她这么说,刚松了口气,下一刻,又听她道,“我最多毁你的容,毒哑你,让人废了你的手脚,再把你卖到最下等的妓-寮去。” “……夫人,您说的都是真的?”翠花被她吓的一脸煞白,颤抖着问。 陆如意闻言,冲她一笑,“现在自然不是真的……不过你要敢吃里扒外,将我的事禀给王爷,或是说给外人听,那就是真的了。” “若、若是旁人透露给王爷的呢?”翠花忧心自己的安危,一脸戚戚的追问,并不想给别人背黑锅。 陆如意扫了她一眼,认真道,“她们透露出去,还算在你身上。” “为什么?”翠花拧眉,觉得自己很冤。比窦娥还冤。 陆如意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因为以后洛神苑的人都归你管,你看谁像奸细,直接告诉我,我撵出去就是,但是留下的你必须知根知底。此外,你以后每个月的月银我给你翻十倍。” “……夫人,您真英明!” 翠花一听有钱又有权,立刻一改之前丧气,起身上前两步,一面伸手主动替陆如意揉肩,一面奉承道,“奴婢绝对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能碰到您这么好的主子。” “怎么,现在不觉得冤枉了?”陆如意嘴角轻勾,打趣了她一句。 翠花立刻狗腿道,“不不不,能在夫人身边伺候,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更何况,前人说得好啊,富贵险中求嘛,您说是不!”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停了会儿,又问她,“对了,你父母给你取得本名是什么?” “回夫人的话,奴婢父母都是粗人,家中只有兄长读过几年私塾,刚巧他又大奴婢十几岁,这贱命儿便是他给取得,唤作抱月。” “携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是个好名字,以后在王府,就用这个名字吧。” “那翠花……” “与你说笑罢了,你还当真不成?” “夫人您人真好。”抱月一听可以用自己的本名,手下伺候的更加用心,嘴上还不忘溜须拍马,圆圆的脸上,全是笑意。 陆如意勾了下唇,没再开口。 她方才吩咐她的事,两人也都默契的没再提。 夜里,孟邑谌用过晚膳才来。沐浴过后,直接抱着陆如意上了榻。约莫是心里还憋着气,动作粗鲁得很,陆如意还没准备好,就被他一下子贯穿了。她疼得厉害,忍不住皱起眉来,轻呼了一声‘痛’。 孟邑谌听她喊疼,这才放缓了动作,慢慢悠悠的弄着她,中间又换了好几个姿势,惹得陆如意哭叫连连。 …… 次日陆如意一直睡到午时才起,她刚坐起,抱月就贴心的捧了温蜜水进来,服侍她喝过后,笑着问,“汤浴和膳食都备好了,夫人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先沐浴吧。”陆如意扶着抱月的手下了地,扶着腰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沐浴完,又用了膳,她双手托腮趴在桌子上,眉头拧成一团,一脸的苦闷。 抱月见状,挥手将人都遣了下去,然后走到桌边用小银樽给陆如意斟了一杯玫瑰露,递给她后,压低声音问,“夫人还在为那事忧虑?” “是啊!”陆如意坐起身子,接过玫瑰露饮了一口,叹息道,“这阵子,我出不去,你又不肯帮我,的确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只能听天由命。” “……” 抱月听陆如意这么说,眸光闪烁了几下,半晌无话。 许久后,才抬起眼皮,瞧向陆如意,一脸严肃又为难道,“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跟夫人说……” “你说吧。”陆如意耷拉着眼皮,抿着玫瑰露,头也不抬的吩咐。 抱月闻言,往她近前又走了半步,然后用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凑近她耳朵,切切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以前管厨房时,曾意外听到王爷和文荷的一段谈话,意思是您入府承恩后所有的所有避子汤都少放了一味药引……那些药……根本全无作用。” “你说什么!” 陆如意听闻她先前喝的避子汤要都是假的,一个激灵,挺直脊背坐起,严肃又愤怒的看着文荷,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夫人,您没听错,那些避子汤药都是幌子,王爷他对您是势在必得……说不定,您腹中现在已经有了他的子嗣。”抱月将声音压得更低,劝道,“所以依奴婢愚见,您还是别妄动别的心思,以免王爷震怒之下,累及您的家人。” 陆如意现在已经快被气死了,哪里还听得进她的劝说。只恨不得去找孟邑谌拼命。 她以为自己忍辱负重,装孙子天天伺候他能换来他的一点儿尊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真的是好险恶的用心!好卑鄙的男人! 正文 031 自作多情,王爷会错意 她这暴怒的样子,吓的站在一旁的抱月浑身一抖,十分后悔自己的冲动,一脸后怕的看着陆如意,小心道,“夫人,看你这样子,不会是要去找王爷拼命吧?” “拼命?”陆如意冷笑,“你看我这样子能拼得过他吗?怕是还没到他跟前,就被洛神苑门口那两个侍卫给秒杀了。” “那您打算怎么做?”抱月还有些不放心,声音打着颤问道。 陆如意一捶桌子,大义凛然道,“从长计议。” 那就好! 抱月松了口气,转而又与她说起绸缎庄送来的那数百匹绸缎,问她打算如何处置。 夏天天气潮闷,那么多料子堆在一起很容易发霉。 陆如意听她一说,才想起她购空绸缎庄这么一档子事。想了片刻,道,“都裁成衣裳吧。” “裁衣裳,那么多的缎子得裁多少?况且咱们院里就一个绣娘,只她一个,怕做上几年怕都做不完。” “那就多请几个绣娘。” 陆如意吩咐。 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 她要开间成衣铺子! 一来,能打发这漫长的时间,二来,那么多缎子也不至于浪费。 抱月听陆如意说完,皱起眉来,“夫人想自力更生是好事儿,就怕王爷那边……”。 “王爷那边不急着说,你先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来。” “是,夫人。”抱月没有多问,转身退下。 没多久,就捧了笔墨纸砚来。 陆如意将笔架上的几根笔统统试了一遍,最终选了最顺手的紫金小羊毫。 小羊毫笔触柔软纤细,很适合绘图。 抱月在一旁伺候着。 只见陆如意手腕扭动,落墨挥毫,不过一刻钟,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衣裳版型就跃然纸上。 “夫人,这是?”她疑惑的问。 陆如意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继续描绘衣服上的花样。 全部绘制妥当,又等墨汁干透,才交给抱月,“让绣娘按着这图样裁一件成衣,就照着你的尺寸。” “是,夫人。”抱月拿了图样,欢天喜地的离开。 陆如意揉了揉右手手腕,叹了句真累。 说起来,她在现代的时候,本科就是设计,所以画图什么的都很随意。只是穿来古代后,衣食不愁,年纪小,成日里又光顾着吃喝玩乐追褚良,便渐渐忘记了她还学过设计这回事。 现在百无聊赖之下捡起,除了感慨,还有点儿小激动。也不知道贸然尝试一个新的设计领域,到底行不行。 衣裳经过绣娘的赶工,抱月的帮忙,终于在三日后做好。抱月当时就换上了,一身娇俏的来向陆如意请安谢恩。 陆如意瞧了眼她身上仿宋风的袄裙,以及裙摆处绣的活灵活现的两只小猫儿,扬眉问了句,“你说这衣裳拿去成衣铺子买,能值几个钱?” 抱月想了想,道,“夫人画的图样新颖别致,咱府里绣娘绣工又好,这衣裳怎么也得值个十几两银子吧。” “十几两?”陆如意有些惊讶。据她所知,他们陆府里大管家一个月的月银才五两。 “就这,奴婢害怕自己低估了呢。”抱月笑盈盈的说着。停了会儿,又皱起眉,担忧道,“只是王爷那边,怕不会轻易允许夫人出去抛头露面。” “谁说我要亲自出去了?”陆如意笑望了抱月一眼,低声道,“若是这成衣铺子真能赚钱,你觉得王爷会不感兴趣?” “原来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夫人您真英明!”抱月明白了陆如意的意思,又颠颠的拍起马屁,“您真是太有智慧了……” “得了,今日王爷过来的时候,你尽管往显眼的地方站,务必让她看见你身上这套袄裙。”陆如意打断她,思量着交待道。 抱月自然是一万个乐意。 但是悲伤的是,孟邑谌当晚并没有过来。 陆如意和抱月等的花儿都谢了,他还没来。 到亥时正,陆如意困得是在等不下去了,便爬上床先睡了。 后半夜的时候,一道黑影进了她屋子,朝熟睡中的她走去。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后,继而脱衣上床。 次日,陆如意是被孟邑谌做醒来的。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望着他,“王爷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昨日被一些琐事绊住了,就来的迟些。”孟邑谌舔吻着她而后的肌肤,哑声道。 陆如意被他弄的一哆嗦,一股饱胀感从身下传来,她闷闷的哼了一声。 孟邑谌又抬起头,去咬她的嘴。含糊道,“别忍着,本王喜欢你叫出来……” 叫个屁……啊! 陆如意还没骂完,突然被他重重顶了一下,她翻了白眼,喘着气儿小声道,“王爷……你……轻……轻点儿” 孟邑谌没再开口,只用行动证明自己,他对陆如意的身子有多满意。 欢情过后,他压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问,“本王厉害吗?” “厉……厉害!”陆如意小声说。 两人又歇了一会儿,才叫抱月送了水进来,沐浴起身。 用早膳时,孟邑谌总算看见抱月身上的新裙子,只是脸上表情却有些不悦。 陆如意拿不准他的想法,用完膳,伺候他漱口时,便巴巴的询问了一句。 孟邑谌低头,当着抱月的面,突然低头,与陆如意来了个缠缠绵绵的法式热吻。 吻完后,冷冷甩了句,“不是什么女子都能入本王的眼!”便拔腿走了…… 留下陆如意和抱月两两相望,尴尬不已。 正文 032 本王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 “夫人,王爷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这还用说!”陆如意舔了下已经破皮的嘴角,冷哼一声,“他倒是自作多情的很!”以为她会把抱月送给他玩儿,想得美!他当她是后宫里年老色衰的嫔妃啊! “那现在怎么办,王爷会不会以后都不来了?” “不来才好!”陆如意飞了个白眼,“一辈子不来,我才安生。” “你说什么?” 她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男声突然从外面传来。陆如意心肝一跳,暗道孟邑谌这厮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正思量着,孟邑谌已经打起帘子走了进来,眼神冰凉的俯视着她,“好你个陆如意,本王还未走出洛神苑,你便在背后骂起本王来了!” “王、王爷,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陆如意心虚的看着他,磕磕绊绊道。 孟邑谌继续朝她走来,一步一步逼得她后退,最终一屁股跌坐在罗汉床上。 他还继续向前,单膝跪在罗汉床上,将她困在自己两臂之间。 两人鼻子都快要贴上了,他温热的呼吸喷了她满脸,声音压得极低,“说说,本王怎么误会你了?” “回王爷的话,妾身并没有想将抱月送给你的打算。”陆如意极力往后缩着,低声道。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心宽了一分,而后挑着眉继续问,“那她为何穿的那般招眼?还净往本王身边凑?” 陆如意头又往后仰了半分,无辜道,“妾身想让王爷看到的,并非她这个人,而是她身上的袄裙。” “袄裙?”孟邑谌反问,脸上表情喜怒不辨,看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 陆如意只好接着解释,“那袄裙是妾身设计的……前些日子,妾身赌气,不是买了好几百匹缎子,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妾身想着,就这么堆在库房里也不是个事,还不如由妾身出设计图,王爷命人裁衣,咱联手开个成衣铺,赚大钱。” 孟邑谌听她解释的清清楚楚,这才肯放过她。 撑起身子挨着她坐下。 “这么说,你想与本王合作?” “王爷能答应,是最好的。”陆如意点头,一脸谦虚,“何况,妾身心也不大,只要成衣铺一成分红便可。” 孟邑谌听完她的打算,哂笑了一声,“若是本王不答应呢?” “那些缎子花的都是王爷的银子,难道王爷就不想赚回来?”陆如意反问。 “不过几百匹缎子,本王还不放在心上……何况,你人就在这儿,本王并不介意欠债肉偿。”孟邑谌勾唇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 咳咳! 怎么又污了! 陆如意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怒道,“王爷,妾身在和您说正经事。”开什么黄腔! 孟邑谌笑望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正经道,“你想与本王合作,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得让本王看到你的实力……” “王爷想怎么样?”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能再出画出多少张那般新颖别致的图稿?” “上百张,总是不成问题的。” “嗯,那就等本王看过你的图稿再作打算。” “行!”陆如意昂起下巴,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说着便要退下去开始准备,结果人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孟邑谌突然出手又用力扯了回来。 他将她困在怀里,下巴搁在她颈间,手环在她小腹上,低声问,“你这里,何时才能有本王的孩子。” 陆如意被她问的一阵恶寒,瞬间僵硬了身子。强压着胸中愤怒,拧眉道,“已经停了药……王爷身子若是没有问题,总会有的罢!” “可本王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孟邑谌叹了口气。 褚良,快回京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 “王爷……”陆如意听他叹息,咬牙试探着喊了一声。 “嗯?” “妾身想问您一个问题。” “本王为何到这年纪还不娶妻,反而抢了臣子的新婚妻子绵延子嗣?” “……王爷您真是英明啊!”陆如意尬笑着给他点了个赞。 孟邑谌嗤笑一声,在她凝白的颈间狠狠咬了一口,“这个问题,等你有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再告诉你。” 那最好一辈子都别说吧。 陆如意在心底默默祈祷。 孟邑谌又在洛神苑陪了她一会儿,才离开。 这次,是真的走了。 陆如意赏了一锭银子给抱月压惊。 抱月接了银子,笑眯眯和跟着陆如意去了书房。 接下来,整整半个月,她除了伺候孟邑谌,就是窝在厨房里画设计稿。 从先秦到魏晋再到唐朝、宋朝,她每一个朝代都挑了几种典型的来画,最后综合云朝服饰特点,稍作调整。达到最满意的效果。 到和孟邑谌约定的那一天,她已经画了有一百三十多张。 孟邑谌接过图稿后,随意翻了一下,赞了句“不错”,便直接拿走了。 陆如意看着他阔步离开,有点儿失望,扶着抱月的手,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担忧道,“你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抱月想了想,“王爷天潢贵胄,许是不懂这些,拿去给底下管理商铺的人看了。” “也是。”陆如意点了点头,心中稍安。 接下来,孟邑谌再来她这儿,却只字不提那些图稿。 陆如意按捺十数天,终是忍不住主动问起。 孟邑谌便放下手里的书,轻揉她的发心安抚,“底下人正在照着图纸裁衣选铺面,成衣店开起来进入正轨,还得再等些日子,你也莫要太过着急,等铺子赚了钱,肯定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真的吗?” “本王堂堂摄政王,诓你作甚!”孟邑谌严厉的看了她一眼。 陆如意有些委屈,“我熬了半个月才画出的图稿,怎能不挂心,要是被你白吞了怎么办!”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干咳一声,“浑说,本王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 陆如意很想说,你是你是你就是!但是当着他的面,她又不敢说。 而事实证明,孟邑谌后来的确是白吞了她的一百三十张设计图,连一个铜子儿都不曾分成给她。 正文 033 厉害了我的摄政王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屋里边,孟邑谌和陆如意说着话,转眼就到了晚膳时分。 陆如意让人传了膳,两人用过后,孟邑谌突然来了兴致,让人备水,要与陆如意共浴。 陆如意又羞又恼,自然不肯,义正词严的拒绝,“你想的美,谁要跟你一起洗。” 孟邑谌长眉一扬,“你以为由得了你?” 说着便步步朝她逼来。 陆如意转身想跑,可恨孟邑谌脚下动作实在太快,力气又大,一只手便揪住她,捏了她的脖子,回身疾走两步,将她扔进浴桶。 接着,自己除了衣裳,也踏入其中。 …… 浴桶中,水花响起的声音越来越大。听的在外间服侍的婢女们都红了脸。 随着陆如意的骂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娇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嘹亮而急促的禀报声,“王爷,贵太妃微服出宫,已经进了王府!” 什么! 他母妃又来了? 浴桶中,正欺负陆如意的孟邑谌一下子绷直身子,眼神中有一丝慌乱闪过,跟着,将自己从陆如意体内撤出来,面色铁青难看至极的瞧向陆如意,抿唇沉默两息,吩咐她,“你先躲起来,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出来!”说完,便跳出浴桶,径自穿衣。 陆如意脸色潮红的呆了一下,这……怎么有种奸-夫淫-妇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孟邑谌心急的很,没功夫再搭理她。 只在离开时让抱月去屋里伺候陆如意更衣。 他匆匆往前院赶去。 不过还是迟了一步。 刚走到后花园就和一身常服,气势汹汹的贵太妃打了个照面。 贵太妃身后,跟着七八个宫廷暗卫,以及跟在暗卫后……女扮男装的宋敏月。 很明显,是宋敏月偷偷从庄子里逃了出来,潜回宫里,恶狠狠的告了陆如意一状。将陆如意说成一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贪慕富贵,比潘金莲还潘金莲的女人。 依贵太妃高傲跋扈、又特别护短的性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眼看着这样一个脏女人引-诱自己的儿子……她铁定会在第一时间,赐下一瓶鸩毒料理了陆如意。 到时候禇良便没了正妻。 而她凭着身份高贵,只要求求贵太妃,她姨母素来宠爱她,一定能说动太后给她赐婚,到时她就能风光嫁入大将军府。 这般想着,宋敏月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唇。 只是夜色太过朦胧,她人又躲在后面,并没有人看见。 这时,孟邑谌已经给贵太妃请过安,正身挡在贵太妃面前,不容她越过。 贵太妃抬眼,看着自家儿子湿了一半的头发,嗅着他身上幽微的女儿香,挑起唇角,肃然道,“让开!” “母妃,夜已深,露水重,还请您去前院歇息。”孟邑谌不让,试图寻个由头哄走贵太妃。 贵太妃闻言,冷笑一声,保养得宜的脸上透出一抹凌厉,眼神如刀,缓缓质问,“我若说,今日一定要见她呢?” “那儿子便没法子了,只望母妃知悉,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与如意无关,便是怪罪,也请母妃将账都算在儿子头上。”孟邑谌叹了口气,将所有的不是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嗬……” 贵太妃听他这么说,收起几分戾气,表情莫辨的笑了一声,继而掀唇道,“厉害了我的摄政王,二十八年不碰女人,这一旦碰起来……还真是不得了,这般肉麻的话都说的出来!” “……”孟邑谌被贵太妃嘲讽的黑了脸,抿唇一字不语。 贵太妃又伸手挑了下他湿的滴水的头发,问,“浴桶里……舒服吗?” 正文 034 母妃,儿臣不会给她名分 孟邑谌没想到贵太妃会这么问,一时尴尬不已,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低声道,“母妃若真想知道,儿子去前院跟您细说如何。?” “你这是打定主意不让我过去?” “儿子不敢!” “那就让开!” “……是,母妃。”孟邑谌往右侧身让出一条路来,等贵太妃经过,立刻跟了上去。暗卫殿后。 王府后院空旷,看院中灯火就知道哪处有人,贵太妃领着身后众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洛神苑。 而陆如意,此时正湿着头发,穿着寝衣,和抱月一起钻在床下——躲着。 贵太妃直接进了正房,去屏风后扫了眼还冒着热气的浴桶,以及溅出来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啧啧两声。 孟邑谌见屏风后没人,抱月也不在屋里伺候,松了口气,抿唇不语。 贵太妃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挑眉问,“人呢?” “儿子不知。”孟邑谌唇抿的更紧,绷着脸摇头。 贵太妃冷笑一声,扫了眼地上淋淋漓漓,还未干透的水迹,抬起下巴,往水迹蔓延的尽头望去…… 孟邑谌也顺着贵太妃的目光看去,很快发现了端倪,不由捏紧拳头。 暗骂陆如意是个蠢货。 连毁尸灭迹都不懂。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接下来贵太妃并没有抬步朝床榻走去,而是转身问他,“谌儿,你可有打算给她一个名分?” 孟邑谌闻言,表情七分惊讶三分犹豫。 贵太妃哼了一声,“莫非真如坊间传闻,是陆如意不知廉耻引-诱的你?” “并不是。”孟邑谌连忙反驳,想着床底下的陆如意,眼里闪过一抹担忧,上前捏了贵太妃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母妃,请随儿子去书房。” “为何要去书房,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明人不说暗话,你只管给我答案。”贵太妃将胳膊从孟邑谌手里抽出来,看着他严肃道。 孟邑谌还拿不准贵太妃的心思。毕竟陆如意是臣子夫人,那臣子又是云朝近十年来最出众的大将军。他怕贵太妃会为了他的名声,不肯接纳陆如意,更怕陆如意不识抬举,和贵太妃顶起来,直接被赐死。 如此犹豫权衡下,他也是为难得很。 贵太妃见孟邑谌迟疑不决,更加凌厉的瞪了他一眼,逼迫道,“你说,你究竟会否给她名分!” “儿子……不会。”孟邑谌为了最大程度保全陆如意,最终还是选择了否认,抿了下唇,又道,“她不管怎么说都是褚良的新婚妻子,褚良乃我云朝第一将军,带兵多年,从无败绩。在民间有着极高的呼声,儿子若是给她名分,便是向世人昭告儿子横刀夺爱,剜忠臣良将的心头肉。届时儿子必将为云朝百姓所不耻,是以,为求大局,儿子断然不会娶她为妃。” “你倒清醒得很。”贵太妃淡淡说了一声,脸上表情藏得极深,瞧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 停了会儿,又问,“敏月那丫头的婚事,你给相看的怎么样了?” “回母妃的话。太师府的六公子崔兰屿是个脾性好的,年龄又与表妹相当,儿子看着与表妹十分般配。” “崔兰屿?”贵太妃凝眉回忆起来。印象中,崔六公子是个芝兰玉树、面如冠玉的白面少年,平素最喜拨花弄柳,行走于文人圈子,要说才德,也还算不错。只是那身板,却委实让人担忧他能否经得住宋敏月折腾。 这般想着,她也如实问了出来。 孟邑谌哂笑一声,道,“母妃,表妹的婚事可是大事,不如我们去儿子书房谈?” “不去。”贵太妃毫不犹豫的拒绝。她今天没有见到陆如意,是绝对不会走的。孟邑谌想支开她,妄想! 此时此刻,孟邑谌的内心也很无奈。陆如意人都躲到床底下了,她母妃还不肯走,难道是要让人把床掀翻。再把陆如意从床下给拉出来? 他想想都觉得这画面尴尬的紧。 “说啊!”贵太妃见孟邑谌不语,催促了他一声,“崔六公子身子骨单薄成那样,能跟敏月白头到老吗?别没两年就被敏月折腾的给蹬腿儿了。” “这点母妃可以放心,崔兰屿只是瞧着身子骨弱,实际上还是极其硬朗的,儿子试过他的资质,允文允武,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云朝宦场中流砥柱。”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儿放心,这样吧,得空你着他来太后宫里请安,我也好好瞧瞧他。”贵太妃叮嘱道。 孟邑谌自然点头应是。 母子两人在屋里说着话,床底下,陆如意趴的时间久了,半边身子已经酸麻。暗暗腹诽着,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走,莫不是要在这里秉烛畅谈?这般想着,陆如意无声的叹了口气…… 跟着孟邑谌这厮。真是没一件好事。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给她名分的意思。 这样,她跟禇良的事或许还有转圜。 思量着,贵太妃已经关心完宋敏月,一双丹凤眼妙如秋波,再次扫向床底方向,“谌儿,我再问你一回,你当真不打算给陆如意一个名分,连贵妾的身份都不愿相与?” “儿子说过了,大局为重。”孟邑谌看也没看陆如意那边,板着脸,十分坚定的说道。 贵太妃笑了起来,又问,“那她若怀了你的子嗣呢?” “……似她这般女子,如何配得上为儿子诞育子嗣,便是侥幸怀上了,十月之后,孩子也不会认她为母。”孟邑谌冷着脸。一字一顿的说。 贵太妃听的似乎很满意。 但陆如意却白了脸。 孟邑谌说,她就算为他生了孩子,他也一定不会让孩子认她为母。 这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一个为他繁衍后嗣的工具吗? 跟现代的代-孕妈妈一样。怀胎十月,受尽苦难,一朝分娩,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却不能喊自己妈妈,而是要交给一个陌生的女人抚育。那个女人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更会轻视、打骂她的孩子…… 陆如意光想想,心就已经受不了了。 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暗暗祈祷着,不要怀上孟邑谌的孩子,绝对不能怀上孟邑谌的孩子。 正想着,胸口忽然一闷,胃也难受起来。 “呕……”她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这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让屋里所有人听到。 贵太妃眸中一亮,扬声喊了句,“床底下的人,出来!” 陆如意浑身一缩,将手从嘴上拿开,撑在地上,正要爬出去,左手却被抱月给握住了,抱月为不可察的朝她摇了摇头,越过她往外爬出。 抱月爬出去后,刚站起身,贵太妃的目光就紧随而至,问她,“你是陆如意?” 抱月眸光忽闪着,低头小声道,“奴婢给贵太妃请安,贵太妃万福金安。” 贵太妃看了眼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扭头看向孟邑谌,“这就是能让你金屋藏娇的女子,也不过尔尔。” “让母妃见笑了。”孟邑谌心里护着陆如意,见有人愿意顶包,自然不拆穿。顿了顿,又道,“人都已经见过了,母妃现在可以走了吗?” “……” 贵太妃听孟邑谌这么说,半晌不语,只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看,直将他看的心里发毛,才带着几分嘲讽意味的问,“你真觉得我见过陆如意了?” “那不然呢?”孟邑谌跟陆如意呆久了,也学会了死鸭子嘴硬。不管贵太妃有没有看破眼前这个冒牌货,反正他就是嘴硬,一口咬定她已经见了陆如意。 贵太妃还没见过孟邑谌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模样,缓缓嗤笑了一声,道,“你母妃我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睛还没瞎。”说着,扭头往抱月方向走了两步,抬起戴着金护甲、柔白纤细的手来,在抱月干爽、梳的一丝不苟的发丝上碰了碰,俯视着她,不怒自威道,“你还敢说你是陆如意?” 抱月能混到眼下这个地步,也是个伶俐的,当即反应过来自己的破绽,连忙跪倒在地,慌乱道,“奴婢死罪,求贵太妃饶命。” 贵太妃抬了下眼皮,沉思片刻,低声道,“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本宫只问你,方才干呕的人,可是你……” “这……”抱月畏惧贵太妃,不敢贸然作答。 贵太妃又问,“你是陆如意的贴身婢女,陆如意身子不方便时。那你可有替她伺候过王爷?” “……奴婢不敢!”抱月低下头,拼命的磕头。 贵太妃只视若无睹,朝着外面吩咐,“拖下去,乱棍打死。” “母妃!”孟邑谌一听贵太妃要杀人,忙出声阻止,“抱月只是一个婢女,就算说谎也是护主心切,她并非有意欺瞒您,还望您高抬贵手,饶过她这回,从轻处置。” “哦?从轻处置?”贵太妃眼波一晃,仪态万千的瞧向孟邑谌,轻启朱唇,思量着,缓缓道,“你是我的儿子,又是云朝的摄政王,我为你收回成命也不是不可。只是我要你答应我……在我饶过她之后,你得纳她为妾。” “绝无可能!”孟邑谌想都不想,拒绝的话便脱口而出。 贵太妃叹息,“如此,那就只能委屈她了。”说着,她又将目光重新移回道抱月身上,道,“你也看见了,不是本宫不愿意放过你,而是你们王爷宁愿看你死,都不愿意要你。” 话落,她在抱月绝望的目光中,轻击手掌,唤了暗卫进来将人拖走。 这一次,孟邑谌没有阻拦。 但是床底下,陆如意却忍不住,双手双脚一齐用力,用最快的速度爬了出来,站起身。傲然看向贵太妃,凛冽道,“陆如意在这里,贵太妃娘娘何必迁怒旁人!” 她这话一出,孟邑谌、贵太妃和抱月都朝她看来。 贵太妃的目光尤为激烈,在她光裸的胳膊和颈间流连了许久,才出声问,“你就是陆如意?” “正是!”陆如意抬眸,绷着脸三步并两步疾走到抱月身边,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往后一推,瞪着贵太妃,生气道,“你想动我的人,就先杀了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你说你怀孕了?”贵太妃听她说起孩子,垂着的左手轻轻一抖,心中狂喜,激动的不得了,但面上却故作惊讶。试探问道,“那孩子……是褚良将军的,还是谌儿的?” “这要问咱的摄政王。”陆如意说着,一脸嘲讽的瞧向孟邑谌,心不甘情不愿的屈身行了一礼,质问道,“敢问王爷,你当日可有给妾身和褚将军圆房的时间?” “……”这问题,孟邑谌没法答,冷着脸沉默良久,扭头看向贵太妃,道,“儿子是如意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唯一一个男人,她腹中胎儿自然是儿子的骨肉。” “如此,那本宫就看在你腹中龙孙的面子上,放过你的婢女。”贵太妃确定陆如意怀的是孟邑谌的孩子,当即松口,放过抱月。 陆如意闻言,长长松了口气,继而向贵太妃福身,“谢贵太妃高抬贵手,如意感激不尽。” “你怀着身孕,不必多礼。”贵太妃见她行礼,忙伸手扶住她,又在她柔滑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喜道,“赶明儿个,本宫再从宫内挑两个嬷嬷来专门伺候你,一直到你临产。” “这……就不用了吧。”陆如意讪讪推辞。 所谓怀孕,不过是情急之下想出来的托词。肚子里有没有货还不一定呢,她哪敢享受贵太妃这般隆恩。 要是到时候被宫里来的嬷嬷拆穿了,那贵太妃不得再把抱月杀一回。 而且只怕到那时,被杀的就不只是抱月了,就连陆府也脱不开干系。 这般想着,陆如意浑身都冒起虚汗来。 贵太妃见了,并未多想,只当她是累了。斜眼扫了陆如意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的抱月一眼,“没看你家主子累了,还不扶她去床上躺着!” “是,贵太妃娘娘!”抱月从陆如意身后钻了出来,扶着陆如意往床榻走去。 陆如意心正虚着,听闻贵太妃肯放过她,连告退的场面话都顾不上说,转身就跟着抱月走了。 上床后,还不忘叮嘱抱月将帐子放下来。 另一边,孟邑谌见陆如意上了榻,潭目一深,上前半步揽着贵太妃往外走去。 这次贵太妃没有拒绝,顺从的跟着他往前院走去。一路上说着话,也算其乐融融。 在经过后院最大的一处院子时,贵太妃突然停了下来,拧着眉问孟邑谌,“这祈心阁自打修好后,便没住过人是吧?” “回母妃的话,是的。”孟邑谌点了点头。 一路走来无波的的双目突然迸射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两眼停在牌匾上祈心二字间。 良久,都未移开。 另一边,贵太妃突然开口,“陆如意怀了你的子嗣,一直住在偏僻的洛神苑也不是回事儿,改天收拾收拾祈心阁,让她搬进来吧。” “我记得,祈心阁的浴房是引了温泉进来的,让她住进来,一来对孩子好,二来……温泉应该比浴桶里折腾的更舒服些。” 孟邑谌听到最后一句,脸色骤然一变,终于将目光从祈心二字上收了回来,冷冰冰道,“儿子听母妃的。” “你啊,就是太少年老成了。”贵太妃见孟邑谌变脸,是打心底里的愉悦。但是愉悦间,又隐隐夹杂着几分伤感、沧桑。 孟邑谌不语,当年的事,他已不想再提。 这个话题就此略过,两人去前院后,各自歇下。 宋敏月一直暗搓搓的隐藏在暗卫中间,直到孟邑谌离开贵太妃所在的院落,她才敢冒头,悄无声息的往贵太妃房里摸去。 贵太妃听见一阵做贼般的窸窣声响起,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果然,下一刻,宋敏月就扑到了她面前,抱着她的胳膊不停摇晃,“姨母,您不是答应我,要替我好好教训陆如意,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她怀了你表哥的孩子。”贵太妃叹了口气,捏着她的手,无奈道,“你也知道,你表哥向来不近女色,旁的王孙公子二十八岁孩子都十几岁了,可他愣是没有个看中眼的……眼下这个陆如意虽然不出挑,性子也不尽如人意,但好在肚子争气,才承-宠短短数月,就有了你表哥的骨肉,就是冲着一点,我也得供着她,如何还能再伤她。” “可她若不死,敏月这口气万万咽不下去啊!”宋敏月难过的都要哭了。 贵太妃一面帮她擦泪,一面哄道,“别说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表哥替你相看了太师府的崔六公子,你对他印象可还好?” “就那个病秧子?”宋敏月听了崔兰屿的名号,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鄙视,嫌弃道,“姨母可别为难我了,您明知道敏月喜欢的是剑眉星目、身手高强、鲜衣怒马的健壮儿郎,像褚良大将军那样的……他崔六算什么啊,给我当个赶马的小厮我还嫌不得劲儿呢,让他给我做夫君,他不得天天向旁人告状,我家暴他,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啊!”贵太妃听宋敏月这么说,恨铁不成钢,又心疼的在她额上戳了一下,“你说你这泼皮性子,谁以后受得了你。” “姨母~”宋敏月撒娇。 贵太妃肃了面容,看着她又道,“你方才说,你喜欢褚良将军那样的。” “是啊,姨母。”宋敏月娇声说着,羞涩的低下头去,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贵太妃这才后知后觉的了然,为何她为她相看了那么多的人家,敏月都不满意,又一直对陆如意耿耿于怀。原来是……看中了褚良! 不过,为求慎重,她还是又确认了一遍,“敏月,你当真喜欢褚良?” “回姨母的话,敏月恋慕褚良大哥已经多年。这一生,敏月也只喜欢他一个,非他不嫁!”宋敏月抬头望着贵太妃,认真的说。 贵太妃叹了口气,“这事姨母还得再想想。”毕竟事关朝政。一旦有所偏差,就会乱了大局。 “姨母~”宋敏月娇嗔的喊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又抱着贵太妃的胳膊晃了晃,“姨母,敏月连女孩子的脸面都不要了,才鼓起勇气向您坦白,您要是不允了敏月,敏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这就死给你看!”说着。转身便要往一人多高的定窑花瓶上撞。 贵太妃一瞧,这还得了,赶紧将她扯回来,心疼道,“你这是做什么,姨母还没说不答应你。” “这么说,姨母您是愿意给敏月和褚良大哥指婚了?”宋敏月眼睛弯成月牙,兴冲冲的问。 贵太妃叹了口气,“姨母明日再给你答复可好?” “不嘛,敏月今天就要知道!”宋敏月抱着贵太妃的胳膊不肯松。 贵太妃拗不过她,仔细一思量,也觉得她和孟邑谌亏欠禇良良多,以后陆如意自然不能送回去了,那再赐给他指一段姻缘想来也是情理之中,便点了点头,“姨母答应你还不行吗?” “谢姨母!”宋敏月笑成一朵花儿,顺势依偎进了贵太妃怀中,轻轻靠在她胸前,瓮声瓮气道,“姨母您对我真好,比我娘对我都好。” “傻丫头!”贵太妃听宋敏月提起她的生母,心中也是颇多感慨,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是你娘的亲姐姐,是你的亲姨母,你娘不在了,我自然要像疼亲女儿一样的疼你。” “嗯。”宋敏月幸福的应了一声,对贵太妃的依恋愈发浓。 …… 后半夜,孟邑谌趁众人熟睡,悄悄起身,摸去了洛神苑。 洛神苑正房寝室,陆如意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听到有脚步声,立刻静坐而起,喊了声“谁!” “是本王。”孟邑谌撩开帷帐,在床沿坐下,看着她道,“估摸着你睡不着,便来看看你。” “看我?”陆如意冷笑一声,还记恨着她在床底下偷听到的那些话,对他根本没有好脸色。 孟邑谌素来睿智,怎会不知道她想什么,叹了口气,解释,“母妃今日来的突然,本王怕她会碍于本王的声名对你不利,所以才会说那些话。但那并不是本王的本意。” “是吗?”陆如意不信,扯唇冷漠道,“王爷可有听过一句俚语?……与其相信男人那张破嘴,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这比喻,也是绝了。 孟邑谌黑着脸,半晌不语。 良久后,才无奈道,“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本王?” “放我走!” “不可能!” “那践行你的承诺,不做任何手脚,让褚良选一次,看他还要不要我!” “这……”孟邑谌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好,本王答应你,等褚良回京,便给你们一次机会。他若要你,本王自此放你海阔天空,但是他若不要你,你记住……这一辈子你都不能再逃离本王身边,必须老老实实为本王生儿育女,与本王相守一生。” “好,我答应你就是。”说着,她转过头去,又躺了下来,背对着他漠然道,“现在你可以走了,在褚良做出决定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那……你腹中的骨肉?”孟邑谌询问,语气里隐约透着几分为难,“到底是有还是无。” “跟你有关系吗?”陆如意生气的喊了一句。 中间低低啜泣了两声,又道,“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绝对不会给别的女人养,你最好别做这个梦,不然的话,我就亲手掐死他,省的他以后在别的女人手里活受罪……如此还不如我亲自送他一程,然后再自杀和他一起作伴。黄泉路上都不孤单。” “……如意,本王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孟邑谌最怕陆如意委屈的哭,伸手用力将她拉起来,拥进怀中,极力保证,“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本王断然不会将他交给别的女人抚养,你就放心吧,何况,你看看本王这空旷的后院,还有别的女人吗?” 他话音刚落,陆如意正要说‘好像没有’,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哀婉忧伤、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笛声来。 那婉转的情思,一看就是女人所独有的。 而且,敢这个时候吹笛,那女人的身份肯定不会是婢女,只能是后院里的某位主子。 这般想着,陆如意从孟邑谌怀里挣脱开来,看着他,讽刺道,“这就是你说的,整个后院只有我一个女人?孟邑谌,你就是个大骗子,大混蛋!!”骂完,她还觉不解气,又抬起腿脚重重踹了他一下。 孟邑谌也不知道这吹笛子的是哪个怨妇。 皱着眉思索良久,才想到,约莫是贵太妃前次送给他的那个少宜。 且听那笛音的方向,确实是碧清堂的方向。 当即恼怒起来,恨不能一把掐死她。 “王爷,这是恼羞成怒了?”陆如意看他不说话,只面色不停变化,似怒又窘,高声刺了他一句。 孟邑谌伸手,无奈的在她发心上揉了一把,解释,“那是几个月前,你钻米缸偷吃时,母妃强塞给本王的一个宫女……但是本王对她无意,从来没有碰过她。” “嗬嗬……”陆如意自然不信,就冲他在她床上时那股孟-浪劲儿。她都不信他能自持到坐柳下惠。 何况,他中间不是有一个多月,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吗? 肯定是那时候三心二意,迷恋上了吹笛子的那位女子。 陆如意越琢磨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 孟邑谌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在想什么,但是大概情绪还是能猜的出来的。 再想到少宜身上那股子味儿。 他也不多解释,直接去箱笼里取了件披风,裹住陆如意身子,抱着她就往外走去。 陆如意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紧张的很。想质问他,又怕声音大了,喊出不必要的人来…… 只能紧紧攥住他前襟的衣裳,听着夜里的风声。 只觉两人越往前走,离那笛音就越近。 直至一刻钟后,他抱着她进了一处叫碧清堂的偏僻院落。 碧清堂院子里的桂树下,凄凄清清的站着一个人影。 陆如意光看着,都觉得孤寂得很。 那人影听到脚步声,收了笛子,慢慢转身,正要拜见孟邑谌,结果却在看见他怀里的女人时,傻了眼,磕磕绊绊的喊了声,“王、王爷……” 孟邑谌没理会她,抱着陆如意径直朝少宜走去,在距离她两步时停下,沉顿片刻,低下头问陆如意。“你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陆如意离少宜这么近,自然闻到了。 那是一种十分浓郁的……狐臭味。 这种味道,据说有的男人十分喜欢,而有的男人却十分厌恶。 她正思量着孟邑谌是不是爱极这种味道,结果孟邑谌却开口,直接将答案说了出来,“本王这辈子,再也没有闻到过比这更令人作呕的气味。” 说完,他转身便走。 陆如意揪紧他的袍子,紧张不安道,“王爷你这么实诚,对那姑娘伤害太大了!” “本王从来不是一个柔情的人。”孟邑谌冷哼一声,突然运起轻功,抱着陆如意跃上屋顶,抄近路回了洛神苑。 陆如意回到床上,还是有些不安,小声道,“女孩子的脸皮都薄,王爷你当着第三个人的面那样说碧清堂那姑娘,她会不会想不开上吊……” “那也是她的事。”孟邑谌冷哼,端的是冷酷无情。 陆如意却觉得难为情极了,小声道,“早知道你会这般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就不怀疑你了。” “那你下次还怀不怀疑本王?” 孟邑谌得寸进尺,追问了一句。 陆如意冷哼,骄矜道,“看情况吧!” 孟邑谌闻言,又伸手在她发心揉了一把,温声道,“快五更了,你先睡吧,本王就在一旁看着你,等你熟睡了再走。” “那……你不会趁我睡熟,对我做些什么吧?” “本王还没那么禽-兽!”孟邑谌瞪了她一眼,威胁,“你睡不睡,不睡的话本王点你穴道了?” “我睡,我这就睡。”陆如意怕被他点穴,忙躺下身,闭上眼睛…… 孟邑谌当真很守信用,一直等她睡熟了,才起身离开。 次日一早,贵太妃与孟邑谌在前院用过早膳,提议要在回宫前,单独见陆如意一面。 孟邑谌本来是不情愿的,但是贵太妃很坚持,甚至隐隐有发怒的征兆,他才不得不同意。 洛神苑,寝房。 陆如意看着端坐在她面前的贵太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惶恐,像是心虚,又像是紧张。 贵太妃见她这般,柔柔的笑了笑,“如意,你别紧张,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贵太妃说笑了。”陆如意尴尬的勾起唇,只觉度日如年。如坐针毡。暗道,长期浸-淫深宫,又积威已久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说真的,她在现代时,中考高考、大学毕业论文答辩都没这么紧张过。 贵太妃见她始终不能缓解紧张情绪,叹了口气,问她,“你在谌儿面前,也是这副样子吗?” 好、好像并不是。 陆如意在心里回答。 但面上,却不敢照实了说,只道,“娘娘和王爷都是受万民敬仰的贵人,如意不敢放肆。” “那你昨日怎么就敢放肆了?”贵太妃想起她昨夜护短的气势,笑问。 陆如意道,“那都是穷弩之末,不得已为之,当时不觉得怕,事后想起来,如意整个后背的衣衫可都湿透了。” “是吗?”贵太妃笑了笑。 停顿了会儿,又问,“你可知,本宫单独找你所谓何事?” “如意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本宫打算让皇上急召褚将军回京……”贵太妃说着,停顿了下。 陆如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低头望着自己不断起伏的胸膛,平复了很久心绪,才抬起头来,颤声问,“娘娘召褚将军回来,所为何事?” 正文 035 惩罚敏月,如意诊出喜脉 贵太妃将陆如意的表情举动尽收眼底,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反问她,“你很盼着褚良回来?” 陆如意闻言,肩膀轻轻颤了一下,怔怔看向贵太妃,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时不敢轻易开口。 贵太妃见她踌躇不决,微微扬起下颔,葱玉般的手指扣在桌面轻轻敲击,不动声色的给她施压。 陆如意被她看的越来越紧张,额头隐约已经沁出几滴细汗。 贵太妃见状,始终顾忌她腹中的孩子,目光些许柔和了些,开口道,“你不好说,那本宫问你,你盼着褚良回来,是因为你喜欢他,还是因为,谌儿之前给了你什么承诺?” 听贵太妃提到承诺。 陆如意立刻想到孟邑谌昨晚答应她的事,思量着,低眉道,“是因为王爷给过如意一个承诺。” “这么说,你心里爱慕的人是谌儿?”贵太妃听她承认,心中莫名一凉,腾起一丝厌恶,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你也愿意同褚良和离,嫁给谌儿做侧妃?” 和褚良和离?嫁给孟邑谌?还是做小妾?陆如意有点跟不上贵太妃的节奏,眼中一片迷茫。 贵太妃瞧见,拧了下眉,“莫非,谌儿对你的承诺,不是娶你为妃?” “贵太妃娘娘,您是不是想岔了?”陆如意听贵太妃这么问,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小心翼翼的解释,“如意并没有高攀王爷、贪慕虚荣的意思,王爷给如意的承诺也不是纳如意为妃……” “那是什么?”贵太妃有点儿尴尬,她还以为陆如意之所以欣喜褚良回来,是因为急着和褚良和离,再嫁高门呢。没想到人家说的承诺根本就不是这个。真是尴尬的很。 “回贵太妃的话,这承诺是如意和王爷两人之间的事,恕如意不能说与您听。”陆如意果断拒绝。 从昨晚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看得出贵太妃有多在意她肚子里这个莫须有的皇孙。 用鼻子想都知道她不可能让‘孩子’跟着她回到将军府。 现下,这个所谓的承诺不说出来,她和褚良可能还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但是说出来,就绝无可能了。 这般想着,她抿紧了唇,决定打死都不说出这个承诺。 贵太妃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却得不到满足,有些不太愉快。停顿了会儿,清了清嗓子,才道,“那你究竟愿不愿意嫁给谌儿为妃。” “……” 这问题,陆如意还是没法儿答。她要说愿意,贵太妃定认为她所谓的不贪慕权贵虚荣是假话。可若说不愿,她肯定又生气,她的儿子千般俊万般好,她为什么不愿意嫁。 这个问题从头到尾都是个坑。真心没法回答。 贵太妃见陆如意沉默,更加不悦,“你以后若是嫁给谌儿。那本宫就是你的婆母,难道作为你的婆母,本宫连你一句实话都听不得?” “娘娘您误会了。”陆如意见贵太妃生气,忙解释,“如意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事情复杂,如意身为女子,根本不知如何取舍……换句话说,如意只是一道浮萍,碧浪浮沉从由不得自己,一切但凭王爷做主。只要王爷不将如意和腹中骨肉分开,如意无论被安放在何处,都没有一句怨言。” “这么说,你倒有一片慈母之心。”贵太妃因她这番话,高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印象稍有好转。 陆如意抿唇苦笑。多余的话一句不说。 贵太妃点了点头,“那你好好安胎,谌儿那边本宫会替你做主,务必让他给你一个名分。” “……谢贵太妃,”陆如意站起身来,屈身拜了一下。 贵太妃免了她的礼,起身离开。 洛神苑厅堂,孟邑谌焦灼的等待着,终于看见贵太妃走出来,忙迎上去,皱着眉,眼神若有似无的飘向她身后。 贵太妃瞧见,摇头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猛兽,还害怕我吃了你心上的人儿不成?” “母妃笑言了。”孟邑谌说着,将目光收了回来。随贵太妃往外走去。 一直送贵太妃出门,上了马车,才收回目光,负手站在汉白石门庭间吩咐近身侍卫,“初五,去将表小姐带回来。” “是,王爷!”初五应声离开,追着马车而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孟邑谌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宋敏月从庄子逃脱,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以为庄子里的侍卫能困住她,或者就算困不住,也能及时飞鸽传书给他,可谁承想,那丫头竟然想法子在庄子井水中下了药。 那药起效慢,得整整三个时辰,但是药效却持久。能足足让人昏迷二十四个时辰。 关键她还专门挑在了晚膳后下药,这样跑的更是无声无息,二十四个时辰后,等侍卫醒来,她早就在京城藏起来,想尽办法破坏陆如意的名声了。 最后更是将状告到宫里他母妃处。 这一次,他要是不好好教训她,只怕等陆如意知道事情始末,一定会提着刀跟她拼命的。 …… 他这样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府。 宋敏月是午膳后才被带回王府的。 她也是个欺善怕恶的,一看孟邑谌板着脸,立刻呜呜呜哭起来,好像受尽委屈的是她一样。 “宋敏月!”孟邑谌目光冰冷的看着她,扬声斥了一句。 宋敏月心中一骇,腿脚微软,差点跪倒在地。 “表哥……”她声音颤抖,小声喊了一句,巴掌大的小脸被吓的煞白一片。 孟邑谌却没有心疼她意思,而是问,“知道自己错了吗?” “我没错,陆如意就是一个一个人-尽可-夫的biao子,霸占着褚良大哥不说,还……” “啪!”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脆响,孟邑谌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两眼墨如点漆,恍若修罗一般,扫视这她。 宋敏月一下子被吓到了,捂着脸,哇的一声就要大哭。 孟邑谌听着烦,又扬起手来,威胁,“你给我闭嘴。” “表……表哥……”宋敏月怕再次被打,硬生生止住哭声,惨兮兮的看着孟邑谌,委屈道,“你竟然为了陆如意那个贱……那个女人打我……” “她不是别人,她是你嫂子!” 孟邑谌垂下手,依然冷漠的看着她,“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敢骂她一句,我自有千百种让你后悔的法子。” “表哥……” 宋敏月几乎被吓傻了,只会喊这两个字,一脸惧怕的看着孟邑谌。 孟邑谌抿紧了唇,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的看着她,又问,“你现在可知错?” “我、我知错了!”宋敏月委屈又不甘心的说。 孟邑谌接着问,“你错在哪里?” “我、我……”宋敏月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先掉了下来。 这要是在以前,孟邑谌铁定会关心两句,哄上一句。 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气怒。 她也不看看陆如意好好的名声被她毁成什么样子了,满京城几十条街上百道巷,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陆如意攀龙附凤、不守妇道的事儿。 她倒好,还敢觉得委屈。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般想着,他狠下心来,扬声吩咐初五,“带表小姐去洛神苑门口跪着,什么时候夫人原谅她了,什么时候再让她起来!” “是,王爷!”初五躬身应了一句,接着,朝宋敏月走去。 宋敏月平素娇纵惯了,又趾高气扬。哪里甘心给自己的情敌下跪道歉,自然不肯答应,拼命的挣扎,不愿意跟初五走。 初五扭头看向孟邑谌,眼中露出几许为难。 孟邑谌冷冷觑了他一眼。 初五浑身一绷,再顾不得什么主仆规矩,直接动手点了宋敏月的穴道。 一把将她扛上肩头,就朝外走去。 孟邑谌一句话没说,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后去了书房。 宋敏月直接被扛到了洛神苑门口。 初五丝毫不打折扣的践行着孟邑谌的吩咐,压着她跪下来。 宋敏月有些不甘,挣扎着反抗,但是初五的威胁紧随而至,“表小姐再动,卑职即刻点了你的穴道!” “狗奴才,你大胆!”宋敏月恶狠狠的瞪向初五。心中想着,来日一定要向贵太妃告状,好好打他一顿板子。但眼下,却不敢随意再妄动,只怕这侍卫真的点了她的穴道,到时再想活动心思逃跑可就难了。 初五听宋敏月骂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只是标枪一般的站着,身子挺得笔直。 两人这幅模样,很快就被外院的婢女传到抱月耳朵里,抱月又兴致勃勃的讲给陆如意听。 陆如意和宋敏月是结过梁子的,听闻她现下正跪在自己院子外,想都不想,穿鞋下了罗汉床就往外走去。 到了外面,果然看见宋敏月脸色铁青、却敢怒不敢言的跪在那里。 她走上前去,宋敏月也看见了她。那目光像是要吃人似的。 “宋敏月,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陆如意走上前后,围着她转了一圈,笑嘻嘻的问。跟看耍猴戏似的。 宋敏月被她问的一脸怒气,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解释的话来,只是咻咻的喘着气。 陆如意与她积怨颇深,可不会轻易放过她,想了想,干脆让人搬了张贵妃榻、一张条案出来。 贵妃榻和条案都支在宋敏月正前方半丈处,她靠在铺了白色狐皮的贵妃踏上吃着抱月切成小块、叉了银签子的水果,一抬头就能同宋敏月对话。 宋敏月没想到陆如意会这么嘚瑟,还成心羞辱她。脸涨的更红,气吼吼道,“你别忘了。褚良大哥才是你的夫君,你现在这样,若是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以为我会怕吗?”陆如意嗤笑了一声,故意跟她顶,乐呵呵道,“我现在有了你表哥摄政王的疼爱,腹中又有了他的骨肉,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褚良一个小小的将军吗?宋敏月,你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以为天下人都喜欢,我今日不妨告诉你,你的如珠如宝,在我看来,不过是用过的、不放在心上的破旧玩意儿罢了!” “你……你竟然这么说褚良大哥!”宋敏月能容忍陆如意对她的嘲讽辱骂,但是却忍不了她对褚良的歧视,当即就要起身揍人。 初五见状,忙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如此宋敏月就是再气,也只能跪在那里吵吵。 陆如意根本不将她放在心上,单手支着下巴,轻蔑的看着她,啧啧吐槽,“宋敏月,你说你吧,嗓门那么大,腰那么粗,胸那么平,脾气还那么大,我要是男人,我也看不上你……说句实在的,你有针对我的功夫,还不如去宫里。求求贵太妃——哦对,也是你姨母,让娘娘派个嬷嬷,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名门嫡女,省得以后二十多岁了还没人要……” “要你管!”宋敏月被她批得一无是处,偏偏又不能扑上前跟她撕,气的眼眶都红了,“我就算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那总比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好。” “嗬,你自我感觉倒好得很嘛!”陆如意叉了块苹果放进嘴里嚼着,咽下后,神采奕奕道,“你说我水-性杨花,那至少我水-性杨花还有两个这么优秀的男子愿意要,至于你,就算水-性杨花,也不会有一个男子要!” “你……你不要脸!”宋敏月大骂,一脸羞恼。 陆如意看她这样,感觉调-戏的差不多了,打了个呵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起神来。 抱月见状,立刻替她披上一条兔绒毯子。 宋敏月气都快气疯了,哪容许陆如意在她面前安睡,眼珠子转了一下,突然扯开嗓子,鬼哭狼嚎起来。 陆如意听见,果然皱眉睁开眼睛,不耐烦的掏了下耳朵,瞪向宋敏月,“你嚎什么嚎,有病啊!” “我就是见不得你好!”宋敏月说着,更用力的嚎起来。 陆如意听的心烦意乱,又有些舍不得初夏这暖暖的阳光,索性将目光投到笔直立于宋敏月身后、眉头微拧的初五身上,笑问,“侍卫大哥能否帮个忙,让敏月姑娘安静点儿。” “是,夫人!” 初五跟了孟邑谌很多年,向来耳聪目明,极受重用,自然明白在自家王爷心中谁的分量更重,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然后在宋敏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再次点了她的哑穴。 这下,她只剩下眼珠子可以动了。 但是没用。 就算她把眼珠子瞪出来,都没人看她。 陆如意这一睡,就睡到了黄昏,差不多晚膳十分。 太阳已经有一大半都沉了下去,光线不再刺眼,只是柔和,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缓了半天,神智才清明。 旁边,抱月一个眼色,立刻有伶俐的小婢女去厨房端了温蜜水。 抱月伺候着陆如意喝了半杯。 陆如意润过嗓子后,才勉强看向宋敏月,见她眼皮已经耷拉下来,明显的累了。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想着那到底是孟邑谌的亲表妹,又是贵太妃的亲侄女。 逗得太过了,总是不好的。 干脆朝初五示意,让他把人带回去。 初五见陆如意肯放过宋敏月,也是松了口气,弯下身,在她背后点了两下。 下一刻,宋敏月恢复行动力,然后突然抬头,以最快的速度朝陆如意扑去。 初五没想到她跪了一天还能有这般敏捷的伸手,想出手也已经拦不住。 陆如意更是没想到宋敏月会搞突然袭击。 还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 正骂着,宋敏月已经用尽全力扑倒在她身上,抱着她往地上摔去。 落地后,掐着她脖子又翻滚了一圈,骑在她身上作势要抽她的脸。 这情况,陆如意能忍吗? 自然不能! 是以当下,两腿立刻高抬交叉,圈住宋敏月的脖子将她绞翻在地。 宋敏月没料到陆如意会这一手,气呼呼的还要往她身上扑,却被已经反应过来的抱月和初五联手制住。 被抓住胳膊的宋敏月仍狠狠瞪着陆如意,要开口咒骂。 话未出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清冷的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参见王爷!” 院子里的人,除了刚爬起来的陆如意和宋敏月。都跪倒在地,向突如其来的孟邑谌请安。 孟邑谌没有叫起,目光直直落在陆如意沾了土的衣裙上,厉声问,“谁做的!” 他这一声低吼,满院的人心肝都颤了一颤。 尤其是宋敏月,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磨磨叽叽、带着哭腔低声道,“表哥,是陆如意她欺人太甚,你要为我做主!” “宋敏月!” 孟邑谌见有人站出来,立刻沉沉的叫了一声,转头,看向她,目光幽暗、一字一句的质问,“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有了本王的骨肉?你是将本王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 “表哥、我……”宋敏月急切的想要辩解。 孟邑谌却不给她机会,直接看向初五,“将表小姐送到贵太妃宫里,禁足一年!” “是,王爷!”初五答应一声,话落,转身扛起宋敏月就往外走。 宋敏月不甘心的哭闹,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直至,被带离王府。 另一边,陆如意没想到孟邑谌会这么护着她,一时间有些惘然,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正要开口说话,孟邑谌却已经吩咐初九去请太医。 跟着,他走向陆如意,扶着她往屋里走去。 进屋坐下后,他将她抱在怀里,圈着她,叹息道,“敏月被母妃宠坏了,不懂事,你年纪比她大,别和她计较。” “是,王爷说的,我都记下了。”陆如意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宋敏月的确只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姑娘,乖张归乖张,但也是只是喊声大了些,脾气爆了些,却做不出什么阴暗的事来这种小姑娘,得空她会逗逗,但却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以后再挟私报复什么的。 孟邑谌见陆如意识大体,也很满意,低头在她唇角碰了碰,叹道,“如意,你是个好女子。” 可惜没好命! 陆如意在心里接了下半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约莫过了两刻钟吧,外面通报良太医到了。 陆如意忙起身从孟邑谌身上跳下去,理了理衣裳,让抱月请良太医进来。 良太医进来后,坐下锦屼上替陆如意把脉。 陆如意紧张的等待着。 时间漫长的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良太医终于收了脉枕,抬头看向她,话还未出,面上已经带了三分为难。 “如何?”孟邑谌迫不及待的问。 良太医又顿了片刻,才道,“如意的确是滑脉……时间是一个多月,只是……”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孟邑谌确定了是喜脉,懒得再听他说些别的,惹陆如意不高兴,直接让人送客。 抱月得了命令,请良太医往外走。 良太医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如意一眼。 陆如意被他看的面红耳赤,心思极为复杂。 孟邑谌看到陆如意脸红,为宽她的心,低声刺了句,“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还脸红!” “我脸皮薄,你管得着吗?”陆如意瞪了他一眼,恨不能一脚将他踹出洛神苑。 良久,又在心里凉凉叹息,她到底还是怀了他的孩子。 莫非,这就是命运!她和褚良注定无缘? 这般想着,她脸上的潮红慢慢退掉,又哀哀的浮起一抹惘然伤神。 孟邑谌见了,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抿了抿唇,低声道,“别想太多了。” “你先出去吧。”陆如意别过头,不情愿的说。 孟邑谌叹了口气,扭头给抱月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伺候,然后起身离开。 …… “夫人,王爷已经走了!” 抱月见陆如意始终不肯转过头来,小声提醒了一句。 陆如意哼了一声,眼里隐约有泪花浮动,过了许久,突然抬手擦掉眼泪,扭头问抱月,“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这……奴婢只是伺候人的奴才,怎么能提夫人您出意见。”抱月有些尴尬。 陆如意实在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只能坚持道,“我想听你说,说错了,也不会怪你。” “那奴婢就随便说了?”抱月小心翼翼的看了陆如意一眼,又见她点头,才小声道,“其实,以奴婢的身份,无论是跟了褚将军还是王爷,奴婢都觉得高攀,都觉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勉强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将军和王爷都是京中少女梦寐以求的良人,若是旁人,随便跟了其中一个都会兴奋的无以复加。” 只是可惜,她不是她们。 她们没有她的过去,所以也无法体会她的执念。 十年啊!她对褚良肖想了近十年,从十一岁到十九岁,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嫁给他,以身相许。 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十年。几段奋不顾身的追求! 陆如意想着,心里更加抑郁。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无辜的生命。 想了很久,她都想不出结果。 最终只能叹一句…… 罢了,等褚良回来再说。 皇宫里,贵太妃回宫后,直接去了太后的寿康宫。 太后当时正在念佛。听闻贵太妃来串门子,忙整理了下衣裳,急匆匆走去前殿。 前殿里。贵太妃刚坐下,看见太后过来,起身漫不经心的行了一礼。 太后脸上堆满了笑,道,“妹妹不必多礼。” 贵太妃没说话,直接在次座坐下。 太后让宫女上茶,贵太妃只看了一眼,便直接略过。开口道,“谌儿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本宫想求太后懿旨,替他们两个赐婚。” “哦?是哪家女子?”太后良有兴味的询问。面上软弱而顺从,实际上,藏在袖子里手却紧紧攥起,指甲掐进了掌心里也不肯松。 贵太妃勾唇笑了一下,“是陆太医家的嫡女。” “陆太医家的?”太后故作不解的看向身边嬷嬷,嬷嬷弯腰禀道。“陆太医家是有个嫡女,唤作如意,年方十九。” “十九岁,这年龄有点儿偏大了吧。”太后说着,一脸的纳闷,好像在好奇孟邑谌怎么会喜欢一个剩女。 嬷嬷又道,“如意小姐是许了人家的,三月间,才与褚将军完了婚,只是两人间缘浅,刚撤了酒席,还没来得及进洞房,褚将军就被摄政王派去了西北打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太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跟着又看向贵太妃,一脸为难,讷讷道,“这……褚将军替云朝冲锋陷阵打江山,咱却在背后觊觎他的新婚妻子,怕是不好吧!” “这么说,这个忙太后是不肯帮了?”贵太妃眼尾一挑,看着太后的眼神,忽然凌厉。带着丝丝缕缕的威胁以为。 太后被她这么一瞧,肩膀顿时轻颤,忙摇头道,“哀家不是这个意思,哀家只是……只是在想,如何才能不伤情面的将这事办成了。” “这简单。”贵太妃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先让皇上亲自下诏将褚良召回来,然后再让褚良和陆如意和离。过上一个月,重新赐婚便是。” “妹妹这主意,的确是好。”太后奉承的笑着,赞道。 贵太妃看的伤眼,哼了一声,“既然太后明白了,那我就先退下了。”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就走…… 太后目送她出了正殿,然后才收起笑来。 她身边的嬷嬷依着她,低声问,“太后您就这般由着她在您头上作威作福?” “不然呢?”太后冷笑,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眉眼俱冷,“她荀阿娇是荀国公府的嫡女,从小到大都是狂妄的,我算什么,不过是荀家旁支的一个孤女……” “可您现在已经是太后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嬷嬷有心劝慰。 太后却是一脸的怨恨,“太后?有了这个虚衔又能怎么样。她荀阿娇见了我,还不是高高傲傲,连一次周全的礼都没行过。” “那这次的事……”嬷嬷见太后性情越发不稳定,忙换了话题。 太后表情却是更加阴鸷,“自然得帮她办了。”别说孟邑谌只是看上个新婚还没破-身的有夫之妇,就是看上了皇上宫里的妃嫔,她也得给。 谁让云朝所有的权柄都在孟邑谌手上! 在权力尚未夺回之前,她和她的儿子只能忍着。 整理好心情后,她由嬷嬷陪着去了当今皇上所在的乾元殿。 乾元殿中,十五岁的少年天子正在与宫女玩摸瞎子的游戏。宫女都是粉衣粉裤,身量纤纤,容貌又娇,一阵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出…… 太后铁青着脸推门而入,眼睛蒙着少女粉色肚-兜的孟衍刚好扑倒她身上,欢畅道,“摸到了,摸到了,今夜就由你为朕侍寝……” 说着,伸手将眼睛上的遮蔽物给掀了。 然后直接就给愣住了。 红着脸,尴尬的喊了声“母后”。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她辛辛苦苦为他筹谋来掌管江山的机会,没想到,他就是这么回报他。 一时间,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充斥在她心间。 两人四目相对,站了很久,她才将那股子翻滚的气焰压了下去。 又让宫女们退下,然后将贵太妃今日闯进慈宁宫对她的吩咐说了一遍。 孟衍听完后,倒是没什么意见,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一般,扭头就去写召褚良回来的圣旨。 太后看着他挥笔、盖玉玺的动作,又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 当晚,这道圣旨便被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 不过,等到褚良手里,却已经是七八天后。 当时,褚良正和一个碧衣女子依偎在湖边看夕阳。 女子脸上蒙着淡青色的面纱,看不出具体长相,但是眉宇间的风姿,却与陆如意有几分相似。 正文 036 你再瞪本王,本王就吻你 橘色的暖晖洒在二人脸上,碧衣女子笑的如梦似幻,声音如出谷黄鹂,婉转悠扬道,“没想到这蛮荒之地,也有这样的胜景,实在是震撼的很。” “心儿喜欢,我便一辈子陪你留在此处。”禇良将怀中女子揽的越发紧。如玉俊美的面容上温柔尽显,没有半点面对陆如意时的清冷默然。 碧衣女子听他这么说,却是眉眼一弯,怅然道,“一辈子,怎么可能呢?你别忘了你已经成亲,你的妻子还在京城等着你。” “心儿,我与陆如意不过逢场作戏,你才是我想要度过一生的人。”禇良侧首,看着女子如画的眉眼,动情道,“何况,你也知道,新婚当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的!” “禇良……”女子轻呼了一声,仰面柔情似水的望着他。 禇良与她双目交缠,不由心旌摇晃,低头扣着她的后脑勺吮-吻起来。 女子并不拒绝禇良的亲热,顺从的环上他的劲腰,以同样热情回应于他…… 渐渐的,两人呼吸都凌乱起来。 刚好,湖边有一块平滑的巨石,褚良抱起女子朝巨石走去。 他压着她,衣裳都脱了半截,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听声音,是他营帐里的一个副将——宋义。 顿时,他身上蓬勃的欲-火被扑灭,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地,捡起被甩到地上的面纱给惊慌失措的女子戴上,又将两人身上的衣裳都整理好。 一切妥当,副将刚好牵着马走过来。到近前后,单膝跪地禀道,“将军,祈心小姐,京城来了圣旨,皇上急召将军回京。” 褚良听了,一脸的震惊,扭头看向祈心,祈心也紧皱着眉。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两人什么都有没有说。 眼神交汇了片刻,便携手往回走去。 当晚,将军营帐里。 情事过后,褚良紧紧拥着祈心,问她,“此番回京,你怕吗?” “不怕!”祈心摇头,清冷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怨、几分恨,嘲讽的说,“该怕的是陆如意,是陆正兴一家……不是吗?” “不错。”褚良将她抱得更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细滑的后背上流连忘返。粗声粗气道,“该怕的是他们,我们尽管回京,一到京城,我便休了陆如意,给你一个名分。” “褚良,名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整个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祈心说着,眼神突然变的魅、惑,水葱一般的手指点在褚良胸膛,一点一点游弋、蔓延。 褚良受不了她的撩-拨。低吼了句“小妖-精”,再次扯着她躺倒。 闭上眼前,祈心眼中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厌恶。 但是沉浸在情-欲中的褚良并没有察觉到…… 一夜欢-愉。 次日天还未亮。褚良便让人备了马车,准备回京。 此时,京城摄政王府。 祈心阁已经收拾妥当,陆如意开始往里搬。 说起来,她的东西也不多,大部分都是孟邑谌送她的衣裳、首饰,和一些平常用惯的器皿摆件。 当日午后,一切便收拾妥当了。 过了几日,孟邑谌抽时间过来看她。在罗汉床上坐下后,问,“对这里可还满意?” “没什么不好。”陆如意表情极淡的扫了他一眼,自顾自低头喝银樽里的玫瑰露。 孟邑谌闻到那味道,皱起眉来,“怎么喜欢喝这东西。” 陆如意轻描淡写的解释,“我爹说。玫瑰理气解郁,适合心情不好的人喝。”顿了顿,又道,“我现在怀着孩子,不好好调整心情,成日里郁闷着,怕将来生的孩子也苦相。” 听陆如意两次三番提起孩子,孟邑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叹了口气,问,“你最近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想玩的?” “这倒没有。”陆如意摇了摇头,思量片刻,道,“只是成日里没精神,困倦的很。总想歇着。”说着,又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孟邑谌有些担心,“不若宣良太医进府,替你看看?” “不必了。”陆如意摇头,“大抵,孕妇都是这样的吧。”说完,又打了个呵欠。 孟邑谌见状,给抱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拿毯子来服侍陆如意躺下。 抱月会意,很快便从内室拿了一条狐皮毯子出来,扶陆如意躺下后,给她盖上。 陆如意合上眼,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孟邑谌看她这模样,始终觉得不对,偏头看向抱月,“你们夫人嗜睡这毛病,有多久了?” “回王爷的话,也是这两天才有的。”抱月回忆了下,眼神一亮,确定道,“就是从搬进祈心阁之后才有的。” “……”孟邑谌没再说话。只是绷紧了脸,抬眸看向一旁安静沉睡的陆如意。 透过她的眉宇,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喜着碧衣,常年戴着面纱的女子。 那个让他爱过又恨过,却无法伤害的女子。 叹了口气,他吩咐抱月,“让人去请良太医来。” “是,王爷!”抱月轻轻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孟邑谌走到陆如意身边坐下,细细打量她静好的睡容,伸手抚上她的脸。 许久后,长长叹了口气。 良太医不消半个时辰就被请了过来。 孟邑谌得了回禀,望着陆如意轻喊两声,试图叫醒她。 但陆如意却睡得极沉,他越发觉得不对劲,突然用力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这要是在以前,她早就跳起来踢他了,但是这一次,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孟邑谌心中一慌,忙打横抱起她,往外走去。 厅堂里,良太医正等着,见孟邑谌直接把人抱了出来,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接着,还不等他询问,孟邑谌已经抱着陆如意坐下,同时吩咐他,“还不快过来,如意不知怎么了,这几日异常嗜睡。” “是,王爷!”良太医说着,打开药箱,拿着脉枕走了过去。将脉枕垫在陆如意胳膊下,跪着替她把脉。 孟邑谌紧抱陆如意,一直注意良太医脸上的表情。 见他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甚至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忙问,“怎么回事?” 良太医给了孟邑谌一个“稍等”的眼神,又捏着陆如意手腕沉思了会儿,然后收回脉枕半支起身子。掀开她眼皮看了看,跟着又从药箱里取出针包,挑了跟最细的银针出来,捏着陆如意的中指给她放了滴血。 看见那血是黑色的,他当即变了脸,“竟……竟真是……”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的清楚些。”孟邑谌不耐烦的瞪了良太医一眼,厉声道。 良太医被他一吓,这才轻颤着,低头道,“回王爷的话,如意这是中了一种叫千日睡的慢性毒。” “中毒?”孟邑谌脸一下就黑了。 陆太医忙解释,“这千日睡是一种味道极轻、让人身心放松的香料,由数百种名贵的香末发酵而成,闻之愈久。昏睡时间越长,直至骨瘦如柴,死在梦中。” 孟邑谌听他说完,脸色一片铁青,良久,才低声道,“那如意……” “如意接触那香料时日尚浅,只需用药调理,不出一个月,应该就能排清余毒。” “那便好。”孟邑谌点了点头,吩咐良太医,“这一个月,你就先住在王府,等什么时候如意身上的毒清了,你什么时候再离开。” “是。王爷。”良太医躬身行了一礼。 半晌未动,似乎还在等待孟邑谌继续交代,请他代为寻找毒源。 但是孟邑谌却没有开口的意思,直接抱着陆如意离了祈心阁。 他抱着她又回了洛神苑。 良太医和抱月紧随而至。一个开药方,一个去煎药。 陆如意一直睡到晚膳时分才醒。 睁开眼,照例缓了十几息的时间,才知今夕何夕。 揉着眼睛坐起来,正好看见抱月端着药进来。 打量了下四周熟悉的环境,她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王爷抱您回来的。”抱月向她解释,“夫人自从搬到祈心阁后就一直嗜睡,王爷以为那地方与您相冲,便又封了那院子,您以后还是住洛神苑。” “哦。”陆如意点了点头,看向她手里的青瓷碗。问,“这是什么?” “回夫人的话,这是良太医给您开的安胎药。”抱月说着,尽力牵起唇角,表现出笑的模样。 看在陆如意眼里,直接脑补成了潘金莲喂武大郎吃药的场景。心下一凉,反问了句,“这是安胎药?” “是、是啊!”抱月小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被陆如意看着,她总觉得心里发毛,就好像被看出来她在撒谎一样。 陆如意确实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见她说话磕磕绊绊,心里更加疑惑,看也不看她手里所谓的安胎药,直接说,“你把良太医给我叫过来,我亲自问他,看他给我开的是什么药……” “这……”抱月犹豫起来。 暴露的愈发明显。 陆如意冷笑一声,挑着唇冲她道,“看来你是忘记你被提上来那日我跟你说的话了。” 抱月听她这么说,脸色直接就白了。 吓的跪倒在地,放下药碗,用力的磕头求饶,“奴婢不是有意欺瞒夫人,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抱月,我对你很失望。”陆如意冷冷看着她,皱起眉来,“我以为,你与我是一条心的……可没想到。你到底还是负了我……” “夫人,不是这样,真的不是这样!”抱月试图解释,但是陆如意根本不听她说,径自下床穿鞋,越过抱月往外走去。 到门口时,刚好跟进门的孟邑谌撞上。 孟邑谌见她面有愠色,冷酷的很,握住她冰凉的手,问了句,“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没什么。”陆如意冷冰冰的回答,板着脸问他,“良叔叔呢?” “在外面,怎么了?” “我要见他。” “见他做什么?” “自然是问问他给我开的什么药?” 陆如意越说,脸色越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这偌大的摄政王府里,根本找不到一个她可以信任的人。 不管她多累,都没人能让她依靠。 想到这,她神情更加倦怠。想越过孟邑谌往外走。 孟邑谌哪里肯,直接将她扯进怀里,问,“药吃了没?” “不知道是什么药,不想吃。”陆如意低垂着头,冷冰冰地说。 孟邑谌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劝道,“是安胎药,你先喝了药,再说别的好吗?” “抱月已经坦白了,你还要骗我?”陆如意抬了抬眼皮,冷漠的看着孟邑谌,一字一句道。 孟邑谌没想到抱月这么快就坦白,当即黑了脸,捏紧拳头道,“本王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别骗我,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好。”陆如意讽刺的说。 孟邑谌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等你体内余毒清完了,本王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你说什么,我中毒了?”陆如意十分的惊讶。 孟邑谌听完,却黑了脸,“你不是说,抱月跟你坦白了?” “咳咳,她只是坦白了她有骗我。”陆如意低声解释。 孟邑谌脸色更黑。 枉他聪明一世,竟然被陆如意这个小女子套了话。 还真是……哔了狗了! 陆如意见他面色不虞,有几分尴尬的摸了把鼻子,紧张道,“我中的什么毒,会不会伤害到孩子?” “千日睡。” 孟邑谌说出这三个字,引着她转过身,往罗汉床走去。 陆如意怕伤到孩子,拘束的坐在孟邑谌怀中,一动不敢动。 孟邑谌看她这小心的样子,忍不住在她嫣红的唇上啄了一下。 陆如意许久不曾承宠,微不可察的红了脸,喊了声“王爷自重” “自什么重!”孟邑谌掐着她的腰,一本正经道,“若是自重,你如何能怀上本王的子嗣。” 嗬嗬! 陆如意冷笑,他不提子嗣,她还懒得想。他现在一提,她就忍不住想起他对她的欺骗。 竟然连避子汤都要做假。 当即咬牙切齿道,“王爷,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不曾。”孟邑谌摇头。 陆如意笑了笑,将这个三岁小孩子知道的故事跟他简单提了一遍。 孟邑谌听完后,立刻反应过来,“你是在讽刺本王对你说谎,终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王爷英明!”陆如意冷哼了一声,跟着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之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也就不计较了,但是希望您以后最好别再骗我,不然我一定不会原谅你……到时候你就算给我下跪,抱着我大腿哭。我也不会原谅你。” 这算是放狠话了。 孟邑谌听完,有片刻的愣怔,不过很快,又被他隐了过去,继而微微一笑,在陆如意发心揉了一把,道,“你放心吧,日后本王不再骗你就是。” “那最好。”陆如意又瞪了他一眼,不甘心的将以前那些事揭过。 中间,停顿了很久,又问,“我身上这毒,要多久才能清完?” “良太医说了,一个月罢。”孟邑谌轻声应答。 陆如意却皱起眉来。似是想到什么,反问了孟邑谌一句,“王爷当真以后不再骗我?” “自然是真的。” “那您告诉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受余毒影响!” “嗯,孩子不会受余毒影响。”孟邑谌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陆如意却还是不敢确信。毕竟在现代混过那么长时间,知道女人怀孕后有很多药是不能吃的,若是误吃了,孩子多多少少要出些问题的。 可现在,她都中毒了,为何他们都一致说孩子没有问题。 到底是古代大夫医术高超,还是她肚子里根本就没有货呢。 陆如意怀疑着,脑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想起当时诊出她喜脉时,良太医是有些欲言又止的。 看来,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陆如意心下思量着,决定抽时间一定要单独见良太医一面。 孟邑谌见她长久不语,只眼神不停变化,有些担心她还在胡思乱想,干脆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说,“本王最近得空,不若带你去骊山脚下的庄子住些时日……那里的温泉不错,你泡上一泡,不管是对自家身子,还是对孩子都是极好的。” “嗯。”陆如意想到温泉水滑洗凝脂的诗句,没有拒绝。在王府里困了这么久,她也烦了。 出去走走挺好。 两人说定,孟邑谌次日一早,便让人准备行礼马车。 然后在两天后,携陆如意登上马车,往骊山赶去。 从京城到骊山,路途并不远,不过一半日的功夫。 马车里,陆如意捧着一本杂记在看,孟邑谌则歪在榻上盯着陆如意看。 兴致起时,陆如意唇边勾出一抹淡淡的弧度来。 孟邑谌看着,心中不由荡-漾了一下,再忍不住,从她手里夺了书,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靠着,贴近她耳朵,小声道,“良太医说了,就是怀着身孕,那档子事也是可以做的,本王轻些就是了,好么?” 好你个头啊好! 陆如意被孟邑谌的耳语吓到,当即从他怀里爬出来,转头瞪着他道,“王爷,你最好把你那些龌龊心思收起来,别禽-兽的连孕妇都不放过。” “可良太医明明说过……”孟邑谌不甘心。 陆如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良太医怀过身孕吗,知道女人的感受吗?” “这、自然是没有的。” 陆如意冷笑,“那不就得了,没有怀过就没有发言权,你给我老实点儿!被听他瞎讲!” “可是……”孟邑谌还想再说。 但是陆如意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否决,“不许提,你千万别再提,不然,我立刻下车去和抱月坐。” “……”孟邑谌看着她,很是幽怨的叹了口气。 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旷着。 身子真是不舒服的紧。 偏偏找别人又不行。 眼下陆如意极度不配合,他只能忍下来。拿过她方才看的杂记,聊做解闷。 马车一直跑着,直到天色擦黑,才到骊山庄子外。 孟邑谌先踩着车梯下了车,然后在一旁扶着陆如意下车。 两人联袂进了庄子。 前两日就接到吩咐的庄子管事很快迎出来,领着他们入内,一边往里走,一边向陆如意介绍这庄子的情况。 陆如意心不在焉的听着,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和孟邑谌分院子主。 这要求,孟邑谌自然不肯同意。 但是无奈陆如意太过坚决,到最后他也只能妥协。自己一个人住前院鉴心堂,而陆如意则住在后院深处景色最宜人的观澜阁。 分好院子,两人暂时别过。管事跟着他去了鉴心堂,陆如意则被婆子带去了观澜阁。 观澜阁,一进院子,便是一处热气腾腾、白雾蔓延的泉眼。泉眼中间架起一座桥,直通正房。 陆如意、抱月主仆二人由婆子领着踏过竹桥,直接进了正厅。 厅里,已经摆了饭,婆子笑吟吟道,“这些都是按着王爷和夫人来的时间掐着点做好的,没有热过,却都温着,夫人现在要用吗?” “是有些饿了。”陆如意朝婆子笑笑。给了抱月一个眼色,抱月立刻从袖间摸出一个荷包,打赏给了婆子。 婆子得了赏,笑的见牙不见眼,不厌其烦的跟她介绍起观澜阁的布置。 抱月趁着她说话的空儿,去打了一铜盆的温水帮陆如意擦手擦脸。 重新梳洗过后,她才开始用膳。 正吃着,孟邑谌突然来了,身后跟着初九。 陆如意见他进门,放下筷子,站起来,绷着脸问,“王爷用过晚膳了吗?” “来跟你一起用。”说着,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陆如意给抱月使了个眼色,抱月上前替孟邑谌布菜。 孟邑谌抬头看了她一眼,吩咐。“你先下去。” 抱月刚被陆如意教训过,知道陆如意才是能决定她生死的,第一时间看向陆如意,等她发话。陆如意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点了点头道,“王爷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吧。” “是!”她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往外退去。 孟邑谌将抱月一切表现尽收眼底,等她离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陆如意一眼,“被你教的不错。” “不过是识时务罢了。”陆如意笑了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 孟邑谌闻言,又提点了她一句,“驭下之道,不过四个字,恩威并施。你这威给够了,还需要再给一些恩。” “……谢王爷提醒。”陆如意听他开口说话,先是一愣,然后才出言道谢。 孟邑谌只是勾了下唇,没说什么。 用完膳,他提出泡温泉。 陆如意道,“鉴心堂想必也有池子的。” “本王一个人泡有什么意思!”孟邑谌扫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吩咐,“走吧。” “我不去,我累了……”陆如意床上床下跟他打了几个月的交道,焉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坐下那里,死活不肯动。 孟邑谌便冷了脸,威胁她,“你是想让本王抱你?” “我不去!”陆如意抿紧了唇,喊了一声,语气有些像撒娇。 孟邑谌便哄道,“本王答应你,什么都不做。” 你以为我会信吗?陆如意在心里反驳。面上仍是执拗的紧,死活不肯跟他入一个池子。 孟邑谌无奈的紧,只好先行离开。 陆如意怕他虚晃一枪,特意让抱月出去打探了番,确定他是回了前院,才换了衣裳,往温泉池子走去。 池子里有着淡淡的硫磺味,混合着袅袅蒸汽,很是潮润。 陆如意光着腿下了池子,坐稳后,正要解了上衣,忽觉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孟邑谌的…… 她一回头,果然看见孟邑谌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你不是回前院了?” 她质问,带着些微语塞。 孟邑谌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淡淡道,“是回前院了,抱月没有看错,但是随后本王又从后院绕过来了。” “你卑鄙!”陆如意尽量将自己往水下沉去。 孟邑谌不与她打什么嘴炮,直接宽衣解带起来。 随着衣裳一件一件落地,他精壮而性-感的身子露了出来。 眼看他的手往下-半身,最后一件亵-裤滑去,她别扭的闭上眼睛。 那东西,她虽然用过、看过、摸过,但是再次目睹,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孟邑谌其实也没有脱得一丝不挂的意思。刚才那动作不过是个假象,陆如意刚转过头,他便向前疾走两步,下了池子,直接坐到陆如意身边,将她拥进怀中。 陆如意怕泡温泉太热,特意穿了一件薄料寝衣,一见水,那叫一个透明。 被孟邑谌光裸的胳膊搭着,她窘迫极了。 偏偏孟邑谌那厮脸厚,还好整以暇的问她,“池子这么温暖,你怎么还冷的发抖。” 陆如意瞪了他一眼,很想说,她这是气的发抖。 但是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来。 只抿紧了唇,瞪他,死死的瞪他。 孟邑谌察觉到她的情绪,含笑威胁,“你再瞪本王,本王就吻你。”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立刻转过头去,再不看他一眼。 孟邑谌被她赌气的模样逗乐,到底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直接用力将人扳过来,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陆如意没想到她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是要碰她。 孟邑谌听不到她的谩骂,但是却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抗拒。 二人贴在一起,她极其的僵硬。 但是他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忽然,他扣在她脑后的手往下滑去,拂过肩背,再绕到前面。最终握住某处…… 陆如意身子一缩,难受的很,试图挣脱他的钳制,但是孟邑谌的力道岂是她可以抗衡的。 到最后,虽有的推拒都变成了欲拒还迎,所有的不情愿都变成了情致。 孟邑谌到底还是得逞了。 最后,陆如意身子已经软的站不起来。 还是孟邑谌抱着她回的屋。 回屋后,朦胧中,她感觉孟邑谌的手还在她身上游走。 她想踢开她,但一双玉足却被他一手捏住,他哑着嗓子道,“本王帮你上药……” 话落,一些冰凉的东西被抹到她身上。 她莫名想起了清凉油这东西。 接着,又不纯洁的想到清凉油的梗。 最后迷迷糊糊的在心里做了个决定,有朝一日一定要狠狠的整孟邑谌一回。 正文 037 恶整孟邑谌,王爷以德报怨 孟邑谌替她抹好药,才上了床,与她同榻而眠。 次日,陆如意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睁开眼,只觉浑身酸麻,不适的感觉渗入四肢百骸。她嘴角抽抽着,扶着快要废掉的老腰坐起来,喊抱月进来伺候。 抱月进来后,习惯性的递上一杯温蜜水,陆如意喝过后,才由她伺候着更衣梳洗。 用过午膳,昨日为她引路的婆子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只尺来长的玉色细颈瓶,瓶里高高低低插着几支初开的芰荷,绿粉交映,亮眼的很。 婆子将花瓶递给抱月,让她拿到陆如意近前给她看,见陆如意露出欢喜的脸色,她知道自己这殷勤是献对了,笑盈盈的说,“眼下正是荷花初盛的季节,咱庄子下正好有一大片荷塘,老奴便自作主张,折了几支来给夫人看个新鲜……” “是挺新鲜的。”陆如意抬头冲她一笑,碰了碰娇嫩的荷枝,顿了顿,又说,“你这插花的功夫也不错,抱月,将这瓶子摆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是,夫人。”抱月抱着花瓶朝桌子走去,挑了个位置放好。又问过陆如意的意思,见她满意,才回到陆如意身边。 婆子见陆如意是真喜欢她拿来的花儿,也有几分得意,少了拘束,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那荷塘离庄子也不远,夫人若是得空,去泛泛舟,亲自采莲蓬、折荷花,才更有趣呢。” “是吗?”陆如意被她说的有些心动。莲间泛舟,亲采莲蓬,剥莲子,好像确实别有一番情致。 婆子瞧着陆如意动了心,眼角的笑纹更深,激动道,“夫人去上一次就知道这其中妙趣,回头您要是觉得不好玩,老奴随您处置。” “瞧你说的,什么处置不处置,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心,怕我闷着了……”说着,她给抱月使了个眼色。抱月会意,从荷包里摸出一块二两的碎银塞到婆子手里。婆子笑着接过,说了句。“谢谢姑娘、谢谢夫人!” 陆如意没说话,脸上表情一派温婉。 再看婆子一时还没离开的想法,她便与她随意攀谈起来。 从婆子的回话里她得知,婆子是这庄子管事的娘,现在领的差事是她媳妇原来做的,因前阵子媳妇摔断了腿,实在下不了床,才换了她顶上,以免肥水流向外人田。 这道理陆如意懂,但凡有点权力的上位者,没有谁喜欢用跟自己不对盘、没交情的人,所以下面的人想上位,能力是其次,是否领导嫡系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庄子里。婆子无疑就是庄子管事最信任的人。所以她才能越过其他几个候选人直接上位,得了空便到她面前献殷勤。 想清楚这些,陆如意对婆子的态度就淡了几分。 尤其在婆子提到自己十三岁的孙女儿多伶俐多讨喜时,她就更觉得这人无利不起早了。 当下,不管婆子怎么暗示明示,就是不开口,只淡淡笑着,偶尔抿一口茶。 婆子能替了媳妇打理庄子后院,也不是个没眼色的,见陆如意突然不冷不热起来,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面上有些讪讪……找了个机会,道自己外间还有些事,就匆匆退下了。 抱月在她出门后。冷笑着嗤了一声,“还以为是个忠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马脚来了。” “大概是我长的不甚聪明,看着就容易上当受骗吧。”陆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让抱月拿镜子过来。 稍后,她拧着眉,正揽镜自照着,孟邑谌突然打起帘子进来了。见她对着镜子愁眉紧锁,沉声问了句,“怎么了?” 陆如意没功夫搭理他,抱月便福了下身,替她作答,将方才婆子对陆如意使套路的事说了一遍。 孟邑谌听完皱起眉来,直接将她手里的镜子抽出来给了抱月。让抱月放回去,又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道,“往后再遇见这种奴才,愿意答应就答应,不愿意就别搭理,过后他们若是谨守本分最好,若是敢因此伺候的松懈了,直接发卖、打杀就是……想进本王庄子的奴才多得很,少几个不妨事。你别多想。” “……”陆如意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看见他,她腰就酸。 孟邑谌见她面色不好,还以为她仍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想了想,说,“那婆子人虽愚钝,但有一句她没说错,庄子下的那片荷塘景致确实不错,等你何时愿意了,本王亲自带你过去转转。”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孟邑谌抬起头,在屋里扫视一周,目光落在插着荷枝的细颈瓶上,吩咐抱月,“将那瓶子拿出去,回头本王再让人折几支更好的送过来。” “这倒不用!”陆如意见抱月往桌子方向走去,忙出声阻止,勾了下唇,道,“这花又没错,就搁那儿吧,挺赏心悦目的。” “这……”到底是拿走还是放下。 抱月为难在两人脸上逡巡。 最后还是孟邑谌妥协,“你既然喜欢,那就先放着吧。” “是!”抱月答应一声,又将东西放回原处。 当晚,用过晚膳,孟邑谌厚着脸皮,再次留在了观澜阁。陆如意自知无法阻止他,也不再白费功夫。只是暗搓搓的想着,要怎么整他一遭。 风油精的梗不断在她脑中浮现。突然,一个猥-琐的想法闪现在她脑海里。 说干就干。 沐浴过后,她找机会偷偷去了趟小厨房。 厨房里没人,只有各种各样的蔬菜整整齐齐的码在长条大桌上。 她飞快的寻找着,最后跑向藏在最不显眼处的辣椒。 嘿嘿嘿。 …… 一刻钟后,她回到寝室,孟邑谌已经在等着她。 陆如意走上前去,在他胸口摸了一把,“王爷,今儿个我们来玩点儿刺激的怎么样?”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哦,你想怎么玩?” 陆如意将衣领往下拉了拉,“猜谜……”眼波流转间,她极尽魅-惑的解释游戏规则,“王爷缚住自己手脚。蒙上眼睛,我用一些小东西在你身体各个部位轻抚,你来猜那东西是什么,猜出一半以上,算你赢……否则就算我赢。” “你赢了,我任你为所欲为,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孟邑谌听她说完,皱起眉来,盯着她上上下下瞧了一遍,总觉得其中有诈。 陆如意见他犹豫,激了一句,“怎么,你不行?” 话落。孟邑谌突然欺近她,重重在她唇上咬了一下,一语双关道,“本王行不行,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 “那就说定了!”陆如意说着,轻击手掌唤了抱月进来。让她准备一条不透明的黑布,再准备两条结实点儿的绳子。 抱月有点儿好奇陆如意要这些东西的用处。 但是孟邑谌在,他们两人又都穿着寝衣,她哪里敢开口,含糊答应一声,就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绳子和黑布就被呈了上来。 陆如意不相信孟邑谌,亲自动手。将他双手双脚绑在四根床柱上,然后用黑布蒙了他的眼睛。 下一刻,孟邑谌的世界就只剩下黑暗。 周遭安静得很,只能隐约听到陆如意的呼吸声。 “如意。”他轻轻喊了一声,询问,“何时开始?” “不急。” 陆如意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转身去找猜谜用的道具。 好一阵子后,她才回来。 “好了吗?”孟邑谌问。 陆如意“嗯”了一声,接着,孟邑谌胸口被什么东西轻柔的划过,带来一波又一波的瘙-痒感。 “这是什么?”陆如意一面在他胸口作乱,一面轻声问。 “羽毛?”孟邑谌猜测。 陆如意勾起一丝坏笑,“什么鸟儿的毛?” 孟邑谌一脸懵逼。 第一局,陆如意胜。 第二局。陆如意倒了一口酒到孟邑谌的腹部。 孟邑谌有了前车之鉴,直接道,“这是七年前的梨花白,颍州陈家酒窖出的。” “不不不,我是想问,酿这坛酒的酒师是哪位……” 孟邑谌内心有点方……这游戏他-妈的还怎么玩? …… 所以接下来在陆如意别出心裁的设计下,孟邑谌一局都没赢。 直到最后一局,陆如意用切开的辣椒在孟邑谌脐下三寸处刮了两下。 孟邑谌直接颤抖,灼痛难耐道,“陆如意,你拿的什么……快放开本王!” “王爷还没猜呢,急什么。”她轻浅浅的笑着。 孟邑谌却受不了那灼痛、热辣到骨子里的感觉,也顾不得游戏规则,直接运起内力,将绳子震断,又一把扯下蒙着眼睛的黑布,瞪向陆如意,怒吼道,“你找死!” 陆如意缩了缩脖子,有些无辜,“这游戏你也同意了的……” “……”孟邑谌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顾及到各种因素,终是没再跟她计较。铁青着脸,下了榻,用最快的速度穿了衣裳,往外跑去。 “王爷,你干什么去……”他出门时,陆如意扬声问了一句。 孟邑谌快要发狂的声音破空传来。“本王去荷塘练习凫水!” “哈哈哈哈哈哈……”陆如意狂笑起来,笑的肚子都疼。 抱月闻声跑了进来,问她怎么了。 陆如意笑的根本停不下来,便用手去捂嘴。谁知下一刻,她嘴巴周围和人中却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手也是碰过那辣椒的,顿时有种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感觉。忙吩咐抱月去准备凉水。 抱月应声离开,很快打了一铜盆的冰水回来。陆如意把自己整张脸都埋进水里,泡了有十几秒钟,抬起头来换气,同时伸手抹了把脸上水珠。 这不抹还好,一抹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起来。陆如意几欲抓狂,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抱月心疼她,问,“夫人到底怎么了?” 陆如意便将她对孟邑谌的恶作剧说了一遍。 抱月听完后,内心十分复杂。但陆如意毕竟是她的亲主子,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用最快的速度出去打了两盆凉水,一盆给陆如意洗手,一盆稍后洗脸。 陆如意的眼睛已经睁不开,抱月便亲自给她打了胰子替她搓洗。洗完手,又伺候她洗脸。等全部洗干净,陆如意的手和脸都被搓的通红,就跟过敏了一样。 抱月看着有些心疼,便又给她抹了润肤的香膏,又揉了一会儿,才服侍她歇下。 另一厢,孟邑谌用最快的速度感到荷塘,直接跳了下去。 他在凉水中整整跑了半个时辰,身体某处那种火辣辣额灼痛感才慢慢消失殆尽。 从荷塘上来,他转身欲走,好回去跟陆如意算账。但是转身之际,却蓦地想到,陆如意似乎很喜欢初开的荷花。 原本向前的脚步突然又顿住。叹了口气,回头重新下了荷塘,挑含苞欲放的折了五六支…… 等他回到观澜阁,陆如意已经歇下了,抱月倒是还在。他将荷枝递给抱月,让她找个瓶子插起来。抱月没想到他们王爷都被夫人整的这么狼狈了,竟然还惦记着她的喜好,一时间有些感动,便自作主张将陆如意‘遭报应’的事跟他说了。 孟邑谌听完后,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好笑。不过对着抱月,他却什么都没说,只让她退下。 抱月领命离开。 孟邑谌在他关上寝室门后,朝床榻走去。掀开帷帐,陆如意红的惨不忍睹的小脸登时露出。 他伸手,轻轻捏了把,烫得很。不由轻骂了一声,“小东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使坏。” 然后,宽衣上榻。 次日,陆如意一醒来一看到孟邑谌近在咫尺、放大的俊脸。 心旌一晃,尴尬又心虚道,“王爷、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与你算账了!”孟邑谌严厉的瞪了她一眼,“你说,本王该怎么惩罚你?” “……”陆如意低下头去,心肝儿轻颤。 孟邑谌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现在知道怕了?” 陆如意小声哼哼。 孟邑谌挑起她的下巴,“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陆如意泪汪汪的看着他,开启了装孙子模式。 孟邑谌也没多为难她,只是跟她抵消了昨天欠下的那个承诺。 陆如意心里不服,但是面上却不敢置喙。 两人起身,陆如意刚一下地,就看到屋里又多了几只白净的瓶子,瓶子里各插着两支荷花。 孟邑谌不知不觉的靠近她,低声问,“喜欢吗?”陆如意回头看他,一脸的震惊。“这是王爷让人去折来的?”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没有解释那是他亲手折的。 一切都是为了面子。 陆如意弯了弯唇,向他道了句谢,跟着唤抱兰进来伺候。抱兰伺候二人更衣洗漱过,又出去让人传膳。 早膳很快端了上来,虽是农家饭,做的却精致的很。陆如意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些。吃完后,有些撑,孟邑谌提出带她出去走走。 陆如意自从被诊出喜脉后就一直憋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两人只带了抱月和初九,从后门出了庄子。直接往莲塘方向走去。这中间的路程并不远,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莲塘约有七八亩那么大,陆如意瞧着这一片田田胜景,唇角愉悦的勾起。想起小学时学过的一首诗。直接吟了出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话落,孟邑谌惊讶的朝她看来,“你竟还会作诗?” 陆如意一个白眼飞过去,“不然你以为呢?” “本王以为你只会信口开河。”孟邑谌似笑非笑的嘲讽。 陆如意懒得理他,直接看向初九,“不是说可以泛舟,怎么不见小艇。” “回夫人的话,小艇在呢,只是被荷叶给挡住了,说着他又看向孟邑谌,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见孟邑谌点头,才运起轻功,往丈外处某点飞去。稳稳落下后,操起双桨,往岸边划来。抵岸后,请孟邑谌和陆如意上船。 陆如意唇角一弯,正要上前,却被孟邑谌突然握住胳膊,只见他皱眉看向初九,吩咐了句,“你下来。” 初九听主子这么吩咐,一时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又福至心灵、反应过来,知道他家王爷是想和夫人单独呆着,跟着,一脸尴尬的跳下小艇,朝孟邑谌毕恭毕敬道,“王爷、夫人请!” “嗯,你和抱月便在这里等着。”孟邑谌说完,便携陆如意一起上了小艇。 陆如意坐在床头,看风景,他坐在船尾掌舵。 到湖心时,他突然停下。 陆如意眼神瞬间变的防备。 孟邑谌笑了笑,松开双桨,作势要朝她走去。陆如意神经立刻紧绷,“王爷怎么停在这里?” “这里荷叶田田,密密麻麻,最是隐蔽。”说着,他走到她身边坐下。 陆如意总觉得他不怀好意,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便指着他那边开的正盛的一朵荷花,道,“王爷,那荷花旁边有莲蓬,你摘给我。” 孟邑谌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有朵荷花后藏着一只莲蓬。 想都不想,伸手便去够。他手臂极长,不费多大力气就将莲蓬摘到手里,递给陆如意。 陆如意还没亲自剥过,便问他,“王爷会剥吗?” 孟邑谌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将莲蓬接过来,剥去绿色的外皮,又将莲子掏出几颗来,处理干净,然后用力捏破,剔出莲子来,才递给陆如意。 陆如意试了下,只觉清甜满口,冲孟邑谌鼓励一笑,“真好吃,王爷多剥点。” “是吗?”孟邑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中暗火簇动。 “嗯。”陆如意点头。 下一刻,便被孟邑谌突然拥入怀中,攫住了唇。他由浅及深、动情的吻着,很久后,才放开她。接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笑着感慨,“味道确实不错。” 不过,究竟是什么味道不错,就有待商榷了。 陆如意被他亲的红了脸,正要骂他一句“轻佻、无耻。”结果话还未出口,只觉脚心突然一凉。低头看,有水从船心漫了上来。 “王爷……”她惊呼。指了指脚下的水迹。 孟邑谌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又稳下来,一把捏住她落在空中的胳膊,道,“别慌。” “我、我不慌……”陆如意小声说着不怕,但心脏却剧烈的跳动。 一手被孟邑谌牵制着,另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孟邑谌注意到她这个举动,又估计了下从这里到岸边的距离,不敢保证他的轻功能承载起两人。 飞快的思索了一下,干脆直接跳下荷塘。 陆如意被他的举动震惊,一脸的恐惧,“孟邑谌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抛弃我一个人游回去吗?” “你闭嘴!”陆如意的怀疑让孟邑谌心中腾起一丝薄怒。他冷了脸,看着她道,“小艇漏水,两个人在上面很快就很沉没,你一个人好好坐着,本王推你回去……”话落,他两手握住床头,抓紧时间,用力将小艇朝来时的方向推去。 小艇不大,但是重量也不轻。孟邑谌胸部以下又陷在淤泥里,船行的速度只慢不快。 隔了一刻钟的时间,陆如意再去看他,他额上已经沁出薄薄的细汗。 不知道为什么,陆如意这一刻,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不是东西。 他好像,也有优点。 至少此时此刻,他是不顾身份和性命的在救她。 船继续往前推进,水也继续往船舱里灌,眼眼看着就要漫过陆如意脚面。她紧张极了。 不过抬头,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岸边。 “孟邑谌!”她朝他喊,语气间充满了鼓励和惊喜,“就快到了……” “是吗?”孟邑谌抬起头来,向前看了一眼。突然又有了劲,拼尽全力往前推动。 一步一步。 他终于在水漫过小艇一半之前将小艇推到岸边。 抱月和初九看见这场面,都一脸的惊讶。跟着,用最快的速度将两人拉上岸。 当时,陆如意只是湿了鞋,其他地方并无不妥,但孟邑谌却涨红了脸,一头大汗,喘个不停。那狼狈模样,哪里还有昔日铁面王爷的风姿。 陆如意有些不是滋味的抿紧了唇,正打算上前替他擦擦汗,以表谢意。结果孟邑谌却却突然伸手指向抱月,严厉道,“没看见你主子鞋湿了,还不将你的鞋换给她。” “是,王爷!”抱月胆战心惊的应了一声,忙将自己的绣鞋脱给陆如意。 陆如意本不想要,但是又怕她拒绝了,孟邑谌会怪罪抱月,只好同她换了鞋。 立在一旁的初九偏过头避嫌。 等两人换好了,他才看向孟邑谌,问,“王爷是否也要换上卑职的衣裳!” “你觉得呢?”孟邑谌酷酷的瞪了他一眼。 初九立刻缩起脖子,道,“王爷天潢贵胄,人中龙凤,卑职污糟,不敢玷污王爷。” 孟邑谌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去找顶轿子来。” “是,王爷!”初九得令离开。 孟邑谌看向陆如意,开始秋后算账,“初时,你以为本王会弃你不顾?” 听他质问,陆如意害怕的往后退了半步,战战兢兢,心虚道,“王爷,这都是误会、误会……” “本王可不觉得这是误会!”孟邑谌一步一步逼近她,狠狠剜了她一眼,放狠话,“等下回去。看本王怎么惩罚你!” “王爷,求放过啊……”陆如意扁着嘴,可怜兮兮的求饶。 孟邑谌却并不动容,冷冷说,“放过你,做梦!” 陆如意再没话说,鸵鸟的低下头。 孟邑谌身上手上都脏,忍着没碰他。 约莫一刻钟后,初九带着轿子过来。 孟邑谌让抱月先陪陆如意回去。 陆如意抬头看了眼孟邑谌身上沾满淤泥的锦袍,问,“那你呢,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本王还有事。”孟邑谌凉凉扫了她一眼,“你先回去。” “那好吧。”陆如意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轿子。 孟邑谌目送她离开,然后看向初九,“你下去看看,船是怎么回事。” “是,王爷!”初九答应一声,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一炷香后,他从莲塘爬上来,脸色铁青的躬身禀道,“不是自然朽掉,是有人在船心钻了孔,又用同色的蜜蜡封住……床里铺了毯子,看不出被人动了手脚,但是船开后,随着水流的冲击,蜜蜡渐渐会松动,化进水里……船自然就出问题了。” “去查,是谁做的。” “是,王爷!” …… 陆如意回了观澜阁,换过衣裳鞋子,左思右想,始终觉得她欠了孟邑谌一个大人请。便想着是不是该投桃报李一下。 盘算许久,最终决定亲自下厨给他做几个菜,陪他喝几盅小酒,一醉泯恩仇。 这般想着,她让抱月传了小厨房的厨娘进来,问她今日都有什么新鲜的菜、肉。 厨娘虽不知道陆如意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表示今早新送来的都有,“两只活鸡、两只活鸭、两条鲤鱼、半扇猪肉、一条羊腿,还有黄瓜、葫芦、莴笋、茄子、芹菜……” 陆如意点了点头,“今日晚膳,你不用准备,我亲自下厨,宴请王爷。” 正文 038 褚良,你当真要给如意灌了那种药? 厨娘点头应是,在原地站了片刻,又问,“不知夫人打算做些什么菜,奴婢也好让厨房准备着。” 做什么菜? 陆如意皱起眉来,跟孟邑谌相处这么久,她好像从没注意过他的口味。 抱月见自家主子犹豫,上前一步,思量着道,“王爷最不喜食生姜、鸡蛋、肝脏、其余皆可。” “嗯。”陆如意点头,又思量了片刻才道,“就做珍珠丸子、糖醋排骨、红烧茄子、脆皮猪手、盐水鸭、水煮鱼吧,另外再加一道荷叶莲子羹。” “是,夫人。”厨娘费力的记下菜名,转身去厨房准备了。 酉时,陆如意吩咐抱月去前院打听,孟邑谌是否在鉴心堂,若是在就请他晚上过来用膳,若是不在就算了。 抱月去了前院,见她的是初九。初九拿不了主意,特意去书房问了孟邑谌。 孟邑谌听闻陆如意要亲自下厨款待他,唇角露出一抹笑,“既是夫人有意,本王就勉为其难,试试她的手艺。” 初九闻言,正要出去给抱月回话。转身时,孟邑谌又道,“把你摘回来那些莲蓬也送去观澜阁。” “是,王爷。”初九又应了一声,这才离开。 观澜阁,陆如意看到抱月提着一篮子的莲蓬回来,挑眉疑惑的问,“哪来的?” “王爷知道夫人喜欢吃,特意给夫人摘的。”抱月笑嘻嘻的说着。有几分打趣意思。 陆如意哼了一声,吩咐她,“刚好等下要煮荷叶莲子粥,就用这些吧,你来剥,记得剔掉莲心。” “……”剥这东西最伤指甲了!抱月撅嘴,深深觉得陆如意这是在公报私仇。陆如意见她不情不愿,飞去一记眼刀,“你不愿意?” “奴婢不敢!”抱月战战兢兢的摇头,生怕陆如意一怒之下给她小鞋穿,赶紧点头答应,“奴婢愿意,能为夫人做事是奴婢的荣幸。” “嗯,那就全剥了吧。”陆如意说完,转身往外走去。她身后,抱月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小厨房里,厨娘已经将要用到的菜、肉切好、腌制好,所有的调味品都贴了标签,只等陆如意吩咐。 陆如意洗了手,绑了围裙,按着记忆检查了一遍配料,确定没有问题,然后开始做第一道菜——珍珠丸子。 厨娘没想到她是要亲自动手,有些惊讶的问,“夫人亲自来?” “不然呢?”陆如意挽起袖子,回头看她,一脸的疑惑。厨娘尴尬的笑了下,她还以为她和之前来的祈姑娘一样,只是动动嘴皮子,吩咐指点几句,剩下全由她做呢。 陆如意倒没多想。回头取了半个咸蛋黄,将拌好的肉糜裹在蛋黄上,再搓着球状,最后粘上糯米,顶端撒上一丁点儿的葱末和蛋黄碎……她一连做了十来个,做好后整整齐齐的码在蒸笼上,交给厨娘去蒸。 厨娘端了蒸笼离开。陆如意又将荷叶莲子粥炖上,然后才继续做剩下的菜。 因为原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接下来不到半个时辰,陆如意就将六个英才全部烹饪完毕,依次交予厨娘端上桌。 小厨房熄火后,她满头都是热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厨娘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实诚,说亲自下厨就从头到尾都一个人掌勺,端完菜后,赶紧给她打了一盆温水。服侍她梳洗。 陆如意梳洗完后,一身清爽的朝正房走去。 正房里,孟邑谌已经落座,见她进门,招了招手,“过来。” 陆如意笑着快步走过去,坐下后,看着满桌的菜,笑嘻嘻道,“王爷尝尝我的手艺。”说着,拿过手边的白玉酒壶,给了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酒。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提起筷子,先探向离他最近的珍珠丸子,嚼了几口咽下后,突然皱起眉来。陆如意见他这模样。也拧起眉来,担心的问,“怎么了,不合王爷胃口?” “不是。”孟邑谌摇头,放下筷子,严肃的看向她,问,“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不然呢?”陆如意一头雾水。她既说了亲自下厨宴请他,难道还会假别人之手不成? 孟邑谌见她是真不懂,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解释,“本王从小在宫廷长大,父皇的妃嫔常会备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去讨好父皇。说是自己做的,其实也就动动嘴皮子,实际上从筛面粉到和面搓剂子再到烤制,都有专人去做。所以。你说你亲自下厨,本王便以为你也只是动动嘴皮子……” “那现在呢?”陆如意明白事情原委后,斜了他一眼。孟邑谌眼中流露出几分真意,道,“你是个实诚的,本王就自罚三杯向你赔罪如何?” “三杯哪够!至少得三碗!”陆如意哼了一声,“不过现在,还是先吃菜吧,这一桌子菜可浪费了我不少时间呢,等吃完饭,我们再喝酒。”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用公筷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 陆如意喜滋滋的吃了。 桌上六道菜,精致量小,不多时便被两人吃了大半。 七分饱的时候,陆如意亲自替孟邑谌盛了碗荷叶莲子羹解腻。孟邑谌喝了一口,只觉满口清爽。 “没想到,你的厨艺倒是极好,这几道菜,跟本王从前吃的大有不同,而且你皆占了上风,本王不禁有些好奇,你一千金大小姐,厨艺造诣怎会如此之高?” “我喜欢吃,瞎琢磨的呗。”陆如意喝着荷叶莲子羹,漫不经心地说。 孟邑谌思量了片刻,又道,“若是有菜谱,在京城开间酒楼,也是不错。” “嗬嗬……” 陆如意听他说完,冷笑了一声,扬头道,“王爷这你别想,菜谱我肯定不会给你。” “为何?” “上次一百三十多张图稿,你还没给我分过一分银子。” 孟邑谌被她这样直白的讽刺、指责,脸上却没半分不好意思,反而语重心长道,“女子还是温柔敦厚些的好,身上铜臭味太重可不讨人喜欢。” “说白了王爷你就是空手套白狼呗,套了一次还想第二次,你当我傻吗?就由你牵着鼻子走!”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孟邑谌黑脸,替自己辩解。陆如意懒得听他花言巧语,巴掌大的小手直接往前一伸,“银子给我什么都好说,没银子免谈!” 孟邑谌自然不可能给她银子,要真给了,那不是给她准备跑路的盘缠吗?当下,深思片刻,又劝了句,“如意,钱财乃身外之物。” 陆如意翻了个白眼,“那是,我的钱财可不就是你的身外之物。” 孟邑谌觉得这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轻嗽一声,吩咐抱月和初九去外面搬酒。 陆如意见他强行转移话题,哼了一声,等两人搬了三坛子酒进来,又让抱月去厨房取三只大海碗来。 抱月应声离开,不多久就取了三只碗回来。陆如意接过海碗,一字排开在孟邑谌面前,“王爷,说好的先自罚三碗!”说着,给初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倒酒。 初九晓得孟邑谌的酒量,也没请示孟邑谌。直接上前满满给他斟了三碗。 孟邑谌扫了陆如意一眼,试探着问,“真要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你想反悔?”陆如意恨他坑了自己的银子,怎么可能放过他。孟邑谌见她当真是气了,也不再多说,端起左手边第一只海碗,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第二碗、第三碗都喝下肚。 陆如意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王爷真是好酒量。”话落,再次示意初九替他满上。 初九无奈,上前一一倒满。 孟邑谌看着她拧眉,“你不喝?” 陆如意摇头,笑眯眯的解释。“孕妇不宜饮酒,不然胎儿脸部容易有缺陷。” “是吗?”孟邑谌怀疑。 陆如意看着他,认真的点头,“我爹是太医院院正,家学渊源,耳濡目染,我不会骗王爷的。” “既如此,那本王也不喝了。”孟邑谌听闻饮酒对胎儿有弊,当即也不肯再喝。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皱起眉,“你又不是孕妇,多喝点儿没事儿的。” “不喝!”孟邑谌直接甩给她两个字,然后吩咐初九和抱月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他则领着陆如意出去消食、散步。 庄子里的时光清闲而散漫,转眼就过去了十几天。 这日,孟邑谌正在鉴心堂书房看京城那边送来的邸报,忽然。书房门被推开,初五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启禀王爷,褚良大将军已经回京,皇上召您进宫议事。” “知道了。”孟邑谌一脸沉重的点了下头。良久后,抬眼吩咐初九,“去观澜阁,请夫人收拾行礼,即刻回京。” “是,王爷!”初五得令离开。 下一刻,孟邑谌将手中的紫金羊毫朱笔从中间捏断。 继而突然起身,饶过桌子,往外走去。 观澜阁,陆如意正指使抱月收拾东西,脸上带着欢快地笑。 褚良终于回来了! 她可以看见他了! 好激动啊! 她的精神太过集中。完全没注意到,孟邑谌已经不动声色的走近了她。 “就这么开心吗?”突然,只听一声低沉的质问。她一回头,就看到一身戾气、脸色铁青的孟邑谌。那模样,像极了抓到妻子偷-情的绿帽男。一时间,笑容僵在了嘴边,她颤颤道,“王爷,你、你怎么过来了?” “本王不过来,如何能看到你这副欣喜若狂的样子!陆如意……你当真就没有脑子、也没有心吗?”孟邑谌压抑着内心的狂怒,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问。 陆如意被他这副样子弄的有些心慌,哪里能想到他这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只是怔怔的望着他,良久才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层薄怒,“王爷,你骂我!” “……”孟邑谌性-感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一双潭目深若无底,似藏着千言万语,但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转身,离了观澜阁。 陆如意在他走后,小声骂了句神经病。然后心不在焉的继续指使抱月收拾行李。 半个时辰后,庄子外,她极不情愿的上了孟邑谌的马车。 车厢里,孟邑谌正端坐在榻上。见她上车,眸光立刻朝她射来。那样子,就像是在专程等她。陆如意嗓子忽然有些发痒,她轻咳了一声,在离孟邑谌最远的地方坐下。 屁股刚一挨到垫子,孟邑谌阴鸷的目光就跟了过来,凉声吩咐。“过来!” 不去,就不去! 陆如意低下头,当没看见,也没听见。 孟邑谌便又黑了脸,捏紧拳头,冷嘲热讽,“褚良刚一回来,决定还没做,你翅膀就硬了!” 你管我翅膀硬不硬! 陆如意在心里腹诽着,就是不想挪。 心道,孟邑谌现在就是一只徘徊在暴走边缘的凶猛巨-兽,她又没自虐倾向,怎么可能过去! 孟邑谌见她死活不动,装木头人。不由冷笑,向她发出最后通牒,“陆如意你再不过来,信不信本王回京后就当着褚良的面要了你!” 这…… 陆如意当然信了。 他这么禽-兽,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般想着,她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下一刻,突然扬起笑脸,起身朝他走去,挨着他坐下,替他捏起胳膊来,边捏便道,“王爷,您让我过来,有什么吩咐您直说,我保证麻溜儿的替您办好。” “是吗?”孟邑谌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脸,还有隐隐藏着恐惧的眼睛,缓缓道,“只要本王的吩咐,你什么都愿意?” “这个……王爷您还是先说说看。”陆如意还没蠢到直接把自己卖了,讪讪一笑,话里留了一线退路。 孟邑谌凝望着她的眼,抬手抚上她嫣红的唇,轻轻摩挲着,道,“你主动,陪本王一次……” “卧槽,你说什么!”陆如意没忍住,爆了句粗口,生气的瞪着孟邑谌。 孟邑谌牵起唇来,笑得有些苍凉,“回京后,见了褚良,你我之间可能不会再见面,你总得给本王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不是?” 美好的回忆……毛线美好的回忆!对她来说,分明就是一生的阴影和噩梦。 当下,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孟邑谌。 孟邑谌被她拒绝,脸上浮起一抹嘲弄。继而变的阴冷,“你不成全本王,你觉得到时候本王会成全你吗?” 这……摆明了是威胁! 陆如意闻言,恶狠狠的瞪向他,“孟邑谌,你卑鄙。” “若是卑鄙就能得到你,本王不介意更卑鄙些。”孟邑谌说着,将手伸向她的衣带,轻轻一扯。 陆如意有把柄被他攥着,完全不敢抗拒。 接着,一件又一件衣裳被剥落。 随后,陆如意觉得她仿佛又回到了和褚良新婚那一天。一开始,心情是喜悦而欢欣的。但是结局却不是得偿所愿、而是活生生的被人撕碎,拆吃入腹。 不同的是,新婚那夜她还有泪,知道求救。但这一次,却是死一般的绝望。 事毕,孟邑谌穿好自己衣裳,倚在榻上睡了过去。 第一次,他没有理会她。 陆如意死死咬着下唇,费力的爬起来,将扔在不远处的衣裳捡回来,一件一件穿好。 黄昏,马车进京。 孟邑谌没有带她回王府,而是在将军府附近将她赶了下去,车内车外,他冷冰冰的吩咐,“给你三天时间,你若能说服褚良要你,便留在将军府,若是说服不了。便在陆府等本王,本王以贵妾之礼,迎你进府。”说完,马车便辘辘的驶走了。 陆如意站在原地,向四周张望着,辨认了下方向,然后朝将军府走去。 一刻钟后,她停在府门外。 许是褚良回来的缘故,大门重新漆了一遍,是大红色的,很喜气,很好看。 她提着裙摆上了台阶,轻轻的叩门。 很快,小厮打开门,看见她,面带尴尬的喊了句“夫人”。 陆如意没注意他的表情。轻轻一笑,往里走去。 行过长长的青砖甬道,再往前走一丈就是正厅。正厅门口放着一一座冰山,遮住了厅里的模样。她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音,有老夫人、有褚良、还有一个女子清澈的声音。 女子喊了老夫人娘,但是听声音却不是褚静的。 她心下一沉,带着满腹狐疑往里走去,绕过冰山,一眼就看见亲亲热热闲话家常的三人。老夫人坐在首座,目光丝毫不离褚良,褚良则和一个戴面纱的女子坐在她左下首,两人搁在桌子上的手还紧紧交握着,别提有多亲热。 陆如意看着这场景,只觉眼眶一热,喃喃的喊了声“褚良……” 这一声喊出,三人都朝她看来。眼里带着不同程度的惊讶。最终,是戴面纱的女子最先站起来,向她福了个身,声音空灵道,“您就是如意姐姐吧,夫君他在西北时尝与我说起过姐姐的名讳……妹妹在此,向姐姐请安。” “夫君……”陆如意捕捉到这两个字眼,脑子一下子炸了,强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瞪着眼睛看向褚良,质问,“褚良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才几个月不见,就有女人叫你夫君……你告诉我!” 最后四个字,她吼的声嘶力竭。 褚良脸上却只有冷漠,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祈心面前,将她拥进怀里,看着陆如意,凉声道,“如你所见,她是我的女人,我此生挚爱……你,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陆如意,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要去摄政王府寻你,你这种下作、yin贱的女人,怎配做我褚良的妻子。” “今日,我便赐你休书一封,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你不得再纠缠于我,更不得伤害我心爱的女子,否则我必屠你陆氏满门!” …… “你……你还是我认识的褚良,是我的夫君褚良吗?”陆如意听他字字句句,凉薄冷血!她一脸揪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字字泣血道,“相识十年,我对你情根深种,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掏给你,你就这么对我……褚良,你怎么忍心!” 她说着,再忍不住,眼泪突然决堤,不到片刻,衣襟便湿了一大片。 祈心见状,眸光一闪,抬头嗔了褚良一样,然后挣脱他朝陆如意走去,挡住陆如意半个身子,将自己手上的帕子给她,“姐姐擦擦,你别生夫君的气……” “我不用你假好心。”陆如意狠狠瞪了祈心一眼,想打掉她的手,但谁知祈心却在她甩手同时,脚下一晃,往一旁倒去。 看在褚良眼里,就成了陆如意推倒祈心。 他匆忙上前,扶起祈心,一脸紧张道,“心儿,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夫君,你别怪姐姐,她不是有意的……我看得出,她对夫君你是真心的,所以肯定不会有意伤害我腹中的孩子!” 褚良听祈心提及孩子,眸光顿时一深,如同布满浓浓的夜雾,他将祈心扶向一边太师椅上坐好。然后转身一步一步朝陆如意走去。 陆如意看到他眼中弥漫的怒气。正要解释她不知道那女子已经怀了身孕,还没来得及开口,褚良的巴掌就重重甩上了她的脸。 重击之下。 陆如意感觉自己半边脸都麻了,智齿似乎也松动了。 也是这一刻,她陡然发觉,孟邑谌曾经给她的那一巴掌,太轻了。 连褚良这一巴掌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殷红的鲜血从她嘴角流出。陆如意紧皱着眉头,对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骤然绝望。 ……长久咬牙切齿的沉默后。 她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转身欲走。 但是褚良却让人拦了她,厉声吩咐自己带回来的副将,“将她带去柴房,关起来。” “是,将军!”副将应声,提溜着陆如意离开。 老夫人看着陆如意被带离,才叹了口气,问褚良,“她毕竟是摄政王府的人,你这样,不会被摄政王怪罪吧?” “一个玩物罢了!”褚良冷哼。跟着,又问老夫人,“您那里,可有让女子终身不孕的药?” “你要这个做什么?” “她那样的贱人,不配有孩子。”褚良说道,一脸的阴狠。 更重要的是,不会有孩子,她就不会母凭子贵,不会母凭子贵。她就只能一辈子被他和祈心踩在脚下。 一生一世,翻不了身。 老夫人没想到褚良会对陆如意绝情至此,叹了口气,劝道,“如意也是被逼的,你这样做,太绝了。” “娘若是不想给,我去外面找人配一副药便是。”说着,便要召另一个副将进来。 老夫人见状,忙道,“给,娘给你还不成。”说着,起了身,回南邱院去拿药。 褚良这才满意,到祈心身边坐下。握上她冰凉的手,讨好道。“听大夫说,前三个月,孕妇不宜劳累,那等你满三个月后,我们再正式成婚,你觉得可好?” 祈心听他说完,心不在焉的答了句,“你总是为我好的,我都听你的。”话落,沉默片刻,又忧心忡忡的问,“你当真要给如意姐姐灌了那种药?” “嗯,只有这样,她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褚良冷漠地说,下意识将祈心手握的更紧,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吗?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若是不断了她的后路,有朝一日她诞下摄政王的子嗣,母凭子贵,那你必然会成为她的眼中钉,到时候再绸缪对付她,可就迟了……” 祈心听她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是提议,这药由她去送。 褚良有点不放心,“你怀着身孕,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夫君,你放心吧,柴房有你两个副将看着,如意姐姐掀不起什么风浪的。”祈心打定主意要亲自去送药。 孟邑谌想到她和陆如意之间的过往恩仇,最终还是点了头。 一个时辰后,祈心端着药出现在柴房。 当时陆如意正在被两个副将欺辱,眼看着两人的手就要伸到陆如意衣襟里去,而陆如意全身都被绑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二人。 祈心轻咳了一声。两个副将触电般的缩回手,对着祈心讪讪一笑,“祈小姐,您来了?” 祈心有些不悦的扫了两人一眼,状似无意的提点,“这是摄政王的人,你们也敢碰,小心她回头与摄政王说了,剁了你们的狗爪子。” “这……”两个副将都犹豫起来,有些悔不当初。 祈心没再搭理他们,直接走向陆如意。在她面前站定后,扬出几分笑来,一脸善意道,“如意姐姐,来喝了这碗药,喝完我即刻放你走。”说着,将药碗凑近陆如意的唇。 陆如意脸上的疼劲已经缓过来,但开口说话还是困难得很,只是冷冷瞪着她,一脸的不信。 祈心没工夫跟她纠缠,直接伸手捏开她的嘴,将药汁往里灌去。 因着陆如意不配合,一碗药,只灌进去半碗。 灌完后,祈心将药碗往地上一摔,一脸讳莫如深的问陆如意,“姐姐你可知道我方才喂你喝的是什么药?” 陆如意说不出话来。但心里却知道,那必定不是什么好药。 果然,下一刻,祈心看着她笑道,“那药,会坏了你的身子,让你这辈子都当不了母亲。” 正文 039 你亲自带人去将夫人救回来 陆如意听祈心说出那药的厉害,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伴随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她突然抬眸,怨恨的看向祈心。 她想,她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吧! 祈心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眉眼弯的越发厉害,尔后,吩咐两个副将,“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送回陆府。” “是,祈小姐。”两个副将答应一声,上前替陆如意解开绳子,拖着她往外走去。 陆如意被拖走前,回头看了祈心一眼,眼里含着泪,充满了绝望、愤怒、和怨恨。 祈心仍是一派温柔,谈笑间,语气温柔的在她心上又戳了一刀,“陆如意,你别怪我,这药是褚良赏给你的,本来他还想亲自喂给你,不过被我拦下了……” 竟是褚良? 陆如意听着祈心云淡风轻的嘲讽,硬生生的被拖了出去,豆大的泪滴再次砸下。 她哭的伤心欲绝,万分不解昔日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怎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竟如此对她。莫非,这才是他的本性? 可若真是如此,那她这过往十年,一心倾慕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陆如意心如死灰的想着。 两个副将生硬又粗蛮的将她拖出后门,甩在马背上,然后倾身而上,一夹马腹,任马驰骋起来。 陆如意肚子咯在马背上,被颠的生疼,一阵一阵的反胃。 副将浑然不顾,一味纵马飞奔。 陆如意被颠的晕过去前,她后悔了,悔的痛彻心扉。 若是早知道回一趟将军府、见褚良一面会受到这么多的折辱,甚至失去孩子、失去做母亲的权利。那么她宁愿不回去。死都要赖在孟邑谌的王府。 至少那样,她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约莫三刻钟后,陆府的正门出现在两位副将眼前,两人一前一后下马,将陆如意扯下来,直接往门口一扔,便策马又飞奔走了。 陆如意昏死在陆府门口。 直到一个时辰后,有仆人出府办事,认出她是府里大小姐,才让人将她带了回去。 陆如意再醒来,已经是夜里。睁眼后,她认出这是她在陆家的闺房。 费力的坐起。她掀开被子,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脸上也被涂了消肿的药膏。 孩子…… 她骤然想到祈心灌给她的那半碗药,下意识去摸小腹,却并没有什么感觉,身下也没有不适。 难道,她给她灌了一晚假药? 正思量着,房门被推了开来,以前伺候过她的丫鬟丹鹦捧着一只青瓷汤盅走进来,将汤盅放在桌上后,走过来行了一礼,“小姐醒了?奴婢给您炖了枸杞乌骨鸡汤、里面还放了今夏才出的莲子……你要不要喝点儿?” 陆如意点了点头,由丹鹦扶着下了床。往桌边走去。 趁着丹鹦给她盛汤的功夫,她有些胆怯的问了句,“我爹知道我回来的事吗?” “大人还在宫里当值,怕明早才能回来。”丹鹦盛好汤,递给陆如意,温声解释。一字不提她脸上的巴掌痕迹,陆如意不放心,试探着又问了句,“那我爹知道我去山上为褚良将军祈福的事儿吗?” “什么祈福?”丹鹦被问的一头雾水,跟着想是突然想到什么,面色突然变的不自然起来,讷讷道,“小姐先喝汤吧。旁的不打紧儿的事奴婢随后再说给你听。”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猜出几分端倪,但是却没有说破。而是端碗,忍着腮帮子处传来的剧痛喝起汤来。 丹鹦手艺好,煮出来的汤极香,枸杞补身,莲子清甜。 陆如意无意咬到一口莲子,那再熟悉不过的感觉,让她想起孟邑谌来。眼眶一红,泪差点滑落。 丹鹦见状,无声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喝完鸡汤,陆如意深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丹鹦,沉声道,“我在……摄政王府的事,我爹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丹鹦听陆如意这么问,一下子僵了脸,眼神躲闪着,不敢说实话,只低低的喊了声“小姐” ,下一刻,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眶。 陆如意苦笑一声,没敢再跟她说将军府发生的事。抬手帮她擦了眼泪,安慰道,“我没事儿的,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我脸皮厚、身子骨又糙……就算给我爹知道了,我也不怕……大不了给他打我一顿就成了!” “小姐!”丹鹦听她这么说,哭的更厉害。她很想告诉陆如意,现在的问题不是陆正兴知道,而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大街小巷,宫廷朝堂全部传的沸沸扬扬。说是陆正兴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霉,才生出陆如意这么个不要脸的下作女儿,刚新婚没几日就红杏出墙,勾-引当朝摄政王。后来虽然有人极力压制,但是千千万万人的口岂是那么容易堵住的。大家明里不说,但私下里一个比一个说的厉害。 陆如意从小和丹鹦一起长大,能看出她表情不对劲,料想她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便追问,“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 “小姐恕罪,奴婢不敢。”丹鹦内心也纠结着,说出来吧,她怕伤到自家小姐,可不说吧,憋在心里又难受的厉害,更害怕陆如意面对陆正兴时一头雾水,被打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是以,为难许久,还是原原本本的将京中流言各版本说了出来。 …… 陆如意接二连三的被打击,听完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她木然的坐在桌旁,总算知道宋敏月那日为何跪在洛神苑外。原来是负荆请罪? 她冷冷笑了一声。他们打的真是一手好牌,连哄带骗,瞒天过海,感情他们陆家满门的名声就只值宋敏月的半天罚跪。 想到这,她连孟邑谌都恨上了。 一夜噩梦。 次日一早,陆如意顶着两只黑眼圈起床,丹鹦看见了,心头略压抑,凝眉劝道,“小姐别担心,您是大人唯一的血脉,他不会对您下狠手的。”何况。您脸上还肿的这么高、大人就更不忍心了。 “但愿吧。”陆如意叹了口气,拒绝丹鹦替她扑粉的好意。她现在的样子,越狼狈,她爹下手的时候才会更轻。 用过早膳后,她去了前院面朝正厅跪下,等待她爹的责罚。 陆正兴下了值,回到府里一推门就看到陆如意挺直脊背跪在庭院里。当时黑了脸,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连问都不问,直接从后面飞起一脚,将她踹的趴下。 “你这个孽女,你还有脸回来,你可知陆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陆如意已经预料到她爹不会与她善罢甘休。但是也没想到,他一进门就会把她踹翻,她手掌擦到青砖地上,磨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用了很长时间,才爬起来,转过头痛苦的看向陆正兴,带着哭腔委屈道,“爹爹什么都不问,就认定了女儿的不堪吗?” “空穴必定有风!”陆正兴没想到陆如意脸上会有伤,盯着她愕然的看了许久,才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陆如意眼眶一热,有泪从眼角滑落。泪涟涟的悲愤道,“爹,我是被逼的……摄政王他、他强迫了我,我想逃,可他用你和陆府上下的性命威胁我……我只能委曲求全留在他身边……可没想到,事情被宋敏月知道了,她以为是我引-诱摄政王,便设法坏我名声,甚至让贵太妃来处置我……” “那贵太妃怎么说,你脸上的伤又是谁打的?”陆正兴弯腰将陆如意扶起来,带着她往厅堂走去,边走边问。 陆如意低声道,“贵太妃来的时候。我刚好干呕不停,娘娘便断定我怀有身孕,才免了我死罪……至于脸上的伤,是、是……”她张了好几下口,都说不出褚良的名字。 陆正兴也不逼问她,叹了口气,替她处理脸上的伤口。 随后,又替她把脉。 把完脉后,一脸的震惊,道,“你并未怀有身孕。” “怎、怎么会这样……”陆如意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慌乱道,“是良叔叔帮我确诊有孕的。” “爹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吗?”陆正兴不悦的看了陆如意一眼,反问她。 陆如意舔了舔下唇,还是难以相信。 正茫然着。 陆正兴又道,“你的脉象显示宫寒,是服用了绝子汤所致,你可知道?” “绝子汤?”陆如意重复了一遍这名字,眼中浮起怨恨的目光。 褚良,他这是有多恨她呢…… “不错,这药性凉的很,本来一副药下去,就能断了女子所有生机,但是好在,你服用的分量并不足三分之一,我给你开个方子养着。过上几年,应该还是有机会孕育子嗣的。” “……谢谢爹。”陆如意眼眶一红,感激的看向陆正兴。 陆正兴摇了摇头,顿了会儿,又问,“你可知道,给你下药的人是谁?” “知道。” “是谁?” “请爹恕罪,女儿不能说。” “你只需告诉我,是摄政王或是贵太妃吗?” “都不是。” “那便好。”陆正兴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决断,让丹鹦带陆如意回去歇着。 陆如意跟丹鹦回房后,丹鹦取了跌打药酒,要为陆如意上药。 陆如意解下衣裳,后心上,有一只淡青色的脚印。 “大人这次下手太没轻重了。”丹鹦小声抱怨。 陆如意苦笑,劝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向来是个暴脾气的,爱面子又穷讲究,我从小调皮,被打的次数还少吗?……你记不记得,我十三岁去武馆学武,被他知道后,他用他胳膊那么粗的棍子打得我差点见了阎王,之后愣是在床上养了四五个月,才能下地……” “奴婢记得,小姐伤好后,还是偷偷摸摸的往出跑……不过打那后,大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是啊!”陆如意苦笑了声。她毕竟是他唯一的骨肉,他就算再恨铁不成钢,也不会真要了她的命。 只是…… 三天后孟邑谌就要来拿人,她又该怎么做呢! 陆如意皱起眉,脑中一团乱麻。 对褚良的恨和对孟邑谌的惧怕交缠着,不知该怎么办。 约莫一个时辰后,陆正兴身边的小厮送了替她调理身子的汤药过来。 陆如意皱着眉喝下。没多久,就困倦起来,打着呵欠让丹鹦扶她上床。 丹鹦察觉到药可能有问题,待陆如意睡下后,正要转身去拿药碗,陆正兴突然推门走了进来,问她,“如意睡下了?” “回大人的话,小姐喝完药就倦的不行,已经睡熟。” “嗯。”陆正兴哼了一声,跟着又道,“你跟我出来,我有事交代你。” “是,大人。”丹鹦答应一声,跟在陆正兴后面,往外走去。 花厅里,只有他们二人。 陆正兴压低声音,肃然道,“如意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她已经失宠于摄政王,无论是将军府和陆家,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那……大人的意思是?”丹鹦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陆正兴眸光突然变的复杂,一字一句道,“我打算送她去静慈庵。” 静慈庵,是陆氏宗族在祖籍涿州办的一座庵堂,里面关着十数个陆氏宗族犯了错的女眷,她们全被剃了头发,有专人看着,日日念经吃素,清苦修行。且常常传出有女眷暴毙而亡的消息。 丹鹦没想到陆正兴竟要将陆如意送往那种地方。一时愣在原地,想要求情,但是却被陆正兴的目光吓退。跟着,陆正兴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青瓷瓶,放在桌上,“这个药,是平心静气的,你每日在如意晚膳里滴上两滴。” “大、大人……”丹鹦再笨,都不会相信那药真是平心静气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道,“请大人放过小姐。她也是被逼得,罪不在她……” “丹鹦,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陆正兴没想到丹鹦敢不从,剑眉一挑,威胁道,“你别忘了,你老子、娘可都在陆府为奴,你若不从,我只好让你娘去。” “不,大人不要!”丹鹦一听陆正兴要将事情安排给她娘,立刻抬起头,拼命的摇晃,含泪道,“大人不要……我娘她经不起静慈庵的辛苦,奴婢、奴婢愿意陪小姐去。” “这边对了,等你从涿州回来,我便将你一家的卖身契全部还给你们,放你们自由。”陆正兴眼眸幽深,恩威并施。 丹鹦哭着点头,爬上前去,接过陆正兴给她准备好的药水。 次日一早,陆如意是在马车上醒过来的。 她皱眉揉着眼睛问丹鹦,“这是哪里?” 丹鹦小声道,“回小姐的话,我们是在回涿州的路上。” “回涿州?”陆如意有点蒙,陆家祖籍虽是在涿州,但自从二十多年前她爹在京城做太医后,就几乎没回去过,怎么现在突然想起让人送她回涿州?难道是……陆如意想到某种可能,心顿时一沉,磕磕绊绊的问丹鹦,“我爹想将我送去静慈庵?” “是、大人是这样交代的。”丹鹦低声说着,生怕陆如意接受不来。 陆如意自然无法接受。 宋敏月、褚良和他那个小妾的仇还没报,她如何甘愿离开。而是静慈庵那地方,一旦进去,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当下,捉紧了丹鹦的手,问她,“我爹派了多少人送我回涿州?” “回小姐的话,不算奴婢和马夫,有十六个侍卫。” 十六个侍卫,陆如意一下子丧了气,这么多人,又都是练家子,她就算有四拳四腿也不是对手。看来只能从长计议。 京城到涿州有四五天的路程。 也就是说,她要在这四五天之内想出法子逃脱。不然的话,一旦入了涿州陆氏宗族的底盘,就是插翅也难飞。 这般想着,她挑眉看向丹鹦,道,“静慈庵那地方就不是人住的,我是铁定要逃,你是向着我跟我跑,还是做我爹的奸细,看着我防着我跑。”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丹鹦小声啜泣起来,“奴婢是小姐的人,本该是向着小姐的,可、大人手里拿捏着奴婢老子、娘的性命,奴婢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嗯,我知道了。”陆如意说着,一记手刀砍在丹鹦后颈,丹鹦眼睛顿时发昏,软软倒在地上。陆如意拍了拍手,自语道,“这样我爹就不会怪你了。” 马车继续往前,陆如意偶尔掀起车帘,留意外面地形,筹谋脱身法子。 与此同时,皇宫政事堂,孟邑谌狠狠虐了朝中重臣一夜,终于在辰时正松了口,让他们先回去更衣梳洗用膳。 自己也理了理衣裳,往外走去。 刚一出政事堂,初九立刻迎上来,将陆如意离开后的种种情况一一汇报。 孟邑谌听完,拳头捏的嘎嘣作响,冷眼看着他,问,“如此你为何不早禀告于本王!” “回王爷的话,您吩咐过,政事堂乃军机重地,只有朝中重臣可以进入……卑职不敢违抗您的命令。” 孟邑谌一想,还真是他吩咐过的。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他凌厉的瞪了初九一眼,“给你两个时辰,你亲自带人去将夫人救回来,否则,提头来见。” “是,王爷!”初九得令,风一般的离去。 孟邑谌心里怄的要死。他没想到,她昨日的一时赌气竟然让她陷入那般难堪之境。 褚良。真是好样的! 还有陆正兴,竟然还敢动手,还想将将陆如意送到那般艰难之地,这是亲爹吗! 思量着,正要出宫去找褚良算账,贵太妃身边的一个太监却由远及近的走来,向他请安,“启禀王爷,贵太妃请您去寿宁宫议事。” “嗯。”孟邑谌哼了一声,强忍着心中怒火,不得不转了方向,先去寿宁宫应付贵太妃。 一刻钟后,他撩袍子进了寿宁宫正殿。 主位上。贵太妃合目坐着,脚下跪伏着两个婢女,替她揉胳膊捶腿。 孟邑谌黑着脸走上前去,弯腰道,“儿子给母妃请安。” “谌儿来了。”贵太妃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朝两个婢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婢女起身离开后,孟邑谌在次座坐下,绷着脸问贵太妃,“不知母妃找儿臣来,所为何事?” “若是没事,本宫便不能找你了吗?”贵太妃端起手边的六安瓜片抿了一口,反问他。 孟邑谌抿紧了唇,沉默片刻,直言,“母妃找我,是为了敏月吧?” “……”贵太妃没说话,但是面上表情却突然变得很不自在。孟邑谌猜对了,她找他还真为了这事。 孟邑谌见贵太妃默认,皱起眉来,冷漠道,“儿子怕是要让母妃失望,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就不能饶过她这一次吗?”贵太妃拧眉,保养得宜的脸上尽是伤感、无奈道,“她毕竟是你姨母唯一的骨肉,又从小在本宫眼皮子底下长大,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心地却不坏的……何况,你不是已经罚她在洛神苑跪了半天,这禁足一事,就不能打个商量?” “绝无可能。” 孟邑谌坚决的说道。略顿,见贵太妃脸色实在难看,又道,“儿子这样,何尝不是为了敏月好,她呆在宫里,如意见不到她。就无法寻她的不痛快,但是在宫外,儿子真不能保证如意会对她做出什么!” “她敢!”贵太妃一听陆如意要对敏月动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唇角一勾,冷然道,“她是个什么身份,敢动本宫的敏月。” “……”孟邑谌眉头拧的更紧,抬头捏了捏眉心,疲惫道,“儿子在政事堂忙了一宿,母妃可否容儿子先回王府歇着,敏月的事,回头再说。” “行,那你先回去歇着吧。”贵太妃到底是心疼儿子的,一听他一宿没睡,立刻放行。 孟邑谌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距京城二十多里外的清台镇,陆如意听到马车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立刻喊了声停,冲外面道,“本小姐饿了,要去前面酒楼用午饭。” “大小姐,大人吩咐过,除非三急,否则卑职绝对不能放您离开马车。”外面,侍卫冷酷的回话。 陆如意闻言,略顿片刻,咳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道,“正好,本小姐也想出恭。” 她话落,马车停了下来。 陆如意怕自己丑到别人,掏出一块丝帕,蒙了脸,然后才撩开帘子跳下马车。 侍卫见只有她一人下车,不由多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丹鹦姑娘?” 陆如意眨了眨眼,正要随口撒个小谎,结果却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马蹄声响起。乍然扭头,一眼就看到不远处黑衣黑甲的初九正领着十几个王府暗卫朝她策马而来。 卧槽,这么快! 她心一凉,想都不想便要重回马车。结果才搭上去一条腿,就听初九大喊了一声“夫人留步”! 正文 040 上门挑衅,祈心给王爷请安! 还留步……鬼才留步! 陆如意爬上车,吩咐车夫立刻离开。车夫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她,“小姐不是要去……去酒楼?”出恭嘛…… “不去了!”陆如意气急败坏的说。正要再次催促车夫。谁知初九已经勒马急停在她身边,青色的高头大马仰天嘶鸣,初九翻身下马,“请夫人随卑职回去!” 陆如意回过头,没说话,直接看向已经将初九包围的陆府侍卫们,无奈道,“不如你们先打一架,分出个胜负再说?” 陆府侍卫听她开口,立刻拔刀相向。 初九眸光一凛,向想掏出怀中令牌,速战速决。但是伸手入怀中时,却好像忽然又想起什么,顿住了动作,直接吩咐被圈在外围他带来的暗卫,“胆敢阻拦,全部挑断右手手筋!” “是!”暗卫齐声答应,都翻身下马,拔刀向陆府侍卫。 陆府侍卫首领看这架势,自知不能善了,只得吩咐下属,拼死抵抗。 下一刻,两队人马交战在一起,刀光剑影,血液纷飞间,陆如意看见,陆府侍卫们撑不过三十招,便悉数被挑断手筋,哀嚎声一片。 她被吓的目瞪口呆,正要阻止王府暗卫单方面的凌虐,结果没想到,车夫却突然抽了马屁股一下,接着,温驯的良马如脱缰野马般的疾驰出去。陆如意一个不稳,直接被摔回到车厢里。 紧跟着,她听到外面传来疯狂的叫喊声,方才还躲在远处看戏的人们纷纷惊恐尖叫。 “停下。快停下!”她怕伤到无辜的人,大声向车夫下命令。 但是车夫却像没有听到一半,马鞭子甩的更厉害。 马车已经颠簸的不成样了,陆如意站都站不起来。 正慌乱着,初九沉着的声音破空传来,“夫人别怕,卑职会救你……”跟着,马车前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打斗声。 陆如意感觉车速慢了下来,奋力站起身,攀着马车侧壁往外猫去。 尔后。就在她掀开马车帘子的那一瞬间,她看见,初九一脚将车夫踢飞出去,接着用尽全力拉进缰绳,迫使马车停了下来。 陆如意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连忙道谢,“初九,这次多亏了你。” “是王爷让卑职来接夫人回去的。”初九驾停马车后,扶陆如意跳下去,单膝跪地禀告。“王爷昨日一整夜都在宫里政事堂议事,直到今早辰时才得空出来。他听闻您受了委屈,还要被送去涿州,立刻让卑职带人来接您。” “这么说,我是不得不跟你走了?”陆如意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她最终还是逃不掉孟邑谌的手掌心。 “夫人恕罪,王爷有命,两个时辰内不将您带回去,卑职就得提头去见。” “如此。我跟你走就是了。”陆如意叹了口气,算是妥协。 初九松了口气,刚好这时后面的暗卫追了上来,他道了声‘得罪’,然后提着陆如意上了马,一前一后,策马离开…… 一行人回到王府,正到午时。和孟邑谌交代的时间分毫不差。 孟邑谌就在王府正门等着,看见初九与陆如意共乘一骑回来,话还未开口,就先朝初九飞了记眼刀。 初九自知有罪,也不敢求饶,直接下马,单膝跪地道,“卑职知错,稍后自会去领罚。” 孟邑谌见他识相,哼了一声,没再多说。直接走向陆如意,将她从马上接下来。 落地后,他凝望她透露着不安的眼睛,抬起手,粗粝的指腹隔着面纱抚上她的脸颊,“本王的错,让你受委屈了。” “……”陆如意心里还怨着她,一言不发的低下头。不说话。 孟邑谌见她这样,无声的叹了口气,收回手,突然弯腰打横抱起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抱着她往府里走去。 他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眼色,直接将她从前院抱回到洛神苑。将她放在罗汉床上后,又吩咐抱月去准备清水。 抱月速度很快,不过几息的功夫就端着一铜盆的水回来了。 孟邑谌让她出去,等房门掩上后,亲自替她摘下面纱。抬手抚上她脸上的伤口。 “不要!”陆如意被他炙热的眼神吓到,匆忙别过头去,“王爷不要这么盯着我看,我知道这样子很丑……像个猪头。” “……”孟邑谌没说话,仍是目光灼灼,满心怜爱的看着她。然后很突然的,抬手扣住她后脑勺,低头吻上她的唇。 陆如意没想到她都快变成猪头了,孟邑谌还能亲的下去。 一时有些愣怔。 良久后,孟邑谌才放过她,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沙哑道,“本王说过,本王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本王都要你。” 这……这让她该怎么回答。 陆如意尴尬的别过头去,索性不说话。 孟邑谌见她这副别扭模样,低头又在她唇角碰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到水盆旁边浸湿帕子,回身替她擦脸。 陆如意一动都不敢动,等他擦完后,又见他从袖口里摸出一盒药膏,打开后,用手指挖了些。轻柔的替她擦在脸上。 陆如意闻着那味道清幽的很,问了句,“这是什么药?” “玉颜膏。” “这、不是西域小国进贡的贡品吗?” “不错。”孟邑谌抹完一层后,又替她抹了一层。 陆如意有点儿受宠若惊,“我听说,这药膏只有皇上和太后宫里有。”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却没解释他手里的药膏是从何处得来的。 擦完药,他问她,“现在用午膳,还是歇会儿再用。” 陆如意摇了摇头。沉默半晌,道,“我有件事要问王爷。” “你说。” “当日,宋敏月之所以跪在洛神苑外,是王爷授意?” “不错!” “那王爷,为何让她向我下跪?” “自然是她有负于你。” “那现在呢?” “本王已经罚了她禁足一年。” “只是禁足一年吗?”陆如意从他嘴里听到真相,面上表情突然变的复杂,有怨恨、有失落、更有不甘,她压低了声音,缓缓道,“王爷,在你的眼里,难道我陆氏满门的名声就只值宋敏月两个时辰的罚跪吗?” “若、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对我的喜欢,那抱歉我不敢领受,我怕啊……有朝一日我被宋敏月杀了,您也只是再罚她多跪半个时辰。” “王爷,在你眼里,你的表妹是高贵的,是无辜的。就是杀了人,也怪不得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又何其无辜,我陆氏满门又何其无辜……” “那你,想怎么罚她?”孟邑谌被陆如意冷静而绝望的控诉所感染,握拳抵在唇边询问。 陆如意勾了下唇角,讽刺的问,“我想怎么样都可以吗?” “……”孟邑谌不说话。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贵太妃对宋敏月的维护。别说是她想对付宋敏月了,就是他也得掂量着点儿。 “怎么,又不行了?” 陆如意苦笑了一声,看着孟邑谌的眼睛,摇头道,“王爷,我对你很失望。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别人伤害了我,你却不愿替我出头,你说你这样,让我如何敢信赖你,又如何敢跟你?” 说完,过了会儿,她突然冷冷清清的哭起来。声音不大,抽抽噎噎、忍也忍不住的那种。 孟邑谌听她哭,心差点都要化了,忍不住用力拥她入怀。紧紧抱着她,安抚道,“你别哭,大不了本王答应你教训她就是了,你只管说,要怎么教训她你才会舒服点儿。” “王爷真的愿意为我做主吗?”陆如意听他这么说,瓮声瓮气打的反问,还是有些不相信。 孟邑谌叹了口气,“难道你还要本王发誓不成?” 陆如意闻言,从他怀抱里挣脱开来,拧着眉道,“发誓就不必了,但是我要宋敏月向我道歉。” “只是道歉?”孟邑谌有点儿不信。 陆如意哼了一声,解释道,“自然不是简单的道歉,我要她亲手抄写一千份认罪书,表明她是因为恋慕褚良、争风吃醋,才故意抹黑于我,然后将那些认罪书贴遍大街小巷,广而告之。” “这……”孟邑谌有些犹豫,怕依宋敏月的性子,宁死都不同意。 陆如意却只有一句话,“做错事情就要承担责任,难道王爷想有一个对错不分,任意妄为,心思毒辣的妹妹?” “本王自然不愿。” “那便给她一个残酷的教训。让她明白,就算有一个摄政王表哥、又有一个贵太妃姨母,她也不是可以任意妄为的。”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孟邑谌点头。过了会儿,又道,“明日本王便让人将她接来王府,随你处置。” “谢王爷。”陆如意松了口气。 孟邑谌又问,“处置了敏月,那褚良呢,他给你的这一巴掌……你打算如何还回去?” “……” 一提到褚良。陆如意就不说话了,鸵鸟的低下头去。 嫌丢人。 她这表现,看在孟邑谌眼里,还以为她仍旧舍不得,恨铁不成钢的在她头上戳了一下,“你若舍不得,那这一把掌便白挨了!” “谁说我舍不得!”陆如意气冲冲的抬起头,刚好撞进孟邑谌充满嫉妒的眼里。愣了半晌,道,“王爷不会以为我到现在还对褚良心存幻想吧?” “难道不是吗?”孟邑谌一脸的醋意。 陆如意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是个屁!他都跟别的女人有孩子了,我要是再对他念念不忘,那我成了什么!我还没那么贱!” 孟邑谌听她骂起骂褚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澎湃不已。平复了一会儿略激动的心情,才问,“那你,是打算与他和离?” “我不离!”陆如意赌气喊了一声。孟邑谌听完,脸又黑了,强忍着没发脾气,沉声询问,“为什么不离!”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陆如意翻了个白眼,“我离了,不是刚好给那个女人腾位置,我偏不离!我就要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就不给她腾!”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很不高兴,思量了片刻,劝道,“要本王来说,你这样死乞白赖的霸着褚夫人的位置也不好。” “哪里不好!”陆如意语气冲得很。 孟邑谌便道,“褚良一定会看低你,以为你还对他旧情不忘,生不能做他家的人,死也要做他家的鬼。” “……”陆如意想了片刻,觉得他说的也有点道理,当下狠狠剜了他一眼,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伤害一个人最简单的办法,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而是爬到他头顶之上,谈笑间将他斩杀的灰飞烟灭。” “具体点儿。” “你嫁给本王,做本王的王妃,本王手把手教你,怎么虐的他灰飞烟灭。” “你做梦!”陆如意瞪他一眼。她还不至于刚出虎口就又迫不及待的跳进狼窝。她脑子还没毛病! 孟邑谌被她拒绝,脸上有些不悦,轻哼了一声,放出一句狠话,“总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本王。” “王爷您就白日做梦吧。”陆如意又剜了他一眼。停顿片刻,皱着眉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褚良那小情人的名字有点儿耳熟。” “是吗?”孟邑谌听她提及祈心,眸光骤然一深,不动声色的捏紧拳头。 陆如意想到那做作的女人,就烦躁的很,摆了摆手道,“算了还是不说她了。” “嗯。”孟邑谌巴不得她不提祈心。 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一直到午后,陆如意肚子叫起来,孟邑谌才让人传膳。 午膳用到一半,初五突然从外面走进来,向孟邑谌呈上一块玉佩,禀道,“王爷,有位叫祈心的姑娘在洛神苑外求见。” 祈心…… 听到这个名字,孟邑谌握筷子的手一下子就僵了,抬起头,下意识的去看陆如意。 陆如意也是突然反应过来。 祈心、祈心。摄政王府里不是有座祈心阁。 莫非,孟邑谌和褚良的小情人也是老相识? 这般想着,她微不可察的僵了面容,吩咐初五,“请祈小姐进来。”她倒要看看,那个女人,跟孟邑谌是什么关系。 但是初五听了她的话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继续等候孟邑谌的吩咐。 孟邑谌被陆如意盯着,犹疑良久。才缓缓点了头,看向初五,硬着头皮道,“去请祈小姐进来。” “是,王爷!”初五应声离开。 不多时,祈心便被引了进来,陆如意打眼看去,见女子还是遮着面纱,身着青裙,一副清冷模样,只是身上的裙子却小了一码,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祈心见过王爷!” 走到两人近前后,她优优雅雅的行了一礼,福身请安。 声音若出谷黄鹂,又如泠泠泉水,动人得很。 那短了几分的青裙陆如意不知道怎么回事,孟邑谌心里却清楚得很。 那条裙子,可不是祈心十三岁生辰时他送给她的! 她今天肯穿着过来,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怀念、感慨的,但是更多的却是物是人非的无奈。 “免礼吧。”他出声,示意她起身落座。 祈心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孟邑谌右手边,温柔的冲她一笑,喊了声,“如意姐姐。” 陆如意听到这个称呼,就想起昨日她是怎么样将一碗绝子汤灌进她嘴里。 冷笑一声,突然起身,将一盘水晶酱肘子朝她甩去,骂了句,“贱人!” 祈心一点没躲。任由盛肘子的汤盆砸伤她的额头,酱色的汤汁顺着脸部流向身上的青裙。 抿紧了嘴,只做无辜。 孟邑谌以为他和祈心只是旧相识,多年过去,早就没了心动、心疼的感觉。 但是奇怪的是,看见她这样被陆如意欺负,他还是紧张了,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扶着她肩膀质问,“心儿,你怎么不躲开!” “是我对不起如意姐姐。”祈心低下头,肩膀轻轻的颤抖着。 孟邑谌见她这样小心,不由捏紧拳头,轻咳一声,安慰道,“你别这么想,褚良喜欢的人是你,如今你又有了他的骨肉……好好养着、安好胎才是要事。” “嗯。”祈心带着哭腔点头。 孟邑谌正要喊抱月进来,伺候祈心梳洗一番。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陆如意冷冷嗤笑一声,一脸苍凉的讽刺道,“眼下看来,我倒是多余的。如此,我走还不行吗?”说着,便要往外跑。 孟邑谌哪里放心的下她,忙将手从祈心肩膀上拿开,疾走两步,拽住陆如意,用力一拉扯,搂入怀中,厉声低吼,“谁说你是多余的!陆如意你这辈子只能呆在本王身边!哪里也不许去!”说完,仍觉不踏实,又偏头狠狠攫住她的唇,反复勾缠。 陆如意被他吻着,想挣扎也挣扎不开。 直到一身油污的祈心按捺不住传来一声轻咳,孟邑谌才意犹未尽的放开陆如意。 四目相对间,他的眼里,尽是情意。那目光炙热的,陆如意感觉自己身上都能烧出个洞。 祈心见状,又咳了一声,轻声笑言,“看见阿谌你对如意姐姐如此情深意重,我心里的愧疚轻多了。夫君他……向想来也不必再对如意姐姐心存歉意了。” 正文 041 害她中毒的人究竟是谁? 她这番话说的看似合情合理,好像所有人都皆大欢喜,但实际上却坐实了她不守妇道,背夫偷-人的事实。陆如意冷冷一笑,冲她道,“我与王爷是什么关系,你眼拙,看不出来是正常,但是你与褚良,我却看的分明……biao子配狗,天长地久,渣男配妓,如胶似漆!在此哦,我先祝你们永结同心,天长地久,如胶似漆!” “如意!”孟邑谌听陆如意越说越不像话,喝了她一声。陆如意偏头看他,仰着脸,冷漠又讽刺,“孟邑谌,你要是再维护她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孟邑谌黑着脸,沉默。良久后,无奈道,“给心儿一套衣裳,让抱月伺候她洗掉脸上的油污总行吧?” “不!”陆如意想都不想,毫不犹豫的拒绝,强硬道。“抱月是我的人,伺候她,我怕脏了抱月的手!至于衣服,向她这种人,用得着要脸吗?” …… “如意姐姐,我没想到,你竟是这么看我的……”祈心听到如意说她脏。像是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被触动,顿时泪流如注,浑身颤抖着,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 孟邑谌听她哭的厉害,有些往事如潮水一般漫上心头,他深深地看了陆如意一眼,然后决绝的向祈心走去。抱起她离开。 陆如意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她怔怔的看着他们两人出了门。如水的眸子被不可置信和惊疑所弥漫,继而变的怨恨。 祈心,真是好样的。她爱了十年的褚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孟邑谌,竟然都被她所引-诱,毫不犹豫将她抛弃。 而且两人还都铁石心肠。连头都不带回的。 念及此,她紧紧握住了拳头。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嫉妒。水葱般的指甲锋利的掐进掌心。 她的眸色,瞬间通红。 她不甘心。 她真不甘心啊! 陆如意死死的瞪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突然,像是找到了出路,一咬牙,拔腿往外跑去。 就算明知很困难,就算拼尽全力,她也要阻止孟邑谌对祈心旧情复燃! 否则,那她就真的无依无靠,只能任由她和褚良磋磨了。 不过始终晚了半步。 出门时,她只看到孟邑谌留下的一道残影,不过一息,人就已经消失在院门外。 她心头一紧,倔强的哼了一声,不由跑的更快。 如此,一直追到祈心阁,她才堪堪追上两人,然后蹬蹬蹬的跑上前,横臂拦在孟邑谌面前,喘着气,怒声道,“孟邑谌,你放下她!” “如意,别闹!”孟邑谌见她阻拦,墨色的眸子愈加深沉,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温声开口,试图与她说理,“伤害你的人是褚良,心儿是无辜的,你别把气都撒到她身上!” “心儿,你叫的多亲热,孟邑谌。你是玩臣子妻玩上瘾了吧,是不是褚良的女人你都想掺和一脚……你说这个女人无辜,那你可知道昨日就是她将一整碗绝子汤灌进我嘴里……这样心狠手辣的贱人,你告诉我她无辜,孟邑谌!你眼瞎!”最后两句,她咬的极重,犹如一把重锤。一下一下敲进孟邑谌的心里。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下意识的松手,将祈心放下地,迈开步子,径直朝陆如意走去,抬起手,重重扣在她肩膀上。沉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爷要请太医来替我把脉吗?看我是不是真的这一生都不能再要孩子了?”陆如意冷笑,眼底尽是寒凉。 孟邑谌自然要请太医过府,但却不是现在,他抿着唇,手顺着她的肩膀往下移,用力抓住她轻轻颤抖的手,良久后,扭头看向祈心,压抑着胸腔中滚滚升腾的怒火,问,“你,可承认!” “我承认!”祈心顶着一脸汤汁,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利落道,“我承认,但阿谌你相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灌药一事如果让褚良去做,他一定会加重药量,不留后患,真正绝了如意姐姐的后路。所以我出面哀求他,有意将送药的差事揽了过来,还没出厨房,熬好的药汁就被我借故洒了一半,然后添了一半清水进去,柴房喂药时,我又故意浪费了一半……”说到这,她停顿了片刻,又带着哭腔,楚楚可怜道,“阿谌你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找太医来替如意姐姐把脉,看看她究竟还能不能生孩子……我对她,是真的没有恶意。阿谌,你信我!” 孟邑谌听她说完,没有立即回答表态,而是转头看向陆如意。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陆如意也没想到,是祈心在绝子汤中做了手脚,才给她留得了生机。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祈心见她不似之前咄咄逼人,脸上表情又软了几分,继续再接再厉道,“如意姐姐,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前日在将军府厅堂,也不是故意摔倒陷害你,实在是我怀孕之后体力不济,突然就晕了……” 假意摔倒,害她挨巴掌。 她不提这事还好,陆如意说不定还能信她几分。但是一提摔倒之事,陆如意的面色立刻铁青一片,深深吸了两口气,尔后厉声嘲讽道,“你以为我会信吗?祈心,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我这次就放过你。不动你。但是再有下次,你再敢与我提起将军府的人、事,我绝不放过你,就是你怀着身孕,我也照揍不误!”说完,又看向孟邑谌,一字一句坚决道,“让她走!” 孟邑谌将陆如意眼底的狠意看的分明,瞧向祈心,出声吩咐,“你走吧,若是无事,以后别再来本王王府。” “可我这身上……”祈心还委屈上了,一副要孟邑谌负责的样子。 孟邑谌得知陆如意被灌了绝子汤,眼下一颗心挂的全是她,想着要为她请脉调理,哪里有功夫与她一个昔日旧识纠缠,只道,“如意不愿意,本王也爱莫能助。” “阿谌!”祈心急了,还欲打亲情牌。 孟邑谌却直接摆手,丝毫不念旧情道,“你已嫁人,从前的名讳还是忘了的好。觊觎臣子妻一事,本王有陆如意这一遭便够了,你且自重,勿要污了本王与你的名声。陆如意明事理,定不会误会本王,可褚良是个心瞎眼瞎的,误会了你就不好了。”说完,再不看她,转身牵着陆如意离开。 陆如意扳回一局,脚下虚得很,有些脱力,走了两步,便没劲儿了。 孟邑谌察觉到她的柔弱,叹了口气,弯腰打横抱起她,继续往前走。 这一幕,刚好被祈心阁外的祈心看到。 她抿紧了唇,眼底全是愤恨、嫉妒。 未几,王府侍卫得令,请她离开。祈心不得已,只好顶着一脸污糟,脏兮兮的离开…… 洛神苑里,陆如意被孟邑谌放在罗汉床上,他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陆如意被他看的有点儿尴尬。僵着脸问,“王爷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孟邑谌勾了下唇。撩人道,“若能跟你一生相守,便是不要孩子,本王也心甘情愿。” “……” 所以,孟邑谌是真的将她当做真爱了吗? 陆如意细思极恐。 孟邑谌还以为她不信他说的话,一撩袍子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松松将她圈在怀里。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解释,“寻常人养儿养女是为了防老,可本王与你不同,你若嫁与本王,便是摄政王妃,不管有无儿女,朝廷都会为你我养老送终。如此,有无儿女又有什么分别。自然,你若真喜欢孩子,本王也可让皇上从宗族过继几个来。一切全凭你的心意。” 他这话说的太深情。 陆如意拒绝也不是,回应也不是,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先找太医看看吧。” 孟邑谌知道,他又一次被婉拒了。 叹口气,收回圈住陆如意的手臂,扬声吩咐守在外面的抱月去请良太医。 抱月领命离开,须臾,就带着良太医进来了。 孟邑谌在他行过礼后,将陆如意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请他为陆如意把脉。 良太医点了点头。跪倒在罗汉床边,替陆如意请脉。良久后,道,“如意的身子是受了绝子汤的影响,不过还没到最坏的程度,只要用对方子,好好调养上几年,应该还是能够诞育子嗣的。” 听他这么说,孟邑谌松了口气,陆如意则问起他方子的事。良太医想了片刻,简单与她说了个大概。 陆如意听完,确定和陆正兴给她的药方差不多,才放下心来。跟着,又听良太医道,“调理身子倒也不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你体内的余毒先清干净。” 提起余毒,陆如意又想起祈心阁。 以前她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也没想过孟邑谌会包庇给她下毒的人,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件事到底跟祈心有没有关系。 若是没有,那么害她中毒的人究竟是谁?若是有,那孟邑谌又要包庇祈心到几时。 这般想着,她前脚刚送走良太医,后脚就与孟邑谌提起她先前中毒一事。颇有深意的问他,“事情过去这么久,王爷可找出给我下毒的凶手?”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明人不说暗话,孟邑谌见她有所怀疑,也不欲盖弥彰,反而挑明了道,“后来本王让人查过,千日睡被下在了床头的多宝阁上,你夜夜靠着床头休憩,自然中招。” “那这一桩,王爷打算如何算?” 正文 042 一饭之恩,摄政王昔年旧事 “你容本王想想可好?”孟邑谌到底顾念昔日情分,无法随意处置祈心。 陆如意见他为难,心知他对她的感情到底还是浅了,不如祈心这个旧相识,内心酸涩了片刻,叹气,干脆避而不谈这个问题,平复良久,低声道,“王爷能说说,你和祈心的过去吗?”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孟邑谌听她问起自己和祈心的过去。自知她是想到了风花雪月那些事上。心思一沉,酝酿很久,才开口道,“十几年前,她给过本王一饭之恩。” “一饭之恩……”陆如意拧起眉,一头雾水。并不知孟邑谌还有落魄,靠别人救济的时候。 孟邑谌念及她的身世,也不怪她无知,只皱了眉,一伸手,将她拥进怀中,下巴枕着她的颈窝,道,“这得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先皇还在位,本王外祖荀国公府有从龙之功,大权在握,正是锦上添花、荣华富贵似烈火烹油之际。在外有西北三十万兵权,在内有母妃这个嫡长女专宠后宫,十几年不衰。” “那年,本王十一,外祖父突然病逝。先皇为了安抚母妃,便要晋母妃为皇贵妃。然而就在母妃晋皇贵妃的前夜,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却突然跑到上书房,当着数位宗亲、内阁大臣的面,告发母妃戕害妃嫔之子,设计皇子落水……种种罪名十余条……” “母妃性自傲,自知辩解无用,索性一字不说,先皇一怒之下,便听信当时的贞嫔、也就是今日太后所言,以为母妃怨怼于他,一怒之下,将母妃与本王遣往皇陵思过。” “数年皇陵生活苦不堪言,母妃娇养惯了,根本受不得那般苦楚,本王看不下去,便想寻外祖旧部救命,结果一时不慎,正入贞嫔圈套,当时前有杀手。后有追兵……本王年少不敌,缠斗间已是伤痕累累,最后,是祈心使计,舍命救了本王一命,还赏了本王一碗素斋。” “也是她,帮本王联系到了外祖旧部,免了本王与母妃许多灾祸……直至三年后,本王被先皇宽恕,送往军营。” 陆如意听他说完,终于明白他为何对祈心那般纵容。一时晃神,万万没想到冷血如他,少年时也经了恁多磨难。偏她又不会安慰人。沉默良久,也只是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含泪说了句,“我懂你,下毒一事便就此揭过,我再不提,权当还她当日救你一命之恩。” “如意!”孟邑谌没想到陆如意会这么干脆,一时间也是红了眼眶,将她抱得更紧。 此时此刻,两人眼里、心里都只有彼此。而祈心,终是成了孟邑谌的过往。就在他决定将真相告知给陆如意的那一瞬间。 王府外。 祈心顶着一团污糟上了马车,褚良拨给她的贴身婢女顿时目瞪口呆,看着她。半晌才道,“主子怎么弄的这般狼狈?” “这话是你该问的吗?”祈心凉凉扫了婢女一眼,怒声斥道,“还不服侍我更衣。” “是,主子。”婢女答应着,先是服侍祈心将外面的脏裙脱了,又帮她擦了脸上脏污,给伤口上了药,然后才拿了备用的衣裙给她换上。 回了将军府,褚良已经在她屋里等着,看见她换了衣裳、发髻,脸上顿时一僵。 祈心已经经了人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不动声色的弯了下唇。上前投进他怀中,抱着他的腰,瓮声瓮气的解释,“夫君,我去王府求见的时候,如意姐姐正在和摄政王用膳,姐姐看到我生气,一怒之下,就将一整盆的水晶肘子甩向我……”说着,她拨开额上碎发,让他细看她额上的伤口,委屈撒娇道,“可疼了呢,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陆如意,简直欺人太甚!” 褚良离祈心这么近,自然闻到了她身上酱肘子的气味,当下也不再怀疑她与孟邑谌旧情复燃,只是一味的心疼起她。 祈心要的就是这结果,脸上表情更加委屈,顿顿,捏紧了手中帕子,又将陆如意故意不许她在王府清洗换衣的事说了一遍。 听得褚良几欲疯狂。他珍爱了这么多年,自己都不忍心苛责一句的女子,怎就由得她胡乱作践。当即在心底发誓,一定要让陆如意付出代价。 陆如意倒不知道褚良此时内心对她的怨毒,她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得拍案而起,骂一句这简直就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啊!永远都不觉得自己跟三儿有错,只会捡软柿子原配往死的捏。好像她这个原配生来就是给他作践的。 她当时眼睛是有多瞎,才会看上他,而且一恋就是十年。不要皮,不要脸的追了他整整十年! 当晚,褚良自然是宿在了祈心房里。 次日,他去上朝,本来想探探孟邑谌的口风,私心想着,若是能由孟邑谌出面解决了陆如意那是最好,但是没想到的是,孟邑谌根本就没来上朝,直接告了假。道何时病好了,何时再入朝。 褚良怄的差点吐血。 另一边,贵太妃接到了孟邑谌的手信,请她将宋敏月送到摄政王府上,由他做中间人,替她和陆如意说和。最好能一笑泯恩仇。 贵太妃一想,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当即派了杜英、杜聪护送宋敏月去王府。 去王府的路上,宋敏月一直骄傲的以为是孟邑谌顶不住贵太妃的压力,才原谅了她,心里得意的很。想着等下见到陆如意一定要好好炫耀炫耀,顺便让她好看。 但是没想到,她刚一进王府,就直接被人点了穴道。送到陆如意的洛神苑。 宋敏月不能动,她被迫跪在地上,梗着脖子恶狠狠的瞪着陆如意。 陆如意从前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个蠢事,对她还有几分笑脸,现在知道了,半分好气都没有,直接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 她话音刚落,宋敏月就呸的一声吐在她脚下,嗷嗷的骂道,“想让我道歉,你做梦,还抄写一千份认罪书贴遍全京城大街小巷,陆如意。你觉得你配吗?” “我配不配,你总有一日会知道的。”陆如意下了地,朝她走了两步,半蹲下身,抬手用力掐上她的下巴,指甲在她脸颊烙下半月型的痕迹,连连冷笑,“你若不愿,那就慢慢耗着,一个月、一年、十年,我等着你……一直等到,褚良有了孙子、重孙。” “你……你这个贱人!”宋敏月听她提到褚良,整个人瞬间就疯狂了。一副要将她剥皮拆骨的姆昂。陆如意被她盯得后背有些发凉,顿了片刻,忽然又是一笑,想起什么似的,俯身在她耳边道,“对了,你可知褚良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那个女子还怀了他的身孕……他对那个女子维护的不得了,连我冒犯她,都被打的险些毁容。”说着,她将自己脸上的面面纱揭了下来。 时隔三天,脸上依旧青肿的可怕。 宋敏月看的目瞪口呆,嘴唇哆嗦着。不可置信的问,“真、真是褚良打的?” “是啊!”陆如意眼中滑过一抹冷意,很快又掩饰过去,低头瞧着宋敏月道,“我现在对他已经没了感觉,和离是迟早的,你若有意,趁那女子上位前,求求贵太妃兴许还有做将军夫人的机会,当然,你若是不愿,就当我没说过。” “你、你会这么好心?”宋敏月不信,在她眼里,陆如意一直是一个不守妇道,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坏女人。她现在平白无故帮着她,她肯定不信。 陆如意见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不由嗤笑了一声,嘲讽道,“你以为我是白好心,我不过是想让你早日与我道歉罢了。” “换句话说,你若道歉,那你我之间什么事都好商量,可你若不道歉,仔细我真把你关到褚良孙子出生。” “你敢!”宋敏月还没忘了自己最后一道保命符,急吼吼道,“我是贵太妃的侄女。她待我就像待亲生女儿一般,她决不允许你这样对我!” “那就试试看!”陆如意昂起下巴,吩咐抱月,“将她关在西间,每日除了出恭,不许踏出房门一步,三餐只需供红烧肉、酱肘子、猪油包子。” “是,夫人。”抱月领命,给一旁的粗使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见状,立刻拖着宋敏月离开。 宋敏月走之前,还在破口大骂,“陆如意你个毒妇,我恨你,我恨你……” 陆如意只当没听到,暗暗想着: 三天关下来,那一日三餐,她保准宋敏月吃的想吐。 一个月下来,体重至少飙升二十斤。 三个月,就是贵太妃以死相逼,只怕褚良都看不上她。 处置完后,孟邑谌从内室走出,在她额上敲了一下,“高兴了?” “谈不上!”陆如意斜了他一眼,道,“什么时候等她道歉了,帮我们陆家洗脱罪名,我才是真的高兴。” “不远的。”孟邑谌领她去罗汉床坐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敏月的性子,本王也有几分了解,这般惩罚,不出一个月她就顶不住了。” 事实证明,孟邑谌说的真有道理。 约莫在此二十天后,看守宋敏月的粗使婆子来报,道,“宋姑娘愿意道歉,只要夫人肯放她自由,她什么都愿意做。” 陆如意听完,满意一笑,让人将宋敏月带上来。 二十多天不见,宋敏月皮肤白了许多,也不知道是终日不见阳光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胖了,皮肤被撑得薄的都有些透明了。 两人相见,分外眼红。 宋敏月紧咬牙齿,极力强忍着,才没对陆如意破口大骂。 陆如意看着她一副愤愤不平又不敢开口咒骂的样子,不由想起在现代听过的一句话: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眼下,宋敏月对她,可不就是这样。忌恨她,又没办法收拾她。 这般想着,她稍稍弯了下唇角,问,“你可是想清楚了,确定要向我道歉?” “没错。”宋敏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莫名多出的赘肉,不得不点头应是。 心里却想着,陆如意这死丫头年纪不大,手段却毒,不打她不骂她,只是将她当做肥猪一般的圈养,而她不想有朝一日真胖成肥猪,只好答应她的要求,向她道歉。让全京城人都知道,是她心怀不轨,因为争风吃醋,对陆如意羡慕嫉妒恨才污蔑她。 这样一来,她的名声就会堕地,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恋慕褚良,不正好逼迫贵太妃只能将她许给褚良? 如此也算因祸得福。 这样盘算着,宋敏月对道歉就没那么排斥了。 甚至还有些兴致勃勃。 陆如意搞不懂她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但是最终却没有问。只安慰自己,不管她打什么小算盘,只要能还陆府一个公道就好了。 为此,她还特意自己拟了一份认罪书。又让孟邑谌帮她改过,确定没有任何不妥,才给宋敏月让她去抄。 宋敏月接到陆如意的认罪书后,看了片刻,皱起眉,小心翼翼的问她,“我能再添几句吗?” “你说。” “我宋敏月,对褚良爱慕十数年,一往情深,情比金坚,所以才猪油懵了心,竟然想出这么一条毒计来陷害污蔑褚夫人陆如意……” “嗯,可以。” 陆如意见认罪书原意不变,也没多想,直接答应了她。 之后连着好几天,宋敏月都没再露面,一直在西间兢兢业业的抄写认罪书。 抄了有七八天吧,终于抄够一千份。 当日,陆如意便派了粗使婆子随她一起出去张贴那些认罪书。 认罪书贴出去后,很快就取得了重大的反响。 京城流言风向,一下子发生了神转折,由嘲讽恶心陆家变成了心疼同情陆家。 陆正兴得知这事后,心里也舒坦了些。 下了值,特意赶去摄政王府,想见见陆如意。 门房知道孟邑谌对陆如意的宠爱,听闻来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当下既不敢推辞也不敢放人进府,只用最快的速度将话传到了书房。 书房里,孟邑谌听闻陆正兴来访,刚想说不见。但话将出口时,却猛地想到,那毕竟是陆如意的亲爹,不如还是问问她的意见。 他让初五去传话给陆如意。 陆如意一听,也是千回百转,纠结的很。 毕竟,一个月前,他可是想把她送回涿州静慈庵的。 那做法,无异于谋杀。 到底该不该见! 她犹豫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将目光落在抱月身上,问,“你说我该不该见!” “这……奴婢也不晓得。”抱月不敢乱出主意,只是推搪。 陆如意叹了口气,又想了片刻,问她身上有没有铜钱。 抱月一点就透,一面从荷包里取铜钱,一面问陆如意,“夫人是想抛铜钱做决定?” “可不是。”陆如意抱怨了一句,“凡人决定不了的事,只能交给上天了!”说着,她接过抱月手里的铜钱,突然往上一扔。 下一刻,铜钱落地。抱月蹬蹬蹬的跑过去,捡起一看,道,“夫人,是反面。” “那就不见,你去告诉我爹,就说我这几日得了风寒,下不了床。”陆如意松了口气,欢快的交代。 抱月不敢耽搁,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去。 门房中,抱月给陆正兴请了安,将陆如意的情况说了一遍。陆正兴拧了眉,“不如姑娘带我去看看,本官从小看着如意长大,她是什么体质,该喝什么药,没有人比本官更清楚。” “这……”抱月犹豫起来。她倒是忘了,陆大人本来就是太医。她们夫人这个谎,撒的真是尴尬极了。磕绊半天,才道,“王爷已经请良太医开过药,夫人吃了药刚睡下,大人若是担心夫人,不如过几日再来,等夫人身子好了,也有精神招待您。” “如此也好。”陆正兴点了下头,带着医童转身离开。 抱月抚了抚不停狂跳的心肝,转身朝后院走去。 回到洛神苑,她向陆如意回禀了陆正兴的言行,陆如意听完,苦笑了一声,他这爹啊,平生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羽毛,为此连女儿的命都可以不顾。现在听闻孟邑谌将她接回来,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 孟邑谌当晚过来时,看到陆如意心情不好,用鼻子想都知道是谁惹得祸。当即用力握住她的手,劝道,“若是不喜欢。下次不许他登门就是了,难为自己做什么。” “他是我爹啊!” 陆如意叹了口气,苦涩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前世做了什么孽,嫁了个夫君禽-兽不如,亲爹又是这副样子。” “你还有本王。”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如意看了他一眼,腹诽道。 孟邑谌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讽刺,脸上有几分不自在,顿了顿,换了个话题,“敏月这几日一直在求着母妃为她赐婚。” “那你怎么想?”陆如意对宋敏月漠不关心,她只在乎孟邑谌的决定。 孟邑谌摇头,“本王自然不想见她嫁给褚良。”依着褚良的心性。她就是嫁过去,估计也落不着什么好。 “是为了祈心?”陆如意打趣他,“您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吃醋了?”孟邑谌在她娇嫩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问。 陆如意瞪他,“你想的美!” “其实,本王的意思是,你还是尽快和褚良和离。” “然后呢?” “嫁给本王。” “孟邑谌……” 陆如意轻轻的喊了他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孟邑谌心里微苦,面上却不动声色,“如何?” “若是我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你,你是不是也不肯放过我?” “嗯。” “那,我若违心嫁你,余生你可会怪我?” “不会!” “就算我不爱你,你是不是也不会纳妾,只守着我一个?” “嗯!” 三个问题,陆如意一个一个,问的循序渐进。 孟邑谌却答的毫不犹豫。任谁都看得出他对陆如意是真心的。 只有陆如意自己不信,皱着眉,叹息道,“我很害怕,到头来又是一场空欢喜,就像爱慕褚良、嫁给褚良……我以为明天以后会是夫妻恩爱、白首偕老,可是第二日等待我的却是声名尽毁,生不如死。孟邑谌,你懂这种感觉吗?” “可本王不是褚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你告诉本王,如何你才肯信本王?” “……银子。” 陆如意琢磨半天,蹦出这个两个字。 孟邑谌听罢,面皮微抽,恨不得骂她一顿。 陆如意却阵阵有词的很,单手托着下巴,认真道,“钱财乃立身之本,我若富可敌国,身份上也算和王爷对等。这样有朝一日,就算王爷想休弃我,我也有资本跟您打擂台,而不是……”像褚良那回一样。被打了都没法还手。 孟邑谌一听,还算有些道理。想了片刻。点头,“那本王便将王府内所有庄子地契都过给你如何?” “这……” 这么大方,陆如意总觉得其中有诈。 孟邑谌见她犹豫,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不给你的时候,你骂本王抠,给你了,你又觉得本王在设计你,如意,你真的是……让本王为难。” 陆如意也有些汗颜,沉闷了半晌,才憋出一个道理来,“王爷的东西,我不想要,我只要属于我的那一份。你把成衣店的红利给我就成了” “行,给你。” “王爷你真好。”陆如意狗腿的冲他笑。 孟邑谌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埋头在她颈间亲吻,“小东西,给点儿好处,就笑的像只叭儿狗,合着在你眼里,本王还不如那几成银子?” 那可不! 陆如意在心里腹诽,银子明晃晃多好看,用处又大。不像他,好看归好看,实际上却是个招蜂引蝶的…… “呀……” 正想着,孟邑谌突然在她脖子上咬了一下。 陆如意轻呼出声。 外面伺候的婢女一听这娇媚的声音,纷纷往外退去,顺便将门掩上。 孟邑谌耳聪目明,一听关门的动静,更不犹豫。带着陆如意一个翻身,就倒在了罗汉床上。 …… 事毕,陆如意被孟邑谌抱着去沐浴。 出来时,陆如意和孟邑谌都发现抱月脸色不对。眼里含着泪,浑身哆嗦着。 像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正文 043 王爷如意联手设计,虐褚良 陆如意看她这表情,心当即一沉,烦躁的问,“发生什么大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夫人……” 抱月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先涌出一泡泪来,红肿着眼睛,抽抽噎噎的说,“褚将军他、他欺人太甚!” 又是褚良?陆如意心沉的更厉害,目光阴沉的望着抱月,等她说清楚。 抱月在她不善的目光注视下,又抹了会儿眼泪,才断断续续道,“夫人,褚将军他竟然效仿您想出的法子,将他休弃您的休书贴的满城都是……现在京城的人又开始议论您,话说的比上次还要难听。” 陆如意光看抱月气成这样,就知道休书上没啥好内容。当即冷了脸,朝她伸手,“休书给我!”抱月既然敢说到她面前来,那自然是有证据的。 抱月见自家夫人伸手,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缩,愣了片刻,才将已经揉皱的休书递给陆如意。 陆如意穿过来十年,对繁体字再熟悉不过。 褚良的休书很长,足足写了有一整页,通篇读下来,只觉文采生动,用词犀利,变着法儿的各种诋毁她。言她出嫁前尝出入武馆之地,与坊间男子厮混,无名门女子仪范,出嫁后又背叛夫君、与人通-jian,不孝父母、不悌小姑,并嫉妒成性,满口恶言,实在不是良配…… 陆如意看完,浑身都颤抖起来。 褚良这人,已经不是无耻了,而是丧尽天良! 他若不喜欢她,提早退亲便是,早早说清楚,她难过一阵子事情便也过去了。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可他偏不,硬生生拖到成婚,有了夫妻之名,等她受尽折磨,才告诉她,他已经有了想要与之度过一生的心上人,那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 人之可恨,莫过于此。 此时此刻,她对他当真一点恋慕都不剩。 满心满意,都只余愤恨。 孟邑谌在旁听者,从头到尾都没说话。 他视力极好,陆如意看休书的时候,也扫了个通篇。 等她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才揽了她的肩,低声问,“这桩事,是你处理,还是本王帮你?” “我要让褚良付出代价!”陆如意目龇欲裂,咬牙切齿的说。 孟邑谌叹息,这次的确是褚良做的过分。就算他是祈心的良人,他也无法回护。 他引了陆如意去罗汉床坐下,问她有什么想法。 陆如意气的牙齿直哆嗦,眼里尽是狠意,一字一顿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他打我一巴掌,我还他十巴掌,他毁我名声,我也要让他尝尝过街老鼠的滋味。” 孟邑谌乍一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些踌躇,毕竟祈心已经有了褚良的孩子,他们两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他当初对陆如意做的那些事。沉默良久,到底还是在心里应了她,沉思片刻,拧着眉道,“本王这里刚好有他几个把柄,你可要听听?” “王爷请说。” “其一,他贪墨伤残士兵的抚恤金。” “其二,他收留敌将南陵的掌上明珠南欢,金屋藏娇于京城平康巷。” “其三,他金屋藏娇所用的银钱,是贪墨伤残士兵的抚恤金。” “这……他妈的简直就是畜生啊!”陆如意瞪大眼睛,一面骂褚良委实不是东西,一面痛恨自己从前眼瞎,竟将这般豺狼当做依靠终身的良人。 现在想想。真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两巴掌。 孟邑谌听陆如意爆粗口,心下轻笑。他看得出,她对褚良是真的死心了。 如此最好!省得他再想办法。 正思量着,听陆如意又问他,“那这两个把柄该怎么用?”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粗枝大叶的小白,到云朝后混了十年,还是没长进多少。 孟邑谌也知道她的水平,没有多说,直接给她出主意道,“事情自然不能由你去揭穿,本王会替你将那些伤残士兵集结起来,助他们上京告御状,至于包庇敌将千金,金屋藏娇一事,便得费些周折……得一环扣一环,慢慢抖出来。” “听王爷这么说,我倒有个主意。” “你说。” “派人盗了能证明那千金身份的物证,然后再让毛贼落入京兆尹手中,京兆尹但凡有点儿本事,定能顺藤摸瓜查到平康巷……到时再严刑拷打,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将褚良牵扯进去。” “这主意不错。你倒机灵。”孟邑谌夸了陆如意一句。 陆如意心下哂笑,哪里是她聪明,不过是借鉴了大唐高僧辩机的结局。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接受了孟邑谌的夸奖。 事情就此说定。孟邑谌等她情绪平复下来后去了前院书房,陆如意喝了安神汤后,歇下。 次日,旷了许久的孟邑谌终于病愈,开始上朝。 金銮殿上,皇帝还未到,孟邑谌一进大殿,就被众人簇拥起来,纷纷关怀询问他的身体。 孟邑谌摆手,道了句无恙,后将目光落在褚良脸上,沉声问了句,“数月不见,褚将军可安好?” “托王爷的福,一切皆好。”褚良如玉的面皮上微微掠动,颔首回话。 孟邑谌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随后,大太监声音尖利的唱了句,“皇上驾到!”与此同时。身着明黄龙袍,头戴金冠的少年天子从一旁走出,慵慵懒懒的落座。没半点天子风范。 不过没人敢嫌弃。 百官朝拜声随即响起。除却孟邑谌,都行了跪礼。 “众卿平身!”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怯弱传来。殿中众人窸窸窣窣的起身。 孟衍斜坐在龙椅上,轻咳一声,问,“爱卿们今日可有本要奏?” “皇上,臣有本要奏!” 百官第一排,褚良侧首扫了孟邑谌一眼,开口道。 孟衍目光微闪,将眼神投到褚良脸上,“褚将军,有什么事上奏?” “请皇上为臣赐婚!”褚良一撩官袍,跪倒在地,目光严肃道,“臣与宋将军之妹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求皇上成全!” “这个事……”孟衍皱起眉来。他虽然爱跟宫女玩闹,不爱管理国家,处理政事。但是褚良、陆如意、孟邑谌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却记忆犹新,记得清清楚楚。沉默着思量许久,才问开口问褚良。“褚将军,朕记得你是有元妻的。” “回皇上,陆氏善yin、不孝父母、不悌小姑、常口出恶言,无半点规矩,根本不配做将军府主母,臣已经晓谕全城,将其休弃,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是吗?”这事,孟衍倒不知道。 褚良拱手,“臣不敢欺瞒皇上,请皇上替臣与宋将军之妹赐婚。” 宋将军,是他手下的副将宋义。 宋义没有亲妹妹,祈心自然就成了他的义妹。 这桩婚事若成,对宋义百利而无一害。他也是乐见的,因此早在褚良决定求皇上赐婚的时候,就将祈心的名字加进了宋氏族谱之中。 皇上就算追查,也查不出什么不妥。 孟衍却为难的紧,尤其孟邑谌就站在下边,却一句话都不说。 “咳咳……”他又干咳两声,不自在的问孟邑谌,“不知皇兄对褚将军要求赐婚一事有什么意见。” “臣没意见,”孟邑谌微微躬身,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四个字。 孟衍更尴尬了,摸不清孟邑谌的心理,根本不敢轻易下诏,为难的想了片刻,道,“褚将军是我云朝中流砥柱,肱骨之臣,你的婚事自然得慎重,这样吧,朕先让人了解下那女子身世品性……若是与你相当,朕再为你赐婚,你以为如何?” “臣遵旨。”褚良磕头谢恩。 皇上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强逼。不然就有造反的嫌疑了。 再观孟邑谌,从头到尾都是冷冷淡淡的。 想必也不会为了一个贱妇就不顾祈心的选择。 这般想着,他到下朝后,都是安心的。 孟邑谌下朝后,则被大太监请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孟衍常服都没换,正焦躁的走来走去。 半点皇帝的风姿都无,孟邑谌心中嘲笑,面上却不显,颔首行过礼,坐下后,问孟衍,“不知皇上,请臣来所为何事?” “此间没外人,皇兄就不要与朕遮遮掩掩的了,陆小姐被休一事,您有什么想法?” “臣但凭皇上处置。” “那朕便真为他们二人赐婚了?” “若是那女子身世品行无碍,褚将军又喜欢,皇上下旨赐婚成全两人,也不失为喜事一桩。” “皇兄这般说,朕就放心多了。” “只是……”见孟衍放下心来,孟邑谌又忽然沉脸,拐了个弯,却半晌没有后话。 孟衍被他吓的一怔,龙椅都有些坐不稳,头冒虚汗,磕绊着询问,“皇兄、皇兄还有什么要交代?” “也无甚,只是想提醒皇上一句,慢慢查、细细地查,务必查个清楚,千万别被人钻了空子……到头来,毁了皇上的英明,遭百姓骂。”最后两句,孟邑谌彻底将孟衍紧绷的神经压垮,他突然觉得四肢酸软,头晕脑胀,怔怔道,“听皇兄的意思,那女子并不适合嫁给褚将军?” “皇上查清楚,不就知道了。”孟邑谌死活不肯给他透底。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便躬身退下了。 孟衍头上虚汗冒的更厉害。吓坏了伺候在旁的大太监,一面让人备了帕子亲自替主子抹汗,一面紧张地问,“皇上身子不爽利,可要让人传太医?” “不必!”孟衍慌忙摆手拒绝,“不能请太医,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朕不适,不然……”传到外面,肯定又是谣言四起。说什么皇上无能,摄政王英勇,王爷不过两句话就能将皇上吓的魂胆剧裂! 太丢人了! 虽然这是事实。 大太监知道主子的忌讳担忧。便听了他的,没有传太医。 他以为用薄荷油给孟衍擦擦,再燃点儿醒神的熏香就行。 但没想到,当晚孟衍却发起高烧。 精致的脸上,潮红一片。 这场面,吓的伴夜的大宫女差点晕过去,匆匆忙忙的喊人去请太医。 太医一来,整个乾元殿都沸腾起来,乱哄哄一片。 没多久,太后也来坐镇,一进来对着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就是一顿训。 大太监被骂的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几个宫女头都磕破了。 太后的怒气却是半点都没消,指着众人,气急败坏道,“皇上若是无事,哀家姑且可以饶你们一命,皇上若是有事,不止你们得去慎刑司,就是你们的家人,也休想逃过!” 慎刑司,不消说里面的七十二般刑具,三百六十种酷刑。就光这一个名字,殿内众人已经吓的脸色傻白,浑身紧绷,恨不能现在就一头撞死……但是他们哪敢,宫人自戕是要拖累三族的。他们胆大的敢舍了自己的性命,可家人的性命,但凡有点儿良心的人,都不愿意拖累。 太后骂完众人,太医才把完脉,聚在一起商讨药方。 太后急的嘴上都已经起了火泡,问主治太医,“皇上病情如何,可稳住了?” 太医满头冷汗的跪下,“回太后的话,臣已经用烧酒亲自替皇上擦过身,但是太晚了,热度根本退不下去……现在只能开一剂药,灌下去试试!” “那你还不开药!”太后一听孟衍高热仍未退下,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太医一听,当即一抖,心里却抱怨着,不是您把我揪过来问话吗? 正要起身退回去继续商讨药方。太后不悦的又催了一句,连声威胁,他们若治不好皇上,都得砍头。 太医都被吓的一头冷汗,对于太后的添乱,敢怒不敢言。 一个时辰后,药汁终于煎好。 太医捧着药碗进来,正要上前喂给龙榻上的孟衍。 太后又阔步走上前来,绷着脸道,“把药给哀家,哀家亲自喂皇上。” 太医不敢不答应,小心翼翼的将药碗递给太后。 太后接过后,手烫的一阵哆嗦,一不留神,药碗就被她甩飞出去。全部喂给了地毯。顿时,她脸色就变了,大声斥责道,“谁煎的药,是想烫死哀家!” “太后饶命!”十几个太医山呼着跪下。 太后气的直喘粗气,大骂,“放肆!放肆!你们是不是故意的!你们是不是也看不起本王和皇上!” 这哪儿敢呢! 太医吓出一声冷汗,很想说。太后息怒,先给皇上喂了药再说别的。但是没一个人敢。 最后还是太后身边的嬷嬷低声劝了句,“太后,皇上身子为上!” 太后被提醒,这才想起孟衍还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狠狠的剜了太医们一眼,“你们都是死人,还不快去再拿一碗药!” “太、太后,三碗水就煎了这一碗药……”药还被您老给洒了…… 太医此时此刻,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太后听太医这么说,眼中当即透出一抹冷光,“你们无能,合着还怪哀家了?” 可不就是怪你! 跪在地上的太医都这么想,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哗啦啦的起了身,出去煎药。 又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药才煎好。 这回,太后没有再抢着喂药。 主治太医一小口一小口的给孟衍喂完药。 孟衍已经烧的迷糊,口中迭声喊着,“皇兄别过来、皇兄别过来……我也不想要这皇位,是母后、母后逼我的……” 太后在一旁听着,弑子的心都有了! 堂堂皇帝,胆子怎么比猫还小。 太医假装没听到的样子,又让人搬了一罐御酒,继续帮孟衍擦身。 如此折腾到天明,孟衍身上的热度才稍微降下一些。 皇帝身体抱恙,次日只能歇朝。所有大臣一并涌去了政事堂听孟邑谌吩咐。 孟邑谌将整事处理的差不多,去乾元殿走了一趟。 当时,太后正坐在龙床一侧抹眼泪。听见有人通报摄政王觐见。眼中登时迸出一抹杀气,不过很快,又被她隐了过去,起身与孟邑谌见礼。 孟邑谌对太后完全不假辞色,直接看向一旁跪着侍奉的太医,问,“皇上病情如何?” “回王爷的话,高热已经退下来了,连续服上几日药,身体应该就会痊愈了。”太医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禀道。 孟邑谌‘嗯’了一声,又交代,“你们务必精心伺候皇上,若是皇上有个好歹,你们万死难辞其咎!” “是,王爷!”太医颤颤巍巍的应声,整个人都趴伏在地上。 孟邑谌探完病。离了乾元殿,一个眼神都不带给太后…… 太后在他走后,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孟衍是在三天后才醒来的。 两眼之间没有一点儿神采。 太后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龙榻边,摸着他的脸,含泪道,“衍儿、衍儿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这几日,母后都要担心死了。” “母、母后……”龙榻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动了下眼皮,一脸茫然的呢喃。 “你难道不认识母后了吗?”太后如遭雷击,整个身形不稳起来,眼泪刷的一下流出,哽咽着问。 孟衍只是瞪着空洞的眼,半晌才道,“母后,饿……饿死了……” “衍儿,你说话啊,你到底认不认识母后!”太后手滑到孟衍肩膀上,用力的摇晃。 孟衍大病初醒,又许久不曾进食,哪里受得住她的力气,直接眼皮一翻,又晕死过去。 太后亲眼看见儿子又晕过去,忙喊人传太医。 当值的太医听到传唤,立刻进了室内。跪倒在龙榻前,问太后,“皇上如何了?” “皇上他刚刚醒来过,但是他不认识哀家,哀家摇了他两下,他便晕死过去了,太医你快看看,皇上他究竟怎么了?”太后烦躁的说着。 太医赶紧拿出脉枕,替孟衍搭脉。 搭完脉,又从医箱取出针包,抽了根银针出来,在孟衍人中扎了下。 两滴血流出,孟衍眼皮颤了颤,慢慢转醒。 睁开眼睛后,他最先看见太后,身子微微瑟缩了下,喊了声“我饿”。 太后听到,正要再上前质问。 太医却已经让人去端吃的来。 宫女很快端了一碗容易克化的粳米粥来。 太医接过粥碗,一口一口伺候孟衍吃完。 吃饱喝足后,太医循循善诱的问孟衍,“皇上可记得自己的身份?” “我是皇上。”孟衍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他一眼。 太医吞了口口水,面色顿时发白,又问,“皇上是否记得明妃?” 明妃是孟衍最钟爱的妃嫔,后宫两个皇子,两个皇女有一半都是出自明妃肚皮。 孟衍想了片刻,道,“不记得。” …… 片刻沉默,太后像是确认了什么,哭天抢地的喊了起来,“皇上啊,你这是要哀家的命……你这样让哀家可怎么活……” “太后息怒。”嬷嬷凝眉,低声劝了一句,哽咽道,“皇上……他说不定只是失忆,政务上,还有印象……” 太后听嬷嬷这么一说,像是又有了希望,巴巴的看着孟衍,问,“你可还记得元朝有多少郡县?” “……不记得。” “来人,来人!拿本奏折来!”太后不死心,想再试一次。 底下宫女不敢不从,用最快的速度去御书房取了份折子,呈给太后。 太后看了一眼,交给皇上,严厉道,“从头开始,读给哀家听!” 皇上小心翼翼的将折子接过,打开后,却傻了眼,磕磕绊绊的开始读,十个字里面,有七八个都是错的。 太后眼泪瞬间又流了下来,不住的摇头叹气。 太医跪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的是,最后还是没逃过。 太后怒瞪了他一眼,“你跟哀家出来!” “是,太后。”太医小心翼翼的答应着,跟着她往偏殿走去。 偏殿主位,太后坐下后,目光阴沉的看着太医,问,“皇上的病,你有几分治愈的把握?” “这……”太医犹豫迟疑着,不敢开口。 “你直说便是。” “不到半成把握。”太医艰难的开口,跟着低下头去。浑身轻颤着,担心太后一个不悦,要了他的命。 太后听太医说治不好,脸色顿时铁青,很久都没开口说话,皱着眉,抿紧了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才开口道,“尽量治吧,若是实在治不好……” 就只能扶持大皇子登基了。 这般想着,太后心里松快不少。 停顿了会儿,又道,“没有哀家的允许,从今日起,谁也不许打扰皇上养病。” “是,太后!”太医磕头领命。 太后又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天牢之中。 京兆尹正在审问底下人刚抓回来的一个江洋大盗。大盗身上藏着一块价值连城的古玉,那古玉质地细腻,色泽莹润。隐隐透着瑞气,一看就不是凡品。 衙门中,有识货的官吏认出,这是羌国御物,听说是赐给了羌国护国将军南陵,也是南家的传家之宝。 南陵手下的南家军多年来频繁骚-扰云朝西北,烧伤抢掠无恶不作,是整个云朝的宿敌。 数年前,南家军被褚良所破,南陵全家也死在褚良手上。 但是大家族覆灭之时,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如今这枚古玉现世,很明显,是南家的后人出现在了京城。 京兆尹不得不打起精神,连夜审问。 皮鞭打折了好几根,大盗终于供出,这古玉是他在平康巷梁府偷来的。 京兆尹一听,立刻让得力的手下带人去梁府抓人。 人抓回来后,却是一个娇滴滴、眉目如画的女子。那女子大概十五六岁左右,身着蓝色薄裙,姿态风-流,眉间一点朱砂,楚楚动人。妙目流转间,自有一番勾魂摄魄的本领。 京兆尹将古玉在她眼前晃了一圈,严肃问道,“你和羌国南家是何关系?” “不认识,没听过。”女子扫了京兆尹一眼,软绵绵的回答。 京兆尹听得骨头一酥,咳了一声,板起脸骂道,“严肃点儿,天牢之中,别妄想引-诱本官,本官不是那种人!” “……” 女子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京兆尹面色微黑,再次开口,“你既不是南家人,那你告诉本官,这块古玉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别人送的。” “谁送的?” “褚良?” “褚……你是说褚将军?” 京兆尹皱起眉来。按理来说,南家是褚良灭的,他能拿到这古玉也是情理之中。可问题是,这种容易引人误会的东西,他会轻易送人吗? 为求保险,他沉吟片刻,又多问了句,“你和褚良是什么关系,他为何将此宝玉送给你?” “平康巷的女人,和达官贵人能有什么关系?”女子嘲讽了一句,随后缓缓道,“我是他豢-养的外室。” “……”京兆尹点头,转身让人去请褚良。 将军府,衙役到的时候,褚良正在祈心屋里。 祈心听闻京兆尹的人找他,不由皱起眉来,“官府的人怎么会找你?” 褚良笑了笑,“我也不清楚,不过既然拿了沈大人的令牌来,想必不是小事,我去去就回,你早些休息。” “嗯,那你去吧。”祈心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点头应是,目送他出门。 褚良随衙役离开。 却不知,他前脚刚出门,祈心后脚就从将军府溜了出来跟上。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天牢。 褚良看到南欢时,眼里的震惊藏也藏不住,不过碍着京兆尹在,他并未直接走向她,而是朝京兆尹拱手,“沈大人辛苦了,这时辰还在审案。” 京兆尹沈邛拱手回了一礼,“打搅将军,下官甚觉抱歉,只是此案关系重大,还望将军见谅。” “沈大人为民请命,肃清京畿不平,本官对你一向敬重,有什么需要本官配合的,你但说无妨。” “如此,下官就不客气了。”说着,他将藏在袖中的古玉取了出来,问褚良,“将军可知此玉?” 褚良接过,看了半天,道,“的确是块好玉。” “那将军可知此玉来历?”京兆尹又问。 褚良闻言,下意识的扫了南欢一眼。 南欢目光灼灼的看向他。褚良有些明白,叹了口气,道,“这玉是本王前几年征战西北羌国时所得,见是好东西,就昧下了,回京后给了一位红颜知己。”话落,他偏头看了南欢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京兆尹心中略明,摇头低笑,“原来这位姑娘是褚将军的红颜知己,本官初初看那玉,还当是羌国南家后人呢!” 南家后人…… 褚良心中微惊。 将玉攥的紧紧的,心道,莫非这就是那南家的传家之宝。 思量毕,当即起了离去的心思。朝京兆尹拱手,“本官的爱妾如何会是敌国逆臣后人,沈大人玩笑了,若是无事,本官便带她回去。” “褚将军这么急做什么!”京兆尹瞳孔微缩,淡淡扫了他一眼,“事关重大,下官已经向上面申请调来羌国南家人的画像,等看过后,再放人也不迟。” 他话落,南欢和褚良两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京兆尹见状,含笑问了句,“将军脸色怎如此苍白,是身体不适,还是……”做贼心虚。 褚良闻言,不动声色的抹了把额上虚汗,长吸一口气,板着脸道,“本官只是突然想起当日南家众人惨死的模样,心中微微不适。” “可要下官替您请个大夫来?” “这就不必了。”褚良摇头,侧首又看了南欢一眼。 南欢嘴唇哆嗦着,怕极了。 京兆尹见状,不由哂笑,又问了句,“姑娘怎么怕成这样,难道你真是羌国南家之后?” “不、不是。”南欢摇头。 京兆尹笑的愈发深,“仔细一瞧你,本官倒想起,南陵的小女儿似乎眉间就有一点朱砂……那罪女若是活着,现在也该有十五六岁了,和你差不多大。” “……”南欢说不出话来,目露惊恐的看向褚良。 事已至此,褚良知道自己保不住她,只好撇清关系,看着她,骤然冷了脸道,“莫非你真的是南家之后,你一直都在骗我?” “将军,我没有!”南欢没想到褚良会变脸,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褚良唯恐她说出对自己不利的真相,心中已经下了弃她的决定。 半个时辰后,画卷送到。 京兆尹徐徐打开,很快就找到南陵小女儿那夜,对比过后,冷笑一声,“你还不承认?” 褚良的心也在这一刻彻底变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突然飞身向前,一脚踹在南欢心口,将她踢飞丈外,甩到墙上后,冷冷骂道,“贱人,枉本官为你筹谋至此,没想到你竟是敌国之后,今日本官就要了你的命,送你与你全家团聚!” “褚将军这身手真是俊的很!” 京兆尹眼睁睁看着褚良将人踢得吐血不已,几乎入了鬼门关,回身捡起放在桌上的画像,扔进一旁火堆里。 褚良看他这动作,心中略略晃神,突然醍醐灌顶。 京兆尹根本就没找到南欢的画像,方才疾言厉色,不过是在使诈。 可,现在看透又有什么用! 南欢已经重伤。 他沉沉的扫了他一眼,“若无旁的事,本官先走了。” “褚将军请便!”京兆尹并不阻拦,目送他离开…… 第二日一早,南欢的尸体被挂上城门口暴晒。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褚良大将军竟然金屋藏娇敌国大将的幼-女。 一时间,骂声一片…… 褚良称病并未到宫内政事堂参政。 他将自己锁在练武场内,十八般兵器纷纷使了一遍。 心情稍稍静下,祈心却突然进了练武场,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后。甩手就是一巴掌,声色俱厉道。“你竟然背着我金屋藏娇!” “心儿……”褚良不可置信的看着祈心,眸间颜色不停变换,半晌才道,“你都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全城都传遍了!”说着,她扬起手来,还要再打,但是手腕却被褚良突然握住,他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着,解释,“那是三年前的旧事,当时你与摄政王走得近,我以为你不会给我机会,才被南欢所诱-惑,饶了她一命,将她带回京城。” “那你就没喜欢过她?” “我只是喜欢她的身子。” “褚良,你无耻……南欢当年才十二岁!” “心儿,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喜欢你,只想要你一个,疼你一个……”说着,他松开对祈心的钳制。撩开她脸上的面纱,狂风暴雨般的吞没了她所有声音。 祈心挣脱不过她,只能由着他肆意妄为。 一吻毕,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褚良捧着祈心的脸,深深道,“心儿,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那如意姐姐呢?”祈心问,眼里闪过一抹暗色,“我与她谁更美?” “自然你美!” “胡说,我与她的面容明明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说着,她用力扯下自己的面纱,将她肖似陆如意的面庞展现在褚良面前。 褚良痴迷的望着她的眼,不屑道,“那个贱妇如何比得上你,心儿,你可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宜喜宜嗔,脉脉含情,就连发怒的时候都像是在深情凝望……这一世,我只爱你一个,我心甘情愿溺死在你目光之中……” “行了,看你油嘴滑舌的,哪里像一个大将军。”祈心瞪了他一眼,不愿再听那些蜜里调油的情话,又将面纱重新戴上,尔后,严肃地问,“你可要将南欢的尸体带回?” “没必要。”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对她就没有一点儿感情?”祈心语气里,有些失望。 褚良听了出来,不禁皱眉,“我只对你一个人好,你不愿意?” “可我不愿爱上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祈心摇头,缓缓道,“我更怕,有朝一日你不爱我了,就会像对如意姐姐、对南欢那样,也凶残伤害我。” “心儿,我怎么会不爱你。”褚良伸手环了祈心的腰,将她压向自己,诚恳道,“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命……我若不爱你,除非我死了。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就算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的!” “褚良……”祈心摇头,一脸的复杂。 褚良见她不信,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 祈心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做什么?” 褚良朝她安抚一笑,道,“你不是怕我有朝一日伤害你,今日我就将你的名字刻在我的右手掌心,这样就算有一天我失忆了,我中邪了,只要我看到手心里你的名字,就一定不会伤害你!”说着,他退后两步,突然动手,极认真的在自己手心里刻上‘祈心’二字。 祈心被他的动作所震撼,看着他不断流血的手,眼泪花不停涌动。 这一刻,她是真的被褚良感动了。 南欢的事,自然没有再提。 王府,洛神苑。 陆如意也听抱月说了南欢的事。想到小姑娘被人一脚踹死,还被挂到城楼上暴晒。内心充满了同情,对褚良,除了怨恨,又添几分鄙视。 晚上,孟邑谌过来用晚膳。 陆如意便问他,“褚良这种人,祈心跟了他能幸福吗?” 这问题,孟邑谌不好直接回答。默了会儿,勾唇道,“在旁人眼里,本王也不是个好人。”可偏偏对你,费尽心思,温柔至极。 陆如意叹了口气,“可能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孟邑谌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用完膳,两人出去消食,鱼池边,陆如意突然问,“府里真的养了食人鱼吗?” “你不信?”孟邑谌侧首看她,“那择日不如撞日,本王今儿个便带你去见识一番。”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两人带着几个侍卫和抱月往水流尽头走去。 沿途经九曲十八弯,各种亭台楼阁,终于在一刻半钟后,停在一片碧色的深潭旁。 孟邑谌道,“食人鱼便养在这里面。” 陆如意趴在栏杆上,试图寻找那些鱼的踪迹。 身后传来孟邑谌的询问声,“你若不怕血腥,本王可以让你见识下它们争食儿的场面。” “好啊!”陆如意一脸期待。 孟邑谌便吩咐初九去抓一只活鸡来。 初九领命,很快就抓了一只个头颇大的红冠公鸡回来。在孟邑谌的示意下,往水里一扔。 下一刻,只见一片黑影向公鸡窜去。公鸡扑腾没超过三下,就被那些个头巨大的黑鱼分而食之。 水面登时被染红。 陆如意看的目瞪口呆。良久后,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了句,“好想把褚良扔下去啊!” 正文 044 祈心求情,孟邑谌拒绝 孟邑谌听到她这么说,唇角微微翘了下。很满意她现在对褚良的态度。不过很快,又见她皱起眉来。 “怎么,突然感觉舍不得?”他靠近她,打趣了一句。 陆如意侧首,仰面看着他,拧眉道,“我是在想,要是真将褚良扔进去,祈心会不会带着孩子来投奔你,而你欠着她的情,又会不会……” “她想都别想!”孟邑谌听陆如意提起祈心,登时变了脸,几分生气、几分不悦的看着她,道,“本王岂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陆如意你听好了,今生今世,本王只会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你,旁的女人,便是有再多花样,本王也不会放在心上。” “王爷,但愿您说话算话。”陆如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意思很明显,别承诺的顺溜,到时候祈心一出现,一哭一诉衷肠,你有舍不得,一来二去,再给旧情复燃了。 孟邑谌将她拥进怀中,枕着她的发心道,“你放心,本王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陆如意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两人又在鱼池边呆了会儿,天色黑透,华灯满院,才相携往回走去。 回到洛神苑,陆如意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道,“王爷,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能不能将南欢的尸体从城楼取回,让她如土为安。” “你是觉得愧疚?”孟邑谌停下脚步,打量她的表情。 陆如意点了点头,“主意是我出的,说到底,也是我害了她。” 她从来没想到褚良会这么残忍的对待一个伺候过他的女人。 整整三年半的感情,就那样不堪一击。 一脚便夺了她的性命。 孟邑谌看透陆如意的想法,点头颔首道,“我会让人将她救下。” “有劳王爷。”陆如意扬唇,苦涩一笑。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大早,孟邑谌进宫处理政事。 他刚一进政事堂,京兆尹沈邛就上前禀告,将褚良与南欢一案娓娓道来。 措辞间。对他的立场颇为怀疑。 孟邑谌听完后,目光幽深的看向褚良,“你,有什么话说?” “回王爷,下官并不知那女子就是南欢,只当她是南陵府中的婢女,她也说了,自己叫做梁欢。”褚良拱手,明明白白的解释。 孟邑谌又看向京兆尹,“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褚良是知情的?” “回王爷的话,人证南欢已被褚将军所杀,臣并未找到其他证据。” “平康巷梁府。你可搜过?” “梁府昨夜走水,臣还没来得及派人搜,那里边是一片断壁残垣。” “断壁残垣未必没有证据,你现在便带人去查证……至于褚良,事情查清楚前,不得离开政事堂。” “是,王爷!”京兆尹和褚良同声应是,一个转身退下,一个表情讳莫如深。 褚良是真的没有想到孟邑谌会插手此事,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的死紧。 孟邑谌扫了他一眼,继续与其他朝臣议事。 正商讨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孟邑谌脸色一黑,让侍奉茶水的宫人出去查看。不多久,宫人回来,跪地禀道,“王爷,是荣王府的公子有要事求见。” “让他进来!”孟邑谌松口。荣王是先帝皇叔,他的皇叔祖,辈分高,年纪大,一向不理朝事。他家的公子,说起来还要叫他一声堂兄。 这么近的关系,自然不好甩脸子。 很快,一个身穿竹青袍子、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公子进来,对着孟邑谌拱手。称道,“堂兄,叨扰了。” “阿离,有什么要事,直说吧。”孟邑谌单刀直入主题。 孟离也不客气,清了清嗓子,稍作酝酿,道,“是这样的,今日晨起,祖父出去遛鸟,突然碰到几位故人……那些故人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都缺胳膊短腿,但是却没有安享晚年,而是在天桥底下卖艺,祖父问过后才知,原来朝廷给他们的抚恤金,一笔都没有发到他们手上。祖父气的不得了,这不,直接将他们接回到了王府,然后急赤白脸的吩咐我进宫来向堂兄禀明,请堂兄看在你昔日也上过战场的份上,给那些老兵一个公道。” “竟有这种事?”孟邑谌脸色阴沉,像是初次听说一般,整个人突然肃冷起来。 孟离亦认真点头,“那些老兵就在荣王府祖父院里,堂兄若有疑问,可以随时去查证。” “嗯,这事本王记下了,一定会会从重处罚,给那些老兵一个公道!”孟邑谌幽冷的目光从各个武将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褚良脸上,一字一句道,“毕竟连伤残士兵的抚恤金都贪的官吏,已经不配称之为人了,他们都是……畜生。” “堂兄说得有理,不知我能否帮得上忙?” “你若无事,便去查查,那些老兵都是哪位将军手下的兵,又是在哪场战争中受的伤!” “启禀堂兄,这些祖父已经问清楚了,那些老兵都称自己是……褚良褚将军带过的兵……至于受伤,则是在三年半前,攻破羌国都城时。” “褚良,你又有什么话说!” 孟邑谌将目光移到褚良脸上,猛地一拍桌子,震怒道。 褚良被他气势所压,当即跪倒在地,“回禀王爷,这事下官并不知情。” “你不知情?”孟邑谌冷笑,“你堂堂主帅,他们为你拼命。拿自己的血肉之躯替你挣来功劳,加官进爵,你竟然说你不知情,褚良,你太让本王失望了!来人,将褚将军带下去,脱去官服,打入天牢!待何时案子审清,何时再另行判决!” “是,王爷!”他话音一落,立刻有侍卫跑进来,要捉了褚良走。 褚良捏紧了拳头,颇有气势的看向孟邑谌。 若说此时。他还拎不清孟邑谌的态度,那他这半辈子就白活了。 他竟然……是要替陆如意出气。 孟邑谌不可置信的与他对望,眼中充满失望。 他以为他和他一样,是将祈心放在心上的,今生今世,都只为那一个女子而活,可没想到,短短数月,他竟然就变了心。 一时间,他是又惊愕又困惑。内心复杂极了…… 侍卫见他不语,自是不敢妄动。 孟邑谌见状,喝了一声,“还不将人带走!” “是。王爷!”侍卫答应一声,硬着头皮上前,左右抓住褚良胳膊,带他离开。 褚良出门之前,回头看了孟邑谌一眼,眼神嘲讽至极。像是嘲笑他竟然看上他不要的女人,又像实在嘲讽他对祈心变心。 孟邑谌在他走后,冷笑一声,吩咐孟离,“你方才给的证据还不够,再去查,一定要差个水落石出,底儿朝天!” “是。堂兄。”孟离领命离开。 当日中午,将军府就收到褚良被关进天牢的消息。 老夫人叫来祈心,与她讨主意。 祈心大概猜得出,这都是孟邑谌的手笔。 目的自然是替陆如意报仇。 当下,心中也十分为难,轻抚着小腹,道了句,“要不,我们再等等,待事情明朗些再行决定?” 老夫人心疼儿子,自然不肯。心里想骂祈心红颜祸水,克到了褚良,但是想到她腹中的孙儿,又不敢太过分。 摆了摆手,让她回去歇息,办法她来想。 一个时辰后,老夫人出现在天牢外,给牢头塞了一锭金子,表示想见儿子一面。 牢头贪财,自然不会拒绝,恭恭敬敬的将老夫人请了进去。 天牢最尽头的单间里,褚良正坐在榻上看兵书。 乍听到脚步声,一睁眼,老夫人含泪的面容就映入他眼帘。心一慌,丢掉书,站起身来。上前去隔着牢门激动道,“娘你怎么来了,天牢里阴暗潮湿,你身体不好,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这不是担心你嘛!”老夫人含泪说着,“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儿子刚娶了亲,洞房当夜就被派去西北保家卫国,提心吊胆了几个月,好容易回来,刚有了孙子,你又被关进天牢……你说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娘,是儿子的错。”褚良被老夫人说的红了眼眶,隔着栅栏握着她的手,动容道,“但是您相信,儿子是无辜的……您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出去的。” “嗯,娘相信你。”老夫人说着,又抬手擦了擦眼泪。 褚良是真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一直在劝她赶紧走。 老夫人没办法,只能听他的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出了天牢,一上马车。她立刻擦干眼泪。然后将帕子里,褚良写给她的小纸条取出来,展开。 只见上面言简意赅的写着:京兆尹沈邛留不得,宋义留不得,另请祈心去摄政王府求卢氏。 老夫人看完后,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精神,立刻将纸条化进水中,跑的发软成破絮,然后倒到了车外。 回到将军府。 她第一时间安排了孟邑谌交代的前两件事。 然后去了祈心房里。 她过去时,祈心正在做绣活。 看见她进来,忙起身请安。 老夫人看在孩子的份上,免了她的礼,然后将褚良交代的最后一件事说了一遍。 祈心听完后,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惊愕,“让我去求如意姐姐?” “不错,良儿是这么说的。” “可是……当日那药,是我亲自喂给如意姐姐的,她现在定然恨死我了。”祈心并不想去,便随意找了个借口,脸上表情,十分为难。 老夫人叹了口气,也不想勉强她,便道,“不想去就算了,我亲自走一趟吧。”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有‘褚’标志的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外。 老夫人下了车,递上自己的名帖,请门子通报给陆如意。 门子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对老夫人是有些看不上的,但无奈人家身份太高,只好按着规矩通传。 洛神苑里。陆如意乍一听将军府老夫人求见,心里惊讶极了。 她以为,以那两人的尿性,会是由祈心出面呢,没想到来人却是老夫人。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确实该老夫人来。 毕竟祈心已经怀孕了,那肚子里揣的可是褚家的长子。 来王府求她,可是担着很大的风险。 老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年纪大,身子骨差。她要是敢折腾,那绝对是说晕就晕,说病就病。传出去了,那毁的可是她的名声。 不过即便如此,陆如意还是让抱月去请老夫人进来。 一刻钟后,老夫人进了洛神苑。 陆如意当时正坐在罗汉床上,假镇定的玩围棋。看见她进来,只用眼尾扫了她一下。 下一刻,老夫人可怜巴巴的跪倒在地,轻声啜泣。 陆如意没想到她一进门,就直奔主题,稍稍诧异了下,终于肯正眼看她。故作惊慌道,“褚老夫人,您怎么来了,还跪在这里……抱月,还不扶老夫人起来……” “是,夫人!”抱月听到陆如意的吩咐,立刻上前,要将老夫人扶起来。 可老夫人却不愿意,用力将自己的胳膊从抱月手中抽出来,哭道,“如意,算我求你了,你跟王爷求求情,求他放过良儿,好不好!” “放过褚良?”陆如意下了罗汉床,一步一步朝老夫人走去,半蹲下身,与她平视,一脸疑惑的问,“褚良怎么了?他不是刚班师回朝,正风光得意,怎么会需要我来救?” “你、你真不知道?”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向陆如意。 虽然心里不相信她不知情,但是行动上,还是很快将褚良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 说完后,又用力抱住她的腿,痛哭流涕道,“如意,就算你和良儿现在不是夫妻,可你们毕竟有十年的感情,我求求你,你救救他好不好……只要你救了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老夫人,你别这样!”陆如意有些艰难的抽回自己的腿,叹息道,“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官场上的门道完全不懂你求我,还不如直接去求孟邑谌。” 求孟邑谌?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半晌才反应过来,孟邑谌就是摄政王。 不禁白了脸,“你竟然敢直呼摄政王的名讳!” “这有什么不敢!”陆如意淡淡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着淡淡的讽刺,稍顿,又道,“老夫人您去求孟邑谌,可能不会太顺利,但是祈心姑娘就不一定了,我曾经听王爷说过,他受过祈心姑娘一饭之恩,所以如果祈心姑娘肯出面,那王爷一定会给她几分薄面的。” “此话当真?” 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夫人激动的问。 陆如意点头,“这是王爷亲自跟我说过的。” “你最好不要骗我!”老夫人抬头看着陆如意,不知哪根弦没搭对,突然变了脸色,道,“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耽误了我救良儿,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自然不骗你。”陆如意说完,给了抱月一个送客的眼神,抱月会意,喊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将老夫人拖了出去。 老夫人一直被拖到洛神苑外,才被松开。 她轻轻拍打了下身上衣服,抓住抱月问,“你们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们夫人从来不说假话。”抱月是陆如意的人,自然向着陆如意,毫不客气的说道。 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下微松,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出了王府大门,上了将军府的车子。 她靠在榻上,将禇良通过纸条交代给她的事又琢磨了一遍,然后发现,最后一件事,其实是有些猫腻的。 不说别的,就说祈心和陆如意的关系。那是情敌啊! 一个女人,怎么会帮自己情敌的忙。 褚良那么聪敏,定能想到这一点。 那么既然他想到了,又为何要祈心去求陆如意。 事到如今,她想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的本意不是让祈心去求陆如意,而是让她去求摄政王。 之所以写成陆如意的名字,不过是怕她这个做娘的多想骂了。 这般思量着,老夫人心思总算清明起来。 回到将军府,立刻又去了祈心的院子,将事情交代给她,并威胁她,救不出褚良,就不要再回将军府来。 祈心看老夫人这架势,就知道她在洛神苑被欺负的不轻。 为了不触她的逆鳞,只好答应下来。 在老夫人离开后,特意沐浴熏香一番,然后才带着婢女离了府。往摄政王府赶去。 摄政王府,孟邑谌刚一进洛神苑,就听到祈心求见的消息。 陆如意当时就坐在他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孟邑谌正要说不见,结果陆如意却提前一步,道,“请进来。” 孟邑谌无法,只好听她的。 祈心很快被请到了洛神苑。 看到陆如意就那么大喇喇的坐在孟邑谌怀里时,心里有过片刻的不舒服。 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俯身拜道,“参见王爷。” “免礼。”孟邑谌说着,淡淡问了句,“你今日登门。是为何事?” “王爷睿智,会不晓得?”祈心眼里带了淡淡的讽刺,一字一句道,昂首道。 孟邑谌脸上表情就有些尴尬了,停了片刻,才道,“本王确实不知。” “那好,我就明说了,请王爷放过褚良。” “你知道他犯的是什么罪吗?” “不管什么罪,结果不都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儿吗?”祈心反问。言下也有另一层意思,就是褚良所犯的罪也有可能是孟邑谌捏造的。 孟邑谌混迹官场多年,如何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哼了一声,“你仿佛认定了褚良是无辜的。” “一个能用自己性命去保家卫国的人,总不会坏的十恶不赦。”祈心反驳。 孟邑谌脸上表情更冷,眼皮子一撩,“本王今日不妨告诉你,他不但包庇敌将幼女,将其收做外室,还贪墨伤残士兵的抚恤金给那女子挥霍!你说说,这样的罪名,你让本王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祈心你告诉本王!” 祈心也没想到褚良连伤残士兵的抚恤金都敢贪墨。一时愣在当场,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震撼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本王有必要骗你吗?”孟邑谌冷笑,“只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希望你明白,褚良这次的罪过,并不能轻拿轻放!” “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祈心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忧心忡忡的问。 孟邑谌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有些怕她动了胎气,已经到嘴边的实话到底没有一股脑说出,而是委婉道,“总不至于要了性命。” “那便好!”祈心认了命,朝孟邑谌轻轻一拜,正要转身离开,结果突然之间,身子却软了起来,眼皮一翻。作势就要晕倒。 孟邑谌捏紧拳头,最终还是无法冷眼旁观,用最快的速度起身扶住她,轻轻喊了声“祈心”。 祈心眼睛紧闭着,一副晕死的模样。 孟邑谌没办法,只好让人去传太医。 陆如意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站起身来,冲孟邑谌道,“只要不在洛神苑,你爱让她在哪儿养病就在哪儿养病。” “如意……”孟邑谌尴尬的看了陆如意一眼。 有种想将祈心扔掉的冲动。 但是扫到她紧闭的双眼时,又做不出。 微顿片刻,才想起喊了婆子进来,将人交给她们,并且嘱咐,“带去前厅,太医若说无事,直接送她出去,若是有事,开了药送出去。” “是,王爷!”两个婆子齐声应是,抬着祈心往外走去。 陆如意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心里有点儿小满意。 对孟邑谌态度也好了不好。 许久后,太医赶到,替祈心把了脉,开了安胎药,婆子听从孟邑谌的吩咐,将药方一折,便抬着她往外走去,将她送去了停在王府外的褚家马车上。 祈心一上车就醒了过来。 她捏着放在她身上的药方,骨节不停用力,直至成透明状。 “姑娘。”伺候她的婢女见她不对劲,轻轻询问了一句,“姑娘没事儿吧?” “我没事!”祈心将药方攥紧掌心里。 心下将陆如意恨的不行。 她倒没想到,不到半年时间,陆如意就能勾了孟邑谌的魂儿。 还真是本事的很。 正文 045 如意虐人,最是有一套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眼下这种情况也不算意外。跟孟邑谌相识近十年,她对他的了解不足十分也有七八分。知道他并非真正残暴、冷血之人。 不管起因如何,他当日既然要了陆如意,那么现在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这般想着,她的心绪才稍微平稳些。 回到将军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就等在门房处,一见她,立刻上前请安,“祈心姑娘,老夫人让老奴等着您,让您一回来就去南邱院。” “我知道了。”祈心答应一声,带着婢女随嬷嬷一起往后院走去。 南邱院在后院日头最好的东南角,也是整个后院最贵气的院子,祈心进去后,还未进门,在廊下就看到了翘首盼望的老夫人。 “祈心!”老夫人扫到她的身影,立刻走下台阶,朝她行来,到近前后握住她的手急切地问,“怎么样,王爷答应你放过良儿了吗?” “老夫人,我们进去说吧。”贪墨抚恤金收留敌将幼女一事干系重大,祈心自然不敢在院子里开口,径直扶着老夫人往里走去。 进了暖阁,又让伺候的婢女都退下,然后才跪倒在地,将褚良的罪行一一说出。 老夫人在京城贵圈混了这么多年,对政事说不上知之甚深,但也有几分敏感度,听祈心说完,整个人都愣住了。眼里储满了惊讶、伤痛和不可置信。 “糊涂啊!”她锤床低低切切的喊了一声。 褚家世代忠良,她以为褚良从小受长辈教育,也会成一员忠君爱国的猛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私下做出这种事来。 老夫人心里十二分的惆怅、复杂。 祈心见状,没敢再开口,只是安安静静的跪着。 老夫人想着褚良犯的事,也没功夫搭理她。 直到一刻钟后,才惊讶的喊了声,“心儿你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啊,地上凉,可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是,老夫人。”祈心垂眸应了一声,由婢女扶着起身,在一旁铺了软垫的椅子上落座。 老夫人端起手边的茶水呷了一口,目光在炕桌上来来回回游移。 在叫祈心起来之前,她终于明白,为何褚良会说沈邛和宋义留不得。 原来是……斩草除根,弃车保帅。 当晚,孟邑谌收到消息。 京兆尹遇刺。重伤,昏迷不醒。 褚良的副将宋义中毒身亡。 这手笔,孟邑谌无需多做思考,乍一听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亲自去了京兆府。 府衙后堂,寝室之中,沈邛脸色蜡白的躺在床榻之上,屋子里,弥漫着弄弄的血腥味和药味。 沈夫人守在榻边,嘤嘤的哭着,泪水沾湿整张帕子。 听人喊了声“王爷”,才弱柳扶风的站起身来,梨花带雨的向他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孟邑谌叫了声起,而后直接看向擅长治刀伤的周太医,沉声问,“如何,沈府尹可脱离危险?” “回王爷的话,臣已经用了最好的伤药极力救治,能否脱离危险,还得看沈大人的造化。” 他这话一落,沈夫人又是一阵伤心哭泣。 孟邑谌也皱起眉,“那你估摸着,他大概何时会醒?” “这……臣也说不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后天……” “嗯,在沈府尹醒来之前,你就留在沈府待命,记住,沈大人一有情况,立刻差人告知本王。” “是,王爷。”太医恭恭敬敬的躬身应是。 孟邑谌微微颔首,回身又看了沈夫人一眼,“沈府尹吉人自有天相,夫人莫要过于担忧。” “谢王爷关照,妾身省得。”沈夫人柔柔弱弱的福了下身,眉眼之间,一片盈盈。 孟邑谌勾了下唇。转身离开。 宋府,孟邑谌到的时候,仵作已经开始验尸。 负责此事的是大理寺狱丞崔兰峭。 崔兰峭也是崔太师府的公子,行四,不过却是庶出,跟嫡出的六公子崔兰屿根本没法比。 科举出身,混了将近十年,才到从五品。 见孟邑谌进了院子,他忙上前行礼。 孟邑谌摆手,冷声道,“崔狱丞不必多礼。” 崔兰峭抿唇垂首而站,“王爷怎么亲自过来了?” “宋义是云朝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阴谋算计下,本王当朝理政,自然得查明真相,还他一个公道。” “王爷说的是,宋将军的确死的很冤。”崔兰峭应和道。 孟邑谌抬抬眼皮,撩了他一下,没再说话。 一直等仵作验尸完毕,听完检验报告,才与崔兰峭单独进厅堂说了几句话。 说完,便离开了。 回到王府。 洛神苑里,陆如意已经睡下。 他想着自己刚看完沈邛和宋义,便没有留宿,而是回了前院。 前院书房,他刚坐下没多久,初五进来禀报,“王爷,南欢的尸体已经带回来了,在地牢中,您是否要亲自过目。” “不必,等风头过去,将她火葬,洒向曲江河便是。” 曲江河一路向西流,应该能送她到西北羌国。 初五颔首,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孟邑谌从前院直接进宫。 政事堂中,少了几个人,气氛低迷的很。不到一个时辰,孟邑谌便将所有政事处理完毕。 左右闲着也是无事,他干脆收敛心思,移步去了寿宁宫。 不管是陆如意腹中的‘孩子’,还是宋敏月和褚良的婚事,他都得给贵太妃一个交代。 拣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日吧。 这般想着,他脚下步子越发快。 寿宁宫,正殿。 贵太妃已经有几天没有看见孟邑谌,此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孟邑谌见贵太妃心情尚好,也就将陆如意的事儿直说了,道,“前段时间。如意回了将军府一趟,没想到竟被褚良灌了绝子汤。” “你说什么!”贵太妃一听绝子汤,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笑意,连呼吸都冷了,声音颤抖着质问,“你说……褚良给陆氏灌了什么……” “绝子汤。” 孟邑谌加重读音,又重复了一遍。 贵太妃听到,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孟邑谌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一时间也是慌了,一面让人去传太医,一面上前两步,抱起贵太妃往寝室走去。 进了寝室。他试图去掐贵太妃的人中。 连着掐了好几下,贵太妃终于悠悠转醒。 看见他,立刻又想起刚才的话题,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叹道,“谌儿,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孟邑谌被她哭的一脸懵逼。 被灌绝子汤的人是陆如意,怎么在她母妃看来,悲惨的却是他呢。 揣着这个疑惑,他安安静静的等贵太妃哭完,然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贵太妃听完,表示很伤感,红着眼眶看着她。有些鼻塞的问,“难道除了陆氏,你还愿意别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 这……自然是不愿意的。他已经答应陆如意,今生只要她一个。 “这不就对了。”贵太妃一副对他知之甚深的样子,抹泪道,“你对陆氏情有独钟,除了她,你根本不愿意幸别的女子,陆氏此番被灌了绝子汤,那你这辈子,可不就是子嗣无望了……”说着,贵太妃又悲伤的哭了起来。 孟邑谌叹了口气,听了半晌。才道,“有人及时换了药,如意并没有喝下多少,良太医说了,过上几年,她还是能怀孩子的。” “真的?”贵太妃有些不信,怕孟邑谌为了宽慰她而骗她。 “母妃若是不信,可以宣良太医进宫回话。”孟邑谌不愿多做解释,直接抬出良太医来。 贵太妃思量了片刻,终于肯相信。 接着,孟邑谌将话题一转,又说起宋敏月的婚事来。 贵太妃提起这事就犯愁。 原本她已经答应了宋敏月,要给她和褚良赐婚。 可没想到,赐婚前一调查,却发现褚良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叫祈心的女子,那女子还怀了褚良的孩子。 当然,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褚良真的特别喜欢那个祈心,为了她,连陆如意这个青梅竹马的发妻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说扇巴掌就扇巴掌,说灌绝子汤就灌绝子汤,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如此男人,宋敏月要是真嫁过去,可想而知过的会是什么日子。 贵太妃原本就凉着的心更是凉的彻底。 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敏月这孩子,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就一门心思的看上褚良那么个渣男,拉都拉不回来。” “要儿子说,还是崔六更适合表妹。”孟邑谌适时提议。 贵太妃眉头皱的更厉害,“可敏月不喜欢,一说要将她嫁给旁人,她就寻死觅活的。” “如此,儿子倒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让如意劝她,母妃兴许不知,如意劝人,最是有一套。” “唉,我反正是没办法了,你今日下朝时,就顺便把她带走吧,能劝的成最好,若是劝不成,就一直拖着……拖成老姑娘,总比被人欺负的连渣都不剩强。”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又陪贵太妃说了会儿别的,才离开。 当日傍晚,离宫时,他果然带了宋敏月走。 马车上,宋敏月兴致勃勃的问孟邑谌,“表哥今日怎么想起邀请我去你王府玩儿了,莫非,陆如意又要折腾我?”后半句,有几分打趣的意思。 “你想多了。”孟邑谌斜了她一眼,慎重道,“如意并非是非不分的女子,她跟你不同。” “表哥倒是护短。”宋敏月吐了下舌头,顿了顿,又抱怨,“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竟然惹得表哥你这么向着她,说是绝宠,都不为过。”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唇角微微一勾,道,“她有多好,你无须知晓,我知道就好。” “哼……”宋敏月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单字音。没再说话。 到王府后,孟邑谌将宋敏月直接带去了洛神苑。 他们到的时候,陆如意正坐在罗汉床上吃草莓冰沙。 宋敏月看见,咽了口口水,一副‘我也想吃,但是我偏不说出来’的模样。 陆如意懒得搭理他,直接将自己手里的玉碗递给孟邑谌,“王爷,来吃一口,解解暑气。” 孟邑谌本来不喜欢甜食,但偏偏陆如意笑的太甜,动作太殷勤。停顿片刻,还是接了过来,舀了一口,缓缓咽下。 宋敏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表哥,你不是从来都不吃甜食?” “凡事总有例外!”孟邑谌将冰沙递回给陆如意,然后在另一边坐下,看着她道,“你没成婚,不会懂。” “说得好像你成婚了一样!”宋敏月针锋相对,嘲讽的看着罗汉床上情意绵绵的两人。 孟邑谌听她这般说,眸光突然一冷。正要开口申饬她,结果陆如意却先一步开口吩咐抱月,道,“去给敏月端一碗冰沙,加玫瑰。” “是,夫人。”抱月得令退下。 不多久,就端着一碗冰沙回来,送到宋敏月跟前。 宋敏月眸光变了变,赌气道,“我才不吃你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下毒。” “爱吃不吃。”陆如意瞪了她一眼,低声骂了句,“给脸不要脸。” “你说谁呢!”宋敏月被她一骂。一下子炸毛了,撸起袖子,作势要跟她干一架。 陆如意撇了撇嘴,嘲讽她,“你能不能不要跟个大猩猩似的,一言不合就动手,女孩子加就该有女孩子家的样子。”说着,转头看向孟邑谌,眨了下眼,问,“我记得王府有个宋嬷嬷,以前在宫里时是礼仪嬷嬷,专门教导才进宫的秀女,要不,王爷让宋嬷嬷来洛神苑,好好教教敏月,不然的话,我怕她长到二十岁都嫁不出去。” “嗯。”孟邑谌应了一声,算是答应。 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宋敏月的意见。 宋敏月坐在一旁,气的头上都快冒烟了。 咔咔的磨牙,强忍着怒气道,“表哥,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从明天起,你就跟着宋嬷嬷学规矩,什么时候你嫂子满意了,什么时候才算学成。” “嫂子?”宋敏月反问。 孟邑谌看了陆如意一眼,意思很明显。 宋敏月咬紧了下唇,转身就要走。 但前脚还没迈出门槛,孟邑谌威胁的声音就到了,“你要是敢走,我明天便去崔府替你换了庚帖,一个月之内让你风光嫁入崔府。” “表、表哥,我只是坐累了,活动活动腿脚。”宋敏月转过身来,讪笑着讨好。 孟邑谌却一点都不客气的指着她道,“讨好我没用,你得讨好你嫂子。”她的一句枕边风,比你一百句哀求都管用! “是,嫂子!”宋敏月目光犀利的看向陆如意,眼神里全是刀子。 陆如意微笑着接下,朝她慈爱一笑,“俗话说长嫂如母,敏月乖,嫂子一定好好照顾你。”说完,得意的朝她一笑。 宋敏月都快被气炸了!但是偏偏不敢反抗,只好咬牙切齿的微笑。 孟邑谌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有心恩威并施,便向陆如意道,“今晚,你亲自下厨做几道菜,算是庆祝你和敏月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没问题。”陆如意点了点头,跟着,又扫了宋敏月一眼,问她,“你喜欢什么口味?” 宋敏月对她的示好,十分的不习惯,犹疑了半天,才横冲冲道,“酸甜,我最喜欢酸甜。” “得了,我这就去给二位做菜去!”陆如意说着,便下了榻,往外面的小厨房走去。 她一走,宋敏月立刻蹬蹬蹬的跑向孟邑谌,神秘兮兮的问,“陆如意真会做菜,表哥你确定她做的菜不会把人吃死?” “……”孟邑谌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目光危险的盯着她看了许久,而后一字一句道,“你再敢直呼你嫂子的名字,就把长嫂如母抄上一千遍……记得,是籀文。” 最后两个字音落下,宋敏月差点扑倒在地。 一千遍就算了,还要籀文体,谁不知道,籀文是最难描的,一千遍,以她的速度,怎么都得抄上一个月。 这般想着,她巴掌大的笑脸当即垮了下来,低眉顺眼道,“我知错了,以后一定尊敬长辈,再也不直呼嫂子闺名了。” “知道就好。”孟邑谌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宋敏月差点倒在地上。 兄妹两人正打闹着,有婢女端着菜走进来。 先是四个凉菜,尖椒皮蛋、醋泡花生米、凉拌黄瓜金针菇、橙汁瓜条,再是三个热菜,糖醋里脊、塘坝鱼、菠萝咕噜肉,最后一盆汤。豆腐鱼头汤。 宋敏月离老远就闻到香味,不由瞠目,“没想到陆……嫂子的手艺还真不错!” 说着,人已经到了饭桌边。 两人一前一后落座。 没多久,陆如意从外面走近来,看了眼宋敏月,笑着道,“尝尝,合不合胃口。” “唔……”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如意这么客气,宋敏月也不好意思故意针对她,低下头,将筷子探向糖醋里脊。吃完后。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瓮声瓮气道,“还不错。” “那就多吃点儿。”陆如意说着,也落了座。 孟邑谌第一时间给她夹了块鱼肉。 陆如意抿嘴微笑,也给他舀了一勺醋泡花生米。 一顿饭吃的还算尽兴。 用完膳,婢女撤了杯碗盘碟。 三人出去消食。 很默契的,都没有谈到褚良,话题尽量保持在陆如意的厨艺上。 不止孟邑谌,就是宋敏月都很好奇,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那么会做菜。 陆如意还是那句话,“喜欢吃,就按着自己的口味瞎做呗,慢慢的功夫就深了。” “那……嫂子可以教教我吗?”宋敏月不好意思的问。 陆如意瞄了她一眼,“可以啊!”谁让你是褚良唯一的妹妹。 “真的吗?” “不过得交学费。”陆如意一双眼笑成月牙儿。跟她开玩笑。 宋敏月却当了真,“那得多少银子?” 陆如意笑了笑,顺着她道,“也不多,一道菜一千两。” “……这么贵……”宋敏月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还不够学三道。当即失落起来。 陆如意见状,也不好再逗她,便道,“看在你是孟邑谌妹妹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便宜点儿。” “那得多少?” “一百两吧。” “成交!”宋敏月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几天就先学五道!” “不急!”陆如意将银票推了回去。 宋敏月表示很惊讶,“嫂子这是什么意思?” 陆如意猥-琐一笑,“什么时候你先把规矩学会了,再学做菜。” “这……” 宋敏月突然有种杀人的冲动。 枉她对陆如意的印象有所改观。没想到,她还是那么黑。 但是偏偏她表哥向着她,听她说到学规矩,立刻附和起来,“确实应该先学规矩,明日一早我就让宋嬷嬷来洛神苑侍奉。” “那我便替敏月先谢过王爷了!”陆如意欢快的福身。 孟邑谌扶起她,上半身往前探了探,“该回去了。” “这么快?” “走吧!”孟邑谌说着,牵起她的手,便往回走。 宋敏月认命的跟在后面。 经过一个岔路口时,孟邑谌突然停步。回头问宋敏月,“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们…… 宋敏月硬生生的被塞了一把狗粮,半天缓不过神来。 等她反应过来,那两人早已经闪进了洛神苑。 “哼!”她跺脚,撅着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暗暗将孟邑谌和陆如意骂了无数遍,有异性没人性! 再说孟邑谌和陆如意,两人沐浴完后,却没有做某种不可言说的事情。而是相互给彼此通发。 陆如意先给孟邑谌通了一百次,轮到孟邑谌给陆如意通时。他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问,“你对敏月,态度怎么突然就变了?” 陆如意听他这么问,叹了口气,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宽容的说道,“她是你的妹妹啊,也就是我的晚辈,晚辈犯了错,做长辈的总得给她改正的机会不是?……庆幸的是,她还改的过来……” 正文 046 总有女人觊觎王爷 这语气,真是老气横秋得很!孟邑谌忍不住轻笑,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不过比她大个两三岁,你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不然呢?”陆如意扯了下唇,看着镜子里的他,一脸的无奈,“继续跟她闹,让你夹在中间两厢为难么?” 听她这么解释,孟邑谌笑容弧度更大,得意道,“原来你是为了本王。” “……” 陆如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随意把玩着桌上的玉簪步摇,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那个古往今来,逼疯无数男人的‘落水’命题。当即莞尔一笑,抬头看着孟邑谌的眼睛,不怀好意的问,“王爷,假如我和贵太妃一起落水……王爷你会先救谁?” 先救谁? 孟邑谌透过镜子,捕捉到她眼里那一丝狡黠,想都不想,直接道,“自然先救你,母妃身边的侍卫和婢女都会凫水,而你身边的抱月不会。” 陆如意没想到他会给出一个这么有理有据的答案,一时间有些失望。顿了顿,又换了个说法,问,“那要是有人同时绑架了我和贵太妃,你先救谁?” 同时绑架他的母妃和他的女人? 孟邑谌将这个假设在脑中过了一遍。脸色突然一冷,沉声道,“母妃是堂堂贵太妃,谁敢进宫去绑架她!”语气里,冷意十足。 陆如意不悦,“我只是假设,你要不要这么上纲上线!” “所以呢?你不就是想知道在本王心中你与母妃谁的分量更重,你直接问本王便是。绕那么大的圈子做什么!”也不嫌累得慌。孟邑谌在心里吐槽。 陆如意面上有几分挂不住,哼了一声,硬邦邦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想为难你罢了!”谁知道你这么较真。陆如意生起闷气。 孟邑谌见状,也无心再替她通头,直接把犀角梳往梳妆台上一扔,突然弯腰抱起她,就往床榻方向走去。 陆如意心中一惊。在他肩上拍打起来,“你干什么!” “干-你。”孟邑谌言简意赅的回答。 陆如意脸上一红。 孟邑谌已经就势将她压倒。 贴着她的侧脸,啃咬着她嫩生生的脖颈,道,“与其胡思乱想、没事找事,还不如一起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他话落,下一刻,在陆如意的尖叫声中。床帏被放了下去…… 次日醒来,孟邑谌已经不在。 陆如意扶着腰下床,洗漱,打扮。 接着让抱月传了早膳,她刚扶着腰坐下,房门口,宋敏月利落的跨过门槛,风风火火的走到她对面坐下。 “你怎么来了?”陆如意有些惊讶。 宋敏月自顾自的盛粥,舀了多半碗,才道,“一个吃早膳没意思,就过来和你一起吃。” “唔……”陆如意哼了一声,低头接着吃。 宋敏月见她恹恹的,顺便问了句,“你今天精神怎么这么差?” “熬夜——”陆如意拉长音调,幽怨的说道。 宋敏月皱眉,“为什么熬夜?” “——等你成亲之后就知道了。” “假神秘!”宋敏月领悟到她话里的意思,一脸的不屑,“不就是生孩子,你真当我不懂!” 陆如意确实没想到她会懂这么多,一脸怔怔,“你还真懂?” “那可不!”宋敏月悄咪咪的往前探了探头,“这些,金笔书生的话本子里都有。” 金笔书生?话本子? 陆如意有几分明了。 感情这丫头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心下轻笑,过了会儿,也暗搓搓的往前探了探,问她,“金笔书生是什么人?” “他可是京城当下最热门的话本子写手!”宋敏月兴冲冲的说,“怎么,嫂子你也感兴趣,偷偷告诉你,他的话本子可是分两种的。一种是在市面上流通,三百文就能买一本的故事版,还有一种只在私下售卖,是带插图的……一本最少要二两银子……这本子,我平常可不外借,不过要是嫂子你喜欢,我送你几本如何?” “那敢情好!”陆如意正愁没乐子打发这过剩的空闲时光,一听宋敏月乐意帮她。立刻笑成一朵儿,承诺,“你把书给我,我今日晚膳再给你做几道菜,保证你没吃过。” “行!”宋敏月答应的痛快。 不过须臾,又为难起来,“那宋嬷嬷那儿,嫂子能不能……”放个水? “没问题!”陆如意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浑身都冒着诚意。 宋敏月终于把学规矩这事儿给了了,心情不由大好,愣是多喝了一碗粥。 用完早膳,陆如意带着抱月出去消食儿,宋敏月则去了她的私宅,去拿承诺给陆如意的话本子。 半个时辰后,两人在洛神苑陆如意的寝室碰面。她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将厚厚三本书塞给陆如意。让她验货。 陆如意打开一看,哎呦卧槽,光看封面,就足够劲爆了。什么《寡妇门前桃花开》、《霸道将军的小娇妻》、《狼-性王爷轻点儿爱》……真的是,太合她的胃口了。 想着以后漫长的白日有了消遣的东西,陆如意笑的见牙不见眼,勾着宋敏月的肩膀道,“敏月,你可是我亲亲的表妹,以后再有这种好书,可不能独吞,一定要记得给我留一份啊!” “嫂子放心,下次金笔书生再出了新作,我一定买双份!”宋敏月承诺。 陆如意满意的点头,一副“表妹你很有前途”的模样。 …… 当晚,孟邑谌再来洛神苑。就看到陆如意和宋敏月亲如姐妹的模样。 欣慰之余,有些困惑。 宋敏月见她表哥皱眉,开口关心了句,“表哥怎么了?” “没什么。”孟邑谌弯了弯唇,他只是想起,陆如意和宋敏月当日在王府门口干的那一架。继而又想起他给陆如意的那一巴掌。 一时间,有些后悔,又有些感慨。 若是知道自己现在会这么在乎她,他当初就算怄死自己,也不会动她一根汗毛。 陆如意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逮着他追问,那顶宝冠到底是什么来历…… 用完膳,宋敏月麻溜的离开,省的当电灯泡。 陆如意则由孟邑谌陪着出去散步。 水榭花厅里,两人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一面乘凉,一面说起狱中的褚良。 陆如意看得出,一切都在孟邑谌把握之中。便掠过过程,直接问他,“褚良这回……会是什么下场?” “罚俸、降等……最坏也就是五十大板。”孟邑谌想了想,说道。 陆如意皱起眉,“真是便宜他了。” “褚家数代忠烈,现只余他这一条血脉,除非是犯了造反的大罪!否则是不可能累及性命,牵连阖府的。”孟邑谌解释。 陆如意点头表示明白。 这就是钟鸣鼎食的勋贵之家。 即便杀了人,枉了法,也还是能在祖宗的荫庇下,死里逃生,继续享受泼天的荣华富贵。 孟邑谌知道她失望,但是中间夹着一个祈心,他也不能向她保证什么。 三日后,沈邛终于转醒。 周太医第一时间请了孟邑谌过去。 封闭的房间里,沈邛气息微弱的交代,“在书房……常青树的花盆里,有敌将幼女南欢亲写的手札,指正褚良……的确是有意包庇……” “本王省得!”孟邑谌潭目一深,侧首给初五使了个颜色,初五得令,立刻转身离开。 沈邛仍望着孟邑谌。两眼之间一片浑浊,低声哀求,“下官、下官若是好不起来,请王爷代为照顾下官的夫人。” 孟邑谌没想到沈邛会提出这么个要求,瞳孔微缩,安抚他道,“你的刀伤并不致命,有周太医在。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的夫人,还是要由你来亲自照顾。” “王爷……”沈邛听孟邑谌拒绝,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试图伸手去抓孟邑谌的袖子。 孟邑谌退后半步,将周太医宣了进来,让他替沈邛诊治。 周太医听到吩咐,忙上前,取了脉枕替沈邛搭脉。 沈邛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就像陈旧的风箱一样,撕拉撕拉的。 最终,到底没能熬过去,在周太医把完脉之前,就停了呼吸。 周太医握着沈邛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才松开。一脸悲痛的跪倒在地,向孟邑谌告罪,“下官有负王爷所托,请王爷治罪!” 孟邑谌没搭理他,他看着沈邛到死都合不上的眼睛,握紧拳头,心中微微触动,问周太医,“你可知沈府尹的妻子?” “沈夫人?”周太医皱起眉来,回想片刻,低着头开声道,“眼下这位沈夫人并非沈大人原配,而是三年前新娶的填房……是以年龄上小了沈大人不少,才二十一岁。” 怪不得!孟邑谌想起他初次见沈夫人的模样,心道,怪不得她那么年轻,原来是继室! 这般想着,他更是不解。 沈邛为何要将如此貌美年轻的继室娘子交给他照顾。 按理来说,沈夫人是应该受沈家宗族庇护的,或是沈家宗族不肯庇护,回娘家另行改嫁也行。 为甚,偏偏要交给他照顾。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深层理由。 念及此,他不由皱起眉来。犀利的目光在沈邛的尸身上来回逡巡。然后瞳孔突然一缩,将目光移到周太医身上,寒声质问,“你不是说,沈府尹要是能醒过来便无碍,为何他刚一醒过来,却又赴了黄泉?” “这……臣也很疑惑!”周太医趴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按理来说,沈府尹能醒过来,又用了膳,应该是好起来的,可……臣也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就……就咽气了!” 孟邑谌听他这么说,皱眉沉思良久,而后沉声问,“你说沈府尹在本王来之前,还用了膳?” “是啊!”周太医点头。“沈府尹昏迷了三天整,一醒来就喊饿……刚好这时府中侍妾做了他最喜欢吃的鸡丝粥,他便用了一碗。” “那鸡丝粥你可有查看?” “……”周太医一脸懵逼,脸色突然一僵,吞吞吐吐道,“臣并未想过要防备沈府尹的侍妾!” “蠢货!”孟邑谌骂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开。 外面,初五和初九并排而立。 见孟邑谌出来。初五给了他一个事情办妥的眼神。孟邑谌面无表情的颔首,吩咐初九,“去刑部请林尚书来。” “是,王爷。”初九一句话不多问,直接飞身离开。 一刻钟后,刑部林尚书赶到。 行过礼后,孟邑谌带着他进了沈邛寝室,然后将沈邛的状况说了一遍,并将此案交到他手上。 林尚书与沈邛同司刑狱,素有合作,也痛惜他的骤然离世,当即放话,一定要尽己所能,查清事实真相,还沈邛一个公道。 孟邑谌听他说完,正要开口再给他一些提示。结果外面突然嘈杂起来。 孟邑谌带着林尚书和周太医往外走去。 一出门,便听初五禀道,“沈府宋侍妾上吊死了。” 周太医闻言,顿时一骇,看向孟邑谌,满头虚汗的禀道,“宋侍妾,就是给沈府尹鸡丝粥的那个侍妾。” 那就是真有猫腻了! 孟邑谌冷笑一声,吩咐林尚书。“务必一查到底,要是查不出,你这尚书也算做到头了!” “是,王爷!”林尚书颤声应是,顿觉压力颇大。 孟邑谌讳莫如深的扫了他一眼,跟着,又看向初五,吩咐,“去请沈夫人,随本王一起回王府,毕竟本王答应沈邛,要替他好好照顾他的夫人。” “是,王爷!”初五硬着头皮离开。 孟邑谌扫了林尚书和周太医一眼,“你们二人便留在沈府,何时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何时再离开。” “是,王爷!”两人同声称是。 跟着,目送孟邑谌阔步离开。 马车上,孟邑谌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外面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接着,沈夫人踩着车梯上了车。 “妾身给王爷请安。”撩开帘子后,一身素白孝服的妙龄女子福身行礼,那柔柔袅袅的模样,像极了春日里刚长出嫩芽的柳枝。 正文 047 捉住王爷心,得先抓住他的胃 孟邑谌抻着腿,斜倚在榻上,看了她一眼,声线沉稳,毫无波澜道,“沈邛临走前,请本王代为照顾你,不知夫人是否愿意随本王回王府,让本王好生照顾你?” 沈夫人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色,本就瘦削的面庞越发清绝,似芙蓉泣露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欲说还休的劲儿。 孟邑谌见她这般模样,又往后靠了靠,面上露出一抹不耐,反问她,“这么说,你是不愿意?” “王爷好意,向兰不敢拒绝!”沈夫人见孟邑谌面上有不悦一闪而过,忙出声反驳,道,“只是妾身夫君新丧,妾身作为沈府的太太主母,总要替他操办后事,安顿府里一众家仆……” “所以。你的意思是?” “能否等夫君入土为安,害他的凶手伏诛,妾身再去投奔王爷?” “你的闺名是向兰?”孟邑谌没理会她的提议,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沈夫人听到,面上隐隐泛红,低头道。“妾身娘家姓龚,单名一个倩字,向兰是及笄之时,族中长辈起的小字。” “嗯。”孟邑谌哼了一声,表示明白,随后又道。“你先回去吧,一切就按你说的办。” “谢王爷!”沈夫人福身又拜了一下,而后,才转身下了马车。 孟邑谌目送着她离开。 若说初时只是有三分怀疑,那么现在,他有八分怀疑。沈邛的死和这位沈夫人是有关联的。 这般想着,他冷哼一声,吩咐马车外随行的初五,“去查沈夫人的底细!” “是,王爷!”初五答应了一声,策马离开。 孟邑谌吩咐车夫,驾车去大理寺。算着时间,崔兰峭那里也该有消息了。 大理寺牢房,孟邑谌没有让人通报,直接入内。 火刑室中,尽是皮肉烧焦的味道。孟邑谌微微皱眉,看向刑架上胸口还在冒烟的犯人,轻轻咳了一声。 下一刻,崔兰峭回头,匆忙而恭敬的向孟邑谌行礼。 孟邑谌摆手示意他继续。 崔兰峭冷冷勾唇,拿起一块烙铁,再次向犯人靠近。 犯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烙铁在犯人鼻端附近停下,崔兰峭看着他,寒声询问,“你说,我是该烫你的鼻子,还是你的眼睛……”说着,烙铁又往前移了几分。 犯人被烙铁上腾起的热气灼伤。眼睛周围立刻起了水泡。他想到自己的眼睛可能会被烫瞎,浑身都颤抖起来,最终到底还是承受不住,大声尖叫道,“别烫我,别烫我。我招就是了……” “说吧。”崔兰峭将烙铁往火盆里一扔,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犯人。 犯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药是我下到宋将军饭里的,指使我的人是褚老夫人。” 褚老夫人,就是褚良的母亲。 崔兰峭下意识的看向孟邑谌。孟邑谌面无表情的吩咐。“审问清楚,让他画押!” “是,王爷!”崔兰峭躬身应是,孟邑谌负手离开…… 回王府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祈心究竟是看上了褚良哪一点。为何一定要非他不嫁,还有陆如意。当初也是一心一意,视褚良为心头肉,眼中珠。 她们眼都瞎吗? 放着俊美无俦,又位高权重的他不爱,却非要恋慕一个渣男。 褚良那厮。一颗心明明比谁都黑。 这般想着,他不禁为祈心的未来担忧。 回到王府,孟邑谌先去了前院梳洗,收拾的整洁利落了,然后才往洛神苑走去。 洛神苑,他到的时候,陆如意正靠在罗汉床上的大迎枕上看书。 大中午的,孟邑谌也没让人通报。直接撩起帘子就进来了。 他步子大,走的飞快,以至于陆如意刚刚发现他进来,手里的书就被他抽了过去。 “看什么呢!” 她听到他笑着问,身子默默往后缩了一下,心虚道,“没什么。”说着,还想把书抢回来。 奈何孟邑谌个子高,反应又迅速,见她伸手,直接转了半个圈,然后将手上的书大概翻了一遍,突然沉脸,往炕桌上一扔,发出重重一声响,斥责道,“本王不在,你就看这个!” 陆如意听得出,他这是生气了。忙将书搂回来,看着他温温吞吞的解释,“这不是闲的无聊嘛,你一天都不在,我又不会刺绣女工……总不能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打盹。” “你倒委屈上了!”孟邑谌不悦,正要教育她以后不能再看这种下-流书生写的下-流话本子,结果话将出口时,却突然想到另一个惩罚她的法子,道,“既然你这么无聊,那以后王府后院一应庶务便交给你打理。” “把后院交给我打理?”陆如意愣了一下,“这算是管家。还是当家主母?” 孟邑谌轻哼,“若是做的好了,自然是当家主母,若是做的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唔……”陆如意闷闷的应了一声,想到这的确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法子。而且还可以偷偷摸摸的从中捞上几笔灰色收入。当即很欢快的接受了孟邑谌的提议。 但谁承想,下一刻,孟邑谌又凉飕飕的补了句,“让宋嬷嬷跟着你,本王初封王的那几年,一直是她替本王打理后院,这方面她很擅长,你不懂就直接问她。” “……” 陆如意表示很焦躁。 孟邑谌明里看起来是在帮她,实际上却是防着她。宋嬷嬷的性子最是死板,眼里就只有孟邑谌一个主子。她要是敢欺上瞒下,收取灰色收入,那宋嬷嬷肯定第一时间汇报给孟邑谌。 这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这般想着,她赶忙拒绝,咬着下唇道,“宋嬷嬷要教敏月礼仪已经够辛苦了,打理庶务这么简单,我一个人就够了。” “当真?”孟邑谌不怀好意的问。 陆如意为了搂钱,只好诚恳又诚恳的点头,“当真!” “那便交给你了。”孟邑谌笑着交代。 然后第二天就有一丈高的账本被抱到了她面前。 陆如意小心肝一颤,问前院管家,“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管家道,“这是王府中这一个月的进账和花销,请夫人过目。” “哦……”陆如意拉长音调,默默扶住额头,心道,还真有点儿多啊。 管家将账本送到,话传到,躬身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陆如意硬着头皮打开账本,看了两行便看不下去。尤其云朝的记账方法还是单式,一笔一笔,都得繁杂的很。她长长叹了口气,将头往账本上一磕,闷闷的轻哼。 不多会儿,抱月从外面进来,看见她这幅样子,不由皱眉关心,“夫人这是怎么了?” “烦……”陆如意抬头来,指了指面前如小山一般的账本,苦哈哈道,“我根本没想到。一个月的收支就有这么多账本……” “呃、好像是有点儿多!”抱月觑了一眼,有几分心疼陆如意。但无奈她识字不多,根本帮不上忙。 陆如意也没指望她帮得上什么忙,接过她手中的玫瑰露,慢吞吞的喝了一盏,喝完后。皱着眉又趴会到桌上。 眼珠子乌溜溜的转着,想主意。 抱月不知她的心思,还以为她放弃了,忍不住劝道,“夫人若是不熟悉,可以慢慢看,有不会的,请教宋嬷嬷便是了。王爷又不会因为您看的慢就生气!” “……”陆如意不语,在她话落后,眼睛忽然一亮,想了这么久,她终于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决定将账本按照现代的记账方法,重新整理。 说干就干,当即吩咐抱月去取一沓新的账本来。 抱月虽然不知道陆如意要新的账本做什么,但还是麻溜的去拿了。 陆如意在新账本到手后,便开始重新整理。 接下来,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总算整理了一多半出来。 抱月在一旁看了几个时辰。也看出些许门道。 在陆如意倦极,放下毛笔后,惊喜的赞道,“夫人这样的记账方法真好,又省纸张,又简洁明了。” “你看得懂?”陆如意揉着手腕,惊喜的看向抱月。 抱月道,“太艰涩的字奴婢不认识,但是简单的,都识得。” “既如此,那剩下的你可愿意替我做?”陆如意眸光晶亮的看着抱月,兴冲冲的问。 抱月眼见陆如意累了一下午,自然是愿意的。 当即将她刚放下的毛笔又提了起来,替她继续整理。 另一厢,前院书房。 孟邑谌也在忙碌,一直到掌灯时分,在贴身太监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该用晚膳了。 “王爷,那今日是在前院用膳,还是去洛神苑?”伺候笔墨的太监低声询问。 孟邑谌想了想,觉得今晚还有些折子要批,便道,“在前院。” “是,王爷!”太监低头应了一声,出去交代人提膳。 膳食都是准备好的,太监一声令下,很快就送了过来。 荤素搭配,冷热均匀,摆了满满一桌子。 孟邑谌净手后,落座,提起筷子吃了口离他最近的清炖鲻鱼。 然后,眉头紧紧的皱起。 侍奉他的太监见状,忙问,“王爷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孟邑谌没说话,将筷子探向另外的菜,一一试过,还是不满意。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第二口。 看来,是陆如意的菜把他的胃口养刁了。 这般想着,他更是吃不下去一桌的素味寡淡。 正文 048 做不了眷侣,就做姐妹 索性将筷子往桌上一掷,起了身,黑着脸往外走去。 伺候他的太监见他突然变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跟在后面巴巴的问,“爷,今日膳食可是不和您的心意。” 孟邑谌听他询问,停下步子,回头严厉的看了他一眼,“跟厨子没有关系,这些菜,你跟初五他们分着吃了吧。” “……是,王爷!”太监迟疑了下,然后答应,目送孟邑谌出了书房。 孟邑谌出了门,直接往洛神苑走去,谁知进门后却并没有看见陆如意的身影,就连抱月也没在。 他不禁皱眉,问底下人,“夫人呢?” “回王爷的话,夫人和抱月姐姐在书房看账本。”小婢女恭恭敬敬的回话,头都不敢抬起。 孟邑谌‘嗯’了一声,退出正房,转去了书房。 书房里,抱月按着陆如意的法子,已经渐渐上手,越做越快。 眼看着她左手边的账本越来越少,右手边的越来越多。 陆如意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支着下巴,露出满意的笑容。 孟邑谌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看向陆如意,“你倒清闲得很!” “能者多劳嘛!”陆如意讪讪一笑,并没有解释自己也忙了一下午,顿了顿,又问,“王爷这个时候过来,用过晚膳了吗?” “并未。”孟邑谌皱眉,只说了两个字。 他并不想让陆如意知道他的胃被她养刁了。也怕她骄傲,侍宠生娇。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却没有多想,只笑着道,“刚好我也没吃,不如现在就让抱月去传膳?” “也好。”孟邑谌点头,给了书桌后的抱月一个眼神。 抱月当即放下毛笔离开。 孟邑谌扫了眼书桌,见上面的账本多的似乎有些离谱,侧头问陆如意,“这些都是苏管家拿给你的?” 陆如意愣了片刻。道,“左边是他拿给我的,右边是抱月帮我整理的。” 孟邑谌颔首,往书桌后走去,站定后,扫了眼抱月匆忙离去时,还没来得及合上的账本,瞳孔忽的一缩,像是有了兴致,拿起仔细翻了几页。 搁下后,问陆如意,“这些都是抱月整理的?” “嗯。”陆如意应了一声。并不愿意在孟邑谌面前表露出太多的才能。索性将这功劳推到了抱月身上。 孟邑谌不疑有他。私心将抱月定为有用之才。 打算将她的这种复式记账法推广出去。 这样账房的工作强度和难度就降低了很多。原本需要十个账房先生的门店现在大概只需要五个到六个。 倒是能省下不少额外的开支。 孟邑谌这般想着,抬头对陆如意一笑,“你的婢女倒是个人才?” “是吗?”陆如意故作不借的上前,也取了一本账本细看。 看完后,点头称赞,“的确方便了不少,节约纸张,更节约人力。” 孟邑谌很有同感的点头,正要与她再说几句,外面却传来抱月的声音,“王爷、夫人,晚膳已经备好。请您二位移步正房。” “走吧!”孟邑谌压下心里想说的说,虚揽着陆如意往外走去。 用晚膳的时候,陆如意发现,孟邑谌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抱月身上,一脸的兴味,陆如意有些心虚,怕他当面问出账本的事,会牵扯到自己,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喝汤的时候,右手稍微一抖,汤便洒到了裙子上。 陆如意十分懊恼的看了孟邑谌一眼。放下汤匙,站起身道,“抱月,随我去更衣。” “是,夫人。”抱月答应一声,扶着陆如意往内室走去。 孟邑谌目送二人离开,皱起眉来。他总觉得陆如意今晚的状态很不对,尤其是弄脏裙子这事儿,莫非…… 她以为他对抱月有了别的心思? 孟邑谌想到这个可能,脸一下子就黑了。也没了用膳的心思,起身便往内室走去。 屏风后,两条纤细的影子窈窈窕窕,孟邑谌正要走过去,却听陆如意似乎在低声向抱月交代什么。 他支起耳朵,只零星听到几个片段,“一口咬定……死不承认……我兜着”什么的。 抱月从头到尾都没开口,只老老实实的点头。 直觉告诉孟邑谌,两人肯定不是在商讨什么好事。十有八九是陆如意在强迫抱月。 这般想着,他突然开声,咳嗽了一下。 陆如意闻言,果然一怔,隔着一架屏风,他都能感觉到她的慌乱失措。 脚下一动,快步向屏风后走去。 陆如意在他咳嗽时就慌了神,匆忙套上一件外袍。又给了抱月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才转向孟邑谌,看着他,一脸尴尬的问,“王爷怎么进来了?” “本王担心你,汤是热的,烫伤会留疤。”孟邑谌随意找了个借口,而后,为显得真实,作势要撩起陆如意衣裳看。 陆如意忙退后两步,红着脸申斥,“你做什么?” “看看你烫伤没?”孟邑谌还想更进一步。 陆如意直接打掉他的手,“我没事,只是一口汤,完全没感觉……还是快点儿出去吧,我们接着用膳。”说着,她率先一步往外走去。 孟邑谌勾唇笑了一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抱月一眼,然后才跟上。 接下来这顿饭吃的就有些沉闷。 陆如意防着孟邑谌窥探她的秘密。 孟邑谌则被她的秘密挠的心痒不已。 用完膳,二人去水榭下乘凉,孟邑谌忍不住,将她圈在怀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沉声追问道,“方才你借故离开。到底跟抱月说了什么?” “王爷这是在为抱月鸣不平?”陆如意侧首,吃味的扫了孟邑谌一眼,故意将他的思路往偏的引。 她不知,孟邑谌的思路本来就是偏的,现在被她这么一引,更偏的厉害,而且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片刻后,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笑骂了句,“小妒妇!” 陆如意听他这么称呼她,嗬嗬干笑两声。然后突然揪着他领口,霸气道,“我若在你身边,你自然只能有我一个女人……你要是再敢睡别的女人,我就……” “就怎么样,小妒妇?”孟邑谌似乎很喜欢他替她新取的称呼,喊的时候,眉里眼里都是笑意。 陆如意却觉得不舒服的很,心思一动,突然扑上前,一口咬在他鼻子上,哼道。“你要是敢睡别的女子,我就手起刀落帮你自宫,做不了眷侣,就做姐妹!” “你倒是狠!”孟邑谌也在她鼻端咬了一下,呼吸绵长道,“幸好本王这一生根本就没有打算要三妻四妾,不然的话……你与本王都落不了好。” 陆如意明白他的意思。 一段失败的感情,本来就是两败俱伤的事。 她垂下眸,不由自主的又想起褚良。 她至今仍不明白,为何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她与他明明有着十年的情分。更拜过天地,有过唇齿勾缠的缱-绻。 可到头来,那一切就像是她做过的一场梦。梦醒后她仍留恋。但于褚良来说。却是烟消云散、不痛不痒。 后来,他无论如何苛责打骂她,心里都不会有半分涟漪。 他对她,只有轻视、鄙薄。没有半点同情疼惜。 …… 想到这里,陆如意不禁哽咽。 孟邑谌听到她咽泪的声音,还以为她是因为抱月的事恼了他,叹了口气,皱着眉解释,“你别这样,本王对抱月并非你想的那样……只是见她颇有才能,才多看了几眼。” “什么?”陆如意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翦水秋眸写满了迷茫。 孟邑谌略尴尬,反应过来,原来是他会错了意。不动声色的抿紧了唇,停顿片刻,道,“你在难过什么?” “没什么。”陆如意别过头去。不想再提褚良。 尤其不想在孟邑谌面前提起。 她以为她不提,孟邑谌就不会知道,可孟邑谌是什么人。 他轻易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冷了脸,反问,“你是又想起禇良了?” 陆如意啜泣了一声,哽咽道。“我……” “算了,你别说,本王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别的男人。”孟邑谌冷声道,不理会她,突然起身,赌气直接离开。 陆如意叹了口气,心里委屈的很。 她也不想再想起禇良,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白日里有事做还好,一到夜里,就容易拐弯抹角的胡思乱想,情绪完全失控。 这般想着,她恨恨的捶了下面前的矮几,樱色的唇紧抿着,眼眶红红的。 抱月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跪坐下来,低声道,“夫人,王爷又生气了……” “他生气,我还生气呢!”陆如意愤愤不平的吼了一声,“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很难受,他凭什么冲我甩脸子!” “夫人,请息怒。”抱月小声劝道,顿了下,又说,“奴婢多嘴问一句,不知道您和王爷是因为什么置气?” “禇良!”陆如意咬牙切齿的说。 抱月一想也是。 除了她家夫人的前夫,王爷大概也不会气她别的。 当即,肃了面容道,“夫人既然跟了王爷,最好就别想旁的男人,更不能想褚将军的好!” “他哪儿有什么好!”陆如意恼怒的说。 抱月一时愣怔,喃喃道,“不是因为您说褚将军好,那王爷为何生气?” “谁知道呢!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不明白禇良为何要那样待我……十年情分,在他眼里为什么就那么轻如鸿毛……我只是不解,然后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愤然离席了。” “如此,倒是夫人委屈了!”抱月心疼的看了陆如意一眼,叹气。 陆如意趴在矮几上,懒散又颓唐。 许久,都没动弹一下。 约莫半个时辰后,抱月看陆如意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忍不住提醒,“夫人,天色晚了,再在水边呆下去,容易受凉。” “……”陆如意扁了扁嘴,没有说话。她不想回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任性赌气。 抱月劝不动,只好让随侍在侧的小婢女回去拿披风。 小婢女一去良久,回来时却不是一个人,孟邑谌又去而复返了。 抱月有意提醒陆如意,越过她喊了声“王爷!” 陆如意回头,果然看见孟邑谌正朝他走来。 她哼了一声,没搭理,又转过头去。 孟邑谌见她这副样子。心里的气却消了不少,拿过小婢女手里的披风,亲自替陆如意披上,沉声道,“水边凉,回去吧。” “就不回!”陆如意抬头瞪了他一眼,像极朝陌生人呲牙的小狼狗。 孟邑谌无奈的勾唇,在她身边坐下,握了她的手解释,“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与你置气,不辞而别。你原谅本王可好?” “……王爷也会道歉?”陆如意讽刺的看了他一眼,面上怒气横生,但心里却平衡了许多。 孟邑谌侧首,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背,不自在道,“第一次,你给本王留点面子。” “唔……” 陆如意听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跟人道歉,气消了一大半,不情不愿的看了他一眼,要求,“那你背我回去!”顿了顿,又补充,“就当你为了误会我赔罪!” “……好!”孟邑谌略作犹豫,点头答应。 陆如意朝他勾了勾手指,孟邑谌无奈的哂笑一声,起身半蹲在她面前。 陆如意站起来,毫不客气的爬上他的背,在心里喊了声“驾!” 孟邑谌背着她往洛神苑走去,一路上,引起许多巡逻侍卫侧目。 不过畏惧孟邑谌的权威,他们就算看也只敢偷偷摸摸的看。 陆如意嘴角高高的扬起,走到后花园时,手臂突然用力,勒紧他的脖子,不怀好意的问,“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在秀恩爱……” 秀恩爱,这个词分开了孟邑谌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合起来,他只懂恩爱两个字。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点了头,笑言了句,“是!”他们现在的样子的确很恩爱。 陆如意唇角的弧度更大。 她突然凑近他的耳畔,轻声道,“孟邑谌,我已经不喜欢禇良了……我也不喜欢你,但是如果命中注定我将来会是你的女人,我也不排斥,我愿意跟在你身边……陪你慢慢变老……”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着,一度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陆如意竟然会这么温柔的向他表明心迹,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 陆如意感觉到了,不由抿唇,恶作剧般的伸出小舌,在他耳廓舔了一下。 孟邑谌浑身一震,手臂也僵了,差点将她摔在地上。 幸亏他关键时候回神,才没有酿成大错。 “你说的是真的?”他双手将她箍的愈紧,沉声询问。 陆如意但笑不语。 “回答本王!”孟邑谌催她。 陆如意却打定主意不不开口,一直装听不见。 孟邑谌无奈,干脆一松手将她放下地。 “不是还没到洛神苑?”陆如意一落地,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反问他。 孟邑谌勾唇,迎着月光笑的如玉俊朗,“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陆如意含糊其辞。孟邑谌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直接道,“你把刚才在本王背上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不说……”陆如意又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刻,孟邑谌突然连步上前,迫近她,干净燥热的唇从她额头擦过,语气魅-惑的威胁,“你不说本王就在那里要了你……” 陆如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片牡丹花圃。 牡丹花期虽然早就过去,可花圃里却还是郁郁葱葱的,枝繁叶茂,遮蔽性很强。 陆如意想像了下两人在那里面办事,脸上顿时羞红。 恶狠狠瞪了孟邑谌一眼,“你无耻!” “本王无耻,那你红什么脸?”孟邑谌又往前走了半步,右手食指背部缓缓摩挲着陆如意幼嫩的脸颊。 陆如意被他摸的哆嗦了下,继续往后退,嘴里弱弱的威胁,“你别再过来了!” “你觉得本王会听你的吗?”孟邑谌继续朝她走。 陆如意一直退。 知道他将她抵在一块巨石上。 她退无可退,他终于得逞,挑着她的下巴,诱哄,“将你方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不出来……”陆如意实在不想配合。 孟邑谌不勉强她,只是突然动手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无法动弹。 下一刻,他的手游弋到了她上襦的系带上,轻轻一扯,第一个结就开了。 他抬头看她,霜色寒重的眼里尽是威胁。 陆如意有些怕他真不合时宜的乱来。在他手下移到另一处系带时,慌忙道。“你停下!” 孟邑谌闻言,果然停下。 吸了口气,问她,“现在肯说了?” “你先解开我的穴道!”陆如意与他谈条件。 孟邑谌冷叱一声,作势要再解她衣带。 陆如意呜咽一声,无力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嗯,你说。”孟邑谌一手搭在她肩上,做洗耳恭听状。 陆如意吸了下鼻子,慢吞吞道,“我现在不喜欢禇良了,我愿意一辈子呆在你的身边。只要你不负我,那我肯定也不负你!” “我要是负了你呢!” “我们做姐妹!”陆如意看着他,就最后一句话说的最真诚。 孟邑谌笑了一声,解开她的穴道。在她发心揉了一把,“回去吧。” “哼!”陆如意瞪他一眼,自顾自的往回走。 当晚,孟邑谌留宿洛神苑。 陆如意几乎一晚没睡。 次日醒来,孟邑谌已经不在。 她扶着腰下床,洗漱后,用膳时问起抱月。 抱月说,“王爷天还没亮,就进宫去了。” 这点,陆如意已经习惯。 当今皇上身染疾病,上不得朝。眼下能代替他处理朝政的只有孟邑谌这个皇兄。 他忙,她能接受。甚至巴不得他能再忙一些,最好住进宫里不回来。 与此同时,宫廷政事堂。 文官武将正齐聚一堂,商讨对禇良的惩罚。 人证物证俱在,禇良也不能抵赖。 尤其是,事情还牵连到了将军府老夫人,他就更没办法再做小动作。 认罪态度相当好。 而这一切,不过是希望孟邑谌能网开一面,放过褚老夫人。 整个政事堂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张重罚禇良,决不能姑息养奸,另一派则主张从轻处置,毕竟禇良为云朝立过那么多次大功,要是重罚,难免让边关将士寒心。 两方唇枪舌战,不下数百回合。 直到午膳时分,还没吵完。 孟邑谌心烦的很,喝停了众人,直接拍板,“禇良包庇敌国大将之后,贪墨伤残士兵抚恤金,另,一错再错。杀人灭口……数罪并罚,原该当诛,但念其过往有功,故从宽处置,没收一半家拜,罚俸三年,重打五十大板!” “王爷英明!” “王爷英明!” “王爷英明!” …… 他话落,政事堂里的大臣立刻跪下,山呼道。 禇良也在其中,低着头,眼帘向下,不知内心作何感受。 跟着,有侍卫进来,将禇良拖了出去,孟邑谌不放心,特意请了林尚书去监刑。 林尚书性子耿直,又是他的亲信。领了命,自然是兢兢业业的看着侍卫行刑。 一下一下,都得打的皮开肉绽。 五十大板打完,禇良身下的凳子上尽是血迹。 他腰部以下,几乎通红一片。看着就可怖。 孟邑谌满意了,让人送他回去休养。 此间事毕,他离开政事堂,奉贵太妃的命令去了寿宁宫。 寿宁宫,他一进去,贵太妃立刻将左右屏退。有几分喜悦的看着他,道,“你有没有听说,孟衍傻了!” 这事,孟邑谌自然知道。 不过他却没有点头,而是问了句“当真?” “自然是真的!”贵太妃说着,又将她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过程跟孟邑谌说了一遍。 孟邑谌听完,有些沉闷的问贵太妃,“您的意思是?” “自然要将属于你的东西都抢回来。”贵太妃兴致勃勃的说道,眉眼之间尽是喜悦。 “……” 孟邑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管太后当年如何卑鄙无耻,可孟衍是无辜的,他对他这个皇兄一直都很尽心。 朝政之事,也从来不给他添麻烦。 他要是贸然将他从那位置拉下来,只怕他也活不了多久。 历史上的废帝,终究没有善终的。 正文 049 给不给赐婚,就等太后你一句话 贵太妃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嗅觉一向敏锐,见孟邑谌始终不语,心顿时凉了一截,皱起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颤抖着问,“你……不愿意?” “母妃。”孟邑谌轻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皇上膝下已有两位皇子,就算是要另立新君,也该在两位皇子中二选其一。” “可当年……”贵太妃不甘心的看着他,到,“当年,这皇位本来就是该交给你的,是先皇他……”他猪油蒙了心,才会不选你,而选幼子。 “这些,已经过去了。”孟邑谌眉头皱的更紧,“儿子已经放下了,请母妃也放下吧。而且儿子相信您也看的出来,不管是哪位皇子继位,儿子都还是云朝最尊贵的摄政王,没有人敢轻视我们母子。” “可……”贵太妃还是有些不愿意。 孟邑谌摆了摆手,又道,“母妃莫非还惦念着先皇?” “怎么会!”这话一出,贵太妃就象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般,当即变脸,怒冲冲道,“那样的男人,我如何会在想他,我巴不得这一辈子都没遇见过他。” “那便是了。”孟邑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若是儿子篡位,那母妃必定是太后,按制,太后和先皇死后必须同棺,可儿子想着,母妃定然是不愿意和先皇千古相随的,所以儿子斗胆求母妃,放下当年的事,让一切都随先皇的离世烟消云散……何况,这么多年来,太后已经受尽了磋磨,她得到了她想要的高位,但是她却不曾快乐过一天,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被儿子死死压着,不敢有丝毫僭越。” “你、说的大抵也有道理。”贵太妃叹了口气,“到底是我小心眼,当年的事一记恨就记恨了这么多年……太后那个贱人如你所说,她是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权柄。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母子死死压着。” “母妃明白就好。”孟邑谌点头,停了会儿,又道,“乾元殿那边,儿子已经让心腹盯着,不管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禀报的,” “嗯。”贵太妃点了点头,揉揉有些犯疼的额角,道,“你做事素来有分寸,母妃很放心。” 孟邑谌闻言。勾了下唇,又道,“儿子打算寻个机会,晋封母妃为皇贵太妃,不知母妃有没有特别中意的封号?” “皇贵太妃?”贵太妃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被她敛了过去,唇角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缓缓道,“在贵太妃位上磨了这么多年,是该挪动挪动了,既然你有心,那封号就订作贞顺吧。” 贞。是因为先皇当年怀疑他与刘家表兄有私,顺,是因为她入宫多年,张扬跋扈,从来没驯服过。 这个封号,真真是在打先皇的脸。 贵太妃明白,孟邑谌也明白。 不过谁都没有说出来,孟邑谌直接转了话题,与贵太妃说起宋敏月的事。 贵太妃听闻宋敏月和陆如意处得极好,对褚良的心思也淡了。不由惊讶,“陆如意竟然有这番本事,连敏月都降得住?” “母妃若是不信,改日儿子让敏月回来给您过过眼?”孟邑谌提议。 贵太妃自然应是。顿了顿,又道,“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那我可要好好封赏陆如意。” “母妃您可得说话算话。”提起陆如意,孟邑谌脸上的表情立刻如冰雪消融,言笑晏晏的说。 贵太妃斜了他一眼,“你倒是不常替人讨赏,也不知道那个陆如意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这种话都说得出。” “……”孟邑谌笑了笑,没再开口。 接着,又跟贵太妃说了些别的,然后才离开。 出了寿宁宫。初五面色凝重的朝他走来,行过礼,靠近他,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禀道,“王爷,良太医说,皇上的病根本无法医治,只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告诉良太医,尽量保住皇上的命。”孟邑谌沉声吩咐,脸上表情十分的不痛快。 乾元殿里他的人不少,自然知道皇上是怎么病的,又是怎么被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 说起来,他和太后应该各负一半的责任。 眼下,皇帝傻不傻对他没什么威胁,但是对太后,就不一定了。 兴许是直觉,也可能是因为太后当年做的一些事,他总觉得她不会任由皇上这么一直傻下去。 十有八-九,她会另立新帝。 至于现在的皇帝孟衍,就不好说了。 …… 一路回到政事堂。 孟邑谌刚到自己的处理政事、批阅折子的暖阁,外面刑部尚书就来求见。他想到沈邛的案子还有些不清楚,便让伺候笔墨的太监将人请了进来。 林尚书穿着正三品的补服进来,头也不敢抬的跪下行礼。听孟邑谌喊起,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道,“启禀王爷,沈府尹的案子臣已经将沈府查了个底朝天,可愣是没有半点线索能指向沈夫人……臣估摸着,那沈夫人应该是无辜的,听府尹家的下人说,沈府尹和沈夫人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他临死前的那句话,兴许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先下去吧。”孟邑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满意,也听不出不满,总之就是没味道。 刑部尚书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坐在暖阁榻上的孟邑谌一眼,然后才离开…… 初九一直跟在孟邑谌身边,又奉了他的命令。一直在查沈夫人的事,在林尚书离开后,他忍不住提了句,“龚倩幼年在江南时,祖宅与林尚书舅舅家的宅子比邻。” 龚倩是沈夫人的闺名,他言下之意,是林尚书很有可能是在包庇龚倩。 孟邑谌也听出来这个味了,突然有些兴致,放下手中朱笔,问,“还查到什么,一并说来听听。” “回王爷的话,查到的也不多。” 初九挠了挠头。接着,一本正经道,“沈夫人,闺名龚倩,祖籍江苏,十一岁之前一直长于江南,十一岁之后,才回了京城,因为是父亲是侯府庶子,所以身份比较尴尬,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一直蹉跎到十七岁,才嫁了沈府尹做填房。沈府尹对这个小妻子一直很骄纵,成婚第二年就替她请封了正五品诰命。龚倩对沈府尹也很温柔,沈家从老到小被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就连脾气古怪的沈老夫人和最调皮的庶子后来也十分亲近她。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个谋杀亲夫的女人……” “那只能说明你查的还不够细致。”孟邑谌抬头撩了他一眼,道,“女人……尤其成婚后的女人,大抵都是善妒成性的,越是嫉妒,就越能证明妻子对丈夫的感情,可从你查到的这些丝缕来看,本王并没有感觉到龚倩对沈邛的情义。她似乎,只是将沈夫人当作一份差事来做。很有可能,她还不喜欢这份差事,所以一有机会,就……” 就谋杀亲夫! 初九替孟邑谌补充。 略顿,又皱起眉,抱怨,“可是没证据。” “那就接着查!”孟邑谌严肃的看了初九一眼。 初九颔首,退了下去。 在他走后,孟邑谌面上露出一抹迷之微笑……他想起,昨日陆如意为他吃醋的样子。 不由轻叹:越是吃醋,就证明越是在乎。 当晚,再回府。 他一下马车,就看到府外角门处停着一只青皮小轿子。 他给初五使了个眼色,初五匆忙过去询问,下一刻,轿帘被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婀娜多姿,清清瘦瘦的女人。 正是沈夫人。 “妾身给王爷请安。”沈夫人一步步袅袅婷婷的走向他,屈身请安。 孟邑谌嘴角扬起一丝莫名的笑,“夫人免礼,沈府尹的丧事可是安排妥了?” “回王爷的话,天热,妾身禀明族中叔伯,特意征求他们的意见,让夫君提前入土为安了。” “嗯。”孟邑谌点头,眼皮微抬。扫了眼天边红红火火的残日,道,“天儿确实挺热,夫人随本王进去吧。”说着,拔腿就往里走。 沈夫人连忙跟上。 孟邑谌腿长,走的很快。 沈夫人没走几步,额上就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但是她一句都不曾抱怨。一直跟着孟邑谌走到了后院,到祈心阁外,他停下步子,她才有机会取出帕子,抹掉额间汗珠。 “你以后就住这里吧。”前面,孟邑谌吩咐。 她惊愕不已,“王爷,这是主院……让妾身住,怕是不合适。” “本王让你住,你住便是。”孟邑谌严厉的看了她一眼。 沈夫人眼睫微颤,心里怕极了,面上却仍倔强道,“妾身不敢。” “这么说,你是要违抗本王的命令了?”孟邑谌又问,脸色微变。 沈夫人哪里敢,只能委屈的点头,顺从道,“那妾身听王爷的,就在这里住下。” 孟邑谌哼了一声,示意初九找人安顿她。 他则抬腿朝洛神苑走去。 洛神苑里,陆如意正在和宋敏月聊褚良。 宋敏月眼皮子耷拉着,唇角抿着,明显低落得很。 陆如意忍不住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劝道,“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好的,无谓为一颗星星就错过整个浩瀚星空……褚良在你心里会那么好,不过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得到过他,要是有一天真的得到了,兴许也就那样。” “真的吗?”宋敏月抬头,两只眼睛红得不要不要的,和小兔子一般。 陆如意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也以为失去了喜欢的男人就活不下去,可事实上并非如此,谁离开了谁都能活得下去……” “可我还是很难过。” “……”陆如意叹气,想了一会儿,拍着她肩膀道,“那你不妨设想一下,你和褚良的婚后生活是什么样的。” “洞房夜那天,他可能会很粗暴,也可能直接去了妾侍的房里,根本不碰你。” “在她身边,已经有了一朵怀孕的白莲花,你要是嫁过去,白莲花肯定会使劲儿的找茬,假装摔倒,假装落水,甚至假装小产,陷害你,而褚良,他不将你放在心上,可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直接一巴掌将你的脸打肿,或者给你灌绝子汤,冷落你一辈子,等着你的除了寂寞就是空虚,慢慢的,你会怨恨他。可你是女人,你你打不过他,他是你的丈夫,是整个家的主人,他想害你,轻而易举,很容易就让你开不了口,连告状都没法告。” “你知道人彘吗?要是有一天贵太妃不在了,说不定你还会被他的女人做成人彘,扔在厕所里,不死不活,度日如年!” “真的会这么可怕?”宋敏月被她说的浑身一颤,眼睛里已经有了退缩的意思。 陆如意却不依不饶。仍不肯停,继续道,“而且渣男打你,不会只打一次,尤其是当着妾侍的面打死,脱下鞋子抽你的脸,直接将你抽成猪头……你说这样的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妾侍面前逞威风!” “太、太可怕了!”宋敏月浑身已经哆嗦起来。 陆如意这才肯停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略作停顿,道,“你呢,还是应该找一个你能拾掇的了的男人,就算家暴,也只有你家暴他的份儿?” “什么是家暴?”宋敏月并不了解这个新出现的词语,忙不耻下问,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忽闪着。 陆如意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摸着鼻子解释,“家暴,就是家庭暴力的意思,分两种,一种是丈夫打妻子,一种是妻子打丈夫。” “我现在就问你,你想做哪一种?” “自然是后一种。”宋敏月雄赳赳气昂昂的说,“我姨母可是堂堂贵太妃,她身份尊崇,作为她的侄女儿,我怎么能被别人打,当然是我揍别人。” “那你现在觉得崔六公子——崔兰屿如何?” “他呀……”宋敏月想了下崔兰屿那副病娇模样,很自信道,“那当然是我揍他。” 陆如意有意曲解她的意思,道,“我也觉得你们两个特别合适,你直接、他含蓄、你冲动、他沉静,刚好互补,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是吗?”宋敏月有些羞涩, 但是对于陆如意的话,却是无条件的信奉。 陆如意用力的点头,“你们真的特别合适,跟了他,你这辈子绝对都要泡在蜜罐里。” “好,那我明日便进宫求姨母赐婚!” 宋敏月一点儿都不黏糊,直接拍板。 陆如意满意的点头,正要再赞她一句女中豪杰。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孟邑谌突然撩起帘子走了进来,说,“不用等到明日,本王现在就送你进宫……另外,你替本王告诉母妃,便道,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 “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这是什么意思?”宋敏月一头雾水。 孟邑谌懒得跟她解释,只道,“你替本王将话传到就是,母妃绝对明白本王的意思。” “哦!”宋敏月点头。 下一刻,孟邑谌唤了守在外面的侍卫,让他们将宋敏月送回宫里, 宋敏月有点儿不想走,抱怨,“表哥,我还没吃晚膳呢?” “去宫里吃,好好陪陪母妃。”孟邑谌这般说道。 宋敏月还想再讨价还价,陆如意却对她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宋敏月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进了宫。 贵太妃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宋敏月,立刻将她召到跟前,抱进怀里,心肝宝贝的叫着,关心着。 宋敏月好容易才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道,“姨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褚良了。” “哦?” “我喜欢崔兰屿。” “是吗?”贵太妃一脸惊讶,心道,孟邑谌说的果然没错,宋敏月还真的转性了。 “对,千真万确!”宋敏月生怕贵太妃不相信她,特意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跟着,突然跪倒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请姨母为我和崔六公子赐婚!” “赐婚,这么快?”贵太妃更惊讶了。 十分好奇陆如意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但是眼下,却不好问,只道,“这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为什么?”宋敏月不解,“您不是一直希望我找个靠谱的婆家吗?现在我找到了,您怎么又开始推脱了?” “这不是要找个好日子嘛!”贵太妃摇头,在她额间点了一下,“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宋敏月有选择的忽视了后面一句,只听到前面一句,皱起眉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惊喜道,“我想起来了,表哥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说是下月初三就是个好日子。” “下月初三?”贵太妃重复了一遍。 跟着,片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姑姑,问,“下月初三真的是个好日子吗?” “八月十八,听起来是不错的。”姑姑回答,顿了顿。又笑着道,“娘娘您就放心吧,王爷说是不错,那就一定不错的。” “嗯,本宫也这么觉得。”贵太妃点了点头,接着温柔的看了宋敏月一眼,“那就这么定了,你随我去一趟寿康宫,我这就让太后写赐婚的旨意。” “谢姨母!”宋敏月欢快的喊了一声。 跟着,亲自伺候贵太妃更衣洗漱,然后才往寿康宫里走去。 她们到的时候,太后正在用晚膳。 她半分不敢耽搁,放下筷子,漱了口就往正殿走去。 见过礼后,贵太妃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太后随即将目光落在宋敏月脸上,喜盈盈道,“敏月这年纪,是该找个婆家了……只是崔六公子,身子会不会太弱?” “这就不劳太后操心了。”贵太妃毫不客气的说,“人,我们已经选好了,究竟给不给赐婚,就等太后你一句话。” 话落,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宋敏月作为一个晚辈。 却一句话都不敢插。 良久后,太后才忍者心中狂涌的怒气,道,“自然是要听姐姐的。”说着,她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去起草懿旨,然后盖章。 懿旨拿到手后,贵太妃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起身离开。 宋敏月跟在贵太妃身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总觉得在寿康宫正殿时,太后可怜的厉害。 不过她又不能跟贵太妃说。 只得缄口不言。 回到寿宁宫,贵太妃让人拿着太后懿旨去崔府宣读。 宋敏月也想跟着去,但是却被贵太妃给拦住了。 拉着她与她商讨起嫁妆的事。毕竟,留给她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宋敏月粗枝大叶惯了,对嫁妆一事并不上心,直接道,“这事不是有吏部操持。姨母何必忙活。” “礼部?”贵太妃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礼部做主的是谁!” 宋敏月仔细一想,好像是皇上身边的宠妃的父亲。 那是典型的后党。 当即闭嘴,狗腿的冲太后一笑,“那就有劳姨母,多给我陪嫁点儿好东西,千万别被礼部那些小人给糊弄了。” “这是自然!”贵太妃点头,看着宋敏月的表情,十分慈爱。 宋敏月被她这般看着,却有几分羞涩,问,“姨母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和你母亲真是越来越像了。”贵太妃长叹一口气。跟着又道,“只是她没有你这样的好福气,也不能看着你嫁人。” 正文 050 如意逃出王府,落脚农家 宋敏月生母去得早,在她印象中,所谓的生母,不过是宋家灵堂里的一块灵牌,以及祖坟的一座坟冢。听贵太妃这般感慨,她垂下眼皮,轻轻靠在贵太妃腿上,小声道,“姨母将敏月照顾的这么好,母亲在天有灵,会很欣慰的。” “但愿吧!”贵太妃摇头叹了口气,停了会儿,又说,“我和你母亲是再亲不过的姐妹,替她照顾你早就成了我的责任,敏月你记住,不管你将来在崔家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第一时间和姨母说,姨母给你做主!” 一个褚良,已经吓怕了贵太妃。 他生怕宋敏月再碰上那种冷血人,婚后有了矛盾,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直接或者一碗绝子汤灌下去,如此,事后无论怎么惩罚都于事无补。 她替宋敏月担忧着,眉头紧紧的皱着,思量着最好能有个万全之策。 宋敏月感受到了贵太妃的焦灼,忍不住坐起身,帮她揉起太阳穴。 贵太妃在她的伺候下,轻松了不少,忽然间,眸光一亮,道,“云朝公主按律可在婚后有三十亲卫,养在公主府里,一切开支由宫里负担,姨母让你表哥封你为公主。这样就算驸马有天大的本事,以后也越不过你去。” “姨母……”宋敏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贵太妃,瞪大了眼睛,“您要让我做公主?” “怎么,你不愿意?”贵太妃反问。 宋敏月一脸的汗颜,道,“不是不愿意,只是云朝历代并没有外戚女儿封公主的先例,就是宗室宗姬偶然封了公主,也是为了和亲,姨母这样,表哥大概会很为难的……姨母,敏月虽然仗着您和表哥的威风,从小胡闹惯了,但是会给你们带来大麻烦的事儿,我却打死都不肯做的!” “我的敏月,果然是长大了、懂事了。”贵太妃听到宋敏月替她和孟邑谌考虑,眼尾露出一道笑纹,有种‘吾家小女初长成’的感觉。继而又可惜起来,这般伶俐的侄女儿,下个月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 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眼眶湿润的看着敏月,“接下来这半个月,你就留在宫里,好好陪陪姨母。” “嗯。”宋敏月用力的点头。 与贵太妃嘻嘻哈哈的说了些别的。 跟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建议,“姨母若是觉得一个人在宫里住的寂寞,不如早些给嫂子和表哥赐婚,您再住到王府里去……有嫂子陪着您,您就不会寂寞了,她这个人可有趣得很,说话妙语连珠,厨艺还好得不行。尤其是她上次做的那道糖醋藕圆,简直太好吃了……” “你呀!”贵太妃看她这可爱模样,摇头嗔了一句,“那陆氏真就那么好,你和谌儿都被迷的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姨母……”宋敏月抱着贵太妃的胳膊撒娇,“嫂子好不好,我说了不算,得您满意,您首肯不是。” “行,我都知道了!”贵太妃在宋敏月手背上拍了一下,“等敏月你成婚后,一定去谌儿府上尝尝她的手艺。” “嗯!”宋敏月用力的点头,心里暗搓搓的叹道:陆如意,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另一厢,王府里。 陆如意刚刚和孟邑谌用完晚膳。 饭桌上,孟邑谌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脸色一直阴沉的很。 陆如意摸不准他的意思。也没敢贸然开口。 一直到用完膳,桌子上的东西全被撤下去。她才抬起眼皮侧首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问,“王爷今日心情不好?” 孟邑谌听她这么问,不自然的嗽了一声,“怎么会这么问?” “敏月走后,你就没跟我说过一句话。”陆如意说着,又指向他微皱的眉头,“这里也皱着,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说出来听听,就算不能帮你解决,也能安慰你两句。” 孟邑谌闻言,抿紧了唇,抬起手在她发心揉了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如意忍不住催促,“你说啊!” 孟邑谌迟疑,“你再让本王想想。” “哦!”陆如意沉闷的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去外面走两步消消食。 孟邑谌却一把拉住她,沉声道,“别走!” “行,我不走,你说吧!”陆如意被他阻止,只好又坐下来,目光淡然的看着他。 孟邑谌被她这般看着,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犹豫良久,才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的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本王大婚后,会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这…… 陆如意皱起眉,忽然间灵光一闪,福至心灵,难道他是听了她劝说宋敏月的那些话。所以才…… 轻咳一声,她又扫了孟邑谌一眼,有意拿乔,缓缓道,“没想过。” “那要不,你现在想想?”孟邑谌提议。 陆如意翻了个白眼,“王爷这是对我不放心吧?” 孟邑谌赧然,干涩一笑,“为了玉满堂那顶宝冠,本王怒火中烧之际打了你一巴掌,这事一直梗在本王心里,本王怕你会因此而怨恨本王,不肯再拿真心相待。就像你劝敏月时说的一样,本王怕从此在你心里,本王和褚良别无二致,都是你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提到宝冠和那一巴掌,陆如意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沉默了一小会儿,闷声道,“王爷现在愿意跟我说那顶宝冠的来历了吗?” “嗯。”孟邑谌迟疑的颔首,道,“在外人看来,玉满堂应该是本王名下的商铺,可事实上并不是,玉满堂的背后东家其实是祈心,在她跟了褚良之前,她曾在本王王府住过半年,那时候,本王以为能留住她,便为她建了一座祈心阁。也是那时候,她告诉本王,玉满堂里有一顶宝冠,传闻中戴着它出嫁可以一生和顺、与夫君举案齐眉,子孙满堂……本王爱屋及乌,因此亦十分珍视那顶宝冠……” 陆如意听他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满腹的忧愤都化成一句叹息,“又是祈心!” 她前世是挖了祈心家的祖坟吗?这辈子她要这么折磨她。 今时今日,只要一听到她的名字,她都觉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孟邑谌见陆如意脸色发白,哪里还说的下去,伸手过来想握住她的手,却被陆如意给躲开。 陆如意抿唇觑了他一眼,沉默良久,突然问,“王爷,最喜欢我哪里?” “哪里都喜欢。”孟邑谌认真的说。 陆如意哂笑,双眸幽黑如珠,“若是只能选一样呢?” 孟邑谌抬手覆上她的眉眼,“本王喜欢你这儿。” 陆如意听他这么回答,一把打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冷嘲热讽,“那还真是巧,我最像祈心的就是眉毛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孟邑谌看着陆如意突然变掉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的问题就是一个套儿,而他好巧不巧还正钻了个正中。当即也变了脸,苦涩道,“你和她不像!” “是吗?”陆如意不信,她又不是瞎子。和祈心照面的几回,她早就发现了,祈心的模样和她是十分相像的,要不是陆家只有她一个女儿,那她肯定会把祈心当成她的姐妹。 这般想着,她看向孟邑谌的眼神更加讽刺。 孟邑谌心中苦不堪言,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你和她,乍一看起来是有几分相像,可本王并不是眼拙之人。对于你们一直分的很清,祈心冷冰冰的,和她说话永远像隔着一层纱,你和她不一样,你的眼睛很暖,很讨喜,眉里眼里都是真诚和活力……和你在一起,看着你,本王心里很舒服。” 这倒像句人话! 陆如意对他这解释还算满意。顿了顿,又问他,“那你有没有见过祈心摘下面纱的样子?” 孟邑谌想了下,觉得这问题大概也是个坑,很想回答没有,但是在陆如意的注视下,又不太敢说谎,只能点了下头,表示见过。 果然,下一刻。陆如意就笑着问了,“长得美不美?” “没你美!”孟邑谌笑了下,语气有点儿讨好意味。 陆如意又问,“那跟我有几分相像?” 这问题孟邑谌就不好回答了,沉默许久,才不确信的说,“有那么五六七八九分吧……” “到底是几分!”陆如意见他有塞责推搪的意思。语气陡然变得严厉,眼神严肃的很。 孟邑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不说,摇头道,“隔了那么久,我早就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是吗?”这种鬼话陆如意自然不信,瞪着眼睛道,“你在骗我!” 语气很肯定。 孟邑谌一脸的为难,他发誓,就是在处理最难的政事时,他都没有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真话说不得,假话更说不得。 两人只能眼瞪眼。看谁能先熬不住。 论耐力,陆如意自然不如孟邑谌,没多久,就撑不下去,指着他鼻子道,“孟邑谌,就你这瞒三瞒四的态度,你还想娶我,和我大婚,我告诉你,今天这事要是说不清楚,不说大婚了,就是洛神苑,你以后也别想进。” “……至于吗?”孟邑谌表情差极了,不乐意的很,“本王是真的忘了她的样子,你怎么就不信!” “……”关于这个问题,陆如意已经不想跟他交流。直接飞了个白眼给他,“你出去,现在就给我出去!” “如意!”孟邑谌不愿,站起身,想过来抱她。 陆如意看着他,眼神里好像淬了冰,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敢碰我,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那你先休息吧,本王去前院书房。”孟邑谌看着她,四目相对,许久后,长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陆如意目送他走远,气的摔了好几只杯子,抱月听见声音走进来,一边叫外面的小婢女进来收拾地上的残渣,一边朝陆如意走去,小声试探,“夫人心里不痛快吗?” 陆如意冷哼一声,“我痛快得很!” “那那些茶杯……”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看着不舒服!”陆如意走到罗汉床旁。负气坐下,指着不远处桌子上的茶壶,道,“凭什么一只茶壶就能配六个杯子,凭什么男人就能三妻四妾!我不想做杯子,一辈子就围着一个茶壶转,更不想被……”被困在王府,一辈子围着孟邑谌转。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抱月和她都知道。 抱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毕竟她是正宗的古代人,对三妻四妾,三从四德什么的已经习以为常。她更加觉得,一个女人能嫁给摄政王,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因此只是沉默。 陆如意见她一直不说话,也没法再跟她抱怨。憋了一肚子的气。也坐不住,干脆起了身,又往外走去。 “夫人!”抱月慌忙追上去,问她去哪儿。 “去看食人鱼!”陆如意冷哼,脚下步子越发的快。 抱月只能继续跟上。 到了和护城河相通的水域,陆如意吩咐抱月,“去厨房取些鲜肉来!” 抱月怕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危险,并不敢轻易离去。 陆如意便威胁她,“你再不去,信不信我将你扔进去喂鱼!” 抱月作为陆如意的贴身婢女,有幸见过那些食人鱼抢食的本领的,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一溜烟儿的跑了。 一刻钟后,等她再回来时,桥边却看不见陆如意的身影。 她有些担忧的往水里一看,只见水面上漂浮着几件熟悉的衣裳,还有两只绣鞋。而这些衣物,正是陆如意今日所穿。 “夫人!”她吓得尖叫起来,手里的鲜肉也掉进水中,接着,水底有一团黑影涌来,将鲜肉分食干净,有些食人鱼没有抢到肉,便去撕咬漂浮在水面上的衣裳和绣鞋。 很快,那些布料就成了碎片,只剩下一小半。 同时,有巡逻的侍卫跑来,问抱月怎么了。 抱月捂着嘴,指着水里漂浮的碎布,哽咽道,“夫人、夫人她掉进水里,被食人鱼给……”最后半句,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侍卫却吓的一头冷汗,尤其是领头的侍卫首领,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想起吩咐手下侍卫去通知孟邑谌。 孟邑谌得了消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满身戾气的过了桥,疾步朝众人走来,直接看向抱月,阴沉着脸问,“夫人呢?” “夫人、夫人她……”抱月吞吞吐吐,根本不敢说。 孟邑谌双眼通红,拳头捏的咯嘣作响,侧首吩咐初五,“将她带去水牢关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能轻易让她死。” “是,王爷!”初五点头,下一刻,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上前,直接卸了抱月的下巴,又点了她的穴道。 抱月满脸的惊惧,隐约中还透着一丝哀求意味。不过可惜的是,没有人关心她,也没人看她。 初五直接将她扔给两个侍卫。侍卫拖起她,便往王府地牢走去…… 水边,孟邑谌一手握住栏杆,一手负在身后,声音颤抖的吩咐身后侍卫,“将这片水域清理干净,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夫人的尸骨……”就算只有一块骨头。 “是,王爷!”侍卫纷纷散开,去找合适的杀鱼的工具。 孟邑谌就那么站在那里,一步不移,身形伟岸,却透着浓浓的凄怆。 眼中隐约有泪光闪过。 侍卫们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才将池子里的食人鱼,全部解决掉,整个水域,都是血红一片,第二日白天,又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打捞,结果捞上来的,却全是食人鱼的尸体。 孟邑谌保持那个身姿,站在那里,整整一天一夜。 他后悔了!悔的肠子都快黑了。 要是早知道隐瞒祈心的相貌,会惹陆如意心情郁闷,乃至葬身鱼腹,那么他绝对不会隐瞒,更不会一走了之。 她想知道什么,他都会告诉她。 不过现在已经迟了。 太迟了。 …… 酝酿许久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流出。 孟邑谌手上青筋暴露。 “王爷!”初九在他身后,小声叫了一句,“回去吧,您已经站了一天一夜了。” 孟邑谌没有说话,等眼泪被风吹干,才转身离开。 水边,一时无人。 躲在暗处假山洞里的陆如意从里面钻出,打着赤脚,偷偷摸摸的往前跑去。直接跳入水中。 食人鱼已经全部被斩杀,她闭着气,游到和护城河相接的地方,打开铁栅栏,钻了过去。 游出王府的那一瞬间,她的内心是激动而明朗的。 生怕自己逃的不够远,她愣是坚持着往前游了有一刻钟多,才悄悄爬上岸。 上了岸,她的衣服浑身湿透。 庆幸的是,附近就是一片小树林,周遭也没什么人。 她飞快的钻进了树林,用最快的速度捡了些柴火,又以最古老的点火方式——钻木取火,将柴火点燃,然后慢慢把衣服和头发烤干。 做完这一切,时间又过去一个时辰。 一天多没吃饭,她腹中空得很,索性将火扑灭了。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现在正是七月多,树木茂密,瓜果飘香,树林中偶尔也会遇到一些果树。 她不会爬树,只好从地上拣果子吃。 走了一路,拣了一路,总算填饱了肚子。 再往前走,她看见一座小木屋。想来是林中的农户。顿时眼神一亮,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去。 透过篱笆,她看见院子里晒着一家三口的衣裳,木屋的门却锁着。 陆如意心念一动,搓了搓手,抓住固定篱笆的木桩子,蹭蹭蹭翻了过去。 落地后,用最快的速度朝那些衣裳跑去,挑了件差不多合身的男装。 穿上后,她仍觉得不放心,又将扎成一股的头发盘在头顶,作男儿打扮,还从地上抓了两把土抹在脸上。 如此乔装过后,重新从篱笆翻了出去,继续赶路。 走了整整一天,天快黑时,才走出树林,半道上,碰见一个骑牛放牧的稚童,她笑盈盈的走过去,打听了几句,得知这是距离皇城三十来里的东安镇,再往前走上四五里,就能到镇上街道。 陆如意问清楚路,原想摘下手上的镯子给孩童,作为答谢,但是摘的时候,却猛然想起,这镯子是孟邑谌送她的,只能僵硬的止了动作。 停顿片刻,转而抬手去摘耳上的坠子,这副坠子是她出阁前。陆正兴让首饰店的人给她打的,图样比较简单,就算流了出去,旁人也看不出是她的。 稚童接了耳坠子,十分的开心,“正愁我娘生辰,没什么送她,那我就不客气了。”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陆如意夸了他一句。 稚童有些不好意思,“左右我也是要去镇上西门大户家,看你走的累,不如我驼你一程?” 陆如意看了看自己已经黑不溜秋的脚丫子,飞快的点头,“行啊!” 说着,便爬上了黄牛。 接下来的交谈中,陆如意得知,稚童名叫徐冠,三岁死了爹,五岁病了娘,他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起一家人的嚼用,还得给镇上的大户西门家放牛,一个月赚上几十文,供母亲吃药。 陆如意听得心疼得很,但无奈身上着实没有银钱,只能狠狠心,别过头去,想着等她安顿下来,再寻个法子帮助徐冠母子。 骑着牛,很快到了镇上。 陆如意问清徐冠家的地址后,便从黄牛身上跳了下来。 她打算先找份管吃管住的工作。 但是没想到,跑了整条街,都没人要她,一个个的,都只敬罗衫不敬人,非说她一身脏污,像个讨饭吃的,手脚定然不干净。 没办法,她只好按着徐冠给她的地址往徐家走去。 这期间,又是七八里的路程。 等她到时,天色已经全黑,好容易才找到最西头的徐家,却发现那房子破的超乎她的想象。 进去后,堂屋里的烛火更是幽微的厉害。 桌上只有一盆清粥、两只空碗,显得冷清又困苦。 “徐冠?”她喊了一声,声音清清脆脆。 不多会儿,徐冠扶着一个年迈苍老的女人从卧房里走出,看见她,皱起眉来,“你来做什么?” 陆如意赧然一笑,“我没有落脚的地方。” “哦。”徐冠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脸色不太好,尤其在听到她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时,表情更是难看到了极致。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开口道,“来都来了,坐下一起吃点儿吧。” 说完,他先伺候徐母坐下,然后也落了座,伸手替三人盛粥。 陆如意万分不好意思的在他对面坐下,捧起粥碗,慢吞吞的喝。 徐母一脸病容的用完饭,才开口问,“这位公子,你是冠儿的朋友吗?” 陆如意讪讪一笑,“徐冠帮过我,是我的恩人。” 听到恩人两字,徐冠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低声道,“你给了我耳坠子,算是银货两讫,恩情谈不上。” “……”陆如意没说话,她放下粥碗,扫了眼破旧的堂屋,又想起自己给徐冠的耳坠,试探着道,“那坠子能值些钱,要不你先去当铺将它当了,给你娘把病看好,然后等以后你出息了,再给她买更好的首饰。” “你说的有道理。”许冠点头,表示认可她的想法。 但徐母却严肃起来,咳嗽着看向徐冠,一脸通红道,“你收了人家的东西?” “大娘!”陆如意怕徐冠不好解释,主动开口道,“许冠帮了我,那坠子是我给他的谢礼。他原是不想要的,但是想到不久后就是你的生辰。是为了哄你开心,才勉强收下,你别怪他,好吗?” 陆如意的声音又和气又轻柔,还隐约带着几分哀求。 徐母看在她的面上,只得放过徐冠,看了他一眼,就没再多说。 徐冠朝陆如意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陆如意颔首。 她是打算帮人帮到底的。 想了想,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表示想做些小吃,请徐冠帮忙去卖。 至于放牛的差事,肯定就先不做了。 徐冠和徐母听她说完,一脸的惊讶,“做小吃?我和我娘都不会,陆大哥你会吗?” 陆如意顶着陆大哥的称呼,毫不羞涩的点头,“实不相瞒,我爹在世的时候,可是京城里的大厨。我跟他学了多年,手艺自然没得挑。” “那你现在怎么会……”徐冠一脸好奇,徐母根本来不及阻拦,他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陆如意听他这么问,先是长长叹了口气,酝酿好了心情,才开口道,“家门不幸,我爹去世后,我那晚娘就变了嘴脸,坑我害我、打骂我欺负我,还非要诬赖我非礼她,我一怒之下,就跑了出来,可没想到,在路上又遇到劫匪……不过幸好,最后碰上了你……徐冠,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说到动情处,陆如意眼泪花不停闪动。 徐冠到底年纪小,很容易就相信了她,一脸愧疚的表示自己不该多问。 陆如意自然大方的摆手,道,“没事的,我能挺得住。”说完,眼眶又一红。 徐冠怕她真流出眼泪来,赶紧转移话题,“那陆大哥你打算做些什么小吃?” “就先做糖醋藕圆试试吧。”陆如意顺水推舟,也掠过这个话题,“现在正是莲藕上市的季节,应该是最便宜的。” 许冠点头,“那我明日去当了耳坠子,就陪你一起去菜市场选莲藕。” “嗯。”陆如意点头。 三人坐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直到徐母困了,才散掉。 当晚,徐母睡在卧房里,徐冠则和陆如意在堂屋里打地铺。 次日一早,徐冠就去西门家卸了差事。然后跑到镇上惟一一家当铺去当耳坠子。 当铺掌柜的与他也有过几次往来。看过耳坠子的成色后,笑问,“这是你娘压箱底的陪嫁吧?” 徐冠不自在的点头。 与此同时,心中浮起一抹疑惑。他陆大哥不是男人吗?男人怎么还会戴耳坠子!正疑惑着,掌柜的开口道,“八两银子。” “八两?”徐冠一脸惊讶。他以为最多才能换三五百文呢,没想到…… “怎么,嫌少?”掌柜的看了他一眼,“那就九两,不能再多了!” “十两!”徐冠摸清门路后,打蛇随棍上,眼中精光闪烁。 掌柜的看着他叹了口气,“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十两就十两!”说着,从柜台里去了几锭碎银给他,刚好十两。 徐冠接过。掌柜的冲他温和一笑,“你娘今年的药钱算是有着落了。” “嗯。”徐冠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回到徐家,他将十两银子分成两堆,给了陆如意八两做成本,自己留下二两。 陆如意知道他这是给徐母留后路呢,心中对他更是赞赏。 下午,带着他去了菜市场,将糖醋藕圆需要的食材、调料一样买了一些。 回到徐家后,她第一时间,做了一盘给徐母和徐冠试菜。 徐冠从小长于困苦之家,没见过什么油水,只一味的感慨好吃。 倒是徐母,搁下筷子后,用手帕擦干净嘴,温和笑道,“如意,你做的很好,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么精致的菜式了,只是我想……这道菜,若是甜味可以再淡一些,会不会更好,毕竟做小吃,老少皆宜才是最重要,不是吗?” 正文 051 有本事你送我回摄政王府啊 陆如意听徐母这么说,拿起筷子又试了一口,凝神想了一会儿,笑道,“您说的是,我口味偏甜,平常做菜总是偏甜,现在做生意,要考虑的是大众的口味,那我再去做一盘试试。”说着,往厨房里走去。 大概一刻钟后,第二盘出锅,徐母吹凉后吃了一口,点头道,“酥脆酸甜,很好,相信一定会有许多人喜欢的。” 陆如意含笑点头,将徐冠招了过来,看着他将一盘子藕圆全部吃完。然后吩咐他随她去准备做生意用的板车、炉子、煤炭一应东西。 两人又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将所有东西筹备好,都累的满头大汗。 徐冠比陆如意还能好点儿,去外面打了一铜盆的井水给陆如意,让她擦身,陆如意又不是真的男人,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还当着他的面清洗,摆了摆手,“你先洗吧,我歇会儿。” “嗯。”徐冠哼了一声,将外面的袍子脱掉,露出白嫩的身体,一下一下擦洗起来。 陆如意盯着他紧抿的唇角看了会儿,笑道,“你长大后一定好看。” 徐冠闻言,白了他一眼,“好看不是用来形容男孩子的,应该是英姿勃发。” “你懂的倒多!”陆如意又高看了他一眼。 徐冠脸上浮现出一抹与他年龄不否的复杂,“不过是在西门家偷听过几堂课罢了。” “你喜欢念书?”陆如意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失落,随口问了一句。 徐冠点头。 陆如意笑起来,“等我们的小吃赚了钱,你就有机会去念书了。” “真的吗?”他眸光一亮,看着陆如意的眼神熠熠生辉,陆如意正要点头,却发现他的眼神又飞速暗了下去,讷讷道,“念什么书,还是多赚些钱,先治好我娘的病吧。” 陆如意感怀他的孝顺,点头顺从道,“百善孝为先,的确该以你娘的身体为上,我记得京城里有许多名医,你到时候就带着你娘去京城,一个名医一个名医的看,总会药到病除的。” “陆大哥,真的吗?”徐冠听闻他娘会药到病除,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也是这时候,才像个稚嫩的幼童。 陆如意自然点头称是,道,“好人自有天庇佑,你和你娘都是善良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谢谢陆大哥。”徐冠丢下手巾,满脸水珠子的冲陆如意一笑。 陆如意勾了下唇,道屋里闷热,她出去走走…… 出了徐家大门,她记得距离此处两里开外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晚上没人,正是戏水乘凉的好机会。 这般想着,她用最快的速度往河边跑去,到了水边后,暗搓搓的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无人影,才舒了口气,解开衣服,脱下后藏在岸边,然后往水中央走去。 溪水冰凉,十分解暑,她在水中撒欢的嬉戏了会儿,跟着解开发带,搓揉起有些潮意的发丝。 洗完头发,身上的暑气也散的差不多。 她哼着歌儿,正要走到岸边去穿衣服。却听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心中一紧,立刻缩回水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河边后才停下。 接着,马上一道黑影翻身下马。疾步走向河边,单手撩水来喝。 陆如意心中好奇,扒着石头,试探着想往外看。 结果脚下踩着的卵石一滑,下一刻,只听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响起,喝水的男子浑身紧绷,低吼一声,“是谁!出来!” 陆如意光着身子,自然不肯出去。躲在石头后,慌乱的反问,“你又是谁,怎么大晚上的停在这儿!” “我是谢钦,姑娘究竟是谁?” 原来是云朝第一首富谢钦。陆如意心中一凛,继而道,“谢大官人有礼,我是东安镇上的农女,并非心怀不轨之人。” “你听过我的名字?”谢钦像是没有听到陆如意说的后半句,听了她对他的称呼,便直接反问。 陆如意心下微凉,极力保持淡然。低声解释,“谢大官人的名声,整个云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就算长在农家,听起来也是如雷贯耳。” “你叫什么名字。”谢钦无视她的拍马屁,打断她,沉声问。 陆如意哪敢说自己的真名,就是假名也不敢说,谢钦财力通天,要是到时候查出不妥来该如何是好。当下只是沉默。 谢钦没这个耐性,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贱名粗鄙,恐污了贵人的耳。”陆如意整个人都贴在石头上,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 谢钦听着,更觉得有鬼,沉默片刻,出声威胁,“你再不说,我过去亲自问你。” “别……”陆如意又是一声惊叫,另一只脚也扭了。一张脸,在月色下窘的通红。“你别过来,我告诉你就是了。” “你说!” “我是从南方逃难过来的,因女儿身行走在外极不方便,便作男儿打扮,现在落脚在东安镇徐家,就是整个镇子上最穷困潦倒的那家。” “从南方逃难过来?”谢钦有些不信,“你的口音明明是地道的京城口音。” “……”陆如意满头黑线,尴尬不已。 谢钦见她不语,又道,“你究竟说不说实话!” “好吧,我说实话。”陆如意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承认,我不是南方人,我就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我……其实是逃婚出来的。” “逃婚?”谢钦表示很怀疑。 陆如意欲哭无泪的喊道,“这次真的没骗你,我发誓,我要是骗了你,就让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这辈子都嫁不出去,毒誓倒是发的狠!谢钦眸中划过一丝兴味。往后退了半步,“这次我便信了你,若是有缘,江湖再见!”说完,转身疾走几步,跨上马哒哒离开。 陆如意直到听不见马蹄声,才从石头后面钻出来,鬼鬼祟祟的往岸边走去。 上了岸,她穿好衣服,绾了头发,正要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惊愕的回头,只见一个身着锦袍,气质清冽,面如冠玉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手里牵着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点儿杂色的狮子骢。 “你、你没走?”陆如意抱紧自己,生气的问。 谢钦掀唇轻笑,“你长得挺好看的,不知是哪家的闺秀?说出来兴许我也认得,能帮你就帮你一回。” “谁让你帮!”陆如意瞪了他一眼,气咻咻道,“我就问你,你站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谢钦哂笑,一派从容,“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好像都看到了。” “你过分!”陆如意往前冲了两步,作势要与他厮打。 谢钦直接抓了她的手,手腕用力,迫使她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将人轻轻松松锁进自己怀中,“脾气还挺爆。” “你放开我!”陆如意被陌生男人锁进怀中,一脸的羞恼,抬起脚就要往他脚面上踩。 谢钦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避过,手上用力,将她锁的更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而细嫩的颈子上,沙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先放开我,我就告诉你。”陆如意用力挣扎着,满脸通红,气喘吁吁道。 谢钦却不肯放,箍着她道,“你先说。” “我叫陆亦如。”陆如意随口说了个名字。 谢钦反问,“真名?” “当然是真名!”陆如意生气的低吼。 谢钦终于肯放开她,不过下一刻,又补充,“我会让人去京城查你逃婚一事,要是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陆如意被他威胁的浑身一抖,心已经虚的不行,嘴上却不肯服输,十分硬气道,“谁骗人是小狗。” 谢钦更加放肆的一笑,突然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用不了多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谁要跟你见面!”陆如意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一面往徐家方向走,一面头也不回道,“再见,谢大官人,再也不见。” 谢钦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一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轻击手掌,唤出自己身边的密卫,凉声吩咐,“去将那个陆亦如的底细查清楚。” “是,主子!”密卫中的两人领命离开,剩下的人继续隐回到暗处,随谢钦赶路。 陆如意回到徐家后,躺在凉席子上。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躺在她身边的徐冠被惊醒,迷糊的问了句,“陆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陆如意不知该怎么告诉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只能长话短说,直言道,“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做小吃生意了?” “为什么?”徐冠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和难过。 陆如意叹了口气,“仇家追杀,我怕连累你和你娘。为今之计。只有先行离开……” “陆大哥!”徐冠喊了一声,再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如意苦笑,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距离我离开还有一整晚的时间,我打算将我知道的几个小吃菜谱教给你,你务必要仔细听着,尽量背的滚瓜烂熟,你能做到吗?” “陆大哥,我能!” “那好,我现在先教你糖醋藕圆……” “……” 一夜很快过去,陆如意教了徐冠七八种小吃的做法。徐冠也都背得滚瓜烂熟。 天亮时,徐冠背着包袱离开。 徐冠一直将她送到东安镇的最南边。 陆如意挥手,和他说再见。 徐冠眼里含了泪,脸上满是不舍。 陆如意叹息,最后叮嘱了他一句,“等你赚够银子,带你娘进京治病时,你可将你手里的菜谱再卖一遍,应该还能赚一大笔银子。” “陆大哥,谢谢你。”徐冠眼中流出一股眼泪,哽咽着道谢。 陆如意摆摆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出了东安镇,往南再走二十里是东平镇。 许是离皇城越来越远,东平镇的发展远不如东安镇。 陆如意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打算过了今晚,就雇马车出城。 但是后半夜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索性穿衣下了床,推开窗户一看,正好望到对面屋顶上斜倚着两个黑衣男,一副盯梢的装扮。 陆如意吓的赶紧关上窗户。背靠窗棂,轻抚胸口,给自己顺气。 安定下来后,她猜测,那应该是谢钦留下的人。 想到那个无耻的男人,她默默吐了句国骂,也不知道他还留下多少钉子,焦躁的在屋里转起圈来。 左想右想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干脆决定故伎重施。就拿先前对付孟邑谌的招数来对付谢钦。 这般想着,她拎起包袱,拉开门往外走去。 她住的是二楼,一路顺下去就是大堂。当然,她是不能光明正大从大堂离开的,只能偷偷摸摸往后院磨去。 到了后院,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后门。她总算晓得,那两颗钉子为何都钉在了酒楼对面,感情是已经考察好地势? 不过这可难不到她,毕竟是在武馆混过几年的人,摄政王府滑不溜湫的高墙她翻不过去,但是小客栈二米多高的花墙确实轻而易举。后退两步,助跑,往前冲,一踩一上步,一翻,整个人便落在了院墙外。 陆如意抬起头来,正要暗搓搓的笑上两声。结果一转身却发现谢钦的密卫就站在她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她一脸惊吓。 密卫一脸的无奈,“姑娘,你甩不掉我们兄弟的,不如就先在这个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好像、还真是这样! 陆如意一脸的生不如死。 密卫表示很尴尬,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姑娘。回去吧。” “唉……”陆如意叹了口气,“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前有云朝第一权王虎视眈眈,后又第一首富步步紧追。 “姑娘请!”密卫见陆如意半晌不动,又提醒了一句。 陆如意抬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问,“能找辆马车吗?” “姑娘的意思是……” “我想回东安镇。”陆如意严肃道,“早知道有你们跟着我,我何苦来回奔波。” “是,姑娘请稍等。”密卫之一转身离开。 没多久就找了辆马车来。 陆如意上车后,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两人送回到东安镇徐家。 徐家门口,她轻轻扣了两下门。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徐冠精致的小脸露出来,看着她,一脸惊喜道,“陆大哥!” “是我。”陆如意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仇家追杀的事是个误会,所以我又回来了。” “真的吗?”徐冠激动的问。 陆如意点头,随他一起进了屋里。 两人促膝长谈了半晚上,第二天一起出摊。 东安镇的街道上,陆如意和徐冠占据最偏僻的角落,一个切菜掌勺,一个打下手。 不多久,一阵浓郁的香味就传了出去。 第一锅做好后,立刻有人凑过来问怎么卖。 陆如意笑得很是清甜,“不贵,一碟只要十文钱。” “十文钱……那行,给我来一碟!” “好嘞!” 陆如意说着,用最快的速度装了一碟递给对方,收钱时,又笑吟吟的说了句,“今天初次开张,您要是吃的满意了,第二碟可以半价,只要五文钱。” “是吗?”那人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吞了个囫囵,还没咽下去,便急着道,“真香,再来一碟。”说着。伸手到怀里去摸钱。 陆如意见状,给了徐冠一个眼神。 徐冠会意,收了钱,又装了一碟给客人。 其他围观的人见状,也都舔着嘴唇,喊“我也要一碟!” 陆如意忙的不亦乐乎,很快头上就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守在暗处的密卫有点儿意外,看向自己的搭档,问,“主子不会真对这女子有想法了吧?” “你想干涉?”跟他搭档的密卫二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十分的无语。 密卫一住了嘴,正想着要不要飞鸽传书将事情说给自家主子听听。 结果不远处陆如意却先开口,清清脆脆的喊道,“你们两个还不出来帮忙,是想看我累死吗?” “叫我们?”密卫一看向密卫二,一脸的震惊。 密卫二斜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跳下墙头,落在陆如意面前,凉声道,“您请吩咐!” “帮我招呼客人!”陆如意吩咐,话落,在他转身离开时,又补了句,“记得面带微笑,顾客就是你们的佛祖。” 密卫二听到最后一句,脚下突然踉跄,差点摔倒。 陆如意轻笑,又看向密卫二跳下来的墙头,喊道,“你还不下来,等什么!” “得,我这就下来!”密卫一见逃不过,只好跳下来,也帮着陆如意接待顾客。 小吃摊开的如火如荼,光一个早上,就进账足足二两多银子。 徐冠兴奋的都要跳起来。 陆如意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别乐了,收摊!” “收摊?”徐冠一脸的惊讶,生意这么好,不是应该再接再厉吗? 陆如意看透他的心思,摇头道,“再好吃的东西,都会吃腻的,要想一直保持新鲜感,就得让顾客们吃不够……只有吃不够,他们才会时时刻刻惦记着,我们的生意才会长久。”这也是现代人所说的饥饿营销。 徐冠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他对陆如意的信任已经超出了一切,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即麻利的收起摊儿来。 一行四人回到徐家。 陆如意想着今日赚了钱,想犒劳犒劳几位帮手,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盆的凉面,又拌了四五样的凉菜,请他们随便吃。 密卫一和密卫二还没试过这种吃法,一时激动,都吃了个九分饱,肚子撑得溜圆。 陆如意忍不住打趣,“莫不是谢大官人少了你们吃穿,所以到了我这,便敞开肚皮的吃。” 两个密卫听她这么说,面上都露出一抹赧然,十分尴尬,笨嘴拙舌的解释,“主子并没有少我们吃穿,是我们兄弟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是吗?”陆如意嘴角扬起一丝笑来,随意打听,“你们主子近来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岭南处理生意。”密卫一回答,语气里并不是很确信。 陆如意笑弯了眉眼,“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可说不准。”密卫一摇头,解释,“我们只是帮主子做事的家仆,并不了解主子的踪迹,还请姑娘恕罪。” 陆如意闻言,哼了一声。没再继续打听。 接下来半个月,她又陆续做了其他几种小吃,都出奇的受欢迎,不到二十天,就净赚的一百两银子。 徐冠捧着沉甸甸的银锭荷包,将自己琢磨了好几天的决定说了出来,“陆大哥,我近日打算去皇城找名医替我娘看病。” “……好啊!”陆如意扬唇缓缓微笑,“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徐冠道,眉里眼里都是对陆如意的不舍。 陆如意笑的愈加温柔,“那我这几天便设法卖了菜谱,得来的银子给你和你娘践行。” “陆大哥,不用了吧。”徐冠摇头,有意制止她,“你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我和我娘都很感激你……你要是再卖了菜谱,这份恩情,我怕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傻孩子!”陆如意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下,“谁要你还啊,我喜欢你,帮你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别多想,我明早就去福满楼问问,看一张菜谱能给多少银子。” “那好吧。”徐冠勉为其难的答应,接着,又仰头看着她认真打道,“菜谱一事,就当我欠陆大哥你的,等有一天我出人头地了,我一定报答你,还给你。” 陆如意只是温和的笑着,没再说话。 第二日一早。陆如意没有再出摊,而是去了福满楼,与掌柜的商量起菜谱一事。 掌柜的是亲眼看见陆如意的生意是如何火爆的,早就嫉妒的不行,眼下听她说想要卖秘方菜谱,一双眼睛登时瞪得如铜铃一般,激动道,“公子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陆如意点头,接着又皱起眉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掌柜的,问,“不知您打算给我多少银子?” “一张五十两,怎么样?” “那我还是换一家吧。”陆如意说完转身就要走。 掌柜的哪里肯,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嘴角抽搐,肉痛道,“六十两呢!” “一口价,一百两!”陆如意不客气的说。 掌柜的眼角一抽,“七十两,不能再多了!” “那就只好再见了……”陆如意说着,又要转身。 掌柜的拽了她一把。“八十两,行的话你卖给我,不行的话,你就走吧……” “成交!”陆如意扬唇一笑,接过掌柜的给她的银票,然后将五张菜谱塞给他。 出了福满楼,她直接回了徐家,还好徐冠母子还没走,她走上前去,将四百两银票交给徐冠,认真嘱托,“到了皇城,一定要找个靠谱的名医,治好你娘的病。” “我知道!”徐冠哽咽着点头,还想将银票给陆如意留一半,陆如意赶紧拒绝,“我还有许多菜谱在手,不缺钱的,倒是你和你娘,在皇城那种地方,务必要小心,切记,财不可外露。” “嗯,我都记下了!”徐冠认真回到,灼灼的看着陆如意,似乎要将她的模样记在心里。 陆如意还想伸手,再摸一次他的发心。却听他突然问,“你不是陆大哥,而是陆姐姐对吗?” 陆如意一脸的懵逼,正要解释。徐冠却先一步道,“你不用骗我,我年纪虽然小,人也不是绝顶聪明,但我还是分得清男女的,只有女孩子才会戴耳坠子,才会有耳洞。”他话落,陆如意脸上一红,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耳垂。 徐冠见此,轻轻一笑,骤然抓上她的手,认认真真道,“陆姐姐你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到时候我要娶你,我给你买十个、二十个婢女伺候你,我要将你打扮成天上的仙女,比仙女还要好看,陆姐姐……你等我好吗?” 这突然其来的表白,听的陆如意一头雾水,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十万点惊吓,咬着下唇,沉默许久,才低声道,“嗯,我等你,等你出人头地。”却没说究竟要不要嫁给他。 徐冠到底年龄小,并不清楚她这回答里的猫腻,只知道她会等他,就高兴的要飞上天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着驴车离开了东安镇。 整个徐家一下子冷清起来。 陆如意叹了口气,问两个密卫,“你们主子也快回来了吧?” “嗯。”密卫一点头,道,“今夜戌时正,主子在东湖设宴,请姑娘务必赏光。” “务必赏光?”陆如意讽刺的笑了一声,“我就算不赏光,他也有一万种让我不得不赏光的本事吧。” “……姑娘英明。” 是夜,东安镇最有名的景点——东湖水面上忽然多出一条画舫。 画舫精雕细琢,图样精致,东安镇的人都在猜测,这到底是哪家王公贵族的手笔。 陆如意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倒显的画舫上的灯笼出奇的漂亮。 她站在岸边,画舫很快从湖心行到她身边。 在两个密卫的暗示下,陆如意不得不上了画舫。 金碧辉煌的船舱里,谢钦正等着她,看见她以男装出现。脸登时就黑了,不悦道,“我这般精心绸缪,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就这样来见我?” “不然呢?”陆如意没好气地说,“又不是我让你给我准备惊喜,是你强迫我过来的,难道我还要上赶着讨好你吗?” “陆如意……” 谢钦听她口无遮拦,并没有过分生气,而是咬牙切齿的叫了她的名字。 陆如意听到那三个字,整个人像是被天雷劈中一般,半天回不过神,直愣愣的看着他。 谢钦很满意她意外的模样。 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下,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带着几分醉意道,“我说过,你最好不要骗我,可你非是不听……结果呢,还不是被我查出来了……陆如意,太医院院正陆正兴的独生女儿,大将军褚良的元妻,摄政王的心头肉……” 听他一句一句说出自己极力隐瞒的真相,陆如意脸色变得煞白,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惊疑不定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要你。”谢钦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往前逼了两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云朝已经很多年没有让我中意的女子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还算喜欢的,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我怎么记得,谢大官人已经有了夫人?” “那不过是家族联姻,是个摆设。”谢钦摆手,拧眉道,“我并不喜欢太温柔的女子,就像一杯温水一样,完全没有味道,相比较我那木讷的夫人,我还是更喜欢你这样活色生香,有脾气的女人。” “是吗?”陆如意反问,继而又道,“你真这么喜欢我,那你会休了你的夫人,娶我为妻吗?” “这不可能。”谢钦摇头,“我不喜欢我的夫人,可她同样也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我无法以莫须有的理由、无缘无故的将她休弃。” “那就抱歉了。”陆如意笑得温和而疏离,“我陆如意是绝不能给人做小的,我誓不为妾,只做正妻。” “所以你逃离了摄政王府?因为摄政王不肯给你正妻之位?” “这倒不是。”陆如意摇头,“他倒是肯给我正妻之位,我之所以逃出来,是因为别的缘故。” “什么缘故?” “他的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陆如意叹了口气,懊恼道,“偏偏我跟那个女人长的很像,所以我总觉得,我不过是那个女人的替身。” “你说的是祈心?”谢钦皱眉询问。 陆如意点了点头,一脸的诧异,“你也认识祈心?” “嗯。”谢钦颔首,表示认识,跟着又道,“她以前是阿珠府里的公主。” “阿珠府?”陆如意一脸疑惑,表示没听过这个名字。 谢钦讳莫如深的笑了笑,解释道,“是京城最隐秘的一处销金窟,专门调-教供顶级权贵玩-弄的高级优-伶,祈心是里面的佼佼者。据闻。只有她愿意的人,才能揭下她的面纱,看到她的真容。” “那你见过吗?” “自然是没有。”谢钦摇头,顿了顿,又说,“当时那个圈子,好像只有摄政王和崔兰屿见过她的真容。” “崔兰屿!”陆如意皱眉,想到宋敏月和他的婚事,有些迫不及待的问谢钦,“那崔兰屿对祈心如何?” “殷勤之至!”谢钦用四个字概括,言简意赅。 陆如意只觉背上一冷,转身就要往外走。 谢钦连忙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我要阻止崔兰屿和宋敏月的婚事。” “只剩三天,来不及了。”谢钦并不建议她回去。 陆如意不听,扭头倔强的看着他,“就算来不及,我也要回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敏月的一生被葬送。” “可你一旦回去,摄政王不会再放过你的。” “……” 听到摄政王三个字,陆如意一下子冷静下来,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似的。脚下再挪动不了半分。 谢钦借机将她揽进怀中,贴着她的侧脸道。“你听我说,崔兰屿当年是有几分爱慕祈心,可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还能保留几分初心,你放心吧,以宋敏月金兰公主的身份,就算遇人不淑,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别人欺负她,绝对不可能!” “你说什么,金兰公主?敏月被封公主了?”陆如意惊讶的问。 谢钦笑道,“是,她被破格封了公主,不但十里红妆,红地毯从宫门绵延到太师府。而且还有三十公主亲卫随身护她左右。这下你放心了?”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是有些放心了。” “那我们接着来说我们俩的事。” “……”陆如意皱眉,并不觉得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谢钦却显得十分兴致勃勃,而且自信的不得了,“我门当户对的妻子在京城,而我除了每年年节当月留京,其他时候都在外面奔波,你若是肯跟了我,那么一年之中有十一个月都可以独占我,这可比做正房夫人风光的多。” “我说了,我不愿意。”陆如意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再次强调,“我陆如意这一生,什么都能做,就是不给别人做妾。” “这么说你是绝不肯答应了?”谢钦说着,语气里已经含了淡淡的威胁。 陆如意一脸的认真,“对,不答应,绝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让人送你回摄政王府了!” “你卑鄙!” “这是你自找的!”说着,他召了密卫进来,吩咐二人将她送回摄政王府。 陆如意被带出去前,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谢钦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派安然的落了座,继续饮酒。 陆如意被带了出去。 她极力想挣脱两个密卫的钳制,但无奈体力有限,根本挣脱不开。 一下船,就被拎到了马车上。 下一刻,只听一声粗嘎的“驾”喊出,马匹撒欢的飞腾出去。 陆如意在心里将谢钦骂了个狗血喷头,不停地扎他小人。 活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向他那样小心眼的人,不肯委身于他,就将她送回虎口。 马车哒哒的跑了有一个时辰,眼看着已经进了皇城,离摄政王府越来越近,陆如意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她无法想象,孟邑谌见到活生生的她,会暴怒成什么样。 更无法想象,他将会如何惩罚她。 正紧张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下一刻,帘子被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坐了进来。 “还是不后悔?”谢钦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神色多有不悦。 陆如意嘴唇轻轻哆嗦着,毫不客气道,“与其跟了你,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没名没份。我宁愿被孟邑谌打死!” “你、你可真是……”谢钦想不出可以形容陆如意的词语。 陆如意梗着脖子,眸光更加凌厉,“我怎么了?你要是有种,你倒我送回摄政王府啊,我就怕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谢钦黑了脸,一不留神就中了陆如意的激将法,示意密卫将马车赶向摄政王府。 一炷香后,马车停下。 陆如意起了身,故作淡定的要越过谢钦下车,谢钦却在她经过时,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沉声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下去,你下半辈子的自由可就没了。”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轻轻嗤笑道,“我就是不下去,下半辈子也还是没自由,谢大官人,您别说您突然转了心性,肯给我自由了。” “我若说是呢?” “我不信!” “既然如此,你下车吧。” “再见!” 陆如意说着,从他腿上跨过,弯腰往前走了两步,掀开帘子就要往下跳。 但谁承想,终身跳跃的前一瞬,裙摆却被人扯住了。 她的头撞在了马车顶上,发出一声细弱的痛呼。 谢钦瞅准机会,将她扯入怀中,吩咐密卫,“回春申巷。” “是,主子。”密卫答应一声,驾起马车,狂奔而去。 没多久,孟邑谌面色阴沉的从王府里走出,疾步走向停在另一边的马车。 跟着,马车驶离王府门口,和陆如意所在的那辆背道而驰…… 相反方向,陆如意恶狠狠的看着谢钦,骂了声“卑鄙”! 谢钦不以为耻,反而轻笑了句,“那又如何!我就是不肯放你回摄政王的身边。”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听人说,女人的身体比她的嘴巴更诚实。”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如意感觉到谢钦思想的改变,整个人都慌张起来。 虽然她是个现代人,对自己没什么从一而终的要求,虽然谢钦也很帅、身材一级棒……可那也架不住她是个传统的女人。 和孟邑谌才分开没多久,她并不想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个有妇之夫,她就更避之唯恐不及了。 谢钦捕捉到陆如意身上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抗拒和排斥,表情也难看的很。 正文 052 王爷得知如意未死 “你就那么厌恶我?”谢钦拧眉,脸色阴沉的看向她。 陆如意眼皮轻颤了下,顾及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心念微动,暂时收起憋了满腹的诛心之言,一脸苦相的委婉道,“您若与我相安无事,我自然不会厌恶于您。” “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谢钦表情有些挫败。 陆如意皱眉,“我并不是不想留在你身边,而是不想依附任何一个男人,你和孟邑谌,我一个都不想选。” “若是我非要你不可呢!” “孟邑谌不会放过你的。” “在他眼里,你已经死了。” “不,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你若执意不肯放我,到时候我们两个人都落不着好。” “你就那么自信?”谢钦反问。 陆如意轻轻笑了一声,“你若不信,我们等着看便是。” 谢钦听她这么说,盯着她看了很久,忽而哂笑,“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陆如意哑口无言,心中一凛,暗道自己到底还是太嫩了。 谢钦见她当了真,再联想到她之前的态度,心下对她的性子有了几分了解。 沉吟片刻,道,“别担心,我只是说说,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杀你灭口。” 不知为何,陆如意听了他这话,非但没有宽心,反而更加紧张。手搭在膝盖上,指尖往里抠,骨节都微微泛白,她却像没有什么感觉一般。 谢钦见她这副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提醒道,“你别这么紧张,放心,在你首肯之前,我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话……鬼才信! 陆如意抬头撩了他一眼,换了个话题,“谢大官人要带我去哪里?” “春申巷,我在那里有座别院,亭台楼阁修的还算别致,你应该会喜欢。” 他这话说的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陆如意却有一种被人当成外室安顿的感觉。 心里有几分不快。 谢钦看在眼里,询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陆如意实话实说。 谢钦笑了起来,“你若是肯做我的外室,我哪舍得将你安顿在那样偏僻的地方,到时候我定为你打造一座黄金别院,来个金屋藏娇!” “谢大官人,现在是白天。”陆如意提醒了一句,表示现在并不是做梦的时间。 谢钦瞬间领悟她的意思,摇头哂笑,“我就说有你在身边,一整日都不会无聊。”每日斗斗嘴,惹她闹闹脾气,都是极好的情致。 陆如意只觉无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恭恭敬敬的禀道“主子,到春申巷别院了!” 谢钦看向陆如意,“走吧!”说着站起身,陆如意跟在他身后,也下了车。 站定后,发现这地方果然和谢钦说的一样,有些荒僻。别院大门连牌匾都没挂,只有一副已经褪了色的对联装饰,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 谢钦抬起手,想揽着她往里走。 陆如意下意识的退开一步。 谢钦见状,表情略不自然,眼里有笑一闪而过。继而往陆如意方向走了两步,嘴角微扬,眼神不无邪恶,说,“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 “话说从前,有一员外出去逛街,看到一妙龄少女,觉得很是满意,便多看了几眼。那少女面皮薄,见有个老不休看她,一时羞赧,就用团扇遮住了脸,躲到花丛后……而员外一看那女子竟然敢躲避。当即心生不悦,背着手就负气离开了。” “然后呢?他回去后做了什么?” “他让自己的亲随去查那少女的家底,然后用二十两银子将她买了回来,穿上喜服,盖上盖头,入了洞房,把少女身上的衣服由内到外全部除了,举着儿臂粗的蜡烛从头到脚将她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再休弃出门!” “这变态啊这!”陆如意皱着眉吐槽。 谢钦又往前走了半步,别有深意、好整以暇的问,“你说我们两个现在像不像员外和少女?” 这问题简直惊悚。 陆如意瞳孔一缩,磕磕绊绊的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谢钦抬手在陆如意脸上碰了一下,肃了面容道,“你偶尔逆我一次,我姑且当是小情人的情趣,不与你计较,可你若事事都逆着我,我难保不会做出和故事里员外一样的事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陆如意看着他,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后悔。 早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复杂,她何苦从摄政王府里逃出来。 孟邑谌开始再怎么对她无礼。可到底打心眼里愿意娶她,并且承诺一生一世只要她一个。不像谢钦,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就大言不惭的想纳了她当外室。 而且看他的态度也不想是一时兴起,更不知道,他还有多久耐性会告罄。 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孟邑谌早些找到线索,把她接回去。 至于眼下,只好先虚以委蛇,与谢钦拖着。 这般想着,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低声道,“是我错了,不该这么不识抬举,谢大官人,我们进去吧。”说着,主动去挽他的胳膊。 谢钦对她的变化十分满意,换了脸色,任由她揽着往里走去。 进了大门,正对着的是一面雁翅影壁,绕过影壁,便踏上通往前院正房的青石甬道。甬道两旁是花园,花园后,掩映着朱绿相交的游廊,游廊后是假山,水流声潺潺。 越往前走,景致越清幽。 两人一路进了正房,落座后,立刻有婢女上茶。 陆如意身子出了问题后,便听了医嘱,不再喝茶。是以并没有去碰手边的薄胎茶盏。 谢钦见了,不由诧异,“这可是上号武夷山大红袍,一年就那么几斤,十分难得,真不试试?” 陆如意摇头,“我体寒,太医不让喝茶。” “原来如此。”谢钦点了点头,想到后宅之内的一切阴私事,沉吟片刻,凝重道,“等过会儿,我传我的私人大夫给你瞧瞧。能调理就趁早调理。” 陆如意“嗯”了一声。 谢钦吩咐婢女去给她准备玫瑰露。 婢女应声离开,不一会儿捧着一直水晶瓶子回来。瓶子里装着色彩妍丽的玫瑰露,打开盖子,立刻有馥郁陈酽的香气溢出来,陆如意闻着这味儿,像是比王府里的还要好上几分。 不由看向谢钦,“谢大官人倒是舍得。” “我希望你以后,能叫我长元。” “长元?” “是我的字。”谢钦解释。 陆如意点了点头,“好。” 说话间,婢女已经为她冲了一盏玫瑰水,十指纤纤的捧给她。 陆如意接过,慢慢的喝着。 喝完后,打了个呵欠,看向谢钦,道,“我累了,想去休息。” “薄荷,带姑娘去擢梅苑。”谢钦吩咐婢女,又看向陆如意,“晚些我在过去看你。” 陆如意笑了笑,转身带着薄荷离开。 擢梅苑是后院正房,苑中布置,无处不精巧,无处不富贵。 陆如意随意转了一圈,发现就连莲缸中的卵石都是精挑细选的,每一颗大小都一模一样,看着让人十分的舒服。 房里的家具,不是金丝楠木就是上好的黄梨木、沉香木,其中有几件摆设还是御赐的。 陆如意想,就是摄政王府里孟邑谌的院子大概都没这么奢华。 她发誓,她要是原汁原味的云朝女子,那她肯定会沦陷在谢钦的财富攻势下。 但遗憾的是,她并不是本土那个陆如意,而是二十一世纪的陆如意。 从小到大的教育,已经深深刻到了她的骨子里。 她不赞成男人一夫多妻,更没办法为了物质而去当第三者。 就算这个男人是云朝首富,都不行! 这般想着,她深深的皱起眉,坐在铺了金线绣成的垫子上,两手撑着下巴,问薄荷,“你这这里做了多久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是这别院管事的女儿,打从五岁起就来了这儿,这么多年,一直在别院伺候。” “那……谢、长元他多久会来一次?” “每年元宵后会来住上半个月,腊月小年前也会住上半个月。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个月。” “哦。”陆如意点头,心道,原来这里是谢钦在京城的避风港湾。 他肯带她来这里,还真是高看她呢! 不过遗憾的是,她根本不在乎。 这般想着,她慢慢站起身来,往床榻方向走去。 薄荷见她是真打算休息,多嘴问了一句,“夫人,不泡个澡去去身上乏气吗,擢梅苑的浴房是引了温泉的。” “温泉?”陆如意有些惊喜,不过很快,嘴角又垂了下去。 她可没忘记她是怎么和谢钦相识的。 要是他突然起了兴致,再来个情景再现,她可受不了。 干脆摇头拒绝,“不用了。” 略停,又补充,“我从小到大最不爱做的事情就是沐浴。” “啊?”薄荷表示很惊讶。 陆如意一脸的淡然,“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是,夫人。”薄荷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躬身退了下去。 陆如意上床后,根本睡不着。 她在想怎么才能让谢钦放过她!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厌恶她,嫌弃她。所有的习惯都和他相悖。 比如说,他爱干净,她就不洗澡,他注重礼仪,她吃饭便不停发出各种声音,他喜欢温柔优雅,她就在他面前抠脚剔牙…… 这么想着,陆如意随后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连着整整三天都没有洗澡,第四天,谢钦和她在一起时,眉都是皱的,也不动手动脚了。 陆如意很满意,饭桌上,将面条吃的吸留响。 谢钦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猛地放下筷子,一拍桌子,“你在摄政王面前也是这样?” “不错啊!”陆如意点头,一本正经道。“不然你以为孟邑谌为什么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女人,还不因为他癖好特别,就喜欢我这种与众不同的女人。” “你……”谢钦气的脑仁疼,“你现在就去给我沐浴。” “我不想去。”陆如意说着,往后一靠,用自己小拇指的指甲剔起牙来。 谢钦见了脸色更是难看,“你……你这都是什么习惯!” “我从小到大都这样啊!”陆如意一脸的理所应当,顿了顿,又一脸沉痛道,“说起来,褚良之所以看不上我,可能也是因为我礼仪不好罢。”说着,有将两腿上抬,踢掉鞋子,盘起来,十分不雅的坐着,道,“不过你这么喜欢我,应该不嫌弃吧。” 谢钦很想说自己嫌弃,嫌弃死了。但是触及到陆如意眼里不小心泄出的亮光,又忍了轰人的冲动,吩咐侍立在旁的薄荷。“去,带她去温泉泡上半个时辰,洗不净,不许她离水。” “是,主子。”薄荷俯首应声,转而看向她。 陆如意自然不情愿跟她走,一脸幽怨道,“我还没吃晚饭呢!” “……你是想让我帮你洗吗?”谢钦威胁。 陆如意翻了个白眼,穿鞋下地,吩咐薄荷,“我们走!” “是,夫人!”薄荷答应一声,跟在陆如意身后小跑起来。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浴房,陆如意没让薄荷帮忙,自顾自的脱衣。 将衣裳全部褪下后,直接踏入水中。 温泉水滑,陆如意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大夏天的,三天不洗澡,别说谢钦受不了,就是她自己也难受的不行。 现在被他逼着下了水,心里虽然不甘心,敢身体却舒服得很。 陆如意在水里畅玩了许久。才舍得上来。 刚擦干头发,换好衣服,谢钦就露面了。 他看着着出水芙蓉一般的她,不由自主走上前,揽了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道,“还是这样看着舒服。” “你放开我。”陆如意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心里大骂下-流,拼命想要挣脱他。 谢钦是个商人,如何会放弃已经到嘴边的肉,他将她抱的愈紧,与她耳鬓厮磨,嗓音沙哑道,“如意,给我……”他的夫人在今年元宵后被诊出喜脉,他已经旷了七个多月了。 陆如意被他缠的浑身一寒,来不及多想,反手就是一巴掌,用力全力在他脸上扇出一个巴掌印。 谢钦被她打的一懵,片刻后,眼神凌厉的看着她,“你敢打我?” “是你先耍流-氓的!”陆如意抱紧自己前胸。一脸防备的看着他,愤愤道,“你要是不过分,我怎么可能动手。” “你迟早是我的女人!”谢钦目光阴沉的看着他,男人的占有欲在这一刻无限被放大。 陆如意瞪着他,大声道,“你敢碰我,孟邑谌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你已经死了!”谢钦冷笑,“在他眼里,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是我的。”说完,他还要再去扯陆如意。 陆如意飞快的退后两步,伸手带出悬在床柱上,辟邪镇宅用的宝剑,直接横上自己脖子,眼中含着泪,威胁,“你要是在逼我,我死给你看!” “嗬!”谢钦听她这么说,冷冷勾唇,笑了一下,一脸的讽刺,“怎么你还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了,你要是贞洁烈女,在摄政王强迫你的当晚,你就该自行了断,如何还会活到今日……如意,你认命吧,你骨子里就不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女人,你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女人一样,你贪生怕死,你追逐最极致的快乐,权力和财富会让你眼红,迷失自己!” “不,我不是!”陆如意对着他怒吼,“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活到现在,你说,你既然是贞洁烈女,为什么你活到现在,你跟了褚良,跟了摄政王,现在又出现在我的别院里。你说,你不是贪生怕死、水-性杨花的虚荣女人,你是什么!” “我……我只是想活着。”陆如意绝望的看着谢钦,一字一句,愤恨而又悲伤道,“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想好好的或者,凭着我自己的本事好好活着,我不想依附男人……我一点儿都不想……” “你真这么想?”谢钦看着她脸上肆意流淌的眼泪,语气莫辨的问了一句。 陆如意已经不想再跟他解释,她瞪大眼睛,怨恨而又决绝的看着他,“我看在只问你最后一句,你究竟肯不肯放过我,你要是不放,我真死给你看。” “你让我想想。”谢钦有些拿不准陆如意的心理。不明白现在的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绝望了。 陆如意见他不肯答应,刀锋往自己脖子上一卡。 她细嫩的脖颈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线。 “你……”谢钦惊愕。 陆如意冷笑,又将宝剑将自己脖子压了一下。 这一下有些重,鲜血当时肆意流出,染红了她的衣襟。 “如意!”谢钦叫道。 陆如意死死的瞪着他,“你到底放不放!” “你先把剑放下来!”谢钦皱着眉要求。 陆如意没理会他,心一横,手又往后一推。 这下,血流的更多。 她已经隐隐支撑不住。 身体打起摆子来,在谢钦担忧的目光中,往后倒去。 谢钦瞅准机会,上前接住从她手中滑落的剑,并单手扶住她,同时大声喊薄荷的名字,让她去请大夫。 大夫得了消息,很快赶过来,正是谢钦的私人大夫。 他火急火燎的帮陆如意处理伤口,进行包扎,然后责怪的看了谢钦一眼,“主子什么时候行事这么荒唐了!” “我也没想到。”谢钦面上划过一抹愧疚,“我没想到,她会真的这般烈性。” 他以为,像她那种跟了两个男人的女人,再跟第三个也无所谓。 可没想到她用自己的行动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她竟然,愿意用生命去替孟邑谌守贞。 孟邑谌,他到底有什么好! …… 陆如意这一昏迷,就是好几天。 等她再醒来时,脖子已经不太疼,但是说话却很艰难。 薄荷坐在床边的月牙凳上守着她,看见她醒来,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说了声“夫人稍等”,便跑走了。 不一会儿,谢钦风尘仆仆的赶来,坐下后,有些愧疚的看着她,“如意,那天的事,是我过分了。” “我、想、走。”陆如意艰难的从嗓子眼挤出这三个字。 谢钦面上泛起一抹难色,想了想,到,“我答应放你走,但是得等你身体好了,行吗?” 陆如意迟疑的点头。 接着,谢钦接过薄荷手里的粥碗,亲自喂她。 因为喉咙有伤的缘故,她不能吃热的,一碗凉粥,很快就下了肚。 谢钦接过薄荷的帕子,替她擦嘴,擦完后,细心的问,“还吃吗?” “……不”陆如意摇头,然后闭上眼睛,表示自己想要休息。 谢钦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与其同时,摄政王府。 孟邑谌看完折子,又一次信步来到洛神苑。 洛神苑里,一切摆设如旧,只是没有了他的主人。 看着罗汉床上,还未看完的话本子,孟邑谌眼眶一酸,又红了眼。 “如意……” 他轻喊他的名字,道歉的话梗在喉间。 一个人在屋里坐了许久,才离开。 回前院路上,经过碧溪堂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像是陆如意做的某道菜。 顺着这个味道,他着魔般的往里走去,转过几个弯,看到少宜正在石榴架下,心满意足的用签字插着一碟糖醋藕圆吃。 “这是哪里来的!” 味道越来越熟悉,孟邑谌一脸希冀的质问。 少宜被他吓得不轻,好久才回过神来,起身向他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这是哪里来的?”孟邑谌又问了一遍。 少宜心惊胆战道,“回王爷的话,是伺候奴婢的莲子从外面带给奴婢的。” “莲子呢?” “她、她在厨房里。” “去叫她出来!” “是,王爷!”少宜奉命离开。 不一会儿莲子从厨房走出来,小跑过来,在孟邑谌面前跪下,磕头道,“奴婢参见王爷!” “免礼。”孟邑谌叫她起来,冷着脸询问,“这糖醋藕圆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回王爷的话,是京城新开的一家酒楼的招牌菜。” “酒楼名字叫什么?” “福满楼。” “嗯。”孟邑谌哼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他用最短的时间,带着初五、初九赶去了福满楼。 看过菜单后,准确的点出无道陆如意的拿手菜。 等菜上来后,一试,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去叫掌柜的来!”孟邑谌声音颤抖的吩咐。 初九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不多久后,掌柜的被带了进来。孟邑谌直接亮明自己的身份。 掌柜的一听他是摄政王,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问他有何吩咐。 孟邑谌指着桌上五道新菜,问,“这菜是谁做的?” “回王爷的话,是我们酒楼里的窦大厨。” “他长什么样?” “高高胖胖,一脸胡子。”掌柜的战战兢兢的说。 孟邑谌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顿了顿,又不甘心的问,“这几道菜是他自创的吗?” “这倒不是。”掌柜的实话实话。 孟邑谌心里的失望又死灰复燃,颤抖着问,“那是谁创的?” “是一个小兄弟,姓陆。” “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清楚,不过白白净净,个子又低,笑起来特别甜,像个姑娘一样。” 孟邑谌听他说完,心脏顿时一紧,几乎可以确定,那个陆兄弟就是已经死去的陆如意。 一阵又一阵的狂喜涌上心头,他过了好久。才将这情绪收敛起来,继续问,“那位陆兄弟现在在哪里?” “离开了。”掌柜的禀道,“大概二十多天前,她将菜谱卖给我之后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说完,他想了想,又将徐冠母子与陆如意的渊源说了一遍,表示陆如意有可能来京城找那母子。 孟邑谌听完,立刻示意初五去找徐冠母子。 他则留下,又听掌柜的说了一些关于陆如意的事。 听完后,为表谢意,亲自给掌柜的题了个牌匾,然后才离开。 徐冠母子去的地方有所限制,初五撒了人出去,不到一天,就将母子两人带到了孟邑谌面前。 孟邑谌看着跪在地上的稚童和病妇,示意底下人赐坐。 徐母带着徐冠站起来,却不敢坐,只战战兢兢的站着,问,“不知王爷请民妇和小儿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孟邑谌照实了说,问他们可认得一个叫做陆如意的人。 徐母拿不准孟邑谌的意思,没有开口,也没想让徐冠开口。 但徐冠毕竟是个小孩,还没等徐母示意,就脱口而出道,“王爷找我陆姐姐做什么?” “这么说,你们是认识了?”孟邑谌心中一喜,将他和陆如意的关系掐头去尾,挑好听的说了一遍。 徐冠没想到陆如意已经嫁了人,当即不高兴起来,哼道,“你骗人,你才不是陆姐姐的夫君,陆姐姐说了,她以后要嫁给我的!” “嫁给你?”孟邑谌不屑的一笑,“你毛都还没长齐,知道什么叫娶妻吗?” “我当然知道!”徐冠还想再说,但嘴巴却被徐母捂住。 徐母歉疚的看了孟邑谌一眼,道,“孩子年纪小,难免胡言乱语,希望王爷不要怪罪。” “本王没那么小心眼,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孟邑谌给了她一个宽容的眼神,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是如意的朋友,也就是本王的客人,不如就先在王府住下,回头,本王再给你请个太医,替你好好调理身子,如此也不负如意对你的一片心意。” “王爷太客气了。”徐母道谢。 心里总觉得不安宁。 想带着徐冠离开,但是又怕孟邑谌一言不合恼羞成怒,只得勉为其难的住下来。再之后,一天不到,良太医就被请到客院替她诊脉。 徐母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良太医,四目相对之下,整个人都尴尬起来。 “慧芳,是你?”良太医不可置信的问。 徐母点了点头,“良太医,是我,多年不见,您可还好?” “我还是老样子,倒是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徐母苦笑,“离开陆家后,我嫁给了一个秀才,没几年,秀才也去了……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 “唉,也是可怜。”良太医同情的叹了一句,跟着又道,“王爷让我来给你瞧病,我先给你探探脉吧。” “嗯。”徐母点了点头。 良太医取出脉诊,垫在徐母手下,替她把脉。 中间徐母又咳嗽了几下。 良太医闭着眼,过了很久,才睁开,收掉脉诊,严肃的问,“你这是,月子里落下的病根?” 徐母点了点头,“刚嫁人没两个月就怀了孩子,婆婆是个厉害的,从有身孕到月子里,一直都要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凉水碰多了,又见了风,自然落不得好。” “那这可不好调养。”良太医叹了口气。 徐母道,“您也别为难,尽力就是……我现在,只想看着冠儿长大成人,给他娶了媳妇,然后再死。” “我尽量吧。”良太医又叹了口气,“好好调养,应该还能撑上十几年。” “谢谢您,良太医。”徐母一脸病容的颔首,眼里似乎蕴藏着千言万语,但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良太医也没有问,只在转身写药方时,红了眼眶。 陆如意的喉咙,是在十几天后才结痂的。 取下纱布的当天,她便提出要离开。 谢钦已经答应了她,自然不能反悔,亲自看着薄荷帮她收拾了包袱,送她出城去。 费了好一番波折,终于离开京城,陆如意落地时,整颗心都是松快的。 再看向谢钦,也不觉得面目可憎,朝马车方向摆了摆手,朝他做了个口型,“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谢钦看出来了,脸上有片刻的失落。 下一刻,跪在他身边的薄荷试探着抚上她的手背,娇滴滴的喊了声“爷”。 谢钦侧首,看着她近乎迷恋的目光,抬手用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摩挲,“半年没见,想爷了?” “爷!”薄荷又叫了一声,语调酥酥麻麻的,异常勾人。 谢钦也不是绝对的柳下惠,瞳孔一缩,直接将她扯起来,拖入怀中,将头埋到她颈侧,沉声道,“是爷对不住你,收用了你,一年却只给你几日温存。” “奴婢愿意。”薄荷听谢钦这么说,用力抱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下巴,温存道,“别说还有几天了,就是只有一刻,奴婢也是愿意的……跟了爷,这辈子奴婢都不悔。” “嗯。”谢钦哼了一声,任由薄荷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陆如意下了马车后,用谢钦给她的盘缠买了一匹马,直接骑着离开。 她一直往南,跑过了好几个市镇,到天擦黑时,才停下。 一天的奔腾,下马时,她俩条腿都不想自己得了,大腿内侧,火辣辣得疼。 在镇上最大的酒家歇下,进屋后,第一时间擦了药,然后吩咐小二送饭菜上来。 吃完饭,一夜好眠。 第二日,她连马都跨不上去。只好歇了骑马的心思,卖掉马,然后掏钱雇了辆农家马车。和农家大哥有说有笑的去了下一个市镇。 镇子名叫青庐镇,名字挺美,就是穷得很。 陆如意下车后,足足走了好几里,才找到一家像样的客栈。 进去后,发现价钱还死贵死贵的。 但是没办法,镇上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她只好忍痛,交了银子住下。 一夜相安无事,次日一早,她正打算找掌柜的买几个馒头垫垫,然后直接赶路,结果一下楼,却发现有几个锦衣公子正在喝酒。 大早上的……妥妥的有病。 她看了一眼,就没再看第二眼,直接走向掌柜的,压低声音道,“给我包上五个馒头,动作快点儿。”说着,从荷包里摸了钱码在柜台上。 掌柜的收了钱。让小二去包馒头,陆如意就靠在柜台上等着。 忽然间,她感觉有些不对。 似乎有人在一直盯着她看,她顺着那目光望去,只见那三个公子哥儿已经停了喝酒,都站起身,目光发直的看着她。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指着她,贱贱笑道,“没想到我们青庐镇还有这么好的货色,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 “胡说,那明明就是个少妇,虽然她的模样是姑娘打扮,可你们看她那站姿,以我阅女无数的目光来看,绝对不是个雏儿。” “得了吧,是不是雏儿,试过不就知道了……” 说着,三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陆如意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们身上腥臭的酒气。 脸一黑,瞅到柜台上掌柜的用来称酒的撑杆。 二话不说,抓起来就朝三个恶霸走去。 乒乒乓乓好一顿乱打,三个人一晚没睡,早上又喝了酒,愣是躲不过来,哭爹喊娘叫成一片。 陆如意被他们吵得耳朵疼。 下手顿时更重。 这声音,也顺便将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吵了醒来。 一个个都睡眼惺忪的跑了出来,看陆如意以一敌三,直打的三个公子哥哭成一片。 直到她打累了,胳膊都麻了,才停下来,用秤杆指着三人,不客气道,“看着你们穿的人模狗样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糟蹋爹妈银子,吃喝嫖赌抽,年纪轻轻不是去逛窑-馆,就是喝酒,还一整晚不睡觉,一个个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三个人加起来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过!丢人不!” “有本事你别走,你等我叫人来!”三人之中皮相最好、也最瘦弱的公子哥大喊。 陆如意一扬秤杆,他梗着的脖子又缩了回去,一副怕被揍的样子。 陆如意冷笑,懒得再跟他们计较,直接拎着秤杆离开。 出了客栈。 往东走了大概三五百米,她看到一家早点铺,下意识摸了下瘪平的小腹,走过去坐下,冲小二道,“一碗馄饨,一碟炸茄盒。” “得了,你稍等。”小二喊道,接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上齐了两样。 陆如意眼睛一亮,放开秤杆,提起筷子就吃。 然后,一碗馄饨还没吃完,她又悲催的被人包围了。 这次来的还是官府的人,一个个的都配着刀,是分凶神恶煞。 而先前放狠话的公子哥缩在衙差身后,呲牙咧嘴的指手画脚,“就是这个疯女人,竟然敢打本少爷,把她抓回去,我要让她尝尝我们青庐十大酷刑。” “是,少爷!”衙差答应一声。纷纷朝陆如意逼近。 陆如意估量了下敌我实力,自知无法打过他们所有人,干脆大喝一声,一脚踢翻桌子,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她毕竟是在武馆混过的人,脚程说不上快,但是也不满。 一个人在前,一堆人在后,愣是跑了好几条街,最后才被以包饺子的阵型给抓到。 衙差门推推搡搡的将她带回衙门。 府衙大堂,公子哥儿的爹已经摆好官威,就等着替自己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陆如意进去后,却站的直直的,不肯跪下。 “大胆!”明镜高悬牌匾之下,中气不足的男人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疾言厉色道,“见了朝廷命官,你为何不跪!” “不想跪呗!”陆如意斜了他一眼,在他再次开口前,幽幽叹了口气,十分高深莫测的看着他,道,“大老爷,我要是您,为了避免在阴沟里翻船,在每次替人深渊前,我都会把犯人的身份弄清楚,不然要是误伤了伤不起的人,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您一句,别为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却弄丢了自己的官位。毕竟,儿子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可这乌纱帽却只有一个,您说是不?” “看来,小姐是个明白人啊!”县官一双绿豆眼在陆如意身上滴溜溜的转,打量她身上衣服的料子,以及浑身的气质。妄图判断她的身份。 良久后,试探着问,“不知小姐,是从哪儿来,怎么称呼?” “我从京城来。” “京城哪家?” “宋!”陆如意做了个口型。 县官顿时一凛,上赶着猜测,“您……您是金兰公主?可金兰公主不是刚刚……”成婚嘛! 陆如意讳莫如深的一笑,没再开口。 在县官看来,那就是默认了。 正文 053 听说你儿子轻薄了本王王妃? 他忙从官椅上站起来,绕过断案桌,一撩袍子跪倒在陆如意面前,谄媚道,“下官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他一跪下,府衙里其他人也都依次跪下。 “都起来吧。”陆如意大方的说了一句,跟着又看向县官,皱着眉道,“你有眼无珠,我倒是可以原谅,但是你那儿子,他和他那两个狐朋狗友竟然想对我动手动脚,这就不能忍了。” “那公主的意思是?” “大人您自己看着办。”陆如意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顿了顿,又补充,“当然,您现在让我满意了,这件事就算揭过,我谁也不会说,您还是这青庐的县老爷,百姓的父母官,可若是您不能让我满意,那我就只好让我的侍卫回京告状,然后请姨母、表哥还有太师替我做主了。” 他提到的这几个人,都是云朝权力顶峰上的人,县官别说惹不起了,就是见也没见到过。一时间,苦恼爬满了脸。 陆如意还紧着时间赶路,没功夫跟他耗着,见他犹豫,直接冷哼一声,质问他,“你这是要做一个慈父了?拼着自己的乌纱帽不要也要护着那个败家子?” “下官不敢!”县官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颤声道,“下官这就让人去逮那两个唐突了公主的恶霸,关进牢里大刑伺候,绝对要为公主出了这口恶气。” “那便有劳大人了,我还有旁的事,就先行一步。” “公主!”县官在她转身时,急切的喊了一句,追问,“您不亲自看着那三个人受刑吗?” 陆如意闻言轻笑,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人不在这里,眼睛却在,你若胆敢糊弄我,后果绝对不是你能承受的!” “……公主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县官又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说。 陆如意看着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县官的儿子就挣扎着扑倒在县官脚下,用脸蹭着他的腿,哭道,“爹、爹你不会真的要对我动刑吧?……谁知道那个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她说不定是在诈你,金兰公主刚成婚,怎么可能跑到我们青庐来……” 县官一想还真是,当即打算追上去再确认一下,这么想着,他一脚踹开靠在他腿上,形如树懒的儿子,带着衙差往外跑去。 陆如意再次被人包围时。脸上的表情是尴尬的。稳了下神,她转过头,看着县官,反问,“大人还有事吗?” “回公主的话,不知您能否留下一件信物,好证明您公主的身份,不然下官怕另外两个恶霸的家里人闹事,私底下在做出点儿什么小动作来,让下官为难。” 陆如意闻言,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了片刻,道,“也好。”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团花锦绣玉佩,给了他,又吩咐,“你震慑完那两个恶霸的家里人之后,记得让人将玉佩送回京城公主府。” “这是自然的。”县官俯首应是。 陆如意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那团花锦绣玉佩原是一对,是贵太妃赐给宋敏月的,宋敏月认了她当嫂子之后,就将玉佩给了她一个。若是那县官真将玉佩送回京城给宋敏月。那宋敏月一定会领悟到她尚在人世。 如此也不负两人相交一场。 公子哥已经被制服,她又回了趟昨夜落脚的客栈,取了馒头,驾着马车离开。 却说那县官,回了府衙后。确实将连同自己儿子在内的三个恶霸齐齐揍了一通,当着大堂外所有围观百姓的面。直将三个人打的爬都爬不起来,腰部以下全是血。看样子,没个一年是别想养好。 做完这些事,县官又吩咐自己的亲信带着玉佩去京城,送还玉佩。 亲信用锦盒装了玉佩骑马离开。 马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天还没黑,就赶到了京城。跟着又转道去公主府。在门房处递上县官的名帖,将玉佩也一道呈上。 名贴和玉佩直接被送到宋敏月手里。青庐的县官宋敏月不认识,但是锦盒里的团花锦绣玉佩,她却是再熟悉不过。 整个云朝,只此一对。 “杜英!”她喊婢女的名字,让她将自己的那块玉佩拿过来。 仔细对比后,发现不管是做工还是玉的色泽纹理都一模一样。 果真是她送给陆如意的那块。当下,脸色大变,着急的喊,“杜英,快请那个衙役进来。” “是,小姐。”杜英得了吩咐,转身让人去请衙役到大厅。 大厅里,衙役看着身着绫罗,一身珠光宝气的宋敏月,有些晃神。 “大胆奴才,公主在此,还不跪下!”杜英喝了一声。 衙役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道,“您、您是金兰公主?” “怎么,你还见过别的金兰公主?”宋敏月制止想出手教训人的杜英,亲自开口反问。 衙役闻言,抬起头来,立时将青庐镇的事情和盘托出,言之凿凿道,“回公主的话,是这样的,有人在青庐镇假扮您,不但闹上公堂,处置了好几个为祸青庐的恶霸公子哥儿,临走前,还一本正经的让我们大人将这玉佩送还到京城公主府,说是这玉佩就是她的身份证明。” “那那个女子长的什么模样?”宋敏月问,话落,又给杜英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拿她前些日子悼念陆如意时画的几幅画像。 杜英得令离开。 衙役开口继续回禀道,“那女子瘦瘦高高,鹅蛋脸,差不多十八九岁大,皮肤很白,眼神清亮……身上衣衫的料子是上好的贡纱,对了,她脖子上有一道伤疤,看起来刚结痂没多久,应该是自刎不成所留下的。” 他说完,杜英刚好将画像拿过来。宋敏月命她将画像展给衙役看。 衙役眸光一亮,“就是她!” “你确定?” “奴才确定!” 宋敏月看向杜英,“给他一百两银子,送他出去。” “是,小姐。”杜英领着衙役离开,在账房处,将银子给他时,低声道,“你这次可算遇见贵人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记住,下次再遇见那姑娘,必须要当你姑奶奶一样好好的供着。” 衙役一听。合着那假扮金兰公主的女子比真正的金兰公主还要尊贵? 杜英猜测到他心里的想法,冲他点了点头,“回去吧。” “谢姑娘提点。”衙役朝杜英颔首道谢,想拿出几锭银子给杜英作为答谢,却被杜英阻止,“这些都是公主赏你的,自己留着吧。” 衙役点头,转身离开。 杜英看着他走远,一转身,正好碰上换了常服的宋敏月。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杜英询问。 宋敏月道,“去表哥府上。”杜英一想也是。 跟在宋敏月身后,随她一起离开。 摄政王府书房,孟邑谌听闻宋敏月求见。淡淡看了眼自己下首的崔兰屿,意味深长。 崔兰屿含笑起身,自觉往外走去。孟邑谌毕竟才失去了他心爱的女人,他不好在他面前与宋敏月作欢喜冤家状。 宋敏月看见书房门打开,还以为是孟邑谌让人请她进去,正要上前,却发现出来的人是崔兰屿,脸色顿时一变,失望道,“怎么是你,我表哥呢?” “难道你找的不是我?”崔兰屿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宋敏月难得严肃一次,摆出公主的款儿来。吩咐他,“你先回去,我跟表哥有正事说。” “什么正事?”崔兰屿好奇。 宋敏月直接一把推开他,嫌弃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崔兰屿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嫌弃,尤其这个人还是他刚过门的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用力抓住宋敏月的手,压低声音质问,“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宋敏月只觉得崔兰屿无理取闹的很,烦躁之下,冲他扬了扬拳头,“你再不让开,信不信我揍你!” “我就不让!”崔兰屿脾气上来,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横挡住书房的门。 宋敏月用力的磨牙,捏紧拳头,就在崔兰屿以为她会继续跟他针锋相对的时候,她却突然出拳,一下轰向他的左眼。 崔兰屿被打的一脸懵逼,倒吸一口凉气,正要继续跟她理论,不想宋敏月又快速挥出一拳,打在他另外一只眼睛上。 这还不够,她见他仍不让路。又抬起脚猛踹。 崔兰屿被她踢打得浑身都疼。 顿时有种想要休妻的冲动。 杜英在一旁关注着战况,看着闹的差不多了,上前阻止,拦在崔兰屿身前,温柔的帮宋敏月擦手,擦额头上的汗,顺便提醒她,“小姐不是还有要事要跟王爷说,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去。” “嗯。”宋敏月哼了一声,看着杜英将崔兰屿一把推开,然后主仆两人进了书房。 “表哥!”进门后,她立刻兴冲冲的喊了一声。 “怎么了?”孟邑谌抬头看她,并没有评价她狂殴崔兰屿这件事。 宋敏月颠颠儿的跑到他面前,趴在他办公用的桌子上,小声道,“我找到嫂子的踪迹了。” “你说什么!”孟邑谌握朱笔的手一抖,不可置信的抬头。 宋敏月笑道,“她今日晨起还在青庐,被几个恶霸缠了,冒充我的身份才脱身。” “此话当真?”孟邑谌询问。 宋敏月将她从前送给陆如意的玉佩拿出来,道,“有此信物为证。” 孟邑谌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略软,“你这次做的不错,走的时候,去我私库里挑几件自己喜欢的东西。” “谢表哥!”宋敏月道谢。顿了顿,又看着他严肃道,“不过你这次接回嫂子来,可不能再对她凶了……我听那个衙役说,嫂子脖子上有一道旧伤,是自刎不成所留下的痕迹。” 自刎! 孟邑谌心中一惊,手中朱笔拦腰而断。直接站起身来,冲宋敏月道,“我先走一步!”说着就绕过桌案往外走去。 宋敏月咬了咬下唇,总觉得不放心。抬头看向杜英,“通知你哥跟着一块儿去,有消息随时飞鸽传书。” “是,小姐。”杜英点头应是,出去通知杜聪。 宋敏月随即也跟着离开。 出去时,崔兰屿已经不见。 她皱起眉,问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崔兰屿呢?” “回表小姐的话,驸马他、他说他要去倚翠楼找绛红姑娘。”侍卫拱手,小心翼翼的回话。 宋敏月瞳孔当即一缩,拳头捏的咯嘣作响,转头就走。 身后,婢女低声问,“小姐是要去倚翠楼找驸马吗?” 宋敏月冷笑,“就他现在那副尊容,还敢去窑-馆?就不怕吓着姑娘们!” 话虽这么说,但出了王府后,她还是直奔倚翠楼而去。 另一厢,孟邑谌带着初五和初九直奔青庐。 到青庐时,已经半夜,孟邑谌径直去了府衙。 府衙后堂正房,县官被从床上直接拖到正厅,一脸懵逼。跟着,又被告知孟邑谌的身份,他头上立刻冒出一阵冷汗,穿着中衣,跪地磕头道,“下官参见王爷!” “听说,你原配的长子轻薄了本王的未婚妻?”孟邑谌旋身在太师椅上落座,双目阴寒的质问。 县官一下子愣在当地。不是说是金兰公主吗?怎么又成了摄政王的未婚妻! 带着这个疑惑,他一脸蠢相的反问,“金兰公主不是已经和太师府的六公子成婚,怎么会又成了王爷的未婚妻?” “……蠢才!”孟邑谌扯唇骂了一句,“堂堂朝廷命官竟如此识人不明,被一个女子耍着玩。” “这么说,前日现身青庐的不是金兰公主,而是……”王爷你的未婚妻? 孟邑谌没再理他,直接道,“牢房里那三个人本王会让人直接带回京城天牢审问。至于你,若是能替本王找回本王的未婚妻,自然是功过相抵,可若是就此任她逃之夭夭。本王看你这朝廷命官不当也罢!” “是,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定会拼尽全力替王爷找回您的未婚妻。”县官浑身僵硬,点头哈腰的表忠心。 孟邑谌摆了摆手,“去吧,给你一天时间,一天后,本王若是见不到人,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想法子去找人!”县官说着,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 孟邑谌扫了一眼他那狼狈模样,吩咐初九,“带人去看着他,若是办法可行,可推波助澜,若是不行,罪加一等!” “是,王爷!”初九领命离开。悄无声息的坠在县官后面。 县官回到寝房,穿好衣服,连梳洗都顾不得,直接吩咐侍夜的小厮去传他的师爷和心腹,打算一起商讨出个可行的法子来。尽力保住自己的官位。 然而,小厮一去,却没再回来。 非但如此,还将县官得罪摄政王爷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县衙都是人心惶惶,能走的走,能逃的逃,生怕自己会被连累到。 县官等了有一个时辰多才发现状况不对,自己亲自出去走了一遭,好容易逮到一个小婢女,一打听,才发现他早就是墙倒众人推,根本没人乐意留下来跟他共患难。 当即变了脸色,怒不可遏,骂骂咧咧道,“一个个的,都不是东西,本官风光的时候,恨不得喝本官的洗脚水来讨好本官,现在本官遭了难,一个个又跑的比兔子还快,急着跟本官撇清关系……等着瞧,本官就是不让你们如愿,本官九代单传,福大命大,岂是那么容易倒下的……”骂完,他一脸气恼的去了书房,打算闭门苦思冥想对策。 …… 到天亮时,才推门出来。 打听过孟邑谌的去向后,直奔他落脚的陈园。 陈园里,孟邑谌听闻县官求见。立刻让人进来。 县官到了大厅跪下,激动道,“下官想出一个法子,兴许能找回王爷您的未婚妻。” “你说。” “王爷可重金悬赏!” “怎么讲?” “王爷可以让人在方圆百里所有市镇张贴告示,提供准确消息者,赏白银百两,将陆小姐安全送回者,赏黄金千两!如此重赏之下,相信很快就会有陆小姐的消息。” “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孟邑谌颔首,随即又看向初五,“照他说的去做!” “是,王爷!”初五领命离开。 孟邑谌又看了眼伏在地上的县官,吩咐,“你先回去吧!” “王爷的意思是?”县官拿不准孟邑谌到底会不会放过他,抬起头,不安的询问。 孟邑谌勾唇一笑,“你先回去,过些日子会有御史代替皇上出巡、顺便视察京畿周遭各县吏治,你早作准备。” “谢王爷照拂。”县官见孟邑谌肯透露小道消息给他,这才放下心来,起身退了出去。 孟邑谌在他走后,收了笑,也起身出了屋子。 青庐往南,有三条路,一条通望县,一条通怀乡镇,一条通京杭大运河。 孟邑谌想到陆如意对水路的钟情,直接走了第三条路。 在他身后,除了初九,还有十几个暗卫随行。 到运河附近后,他即刻将人撒了出去,拿着陆如意的小像,挨个询问附近的居民,船家。 最后得知,陆如意确实是上了一条通往江南的客船。 问清那条客船和船主的各项细节后,孟邑谌用最快的速度让人调来一条快船,追着陆如意所乘的客船而去。 一路上,暗卫被分成三组。轮班开船,一刻不停。 到中午的时候。开船的那组暗卫突然发现水面上多了许多漂浮物。 为首的暗卫不敢耽搁,即刻去告知孟邑谌。 孟邑谌出来一看,水面上果然漂着许多杂物、木板、衣料。 初九正要猜测一句,是不是前面有船沉了,结果话未出口,远处水面突然传来两声微弱的求救。 孟邑谌当即吩咐暗卫开船过去救人。 人救上来之后,得知他叫江淮,也是京城人士,前面是真的沉了艘船。而且刚好是陆如意上的那一艘。 孟邑谌听罢,身形一晃,几欲站立不住。 初九忙上前扶住他,凶神恶煞的看着江淮,又问。“船上有一个叫陆如意的姑娘,你是否有印象,她可是也遭了难?”一副你要是敢点头,我就让你不得好死的模样。 “陆如意?”江淮胆战心惊的回想这个名字,皱眉颤抖了半天,才突然开口,激动道,“我想起来了,那是个顶漂亮的姑娘,可惜晕船晕的厉害,才上船没几个时辰就受不了了,船主只好在宁渠那里将她送上岸。” 孟邑谌听闻陆如意没事,这才缓了过来,问暗卫,“宁渠可行过?” 精通地理的暗卫回道,“一刻钟后,刚好到宁渠。” 孟邑谌颔首,“就在宁渠靠岸。”话落,又看向江淮,“上岸后,本王会吩咐宁渠县官组织搜救队,到时你便做为队长,如何?” “敢问您、您是?”江淮听见孟邑谌的自称,愣了半晌后,磕磕绊绊、一脸惶恐的问。 初九上前半步,替孟邑谌作答,“我们主子是当朝摄政王。” “原来是摄政王!”获救者跪倒在地,磕头道,“草民江淮给摄政王请安,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求王爷恕罪。” 孟邑谌摆了摆手,嘱道,“船舱里还有一些干净衣服和食物,你先去打理好自己。” “是,王爷!”江淮答应一句,站起身跟着其中一个暗卫往船舱走去。 一刻钟后,船在宁渠靠岸。孟邑谌带人下船。直接去了附近最大的客栈,然后让暗卫去各大药店医馆去打听陆如意的踪迹。 暗卫离开后没多久,就带了消息回来。说有人看见陆如意住进了首富谢钦在宁渠的别院。 孟邑谌脸色一黑,顾不得休息,又带人去了谢钦的别院。 谢钦在宁渠的别院,修的虽然不如京城的富贵,但也算的上曲径通幽,别致怡人。 他连通报都省了,直奔陆如意所在的庆和苑而去。 陆如意当时正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一脸煞白,身上没有半分力气。乍然看见孟邑谌,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无力的笑起来,自言自语,“我果然病的不轻,连你都出现了!” “怎么,你不想见到本王?”孟邑谌压抑的声音,低哑而飘渺的传来。 陆如意看着他,眼泪滑落,“我想你。” 正文 054 回京后,我们便成婚吧 “有多想?”孟邑谌撩开纱织的床帏,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替她拭泪。 陆如意抬手握住他的手,哭的更伤心,“很想很想。” “是吗?”孟邑谌笑起来,“本王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本王,所以拼死都要离开。”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脸上浮起一抹惘然,惆怅道,“我也是在离开王府后,才知道王爷你对我有多好的。” 而外面的人,尤其是谢钦,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那以后就留在本王身边,一刻都不能离开。”孟邑谌将她揽进怀中。 陆如意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后知后觉的问了句,“孟邑谌,这是在梦里吗?为什么你抱着我的感觉如此真实?” 孟邑谌听她这么问,有些想笑。 原来她以为是在梦里,所以才敢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吗? “如意。” 他喊她的名字,沉郁而深情。 陆如意“嗯”了一声。 下一刻。他突然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啊!” 陆如意痛的一声尖叫。 孟邑谌松开她,反问,“现在还觉得是在梦里吗?” 陆如意眼波一晃,只觉得方才的一切都羞人至极,别扭的转过脸去。心虚道,“王爷怎么来了?” “自然是接你回去。”孟邑谌强行将她的头扳了回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跟本王回去。好吗?” “王爷不惩罚我?”陆如意皱眉,问了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孟邑谌伸手在她清瘦的脸上轻轻摩挲,摇头,“你还病着,本王舍不得。” “那等我病好之后呢?” “本王还是舍不得。” “王爷你真会说情话。”陆如意笑了起来。主动投进他的怀抱。 孟邑谌安静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重逢。 两人依偎了许久,他都没开口说一句煞风景的话。最后还是陆如意憋不住,先开口道,“我和谢钦没什么的。” “嗯,我相信你。”孟邑谌在她发心吻了一下,“如意,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 “可在他们眼里不是啊!”陆如意叹息,忍不住和孟邑谌抱怨,“他们都觉得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那是他们眼瞎。”孟邑谌将她抱得更紧,“如意,你记住,你是本王的女人,跟你过一辈子的是本王,所以你有本王的喜欢就足够了。” “何况别人,也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嫉妒。” “真的吗?”陆如意不太确定的反问,再次想起褚老夫人和谢钦气怒时指责他的那些话来。一脸希冀的看向孟邑谌。 孟邑谌严肃的点头。 顿了顿,问她,“你是想留在这里养病,还是直接跟本王回京城?” “我想回京城。”陆如意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事到如今。一切和谢钦有关的东西都变成了她的忌讳和噩梦。 孟邑谌点了点头,直接连人带被子打横抱起,往外走去。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别院,孟邑谌还没有准备好合适的马车,就先带她去了自己在客栈订好的上房。 在客栈里住了有好几天。陆如意厌食、头晕的症状才稍微减轻。 这时,订制的马车也刚好完工。 孟邑谌抱着陆如意上了车。 陆如意躺在柔软似云朵一般的垫子上,打量车中布置,感觉有点像现代的房车。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住的十分的舒适。 孟邑谌见陆如意满意,唇角微微翘起。 两人之间的气氛静谧而温馨。 从宁渠到京城,走陆路要比水路多花上三倍的时间。 整整十来天,白日里孟邑谌陪着陆如意。夜里则挑灯看奏折。 开始两天,陆如意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越往后。她看着孟邑谌眼底的青色越来越重,就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劝道,“你往后白天看奏折吧,不用管我,我一个人也不觉得闷。” “无妨。”孟邑谌拒绝她的好意,依旧我行我素。 陆如意担心他身体撑不住,提出陪他一起看折子。 孟邑谌不同意,她就一直缠。 缠到孟邑谌受不了,便将她扯进怀中狠狠吻一通。 陆如意挣脱后。红着脸瞪他,“我还病着,你也不怕过了病气给你。” “本王体力好,抵抗力强。”孟邑谌言笑晏晏道。 陆如意嗤之以鼻。 打闹中,两人终于有了过往那种感觉。 但奏折,孟邑谌还是晚上熬夜看。 …… 眼看着,京城近在咫尺,有一天,陆如意单手托腮,凝视孟邑谌的侧颜,越看越觉得顺眼,越开越觉得好看,然后,整个人完全无意识道,“回京后,我们便成婚吧。” 她话落,孟邑谌抬头,一脸的惊讶,接着轻声打趣,“现在知道本王的好,恨不得早日嫁给本王了?” 陆如意听他玩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男色的诱惑下说了什么昏话,一张脸胀的通红,羞怒的嗔道,“我才没有!你听错了。肯定是你最近劳累过度,耳朵出毛病了!” “劳累过度,你这是在怀疑本王的体力吗?”孟邑谌突然向前,凑近她,哑声道。 陆如意见他这副样子。立刻下意识的想起那个天赋异禀的梗。尴尬的舔了舔下唇,轻柔的安抚道,“王爷的体力一向极好,这点我深有体会。我怎么会怀疑王爷体力不济呢!” “这话说的倒还顺耳。”孟邑谌有几分满意她的乖觉。 陆如意笑的一脸谄媚。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孟邑谌受不了她那水汪汪、写着欠欺负的眸子。 干脆别过头,转了个话题,“南欢,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陆如意点头,顿了顿,又问,“你把她的尸体葬在了哪里,过阵子,我想祭拜一下她。” “不用。” “什么不用?” “南欢还活着。” “你说什么?”陆如意一脸的不可置信。 孟邑谌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据她所言,她的母亲并非羌国人,而是南诏一个制蛊世家的庶女,在她小时候,她娘用自己的心头血替她养了一只续命蛊,在她身体极度虚弱的时候,那蛊虫便生效,可以替她造成假死的假象,然后等过上半个月,再令她的身体慢慢复苏……” “好神奇。”陆如意感慨。 孟邑谌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陆如意笑了笑,又叹气,问他打算怎么处置南欢。 毕竟南欢要是放出去,那褚良就必死无疑。 褚良死了是小事,可祈心就成寡妇了。 孟邑谌心里还有一个小角落是留给祈心的,怕是怎么都不会愿意。 “本王听你的。” 出乎意料的,孟邑谌说了这么一句。 陆如意有些惊讶,顿了顿,反问他,“我要是说放了南欢。王爷也会同意?” “嗯。”孟邑谌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还没有做小人的打算。” “那还是先关着吧。”陆如意说,“毕竟害她的事我和王爷也出了力,要是放走她后她再来用蛊术对付我们。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孟邑谌点头,表示认可,“那就先关着吧。” 一日后,两人进京。 陆如意被送回王府,孟邑谌则直接进宫。 洛神苑里,宋敏月早就收到了陆如意的消息,早早在厅里候着。 两人见面,都红了眼眶。 宋敏月轻轻在陆如意胸口捶了一下,“你不知道,你这一出金蝉脱壳,将我表哥害的有多惨。就连我也哭了好几回,现在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以后可不能再不告而别了。” 陆如意自然全部应下。 说话间,她眼神始终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在找什么。 宋敏月便问了一句。 陆如意奇怪道。“怎么不见抱月这丫头?” “抱月她……她回老家了。”宋敏月解释。 陆如意很惊讶,“回老家?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你走后,第七天吧。”宋敏月说着,右手轻微的颤抖起来。 陆如意听到第七天三个字,声音亦是一颤,“你没骗我,她真的回老家去了,而不是被……” “自然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问我表哥。”宋敏月生怕陆如意察觉出什么,忙将这个话题略过。 陆如意见她这态度,心中更是狐疑。 暗暗决定,等孟邑谌从宫里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而此时,皇宫里。 孟邑谌正带人守在乾元殿外。 他昨夜收到宫里眼线发过来的消息,说是皇上意外落水。 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时间。 他不禁怀疑,太后怕是等不及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殿里传来一句带着哭腔的喊声,“皇上驾崩……” 驾崩! 这两个字落在殿外所有大臣的耳朵里。 他们第一时间哗啦啦的跪倒在地。 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正文 055 贵太妃顶罪,如意大怒撕破脸 随后,太后带着太医和孟衍身边的大太监走出来,扫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众大臣,悲痛道,“皇上驾崩了……他咽气前,属意大皇子孟勋即位。” 大皇子孟勋,是孟衍初通人事时,太后安排给他练手的宫女所生。现今已有三岁,因生母位分低微,向来不讨孟衍和太后喜欢,长的又瘦又小,还没明妃两岁多的二皇子长得高。自打二皇子能下地走路,就常被二皇子和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大公主欺负。 现在孟衍竟然让他即位。不止孟邑谌不信,就是殿内其他臣子也没一个信的。 太后被他们怀疑的眼神盯的有些心烦意乱,不由出声,带着怒气反问了句,“看你们这表情,莫不是怀疑哀家假传皇上旨意?” “臣等不敢。” 众大臣此起彼伏道,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太后很满意众人的识趣,顿了顿,又将目光移到礼部尚书身上,沉吟片刻,说,“事出突然,皇上的陵寝还未修好,不如便随先皇一起,先葬在昭陵?” “一切但凭太后做主。”礼部尚书顶着山一般的压力,俯首称是。 一般来讲,皇上的陵寝都是从一即位就开始修建,这工程,少则十数年,多则数十年。而刚刚驾崩的皇上登位才不过四五年,他的陵寝就打了个地基,那进度,就是再来个四五年,也不一定能建出个雏形。眼下,除了和先皇一起葬在昭陵,还真没有别的法子。 “摄政王,对于此事,你是否有不同意见?”太后征求完礼部尚书的意见,又看向孟邑谌,试探着询问。 孟邑谌听她问到自己,轻轻抬了下眼皮,接着面无表情的拱手,“臣,并无意见。” “那葬仪一事就这么定了。”太后说着,在众臣子脸上又逡巡了一遍,然后停在钦天监头顶,“秦大人,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也尽快卜出一个适宜新帝登基的吉日来。” “是,太后。”钦天监称是。 太后解决完两件大事,精神这才稍微松懈,捏了捏眉心,道,“你们都跪了一天了。先回去吧,将家里的事都安顿一下,皇上这里有哀家。” 众大臣跪了一夜,确实都有些支撑不住。听太后松口,纷纷起了身,往外退去。 孟邑谌也不例外。只是他并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寿宁宫。 寿宁宫里,贵太妃也收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看见孟邑谌进来,立刻迎上去,屏退左右,一脸凝重的问,“谌儿,皇上他……” “十有八九是太后动的手脚。”孟邑谌皱着眉。直言不讳,顿了顿,面上又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歉疚,“是儿子疏忽了,这一个多月来,为私情所困,到底还是给她钻了空子。” “这也怪不得你。”贵太妃有意安抚儿子,看着他,心疼道,“人家自己的亲儿子,自己都不心疼,你一个异母哥哥,又能将他护到几时……只是这样一来,你和陆氏的婚事就要往后推了。本来,母妃还想着你们一回来,就给你们请旨赐婚的现在,唉……” 孟邑谌听太后这么说,本来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京城里的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他想,不止国丧会影响他和陆如意的婚事,抱月的死,只怕也是一大阻力。 贵太妃见孟邑谌的眉头越皱越厉害,忍不住道,“她这次肯回来,也是不容易,你心里就算有气,也先憋着,好好笼络住她。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等过了一年国丧孝期,再给她名分。” 孟邑谌听贵太妃这么说,道,“眼下令儿子最为难的,不是国丧,而是抱月。” “抱月?”贵太妃有点儿印象,“是陆氏身边的婢女吗?” 孟邑谌点头,顿了顿,又说,“儿子在如意‘去世’后,情绪一时过激,敕令她在如意衣冠冢前自缢,给如意陪葬……当时只念着她失察该死,却并未想过,如意使的乃是金蝉脱壳之际。” “这么说,抱月之死,陆氏也有责任?”贵太妃很快就理清了条理,反问孟邑谌。孟邑谌点头,抱月之死,确实是他和陆如意联手造成的。 贵太妃叹了口气,摇头无奈道,“逝者已矣,你和陆氏就算再愧疚,也是无用的,倒不如多给她家人一些补偿,如此她在天有灵,想来也能安歇。” “嗯,儿子也是这样想的。”孟邑谌颔首。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做了。 贵太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让她身边的姑姑去伺候孟邑谌换孝服。 孟邑谌换过衣服,简单陪贵太妃用了些午膳,便直奔政事堂而去。 他到的时候,礼部尚书已经将葬仪的折子拟好,孟邑谌打开看了一遍,那过程,跟普通王侯相比算得上是厚葬,但是跟云朝前几任皇帝相比,就有些寒碜了。 谥号、庙号也取的有些敷衍。 孟邑谌看着,有种人走茶凉的感觉。礼部尚书久久等不到孟邑谌的回话。 额上冷汗一滴一滴冒出,十分惶恐的询问,“王爷,可是有什么不满?” 孟邑谌放下折子,“停灵、超度一共二十七天,未免太过敷衍,改成三个月吧,期间另到的高僧在奉安殿日夜祈福。” “那谥号、庙号呢?” “就按你拟的。” “是,王爷。”礼部尚书擦了把额上冷汗,躬身退下,去操办一应事宜。 孟邑谌接着看另一道折子,是钦天监刚递上来的,他拟了三个日子,分明是八月二十九、九月八、九月十九,每个日子后面都有注解。 孟邑谌提起朱笔,圈在了九月八之上。那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有鸿雁高飞,金龙展翅之象。中间有十几天的时间,应该够礼部筹备。 而接下来的十几天,孟邑谌都没有再回王府,他一直住在政事堂的暖阁中。 大皇子孟勋,则被太后带在身边,旁人想见一面,都难得很。 直到登基大典前一日,太后才肯将人放出来。让孟邑谌带着他去太和殿熟悉登基流程。 孟邑谌牵着身着白色孝服的三岁侄儿,在汉白玉石阶上缓缓走着。 大皇子许是紧张的很,手里有很重的潮意,孟邑谌目不斜视,沉声说了句“别怕,有皇叔在”。 成年男子的声线沉稳有力。大皇子仰头看了这个如神祗一般的皇叔一眼。 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父辈的善意,这是从前所没有过的,也是他在康贵人和太后身上所感受不到的。他只觉一股暖意从那双大掌蔓延到了他的小手中,继而又传遍他的全身。大皇子内心里的惶恐和不安渐渐散去,用力握紧孟邑谌的手,一步一步坚实的向前走去。 流程熟悉完,他累的满头大汗,孟邑谌让宫女拧了帕子来帮他擦脸,又看着他用了小半碗酸梅汤,几块山楂糕。 大皇子吃完,漱过口,一脸孺慕的仰望着孟邑谌,“皇叔,你以后能经常陪着勋儿吗?” 孟邑谌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脸色复杂的看着他,良久后,才抬起手在他头上抚了一下,“你若喜欢,日后可常来政事堂,皇叔一直在这里。” “好!”孩子清脆的应声,孟邑谌弯唇笑了一下,提点道,“不过等过些日子,你登基了,就不能再自称我了,要称自己为朕。” “朕?”孟勋听到这个称呼,眼里突然漫过一丝惊疑,小声道。“就和父皇以前一样吗?” 孟邑谌一直看着他,自然不会落掉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恐惧,将他提起来,抱在自己怀里,道,“自然不一样,你父皇不是一个好皇帝,更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你不同,勋儿,你答应皇叔,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好吗?” “可是皇叔,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皇帝?” “这些,你的太傅以后会教你。”孟邑谌道。 孟勋这个年纪,已经知道太傅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又看着孟邑谌问,“那皇叔能不能做勋儿的太傅,勋儿喜欢跟着皇叔。” “好孩子。”孟邑谌眼底的笑更深,有几分明白他的想法,温声道,“你能这样信任皇叔,皇叔很高兴,你放心,皇叔一定会为你寻一个你满意的太傅。” “如此,便谢过皇叔了。”孟勋有些不甘心的小声道谢。 孟邑谌又说起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此厢事毕,夜色已深。 孟邑谌站在太和殿外。迎着夜风犹豫良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出宫。 一路策马狂奔,到王府时,已经是亥时正。 洛神苑中,陆如意已经睡下。她睡的很香,呼吸绵长,脸色平静。 就连孟邑谌撩开帷帐,宽衣解带在她身边睡下,她都没有发觉。 次日起来,孟邑谌已经离开。 陆如意望着床榻外侧疑似有人睡过的被褥,脸上有几分迷惘。 “阿绿!”她喊了一声新婢女的名字。 下一刻,一个身着碧衣、脸若银盘,身段丰满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走进来,打起帘子,问,“夫人现在是要起身?” 陆如意“嗯”了一声,又问,“王爷昨夜是否来过?” “回夫人的话,是亥时正过一刻过来的,王爷见您睡了,就没让奴婢叫醒您。”阿绿小心翼翼的回话。 陆如意点头,深深拧起眉。不知为何,她近些日子,总觉得孟邑谌是在故意躲她。 不可否认,当今皇上驾崩后,的确是有很多大事要仰仗他这个摄政王。 可他毕竟是皇叔,最多就掌控个大方向,其他琐碎细节是不需要亲力亲为的。 所以,在她看来,只要他愿意,回王府陪她吃顿饭、说说话的时间肯定是有的。 现在他不回来,而且是一连十几天都不回来,那只能说明,他是有意躲着她了。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躲着她呢! 陆如意皱眉深思。 是生她的气,还是因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陆如意觉得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是以,吃过早膳后,便让人准备了马车。 她打算进宫,先去贵太妃宫里给贵太妃请安,然后再由贵太妃牵线,和孟邑谌见上一面。 进宫一事,还挺顺利。毕竟京城人人都知道她和孟邑谌的关系。 由热心的太监领着,她很快就到了寿宁宫外。 给绿儿使了个眼色,绿儿立刻过去请寿宁宫的宫人通报。 这么一层一层传上去,话到贵太妃耳边时,她刚好空下来。 “你说什么,陆氏求见?”贵太妃看向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竹枝姑姑,一脸惊讶。 竹枝姑姑笑了笑,“是陆小姐没错,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娘娘您要见吗?” “让她进来吧。”毕竟是自己儿子心心念念的心上人,贵太妃没有拿乔,直接让竹枝姑姑去请人。 竹枝姑姑知道自家主子和小主子对陆如意的重视,当即躬身,亲自出去请人。 陆如意对竹枝姑姑不熟悉,但是看她身上的料子,却知道此人在寿宁宫身份不一般,客气的福了一礼,“劳烦姑姑带路。” 竹枝姑姑哪里敢生受她的礼,忙侧身避过,笑道,“我们娘娘一直念叨着小姐的好手艺,今日终于见得真人,午膳时,您可要露上一手。” 陆如意抿嘴谦虚,“我不管随便做着玩,哪里能比得上宫中御厨,更不值得娘娘挂在心上。” “小姐真谦虚。” “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客套着。已经到了贵太妃寝殿,陆如意被竹枝姑姑引了进去,经过重重帘幕,终于在第五层后见得贵太妃真容,跪地请安道,“如意见过贵太妃娘娘,贵太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如意。”贵太妃温柔的说着,示意竹枝姑姑扶她起身。 陆如意站起来后,看着贵太妃满是笑容的脸,有几分不适应,暂时无话。 还是贵太妃开口先问,“今日怎么就想起来看本宫了?” “回娘娘的话,如意是来请罪的。”陆如意说着。还要再跪,却被竹枝姑姑伸手拦下。 竹枝姑姑笑着道,“不拘这么多礼,小姐坐下说话。” “那好吧。”陆如意抬头觑了贵太妃一眼,欠身在椅子上坐下,看殿内并没有外人在,然后才将自己此番金蝉脱壳一事说了出来,眼眶通红的请求贵太妃原谅。 贵太妃对于这件事,确实气的厉害,还真挺想重重惩罚陆如意一番,但是转念一想,觉得她要是这么做,孟邑谌肯定会和她翻脸的,只好忍了下来,换上宽容的笑,看着她道,“这些都是你们年轻人只见的小情致,你追我赶,你跑我撵,你和谌儿喜欢就好,我就当不曾知晓,毕竟这俗话说得好,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你说是吧。” 陆如意低着头,微微红脸。 贵太妃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由想起她和孟邑谌之间的那个死结,犹豫片刻,突然一脸复杂的开口,有几分沉痛道,“话说到这里,有件事本宫也要请求你的原谅。” “贵太妃言重了。”陆如意笑了笑,“您一向爱护晚辈,就算不小心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臣女知道,您也是为了如意和王爷好。” “当着?” “自然是真的。” “那本宫说出来,你可务必不能怪罪本宫。” “娘娘您说吧,如意一定不会怪您。” “事情是这样的……”贵太妃拧紧眉,酝酿着开了口,“你当时假死离开,谌儿并不知道其中真相,一度心思,成日里不是坐在洛神苑伤心,就是烂醉在酒窖,本宫看着着实难过,劝又劝不醒他,一怒之下,便……” “便怎么样?”陆如意追问。 贵太妃一脸赧然道,“本宫便迁怒了你的婢女——抱月。” 听到抱月二字,陆如意一下子变了脸色,整张脸煞白的可怕,声音颤抖,磕绊着质问,“敢问娘娘,您将抱月怎么了?是送她回老家了吗?” “本宫、本宫……”贵太妃打量着她如土的面色,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小声道,“本宫在你头七那天,让她自缢在你的衣冠冢前,给你殉葬……” 殉葬! 这二字一出,陆如意浑身都颤抖起来,眼眶突然变得通红,怔怔的看着贵太妃,不可置信道,“娘娘,你再说一遍,你将她怎么了?” “为你殉葬!”贵太妃在她凌厉的目光下,缓缓又说了一遍。 陆如意当即一拍桌子,愤怒的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你凭什么!那是一条人命啊!我死了是我的事,管她什么事,她不过是一个婢女,我支她离开,她敢不走吗!你为什么要……为什么!” 贵太妃也没想到陆如意的情绪会这么失控,同样白了脸色,不悦道,“不过是一个婢女,本宫可是你未来的婆婆,你就对本宫这副态度!” “婆婆?”陆如意一脸嘲讽的反问,跟着,眸光突然变得寒冷,如冬月的冰窖一般,瞪着她道,“您这样狠毒的婆婆,我可不敢要,我怕哪一天孟邑谌英年早逝了,您也逼我去给他陪葬。” 陆如意生气起来,已经口不择言。 贵太妃不管这些,她只注意到陆如意竟然敢诅咒孟邑谌,当即什么也顾不得,暗了脸色,骂道,“本宫不过杀你一个婢女,你就失态至此,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做谌儿的王妃。” “陆如意,以前看在谌儿的份上,不管你身份地位。还是行为不端,本宫都可以原谅你,甚至纵容谌儿许你正室之位,可是这一次,你竟然敢当着本宫的面咒谌儿英年早逝!本宫什么都能忍,唯独这一点忍不了……你听着,有本宫在,你这一生,都别想坐上摄政王妃的位子。” 陆如意也是在气头上,听她这么说,立即针锋相对道,“那再好不过,我本来就看不上孟邑谌,不用嫁给他。我谢天谢地谢我陆家祖宗开恩。” “你、你……”贵太妃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 陆如意一脸的冷意,“您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离开了。”说着,起身就想往外走。 贵太妃哪里容许她这么轻易离开,当即出声阻止,看着她,一脸愤怒道,“你以为本宫的寿宁宫是菜市场,你想走就走,陆氏如意,胆敢诅咒摄政王,藐视本宫,来人将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她话落,不但陆如意,就是竹枝姑姑也是满脸惊愕。 竹枝姑姑抿了下唇,正要上前劝上两句,却被贵太妃一道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接着,有身强力壮的嬷嬷进来,拖着陆如意往外走去。 陆如意身边的绿儿想拦,贵太妃直接道,“丫鬟乱棍打死!” “你过分!”陆如意已经护不住一个抱月,眼下身边另一个婢女又要被打死,不知道从哪儿窜出一身力气,她直接挣脱了嬷嬷的束缚,拔下头上锋利的金簪,快走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贵太妃的脖子上。 贵太妃没料到会有这个变故,一脸的不可置信,太阳穴气的直突突,喊道,“陆氏,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还不是被您逼的!”陆如意红着眼睛,握着金簪的手不停颤抖,恨声道,“你已经逼死了我的一个婢女,现在还想在打死第二个,你真当我是泥捏的,没有一点儿气性!贵太妃,你有什么手段,你冲着我来。何必迁怒他人!” “你、你放肆!”贵太妃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活了几十年,除了皇陵那两年半,其余时间一直都是顶傲气,顶尊贵的。 现在竟然能被儿子的心上人抵着喉咙威胁,这落差太大,根本不能接受,眸间也是一片通红。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先放过谁。 竹枝姑姑没发处理,只好给其中一个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去请孟邑谌。 孟邑谌得知陆如意和贵太妃闹崩一事,当即抛下所有政务,匆匆赶来。 他一进寝殿,就看到一身狼狈却凶神恶煞的陆如意,以及被金簪划破皮肤,眼里透露着愤怒的贵太妃。 “如意!母妃!”他连续喊了两声,上前后,第一时间看向陆如意,沉声道,“如意,你先放下金簪。” 正文 056 放下金簪,到本王身边来 “我不!”陆如意不可,目光尖锐而狠戾的看着他,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小狼崽子。 “听话!”孟邑谌皱着眉上前,“你有什么要求你跟我说,有什么脾气你跟我发,母妃她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 “她受不了惊吓?”陆如意一脸讽刺的看向孟邑谌,“她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 “你说什么,母妃杀谁了?”孟邑谌一脸的震惊,目光在贵太妃脸上停了片刻,又移到陆如意脸上,“你把话说清楚。” “抱月、还有阿绿!”陆如意一字一顿,愤恨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说不定连我都想杀了。” 抱月! 听到这个名字,孟邑谌一脸错愕的看向贵太妃,良久后,正要开口解释,贵太妃却抢险一步道。“抱月就是本宫让她自缢的,她护住不利,失察该死,至于你身边这个婢女,她明明看见你顶撞我本宫。却还敢阻止嬷嬷行刑,你说她该不该死!” “不该!”陆如意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吸了口气,又继续道,“她们不该死。她们虽然是奴婢,但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是有爹生,有娘疼的,凭什么只因为你一句所谓的失察和顶撞。就白白失去自己的性命!” “如意!”孟邑谌听陆如意越说越离谱,厉声喝了她一句,跟着,在看到她眼角盈盈欲坠的泪水后,又软了语气,道,“你先将金簪放下,本王答应你,母妃不会对阿绿做什么,你也不会有事。” “真的吗?”陆如意握着金簪的手微微一松。 对于孟邑谌,她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孟邑谌听她询问,知道有门,立刻双目炯炯的看着她,一脸真诚道,“本王什么身后骗过你,听话,放下金簪,到本王身边来。” 他话落,陆如意手里的金簪突然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下一刻,她朝孟邑谌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腰,缩在他怀里嘤嘤哭泣。 孟邑谌紧紧抱着她,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虚揽着她,抽空看向贵太妃,歉疚道,“此事是儿子的错,还请母妃勿要迁怒如意。” “迁怒!”贵太妃摸着脖子上流出来的殷殷血迹。失望的看着孟邑谌道,“你真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母妃都不要了!” “母妃,我不是这个意思。”孟邑谌为难而又苍白的辩解。 贵太妃直接将自己手上殷红的血迹亮给他看。“就是这个女人,用金簪抵着母妃的脖子,将母妃刺伤,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没来,或者你来迟了,母妃会是怎么样的下场……会不会,在寿宁宫等着你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那个时候,你会不会还拼死护着那个女人!” “……”孟邑谌看着歇斯底里的贵太妃。再感受着陆如意颤抖的身体,已经说不出劝和的话来,他犹豫片刻,终究先选了陆如意,抱起她往外走去,将她交到了初五的手上,请初五代为照料,然后再次返还殿内,直接在贵太妃面前跪了下去,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贵太妃伤口还流着血,竹枝姑姑正在小心翼翼的替她处理。 献血将铜盆里的水染的绯红,触目惊心得很,但竹枝姑姑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的替贵太妃上药。 贵太妃一直等到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后,才看向孟邑谌,摇头道,“本宫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孟邑谌动了动嘴皮,到底不知该怎么替自己辩解。 事已至此,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说什么都是狡辩。 贵太妃也懒得再搭理他,直接转身离开,去了偏殿歇息。 竹枝姑姑没有第一时间跟着走,而是留下来,借着收拾药箱的空档,跟孟邑谌说了几句话。“王爷,这时间对您最好的人,莫过于娘娘,她为了您,命都可以不要。那陆小姐,可以吗?” 陆如意,可以吗? 孟邑谌也在思量这个问题。 不过很快,它又觉得这问题实在没必要考虑,因为感情一事,本来就是不可算计,不可估量的。 它从来不会因为对方的冷漠和拒绝就消失殆尽。也不会因为她只给了你一分真心,你就能拒绝给她十分呵护。 说到底,他和陆如意只见的付出从来不是对等的。 或者说,这一世,不管陆如意对他有几分真心,他都没办法负她。 因为棋局开始时,是他硬生生的将这只羚羊拉近了他们这堆虎豹之间。 她对他,可以无情无义。 但是他对她,却不能放弃那份维护的责任。 自然,这些事是不能说出来的。 是以,这种境况下,他只能用下跪来赎罪。 这一跪,就跪了一天加一整夜。 陆如意等不到孟邑谌,始终不肯走,她和阿绿站在寿宁宫外的桂树下,一等也是一天一夜。 第二日晨起,贵太妃得知孟邑谌还跪着,到底狠不下这份心,再加上前一天的气已经消了几分,边让竹枝姑姑传他去偏殿。 孟邑谌到偏殿时,贵太妃正在用早膳。 他走了过去,一言不发的站定。 贵太妃叹了口气,“你当真就那么喜欢她?” 孟邑谌点头,平静道。“儿子这一生,只想要她一个,非她不娶。” “你、你……”贵太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孟邑谌肃了面容,看向贵太妃好像老了好几岁的面容,一时有无数歉疚涌上心口,哑声道。“母妃,还是先用早膳吧。” “被你气的,哪里吃得下!”贵太妃瞪了他一眼。 孟邑谌抿紧了唇,上前两步,在她右手边坐下。亲自替贵太妃布菜。 贵太妃看在他还有几分孝心的份上,勉强吃了两口。 不过也只是两口。 吃完后,让宫女将膳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早膳撤下。 而后,叹了口气,没好脸色的交代孟邑谌,“抱月一事,我已经替你抗下,在她面前,你可莫要说漏了嘴。” “母妃……”孟邑谌眼眶一红,忽然弯唇道,“姑姑说的没错,这世间对儿子最好的,还是母妃。” 也只有他的母妃,会拼了自己的名声,和未来儿媳闹僵。也要替他铺平感情的路。 “行了,你也别给我上眼药了,听说陆氏也在寿宁宫外等了你一天一夜,你去看看她吧,别到时候饿晕了,你又将账算在我身上,总说我故意亏了她。” “儿子断不会如此!”孟邑谌表情严肃的跟贵太妃保证了一句,然后才起身离开。 出了正殿,他一眼就看到正焦急等候的陆如意。 两人四目忽然相对,他飞快的走下台阶,上前数步,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几分埋怨,几分心疼道,“怎么不先回去,就傻傻的站在这里等本王。” “我先和王爷一起回去。”陆如意板着脸道,“您对我的维护我铭记在心,总想为你做点什么。” “傻瓜!”孟邑谌在她额上敲了一下,顿了顿,严肃道,“现在回府,等你吃完早膳,应该就到中午了,不如你随本王一起去政事堂,陪本王随便用些。” “也好。”陆如意点头,没有拒绝。 刚好她也有些事情要问孟邑谌。 两人说定,然后相携着往政事堂走去。 政事堂暖阁,两人相对着用过早膳。 陆如意问,“王爷可知晓抱月的家人在何处?” 孟邑谌思量了片刻,道,“寻回你后,本王也觉得对她颇为歉疚,便特意让人去寻了她的家人,补偿白银千两,良田百亩。得知她大哥是地方私塾里的教书匠,本王又派了翰林院学士去替他辅导,希望来年能金榜提名。” 正文 057 新帝登基,孟邑谌怼太皇太后 陆如意倒是没想到孟邑谌肯这样下功夫去弥补,先前激愤的情绪沉下来不少。 “说起来,这事我也有责任。”她后悔的说道。 要不是她和孟邑谌突然赌气,想出这么个金蝉脱壳之计逃跑,抱月哪里会被迁怒。花儿般鲜嫩的生命就此凋零。 “你也别多想了,逝者已矣,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帮她照顾好她的家人。” 孟邑谌握住陆如意放在炕桌上的手,轻声安抚。 陆如意一想也是。这世界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她就是悔的肠子黑了,也都于事无补。 眼下,就尽力替她照孵她的家人吧。这样想着,她迫不及待的问孟邑谌,“除了爹娘和兄长,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个嫂嫂,几个侄子侄女,还有个小妹,今天十一二岁。” “有个妹妹?”陆如意眸光一亮,心思转了圈,看着孟邑谌,瞳孔发亮道,“那我可不可以把她妹妹接进王府?” “接进王府?”孟邑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想了想,试探着问,“是以什么身份?” “我想认她做妹妹。”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考虑了片刻,“若是人品周正,是个懂事的,也无不可。” “那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先让人去他们家附近打探下,看看街坊邻居对那姑娘的风评如何,俗话说得好,一样米养百种人,抱月和他兄长好,不代表家中其他姐妹也好。” “我听王爷的。”陆如意点头同意,孟邑谌说的道理,她确实没法反驳。 说完抱月的事,孟邑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让初五送陆如意回王府,他则留在宫里继续处理政事。 次日,新帝登基。孟衍正式被称为先帝,太后为太皇太后,贵太妃为太皇太妃。 新帝即位当天,龙椅还没坐热,就发布了两道诏令,一道是请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一道是令先皇爱宠明妃为先皇殉葬。 这两道诏令意图泰国明显,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诏令发布,满朝大臣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孟邑谌。 孟邑谌目不斜视,心下冷笑,他从前倒是没看出来,太皇太后竟然还有插手国事的魄力。 龙椅上浑身僵硬的孟勋也发现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皇叔身上,小心翼翼吞了口口水。揪着身上的龙袍,问,“皇叔对朕可是不满?” “并无。”孟邑谌抬头,平淡无波的回话。 孟勋笑起来,“那皇叔下了朝记得来乾元殿找朕,朕有个惊喜要给你。” “臣记下了。”孟邑谌颔首答应,在他巴巴的凝视下,勉强对他笑了一下。 孟勋见自己最最敬仰的皇叔对自己微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精神也松快不少,就连身下咯屁股的纯金龙椅都没那么难受。盯着孟邑谌,一个劲的朝他笑。 殊不知,在他右后方隔着屏风听政的太皇太后已经脸色铁青。枉费她昨日教了小皇帝一整夜,拼命给他灌输摄政王不是好东西的思想。可是没想到,一上朝,他还是被孟邑谌给勾去了魂。 不知道的,还以为摄政王是他亲爹。 这般想着,太皇太后心里更气,但偏偏左右有人看着,她还得时刻端着脸。 良久后,才将满腹的心思压下去,咳了一声,道,“礼部尚书,新皇既已登基,你接下来便用心筹备先皇下葬一事。万不可怠慢了。” “是,太后。”礼部尚书躬身称是。 太皇太后又道,“还有先皇陪葬的珠宝珍玩,你也尽早让人递了单子上来。” 礼部尚书再次答应。 太皇太后刷够了存在感,这才不再言语。 下朝后,孟邑谌依约往乾元殿走去。 到殿门外却被告知,太皇太后在里面,让他先等等。 孟邑谌对太皇太后没有半分好印象,直接摆手,冷声道,“无妨,本王刚好进去给太皇太后请个安。”说完,不等太监答应。就自顾自推门进去了。 而此时,太皇太后正苦口婆心,谆谆教导孟勋如何疏远孟邑谌。 乍一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自己的人,并没有怎么在意,继续看着孟勋,耳提面命,“皇上要是再不懂得避开摄政王,你仔细和你父皇一个下场……” “咳!”孟邑谌听到此处,轻轻嗽了一嗓子。打断太皇太后的荒唐之言,跟着,挺直脊背,一脸嘲讽的看向她,冷声言道,“臣倒不知,在太皇太后眼中,先皇的死原来是本王所害。只是不知对于此事,你可有证据。若是有的话,本王不介意帮你送到大理寺去……若是没有,那这污蔑朝廷重臣,妖言惑众,蛊惑皇上之罪,您可就逃不了。” “谌儿,是你啊!” 太皇太后没想到孟邑谌连通报都没通报,就会直接出现在乾元殿中,整个人都尴尬起来,僵硬半天,才讷讷喊了一声,却只字不提自己方才的犯的罪责。 孟邑谌冷冷勾唇,“太皇太后若是无事,便去奉安殿多看先皇几眼,省的到时候先皇舍不得你,又回来找你。” “哀、哀家这就去。”太皇太后听孟邑谌提及先皇,脸上表情更差,只匆匆对孟勋说了句,“皇上好好看书,有不懂的多请教你皇叔”,便落荒而逃。 孟勋一脸懵懂的目送太皇太后离开,小脸上写满了失落。 孟邑谌怕他小小年纪,就被教的心思繁杂,情绪抑郁,闷哼一声,清了清嗓子,道,“皇上有什么惊喜想给我?” “皇叔……”孟勋听孟邑谌跟他说话,眼里闪过一抹委屈,小声道,“为什么,皇祖母会不喜欢皇叔?她总让朕、让朕疏远皇叔,还说父皇就是因为亲近皇叔才……” “那你相信她的话吗?”孟邑谌温和的看着他反问。 孟勋不假思索的摇头,“朕不信,皇叔是好人。” “是吗?”孟邑谌有些惊讶。他和孟勋仅有的交集不过两三回,还都是在孟衍驾崩之后,他不明白,这么小个孩子,凭什么对他如此信任。 孟勋听孟邑谌反问,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登时急了,较真的解释,“皇叔是好人,母后说过很多次,宫里除了她,就只有皇叔不会害朕。” 康太后? 孟邑谌皱起眉来,在他的印象中。他和这位太后并没有什么交集。 停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询问,“太后,是怎么跟你说的?” 孟勋想了片刻,认真道,“母后说,她以前做宫女子的时候,曾被明妃娘娘折磨的奄奄一息,当时是皇叔救了她。” …… 他这么说,孟邑谌又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前几年是从明妃手底下救过一个宫女。 只是没想到,那宫女最后竟会成为孟衍的女人。还诞下了大皇子,更在几年后苦尽甘来成为当朝太后。 “你母后倒是个心善、知恩的。”孟邑谌感慨了句,顿了顿,又说,“你往后多听她的话,至于你皇祖母,她的话听过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 “是,皇叔,朕明白了。”孟勋点头称是。 孟邑谌又问起他最近读的什么书,顺便考察了一下他的功课。 孟勋成日里被太皇太后揪着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功课自然做的不是很好。 孟邑谌就沉了脸,“皇上往后不可再如此贪玩。怠慢功课。” 孟勋听了,着实委屈,小声道,“朕也想多背几遍书的,可皇祖母不许,她总要跟朕说话,让宫女带朕去玩,朕不敢不敬长辈……” 他这么解释,孟邑谌也有些为难。想了片刻,给他出主意,道,“皇上往后隔七天去寿康宫请个安,平日里太皇太后若是寻了借口过来乾元殿,你也可以课业繁忙为由,婉拒于她,莫让她进来。” “那若是朕身边的公公也不向着朕呢?”孟勋有些懊恼的问。 孟邑谌笑了笑,“不会的,高公公他只听皇上的吩咐。”谁让,那公公本就是他的人! 他交代下去的事,他便是提了头也会去做的。 孟勋听了孟邑谌保证,这才放下心来。 孟邑谌看着时间差不多,让人去传了午膳。 陪孟勋吃完后,他又带着他去宫里的校场走了一圈,承诺,等他再长大些,他可以亲自教他骑马射箭。 孟勋光听着。已经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长到六七岁。同时,对孟邑谌的孺慕之情也更加厉害。 参观完校场,孟邑谌将他送回乾元殿,然后回了政事堂。 礼部尚书已经拟好先皇陵寝的随葬名单,孟邑谌看了一遍,见都是些稀松平常的金银玛瑙,连一件稀世珍宝都没有,不禁恼怒,冷着脸道,“再去拟一份,若是不能令本王满意,你这尚书就别做了。” “可、可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礼部尚书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话。 孟邑谌脸色更冷,质问,“与太皇太后有何关系?” “回王爷的话,太皇太后说,先皇死的并不体面,连单独的陵寝都没有,只需一切从简,无需铺张浪费。” 好一个一切从简,不铺张浪费! 孟邑谌面色寒如冰霜,铁青着脸吐出两个字,“重拟!” “是,王爷!”礼部尚书战战兢兢的答应,在摄政太皇太后和摄政王之间,到底还是选择了有实权的摄政王。 说完,便退了下去,重新筹备。 孟邑谌看着他退下后,又埋头处理别的政事。 一直到华灯初上,该点灯了,才放下手中朱笔。 起身换了常服,示意初九备车回王府。 初九已经习惯了孟邑谌宿在政事堂暖阁,眼下听闻他要回王府,一时间还有些发愣。 孟邑谌见他走神,不悦的又交代了一句。 初九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出去安排车马。 等回到府里,夜色已经深了,差不多亥时初刻的样子。 他没有去前院书房,直接去了洛神苑。 洛神苑,陆如意猜测到孟邑谌今晚会来,并没有早早歇下,终于等到他,忙迎上去,替他将外裳脱下,笑问,“饿不饿,小厨房还热着饭,有糖醋排骨、糯米藕,还有你最爱吃的薄荷粳米粥,这东西最是解暑,还能防蚊虫叮咬。” “嗯,端上来吧。”孟邑谌在她的伺候下,净过手,擦了脸,又回头看她,温声道,“这几日政事着实太多,一天都没好好用膳。” “嗯。”陆如意说着,给阿绿使了个眼色。 阿绿登时离开。 孟邑谌拉着她去一边坐下,道,“本王得空,已经让暗卫去查抱月的妹妹了,若是个好的,他们会直接带到王府来。最迟,后天吧。” “谢王爷!”陆如意激动的道谢。 孟邑谌看着她,很想问问她出逃后的事,但是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时,又突然不敢问。 陆如意顺着他目光回看,然后落在自己裸-露在外的疤痕上,有些不自然的抬起手,挡了挡,低头道,“我知道很丑。” “改天让良太医过来看看,应该能消的下去的。”孟邑谌沉声安慰,却只字不提那伤口的来历。 陆如意心里愈加不是滋味,想了片刻。深吸两口气,主动提及,“王爷就不问,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吗?” “……”孟邑谌没说话,但是那晦暗不明的眼神却表明了他的态度。 陆如意叹了口气,表情复杂道,“本来,我是逃得掉的。” “但是命运很奇怪,它又安排我遇到了谢钦。谢钦他已经有了正房夫人,却还想让我成为他外面的夫人,我自然不肯,便以死相逼。” “……最后,他妥协了。” 寥寥几句,她将她和谢钦的过往勾勒了出来,孟邑谌听完,捏紧了拳头,眸中暗火簇动。 恨不能将谢钦碎尸万段。 陆如意察觉到他发自内心的怒意,忙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已经过去了,你别……迁怒他,毕竟在宁渠,他也算救过我一次。”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 在陆如意面前,没有再流露出恨意。 但是心里,却还是将谢钦此人记下。 打算背着陆如意,暗暗报复回去。 两人说着,阿绿将晚膳端了进来。 孟邑谌一样尝了一口,有几分欣慰,“隔了这么久,终于再次吃到你做的饭菜了。” 陆如意抿着唇笑,突然间,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徐冠的事,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他们是你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孟邑谌抬起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前些日子,本王也问了良太医,听他说,徐夫人这是陈年旧舸,治愈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调理着,若是不出意外,应该还有十几年的活头。” 陆如意算了下,十几年,差不多刚好能撑到徐冠自立。 才算宽了心。 两人终于冰释前嫌,用完膳,上榻后,自然是好一番温存。 次日,孟邑谌神清气爽的去上朝。 陆如意则让阿绿去请了良太医过来,将谢钦之前给她的药方,给良太医鉴别。 良太医看着药方,细细斟酌了一番,连道三个妙字,跟着,又看向陆如意,问她,“这药,你吃了多久了?” 陆如意不好意思的勾唇,“断断续续,吃了有二十来天了吧。” “手伸出来。”良太医严肃的说。 陆如意毫不犹豫,将手腕亮给他。 良太医从药箱里取了脉枕,给她把脉。 良久后,才将手从她手上拿开,含了笑道,“恭喜,你的宫寒好了许多。”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现在也是可以怀孕的。”良太医乐呵呵的解释。 陆如意红了脸,再想到她昨夜和孟邑谌做的那些事,看着良太医,讷讷道,“那您能不能给我一些避子的药?” “作甚?”良太医追问。 陆如意瞪了他一眼,羞赧道,“良叔叔,你说我要这药还能做什么?” “问题是你现在用不了这种药。”良太医赧然道,“你本来便宫寒,现在因为那药方调理的不错,好容易有了点盼头,再用那避子的汤药会雪上加霜的。” “可现在是国丧呀!”陆如意一脸的为难,“要是在这段时间有了身孕,我怕……” 这还真是个问题! 良太医心道。 但是面上,却不敢附和她,只道,“这种事,你最好还是跟王爷商量一下,毕竟你们的关系已经到这地步了,有了事也该一起承担的。” 陆如意一想,也是。 当晚,孟邑谌再来洛神苑时。她便跟他说了这个担忧。 孟邑谌没想到陆如意的身子会好的这么快。 一时之间,又是激动,又是担忧。最终还是没舍得陆如意受罪,直接道,“没有怀上最好,若是怀上了,咱就生下来,大不了到时候养在外面,等过了周岁再过继到王府。” 陆如意毫不怀疑他有这种暗箱操作的能力,心头阴云一下子散去不少。 一夜好眠。 次日中午,她正午睡着,阿绿突然进来,轻轻喊了她两声。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还没开口问,就听她自顾自道,“宝娴姑娘来了。” “宝娴?”陆如意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忍不住询问。 阿绿激动道,“就是抱月姑娘的妹妹啊!” 陆如意这才反应过来,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穿了鞋子便朝外跑去。 厅里边,一席黄衫的少女正娇娇俏俏的等着,许是没有见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厅堂,温柔的眸子里尽是好奇。 陆如意露面后,她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惶恐道,“民女给夫人请安,夫人吉祥。” “免礼。”陆如意直接走到她什么,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打量着她异常肖似抱月的眉眼,问,“你今年几岁了?” “十一岁。” “在家的时候平常都做什么?” “绣花,看书,伺候我娘。” “哦?你也看书,那都看些什么书?” “女则、列女传……”宝娴将自己平常看的书一一说出来。 陆如意点头,“一看你就是个懂事的。” 宝娴低着头,含羞不语。 陆如意又问,“一路过来,累了吧,你看是先用膳,还是先让婢女带你回房歇息会儿。” “一切听凭夫人做主。”宝娴将自己的姿态放的特别低。 陆如意看着,心下只是心疼。 便道,“要不,你先回去歇息会儿,有什么话,我晚膳的时候再和你说?” “宝娴听夫人的。”说着,屈身行了一礼。 陆如意满意的点头,跟着又示意阿绿亲自带她去厢房。 阿绿领命,带着宝娴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一见面,就对着陆如意赞不绝口。“宝娴姑娘真是太温婉了,整个人就像一汪水一样。真真可人的紧。” “是吗?”陆如意弯起了唇,笑道,“我就说抱月那么好,她的妹妹肯定也是个好的,如今一看,果然啊果然。” “那是夫人眼光好。”阿绿拍了个马屁。 陆如意觑了她一眼,“你的嘴儿什么时候这么甜了?” 阿绿道,“早在夫人肯拼死护住奴婢时,奴婢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只效忠您一个,奴婢愿意为您死十次!” “傻丫头,为我死十次,你当自己是成了精的猫吗?只有猫才有九条命的。” 阿绿笑了起来,“奴婢读的书少,不会说话,只是想表示一下奴婢对夫人的忠心。” “这些我都省得!”陆如意笑的更加深,“你和抱月、还有宝娴都是极好的。” 阿绿弯唇,没有再多说。 当晚,当着孟邑谌的面。 陆如意将宝娴引荐给了他,然后正式认下这个妹妹。 宝娴碍于自己的身份,原本是拒绝的,但无奈陆如意的执念实在太深,始终不肯妥协,又加上孟邑谌的推波助澜,她只能认命。跪下来给陆如意磕头敬茶,认下这个姐姐。 陆如意了了一桩心事,心情好得很,给了宝娴一个大大的红包,又赏了许多衣料首饰。 宝娴只温温婉婉的笑着,像是真对陆如意感恩戴德。 一时间,整个厅里都是温馨。 孟邑谌嘴角也挂着浅浅淡淡的笑。 末了,陆如意又向宝娴承诺,等过了国丧期,一定将她带回陆家,更会将她带到京城权贵面前。尽力为她找一个好婆家。 宝娴听到最后一句,当即红了脸。 正文 058 这次真的怀孕了 陆如意体谅她面皮薄,抿唇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宝娴脸上的红晕这才慢慢褪去。稍后,不经意的抬头,看了孟邑谌一眼,眼里一片水泽。 孟邑谌察觉到她的目光,冲她颔首客气一笑。 宝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清贵阳刚的男子,明知不该动心思,然粉白如玉的脸上还是微微一热,低下头去。 孟邑谌哂笑,到底是个小姑娘。见了陌生男子就不自在。 这般想着,他抬头看向陆如意,“前头书房还有些折子待批,你与宝娴说完话,早些安置,明日本王再来看你。” “那我送王爷出去。”陆如意不难猜出他的用心,笑着起身,给了宝娴一个稍候的眼神。 宝娴臻首微点,和顺柔婉的一笑,起身朝两人一拜,“姐姐自去送王爷,宝娴在这里候着。” “嗯。”陆如意应了一声,这才随孟邑谌一起离开。 两人出了正房,孟邑谌立刻握住陆如意的手,目光熠熠的看着她,“现在高兴了?” “王爷不是明知故问!”陆如意嗔了他一眼,将他送到洛神苑外便不肯再多走。 孟邑谌握着她的手不放,指尖在她掌心轻勾,“再送一段吧,近日真是忙碌得很,天不亮就要进宫,一进宫又得一整天看不见你。” “那好吧。”陆如意勉为其难的点头,两人牵着手出了洛神苑。 青石板铺就的路上,两人一路往南,都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夜色中,月光幽幽,花香阵阵,陆如意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孟邑谌有一搭没一搭的侧首看她,表情魇足。 到后花园的时候,陆如意再次停下。孟邑谌偏头看她,目露疑惑。 陆如意抱怨道,“再往前走,就到祈心阁了。” 祈心阁,是她心里的一个结,也是孟邑谌心里的一个结。 当即,气氛微妙起来,孟邑谌看得出,陆如意这是吃醋了。 但是有些是,他现阶段真的没法解释。想了想,开口承诺道,“回头。本王让工匠拆了它。” “为什么?”陆如意不解,她虽然对建筑没那么了解,但是也看得出,修祈心阁当初是花了不少银子的。现在因为她一个不悦就全部拆掉,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你不喜欢不喜欢?”孟邑谌反问。 陆如意微微一笑,“不喜欢也不一定要拆掉,换个名字就是了。” 祈心二字,听着总是不顺耳的。 “那你说叫什么?” “迎新阁?”陆如意随口胡诌了一个。 孟邑谌直接点头,“那就改成迎新阁。”顿了顿,又说,“现在府中庶务都由你来打理,你看哪里不合适,自己做主改了就是。不必知会本王,张管事那里,本王已经打过招呼。”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跟着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催促他走。 孟邑谌听她再次催促,面色一下子就黑了,手往上移,扣住她的胳膊问,“催的这么厉害,你就不想跟本王多呆一会儿?” “……这不是来日方长嘛!”陆如意随意找了个借口。 孟邑谌却不信,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你这理由总是最多。可惜。本王却不信什么来日方长,本王只信朝朝暮暮,自己攥在手心里的。” “那王爷想怎么样?”陆如意试探着问。 孟邑谌没说话,忽而一笑,拽着她往花丛里走去。 陆如意眼看两人越走越深,心肝扑通扑通的狂跳。正想着怎么拒绝这刺激的野外求-欢,孟邑谌却突然放开她的手,仰面望着漆黑的夜空,道,“今晚月色不错。” 陆如意被他这句话搞的一脸懵逼,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孟邑谌却已经自顾自的撩起袍子在一旁的青石上坐下。回头看她一直呆在原地,不由皱眉,“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 陆如意小跑着到了他跟前,坐下后,迎着爽快的凉风,疑惑道,“王爷是要赏月?” “不然你以为呢!”孟邑谌伸手在她如凝新荔的鼻端捏了一下,别有深意道。 陆如意被他问的脸上一红,却还嘴硬,犟道,“我是没想到,王爷也有这么风花雪月的时候。”以往哪一次,他不是一入夜就直奔主题! 孟邑谌一直注视着陆如意,一下子就堪破了她的小心思,含笑诘问,“难道,在你心里,还是更喜欢本王直入主题?” 陆如意闻言,羞恼的的瞪了他一眼。她能说她都不喜欢吗? 正想着,一只蚊子嗡嗡嗡的落在她手下,狠狠咬了一口。 陆如意惊呼一声,再去拍蚊子,蚊子早就飞走了。 孟邑谌担忧的问,“怎么了?” “有蚊子。”陆如意恼恨的喊了一句,同时用力在手背上挠了两下。 手背顿时肿起一个红包,她越挠越痒,越痒越挠,很快手背上的红包就被抠破渗出血来。 孟邑谌敏感的问道那股子腥甜。 正要问陆如意是不是流血了,陆如意又“啊”的尖叫了一声,那可恨的蚊子竟然叮上了她的脸。 “如意。”孟邑谌接着月光,喊了一声,语气里充满担忧。 陆如意没搭理他,直接站起身来,打算往回走。孟邑谌在她身后,也满心懊恼的起了身,欲送她回去。 陆如意一出花圃,立刻拦住他,隐忍道,“王爷明日天不亮就要上早朝,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那你……” “我没事,回去涂点药就好了。”陆如意难受的说了句,转头就走。 孟邑谌看着她走远,眉头拧的死紧,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招出暗卫,让去请良太医。 暗卫到良府的时候,良太医已经歇下。 骤然被叫醒,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半天才清醒过来,看着一身肃杀气息的暗卫,恐惧道,“你、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暗卫开声,面无表情道,“王爷有请。” “王爷?”听到这两个字。良太医放下心来,一面开口支使暗卫去给他拿药箱,一面自顾自的穿衣。 两刻钟后,两人落在洛神苑外。 请人通报后,良太医颠颠的走了进去。 厅里面,陆如意正在和宝娴说话,看见良太医进来,有些烦躁的喊了句“良叔叔!” 良太医“哎”了一声,又拱手向孟邑谌请安。 孟邑谌放下手中茶盏,指向陆如意,“被蚊子叮了,实在痒得厉害,你快帮她看看。” 所以呢。大晚上的把他喊过来,就是为了看一个蚊虫叮咬? 良太医暗自腹诽,表情一度十分僵硬。 孟邑谌见他表情不对,沉声反问,“怎么,看不了?” “当然不是!”良太医匆忙摆手,将头转向陆如意,问她蚊子叮在了哪儿。 陆如意看着他,眼里浮现出一丝歉疚,将手上已经止了血、结痂的红包给他看,“就是这里,还有脸上两个包。”说着,微微抬了下巴。好让良太医能够看清。 良太医从医这么多年,各种疑难杂症见过无数。眼下不过一个蚊虫叮咬,哪里需要看,稀里糊涂都能给她治好,当下,便打开药箱,从里面拿了一瓶药出来。 阿绿接过药,刚替陆如意抹上。孟邑谌便急着问,“好些了吗?” 陆如意听他这么问,想说哪里有见效那么快的膏药,给她看病的是大夫又不是神仙。但是顾及到良太医这么晚来一趟确实不容易,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点头道。“凉丝丝的,舒服多了。” “那就好。”孟邑谌满意的点头,接着,看向良太医,难得有几分好脸色,道,“这么晚来,有劳你了。顺便再去客院看看徐夫人罢!” “是,王爷。”良太医一听说徐夫人,立刻来了劲,站直身子,背着药箱离开。 客院里,徐母刚看着徐冠背诵完今日的功课,正要让小婢女伺候他沐浴歇下。 外面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正是良太医。 她皱了皱眉,不可抑制的又咳了两声,偏头示意婢女带徐冠从侧边离开,然后亲自去给良太医开门。 门一推开,两人四目相对。一里一外都掀唇一笑。 徐母先开了口,疑惑的问,“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替夫人瞧病,王爷顺便让再来瞧瞧你。”良太医说着,背着药箱进了房门。 徐母听他不是专程来看她,这才放下心来,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道,“喝了你给开的药。这些日子,我好多了,夜里都能睡个囫囵觉了。” “那就好。”良太医满意的点了点头。两人分主次坐下后,他拿出脉枕替徐母把脉。 徐母知道他是奉命来的,没有多说,直接将手伸了出来。 良太医则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心,仔仔细细的替徐母摸脉。 十几年过去,女子的肌肤早不似年轻时候光滑,摸起来,粗糙的很,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内心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百感交集下,凝神缓了许久,才正经看脉。 徐母见他面色凝重,还以为自己的病情恶化,不禁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问,“是有什么不妥吗?” 良太医闻言,拿回脉枕,放开她的手,笑道,“好多了。” “那您方才的表情……” “不过是想起当年的事罢了。”良太医叹了口气,怅然道,“要是当年,你不离开陆府……” “别说了!”徐母并不愿意提起当年的事,突然板了脸,道,“您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这里,您以后还是别来了。” “秋容,你……怎么还是那么决绝。”良太医见她突然变了脸,整个人都失落起来。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当年。 她在陆正兴的夫人死后就变了性子,原本很温和贤淑的一个姑娘,突然一夜之间就不近人情起来,不但将他送的定情信物还了回来,还不辞而别,令他一直黯然神伤这么多年。 徐母听他这么说,脸上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平淡无波的看着他,再次驱逐,“走吧,往后也别再来了。” “秋容!”良太医不甘心的又喊了一声。 徐母依旧不肯心软,甚至出言威胁,道,“你这样苦苦纠缠,是要逼我搬离王府吗?” 良太医被这句话震慑住,生怕徐母再次不告而别,只能妥协,一脸苦涩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歇息,若还有什么不适,记得第一时间告知王爷,让他差人来良府传召我。” 徐母点了点头头,没有开口,态度十分敷衍。 但良太医却已经满足,收起药箱,背在身上,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徐母别说送他出门了,连目送都没有。 良太医被这样对待,一直到离开王府。整个人都是失落的。说起来,他和徐秋容已经认识了足足二十多年。 当年,他和陆正兴是同时考进的太医院。而徐秋容则是陆正兴表妹白梅的贴身婢女。 婢子肖主,白梅人如其名,清雅高洁,她的贴身婢女也是个聪慧可人的,尤其那一笔好字,就连白梅也自愧不如。 他和陆正兴交好,而来而去,便和徐秋容走的近了。当时两家都是商量好的,等徐秋容服侍白梅到临盆,坐完月子,就嫁给他做贵妾。 但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白梅临产前,陆正兴竟得了怪病。再之后,白梅难产而死,陆正兴奇迹病愈,而徐秋容,则性格大变,仓皇逃出京城。 那一连串的事,当年差点把他击倒。如果不是有他正室夫人陪伴的话…… 良太医离开王府后没多久,宝娴也提出离开。 陆如意看着时间确实完了,便没有阻挠,只是交代她,明日一早要一起用早膳。 宝娴在人屋檐下,自然是乖巧的应下。 之后,孟邑谌再来找陆如意,就很少能和她有独处的时间了。 宝娴仿佛成了陆如意的一条影子,不在她左边,就在右边,不在后边,就在前边,不在跟前,就在来跟前的路上。 孟邑谌对此多有不满,但是想到抱月的死,又实在蛮横不起来。只能纵容两人越走越近。 陆如意是真把宝娴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夏季走到末尾,金秋已经到来。 近几日,陆如意总觉得困倦,食欲不振。 开始,她并没有注意,知道阿绿提醒她,小日子已经误了半个月,她才想到可能会怀孕一事,当即,让人请了良太医来。 良太医一搭脉,表情立刻凝重起来,道,“脉如走珠,是有孕了。” “……”陆如意被这个惊天大消息劈的半天缓不过神。良久才开口征询,“真的吗?” “嗯。”良太医点了点头,“你良叔叔我做了这么多年太医,不至于连一个喜脉都号不准。” “哦。”陆如意痴痴的应了一声,眉头皱的死紧。 良太医晓得她心里的顾虑,但偏偏她是摄政王的人,就算他心里有主意,也没法提,只道,“前三个月不显怀,不可以呆在府里,再往后,肚子会一日一日的大起来,可就不能待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了。” 陆如意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眼下,她只盼着孟邑谌能早些回来,这样至少还有个商量的人, 这般想着,她恨不得现在就让张管事将人叫回来。 良太医察觉到她情绪中的欢欣,也是松了口气。 当晚孟邑谌回来,陆如意第一时间将自己怀孕的事说了出来。 孟邑谌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欣喜起来,绕到她身边,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将她放在床上,看着她认真严肃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要生下来,不论如何都要平平安安的让他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陆如意握住孟邑谌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沉吟良久,道,“孟邑谌,我现在可是将我和孩子的命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 “这是自然的。”孟邑谌将她拥进怀中,轻声保证,“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的。” “……”陆如意往他胸口蹭了蹭,真心希望,一切如她所祈祷一般。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怀孕后,洛神苑的人又被齐齐筛查的一遍,最后留下的,都是对孟邑谌绝对忠心的人。 其中也包括宝娴。 宝娴在得知陆如意怀孕时,心里也是惊讶的。 要知道,现在可以国丧时期,不但钟鸣鼎食的侯门之家禁止欢宴寻乐子,就是城内烟花巷的风-尘女子在这期间也不能开业招待客人。 可她,竟然还敢大喇喇的怀孕。 宝娴震惊之余,对孟邑谌的印象也更加的好。 每每看到他时,都忍不住在想,她以后是否还能再碰到这样可敬可重的好儿郎。 想完后,又惋惜起抱月的死。 明明她姐姐是最无辜的,但是却送掉了性命。 而肇事者。直接害死她姐姐的人却仍假惺惺的居于高位,尽情挥霍着这时间最好的一切。 如此,时间久了。 她心里就像长了一根刺。 随着日积月累,那刺越刺越深入。 她对陆如意也再没一点好印象。 两个月后,先皇终于下葬。 而这时候,陆如意的肚子已经显怀,在王府再呆不下去,孟邑谌这才替她筹备出府“养伤”的事。 这次去的,还是骊山脚下的庄子。 随行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 至于女眷,只跟了阿绿和宝娴。 马车里,陆如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宝娴说着话。 宝娴脸上表情依旧那么温婉贤淑,但是心里。却在暗搓搓的筹备着,要提抱月讨回一个公道来。 到庄子后,她住的院子没变,仍是观澜阁,但之前那个婆子却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脸若银盘、浑身洋溢着喜气的年轻媳妇。 庄子里下人人都喊她来旺娘子,闺名,据说是望春。 陆如意很满意她的伺候,尤其屋里一应摆设都是她在王府时用惯的,或者类似的。 可见,是真对她上了心。 当然,也可能是孟邑谌提前交代过。 她已经有了身孕,宝娴就不宜跟她在一个院子,斟酌良久后,她将宝娴安排在自己左前方的一个院子,并改了名字,成闲居。 里面用的东西也都是比照着她,无一不精细,无一不用心。 宝娴在享受这一切时,也不觉得感动,只是习以为常,觉得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她的。 如此过去了半个月,她外在还是老样子,但是心里对陆如意的嫉妒和羡慕却超出了天际。 这晚,她亲自去厨房帮陆如意看鸡汤,盖汤煲盖子时,手指不经意的弹了一下。 那是很少量的红花粉。 是她离家时,她大哥给她防身用的。 陆如意用了鸡汤,当晚小腹就不舒服起来。 来旺娘子匆匆忙忙的替她喊了一起跟过来的良太医。 良太医检查过她今日的吃食,觉得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便只当她是头胎,没经验,怀相不好。提笔给她写了个方子,嘱咐她一日务必用上一次。 陆如意极在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放心别人,干脆就将煎药的事交给来旺娘子和宝娴。 她们两个人,一个是孟邑谌的直接下属,一个是她当亲妹妹看待的人。 就算其他人都害她,她们也不会害她的。 这般想着,她也算放下心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狼长的再怎么像羊,本质上也不会是羊。它们都是喂不熟的,不管你付出的再多,心意再诚,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垫脚石,就是一顿美味的午餐。 再说宝娴,她接了替陆如意煎药的活计。 面上虽然开开心心,表示自己一定会做好,绝不辜负陆如意的厚望。但实际上,一会自己屋里,就失手打碎了好几个花瓶。 她心里并没有面上那样懂事洒脱。 陆如意让她煎药,她肯本瞧不出陆如意对她的信任,只是觉得她两面三刀,表面上出于愧疚认了她当妹妹,但实际上却还是将她当丫鬟使。 认为她根本就不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能勾的孟邑谌如此上心,也定是用了龌龊的手段。 正文 059 本王的女人就是金贵 得亏陆如意不知道她的这些想法,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分分钟得气死。 一开始她对宝娴好,的确是因为抱月的缘故,但是相处久了,就算养个宠物也是有感情的,更遑论宝娴还是一个活生生、会对她嘘寒问暖,日日陪着她打发时间的人。那感情就更是非比寻常了。 再说宝娴在自己院子里生完闷气,这才喊了庄子上的婢女芳龄进来收拾。芳龄比她年纪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 看到一地的瓷器碎片,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宝娴已经噙了羞怯而又抱歉的笑,温柔道,“方才不小心打碎了多宝阁上花瓶,有劳你收拾下。” “是,小姐。”芳龄点了点头,转而出去拿笤帚。从头到尾,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就好像,宝娴真是不小心才将花瓶打碎了一样。 宝娴在她离开后,抬眸看了眼有些空荡的多宝阁,在芳龄回来后,问她添补这些器具的流程。 芳龄笑着道,“小姐是夫人的妹妹,想来也无需走这些流程,您直接跟夫人说一声便是。” “嗯。”宝娴点了点头。跟着眼波一晃,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纯金缠枝镯子给芳龄,弯了眉眼道,“你伺候我辛苦了,这镯子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儿心意。” “小姐折煞奴婢了。”芳龄并不想收这镯子。 宝娴强行给她套在了手腕上。又夸了句,“你本就皓腕凝霜雪,眼下配上这镯子,更美了。” “谢小姐赏赐。”芳龄见宝娴态度坚决,并没有收回的意思,只能收下。 宝娴笑着点了点头。接着突然张口打了个呵欠。 芳龄问,“小姐可是困了?” “是有点儿。”宝娴不好意思的勾唇,提议,“要不我先去室内歇会儿,等到了给姐姐煎药的时候,你再喊我?” “那小姐去吧。”芳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目送宝娴往床榻走去。等她睡下了,才走开。 床榻上,宝娴也不是真的困,芳龄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睁开眼睛。 皱眉想着,芳龄会不会将她的异常禀告给孟邑谌或者陆如意。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再想在药里动手脚可就不可能了。 这般思量着,她又在榻上躺了会儿,估摸着能过去有一刻钟,然后起了身,穿上绣鞋,理了发鬓往外走去。 外面廊下,有几个小婢女正倚门说着话,她觑了她们一眼,在几人请过安后,轻声慢语的问,“你们可有看见芳龄?” “好像是去观澜阁夫人那里了。”一个穿桃红衣衫的婢女答了句。其他几个婢女也都附和。 宝娴闻言,心中一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笑的更加柔和,“我不巧口渴了,叫不应芳龄,就出来看看,你们谁要是方便。帮我冲杯茶可好?” 几个婢女听她这么说,都自告奋勇的说自己可以。 宝娴笑了笑,没有指定谁,只道,“那我先去里面等着。” 不一会儿,茶水冲好。被送了进来。 宝娴喝了一口,看着桃红衣衫的婢女,问,“手脚很伶俐,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春桃。” “是个应景的名字。”宝娴正说着,芳龄从外面回来了。 看见她坐在桌边。而非床榻上,眼中有惊讶于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被她掩了过去。屈身行礼,试探着问,“小姐怎么又起来了?” 宝娴心里正猜测芳龄突然跑出去的意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眼神在她脸上游移片刻,才轻声道,“有些口渴,你没在,就出去让春桃给我冲了杯茶。” “是奴婢的错!”芳龄听宝娴这么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汗颜的解释,“奴婢不该出去。” …… “你出去做什么了?”宝娴问,脸上还挂着笑,好像并没有生气。 芳龄忙道,“来旺娘子喜欢奴婢画的绣样,刚巧方才得空。奴婢就给她送了过去,没想到,却因此怠慢了小姐,还望小姐莫要怪罪。” “原来是去找来旺娘子。”宝娴点了点头,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将芳龄划在了观澜阁。 停顿片刻,又指着身边春桃,道,“这也是个得力的,你以后多带带她,以后你偶尔不在,我这还能有个用得上的人。” “是,小姐。”芳龄点头,看了春桃一眼,嘴角勾笑,看似和气,但心里却有了危机感,暗搓搓的想着要怎么整这个刚冒上来的新人了。 春桃能在宝娴有需求时第一个开口搭话,也是个有眼力见、不安分的。见芳龄目光不善,她也勾了唇,笑里藏刀的回视芳龄。 解决完这一档子事,差不多也到了煎药的时候。 宝娴带着芳龄和春桃去了厨房。 这次,她没敢再动什么手脚,只本本分分的守着火,时不时动动扇子。 中间有好几次,芳龄替她。却被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非但如此,她还当着满厨房所有奴才的面,一脸虔诚,声音细弱道,“听人说。亲人亲手煎出来的药,里面会饱含着更多的期盼和愿望……这样病人喝下去会好的更快,夫人是我的姐姐,还是我亲自来煎替她药吧。” “小姐对夫人真好。” “是啊,就是亲妹妹只怕也做不到这份上!” “夫人真幸福,她的身子一定会立刻好起来的。” …… 厨房奴才三三两两。交口接耳,都是对宝娴的赞赏。 宝娴接过芳龄的帕子,一面擦额头上的汗水,一面酝酿起另一个计划。 药煎好,第一时间送到陆如意那儿。 阿绿接过药,看着宝娴红扑扑的小脸,说,“小姐可是亲自煎的药,看看这小脸,都给炉火烤红了。” “可不是嘛!”春桃抢先一步,代替宝娴道,“这药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小姐一个人煎的,小姐还说,这药里含了她对夫人的祝愿,夫人喝下去,身子一定会立刻好起来。” “倒也难为你了。”陆如意没想到宝娴能为她做到这个分上,眼眶顿时一热,动情道,“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你只要在一旁坐着,盯着点儿就是了,不必再自己动手……小姑娘家浑身都嫩,切莫被烟火给熏伤了。” “姐姐放心,我都省得的。”宝娴淡淡一笑,一点儿领功的意思都没有。 陆如意看着,更是心疼,又看向阿绿,吩咐,“今早王爷不是给送来一筐金盏蜜桔,你分上半筐送到成闲居去。” “是,夫人。”阿绿领命。 陆如意又瞧向宝娴,道,“那蜜桔是从南方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最是甜蜜,你也尝个鲜。” “谢谢姐姐。”宝娴一脸欢欣的道谢,笑的比蜜桔还甜。 尔后,又不动声色的感慨,“王爷对姐姐真好,什么都想着姐姐。” “那可不。”阿绿笑吟吟的看了姐妹两人一眼,得意道,“王爷只有我们夫人这一个红颜知己,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惦着我们这儿。”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是自己一回味,却觉得有几分轻佻。 陆如意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当着宝娴的面没有说什么,但是宝娴一走,立刻冷了脸。让她跪下。 阿绿尚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委屈的抽噎起来。 陆如意心里烦躁的很,正要跟她说个分明,屋外却传来一阵“参见王爷”的叩拜声。 她暂时收了训人的心思,下了榻去迎孟邑谌。 孟邑谌腿长步子大,进来的飞快,看见陆如意正笑着朝他走来,忙疾走两步,两手并用扶住她,紧张道,“前三个月最是要紧,等闲还是不要下榻来。” 陆如意握着他的手,轻嗔,“哪里就有那么娇气。” “本王的女人,可不就是得精贵娇养着!”孟邑谌义正词严的说了一句,连这几步路都不想让她走,直接打横抱起,亲自将她放在罗汉榻上。 陆如意勾着他的脖子。与他腻歪了一小会儿,然后才放开他,问他最近政事可还繁忙。 孟邑谌道,“朝臣十有八九都是反对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的,如今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天天都在争吵,从金銮殿吵到乾元殿,再从乾元殿吵到金銮殿。吵得本王颇为烦躁,干脆就来了你这。” 说完,他坐起身来,一侧首,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阿绿。 “她惹你不高兴了?”将头又转向陆如意,孟邑谌皱眉询问。 陆如意笑了笑,言简意赅道,“也没什么,就是从她嘴里出来的几句话,听着不太顺耳。” “她说了什么?” “说我是你的红颜知己,你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往我这儿送。” “这话……确实不太顺耳。”而且说的好像陆如意就是他的一个玩物一样,闲来逗逗,有事就抛在脑后。说起来是上心,实际上却是暗指陆如意以色侍人。这话,但凡有点儿气性的女子听着都不会觉得愉快。 这般想着,他变了脸色,侧首看向阿绿,眼底一片冷意,“当众非议主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奴婢知错了,王爷恕罪!”阿绿见孟邑谌动怒,立刻出声求饶。 她是他手底下最出色的女暗卫,跟了他整整十五年,以往再艰难的任务她都能漂亮完成。 她想,看在那些过往的份上,他总会给她一个面子的。 但是没想到,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偏头瞧向陆如意,“你说该怎么处置!” 正文 060 以血肉为药引,有所图谋 这事要是放在别的主子身上,一定不会善了,就算不将阿绿发卖出府,也不会再留她在身边伺候。然则陆如意是个大度的人。 在她看来,人活一事总有犯错的时候,犯了错并不可怕,关键的是愿意改正。这般想着,她先问了阿绿一句,“你以后是否还会再如此口无遮拦?” 阿绿当着孟邑谌的面,自然是摇头,诚恳道,“奴婢真的知错了,求夫人饶过奴婢这一次,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嗯,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这次先不罚你,再有下次,数罪并罚。” “……谢夫人开恩!”阿绿一听陆如意不惩罚她,当即激动地磕起头来。 陆如意对她这态度还算满意,正要开口让她起来,孟邑谌却先一步,冲阿绿道,“夫人大度,不跟你计较。是她的功德,但是你身为下人,却胆敢编排主子,就是你的不对,今日便由本王做主,罚你三个月的例银。你可有不满?” “奴婢不敢。”阿绿低下头,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说。 孟邑谌有些心烦,挥手打发了下去。 陆如意叹了口气,提议,“要不还是将素月接过来吧。” 素月。是她的贴身婢女,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后来又跟她去了将军府。 据她所知,她现在应该是在褚老夫人的南邱院伺候。 孟邑谌早前就想将素月接来,但无奈陆如意一直不同意。现在不容易等到她松口,自然第一时间答应下来。顿了顿。又说,“既然有了素月,那阿绿便不用留了。” “王爷的意思是?”陆如意生怕他为这么一点小事杀人灭口,小心翼翼的询问。 孟邑谌看出她的小心思,摇头哂笑,“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原本就是本王的暗卫,临时拨过来伺候你的,眼下你肯让素月过来,自然没她什么事了,还是回去做暗卫吧。” “嗯。”陆如意点点头,放下心来。 此后,孟邑谌便在庄子住下。 白天呆在观澜阁,陪着陆如意,晚上用过晚膳,才回前院看折子、然后歇息。 他的作息很规律。 只要是个有心的,都能摸到这其中的规律。 刚好,宝娴就是个有心的。 这天晚上,她特意选在孟邑谌回前院必经之路旁的一座假山里,在她经过时,突然呼了声痛。 孟邑谌听到声音,严厉的喊了声,“是谁,出来!” 下一刻。一身白衣的宝娴娉娉婷婷的走出来,两手背在身后,泪眼朦胧,像个小兔子一样的蹲身,向他行礼,“宝娴参见王爷。给王爷请安。” “你在这里做什么?”孟邑谌问,目光若有似无落在她靠向后面的手臂,“在背后藏了什么?” “没什么!”宝娴惊慌失措的说了一声,急速往后退了两步。 孟邑谌看她这副模样,更觉狐疑,脸色当即沉下来。朝她疾走两步,直接把她逼的背靠假山。 “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俯视于她,一字一顿严肃地问。 宝娴又犹豫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将自己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匕首拿了出来,道,“是这个。” “匕首?”孟邑谌有些震惊。“你拿这个做什么?想自杀?如意对你不好吗?” “不是这样的!”宝娴连忙摇头,认真道,“姐姐她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她,也正因为我我很喜欢她,所以我才必须……” “必须怎么样?”孟邑谌沉声追问。 宝娴在他的逼迫之下,不得不诚恳道,“我听人说,以童女血肉入药,可以生奇效,不但包治百病,还能强身健体。所以,我便想……”她说着,又停顿了一下。 “想怎么样?”孟邑谌反问。 宝娴低头道,“我想以我的血肉入药,希望保姐姐和姐姐肚子里的孩儿平安。”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头一次认真打量起她的模样来 只见面前少女长了一张粉粉白白、极为讨喜的脸,圆圆的眼睛本是柔弱的模样,但此时却透着极为强烈的执着。 倒是个有魄力,也知道记恩的。 这般想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做到这一步,也不枉如意对你多有照拂,那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只是……” “王爷想说什么?”宝娴眸光一亮,灼灼的看着他,只等他开口阻止。 谁知,下一刻,孟邑谌却从袖口摸出另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塞到她手里,认真道,“那你用这把,这把匕首乃是玄铁所制,更快一些,能让你少受些苦。” 说完,又抬起手,用力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转身离开。 宝娴一时愣在原地。 心道,这摄政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按照正常剧情走向,他不是应该被她感动,阻止她。从此对她高看一眼,越来越熟悉吗? 怎么现在竟是这副态度,倒搞得她不得不践行自己的诺言。 可她怕疼啊! 尤其按照她的说法可是要削掉一整块肉的。 那多恐怖。 宝娴握着刀的手颤抖的有点儿厉害。 犹豫大半天,都下不去手。 刚好这时,春桃来接她,她连忙将两把匕首藏在身后。然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眼波一晃,计上心来,看着她温和问道,“春桃,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小姐请说?”春桃正愁没机会讨好宝娴,听她有事要求她,立刻上赶着询问。 宝娴小声嗫嚅着,问,“你能不能把你手上的肉削给我一块……你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我只是需要小小一块,给夫人入药……” “这……为什么要用人肉入药?”春桃一听要割肉,态度立刻疏离起来,恐惧而又不解的问。 宝娴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出,跟着又承诺,“我倒是若是得了夫人的喜欢,那你的好处肯定也少不了……这样吧,只要你割下半两的肉,我就送你一处三进的宅子如何?” “真的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生此后,春桃蠢蠢欲动的想要做这个勇夫。 宝娴生怕她后悔,又加重了筹码,“自然是真的!你放心,你要是肯死心塌地的帮我,别说是宅子了,就是王府里的任何东西我都能给你,你帮我,好不好?” “那、好吧!”春桃被哄得答应下来。 宝娴将孟邑谌给她的匕首递了过去。 春桃浑身颤抖的接过匕首,在左手腕上比了比,下不去手,又在右胳膊上比了比,还是下不去手。 末了,又抬起头来,含泪问了宝娴一句,“您这是想要哪儿的肉?” 宝娴道,“你随意,你看哪儿肉多随便割上一小块就是了。” 话落,她怕看到那血腥的场面,忙别过头去。 跟着,没多久,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紧接着。宝娴闻到一丝血腥的味道。 她强忍着胸腔内想要呕吐的感觉,又过了许久,才转过头来。 春桃苍白着脸,将指甲盖大的一小块肉呈给她,道,“这是奴婢从自己后臀剜下的肉。小姐到时可一定不能负了奴婢。” “这是自然。”宝娴忍着嫌恶,应了一句,让后一狠心,又用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划了道口子,然后带着春桃往成闲居走去。 到了成闲居,宝娴的袖子红透,春桃的裤子红透。 也得亏是在夜里,并没有人看见,两人分别上过药后,宝娴将宅院的地契和几十两银子给了春桃压惊。 再说春桃,她的眉头是皱着的,但是心里却开怀的很。 想着等这件事风头过了,她也养好身子,就辞了庄子里的这份差事,然后找个老实人嫁了,坐个有房有车的清闲太太。 第二日晨起,陆如意再喝药时,便觉得有些不对。 她问宝娴。 宝娴也不说。 只是抿着嘴摇头。 陆如意注意到她惨白的脸色。又问了一句,“你今日状态怎么这么差。” 宝娴不好意思的皱起眉,回答,“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等下回去歇一下就好了。” 陆如意不疑有他,一口将这满是怪味的药喝完,然后吩咐宝娴,“左右我这里也是没事,你就先回去吧,把自己身体养好了才是要事。” “嗯。”宝娴点了点头,屈身又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往外走去。 她出去时,正要碰上来旺娘子进来,两人错身时,有些摩擦。 她立刻惊呼起来,触电般的抱住自己的左胳膊。 陆如意听到她的惊呼,忙问,“宝娴,你站住!” “姐姐?”宝娴转过身来,皱着眉,疑惑的喊了一声。 陆如意撑起身,下了榻,直直往她身边走去,作势要撸起她的袖子。 宝娴做戏就要做全套,自然不肯。 两人挣扎间,宝娴胳膊上的伤口再次被碰到。 疼的又是一声惊呼。 “宝娴!”陆如意生气的喊了一声,“你到底拿不拿我当你姐姐。” “这是自然的,姐姐对宝娴这么好,宝娴早就拿你当我的亲姐姐了。”说着,眼里还挤出了几滴眼泪花。 陆如意看着,更是心疼,去了帕子帮她擦泪,一边擦,一边问,“你胳膊上的伤口我可以不看,但是你得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正文 061 验伤风波 宝娴被陆如意逼的狠了,这才开口,红肿着眼哭道,“宝娴是听说,以亲人的血肉入药能有奇效,所以、所以这才……” 断断续续的,陆如意听懂了她的意思,又是震惊,又是心痛的叱道,“你怎么这么傻。竟然以自己的血肉为我入药,那些……”那些明明是无稽之谈! “姐姐,宝娴将您看做宝娴的亲姐姐,只想您身体康健,为此,宝娴不管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话说着,宝娴哭的更厉害。 陆如意一面取了帕子帮她擦泪,一面叹息着关切,“现在伤口可还疼,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回姐姐的话,已经上了金疮药,是前次姐姐送给我的,只要不碰着,伤口已经不疼了。” “那怎么行!”陆如意一脸的严肃,“你等着,我这就让人替你去请良太医!”说着,便吩咐身边的婢女。 婢女领了命,福身离开。 宝娴脸色却更加苍白起来,脸上盈盈欲泣的挂了两滴泪珠,看着陆如意求道,“姐姐,不用太医,真的不用的。” “傻丫头,不让太医看了。留疤怎么办,你年纪还小呢。”陆如意劝她,是真担心她的伤口。 宝娴仍是不同意,咬着下唇,别扭道,“可太医、太医都是男人,我们女儿家的手臂,怎能让他们看了去,就当宝娴求姐姐了,别让太医给我看,只开些药好不好?” 陆如意没想到她竟是害羞,一时间也不知该恼还是该笑,不过看着她担忧至极的表情,还是松了口,“那就让良太医来给你把了脉,不看伤口,只开药。” “谢姐姐。”宝娴一听自己臂膀上的伤口不必暴露,整个人一下子欢喜起来,忙不迭跟陆如意道谢。 陆如意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见没发烧。才放下心来,又将她请了回去,在罗汉床上落座。等候良太医到来。 良太医远在京城,等他被接过来,已经过去两三个时辰。 陆如意有些犯困。便先睡了过去。 等良太医到时,确实和孟邑谌一起进来的。 孟邑谌走到榻边,看见宝娴也在,有些惊讶,不变喜怒。淡淡问了句,“你怎么也在?” 宝娴一时尴尬不已,站起来回话,“宝娴是来看姐姐的,姐姐得知宝娴身上有伤。放心不下,便让人去京城请了良太医。” “感情如意匆忙让人进京请良太医是为了你?”孟邑谌不觉松了口气,当时他从前院过来,看见良太医登门,还以为是陆如意有什么不爽利,心急得不得了,一问良太医,良太医也不晓得是谁得病,这才随他一起来了观澜阁。 “……”宝娴不说话,孟邑谌这语气让人听着实在是太不舒服了。搞得好像她不配让太医医治一样。 不过孟邑谌心里。还真没这个想法。他只是得知陆如意无碍,有些松快。 说话间,陆如意也悠悠转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先看了孟邑谌片刻,然后将目光移到良太医面上,轻声道了句,“良叔叔来了,有劳您帮我妹妹看看,她受了刀伤。” “刀伤?”良太医扭头去看宝娴,一时惊讶,这么个肤白貌美,娇娇弱弱的女娇娥怎么会受刀伤。 宝娴察觉到这位良太医眼里的疑惑,低下头,不好意思说自己割肉侍亲的壮举。只沉默不语。 陆如意见她为难,有意替她周旋,“小女孩,也学着舞刀弄剑,没留神伤了自己的手臂。” “唔。”良太医应了一声。转而走向宝娴,请她坐下后,帮她把脉。 良久后,撸着胡须道,“从脉象看,没什么大碍,失血不多,想来也不会留疤,金疮药涂抹上几天,就能痊愈了。” “当真?”陆如意有些不信。她记得今日来旺娘子碰到宝娴时,她脸上的表情是特别痛苦的。 那模样,不太像是轻伤。 良太医叹了口气,“如意这是不信你良叔叔的医术了?” “自然不是。”陆如意赔笑,柔婉道。“我只是担心宝娴,良叔叔你别介意。” “嗯。”良太医哼了一声,扭头去看宝娴,“姑娘也觉得老朽说的不对吗?” “不敢。”宝娴连忙拒绝,“宝娴粗贱之躯。本来就当不得太医亲自诊治,如今更不敢置喙太医医术,您说抹上十几日药便好,宝娴照做就是,回头再不好。也是宝娴命贱,怪不得太医。”这话,说的委实低三下四。 但良太医却听的皱起眉,忍不住道,“合着姑娘是真不信本官的医术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将袖子撸起来,给大家看个分明如何!要是本官错了,本官就自请离职太医院,可若你错了,你便向本官斟茶磕头赔礼道歉如何?” 宝娴听良太医连自称都变了,也知他是动了真怒,哪里敢撸起袖子给人看她的伤口,只将哀求的眼神投向陆如意,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喊了声“姐姐”。 陆如意有心护她,偏偏她对上的是她的世叔,一时间也是为难,皱着眉不知如何是好。 孟邑谌懒得管良太医和宝娴如何,但陆如意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见她为难,立刻忍不住开口,“庄子里也是有医婆子的,就让她进来替宝娴验伤,看看孰是孰非,也省的你犹豫不决。顾此失彼。” “嗯。”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陆如意不得不点头同意。 良太医对自己医术自信的很,也不拒绝。 只有宝娴,还是不情愿的很。 陆如意劝她,“只是医婆子。并非外男,让她看看也好对症下药,宝娴听话好吗?” “……那好吧,宝娴听姐姐的。”众目睽睽之下,宝娴也不好再推塘。只得先答应下来。 陆如意见她同意,这才扭头示意来旺娘子去请医婆子。 不料,来旺娘子去而复返后却道,今日医婆子却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来不了了。 那这事就麻烦了。 陆如意眼见良太医脸色越便越差,到底还是对这位世叔的感情占了上风,目光一顿,又瞧向来旺娘子,“望春。你领宝小姐去暖阁,替我看看她的伤势。” “是,夫人。”来旺娘子应了一声,转头去看宝娴。 宝娴脸色更加煞白,她回望来旺娘子,嘴唇哆嗦着,心道,这女人和她家来旺可是摄政王的亲信,若是医婆子替她验伤,她还有几分把握收买了医婆子,但是望春,难呐! 正文 062 褚良有没有为难你?还有祈心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暖阁。来旺娘子如沐春风的看着宝娴,“宝小姐,您是宽衣呢,还是撸袖子?”这隐隐透露出来的幸灾乐祸,分明是记恨宝娴拿她作筏子。 宝娴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抿了抿春,不悦的看向她,“我就算再不济,也是你的主子,你这副嘴脸,就不怕我告诉姐姐?” 来旺娘子眉眼带出一丝笑来。 她此时若不恼羞成怒,她说不定还会高看她一眼,道一声有心计、有本事!但是这一恼怒,不但被她试出她的底细来,甚至连自己的智商问题都暴露了! 小女儿家,果然还是太嫩了。 宝娴见着来旺娘子的表情变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张口,喊了声“望春姐姐。” 来旺娘子嗤笑一声,“宝小姐这句姐姐,奴婢可不敢当,您还是快点儿宽衣吧,奴婢也好出去交差。” “……”宝娴咬紧了唇不语,眼神有些飘忽,绕着暖阁打转。 来旺娘子见此,对她更是怀疑。不过她还算恪守着坐下人的本分,没有直接动手帮她宽衣,只是冷眼旁观静候着。 宝娴惊惧的目光在暖阁里逡巡了两周,最后落在烛台上。 因天色已晚,暖隔里亮灯也有一会儿,烛火窜的高高的,旺极了。 “望春姐姐。”宝娴心里有了主意,甜甜的喊了来旺娘子一声。 来旺娘子抬头看她,“宝小姐又有何吩咐?”一个又字,完全道破了宝娴在她心里的印象。 宝娴玲珑聪慧,如何感觉不到,但是眼下却不是计较的时候。 瞒过胳膊上的伤才是要事。 这般掂量着,她嘴角的笑意越发娇俏可人,“姐姐见谅,我这人大小就有一个毛病,最不喜别人看着我宽衣,姐姐不若先转过头去,等我脱好了,便立刻喊你。” “也好。”来旺娘子说了一声,往外快走两步,转过头。 宝娴满意了,几若无声的朝那烛台走去,取下其中燃烧的红烛,先在自己臂膀上炙烤了一瞬,引得袖间衣裳尽数燃着,然后再将蜡烛丢向暖阁里的锦榻上。下一刻,锦榻遇火而燃,宝娴惊叫一声,抱着手臂大哭,“姐姐救命!” 这一声喊,自然没有惊动陆如意。但是来旺娘子却被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整个锦榻和照遭的软装饰都被火势包圆。 “来人,走水了,救火啊!”她也大喊起来,同时快步朝宝娴跑去,想帮她扑灭身上的火。 可谁知,她刚替她将火扑灭,下一刻,宝娴却猛地发力将她推倒在锦榻上,并且抱起一旁两尺来高的花瓶往她后腰砸去。 这么一花瓶下去,要不了来旺娘子的命,但是却让她短时间内爬不起来。 宝娴砸完后,又用最快的速度,吭哧吭哧的将花瓶复位。 跟着,她用帕子捂住口鼻往外跑去。 出暖阁时,刚好碰上闻讯而来、提着水桶救水的侍卫小厮。 这些人都是认得她的,称呼了一声“宝小姐”,又急匆匆的问,“里面可还有人?” 宝娴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众人都等着她开口,结果好容易等她平了喘息,她却又眼皮一翻,仰头晕了过去。 “你们两个将宝小姐送回成闲居,其余人跟我进去扑火。” “知道了!” 两拨人分工明确,宝娴被送回成闲居有一会儿,观澜阁暖阁里的火才被扑灭。 来旺娘子被救了出来,命是保住了,但是脖子上却被烧伤了一大片,头发也快烧没了。 陆如意得到消息时,手里的药碗没端稳,一下子脱手而落,浓黑的药汁洒了一身。 孟邑谌一面使唤人上前替她擦身。一面捉着她的手问,“如意,有没有烫伤?” 陆如意没空打理孟邑谌的问题,只焦灼的看着来禀报额侍卫,问,“暖阁里的人可有受伤,宝娴和望春她们都怎么样?” “回夫人的话,宝娴小姐没事。向来是来旺嫂子拼死救了小姐,但是嫂子她……” “她怎么样了?”陆如意脸色苍白,手指不住的颤抖。 来旺娘子伺候她的时间虽然不常,但是她看得出,那是个忠仆。 侍卫当着孟邑谌的面不敢说谎,便如实报了。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人在乎宝娴身上的刀伤。 良太医见陆如意情绪不稳,主动道。“我替你走一遭吧。”说完,背着药箱就离开了她的寝房。 陆如意眼泪巴巴的看着孟邑谌,问,“我能去吗?” 孟邑谌握住她的手,摩挲了两下,拧眉道,“你眼下怀着身孕,实在不适合看那些……场面。还是听话,不去了,有良太医在,望春一定没事的。” “……嗯。”陆如意带着哭腔点头。 为了孩子,到底还是没再强求。 良太医去了来旺和望春在庄子里的一处两进院子,足足为她诊治了一个多时辰,才堪堪止痛,看着她睡了过去。 跟着又与匆匆赶来的来旺交代了以后的汤药和护理。 来旺对望春这个妻子向来是爱重的,红着眼将一切答应下来,然后朝良太医道歉,郑郑重重的给他磕了两个头。 处理完这一摊子事,夜已经很深,良太医自然没发回京里。 拖着疲惫的身子去观澜阁,打算禀告来旺娘子的伤情, 还没进厅里,就被外间伺候的婢女给拦住。说是王爷和夫人已经歇下,请他明日再来禀报! 得,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良太医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却听那婢女又说,“夫人道,太医若是过来,就请您再去成闲居看看宝小姐。” “宝小姐?”良太医念了遍这个称呼,心中暗暗嘲讽,还真是个大宝贝。 没办法,只能又往成闲居赶。 这一次,宝娴的态度好了许多,由内至外的恭敬道,“有劳太医了。” “不必。”良太医摆手,径自替她看起伤来。 这次,她倒是不扭捏,只是,经过烈火灼烧,先前刀伤程度根本分辨不清。 看完伤,开了药,宝娴惴惴不安的问良太医,这下会不会留疤? 良太医看她这副可怜样子,又打心眼里怜惜陆如意,便爱屋及乌的从药箱里取了一瓶药给她。“这个是芙蓉玉颜膏,你伤口结痂后,一日三次的擦着,保证不会留疤。” “谢谢良太医。”宝娴激动的道谢,一副激动模样。 良太医摆了摆手,收拾药箱离开。 次日,陆如意转醒,第一时间问起来旺娘子的伤势。 孟邑谌只道无碍。并在她再次开口追问前,让人将素月请了进来,领到她面前。 算起来,她们主仆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面。 此时终于得见,都红了眼眶,哭过后,素月扑倒在陆如意榻前,喊了声小姐。 陆如意握住她的手,喜极而泣,“素月。” “你先起来。”良久后,她才从重逢的惊喜中缓过来,让素月起身。 素月慢慢站起来,陆如意又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素月只一味的点头,道南邱院褚老夫人待她不错,并没有委屈了她。 陆如意听她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接着。素月又问起陆如意的近况,陆如意报喜不报忧,只将近段时间来的有趣事跟她说了一半,末了,又摸着自己的小腹,道,“我怀孕了。” “真的?”素月做出震惊、惊喜的模样。但眼底的愁索却怎么也掩不去。 陆如意察觉到一二,问她。“你怎么了,可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并没有。”素月忙将眼底那几分愁绪撇开,然后握着她的手,含泪道,“小姐,我们这次再见,以后就不会分开了吧?” “自然不会。”陆如意也回握她的手,亲手帮她擦拭从眼角滑落而出的泪水。连声道,“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再也不会。” 榻边,孟邑谌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以前倒从来不知,陆如意还有这般感性脆弱的时候。 捏了捏眉心,看向素月,“夫人欢喜见你,以后便由你陪着夫人。” “是。王爷!”素月抬头,战战兢兢额看了孟邑谌一眼,然后答应。 陆如意在陆府,和陆正兴感情淡薄,但是和一种婢女感情却好,尤其是她身边的特等婢女素月,那简直就是她在陆府最亲的人。 眼下看她被孟邑谌吓的气都不敢喘一下,忍不住为她出头,瞪了孟邑谌一眼,“你脸色就不能好一点儿,都吓到她了。” “……这,倒是本王的不对了。”孟邑谌无奈的勾了下唇,笑的陆如意满意了,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素月立刻抱住她的胳膊,小声道,“小姐敢这么凶摄政王,你就不怕他……” “怕什么!”陆如意弯了弯唇,戳着自己的肚子道,胡乱诌道,“我现在怀着他的子嗣,他却连个名分都不给我,恼他几句还是轻的。” “那小姐也不能恃宠而骄,万一王爷恼起来……”只要孩子不要你呢!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不过她觉得陆如意应该懂。 陆如意确实知道她的担忧,但是没想的那么深。 笑了一声,劝道,“不会的,你家小姐我做事有分寸,对了,说实话,你在褚府过的到底怎么样?老夫人有没有为难你,褚良有没有为难你?还有祈心,她欺负你没?要是有的话,你告诉我,等我生下孩子,立刻去为你出头。” “小姐……” 听陆如意一下子问出这么一连串的问题,素月委屈的劲头上来,一下子痛哭出声。 “怎么,他还真欺负起了?”陆如意冷笑着问。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褚良。 素月白着脸,带着哭腔摇头道,“王爷不许我说。” “岂有此理!”陆如意气的一拍桌子。 素月见她生气,忙抹干净眼泪,担忧的看向她,紧张提醒道,“小姐仔细自己的手,奴婢事儿已经过去了。您就是想听,也该等宝宝出生了,不然现在就是听着,也是白生气,反而伤了你和宝宝,您说可是?” 确实是这个道理!陆如意心道。 但情绪上,还是不乐意。 她真的好想知道,素月到底是被怎么欺负了。 素月虽然没打算瞒着她自己近几个月所遭受的一切。但是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存心给她添堵。便拐着她回忆起陆如意做姑娘时,两人一起犯下的那些个事儿。 陆如意被她这么拐带,心情到底好了不少。 两人说着说着,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陆如意竟是半点没想到其他烦心的事儿。 一直到午后睡醒,素月不在身边,她才问了两嘴宝娴和来旺娘子的情况。 下人都得了孟邑谌的吩咐,哪里敢碎嘴乱说,只将两人的伤势都往轻了的说。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一个月。 朝堂上那帮人朝的差不多了,孟邑谌也该回京里。 因天气已经偏冷,他便没有让陆如意出去送,一人带着初五、初九骑马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宝娴的身子好了,又来观澜阁天天给陆如意请安。 陆如意有了素月,对宝娴便再没以前那种事无巨细的关心。 因跟素月更熟。日常聊天,也是和素月说得多。 久而久之,宝娴心里便有些恼恨素月。 但她也看得出,素月和来旺娘子不同,那是跟陆如意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翻过墙,厮混过武馆、还一起被陆太医揍得三个月下不了床的人。只能将这股子不平之气咽了下去,想着等以后有机会,跟素月也走得近些。 这样,她在陆如意心里的地位才更稳固。 她这般出神的想事,许久不开口,陆如意还以为是她和素月详聊甚欢让她觉得被忽视了。 便将话题转到她身上,道,“前日来旺还来找我谢恩,说是谢谢你一直惦记着望春,没少往他们院子里送东西。” 正文 063 旧情复燃,也是祸害 事发后,宝娴的确让人给来旺家送过许多次医药帛物,吃穿用的,不过却不是担心来旺娘子的病情,而是为给自己博名声,另外,这样表面功夫做得多了,来旺娘子再说实话,也就不会有人信了。 这般想着,她笑的越发温婉,“来旺管事太客气了,望春姐姐是为了救我才变成那副模样,我自然是要多照顾一二的。” 只是这般照顾带着明显的疏离。她若真有心,怎不去来旺院子走上一遭。 素月内心通透,如是想着,但是念及陆如意和宝娴的情分却没有开口言说。 陆如意似也想到了这一层,拈着手里的茶碟盖子,笑言。“纵然望春是个奴才,可到底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若无事,也该常去那边走动走动。” “是,姐姐,宝娴晓得了。”宝娴垂首应是,下垂的眼睑有担忧一闪而过。 莫不是,陆如意怀疑什么了? 这般想着,她在抬起来的时候,就忍不住试探,娇娇俏俏的问,“那依姐姐来看,宝娴去看望春姐姐,该带些什么东西好呢?” 这可有点儿为难陆如意,来旺娘子的病情她只是听下人提过一嘴,并不十分确定她眼下恢复了几成,能吃什么,能穿什么,又能用些什么药,只好看向素月,“你去良太医哪里拿些合适的药材给宝娴吧,再问问望春现在能吃什么吃食,也一并告诉宝娴,让她去准备。” “嗯。”素月应了一声,从杌子上起身,又对宝娴微微颔首,然后往外走去。 没多久,她回来,手里果然捧着一只锦盒,锦盒里装着些陆如意叫不出名字的奇怪药材,跟着,她又看着宝娴道,“来旺娘子伤到了喉咙,良太医说,宝小姐若真有心,便替她炖上一盅药膳,至于药膳方子,也在锦盒之中。” “有劳素月姐姐了。”宝娴柔柔一笑,将锦盒接过,然后向陆如意行礼,转身离开观澜阁。 回到自己的成闲居,刚一进正房,芳龄就来禀报,说是春桃无端发起高热,却不让旁人近身伺候她。问要不要将她挪出去。 宝娴脸色一白。猜到是她臀上的伤口发了,现下,只好先抛开去探来旺娘子的事,先去了春桃屋里。 单独进屋后,门一关上,她立刻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夹杂在一股浓浓的臊味之间。想来是春桃受了伤后,不便行动,就一直在屋里面方便。 “春桃……”她皱着眉,小声喊了一句。 春桃虚弱的声音从床榻间传来,“是宝小姐吗?” “是我。”宝娴说着,停在了离床榻几步处。小声问,“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好像是发了。”春桃说着,嘤嘤嘤的哭了起来,声音恐慌的问,“宝小姐,我一直这么下去,会不会死呀!” 自然是不能死的! 宝娴心里道,要是死了,那她身上的伤必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很有可能会牵连到她。 为今之计,只能拼尽全力帮她治伤。 “春桃!”想清楚后,她拧着眉又喊了一声,安抚她道,“你别怕,我肯定不会让你出事的,你等着,我去替你拿最好的伤药。”说着,便转身离开,去了成闲居正房,在箱笼里各种翻找起来。 芳龄站在一旁,疑惑的问,“小姐在找什么?” “金疮药。”宝娴说着,站起身来,看着芳龄。道,“我记得姐姐给我过一瓶宫里赐下的金疮药,在哪里。” “奴婢帮您找吧。”芳龄蹲下身,打开另一只箱笼,很快将药找了出来。 递给宝娴时,她什么都没有问。 但是宝娴却还是道,“你去小厨房帮我把药膳炖上,我等下连金疮药一起给望春姐姐送去。” “是,小姐。”芳龄得令离开。 宝娴又从箱笼中取出另外一瓶金疮药。以及一只空瓶子,将两瓶金疮药倒了个个,然后将药效好的一瓶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去了春桃房里,又将另一只瓷瓶添进了给望春的箱笼里。 一个时辰后,她带着芳龄去了来旺和望春的院里。 将东西放下后,自然免不了去探望望春。 望春当时正好醒着,看见宝娴进来,怒的目眦欲裂,喉咙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宝娴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实在是因为那模样太恐怖了。 小步往前走去,望春情绪更加激动,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宝娴等不到她开口,又偷偷瞧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欲言却说不出话的样子。再联想到她伤了喉咙,顿时松下一口气来,酝酿了下情绪,泪涟涟道。“望春姐姐,不想你如今竟变成这副样子,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要是你当时不救我,说不定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 可不是!望春扭曲的想着,她要是不救这个小贱蹄子,最多被主子责罚一顿,可这身子却是保得住的。 想起自己被灼伤的头发和脖子,她的怒气更胜,眼神里隐约透出一股子悲凉。 本来,她和来旺都准备要孩子了,可没想道,竟然遭逢如此巨变,目前,来旺虽然没有对她冷脸,反而殷殷勤勤的照顾她。劝着她,但是偶尔间所流露出的恐茫然和忌惮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男人呀,终究还是在乎那副皮囊的。 可是她,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这般想着,她一口银牙几欲咬碎。怒火腾腾的瞪视着宝娴。 宝娴感觉到她的目光,是有些惊骇的,但是随即又冷静下来。 望春娘子不识字,眼下又没了声音,她对她完全构不成威胁的。 心思慢慢松快下来,她又陪她呆了会儿,到用午膳的时候,才将将离开。 与此同时,观澜阁,素月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同陆如意说起宝娴,道,“她的亲姐姐总归是因小姐而死,小姐如此盛宠那位宝小姐,当真不怕引狼入室,给自己招祸?” 陆如意听她这么说,却皱起眉来,问,“素月,你不喜欢宝娴?” 素月忙摇头,“小姐喜欢的人,我都喜欢,只是……只是总觉得这位宝小姐身上有股子让人捉摸不透的劲儿。” “那是你与她不想熟。等熟了以后便会发现,她是个很听话的小女孩儿。” 说起来,陆如意对宝娴这般信任,也不是全因为宝娴,有一大半原因是在孟邑谌的身上。 毕竟是他看过的人,一定程度上,她还是放心的。 何况,以他的心机也不可能完全消除对宝娴的嫌疑,很有可能。在宝娴身边就埋着他安插的钉子。 平日里无事便也罢,要是有事,那钉子肯定会立刻通知他的。 “我听小姐的。”素月叹了口气,又扫向陆如意微隆小腹,转移了话题,道,“再过五个月,小公子就要出世了,夫人可想好,公子的身世该如何安排?” “这些自有王爷去操心。”陆如意弯了弯眉,稍后又道,“应该是先养在外面,等我们成亲了,再认回去。” “可宫里那边……”以前坊间一些传闻,她也是听到过的,眼下说不担忧那绝对是假的。 陆如意听她提到宫里,也想起她和贵太妃,即如今的太皇太妃大闹的那一场。 当初也是光图痛快。 现在想想。真是惊险异常。 不过她并没有告诉素月的打算,只道,“有王爷在,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就好。”素月点了点头,嘴上没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忐忑的很。 主仆二人正沉默着,外面婢女突然闯进来,跪地禀道,“夫人。金兰公主突然来了庄子,可要让她进来?” 宋敏月? 陆如意眼睛一亮,忙吩咐,“自然,快去将公主请进来。” 话落,没多久,宋敏月果然夹着风进来了,身上披着正红色宫缎披风,一见她就红了眼睛。 陆如意心疼她。忙招过来,一面帮她擦泪,一面问,“怎么了这是,几个月不见我就激动成了这样?” “才不是!”宋敏月别扭的嗔了一句,跟着骂道,“是崔兰屿,那个臭病娇,死汉子。竟然和别的女人有染!”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陆如意抬了抬眼皮,下一刻,素月有眼色的领着所有婢女退下,并且将门合上。 “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别的女人有染,骗我说是回太师府找他爹,实际上却连夜上山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还将我给他护身的暖玉大大方方给了那个女人!” “这、确实有点儿过分。”陆如意说着,不禁好奇敢成为宋敏月情敌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能喷火。 “还不就是那个祈心!”宋敏月低吼了一声,接着眼泪刷刷刷的留下来,抱着陆如意哭道,“嫂子,你说我们姐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怎么都栽在了那个女人手里!” 陆如意在听到祈心二字时,表情就有些怔忡。 也没留意她后面说了什么。 倒想起谢钦当日透露给她的一些小道消息。 祈心曾经是阿朱府的佼佼者……包括崔兰屿、褚良、孟邑谌在内的一种贵族男子都对她青睐有加。 眼下,当真是所言不虚。 “嫂子?”宋敏月见陆如意始终不理会她,忍不住开口抱怨。 陆如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敏月别怕,别忘了你是公主,你的姨母是太皇太妃,你的兄长是摄政王,别说他崔兰屿但凡有点脑子都不敢欺负你了,就是真欺负你,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想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门都没有!” “嫂子!”宋敏月听陆如意说着,又扑到她身上哭了起来。 陆如意好容易才将她拉开,一面帮她擦泪,一面问,“哭成这样,可是舍不得他?” 自然是舍不得的! 宋敏月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只道,“他既做了我的夫君,那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夫君,想不经过我同意,就勾搭别的女人,门都没有!”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我眼下不方便,不能跟你一起回京,这样吧。我给你表哥去封信,让他按着我的意思,替你将这事办了。” “那嫂子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先看看他对那祈心是个什么心思,你也知道,祈心亦是褚良的心头肉,现在又怀了褚良的孩子,她总不能就这么带着孩子跟崔六走在一起。” “呜呜呜……”听陆如意提到祈心怀有身孕,宋敏月再一次嚎啕而哭。 崔兰屿,那是什么眼光啊!宁肯跟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朝暮与共。却不愿意陪在她身边。她当时是眼瘸了,才看上他吧! “又怎么了?”陆如意继续帮她擦泪,脸上已经有几分无奈。 宋敏月带着哭腔将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一遍。 陆如意自己都不明白祈心的好,又怎么能跟她说的清楚。 当下,只是无奈的叹气,“等回京后,你直接问他就是了。” “可是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他当真不要我!” …… 陆如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宋敏月安抚好,然后让人扶她去她的床上歇着。 又要了笔墨纸砚,开始给孟邑谌写信。 信写了足足三页。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最后才绕回正题,猜测宋敏月可能是对崔兰屿动了真情。 信送出去,连夜就到了孟邑谌手里,孟邑谌听闻陆如意来信时,整个人好像都软化了,表情温柔的似乎要溢出水来。 特意洗了手,然后才将信上的火漆拆下,打开信开始阅读。 前面都是近日府里的各种琐事。 要是在平时,他肯定不感兴趣,但是被陆如意写在信上,他却看的津津有味。 到最后一张时,他终于看到了这次来信的主题。 原来是宋敏月因为崔兰屿和祈心的事,烦到了她那里。 当即,想也不想,收了信便让初五过去接人,务必用最快的速度将表小姐从庄子接回京城来。 她的事,有他处理。 陆如意那边。还是不要打搅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正文 064 怀孕之事外泄 初五得了令,连夜赶去了庄子,只是那时天色已经很晚,宋敏月和陆如意都已经歇下。 他只能在庄子里耐心等了一晚,到第二天才露面,面过陆如意,将孟邑谌的回信给她,然后提出带宋敏月离开。 宋敏月听到离开。心里是有些不愿意的,但陆如意不开口留她,她也没法死皮赖脸的呆下去,只能收拾东西跟着初五走。 两人走的时候,陆如意一直将人送到了庄子门外,陆如意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车,直到车队完全不见,才回了庄子。 她不知道的是,只这一送,她怀孕的样子就被人看了去。 暗中盯梢的褚良安排的小厮,原来是要盯着宋敏月的,但是没想到宋敏月的黑料没盯到,结果却盯到这么一个重大的消息。 他连飞鸽传书都不敢,直接暗搓搓的离开,策马扬鞭回了京城。 京城,褚府,书房。 褚良听闻自己从前在军里的斥候禀告,陆如意竟然怀了身孕,还是四五个月,一下子震惊起来。 之前可是国丧期。 敢在那个时间点怀孕。她这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还是想着有孟邑谌护着她,就一定不会出事呢! 蠢女人! 她难道不知道这个事情万一有一点风声走露,她就是一脚踩在了鬼门关上吗?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再去想别的办法对付孟邑谌,为自己报仇。 陆如意怀孕,不就是一个最好的把柄。 这般想着,他冷酷的嘴角突然弯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然后示意斥候附耳过来。 斥候闻言,立刻上前。 主仆两人低语了一段时间,斥候恭恭敬敬的退下。 次日一早,京城再次被街头雪花一般的纸片所覆盖。 人人交口接耳道,摄政王看着正经,实际却忒不是东西,竟然国丧期都不禁那档子事,还让庄子里的一个女人怀了身孕。 很快,消息又传递到宫里。传递到太皇太妃口中。 太皇太妃虽然一直都想抱孙子,可是却不想抱这么一个耻辱的孙子。 尤其是,这耻辱的孙子还是陆如意给她怀上的。 那个跟她完全不对盘的陆如意,当即就恼了。拍着桌案让人去请孟邑谌过来。 孟邑谌一直在政事堂处理政事,并没有听闻这一档子事,直到进了寿宁宫正殿,贵太妃让他跪下。他才后知后觉的问,“母妃这是怎么了,缘何生这么大的气!” 贵太妃听到他这么问,劈头盖脸就砸去一个茶杯。怒道,“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为了一个女人就什么都不要了,皇家家训,我的话,只要碰上了陆如意,你就什么都听不进去是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听太皇太妃提到陆如意,孟邑谌一下子紧张起来。匆忙问道。 贵太妃见他这样子,更是生气,又一个茶杯劈头盖脸的砸过去,直接道,“我告诉你,陆如意这个儿媳妇我不承认,你休想娶她过门,她的那个孩子,我也不认,你最好早些将她叫出来给我发落,省的到时候连累的你连自己的名声都没有了。” 这么说来,是陆如意怀孕的事被捅给了他母妃? 想到这个可能。孟邑谌顿时黑了脸,第一时间怀疑起今早刚回来的宋敏月,站起身来,冷声道。“是敏月告诉您的。” “不是!”贵太妃直接反驳,跟着又恶狠狠的瞪向他,“这事跟敏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认定是她告诉我的,难道,她也知道陆如意怀孕的事。” 孟邑谌听她这么问,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淡淡哪的看着她,始终怀疑是宋敏月不小心将消息捅给了他母妃。 太皇太妃从小看着他长大,又是亲亲的母子,如何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 只是他这儿子打小就是个倔强的。他认定的事,只要自己没找到证据,就是有再多的人说,他也是不信的。 这般情况下。他多说也是无用处,干脆闭了嘴,只字不提宋敏月,只是反复道。“陆如意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决不能要,你要了它,就是给皇家蒙羞,你我母子虽然不在乎你父皇,可孟家的列祖列宗,你总不能不顾,那是他们定下的规矩啊!” “这事,儿子自己会处理。”孟邑谌说了这一句,扭头就走。 太皇太妃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气的唇角直哆嗦,脾气上来了,也懒得在经过他的手,直接吩咐竹枝姑姑,“去准备衣服,备车,本宫今日要出去。” “娘娘……”竹枝姑姑跟了太皇太妃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忙劝道,“您和王爷毕竟是亲亲的母子。他不同意吗,您要是贸然做了,只怕会完全落不着好……更何况,陆氏那档子事全京城都已经知道。王爷的名声早就堕了,您现在再去亡羊补牢,也不过是平白让人看笑话。” “竹枝!”太皇太妃听竹枝姑越说越过分,忍不住皱眉。沉声喊了她一句,道,“莫不是跟了我多年,你就真当自己了解我,是我的姐妹了,本宫告诉你,你只是一个奴婢,本宫和王爷之间的家事。根本轮不到你插嘴。”说完,顿了顿,又道,“今日念在你是初犯,去宫门外跪上半个时辰便是,记住了,下次要是再敢僭越,本宫可不会这么留情。” “是,娘娘。”竹枝姑姑说着,无奈的从地上站起来,朝外走去。 看着她已经微微驼掉的脊背,有那么一瞬间,太皇太妃是想收回成命的,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竹枝……她方才话里话外对陆氏的维护太严重了。 这让她很不喜。 说出宫就出宫。 一刻钟后,太皇太妃换了常服,暗暗出了宫。 孟邑谌是在离开之后,才想起,他应该让人盯着他母妃的,省的到时候她一着急,发了狠背地里让人做小动作,直接让陆如意一尸两命。 忙让初九退回去,但凡寿宁宫有人进出,都要通知于他。 正文 065 王爷,你真会说情话 初九领命,返回寿宁宫,在暗处躲了起来。 他身手极好,寿宁宫的侍卫并没有发觉。 如孟邑谌所料一般,他在外面守了不多久,就看见太皇太妃穿着常服带着两个侍卫离开了寿宁宫,其后还坠着十几个并不现身的暗卫。 他心下一沉,忙抽身离开,去政事堂将此事禀报给孟邑谌。 孟邑谌当时正在听初五报告城中流言一事,刚吩咐他去查清流言源头,初九就进了暖阁。 “可是寿宁宫里出了什么事?”孟邑谌抬起头,拧眉询问。 初九单膝跪下回禀,“娘娘带了两个侍卫、十几个暗卫像是往宫门方向去了。” “啪!”他话落,孟邑谌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站起身,寒声吩咐初九,“快去备马,宫门口见。”说完,便绕过桌案,往外走去。 初九得了令,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政事堂。 一刻钟后,两人在宫门口会面,初九手里果然牵了两匹马,孟邑谌二话不说,直接跨上骂,一夹马腹,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出去。 原本两个时辰的车程愣是被他缩短到一半。 到庄子门口,他将缰绳交给看门的小厮,然后率先进门。 到观澜阁时,陆如意正看着素月做绣活。 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抬头,一脸惊讶的问,“王爷这时候怎么过来了?” 孟邑谌没有说话,直接走向她,沉吟许久,道,“你怀孕的事,传出去了。” “这……”陆如意心口一紧,脸色泛白。来到云朝十年,她对这个王朝的律法懂的虽然不多,但是有一点,却很清楚,那就是历代君王的忌日、或是处于国丧期间,是禁止一切宴饮玩乐的,官员的房中事也要戒了。就连秦楼楚馆的假母鸨儿门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开门,都会闭馆。现在,她却怀上了摄政王的孩子。 只怕整个京城的人都要戳孟邑谌和她的脊梁骨了。 她是藐视王法,孟邑谌则是不敬祖先。这在古代都是极大的罪状。 察觉到陆如意眼中过分明显的担忧。孟邑谌无声叹了口气,上前将她拥进怀中,轻抚这她的后背安抚,“别怕,一切有本王,有本王在你身边,你只消安心待产。其他的事,本王自会替你摆平。” “有劳王爷了。”陆如意蜷缩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话落,孟邑谌正要开口回应她,这时观澜阁外却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接着,外间伺候的婢女闯了进来,跪地禀道,“王爷、夫人,太皇太妃带了许多人,要强闯进来。”婢女说着,声音颤抖的厉害。 “王爷……”陆如意抬起头,扇睫轻压,眼中恐慌太过明显。 “放心。”孟邑谌低头,在陆如意嘴角碰了一下,贴着她侧耳道,“本王会护着你,还有孩子的。”说完,他站直身子,转身往外走去。 陆如意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一步一步的离开,紧紧咬住下唇,将身下锦垫抓的皱起来。 素月早已经放下绣棚。三步并两步的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小姐别怕,有王爷在,小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陆如意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担忧还是重的难。毕竟太皇太妃不是外人。而是孟邑谌的母妃,做儿子的难免会被母妃钳制。上一次她闹寿宁宫,一看就是太皇太妃的错,所以他毫无疑问的站在她这一边,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这一次,事关皇家先祖。历代君王和孟邑谌这个摄政王的名声,她就不知道事情结果会如何了…… 而此时,观澜阁外,孟邑谌和太皇太妃之间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太皇太妃身后两个侍卫、十几个暗卫都身着黑衣,手执宝剑,孟邑谌这边也是,初九带着十来个暗卫。和太皇太妃那边分庭抗礼。 “孟邑谌,你让开!”情势严肃之下,太皇太妃直接喊了孟邑谌的全名。 孟邑谌不为所动,坚决道,“母妃,儿子不让,一步都不会让,儿子绝不会给任何人伤害如意和她腹中胎儿的机会。” “你,你这个孽障!”太皇太妃见他到现在还冥顽不灵、执迷不悟,脸色气的煞白,“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将你生下来,养大成人,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孟邑谌,你究竟当不当我是你的母妃!” “您是我的母妃。一辈子都是。” “那你让开!” “不让!” “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她朝身后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侍卫便带着暗卫们拔剑打算硬闯。 当然,孟邑谌这边也不是吃素的,在对方拔剑的同时,他们也抽刀相向。 两拨人战在一处。 隔着刀光剑影,听着武器相撞的铮铮声,母子两人遥遥相望。太皇太妃眼里充满了陌生,孟邑谌则是无奈。 两拨暗卫相交下来,到底是太皇太妃的皇家暗卫占了上风,孟邑谌的暗卫则有好几个都受了轻伤。 不得已,孟邑谌抽出腰间软剑,也加进厮杀之中。 因着他的身份,皇家暗卫并不敢真对他动剑,这反而给了孟邑谌极大的便利,不到三十招,就挑翻了数个暗卫。 太皇太妃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孟邑谌真的是疯魔了。 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闹到了这个地步。 眼看她带出来的暗卫伤的越来越重,她不得不出声喊停。 皇家暗卫一收手。孟邑谌那边自然也不会再纠缠,两拨人分站两旁。 孟邑谌提着剑尖带血的兵刃,向太皇太妃冷声道,“请母妃回宫!此事儿子自会处置。” “……如此,便也罢了!”太皇太妃见他目露执拗,实在坚决,只能答应下来。转过身去,带着暗卫离开。 孟邑谌目送太皇太妃走远,直到再看不见她的身影,才扔掉软剑,转身回了观澜阁。 进门时,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停下脚步,回身去了外面的露天温泉,解掉袍子,跳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等他回到内室,整个人又是神清气爽。 陆如意瞧他换过袍子,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硫磺和香草胰子的味儿,忍不住问。“你沐浴过了?”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骑了一个时辰的马,出了许多汗,怕熏着你。” 陆如意不置可否,抿了抿唇,又问,“那太皇太妃呢。可是回宫?” “回去了。”孟邑谌肃着脸,点了点头,跟着又沉闷良久,道,“母妃到底还是在乎这个孙子的。” 最后一句,他的语气极轻,像是在跟陆如意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如意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她觉得孟邑谌的内心是矛盾而为难的,她也想帮他排解,只是无论如何,却说出不出不要这个孩子的话。 “王爷……”她轻轻喊了一声,抱住他的腰,想了想。试探着问他,“你的压力很大吧?” “别多想。”孟邑谌轻抚她的后背,沉声道,“本王是你的男人,自当为你遮风避雨,撑起一片晴空。” “王爷……”陆如意轻轻喊了一声,心中几许感动,几许伤感。 “你若真觉得本王为你和母妃失和,心中过意不去,那就多为本王生几个孩子,如何?” 这、这话题跨度也太大了吧。 陆如意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你不愿意?”孟邑谌见她半晌不语,单手挑起她的下巴,笑着反问。 陆如意樱色的唇抿成一条细线,半天才道,“孩子生多了,老得快。” “……在本王眼里,你永远双十妙龄,顾盼生姿,活色生香。” “王爷,你真会说情话。” “本王说的是心里话。” “唔。”陆如意哼了一声,面上强自镇定,但一颗心却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孟邑谌在她身边坐下,扳过她的身子,倾身过去,微有凉意的唇在她侧脸贴近耳根子的地方摩挲,声音魅惑道,“如此,你愿意为本王生几个孩子?” “两、两个。”陆如意小声说,“儿女成双最好。” “不够!”孟邑谌轻声嫌弃,“两个太少了,本王这般优秀的男子,至少得有六双儿女。” 六双,那不是一打、十二个? 他真将她当母猪了? 陆如意想到这里,用力在他胸口锤了一拳。骂道,“王爷过分,要是生十二个孩子,那我成什么,不是母猪吗?” “噗……”孟邑谌听到说到那两个毫不文雅的字眼,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把。道,“如意,你还真真是……敢直言呐!” “王爷!”陆如意听见他嘲笑她,又在他胸口锤了一下,趴伏上去,还想再咬一口,却突然想到他身上肌肉的硬度。 一时歇了心思。明净的大眼在他胸前滴溜溜的转,最后挑了一处最柔软的地方咬上。 孟邑谌没料到陆如意这么会挑地方,一时间,疼的浑身一抖,但是却因她怀着身孕而不敢轻举妄动,只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声诱哄,“如意,放开本王,会咬坏的。” “哼……”陆如意从鼻端发出一声轻哼,她自然也是有分寸的,总不能真将堂堂摄政王给咬坏了不成。 从他胸前抬起偷头来,看着他,嗔道。“让你在嘲笑我!” “下次不敢了!”孟邑谌抬手在她鼻端刮了一下,顿了顿,又看着她抱怨,“不过你也是个狠心的,就不怕真将本王给咬坏了?” “那也是活该!”陆如意红着脸骂道。 正文 066 贵太妃重伤,孟邑谌愧疚 孟邑谌却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再次将她拥进怀中,抱的更紧。 陆如意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舒服的哼哼,“你抱疼我了!” 孟邑谌这才稍稍送了些,跟着,定了定神,又道,“以后本王便陪你住在庄子上。” “这不好吧!”陆如意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且不说朝中大事离不开你决策,就是为了太皇太妃,你也不能这般草率。她刚受了你的气。你做儿子的,该回宫好好哄哄她。” “这么说,你是不怪母妃了?”孟邑谌有些惊讶她对太皇太妃的态度。本来他以为发生过劫持事件之后,陆如意跟他母妃会老死不相往来,互相怨怼的,但是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劝他回宫去哄他母妃。 “怪自然还是怪的,但这是我和娘娘之间的事。”陆如意咬着嫣红的唇解释,“既是我们之间的事,那和你就是没有关系的,你与她照旧还是母子,惹了她生气,自然是要去赔不是的,这是两码子事。” “没想到,这方面你分的倒清。” 陆如意想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但是面上,却没开口,反而帮他整理起衣襟,整理完后,认认真真的提议,“你留在这里总是不合适的,不如便将初九留下来,他这人机灵的很,若是庄子上有什么动静,肯定能处理得了,就是处理不了也知道及时搬救兵……至于王爷你,还是以国家大事为重,以你摄政王肩上的责任为重。” 听她说的这样有条理,孟邑谌一时间惊讶不已。在他的印象里。陆如意一直是个跳脱、又调皮捣蛋的性子,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变得这样懂事。不但完全不计前嫌的促成他和他母妃和好,还能讲出这么一套家国天下的道理来。 是打算做一个贤惠的摄政王妃吗?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笑起来,握着她的手,笑意潋滟道,“那本王就听你的,稍后便回宫,至于你在庄子的安危,就交给初九,走之前,本王会再调几十暗卫过来。”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叮嘱他,“你在路上也小心点儿,天气冷,也别骑马了,坐马车回京去。” “本王都晓得。”孟邑谌点头,又突然低头在她唇角碰了一下,然后才站直身子,转头离开。 素月从头到尾围观了这一场闹哄,在孟邑谌走后,来到陆如意面前,弯唇笑言。“看得出,摄政王对小姐是真的好,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陆如意笑了笑,看似松快,但其实那笑意却没到眼底。 私心里。她还是担心太皇太妃的,总觉得,太皇太妃这辈子都不会认她这个儿媳妇。 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呢。 等孟邑谌回了京,进宫。 刚一到政事堂,就听到太皇太妃惊马、重病的消息。 他眉间一凛。一边往外走,一遍问伺候笔墨的太监,“到底怎么回事,太皇太妃怎么会惊马?” “回王爷的话,听寿宁宫的侍卫说,是行到朱雀大街的时候。拉车的马突然就发了狂,胡乱奔走踩踏,不但伤了街上许多行人,就是娘娘也被甩下车去……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暗卫都坠在后面,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这才……才伤了娘娘凤体。”太监小声回禀着,孟邑谌脸上黑气更甚。 快步走去了寿宁宫。 还未进门,便看到两个侍卫端端正正的跪在宫门口前,十月的天,已经极凉,但是他们额间却冒着豆大的汗珠子。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自责。 孟邑谌走过去。凉凉剐了两人一眼,“母妃若无事最好,否则,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无外乎三族皆被凌迟。 两个侍卫吓的又是一阵冷汗冒出,几乎跪不稳。 孟邑谌没有多做停留,拎起袍子进了正殿,又往寝殿赶去。 寝殿中,已是人声鼎沸,内侍宫女来来往往,脚下步子都极尽匆匆。 一旁罗汉床上,坐着太皇太后。 看见孟邑谌,她动了动眼皮,却没起身。 孟邑谌也没理她,自去找当值的陆太医,也就是陆如意的父亲——陆正兴。 陆正兴一看到孟邑谌就知道他向问什么。跪趴在地上,言简意赅道,“太皇太妃被甩下车时,是侧身头先着地。十分危急,还请往外在屏风外等候。” “你尽力医治。”因着看诊的人是陆正兴,孟邑谌语气客气不少,说了这一句,就转身离开。 回到外间,太皇太后拿眼尾撩他。喊了句“谌儿”。 “太皇太后!”孟邑谌朝她拱手,一脸的漠然。 “你母妃她,会好起来的。”太皇太后红着眼睛,温柔说道,“她……一向是极有福气的,少年时在国公府就是众宠一身,万千宠爱,后来进了宫,也是最得你父皇宠爱,中间虽然有过些波折,但至少有你这个亲子的陪伴,你又这么出众……她这一生都是有福的。” 一生。这两个字让孟邑谌皱起眉来,忍不住提醒太皇太后,“你还是慎言。” “母后不过是想劝你。”太皇太后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一副孟邑谌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模样。 孟邑谌冷笑,也不介意将话跟她扯明了。直接道,“您要是爱看戏,还是躲在暗处的好,在明处,小心从看台上掉下去,也摔破了头。” “你、你竟如此对母后说话!” “回你自己宫里去!”孟邑谌压低声音。下了逐客令。 太皇太妃好戏还没看够,怎么甘心走。但是触及到孟邑谌那冰冷的眼神,她又有些害怕。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起了身。打算暂且先离开。 两人相交而过时,她清楚地听到孟邑谌又说了一句,“别脏了我母妃的地方。” 太皇太妃当即红了脸,停下步子,有心想发作,但是看到孟邑谌那油盐不进、冷冰冰的脸时,又打起退堂鼓,鸵鸟起来,低低说了句,“那母妃就先走了。” “不送!”孟邑谌冷哼,摇身坐上主位。 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陆正兴终于替太皇太妃止了血,将身上断掉的肋骨接好。 然后开了方子,才来向孟邑谌禀告,孟邑谌端详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问,“母妃这样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陆正兴不敢隐瞒,借着陆如意的面子,直言道,“这……微臣还不确定,得等太皇太妃醒过来以后再说。”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的确很给陆如意面子,问过这一个问题,就让他下去了。 接着,整个寝殿都安静起来。 太医已经移到了外间,孟邑谌这才起身,绕过屏风,走到太皇太妃榻边的杌子上坐下,看着他母妃惨白的脸色,包着白色纱布的额头,眼眶一红,慢慢抬起手。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母妃,是儿子对不起你……要是早知道你回宫的路上会出事,那儿子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回宫,是儿子不对。将你害成这样。” 太皇太妃昏迷着,自然听不到他的真心话。 孟邑谌守在榻边,一直枯坐了一整天,到夜深了,才在竹枝姑姑的劝说下离开。 回到政事堂,他立刻让人将那两个侍卫叫了过来。 告诉二人。若是能在太皇太妃醒来之前查到幕后凶手,就放他们一条生路,若是查不到,那就提头来见。 两个侍卫都以为自己这一次是必死之局、甚至还要成为连累三族的罪人,哪想到现在竟柳暗花明又一村,平白多出一条生路,都激动起来,一下又一下的磕头,保证自己会在第一时间将幕后黑手找出来。 孟邑谌这才放他们离开。 一夜无眠。 政事堂暖隔里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天不亮孟邑谌就去寿宁宫看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自然是没醒。 孟邑谌便交代竹枝姑姑,“母妃一旦醒了,立刻来政事堂找本王……不。不用了,本王就在这里陪着母妃,什么时候她醒了,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本王。” 这么说完,他真的就坐了下来。 连着两天一夜都没有离开。 第二日晚上,他的眼底已经有一片压青色,就连嗓子都哑了起来。似乎是风寒入体。 但是太皇太妃和陆如意都不在,根本没人敢劝他,只能看着他越病越重。 这晚,陆正兴看完诊离开时,孟邑谌突然叫住了他,问,“陆太医,你说,母妃还能醒的过来吗?” “这、微臣不知。”陆如意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孟邑谌听他这么说,心里是有几分怒气的。 尤其在想到他是陆如意的父亲时,这几分怒气又变得复杂起来。 正文 067 嫁祸,孟邑谌误会 太皇太妃重伤一事,按道理来说,和陆如意是没有干系的,出宫是她自己的选择,惊马也是拜幕后黑手所赐,和陆如意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孟邑谌心里也明白这些。 但是看到太皇太妃躺在床上,消沉萎顿的模样,他又忍不住迁怒。既责怪自己,又责怪陆如意。 只能说,在感情面前,任何人都是没有理智的。 偏偏陆如意有不在身边,他便将这不该有的几分恼意移到了陆正兴的身上。 砰地一声,摔了茶杯,冷冷觑着他,反问,“你不知道?陆正兴,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半,要是第三天母妃再醒不过来,你就等着给她陪葬好了。” 陪葬! 这两字一出,陆正兴瞪大了眼睛。 他可是陆如意的亲爹,孟邑谌竟然想让他给太皇太妃陪葬? 这事儿,陆如意会同意吗? 他低着头,孟邑谌看不见他的脸。但是那想法多少还是猜得到的,讽刺的勾唇,嗤笑了一声,“陆正兴。你是你,如意是如意,莫说如意还未过门,就是她真做了本王的王妃,你也还是孟氏的臣子,皇家的奴才,你可明白?” “臣、臣明白。”陆正兴不料孟邑谌会把话说的这么透,一时间白了脸,浑身颤抖起来,恐惧的很。 孟邑谌话已经跟他讲明,别的懒得多说,起身又回到太皇太妃身边坐下。 陆正兴被威胁了一通,也不敢再继续秉持中庸之道,回去就和太医院里相熟的太医商量起来,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让太皇太妃醒来。 几个人在太医院商量了大半天,才商讨出一个药方来。 这药方用了好几味虎狼之药,有点儿兵行险招的意思,但同时,也是最容易出效果的。 这般思量着,夜里再煎药时,就换了新的药方。 药端去寿宁宫,由孟邑谌亲自喂给太皇太妃,太皇太妃昏迷着,好容易才全部喝下。 跟着,不多久,她脸色突然变得通红起来。 孟邑谌一见,立刻变了脸色,急匆匆的让人去请太医。 陆太医早料到现在这个后果,一直在外面等着。 听到传召,他第一时间窜了进来,跪下请安后,抬手查看起太皇太妃的眼耳喉鼻,查看完,又从药箱里取了针包,捏着太皇太妃的十指替她放血。 十个指头依次放完。将血滴擦干净,又在身上变出轻拢慢捻的扎了好些银针。 如此,半个时辰后,太皇太妃终于勉强睁开眼睛。 眼皮颤颤的,盯着孟邑谌看了许久,才喊了声“谌儿。” 孟邑谌瞧着她这副虚弱模样,眼眶一红,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道,“母妃……您终于醒了。” “谌儿……”太皇太妃抬起手,作势要去摸他的脸,声音微弱道,“你多久不曾梳洗了,怎么一下巴的青茬。” “王爷一直守着娘娘,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竹枝借机上前,含着泪替孟邑谌回话。 太皇太妃听了,眼中滑过一抹心疼,用力捏紧了他的手,叹息,“原来在你心里,还是有母妃的。” “母妃说的哪里的话,儿子心里,自然是有您的。” “可你到底更看重陆氏。”太皇太妃又叹了口气,对陆如意到底还是存了心结。且这心结,因此次惊马,又放大了许多倍。 孟邑谌实在不想再做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只是沉默。 沉默过后,亲自替太皇太妃掖了掖被子,俯身道,“您大病初愈。可要喝点儿汤粥?” “没胃口。”太皇太妃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我见着你,就不由想起陆氏那个狐媚子,哪里吃得下。” “不用膳,身体好不了。”孟邑谌看着她,严肃的说。 太皇太妃哂笑,赌气道,“你现在眼里只有陆氏,我这做母妃的,就是真去了,你也最多难受一阵子,我活着,才是活受罪。” “母妃,您这又是何必!” “……”太皇太妃转过头去,不再理他。跟个小孩一样。 孟邑谌无奈,到底担心她的身体,放软声音,问了句,“您到底要儿子如何,才肯用膳。” “放弃陆氏肚子里的孩子。” 太皇太妃背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孟邑谌拧起眉,有几分焦躁,正要开口,却难耐的咳了起来,一声一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太皇太妃听着有些担忧,偏过头又来看他,顿了顿,目光移到竹枝身上,问,“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的话,王爷他这是染了风寒,又因要守着您,整整三天不眠不休,这才熬成了这副模样。” “那还不让人去请太医!”太皇太妃急了。 竹枝姑姑却一脸的为难,“王爷不让。” “听本宫的,现在就去!”太皇太妃严厉的说了一声。 竹枝姑姑只得奉命离开。 不一会儿,在外候着的陆太医又被请了进来。 请过安后,太皇太妃靠着大迎枕,直接道,“给摄政王把脉看诊,用最好的药。” “是,太皇太妃。”陆正兴答应一声,转向孟邑谌,取了脉枕作势要替他诊脉。 但孟邑谌却突然避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退下。” “王爷,太皇太妃……”陆正兴无奈的喊了两个主子的名号,一时间,极为为难。 太皇太妃也是一脸震惊,看着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儿子的命系在母妃身上。母妃什么时候好起来,儿子就什么时候看诊。”孟邑谌一字一句的说。 太皇太妃一下子垮了脸,指着他生气道,“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儿子不敢!”孟邑谌略微低头,表情谦卑。 太皇太妃到最后还是拗不过他,无奈的让人端了汤粥过来,勉强喝了小半碗。 喝完后,因体力不支,很快又睡了过去。 陆正兴从头到尾都跪在屋子里,眼看着太皇太妃睡了过去,他抬头看了孟邑谌一眼,“太皇太妃已经用膳。微臣这就替王爷搭脉。”说着,正要伸手,却被孟邑谌再次躲过。 他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本王的意思还不够清楚?” “微、微臣省得。”陆正兴讪讪的收回手。 孟邑谌冷冷勾了下唇,起身,叮嘱了竹枝姑姑几句注意事项,然后才离了寿宁宫,打算回政事堂追查幕后黑手。 政事堂暖阁外,两个侍卫已经在等着,看见孟邑谌露面,都不约而同的单膝跪下请安。 孟邑谌免了二人的礼,让他们随他入内。 坐下后,直接开口问。“可有查出什么?” “回王爷的话,查出来了。”其中一个侍卫跪地,拱手禀道,“马受惊的缘故是被投放了大量的毒草紫匡蔓,而投毒的人正是庄子里的马夫,通过刑讯,他供出一个叫做马六的人,顺着马六,卑职查到了太师府大管家常乐身上。” “太师府?”孟邑谌略惊讶,董玉坤和他们母子往日没有什么宿怨,今日也没什么瓜葛,他让人动手制造惊马事件,目的是什么? “是。太师府。”侍卫有些为难的回禀。 毕竟,太师府的六公子可是他们表小姐的夫君。 孟邑谌颔首,沉吟片刻,让他们继续去太师府蹲着。待人离开后,又吩咐伺候笔墨的太监,“你去将崔六请来。” “是,王爷。”太监得令离开。 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孟邑谌就见到了崔兰屿。 二人会面,崔兰屿面上有几分不自在。与孟邑谌遥遥相望,对视片刻,才拱手行礼。 孟邑谌让他上前坐下。 没有提起之前侍卫查出的事。 而是问他,“敏月,你打算如何安置?” “她说是不错的女子。”崔兰屿欲抑先扬,顿了顿,又道,“可我内心真正喜欢的是心儿,从头到尾,都是心儿。” “以前,我眼睁睁看着心儿在你和褚良只见徘徊,我心痛,但是无法阻止,这份深情只能压抑着,可现在,她有意和褚良和离,且对我有了好感,我不想辜负她。”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看她的。若是她愿意,我可以将那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骨肉,若是她不愿意,送到褚府也可。” “你对她倒是一片真心。”孟邑谌讽刺了一句。眉里眼里都是不屑。沉顿良久,才道,“可你莫忘了,你已经有了正妻,敏月她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不敢当。”崔兰屿还记恨着宋敏月当众打伤他两只眼睛的事,勾唇道,“她是公主,就算离开了我这个病秧子,也不会的难过的,她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夫君。” “可若是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呢?” “不会的。”崔兰屿斩钉截铁道,“不会的。” “你如何如此肯定?” 崔兰屿脸上滑过一抹赧然,良久后才道,“和她同房时,最后一刻,我从来都是……在外面的。所以她不可能有身孕。” “事实上,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那不是我的。”崔兰屿有些激动的辩白。 下一刻,孟邑谌用内里扫飞砚台,直直往他胸口砸去。 崔兰屿没想到孟邑谌会突然动手,想避时,已经避不过去,只能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一击。 砚台落地,发出一声脆响。跟着,崔兰屿呕出一口血来。 孟邑谌打量着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冷笑,“本王从未想过,你也是这么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崔兰屿,你当时既然应承了这门婚事,你就该做好对敏月负责的打算。若是做不到,那当初就不该应承。” “是我的错。”崔兰屿捂着胸口,一字一句的道歉。 孟邑谌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怒从心起,指着他鼻子骂,“做错事情,不图改正,就知道一味道歉,崔兰屿你还是个男人吗?” “……不管王爷你怎么说。我只想和心儿在一起。” 说完,他突然抬头,定定的看着他,反问,“难道在王爷你内心深处,你就不想和心儿在一起吗?还是说在王爷你的内心,其实是嫉妒我的,因为心儿从来没有选择过你。” “崔兰屿,你简直不可理喻!”孟邑谌拳头捏的嘎嘣作响,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他是个极通透的人,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却如此的儿女情长。 祈心再好。可已经是别的女人。 敏月再不好,到底已经是他的妻子。 他心里那杆秤,怎么就不能公平一些呢。 “王爷,这事我已经决定,您不必再多说,回头我便与金兰公主和离了,到时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男婚女嫁,从此各不相干。” “你敢!”孟邑谌动了真火,威胁道,“敏月正怀着身孕,你要是敢对她提和离二字,本王保证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离不了公主府。” “……”崔兰屿不可置信的看着孟邑谌。 他以为,他懂他的。 但是是没想到他却和他谈起责任。 再一联想到他和陆如意只见的那些事,忽然又有些明白。 怪不得他一直这么宠爱陆如意,却不给她名分,原来是责任心在作怪。 他的内心深处,爱的到底还是祈心。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千方百计的阻止他和宋敏月和离。 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和祈心走在一起。 说不定,他的正妃之位就是留给祈心的。 崔兰屿越想越带劲,越想越没边际。 偏偏他还觉得自己的想法特别有道理。 这要是让孟邑谌知道的话,肯定分分钟给他一脚,送他上墙,扣都抠不下来。 两人僵持着。都没有妥协的意思。 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 孟邑谌好几天没睡,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崔兰屿借机提出告辞,孟邑谌凉凉扫了他一眼,唤出躲在暗处的暗卫,吩咐,“即日起,便由你跟着驸马爷,一步不离,他若是敢对公主不利,你也不用劝,直接打晕了带到政事堂来。” “是,王爷。”暗卫点头应下。 另一旁,崔兰屿的脸黑成酱色。 孟邑谌这丫的。真是太狠了。 不过他能有什么办法,不情愿归不情愿,但走的时候还是带走了那个奉命监视他的暗卫。 他刚一走,孟邑谌立刻丢掉手中朱笔,让人备了浴汤,沐浴后歇下。 次日一早,他刚起身。 初五便来禀告,道是流言的事查清楚了,一切证据都指向金兰公主府。 孟邑谌听了,脸色当即一沉,冷然看向初五,“当真?” 初五便将一系列证据交上。 孟邑谌看完后,整张脸都铁青了。 连早饭都顾不得用。直接出宫去了宋敏月府里。 金兰公主府正房,宋敏月刚刚起身,正慵慵懒懒的被人伺候着穿衣。 突然,外间伺候的婢女闯了进来,跪地道,“公主,摄政王突然登门,而且脸色似乎很不好。” “表哥?”宋敏月疑了一声,穿好最后一件外裳,正要出去迎一迎孟邑谌,看他究竟为何脸色不好,是因为她姨母的病,还是因为又和陆如意吵架了。 结果们还没来得急出。孟邑谌就迎面走来。 如那报信的婢女所言,脸色确实臭的很。 “表哥!”她喊了一声,有些怯怯的。 孟邑谌冷哼,“你还有脸叫本王表哥!” 宋敏月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个煞神,对于他的怒气,一脸的懵逼,双眼无辜的看着他,反问,“表哥你到底怎么了?” “宋敏月,你再装!本王原以为,你跟了如意之后,是真的学好了,可是没想到,原来你非但没学好,还变得更加恶毒!枉如意待你如亲妹妹一般,你就是这样回报于她!” “表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宋敏月被孟邑谌这般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整个人一头雾水,情绪几欲崩溃。 偏偏孟邑谌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道,“你真是无药可救,现在你怀着身孕,本王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是你和崔兰屿和离一事,本王不会再管。”说完,他转身就走。 出公主府时,又让守在崔兰屿身边的暗卫撤回。 崔兰屿没想到孟邑谌会这么做,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这是在乎他们只见的兄弟情分。 当即,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径直骑马去了宋敏月的公主府。 宋敏月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见崔兰屿。 此番相见,心里明明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说说自己被冤枉的委屈。但是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冷漠,睨了他一眼,反问,“本公主的大忙人驸马,不知您近日来是有何贵干。” “我要跟你和离!”崔兰屿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宋敏月一时惘然,仿佛遭受了重大打击一般,讷讷反问了句,“你说什么?” “我要跟你和离!”崔兰屿沉声道,跟着,像是怕她听不清楚,又字字清楚的重复了一遍,“宋敏月,我要跟你和离!” “为什么?”宋敏月强忍着内心难过,冷声反问。 “我已经有了想与之共度一生的女人,而那个女人不是你。”崔兰屿说。 那措辞,那语气,和褚良当时是多么的相像。 宋敏月听他说完,心肝当即一颤,却还故作坚强道,“是祈心吗?” “不错!”崔兰屿道。 跟着,又一本正经的说,“我一定要跟你和离,和离书我都写好了!”说着,他将一只信封递给宋敏月。 宋敏月打开一看,信纸上面风飞凤舞,铁画银钩,正是崔兰屿的字迹,写着,“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她轻轻念着最后一句,忽然泪落,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崔兰屿,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你,当真?”崔兰屿没想到孟邑谌所提醒他的竟然是真的。一时间愣在原地,半晌无语。良久后,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呆呆问了句,“孩子是我的?” “不然呢!”宋敏月嘴唇哆嗦着道。 似是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 她想,任何一个女人被夫君这么怀疑都会生气的吧! 她不顾自己的性命,要给他绵延子嗣。可是他却怀疑孩子是别人的。 这一刻,宋敏月的心突然就冷了。 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缓了良久,才慢慢抬起头来,“你想和离是吗?” “对!”崔兰屿有过片刻的犹豫,然后点了头。 宋敏月道,“我不同意!” “……” “我堂堂公主,如何受你摆布,同你议起和离,就是当真过不下去,也是我休了你!” “你休了我?”崔兰屿眼里满是正经。 宋敏月严肃的点头,跟着趁热打铁,又让贴身婢女去取笔墨纸砚。 文房四宝很快被端了过来,她提笔挥毫,文思泉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将休书写就,待墨干后,直接砸上崔兰屿的脸。 崔兰屿一脸的怔忡,看着她。 宋敏月冷笑着逐客,“你还不走,是等我唤人进来请你出去吗?” “如此,兰屿便先退下了。”崔兰屿说着,朝她最后一拱手,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 他刚一走。宋敏月的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杜英见状,忙安慰起来,又是帮她擦泪,又是劝她多爱重腹中子嗣。 宋敏月哭的伤心欲绝,喊道,“孩子的爹都不要她了,我能怎么样……” 哭着哭着,脸色又突然煞白起来。 “杜英,我肚子突然好痛……”宋敏月止住哭声,咬牙说了一句。 杜英脸色也是一变,慌忙吩咐人去请太医来。 因太皇太妃实在太看重宋敏月的缘故,金兰公主府里每日也有值班的太医。 杜英吩咐下去,太医很快就过来了,替宋敏月把过脉,长长叹了口气。 正文 068 祈心真容,王爷服侍如意 杜英看太医这样子,心下一沉,敛了眉目,急着问,“我家小姐到底怎么样?” 太医在杜英脸上扫了一遍,良久,才道,“怀相不好,公主情绪起伏又太厉害,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 宋敏月听太医这么说,一脸愕然的抬起头,声音颤抖道,“这孩子……保不住了吗?” “若是公主由着自己的情绪起起伏伏,那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太医硬着头皮回话。 宋敏月闻言,面上浮出一抹痛色,强压下因崔兰屿离开而不断翻涌的情绪,捂着自己的小腹,反问太医,“若是我能压下自己的情绪呢?” “太过压抑对胎儿也不好。” “那你让我怎么做?”宋敏月有些暴躁。 太医苦笑道,“公主要做的是真真正正放开,坦然面对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若是做不到,这胎儿还是不要的好,不然到时候就算勉强生下来,也是不良的。” 真真正正的放开?坦然面对? 说起来只是这么几个字,可真正做起来,她根本没有半点把握。 情绪上的事,太医也帮不了忙,很快就找了个煎药的借口退下。 宋敏月在太医离开后,突然抱住杜英的药,绝望道,“杜英,我该怎么办,姨母重伤、表哥不认我、崔兰屿离开我,就连这个孩子,我也留不住……你说,是不是我之前作恶太多,所以现在就遭了报应……” “小姐,别这么想。”杜英到底是陪着宋敏月长大的,对她的感情只多不少,轻轻的帮她顺着背,道。“太医不是说了,只要小姐可以放下崔……那个人,孩子也可以留下的。” “可我忘不掉。”宋敏月说着,大颗的泪珠从颊边滚落,洒在杜英衣服上,那滚烫的温度,很快就感染了她的体肤。 杜英被灼了一下,心里更加难过。 “小姐别哭!”她劝着,自己也红了眼眶。 宋敏月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又怀着孕,哭了没多久,就倦了。 杜英将她抱回床上躺着,然后利索的放下床帏,快步往外走去。 外面,她哥哥杜聪抱剑而立。两兄妹相见,杜聪一言不发,杜英简单利落的说了下宋敏月现在的状况,然后请杜聪进宫,看看太皇太妃现下恢复的怎么样,若是可以,就将公主府里发生的事禀报上去。 杜聪“嗯”了一声,转身运起轻功离开。凭着太皇太妃赐下的令牌,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落在寿宁宫外。通报后,第一时间被领了进去。 隔着帷帐,他拱手请安,先替宋敏月问起太皇太妃的身子。 太皇太妃是什么人,她很清楚宋敏月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只道自己好多了,问杜聪可是宋敏月托他带了话。 杜聪犹豫了片刻,才将宋敏月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音都咬的恰到好处。即使隔着两重帷帐,太皇太妃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怒从心起!她的敏月……竟然被人欺负到了这个地步! “这事,摄政王可知晓?” 抚着胸口平复了许久怒气,太皇太妃问道。 杜聪拱手禀道,“摄政王知晓,但是并未阻止。” 太皇太妃听闻孟邑谌放任旁人欺负宋敏月,登时就要发作,但是大怒的前一瞬,又忽然想起,因陆氏那事和孟邑谌起争执时,他曾经问过她一句,是不是宋敏月将这消息捅给她的? 定是如此,他才会迁怒敏月,从而不再维护于她。 这般想着,她急匆匆的吩咐竹枝姑姑,让她去请孟邑谌过来。 竹枝姑姑领命离开,派得力的小太监去政事堂走了一趟。 孟邑谌听闻太皇太妃传召他,二话不说,放下手中朱笔,净了手就往外走去。 到寿宁宫,看到杜聪时,他有过片刻的意外,不过很快,又掩饰过去,冷冷勾起唇,往内室而去。 内室,太皇太妃已经靠着只秋香色大迎枕坐了起来。看见他进来,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唇,叫了声“谌儿”。 “母妃。”孟邑谌行礼,顺势在床榻边坐下,问起她如今的状况。 太皇太妃赔了个笑,“母妃一切都好。” “那便好。”孟邑谌点了点头,跟着又问,“不知母妃如此匆匆的喊儿子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透母妃的意思。”太皇太妃讨好的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道,“外间,杜聪就站在那里,你也看见了?” “看见了。”孟邑谌点头。 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复杂起来。 他没猜错,他母妃果然是为了宋敏月才喊他过来。 “你表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母妃心里,她一直就是母妃的亲生女儿,谌儿,你可明白?” “所以呢?”孟邑谌皱眉。 “你能不能帮她这一次?” “不能!”孟邑谌直接拒绝。 太皇太妃顿时黑了脸,面上浮起几分不悦,“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表妹。” “我没有这样狠毒的表妹。”孟邑谌一字一句,态度决绝。 太皇太妃叹息,“陆氏怀孕那事,真的不是她告诉我的。” “母妃早些歇息吧,儿子改日再来看你。”孟邑谌不想听她说这么多,直接提出告辞。 太皇太妃想拦,但是孟邑谌根本不给她拦的机会,起身就走。 太皇太妃苍白的唇嗫嚅着,气的不得了。 竹枝姑姑看她这副样子,很想劝几句,但是想到上次罚跪的教训,却不敢开口。 到最后,太皇太后终因体力不支,再次昏睡过去。 之后,金兰公主休夫的事传遍整个京城。 就连骊山脚下庄子里的陆如意都有所耳闻。 痛快过后,到底是对宋敏月的担忧占了上风,她让人备了笔墨纸砚,给公主府去了封信。 信到宋敏月手里,已经是第二天。 宋敏月看完信后,有片刻的欢愉,不过随即而来的,却是更多的伤心,她将自己进来遭遇到的一切恶果全归结为报应,说给了陆如意听。 陆如意接到回信时。孟邑谌刚好抽空来庄子看她。 温存过后,她便顺便提了下他和宋敏月之间的“误会”。 孟邑谌没想到宋敏月还有脸给陆如意写信抱怨,一时脸色更差,冷哼一声,道,“你将她当做妹妹,可她有将你当成姐姐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怀孕的事,就是她捅出去的。” “不会吧……”陆如意完全不可置信。 在她眼里,宋敏月虽然一直很任性,但本质上并不坏,她只是被人骄纵惯了,一切无伤大雅的小错她会屡次犯,但是像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错,她应该不会犯吧。 孟邑谌不置可否,抬起手在她发心上揉了一把,“你就是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好了。” “可我还是觉得敏月不是这种人,要不王爷将她请到庄子上,我再问问她?” “不必了,初五已经将证据呈到了我面前,没有一点儿疑点,这事就是敏月做的……如意,你别忘了,这事儿她并不是第一次做。” 这点,陆如意当然知道。 可同样如此构陷过她的不是还有褚良吗? 这般想着,她像是终于找到突破点一般,突然奇想道,“你说,会不会是褚良设计陷害敏月?毕竟,这种事儿他也做过……而且他带兵多年,足智多谋,早就将三十六计用的出神入化,区区一个反间、嫁祸根本就是小儿科。” “没想到,你对褚良评价,倒是高的很!”孟邑谌皱眉,语气里的酸气几乎要溢满整座屋子,陆如意讪讪笑言,“这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说完,又严肃的看了他一眼,道,“反正以我的意思,王爷你还是将这事从头到尾再细查一遍,千万不要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何况这个好人还是你的表妹,是太皇太妃的掌上明珠,你已经和太皇太妃闹得很不愉快了,敏月那边,还是慎重点儿的好。” “嗯,听你的。”孟邑谌点了点头。算是给陆如意一个面子。 陆如意满意的点头,顿了顿,又嘱咐他,“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也不要再对敏月甩脸子,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个孕妇,肚子里孩子出生后是要喊你一声表舅舅的。” “……”孟邑谌点头。目光不断在她紧皱的眉间游移,见那愁绪久久不能散去,忍不住抬手替她熨平。 陆如意望着他笑起来。 孟邑谌又道,“皇上给了本王一个恩典,在孩子出生前,本王可以一直陪着你。” “真的吗?”陆如意惊喜。 不过惊喜过后,又是浓浓的失落,她不自在的抱紧他的腰,讷讷道,“到底还是我连累你了。” “傻瓜。”孟邑谌推开她,望着她清凌凌的眸子,别有深意道,“怀孕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两个共同努力的结果。” “流——氓!”陆如意听明白他的意思,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孟邑谌笑起来,揽紧了她,贴着她的侧脸道,“还有更无耻的,晚上再告诉你。” “你走开!”陆如意涨红了脸,伸手推他。 但孟邑谌的身体却犹如铁铸一般,不管她怎么用力,他都是纹丝不动的。 转眼就到了晚上。 陆如意心里忐忑的很,抚着小腹,眼皮子不停地颤啊颤。 孟邑谌沐浴过后,手背在身后,在她身边坐下,小问了句,“等急了?” “才没有!”陆如意回头,狠狠的的瞪了他一眼。接着,目光落在他藏在身后的手上,好奇,“你身后藏的什么?” “你猜?”孟邑谌矜傲的笑。 陆如意不用猜,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孟邑谌将她的心思猜的透透的,也不再逗弄面皮超级薄的她,直接反手将一只成年男性巴掌大的木盒子呈出来,送到她面前。 木盒子是用整块沉香木雕琢而成,纹路清晰,精巧的很。陆如意猜测里面肯定装了许多珍贵的古董。 嘿嘿嘿一笑,正要打开据为己有。 孟邑谌突然伸手压在了盖子上,扬起下巴,笑意潋滟的看着她,道,“盒子里的东西可以送给你,但是你得答应本王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陆如意问。 孟邑谌讳莫如深的一笑,“我现在还没想到,以后再说。” 这不是空白的支票嘛! 陆如意伸向盒子的手顿了顿,有些不敢。 孟邑谌了解她的心思。一把将盒子捞了过来,叹了句,“这里面可是好东西,你既不想要,我回头送给母妃便是了。”说完,拿起盒子便想走。 陆如意眼巴巴的看着他将盒子拿走。 一颗心像是被小猫在舔一样,痒得很,恨不得立刻将盒子抢过来。 但是孟邑谌却已经起了身,作势就要离开。 “不要!”好奇心最终战胜理智,她大喊了一声。 下一刻,孟邑谌偏头,促狭的看着她,“怎么,现在肯答应了?” 陆如意撅嘴看着他,眼泪汪汪的。良久后,一脸肉痛的点头,“我答应你,只要不违反伦理道德,和我的原则,王爷可以任意吩咐我做一件事。” “得,给你。”孟邑谌得了自己想要的。转手就将木盒子放回桌面。 陆如意兴冲冲的搓了搓手,将魔爪伸向木盒子。 盒子上的小银锁也精巧的很,做的是同心结的造型。陆如意越看越喜欢,纤细的手指捏上插在缩孔里的钥匙,轻轻一拧,只听吧嗒一声响,同心锁被打开。 陆如意心提到了嗓子眼,带着激动地心情,拆掉锁,然后将木盒盖子轻轻打开。 下一刻,她傻眼了。 跟着,脸颊变得通红。 实在是因为…… 木盒里的东西,比之前他给她看的棋谱还要污。 那是用木头刻成的小人儿,男女一组,一共有十八组,每一组都有一个领异标新的姿势。 陆如意一眼不看多看,啪的一声,又将盒子合上。 旁边,孟邑谌笑出声来,震得胸膛微微起伏,停不下来。 陆如意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他,骂道,“孟邑谌,你又耍着我玩儿!” 那还不是你自己好奇心太重!孟邑谌如是想着,但是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眸光淡淡的看着她,道,“现在,本王想起来想让你做什么了?” “你休想!”陆如意拒绝。 孟邑谌不解,皱眉道,“本王还没说自己的要求呢?” “什么要求你都别想!”陆如意坚决的很,跟着,将盒子往他那边推去,哼哼道,“你不是要送给太皇太妃,去送啊,我就看太皇太妃会不会打死你!” 这…… 孟邑谌自然不敢送给自己的母妃。 刚才之所以会有那么一说,不过是为了激她而已。 现在目的达成了,自然不会承认。 而是厚着脸皮,腆着笑上前,将陆如意揽进怀中,咬着她的耳朵道,“如意,你听本王说,这可是好东西,都是前朝大师金神匠雕出来的,世间仅此一套,咱先留着,算是闺房情-趣,等咱以后有了孩子,尤其是女儿,还可以让她将这带到夫家,好好拴住夫君的心。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孟邑谌!”陆如意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喊了他的全名,恼怒道,“还一代一代的传承,孟邑谌你是将这当传家宝了吧!” 还真是这个意思!孟邑谌认真的点头。 陆如意一拳锤在他的胸口,“你走开!” “如意,你还欠本王一个要求。”孟邑谌旧事重提,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陆如意转过头去,不说话。 非暴力不合作。 孟邑谌便威胁她。“你不答应本王,本王就不重新彻查敏月的事。” “你……”陆如意怒了,指着他鼻子骂,“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人吗?” “表哥!”孟邑谌一脸淡定,“俗话说,一表三千里,本王与她的亲缘,其实也就一般。” “你、你无耻。” “所以呢,你答应不答应?” “我当然不答应。”陆如意说着,眉头突然一皱,计上心来,抱着自己的肚子,哎呀哎呀的叫起来。 孟邑谌一看这场面,表情登时崩了,紧张的揽住她,一面安慰她,一面大喊“传太医”。 良太医如今就住在庄子客院。 很快赶了过来,替陆如意搭过脉,一脸的疑惑,“王爷,如意的脉象还算康健,并无腹痛的理由。” “……”孟邑谌扭头看陆如意。 陆如意理直气壮的说,“良叔叔你这话就不对了,人的脉象是瞬息万变的,我方才被人气到了,就疼得很,现在没人气我,就不疼了。这样……没毛病吧?” “没毛病。”良太医点头,跟着垂首一笑。 他算是明白了,原是人家小情侣撒娇赌气。 他这宫廷太医,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这般想着,他也想捉弄一番孟邑谌,以报他昔日对自己呼来换去只“仇”,便道,“王爷,如意现在怀着身孕,一个不顺意,都是可能会小产的,您大人有大量,务必要让她顺顺心心的,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才伶俐可爱。” 孟邑谌闻言冷哼,“堂堂王府世子,要恁可爱做什么!” 这…… 良太医有些没话说。他总不能讲,说不定您会得一位小郡主! 这对于皇室子弟,差不多都算诅咒了。 他可不敢。 但是,有人敢啊! 下一刻,孟邑谌只觉腰间软肉一阵抽疼,陆如意危险的看着他,问,“若是女儿,不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这、这怎么会!”孟邑谌倒吸一口凉气,笑着反驳,“若是小郡主,一定和如意你一般可爱,本王一定宠她若掌珠。” “这还差不多。”陆如意哼了一声,放开对他的惩罚,然后看向良太医,温柔道,“良叔叔受累白跑一趟,您回去歇着吧,晚上我让厨房对给您做几个拿手的下酒菜,再配上一壶温好的御赐花雕酒。” “如此,便谢过王爷和如意了。”良太医舔了舔嘴唇。背着药箱躬身退下。 他走后,孟邑谌宠溺的看了陆如意一眼,“也罢,这几个月便由着你,带你往后出了月子,看本王怎么讨回来。” “嗬嗬……”陆如意干笑,一句话都不敢接。 晚膳时分,宝娴又过来了。 三个人同桌用膳。 开始,宝娴还能笑的温温婉婉,但是随着孟邑谌和陆如意越来越腻歪,她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 刚好,她喜欢吃的酸笋鸭皮汤离自己有些远,便喊了陆如意一声“姐姐”,请她代盛一碗。 陆如意对此倒没什么意见,笑了笑,答应一声,便要为她盛汤。 谁知,碗端起来,却被孟邑谌抢了过去。 孟邑谌亲自盛了一碗汤递给宝娴。 宝娴结果时,不小心碰到孟邑谌的手。 他的手很烫,宝娴被烫的有些哆嗦。一个不稳,汤碗便落在桌子上,洒了个彻底。 膳桌上登时一片狼藉。 孟邑谌皱起眉来,问宝娴,“你的规矩是谁教的?” “回王爷的话,是阿绿姐姐。”宝娴也没想到自己会鬼迷心窍到这种地步,一时尴尬的很,面上懊恼,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孟邑谌见她这样,眉头皱的更厉害,正要开口处置,结果放在膳桌下的手却被陆如意给握住了。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明显看到一丝哀求。 孟邑谌无法拒绝她的求情,偏头看了宝娴一眼,“你先回去吧,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再来观澜阁。” 言下之意,要是学不好,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宝娴一听这话,眼泪当即落下来,朦朦胧胧的看着陆如意,咬着嘴唇,却不说话。 陆如意叹了口气,“你现在不是在你们骆越村里,而是我陆家的二小姐,是摄政王的小姨……规矩学不好,到底是不行的,就听王爷的吧。” “是,姐姐。”宝娴委屈哒哒的应是,起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陆如意用膳的时候不喜欢人服侍,等宝娴走后,她才喊了人进来清理膳桌。 清理完后,孟邑谌担心她吃不饱,特意问了句,“要不要再让人上一桌膳食?” “不用了。”陆如意摇头叹息,“发生了这种事,怎么吃得下。” 孟邑谌摇了摇头,思量片刻,眸光突然一亮,看着陆如意道,“本王想起一个地方。你应该会很喜欢。” “什么地方?” “随本王走就是。”孟邑谌说着,回身帮她取了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往外走去。 一路上,有婢女侧目,但是每一个人敢开口。 陆如意直接被他拉到了庄子外面。 门外,已经有马车在等候。 陆如意被他抱着上了车。 马车里好像已经被熏过,暖烘烘的,陆如意刚一落座,孟邑谌又交给她一只手炉。 陆如意怀着孕,很是畏寒,没有拒绝。 接着,马车哒哒哒、有些缓慢的跑起来。 陆如意靠在车内的大迎枕上,忍不住好奇,问孟邑谌,“王爷,咱到底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孟邑谌打定主意要卖关子,给她一个惊喜,自然不肯轻易说出目的地。陆如意无奈,只能一路期待着。 孟邑谌天生不惧冷,刚上车还不觉得什么。呆久了总觉得燥热的很,尤其再瞧着陆如意眉眼宛然的模样,更是按耐不住,舔舔唇,朝她招了招手,声音黯哑道,“如意,过来。” 陆如意跟了他这么久,不用看他脸色,光听他的声音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他动情,自然不肯过去。 孟邑谌无奈,只好迁就的朝她靠去,一把将她拉近怀里,轻轻抚弄着她纤细的腰,叹道,“你的腰,可真细,本王一只手就能掌握。” 陆如意干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孟邑谌又顺着腰往上。 这下,陆如意感觉到危机,不自在的扭了扭。喊了声“王爷不要!” “本王有分寸。”说着,他便偏头含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拒绝都吞进自己口中。陆如意想挣扎,但是根本摆脱不了他。最后只能被动的承接他所有的挑衅。好在,他还真是有分寸的很。在最后一步停了下来。 这一番折腾,陆如意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变得绯红一片,像是煮熟的虾子。 孟邑谌看着,忍不住笑起来,“本王就喜欢你一大把年纪还害羞的样子。” “你、你才一大把年纪!”陆如意抬起腿来踹他。 女人最怕什么,可不就是老去嘛! 他倒好,一开口就说她一大把年纪。 哼!她哪里大了,不过就是十九岁,这要是在现代,就是刚成年,正青春水嫩好不好! 孟邑谌见陆如意生气,哂笑一声,转移了话题,提醒她,“快到了!” “这么快?”陆如意果然被他带偏了,不再介怀方才那些恼怒,惊讶的问。 孟邑谌笑了笑,“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唔……”陆如意面颊又是一阵飞红。她还以为只过去半个时辰呢。 不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孟邑谌扶着陆如意下车。 落地后,陆如意往四周望去,只见他们竟停在一处峭壁之下,另一侧,则是一汪清澈透明的深潭。 潭里有渔民撑着船正在捕鱼。 “这是哪儿?”陆如意问。 孟邑谌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我们这是在鲟崖之下,那潭里生长着一种很美味的银鱼,换作银鲟。银鲟很依赖寒潭这处环境,一旦离开,根本活不到半个时辰,所以有很多老饕就会来这里守株待兔,就地杀银鲟,吃银鲟。”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孟邑谌指了指前面一处琉璃房,道,“你怀着身孕,外面太冷,我们去琉璃阁候着。”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说话间,已经到了琉璃阁外。 陆如意在云朝混了十年,还是第一次见纯玻璃做成的房子。不由惊讶,叹了句“好美!” “你若喜欢,回头本王请匠人也在王府为你盖上一间琉璃阁。” “真的吗?”陆如意有些激动。 孟邑谌笑起来,“自然是真的,本王什么时候诓过你。” “也是。”陆如意扬头轻笑,顿了顿,又有些担忧的问,“造这么一座房子,要费很多银子吧?” 孟邑谌没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两人已经进了琉璃阁。 琉璃阁中一次只能接待一位客气。 孟邑谌跟掌柜的打过招呼,直接领着她落座。 掌柜的识相的退了下去。 陆如意随意打量阁中环境,只见屋内养满了花儿,还种了几丛竹子,一面姹紫嫣红,一面青青翠翠的,无论接待男客女客,都让人觉得十分漂亮,很满意。尤其玻璃房外还种了许多寒梅。正迎着山风,傲然开着。 赏完景,有渔民送了银鱼过来。一共三条。 掌柜的带着和煦的笑,问孟邑谌,“这三条银鲟,王爷想怎么吃?” 孟邑谌想了片刻,“一条打成肉酱做鱼丸,一条片开,鱼骨煮汤,鱼肉做鱼片粥,还有一条清蒸。” “得,您先候着,小人这就去忙活。”说完,掌柜的恭恭敬敬的退下。 陆如意偏头问他,“你以前常来这里?” “崔六很喜欢这里。”孟邑谌说着,偏头往外看去,正好瞧见崔兰屿护着一个即将临盆的女子往这边走来。 陆如意见他目光微变,也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不看不得了,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又是祈心! 她皱起眉来,恨不能拔腿就走。 孟邑谌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伸手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沉声道,“如意,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身边的。”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哼了一声。妄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孟邑谌却握的紧极了,根本不肯松。 没有办法,她只能任由他握着。 约莫一盏茶之后。 琉璃阁的门被人推开。 崔兰屿护着祈心走了进来。看见孟邑谌和陆如意,他不自在的弯了下唇,“打扰二位,能否拼个桌?” “怕是不方便。”孟邑谌拒绝,看着陆如意道,“如意有身孕,我怕她看到她不想见的人情绪不稳,伤着孩子。” “可……”崔兰屿还想辩解。 胳膊却被祈心扯了一下。 祈心朝孟邑谌微微俯身,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她离开琉璃阁的时候,陆如意明显感觉到孟邑谌的手紧了一下。 罢了罢了! 就当再还一次一饭之恩吧! 陆如意想着,突然站起身来,朝后出门的崔兰屿道,“你们进来吧,刚好,还有两个座位。” 崔兰屿闻言回首,感激的看了陆如意一眼,然后半拖半抱的将祈心又带了进来。 祈心落座后,朝陆如意善意一笑。 陆如意面无表情,一点回应都懒得给。 祈心看她这样子,眼中滑过一抹伤感,动了动嘴唇,但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第一道菜很快被端上来。 是银鲟做成的白灼鱼丸。 孟邑谌也不客气,率先给陆如意舀了一只丸子。 陆如意夹起丸子,轻轻的吹着。 眼神看似低垂着,但是余光却一直打量着祈心。她很期待,能看祈心撤下面纱的那一瞬间。 而祈心也不让人失望,崔兰屿将鱼丸嫁给她后。 她的手便往发髻上固定面纱的地方移去。 面纱被撤下的前一瞬,陆如意明显感觉到,整个琉璃阁里的气氛都凝滞了。 不光是她,就是孟邑谌和崔兰屿,也都紧张得很。 陆如意干脆不再掩饰,转过头去,认认真真的看着祈心,只等这见证奇迹的一刻。 几秒钟后,面纱一端终于被解开,祈心低垂着眼眸,慢慢松手。 下一刻,她的真容露出。 “啪”。一声脆响,陆如意手中的筷子落了地。 祈心的容貌,她想象了千次,万次,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看着她,她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祈心……”她颤抖的喊了一声。 祈心终于抬头,目光盈盈的看着她,清冷的眸子里,像是有千言万语。 “你……你的容貌……”她哆嗦着嘴唇,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祈心难过的笑了笑,“我的容貌,怎么了?” “为什么会和我的一模一样?” “可能是有缘吧。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的相像又有什么奇怪。” “可能吧。”陆如意这么安慰自己。但是心绪却兀自繁杂起来。 她发誓,若不是确定陆家只有她一个女儿,那她肯定会以为祈心是她的双胞姐妹。 “好了,用膳吧。”孟邑谌从头到尾,都没对祈心的容貌发表一句评论,只在两人沉默尴尬的时辰,又给陆如意舀了一只鱼丸。顺便将自己手中的瓷勺给了她。 陆如意有了瓷勺,也没再提换筷子的事。 她如同嚼蜡的吃了数个丸子,完全没有领会到银鲟的鲜美细腻。 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牛嚼牡丹。 随后第二道清蒸银鲟上了桌。 银鲟无刺,也就不需要孟邑谌帮她挑刺。 陆如意继续漫不经心的吃着。 一顿饭用完,她也不知是饥还是饱。 孟邑谌从头到尾都关注着她,如何感觉不出她的不自在,叹了口气,在另外两人离开之前先抱着陆如意离开。 琉璃阁中,崔兰屿看着祈心那张和陆如意别无二致的脸,叹了口气,忍不住问,“你为何不与她说清楚,你就是她的亲妹妹。” “怎么说呢?”祈心讽刺的笑了一声,看着他,寂寥道,“崔六哥,我从一开始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死了,或是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我就算将真相都告诉姐姐,你以为她会信吗?” “还有我爹。他是能不眨眼要我命的。” “他要是知道我活着,那就等于他要面临被旁人知晓,他为了活命,竟杀死亲生女儿的丑闻……他不会希望我活着的。” “崔六哥,我现在只有你……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好冷。” “心儿。”崔兰屿被祈心苍凉的语气所感染,忍不住将她拥进怀中,紧紧的抱着。 另一厢,孟邑谌带着陆如意回到了马车上。 陆如意表面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是仔细看去,却发现她的眼神是空洞的。 “如意?”孟邑谌试探着叫了一声。陆如意很快答应,不自在的朝他弯了弯唇,“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这样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味走神,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很遥远。”孟邑谌叹了口气,将她拥进怀中,沉声道,“我们是要做夫妻的人,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给我知情的权利好不好?” “……”陆如意闻言。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总觉得,祈心和我是有关系的。” “为何?”孟邑谌瞳孔一缩,无端紧张。 陆如意拧眉道,“这时间的确有很多相像的人,但那应该只是其中一种特质相像,比如说眼睛、眉毛、鼻子、声音甚至性格,可我和祈心不同,我看着她,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这种程度的相像,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巧合。” “那……你觉得是什么?” “再看吧。”陆如意没有得到结论之前,并不像猜测太多,说完,她便闭上了眼。 孟邑谌看着她合上眼后仍紧皱的眉头,只觉心疼。 无声的叹了口气。 到如今,还是没有办法跟她言明一切。 回到庄子里,陆如意早早就歇下。 孟邑谌担心她,自然留宿在了观澜阁。 后半夜的时候,他突然被手上的温度烫醒来。 睁开眼一看,原来是陆如意发热了。 他心口当时一紧。忙让人去传太医。 良太医衣衫不整的赶了过来,帮陆如意看诊。 把完脉后,一脸为难的冲孟邑谌道,“是药三分毒,如意现在怀着身孕,并不能用药,只可用最直接的法子降温。” “什么法子?”孟邑谌追问。 良太医道,“用帕子沾了稀释过后的酒,替她擦身,尤其是四肢、耳后、腋下……擦上几遍,若是温度降不下去,就得用冰块了。” “你先去稀释酒。”孟邑谌没理会后一句,直接催促。 良太医得令离开。 很快,端了一铜盆稀释过的酒过来。 孟邑谌将酒留下,又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亲自帮陆如意宽衣、擦身。 他每隔一刻钟就擦一遍。但是陆如意的身体却越发的烫。 那火热的温度,孟邑谌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灼痛了。 正文 069 谜底揭开,祈心和如意的关系,孟邑谌的隐瞒 一直没有效果,他掀开轻薄的蚕丝被给陆如意盖上,然后又将良太医宣了进来。 没有陆如意看着,良太医整个背都是躬的。 “用就擦拭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孟邑谌低吼了一句,满脸焦躁。 良太医拱手,颤颤巍巍的问,“那不知庄子上可有冰窖,若是有的话,可用冰块降温。” “具体怎么来?” “回王爷的话,冰块降温是将冰块用手巾包裹后放置于头部、颈部、腋窝多处地方,只有一点,不能使冰块和如意皮肤直接接触。不然会冻伤皮肤” “知道了!”孟邑谌哼了一声,连着被子抱起陆如意便往庄子上的冰窖走去。 冰窖修在北苑地底。 进去后,便觉一股渗人的寒气,跟在后边的初九和素月一阵哆嗦。 孟邑谌吩咐初九,“前方右转有间密室,你用内力将冰门推开。” “是,王爷!”初九领命离开,先走一步。 随后,只听轰隆一声,冰门被推了开来。孟邑谌抱着陆如意闪身而入,素月随后跟上,初九又将门关上。 密室中,温度还算暖和,孟邑谌刚将陆如意放上榻,下一刻密室里的油灯便被初九点亮。 孟邑谌坐在床上,一面去探陆如意额上的温度,一面将良太医的吩咐说给二人。 初九自告奋勇的去取冰,素月则留在密室中,点了炭盆里的银霜碳,用最快的速度烧了壶水,把手巾烫了一下。 初九回来的时候,手巾正好拧干。 她小心翼翼的将冰分成四五个小块,用收紧包裹了递给孟邑谌。 孟邑谌接过后,凉凉扫了二人一眼,“你们先出去,有吩咐本王会再招你们。” “是,王爷。”初九和素月答应一声。相携退了出去。 密室中,顷刻只剩下孟邑谌和陆如意两个人。 他焦灼的守着她,每隔两刻钟,就替她换一次冰。 换了有五六次吧,陆如意身上的温度终于消退了些。 孟邑谌撑在她身上,紧紧贴着她的额头,松了口气。 密室是他前些年羽翼未丰时设立的一个暗点,另一端直通城外,用来联络外祖旧部的一条捷径。如今多年不用,但里面还是保持着旧日的样子,每隔几天,都会有心腹进来清扫,储备一定量的清水米面和生活用品。 确定陆如意高热退去,孟邑谌便着手整治起两人的早膳。 暗室里有铁锅有米,他便煮了半锅最简单的白粥。 粥煮了好几个时辰,到清晨时已经熬出油,味道香的很。 陆如意就是被这股子香勾醒来的,她睁开眼睛,想坐起来。 但是用力时却陡然发现,她浑身上下根本没有半点力气,全身骨头都酥软了一般,仿佛被辎重车碾过。 孟邑谌埋了炭火,回头就看到她用力撑起的手。 “如意,你醒了?”他惊喜的喊了一声,快步走到床榻边,躬身又在她头上探了一下。 体温总算恢复正常了。 “王爷,我们这是在哪里?”陆如意看着完全陌生的石屋,一时惘然,吃力的问。 孟邑谌摇头哂笑,“昨夜的事你不记得了?” “昨夜……发生什么?”陆如意皱起眉来,想了半天,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一点儿印象。 “昨晚,你睡到半夜,突然发热了。”孟邑谌解释。 陆如意一脸懵逼,继而了然,苍白的笑了笑,道,“怪不得今早醒来,身上这么重,一只手指头都动不了……对了,这是哪儿?” “庄子上的冰窖。” “冰窖啊……”陆如意点了点头。 她现在怀着身孕,确实没法用药的,只能物理降温,那么冰块无疑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孟邑谌温和的看了她一眼,问,“饿了吧,本王给你煮了粥。” 陆如意眉眼一弯,想到那诱人的香味,正要喊句“来一碗”,结果肚子却先她一步,咕噜喊了一声。 她面上一窘,捂着肚子羞的不行,孟邑谌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强忍着笑意道,“本王这就去给你盛。” 陆如意看着他转身离开,面色更红。一直缓了许久,那抹艳色才稍稍褪去。 随白粥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一碟腌黄瓜、一碟酸豆角。 两样菜都下饭的很。 陆如意就着吃,不多久,一碗白粥就下了肚。 她还想再吃,却被孟邑谌阻拦,“你大病初愈,不能吃太多,肠胃会受不了的。” “可孩子还要吃啊!” 陆如意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委屈的戳了戳自己的小腹。拿孩子说事儿。 孟邑谌却强硬得很,一句话不说,直接将碗收走。 陆如意看着他的背影,幽怨极了! 不过也是没办法。 云朝不比现代,各大医院鳞次栉比,医疗条件发育成熟,大多数的病症都能靠西药或者手术解决。在云朝,生病后除了要喝比黄连还苦的中药,还要饿肚子。据说,这样能激发人体的免疫力…… 陆如意刚过来那阵子,每次感冒发烧都要被陆正兴饿上十天半个月,除了定量供给的萝卜白菜,其他荤腥一点儿都看不见。 后来她实在被饿怕了,就特别注意保养,让陆正兴给她开了不少强身健体的食单。如此将养着,生病的次数少了一大半不止。 时隔好几年,如今再次被饿,她又是无奈又是伤感。 等孟邑谌再回来时,就故意不跟他说话。 孟邑谌看她像小孩子一样耍起脾气,不由无奈,在石凳上坐下后,安抚道,“并非本王不让你吃饱,而是你现在怀着身孕,又大病初愈,吃的多了怕积食,晚上要歇不好。” 陆如意闻言冷哼。她这么一个食肉动物,眼下却连白粥都不给管饱,日子还能过不! 孟邑谌见她仍不肯消气,没办法的叹了口气,“除了吃东西,你另外提一个要求吧,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本王一定满足你。” “真的?”陆如意眸光一亮。眼神闪烁了下,像是有什么坏主意应运而生。 孟邑谌菲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严肃的点了点头。 “不反悔?”陆如意又问,暗搓搓的憋着一肚子坏水儿。 孟邑谌再次点头,一副荆轲刺秦,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绝表情。 陆如意便勾起唇来,笑嘻嘻道,“我想听王爷学狗叫!” 学狗叫…… 孟邑谌脸一下子就黑了。这女人还真是侍宠生娇,胆大极了!敢让他堂堂摄政王学狗叫! “怎么,王爷不愿意?”陆如意见他脸色骤变,用鼻子想都知道他是不可能同意的。但出于旁的心思,还是认认真真的反问了一遍。 孟邑谌点头,“你这个要求实在是太……本王做不到!” “那换一个,等我病愈后,王爷替我安排,我想见我爹一面。” “嗯,这个可以。”孟邑谌点了点头。跟着,他又想,这后一个要求怕才是她真正想提的要求!前一个不过是逗着他玩儿!这般想着,他潭目一深,突然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惩罚似的咬在她侧颈上,用力吸吮。陆如意只觉颈间一痛,哎呀喊了一声,“王爷你做什么!” “给你盖个戳。”孟邑谌话里有话,将头从她脖子上移开。 陆如意又红了脸。抬手摸向被他碰过的皮肤,只觉一阵滚烫。 密室里的气氛微妙起来。 陆如意能感觉到孟邑谌贴着她的皮肤温度越来越高。不舒服的拧了拧身,“你先放开我。” 孟邑谌嗓音沙哑的“嗯”了一声,放她躺回被子里。 一时无言。 过了会儿,陆如意将头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过几天,这里还有些事要跟你交代。”孟邑谌思索了片刻,沉声道。 “什么事儿?”陆如意好奇的问。孟邑谌便将密室的渊源提了一遍。末了,道,“往后你在这庄子上呆的时间会很多,若是本王不在你身边,你又突然遇险,这里不失为一条极好的逃生路径。” “王爷你对我真好。”陆如意狗腿的朝他一笑,继而又道,“不过我们能不能先回观澜阁,等以后有机会再下来?” “你不喜欢和本王单独呆在一起?”孟邑谌看破她的心思,皱眉询问。 陆如意嗬嗬笑了两声,“孤单寡女,干柴烈火,这不是怕擦枪走火?” “你倒是诚恳。” “那可不,妾身最大的有点就是待人诚恳。”陆如意谄媚起来,连自称都变了。 孟邑谌拿她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再歇半日,今天夜里,带你出去。” “嗯。”陆如意点头,将自己往被子里埋的更深,含含糊糊的喊了句,“那我先睡了。”说完,便头朝里闭上了眼睛。 孟邑谌哂笑,出去将铁锅清洗了一番,再将剩下的粥处理掉,然后倚在外面石榻上看起书来。 午膳和晚膳,吃的自然还是粥。 孟邑谌看着陆如意,一次只许她吃笑半碗。 到夜深了,他才抱着她离开密室。 回到观澜阁,服侍她的事也不假手于人,大到沐浴更衣,小到端茶倒水都是亲力亲为。 素月在一旁看着,一脸的惊讶。 陆如意心里却道,孟邑谌这丫真是防的死紧,一点儿的水都不给她放。别说观澜阁里摆设的点心水果都被收了起来,就是素月也难私下靠近她。 如此,直到子时她还在床上辗转反侧,饿的根本睡不着。 “怎么了?” 听见她又翻了一次身,孟邑谌皱眉询问。 陆如意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声,借着夜明珠的皎白光芒,她苦巴巴的看着他,委屈道,“孟邑谌。我真的好饿,根本就睡不着。” “……”孟邑谌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思索了片刻,严肃道,“那就允许你吃一点儿东西,你想吃什么?” “烤茄子、炸丸子、糖醋排骨、水煮肉片、小龙虾、蟹黄包、水晶虾饺、海鲜粥、金银两色糕、如意馄饨、青团子……”陆如意舔了舔嘴唇,报出一长串菜名,其中不乏有她在现代时的爱好。 孟邑谌眉头皱的死紧,“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人生得意须尽欢?”陆如意反问。 孟邑谌冷笑。 陆如意又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你这叫得寸进尺,异想天开!”孟邑谌瞪了她一眼,起身披衣下床,喊了素月进来,让她去小灶上给陆如意煮上一碗粳米蜜豆粥。 素月领命离去。 陆如意从床上爬起来,揪着孟邑谌的寝衣后摆哀求,“王爷,能不能再让抱月炒两个菜,小荤就好……一荤一素也行……罢了,还是两个素菜吧。王爷你一定要答应我。”说着,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 孟邑谌回头看她,握着她的手,“真这么饿?就想吃菜?” 陆如意含泪点头,模样要多楚楚可怜就有多楚楚可怜。 孟邑谌无奈,只能由着她,又唤了另一个值夜的婢女进来,问陆如意想吃什么素材。 陆如意想了想,对婢女交代,“就让素月在做一个莴笋炒鸡蛋、一个蜜汁藕片。” “是,夫人,奴婢知道了。”婢女领命退下。 陆如意激动的去抱孟邑谌的腰,瓮声瓮气道,“王爷,还是你最爱我。” 想当年,不管她怎么撒泼打滚,陆正兴可都不肯松口让她点菜的,只需喝白粥,夜里要是饿了。最多再加半片满头。 忆苦思甜,陆如意看着孟邑谌的眼睛都亮了。 孟邑谌摇头,在她发心抚了一下,叹息道,“其实以前在宫里时,也是这么一套规矩,但凡有点儿病,吃药是另一回事,饿上十天半个月总是常事。” “原来王爷也有过那种经历,实不相瞒,我小时候被我爹饿的可惨了,经常大半夜的嚎啕大哭,可我爹心硬如铁石啊,死活不肯给我加餐,就由着我哭……” “陆太医也是为了你好。”当着陆如意的面,孟邑谌没发说陆正兴的不是,只好淡淡替他说了句好话。 陆如意闻言,哼了一声,顿了顿。有一脸好奇的追问孟邑谌,“那王爷你当时饿极了是怎么排遣的?” “本王啊……”孟邑谌看着他,眸光一亮,拉长了音调。 “怎么样?”陆如意好奇心被调动起来。 孟邑谌一把将她搂进怀中,连人带被子抱着,长声道,“本王幼年时,也是受宠过的。” “然后呢?” “有人宠的孩子总是调皮……所以那时候,母妃和太医不给本王吃饱饭,本王便偷偷的将南书房里供应得糕点藏起来,等晚上饿了吃。” “就没被发现吗?” “很不幸,不过三日就被乳母发现了。” “那王爷就认命了?” “自然不是。”孟邑谌笑了笑,表情有点儿恶劣,“本王在母妃和乳母面前装纯良,然后等她们都睡着后,带着贴身的小太监从窗户窜出去,跑到御河沟里捉鱼吃,你知道的,御河沟里的鱼被贵主儿们喂惯了,又肥又笨,小太监绑着绳子跳下去,很容易就能抓上来几条,我们便在假山里烤鱼吃。” 听到烤鱼,陆如意舔了舔嘴唇,巴巴的问,“那红鲤鱼的味道怎么样?” “肉质太硬,塞牙。”孟邑谌摇头,一脸的嫌弃。 陆如意又问,“那夜里偷跑,后来有没有被太皇太妃或是乳母发现?” “这倒没有。”孟邑谌有些小得意,不过很快,脸又垮了下来,不悦道,“是被太后身边的人发现了,她直接告诉父皇,父皇大怒之下,狠狠处罚了本王身边的一般奴才,也就是那时。小唐离开了本王。” 小唐,约莫就是陪孟邑谌捉红鲤鱼偷吃的太监。 陆如意有些唏嘘,怪不得孟邑谌和太皇太后水火不容,原来是新仇旧怨,累计的实在太多了。 她没有问小唐所谓的离开是被杖杀还是被送走。只是听孟邑谌继续说起关于偷食儿的事儿。 说着说着,时间就悄悄的溜走了。 只闻见一股子菜香味越来越近,下一刻,素月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小半碗蜜豆粥,粥碗旁,放着分量不足平实三分之一的两碟菜。 陆如意直接让素月将托盘搬上床。 也顾不得烫,舀起一勺蜜豆粳米粥就往嘴里送。 孟邑谌笑了笑,也拿起另一双筷子,挟起脆嫩嫩的笋片吃了一口。 陆如意看着他的举动瞪大眼睛,咽下粥,不可置信道,“这些吃的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谁说的?”孟邑谌斜了她一眼,又挟了一筷子藕片。 陆如意看着心都要碎了。也顾不得喝粥,提起筷子就和他抢菜吃。 两人你来我往,陆如意到底还是没能抢过孟邑谌,只吃到每盘菜的三分之一。 看着空空如也的两只盘子,她幽怨的喝起粥。 这次,孟邑谌倒是没跟她抢。 看着她将半碗粥喝完后,提议,“你下床在屋里走上一圈吧!” 陆如意也担心胃里积食,身上再出个什么毛病,对孩子不好,听了孟邑谌的话,下床由他扶着走了几圈。 此后,一夜好眠。 这次发热,陆如意前后断断续续养了半个月才彻底恢复。被允许出观澜阁走动。 陆如意还惦记着在密室时,孟邑谌答应过她的那个要求,在一次消食散步的时候就提了出来。 “怎么突然就想见你爹了?”孟邑谌怀疑她的初衷和祈心有关,忍不住试探。 陆如意倒是没有防着他的意思,直接道,“我总觉得,我和祈心的关系不是表情看起来那么简单,要么她是我的亲妹妹,要么就是我的堂妹或者表妹,决定见我爹,也是因为我想问问,他和我娘有没有什么双胞兄弟、姐妹。” “嗯。”孟邑谌颔首,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始终觉得,祈心的身世并不适合公之于众。 因为这样不但会再次揭开她的伤疤,还会让陆如意情绪崩溃。 这般想着,他提议,“就算你问你爹,他也不一定会说实话,不如本王让暗卫帮你去查,他们的办事效率,你是知道的。” “不用了,我还是想直接当面问我爹。”陆如意这般说着,唇角微微扬了扬,“毕竟我们是亲人,有什么事情,我还是希望他能主动告诉我,若你帮我查。没查出什么来还好,要是真查出什么不妥,我怕我爹会怪罪我不信任他,怪罪我自作主张。”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择日让他来庄子上见你。”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朝他笑了笑,“有劳您。” “你我之间无须客气。”孟邑谌低头在她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三日后,陆正兴得令,来骊山脚下的庄子上拜会。 进了大门后,他直接被领去前院书房。 下跪行礼后,过了许久,才被叫起。 “陆正兴!”孟邑谌抬起头,越过桌案,俯视着他,唤了一声。 陆正兴忙应声,称了声“王爷”。 “你可知褚良将军当初是为了何人休弃的令千金?” “恍惚记得,是一个名唤祈心的女子。”陆正兴匍匐在地上,思量着,恭恭敬敬的回话。 孟邑谌闻言。面色一冷,又道,“那你可见过那位祈心姑娘的真容?” “回王爷的话,奴才并没有见到过。” “若是本王说,那女子的长相与令千金一般无二呢!” “这、怎么可能……”陆正兴脸部肌肉颤抖起来,但心里却不愿意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和陆如意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 除非陆如萋还在世! 不、不可能,陆如萋早就死了,她刚一出生,还没满月就死了。 所以,现在就算有人和陆如意长得一样,那也只能是巧合,绝对和陆如萋没有干系。 这般想着,他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孟邑谌,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不过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应该只是巧合。王爷实在无需讶异。” “本王自己不会因此讶异,真正讶异的人是令千金,今日招你过来,也是她想找你问个清楚,看祈心的容貌究竟是巧合,还是陆正兴你年轻时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 “……”陆正兴听出了孟邑谌语气里的嘲讽。他什么都没有辩解,只是将身子趴伏的更低,良久后,才一字一句道,“奴才心里有分寸,当着如意的面定然不会乱说,惹得她心烦。” “那就好。”孟邑谌点了点头,对他这番说辞很是满意,跟着又喊了初九进来,让他带人去观澜阁。 一路上,陆正兴都小心翼翼的,他逼自己不要多想,但是却忍不住要多想。 尤其是,祈心的身份,和她做的那些针对陆如意的事。无法不让他将她和陆如萋怜惜在一起。 看来。回去后,他是该查一查了。 毕竟当年陆如萋的死讯他也只是听孩子奶娘徐氏一说,并没有亲眼目睹。 说不定……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的惊喜,有的尽是惊吓和恼怒。 转眼之间,观澜阁已经近在眼前。 初九上前通报一句,很快,得了允许,素月出来,朝他请安,领着他往里走去。 暖阁里,因为陆如意要问的事情比较私密,所以婢女嬷嬷们都被遣了下去,就连素月,在送陆正兴进去后,也默默往外退去。 如此,暖隔里便只剩下陆如意和陆正兴父女二人。 陆如意起身下了榻,给陆正兴行礼。 陆正兴因为祈心的事,气儿有些不太顺。语气间便有些阴阳怪气,“你现在都是摄政王的人了,就不必在对我这个奴才行此大礼!” “爹爹这是恼了如意不守妇道吗?”陆如意苦笑着反问。越发觉得陆正兴薄情的很。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难道再见面时,就不能先关心对方一句吗?为什么一见面就阴阳怪气的。不过这情况也不在她意料之外,毕竟陆正兴这人,向来都是这样,她已经见怪不怪。 陆正兴听陆如意这么问,脸上表情更不自在,哼了一声,却不答话,只道,“你今日喊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一桩小事罢了。”陆如意说着,将自己遇见祈心的事、挑挑拣拣说了一半。问他对祈心的容貌可有什么看法。 陆正兴轻哼一声,“我能有什么看法,不过巧合罢了,世界这么大,相似的东西多了去了,何况你这张脸又不是多么领异标新。有人和你一样,也是情理之中。” “是吗?”陆如意始终不太相信,顿了顿,又问,“那不知爹爹可有同胞兄弟,母亲可有同胞姐妹,就是长的有八九分相像的那种?” “都没有!”陆正兴不耐烦的说。 陆如意叹了口气,知道从他这么问不出什么,只能止了这个话题,又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陆正兴听闻陆如意对他的关心,脸色这才稍缓,掀唇道,“本来一切都好,但是自从太皇太妃惊马重伤后,就不怎么好了。” “太皇太妃惊马重伤?”陆如意一脸懵逼,“女儿怎么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 还不因为孟邑谌将你藏得太严实了! 陆正兴心里这么想着,但是面上却不敢说出来,只道,“兴许是这里离京城太远了吧。何况庄子里都是王爷的家仆,王爷治家严谨,他们不敢随意议论主子也是有可能的。” “可能吧。”陆如意微不可察的牵了下嘴角,面上柔柔和和,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想着,等陆正兴走了,她一定要问问孟邑谌这件事儿。 陆正兴心里藏着别的事儿,在陆如意这里也呆不下去,没多久,就提出离开。 陆如意没有拦他,亲自送了他出门。 看着他坐上马车,马车跑的不见人影,然后才回去。 一回观澜阁,就看到孟邑谌坐在罗汉床上等她。 “王爷!”她轻轻唤了一声,走过去,将她冰凉的手塞到他厚实干燥的大掌中暖着。 “送你爹走了?”孟邑谌问。 陆如意点了点头,主动交代,“并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我发现,我爹好像对我真的很排斥……” “他给你不痛快了?”孟邑谌脸色一黑,一副要替陆如意做主的样子。 陆如意忙拦住他,小声道,“也不是……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这么严厉的。你也知道,我没有娘,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所以明明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但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难过,为什么他就不能像别的父亲一样,也将我宠上天呢!” “傻瓜!”孟邑谌抬手,在她如凝新荔的琼鼻上刮了一下,“以后,本王替你达成你的心愿,将你宠上天,好不好?” “这哪能一样!”陆如意剜了他一眼,“你再宠我,也不是我爹。” “那不如本王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以后必须好好宠你,将曾经欠你的宠爱都补回来?” “那还是算了!”陆如意叹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强求来的亲情也没什么意思。 …… 陆正兴来庄子的事就这么揭过。 待他回去后,第一时间将管家林伯叫到跟前,问起当年二小姐遗体一事。 管家一脸惊讶,“爷怎么突然提起这档子事儿,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问你你就说!”陆正兴自然不会跟一个奴才解释什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回话。 管家脸色一百,这才认命的含糊道,“当年二小姐一直是徐氏照顾的,到最后尸体处理,也是徐氏一个人在做。” “那你就不知道尸体究竟埋在了哪里?” “回爷的话,这个奴才确实不知。” “蠢材!”陆正兴暴怒起来,一脚踹在管家肩窝。 管家好多年没受过这种屈辱,一时间,脸色更加苍白,支支吾吾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老爷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陆正兴吭哧吭哧的喘了半天粗气,然后才道,“徐氏当年骗了我们,如萋很有可能没有死,而且现在还回来复仇了。” “这、这……”林管家一脸的惊恐,“您说、二小姐回来复仇了?” “可能!”陆正兴重重的叹了口气。十分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看着徐氏将陆如萋溺死在他面前。 要是那样的话,他现在也不用提心吊胆。 拳头捏的嘎嘣作响,良久后,才想起吩咐林管家,“你现在……去给我查,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徐氏给我找出来,我倒要问问他,当年到底有没有将如萋处置了!” “是,爷!”林管家大汗淋漓的从地上爬起来,往外退去。 陆正兴呆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念着祈心的名字。 末了,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突然记起另一个姓祈的女子……但那也只是浮光掠影,很快就消失了,抓也抓不到。 林管家被派出去追查徐氏。 他照着昔年对徐氏的了解,没花多大功夫就查到她在东平镇嫁了人,生了孩子。 跟着,又查到她回了京城,被摄政王府的侍卫带回府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掂量着这些消息,他吓出一身冷汗,缓了好久,才敢去陆正兴的书房向他汇报。 陆正兴也没有想到白梅的贴身丫鬟徐秋容竟然辗转到了摄政王府。一时间又是后悔,又是恐惧。 后悔的是,当年没有斩草除根,恐惧的是,怕徐秋容将当年的事给捅到孟邑谌或者陆如意面前,那他这一世英名可就毁的半点都不剩了。 他想,要是徐秋容在别处,那他还能动动手脚。让她们母子一辈子都开不了口,但是摄政王府,他连进都进不起,更别说动手脚了。 正为难着。 林管家像是想起什么,又禀了一句,“奴才还打听到,徐氏现在旧舸缠身,在摄政王府里,给她看脉的正是您的至交好友良越良太医。” “当真?”陆正兴脸色稍缓。 林管家认真道,自然是真的。 “那我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也能去摄政王府走一遭。”说着,便埋头沉思起来。 林管家不敢打扰主子,主动退了下去。 之后许多天,陆正兴就算没有事,也一直守在太医院。 其他太医见了,都十分的惊讶,问他不当值,怎么还守在太医院。陆正兴自然不能说他是在等摄政王府的人来请太医,只道他想将太后的方子再改进改进。 旁人听了这借口,自然不会再多问。 如此守株待兔了十多天,终于在一个雨天,等到王府小厮拿着孟邑谌的帖子来请太医。 这样好的机会,他当然不肯让给别人,当即以太医院院正的身份将这差事抢了过来。跟着王府小厮出门,上了马车。 两刻钟后,马车在摄政王府门口停下。 陆正兴和小厮一人撑着一把伞进了府里。 很快,两人便拐到了客院。 因正在下雨的缘故,徐母给徐冠放了半天假,许他早早就寝。 自己则拖着残破的身子,疼的满头冷汗。 伺候她的婢女实在看不下去,这才拜托管家安排了人去请太医。 看到陆正兴时,她并没有认出这位就是太医院院正大人,只当是普通太医,福身行礼后,便说起徐母的状况。 陆正兴对这些没有兴趣,漫不经心的听着。答应了一声,便让她退下。 婢女有些惊讶,以前良太医诊治时可从来没有让她退下。因此一时间,并没有动。 陆正兴看了,有些不悦,“本院正让你退下,你没听见吗?” “院正、院正大人?”婢女震惊了。 陆正兴又挥了下袖子,婢女这才肯退下。 陆正兴满意了,一步一步往室内走去。 绕过屏风,终于看见二十年后的徐秋容。 唇角微微勾起,喊了声她的名字。 “老……老爷?”徐秋容也是一脸震惊,脸咳嗽都忘记了,一头冷汗的望着他。 “是我。”陆正兴答应了一句,接着,含笑道,“许久不见。” “是、是很久不见了。”徐秋容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二十年前那档子事,任他笑的多么温暖,她的心里总是彻骨的寒冷。慌忙低下头,根本不敢抬。 “你怕我?”陆正兴一步一步靠近她,寒声询问。 徐秋容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但心里却想着,如何能不怕你呢!你为了自己的性命,可是能杀妻杀女的…… 没错,当年的陆正兴就是靠着杀妻杀女,才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一条命。 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当年,他还不是太医院院正,只是一个资历尚浅的普通太医。 一次,乘车回府时,在离家几里路的小巷口碰到一个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的青年妇人。 那妇人本生的花容月貌,却因血污而使颜色有亏。 妇人拦住车架,拼命求救。 但是陆正兴急着进宫当值,却没有理会,让人硬生生从那妇人腿上碾了过去,只因为妇人死活不肯想让。 后来那妇人自然是香消玉殒。 但是临死前,却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的男人。 她的男人在云朝也曾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便利用南疆蛊毒定下毒计,使陆正兴命悬一线。渴饮人血,日渐疯魔。 而唯一恢复正常的法子便是食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满月婴孩的心头血。 刚好,他的夫人白梅那时有孕。 他为了自己,便促成白梅早产。 使她血崩而亡,又在那一对双胞女婴中选择了妹妹陆如萋作为祭品。 …… 往事回忆,到此为止,他看着徐秋容的眼神,突然变得可怕,就像是当年蛊毒发作,必须吸食人血的模样。 徐秋容怕极了,想要大叫,但是嗓子一痒,突然又用力的咳嗽起来。 “别怕!” 陆正兴见徐秋容这副模样,从从容容的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只碧绿的瓷瓶,往她鼻前一放。 徐秋容吸了那些粉末,立刻停止咳嗽。 但是她的表情却愈加惊恐,看着陆正兴,颤声道,“老、老爷……我求你放过我……” “傻女人!”陆正兴抬起手,在她发心上轻轻的抚了抚,低声笑道,“你现在已经王爷的客人,我又能对你做些什么呢?秋容,老爷我只是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什么问题?” “如萋她……到底有没有死去?你告诉老爷,老爷要听真话,不然的话,你的宝贝儿子徐冠,就是下一个如萋……” 正文 070 如意生辰,得知祈心是她的亲妹妹 陆正兴倒不觉得自己有错,白梅是他的表妹,可她打小就失了父母,一直由他爹娘抚养着,还有陆如萋,那是他的种,牺牲自己来救他那是理所应当的。反是徐秋容这个贱婢,不服管教,竟然敢对他甩脸子。 难道真以为进了摄政王府,就是摄政王的人了? 想到孟邑谌,他保养得宜的、状如三十来岁的面皮上又添一份戾气,酝酿了会儿,突然缓了脸色,长声道,“秋容,你可知现在有一个和如意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在对如意进行疯狂的报复……你不待见我,我能理解,但是如意,她是阿梅的女儿,难道你要看着她被自己的亲妹妹弄得家破人毁、一尸两命?” “你、你说什么?”徐母听闻如意尽然被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纠缠报复,立刻慌乱起来,激动的很。 陆正兴叹了口气,“我前几日去了一趟摄政王在骊山脚下的庄子,如意已经问到我这里了,也是因为她,我才派人查找你的踪迹,毕竟当年,如萋你是亲手处理掉的……秋容,现在请你告诉我,如萋。她是不是还活着……” “……是,二小姐是活着。”犹豫良久后,徐母终于还是说了实话,与此同时,也潸然泪下,哽咽着将当年的事一字一字说出,“当然,您让人不管不顾的从二小姐身上取了心头血,二小姐的确一度呼吸微弱,身体冰冷,但是止血后过了一夜,却奇迹般的又活了过来,奴婢怕留着她到最后还是难逃您的毒手,就将她送去城北的安乐堂,她现在要是还活着,应该也十九岁了。” 陆正兴听她说着,面皮越来越被,紧握的拳头不停颤抖。 不知是错觉,还是执拗,他总觉得,要是放任徐秋容活着,那么总有一天,她会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到时候,别说太医院院正的官差当不下去了,只怕满天下的人都会将他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议论他,鄙夷他。 这下场,自然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陆正兴想着,红了眼眶,拳头捏的更紧,眸光轻移,盯在了徐秋容的脖颈上。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一下子将其扭断,但是不行…… 这是在摄政王的府里,他不能动手,至少不能这样光明正大的动手。 这般想着,他渐渐收起眼中几欲喷薄而出的杀意,转而去摸徐秋容的脉。 他的手因为情绪变化变得极凉,徐秋容被冻的一个哆嗦,下意识的缩了回去。 “怕什么,我只是想替你诊脉。”陆正兴勉强扯出个笑来。但是看在徐秋容的眼里,却好像嗜血的修罗一样。 她记得,他当年哄着白梅喝下助产的药时,就是这样笑着。 后来,白梅不得已早产,然后大出血而死。 死的时候,两眼直愣愣的,到最后入殓时都没有合上。 “不、不用了。”她嗓子眼发干,恐惧的拒绝。 陆正兴见状,没有勉强,扭了个头,去开药箱,从中取出另一个白色的瓶子,放在桌子上,道,“这瓶药比刚才让你闻的绿瓶纯度更高,对治疗你的咳疾很有效……就当是,我做父亲的,对你当年救下如萋一命的谢礼,你好好歇息吧。”说完,他背着药箱离开。 出去时,雨非但没停,反而下的更大。 陆正兴手里捏了把伞,但是暴雨滂沱、风又大,上车时,浑身还是湿透了。 车里面,林管家巴巴的等着,伺候他换过衣裳后,小心翼翼的问,“老爷,怎么样?” “如萋的确未死。”陆正兴皱眉,叹了口气,良久后,突然哆嗦了一下,又叹道。“而且,还回来报仇了。” “那怎么办啊?”林管家紧张得很,脸上褶子更多了。毕竟当年的事,他也掺和了一脚。 陆正兴眼皮撩都不撩他,只淡然道,“还能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说完,过了很长时间,他又吩咐他,“明天开始,你带人出去查祈心的底细。” “祈心?”林管家疑惑。 陆正兴解释,“就是褚良先前的红颜知己,现在据说是跟了金兰公主的前夫、太师府六公子崔兰屿。” “得、奴才记下了。”林管家答应一声,算是应允。 骊山庄子里,观澜阁。 陆如意揣着糊涂过了几天,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便厚着脸皮请孟邑谌替她仔细查查,看她和祈心是不是真的没有关系。 孟邑谌早就想把这事揽过来了,眼下听她要求自然是满口的答应。还装模作样的撒出去一拨人。 陆如意是真的记挂这事儿。 过几天,就问一次,过几天,就问一次。 孟邑谌便次次给她胡诌,尽量撇清祈心和她的关系。 俗话说,谎言说一遍,人不信,但是说上十遍百遍,立刻有人深信不疑。 陆如意就是中了孟邑谌的圈套,慢慢的也开始相信她和祈心的容貌只是一个巧合。 日月如梭,又一个月过去。 十一月初九,是陆如意的生辰。 这样重要的日子,孟邑谌自然是知道的。 刚好,京城里关于两人那些事淡的也差不多了,他便有意带陆如意回京,在京里给她大贺生辰。 陆如意对这事倒是不感冒,想了几天,终究还是没有同意,只道,“还是在庄子上吧,这儿有温泉,暖和的很,我已经习惯了这儿,一时之间,不像挪窝。” “那好吧。”孟邑谌点头,原本就是她的生辰,自然是要以她为先的。 陆如意满意了,又酝酿起请客的名单,毫无疑问,宋敏月、宝娴肯定是要请的,可除此之外,好像就再没她相熟的人了。 想到这儿,陆如意有些不高兴。 好像自从跟了孟邑谌之后,她的人缘就变差了。想当年,她也是个人气小公主,最能呼朋引伴! “怎么了?”见陆如意突然拉下脸,孟邑谌开口询问。 “我好像没什么要请的人,到时候开了宴,怕是会很冷清。”陆如意抱怨。 孟邑谌抬手在她发间揉了一下,宽慰,“这有什么打紧,到时候本王再替你请一些臣子家眷来便是。” “可我都不认识她们。” “都是本王的亲信。总有一天要认识的。”孟邑谌笑言,“让她们早日来拜见本王的王妃,是她们的运气和福分。” “那好吧。”陆如意点头答应,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夫人外交吧! 她一定会好好搞的,绝不给孟邑谌丢脸。 想虽这般想,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试探着问孟邑谌,“那王爷都想请那些人来?” 孟邑谌思量片刻,道,“萧郡王府的永元县主、崔太师府的大奶奶冯氏、金青光禄大夫的独女妙清乡君,再有良太医的小弟子薛霓裳。” “那我可得早早做些准备,研究下她们的喜好忌讳,省的到时候冲撞了谁。” “不必。”孟邑谌摆手,揽着她。得意道,“你是本王的女人,只有别人讨好你的份,何须你去迁就别人,听本王的,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到时候就往那里一一坐,她们自会找话题和你亲近,你看谁投缘了便多说几句,不投缘了一句话不说也是不打紧的。” “可……可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我轻视她们,她们再回去给家中父兄告状,那对王爷你岂不是会有损害?” “这倒不会。”孟邑谌笑起来,玩弄着她丝滑如水的发丝,笑道,“只有在你们女人的世界里。才会靠嘴抱团取暖,男人的世界里,只讲实力。若是你有实力,再傲气都有人追随,可你若没有实力礼贤下士也会被当做卑躬屈膝。” “这倒是。”陆如意讪讪点了点头,心道,他怎么说的这么有道理。 转眼之间,就到了陆如意的生辰。 可能是孟邑谌交代过,一切如常就好,她一直睡到辰时,地位低一点儿的宾客都来了,才自然醒。 梳妆时,忍不住说素月,“你怎么不早点儿叫我起来,我听见外面都有人来了。” “无妨。”素月浅浅的笑着。“王爷说了,和您以及您肚子里的孩子相比,她们并不算什么。” “……”陆如意竟无言以对。 熟悉完,用过早膳。又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由婢女服侍着漱过口,她正要起身往花厅走,见见孟邑谌说的那些夫人小姐。结果还没起身,就就见一个外间伺候的婢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跪地禀道,“夫人,陆大人来了。” 陆大人,就是她的亲爹陆正兴呗。 陆如意脸上有过片刻的怔忡不耐,但是很快,又被她掩饰过去。 她抿唇笑了笑,“请我爹进来吧。” “是,夫人。”婢女领命退下。 没多久,陆正兴身着银袍,快步走了进来。 “如意。”他站定后,轻轻喊了一声,神色之间,有些疲惫苍老。 “爹,先坐!”陆如意站起身,请陆正兴坐下,然后才问起他今日来意。 陆正兴面上浮现出一抹为难,眼神似有若无的从素月脸上扫过。 陆如意知道他的意思,扭头对素月道,“你先下去。我叫你,你再进来。” “是,小姐。”素月低下头,躬身退了出去。 陆如意看着她将门带上。然后才问陆正兴,“爹爹今日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是关于祈心。”陆正兴见四下无人,这才将自己今日的来意说了出来,“为父今日来……是和你坦白的。” 听他说到坦白二字,陆如意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陆正兴开口道,“祈心本来陆如萋,她其实是爹和你娘的贴身丫鬟生下的女儿,比你小几天,是你的亲妹妹。” 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陆如意一脸的懵逼。 “您,当真?”她忍不住再次求证。 陆正兴沉痛的点头,“当时,也是爹糊涂,一时大意,竟然没让人给那贱婢灌药,那贱婢就自作主张怀了身孕……后来,生下孩子,爹原本是想处罚她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带着孩子给跑了……后来还在东安镇改嫁给了一户姓徐的人家,又生了一个儿子,现在约莫六七岁的样子……” 东安镇、姓徐、六七岁的儿子…… 陆如意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 “那、那个婢女叫什么名字?” “徐秋容。” 真的是徐母!陆如意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不可置信的咬住下唇。 怪不得徐母身处村户,却没有半点村户女人的短浅粗鄙、反而礼数有加,待人亲切,原来是…… 原来她本来就是官太太的贴身婢女。 而那官太太还是她的亲娘。 陆如意一时惘然。 停顿良久,才想起问陆正兴,“那祈心是被谁养大的,为何她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这个,为父也不清楚,听徐秋容说,如萋当时是被她放在了城北安乐堂外,至于后来,被谁领养,为父就查不出来了。”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低头任心思繁杂了许久,又忍不住问,“那上一次我问你,你怎么不说实话?” “上一次……”陆正兴低头赧然,“上一次,为父也是要脸,怕你知道这事,与为父生分。毕竟,这事也着实的不光彩。” “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实不相瞒,为父见到了那个贱婢,就在前阵子。” “在王府客院?” “不错。”陆正兴点头,解释,“那是一个雨夜,摄政王府的小厮来太医院请太医,为父当好当值,便跟着走了一趟,结果没想到,竟然会碰见故人,当时,便说多了几句……回去后,为父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终于决定来向你坦白。”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没什么意味的弯了下唇。 以前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她真是火急火燎,就想求一个答案,可是现在知道答案了,心里反而镇静的很。 她好像更在乎的是陆正兴对她的态度。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早不坦白,晚不坦白,偏偏选在这样一个日子坦白。 今天是她的生辰啊! 难道他就一点儿都不顾虑她的心情。 还是说,他根本已经不记得今日是她的生辰。 这般想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问他,“爹爹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陆正兴反问,一头雾水。 这些日子,他一直被祈心和徐秋容的事情烦着,就连太皇太妃那边的平安脉都请的极为敷衍,哪里又有时间关心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听陆如意询问,也没深想的意思。只淡淡的看着他。 陆如意瞧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字一句道,“爹爹,今天是十一月初九,是女儿的生辰。” “哦。”陆正兴淡淡的应了一声,“原来是你的生辰,爹还以为是什么大日子,你现在已经是王爷的女人,你的生辰宴自有王爷来操办,爹爹就不献丑了,至于生辰礼物,过段时间爹爹会给你补上。今天就不打搅你了,再会!”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完全不给陆如意再开口的机会。 陆如意被他这么一搅和,好好的兴致败了个彻底。 几乎有种不想见人的冲动。 没多久,素月从外面进来,见她皱着眉,有些无奈,“可是老爷又惹小姐不高兴了?”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到底还是没将祈心的身世说出来。只是道,“扶我出去吧,客人们应该等久了。” “我扶着小姐。”素月说着,将手伸向陆如意。 陆如意搭着她的手站起来,慢吞吞的往外走去。 到花厅时。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素月之前被孟邑谌的人培训过,厅里的人都认识,小声跟陆如意介绍了一遍。 陆如意朝众人点头致意,在主位坐下。 坐在她右手边次座的是宋敏月。 她的那个孩子到底还是没有保住,眼下刚出了月子,脸色煞白煞白,红色的宫装穿在身上,飘得很,陆如意看着就心疼,忍不住关心,“怎不多休养些日子,看看你现在瘦的,公主府里的下人都是怎么照顾的!” “跟他们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宋敏月苍白的笑着。和离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 以前的她张扬无礼。风风火火,现在却单薄的如同一张白纸,多说两句话就喘。 “那你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说着,又让素月去取她的手炉。 素月拿了手炉,很快回来,硬塞到宋敏月手里。 宋敏月又咳了一声,示意她身边的杜英将她的贺礼拿出来,向陆如意道,“姐姐生辰愉快、祝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一万两银票,是妹妹的一点儿心意。” 话落,杜英上前,将一只红色的荷包交给陆如意。 陆如意有些惊讶,不太敢收。 宋敏月看出她的犹豫。劝了句,“姐姐收了吧,大不了来年我做寿辰你再给我送回来。” 宋敏月的生辰是春暖花开的三月三。 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陆如意只好收了。 接下来,其他夫人小姐,也都送上了给她生辰贺礼。 萧郡王府永元县主送的是一尊白玉观音,崔太师府大奶奶送的是一套宝石头面,金青光禄大夫家的小姐送的是一副前朝大师名画。薛霓裳送的则是一根百年老参。 陆如意随意与众人攀谈着。 到真如孟邑谌说的一般,他的身份在那里,她根本无需了解她们,她们自会迎合她来说话。 与此半日下来,倒也不累。 很快就到了开宴的时辰,陆如意借着更衣,让人将宋敏月请去寝室,握着她冰凉如玉的手,质问,“到底怎么会事?” “嫂子是想问哪一桩?” “你的身子,怎么会成这样……我们明明才几个月不曾相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我的药……他已经去了别人的身边。”宋敏月悲哀的说着。 陆如意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恨铁不成钢道,“不过是一个男人,你为了他这样,值得吗?” “不值……”宋敏月咳了一声,苦涩的说,“我也知道不值,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的。” 陆如意想起当时她劝她的那些话。 她口口声声说,她和崔兰屿更合适。 可现在看来,那简直就是放屁。 她是将她拉出了狼窝不错,可一转眼,却又将她推进了蛇窟。 “敏月,是我对不起你。”她哽咽着说,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宋敏月取了帕子,一面帮她擦泪,一面道,“嫂子别这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知道,缘分这事,本来就是上天注定的,根本由不得人。不该相爱的,一生都不会有交集。该相爱的,怎么躲也躲不掉。” “可若不是我当初口口声声跟你说崔兰屿适合你,你也不会……” “我说了,跟嫂子你没有关系。”宋敏月摇头,无奈的说,“一开始嫁给他,我也我没想过我会动心,后来相处的久了,我发现他比我想象中温柔、侠义、可敬的多。这才管不住自己的心,给了他。”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后悔过,嫂子,你知道吗?我只是遗憾,为何我不是他心头那道白月光,明明我比任何人都爱他。” 陆如意听她这么说着,眼泪掉的更凶。 心里的愧疚,无以复加。 她发誓,有生之年,她再也不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了。 尤其是自己在乎的人。这后果,根本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后半场宴,便沉默了许多。 那些夫人小姐也都精得很,像是看透了她的兴致寡淡,刚过午后,便提出告辞。 陆如意早就累了,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在众人离开时,亲自将她们送出花厅,又给每人送了一份礼。 礼物自然是量身安排的。 哄得每个人都很开心。 孟邑谌从头到尾都没来过后院,直到那些夫人全部离开。他才换了衣裳,来观澜阁看陆如意。 “眼睛怎么红成这样?”几乎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妥,他皱眉询问,“是谁给你气受了吗?” “没有。”陆如意疲惫的摇头,顺势靠近他怀里。瓮声瓮气道,“是因为敏月,我没想到,她对崔兰屿用情竟然那么深!可恨那个崔兰屿心里只有旧爱,半点没有敏月这个结发妻子。” “说来这事也怪本王。”孟邑谌叹了口气,虽然到现在底下人也没查出捅破陆如意怀孕一事的幕后主使,但他冷静下来分析之后,也觉得不太像是宋敏月所为。因此,对这个表妹,也是心存愧疚的。毕竟,当时是他撤了暗卫,才让崔兰屿有和离的机会。 “王爷。” 陆如意见孟邑谌露出后悔的表情,试探着喊了一声。 “怎么了?” “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安排我见崔兰屿一面?”她小声哀求。 孟邑谌皱眉,“你想当这个说客?”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敏月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能医治她的只有崔兰屿这味药,无论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答应你也不是不行,但本王也有一个要求。” “王爷请说。” “本王要一寸不离的守着你。” “……成交!”陆如意想了片刻,干脆利落的同意。 孟邑谌办事效率很快,前一天才刚答应她,第二天就约到了崔兰屿。 三人是在鲟崖下的琉璃阁见得面。 那一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陆如意穿着一件银红色的宫裙,衬得脸蛋愈发白净温婉。孟邑谌跟她穿的是同色系,一看就是璧人一双。 崔兰屿则是穿着他最爱的月白圆领衫。 落座后,单刀直入主题,“你们是为金兰公主来的吧!若是如此,我只能说我心意已决。就是死也不会回头。” “她、小产了。”陆如意也不耍花枪,同样直白言道,“你的骨肉因为你的离开化成一滩血水,死了。” “你、说什么?”崔兰屿听到小产,马上就不淡定了。 陆如意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重复,“你的孩子因为你的离开,死了,而你,是杀人凶手。” “不、我不是,我不是……” “太医把脉,敏月伤心过度,也熬不过这个月了。” “怎么可能……” 崔兰屿听到第二个重磅消息,身形又是一震,眼眶立刻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不爱傲慢骄纵的宋敏月,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死啊! 她还那么年轻,才十六岁。 怎么能死呢! “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是你不信,可以问公主府上的太医。”陆如意很冷静,一字一句的说着。略顿,又道,“崔兰屿,我也知道你对祈心情有独钟,那是你藏在心里,没有一日忘记的朱砂痣、白月光,可你莫要忘了,在这世间除了轰轰烈烈、可生可死的爱情,还有另一种更为重要的东西,就是责任。” “责任,是一个男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对。你是可以不顾那个因为你化成一滩血水的孩子,也可以不顾形销骨立的敏月,但是你以为这样你的爱情就会圆满吗?不、不会,他年修罗地狱,你和祈心,祈心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要付出代价,受万种酷刑偿还你们所欠下的孽债的。” “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崔兰屿有些疯魔的保住自己的头。 他不过是想成全自己这一生唯一的一段痴恋,怎么就这么困难。 他满心愤懑,头疼欲裂。 偏陆如意还不肯放过他,犹自犀利道,“你若真对祈心爱入骨髓,那么完全可以一生不娶,等她到老,可你并没有,也就是说你对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死心塌地……如此,为了她和她肚子里别的男人的孩子,却害死你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发妻,你真的觉得应该吗?午夜梦回,你就不怕敏月带着那个孩子,浑身是血的来找你,喊你爹爹,找你索命吗?” 正文 071 王爷作画,今生挥毫只为丑到你 陆如意说的这些话,画面感太强,崔兰屿几乎能看到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儿向他索命的画面,后背骤然生凉,浑身冒起虚汗。 陆如意是知道这个时候人的秉性的,他们都是有神论者,用轮回地狱来恐吓,的确能取得很很好的成效。 三人相对,一时无语。 崔兰屿继续冒汗,孟邑谌则握住了陆如意的手,给了她一个温柔而支持的眼神。 良久后,崔兰屿终于开口,嗓音是沙哑的,一字一顿的问,“你现在想让我做什么?” “回到敏月的身边,好好照顾她,这辈子都不要再见祈心。”陆如意从头到尾都没打算靠他的自觉,听他询问,立刻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崔兰屿听完,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答应,而是迟疑道,“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想想……” “你能等,我怕敏月等不了。”陆如意有意将宋敏月的状态说到最差。 果然,下一刻,崔兰屿的脸色变得更白。拳头捏的嘎嘣作响,咬着下唇道,“可我需要跟祈心有个交代。” “这不需要。”陆如意摇头,顿了顿,眼神一暗,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我爹年轻时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不管是她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和我爹都会负其责任,决不让她们母子流落在外。” 这么说,就是不给崔兰屿一点儿推塘的机会。 崔兰屿惊恐失神归惊恐失神,但智商还是在线的,看得出陆如意根本就没给他安排退路,又看了看始终暗暗支持陆如意的孟邑谌,到底还是点了头,“我愿意回来敏月的身边,向她赎罪,也想那个无缘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赎罪。” “嗯,算你还有点儿良心。”陆如意满意的点了点头,端起桌上温热的红枣枸杞汤喝了一口,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崔驸马若真心悔过,等敏月身体好起来后,便商量着为那个无缘的孩子做一场法事,让他早日投胎,说不定因缘巧合还能再投回到你和敏月的身边。” “真的吗?”崔兰屿听闻那个孩子还会再回来,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真心爱护那个孩子。 陆如意已经管不了这些,她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敏月一日一日好起来,因此,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态度异常诚恳,“当然是真的,万物有灵,那孩子虽小,可到底是你们的血脉,若是能感受到你的悔悟和歉疚,相信他也是愿意原谅你的。” “如此,倒是要多谢您。”崔兰屿感激的看了陆如意一眼,脸上虽然还是阴云密布的紧,但语气间却透露出一抹坚定。 陆如意笑着摇头,“但愿你以后能心无旁骛,和敏月白头偕老。” “嗯。”崔兰屿点了点头,跟着又问,“敏月现在可是在骊山的庄子上?” 陆如意点头表示肯定,崔兰屿便站起身来,拱手道,“我现在就去找她!”说完,也不等孟邑谌和陆如意同意,转身就往外走去。 他的步子很急,像是有满腹的话要和宋敏月说。 陆如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脸的凝重,“希望这次,我没有好心办坏事。” 孟邑谌听出她话里的担忧,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敏月会理解你的。” “希望吧。”陆如意点了点头,陈恳道,“我是真的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结果。” “会的!”孟邑谌点头,心里暗暗发誓,崔兰屿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这辈子都只能呆在宋敏月的身边,再想反悔。他就让整个太师府的人给他陪葬。 至于祈心,孟邑谌并没有忽视掉陆如意方才说的那一番话。 忍不住皱起眉,问她,“祈心的身世,是谁告诉你的?” 不说这个还说,一说这个陆如意就来气,瞪了孟邑谌一眼,气呼呼道,“孟邑谌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祈心的身世,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本王、也是为了你好。”孟邑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将错就错。 既然陆如意以为祈心是陆正兴的沧海遗珠,那就这么以为吧。 毕竟事情的真相,可比这个残酷多了。 念及此,他顿了顿,又问陆如意,“你真打算让你爹将祈心母子接回陆府?” “我会提一下的。”陆如意凝眉,心里纵然不愿,但面上还是做出大方的样子,道,“不管怎么说的,都是我爹的女儿,我的妹妹,一直流落在外,总是不合适的。” 她这么说,孟邑谌眉头皱的就有些紧了。 陆如意不知道祈心真正的身世,能说出这些话来,可他什么都是知道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父女引狼入室,至少在陆如意生产前,祈心是肯定不能回陆府的。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阻止,“不若还是不要接回来了,祈心毕竟流落在外那么久,心中未必没有怨恨,贸然接回陆府,本王害怕她对你爹和你心存怨恨,到时候再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那依王爷的意思,祈心妹妹该如何处置?” “就在外面为她置办一所宅子,安排上一些仆人罢了。”孟邑谌提议,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陆如意点了点头,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在琉璃阁用完膳,两人才打算回庄子里。 回去后,她第一时间问起素月,宋敏月的情况。 素月笑吟吟道,“驸马来了后,解释了一通,又是认错,又是下跪,敏月姑娘精气神一下子好起来,膳食都多用了一半。那嘴笑的根本合不拢。” “那就好。”陆如意点了点头,让素月派人过去盯着,看宋敏月什么时候有时间,就过来见见她。 素月当即差了人过去,但是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没她的消息。 就连吃饭,也是在自己房里和崔兰屿一起。 半个月之后,终于抽出时间来看她。 陆如意看着眼前珠光玉润,两颊透粉的妙龄少妇,几乎不敢相认。 “怎么,才二十来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宋敏月娇滴滴的笑着,问陆如意。 陆如意确实有些不敢认。愣了半天,才起身握着她的手,笑道,“这些日子之听人说你有驸马滋润着,已经大好了,但是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原来俏生生的瓜子脸,愣是吃撑了满月圆脸,连双下巴都若有似无的现了出来。 宋敏月见陆如意一直盯着她的身子看,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嗔了她一眼,抱怨,“还不是阿屿。他总说我饿的太瘦了,抱着都咯手,一日里至少要喂我吃三四盅炖品,你也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再在一起,我心里是万分不想惹他不愉快的,只能一口一口由着他来。对了,阿屿还说,等回了京城公主府他要亲自下厨给我做好吃的呢!” “那你们还真是苦尽甘来!”陆如意又是欣慰,又是无奈。这孩子还真跟个傻白甜一样,喂几顿饭就能喜成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心宽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没几天,崔兰屿带着宋敏月回了京城公主府。 陆如意找机会又将陆正兴请了过来。和他说起祈心的事,问他是个什么打算。 陆正兴自然是不想认祈心这个女儿的,便道,“她已经跟了太师府的崔六公子,为父就算想认她,只怕她也是看不上为父的。” “那爹爹的意思,是不认了?就当没有这回事?” “不然呢?” “王爷的意思是,以陆府的名义在外面的置办一座宅子,给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住着。”陆如意真怕她的话没有力度,特意抬出孟邑谌来。 果然,一提孟邑谌,陆正兴的态度立刻软化起来,不甘心的小声道,“那我回京后立刻登门,去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 与此同时,前院书房,孟邑谌收到来自京城王府的密函。 住在客院里的徐母,竟然去世了。 据太医院的太医说,是咳疾犯了,硬生生咳死的。 这理由,孟邑谌算是半信半疑,为此,还特意将良太医送回京城,请他代为查看。 别的太医,他不放心。 当日晚上。良太医就回来了,表示并没有查出什么不妥,道徐母在用膳的时候突然咳得停不下来,导致饭粒卡进气管里,这才送了命。 孟邑谌听完,好一阵唏嘘,犹豫良久,到底还是没敢将消息告诉陆如意,只写了封信回去,交代管家将徐母好生安葬了。至于徐冠,仍旧是养在府上,等他和陆如意日后回京了再做打算。 再说陆正兴,他回京后,照着陆如意和孟邑谌的吩咐,第一时间去了祈心所在的别院拜会。 祈心听闻陆正兴来访。 脸上表情有些莫名。 有激动,更有憎恨,还有些许的惊慌失措。 “小姐,到底要不要见?”她的贴身婢女彩绣殷勤的问。 祈心还是没有说话,她轻轻抚着自己还有半个月就要临盆的小腹,酝酿了很久,才道,“去请陆大人进来。” “是,小姐。”彩绣闻言,出去吩咐外间的小厮带人进来。 小厮打了个千儿,欢快的离开。 没多久,陆正兴被请到了正厅。 祈心大腹便便的坐在主位,没有戴面纱,看见他进来,越走越近,这才慢慢起身,点头喊了声“陆大人。” “祈心。”陆正兴喊了声她的名字,喉间有些发痒。看着她,心境摇晃了许久,才小声道,“你还真是和你姐姐长的一模一样,就连眼睑下的那颗浅痣也别无二致。” “姐姐?”祈心做出惊讶的表情,笑道,“陆大人怕是误会了,我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孩儿。并没有什么姐姐。” “你终究还是不肯认我这个爹吗?”陆太医摇头叹息,“你实在无需再隐瞒,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我能确定,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就是如意的妹妹……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真名,是叫做如萋,萋萋芳草的萋……” “如萋……”祈心念着这个名字。 没想到,原来她也是有名字的。 不过这个萋,还真不是一个好名字,不是和草有关,就是和凄惨的凄同音。 也难怪她这一声潦草又凄惨。 原来全是拜这个名字所赐。再看她的姐姐, 如意,可真是个好名字。 也真让她事事如意了。 “是你,你的名字唤作如萋,陆如萋。”陆正兴小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隐隐带着一丝怀念的意味,“这名字,还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她在你和如意出生之前,就将名字起好了,姐姐叫如意,妹妹叫如萋。” “母亲?”祈心反问。 养父虽然跟她说过许多陆正兴的恶劣事迹。但是关于她的母亲,确实一字没提。 陆正兴听她问起白梅,也知道她这是卸下心防了,沉默片刻,温和道,“你的母亲闺名唤作白梅,他是爹爹的表妹,也是这个时间最温柔的女子。她学富五车,诗书礼乐都很精通,曾经是我们县上很有名的才女……能娶到她,是爹爹这一生最大的福分,只是可惜,这福分太不长久,她在生你们的时候。突然就、就难产了……” 祈心有些惊讶,“娘亲她、是难产而死?” “可不是!”陆正兴看着她,难过道,“阿梅是爹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子,她去世后,爹爹就没有再娶,只盼望着,能将她的一点血脉养大成人,可没想到,没想到最后只保住一个如意。” 祈心听他越编越离谱,心下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那爹爹今日前来。是想接我回去吗?” “你想回去吗?”陆正兴没料到祈心会这么问,他还以为,她要耍小性子,死活不跟他回去,那他正好顺水推舟呢,没想到,刚一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她竟然就表露出想要跟他回去的意思。 一时间,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是心里却凉了半截。 “女儿孤苦半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亲人,自然是想和爹爹和姐姐一起的。”祈心柔柔弱弱的说着。眼里已经带了泪花,像是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曾经被抛弃的事。也没有质问的意思。 就是这一点,让陆正兴起了防人之心。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就不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会离开陆府吗?” “不是被拐子拐了?”祈心接收到他的疑惑和防备,很麻溜的扯了句谎,也算是给他台阶下。 陆正兴闻言,果然卸下不少防备,顺着她的意思道,“你当年不过几个月,竟然记得?” “是这样的,打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在人贩子手里。经常被转手。”祈心说着,眼里隐约透出一丝惊恐。 陆正兴瞧的真真的,想着陆如萋被送去安乐堂后,应该是落在了人贩子的手里。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和养在身边的陆如意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犹豫了会儿,还是道,“这些您你受委屈了,是爹爹对不住你,陆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你想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说完,眼眶通红通红的。 那样子,就连祈心也有几分辨不出真假,只是上前两步,扑进他怀里痛哭出声。 隔日,祈心就带着一些金银细软,低调的搬进了陆府。 陆正兴给她安排的是府里第三好的青梅院。和陆如意的院子比邻。 祈心还算满意,住进去后,当天就给骊山脚下的庄子去了封信。 信自然没有直接送到陆如意手里,还是先送达到了孟邑谌的手里。 孟邑谌看着那熟悉的簪花小楷,见内容并没有什么问题,心下不由微软。 然犹豫过后,还是没有将其送给陆如意,而是就近烛火,直接烧了。 陆如意现在也有六个月的身孕。 眼看着天气越冷越冷。 入了腊月。 很快就下起雪来,跟着琉璃做的窗户看去,只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她有心出去走走,但素月却拗着不肯,总担心她冻着了。 毕竟现在月份越来越大,要是生病,可是很难熬的。 陆如意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看着那纯洁无暇的白雪,到底还是手痒得很。 孟邑谌得知了,便让人在铜盆里堆了一个雪人,特意送到暖阁里给她看。 陆如意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不得不说,王府的匠人就是厉害,连雪人都堆的这么精致。 只可惜屋里温度太高,没多久,那雪就化了,眼看着雪人越来越小,陆如意心下不免可惜。 正怨念着,暖阁里的门突然被打开,跟着孟邑谌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小厮手里抬着一只硕大的银盘,银盘里放着另一尊雪人,只是这一尊,却是人的样子,具体来说,还是她的样子。 是仿着她今日的装饰,按着一比一的比例来做的。 陆如意看着,有种来到蜡像馆看到自己蜡像人的感觉。 此时此刻,只恨没有相机,能将这一幕拍下来。 孟邑谌好容易相处一个讨她欢心的法子,却见她很快又皱起眉头来,不由询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是。”陆如意严肃的摇头,“只是遗憾,这一幕不能留档。” “留档?”孟邑谌不太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 陆如意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就是将我和雪人并排而立的这一幕保存下来,永久留念。” “作画可否?”孟邑谌想了片刻,给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陆如意眸光登时一亮,喜悦道,“自然是可以的。王爷你真聪明。” “傻瓜!”孟邑谌抬手,在她发心轻轻抚了一下,扬起嘴角,道,“不如今日本王便亲自为你作画,替你留档!” “真的?”陆如意惊喜极了。虽然她没有看见过孟邑谌画画,不过以他的高贵身份来看,那些琴棋书画都是必修课吧!他这么好胜,画画的本领一定很好。 “自然是真的。”孟邑谌点头,跟着,扬声吩咐守在外面的小厮去准备文房四宝。 文房四宝很快准备妥当,孟邑谌又让人设了桌案,然后左看一眼陆如意。又看一眼雪人,提起笔来,认真作画。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陆如意看孟邑谌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心里有些着急,忍不住问,“还没好吗?王爷?” “等一下。”孟邑谌沉声道。 陆如意耐着性子,又瞪了半个时辰。 她坐的腿都麻了。 终于再等不及,起身朝他走去。 孟邑谌见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脸上表情有几分不自在,下意识停笔,抬头看她。严肃道,“你停下!” “为什么?”陆如意不解的问。但脚下步子却没停下。 孟邑谌见她越走越近,不由着急,突然摔了笔,作势要将自己刚作好的画揉了。 谁知陆如意却突然抢先一步,到他面前,从他手里将画抽了出来。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陆如意整张脸都黑了。 二话不说,直接将画纸团成一团,照着孟邑谌的脸就扔了过去,恼怒道,“孟邑谌,你竟然把我画的这么丑!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这……”孟邑谌任由那团纸砸到自己额头上,然后落了地,一脸的为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本来就是不太会画画的。 刚才提议,纯属冲动。 但是偏偏,她很激动。 没办法,为了不扫她的兴,只能应承下来,硬着头皮上。 但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毁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看着眼前气到要爆炸的小女人,孟邑谌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陆如意已经骂了一通,还觉得不解气,歇了下。喝了口水润喉,又骂,“枉我对你这么信任,为了你挺着大肚子,愣是摆了两个多小时的姿势,你就这么对我……” “对不起……”孟邑谌扛不住她委屈的眼神,小声道歉。随后,见陆如意不理他,他又低声解释,“你也许不知,从小到大本王最差的一门功课就是作画。” “那你刚才为什么答应我?”陆如意听他这么解释,更生气了。总觉得他是故意欺负她。 孟邑谌叹气,“本王只是不想让你失望。” 正文 072 如意求谢钦帮忙,诊治太皇太妃 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也没法再说出责怪的话。 而且时间过去那么久,炉火早就把雪人烤的融化了。 这事就此揭过,陆如意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也没太放在心上。 倒是孟邑谌,心里一直介怀,想着一定要补偿陆如意。 腊月中旬的时候,孟邑谌提出回府过年。 陆如意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是也没办法,毕竟是过年嘛! 也是这时候,她才想起宝娴。 那丫头,已经被拘着学了很久的规矩,就连她寿辰那天,也只是出来露了个面,就回屋了。 陆如意心里自然是想带她回京的。 但是这事还得经过孟邑谌的同意。临走前一晚,她便提了一嘴。 孟邑谌是听了芳龄不少禀告的,对宝娴并不是很喜欢,听她提议,皱了眉,道,“她的规矩还没学到家,到了王府骤然见客,怕是会出岔子。” “那王爷的意思呢?”陆如意问。 孟邑谌道,“就先在庄子上养着。什么时候学好了再说。”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他话里的用意。宝娴本来就是乡下来的,纵然念过书,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想彻底融入京城贵圈,确实需要好好磨上几年。 这般想着,她特意让人请了宝娴过来。 宝娴学了许多时日的规矩,在嬷嬷严厉的压榨下,瘦了许多。 身上衣裳都显得有些空档。 陆如意心疼她,不带她回府的话也就不好再说出来。 末了,还是宝娴先起了话头,轻垂臻首,道,“我看着观澜阁的婢女们都在收拾箱笼,姐姐是打算回京了吗?”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却没开口说让她也收拾收拾的话。 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宝娴是知道她的意思的,但心里到底还是不甘心,皱起眉,言道,“那我让成闲居婢子也收拾收拾,到时可别误了行程。” “明早就出发。”陆如意沉吟片刻,有些尴尬的说。 宝娴一愣,继而强颜欢笑道,“那我这就回去加紧时间让芳龄她们收拾。” “不用了!”陆如意看她屁股已经抬起,忙开口阻止,不好意思的冲她一笑,欲盖弥彰道,“只是回去过个年,十五之后就回来,我和王爷一起就好……你,还是留在庄子上,或者你想回陈家,也是可以的。” 抱月、宝娴都是姓陈,出自陈家村。 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陆如意替宝娴着想,但是停在宝娴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她尖尖的小脸立刻垮下来,心里将陆如意骂了个底朝天。 但面上,却愈加楚楚可怜,拿着帕子抹眼泪,只字不提乡下的亲人,只是质问,“姐姐到底还是看不起我,嫌宝娴给你丢人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陆如意紧张的皱起眉,急迫道,“我何尝不想带你回京城,可你也知道,一旦进京,便要与那天太太小姐进行人情往来,你只是怕,你被那些小姐们欺负。” “真的吗?”宝娴心理不信她真这么想,但面上还是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陆如意立刻点头,一脸真诚道,“你先好好学规矩,等规矩学好了,肯定会给你露脸的机会的。” “那宝娴就谢过姐姐了。”宝娴站起来,朝陆如意行了一礼。 陆如意摆了摆手,却没再问她过年这阵子的打算。 跟她说了些别的。便借口困倦,让人送客。 第二日一早,陆如意早早就醒来了。 素月亲自替她输了个百合髻,还簪了几朵温室里养出来的山茶花,陪着正红色的贡缎衣裙,倒是喜气的很。 陆如意还算满意。 尤其上马车时,更是在孟邑谌的眼里看到一抹惊艳。 上车后,孟邑谌一直握着她的手。眉头皱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王爷怎么了?”马车行了一段距离后,陆如意试探着问。 孟邑谌叹了口气,看着她芙蓉一般的花面,道,“也没什么,只是可惜,本王画技不工,不然,你每一刻的美,都可以存档。” “原来还是为了作画一事。” 陆如意有些赧然,抿了抿唇,宽慰他道,“王爷若真想留档,让画师来为我作画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行!”孟邑谌摇头拒绝,继而叹息,“宫廷画师不过能画个轮廓,是画不出你骨子里的气质的。” “那怎么办?”陆如意有些好笑,他的要求倒是多得很。 “本王打算拜云朝第一画师吕大千为师。”孟邑谌严肃的说,声音极为低沉。 “拜吕老先生为师?”陆如意震惊了,吕大千的名声她也是听说过的,的确称的上一代丹青圣手,可这人,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对徒弟过分严苛。据说,做他的弟子,最后不是名声大噪,轰动一时,就是舍生成仁,死或者疯。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陆如意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孟邑谌倒是淡定的很,只用一句话解释,那就是严师出高徒。 陆如意听他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也不好再劝他放弃,只是不放心的多叮嘱了几遍,“到时候学不好你千万不要钻牛角尖,一定要记住,安全第一。” 孟邑谌看着这样满脸担忧却不明说的她,莫名觉得可爱,二话不说,直接拉近怀里吻了一通。直将她吻得两颊潮红,浑身瘫软,才松开她,挑着她的下巴,笑意潋滟道,“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担心本王,是动心了吗?” “哼,才没有。”陆如意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动心,勾着他的脖子瞪大了眼睛道,“我只是担心你到时候出了事,再没人护着我,我会被太皇太妃活活弄死。” 这说的。倒是实话。 不过孟邑谌却是冷了脸,也没心思再对陆如意动手动脚。 陆如意就坐在孟邑谌的大腿上,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儿,皱了眉,勾着他脖子往下拉了拉,贴着他的额头,问,“怎么了,我拿你母妃开玩笑,你不乐意了?” “并不是。”孟邑谌摇头,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将太皇太妃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 陆如意听完后。却并不觉得解气,反而有些唏嘘,“那现在,幕后黑手找到了吗?” 孟邑谌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摇头道,“幕后黑手已经找到了,但这并不是最要紧的,现在的问题是,母妃她到现在都还下不了传,偏偏太医还诊不出具体病因,近日来。母妃越来越暴躁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本王怕……” 陆如意叹了口气。 太皇太妃虽然对她极差,可说到底那都是孟邑谌的亲生母亲。 爱屋及乌也罢,以德报怨也罢,她总是要安慰安慰,出个主意的。 “有没有想过贴皇榜从民间招神医看看?” “已经招了十几个,针扎了许多次,药也吃了很多,可都没有效果,母妃都不想再看下去了……” “那王爷这些日子还留在庄子上陪着我?”陆如意有些汗颜。 孟邑谌道,“本王也是怕见母妃。” 一旦见了,她便拼命说陆如意的坏话,还道,是陆如意肚子里的孩子行大克。 孟邑谌是珍视那个孩子的,只能躲着不见。 当然,这些事,他并不打算告诉陆如意。 他不说,陆如意自然也不知道。 她还在想这云朝还有哪些名医。 想着想着,谢钦的模样突然出现在她的闹孩子。 思虑良久,她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王爷可听说云朝首富谢钦身边有一个私人大夫?” “那又怎么样?”孟邑谌没好气的说。明显还生谢钦的气。 他孟邑谌的女人,他都敢觊觎。 陆如意叹息,“其实我的身子就是那个大夫调理好的。” “当真?”孟邑谌眼光一亮。他还一直以为,陆如意的身子是良越调理好的。 没想到,竟然是谢钦做的好事。 也许,他身边那个大夫还真有两把刷子。 “是啊!”陆如意认真的点头,“那大夫姓扁,据说是扁鹊的后人,一手医术,出神入化。” “那找他看看,也未尝不可。”孟邑谌仿若是在茫茫大海中突然发现一叶扁舟,终于又报了希望。 不过希望过后,又是浓浓的失望。 因为谢钦,早被他找借口流放去了海南岛。 那地方,又炎热又荒僻,还遥远,便是现在派人过去,没个半年,只怕也带不回人来。 当然,这些他是不敢对陆如意说的。 但是陆如意这次,却难得聪明了一次,看他面露为难,立刻问,“你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对付谢大官人了?” “没有。”孟邑谌下意识的反驳。 他就算真对付谢钦,也不想让陆如意知晓。 陆如意哼了一声,目光犀利的逼视他,“说实话!” “真没有。” “孟邑谌,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陆如意哪能真信他。 顿了顿,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说实话,直接就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请来扁大夫?” 孟邑谌为了太皇太妃的身体,逼不得已只能说实话,摇头道,“没把握。” “那我来吧。”陆如意叹了口气,道,“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在和他来往了,但是现在太皇太妃这样子。我也是于心不忍,最后一次罢!王爷,行吗?”她认认真真的征求他的意见,就怕她自作主张之后他跟她闹腾。 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说了实话。 孟邑谌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别扭道,“可能,就连你也请不到他。” “为什么?” “因为他现在正在海南岛。” 海南岛…… 陆如意震惊了。 要知道现在的海南岛可不比现代的海南岛。 现在,那里简直就是整个云朝最贫穷落后的地方,一般都是犯了罪才会被流放到那里的。 谢钦怎么会去那里! 陆如意想到这个问题,立刻抬头看孟邑谌。一副肯定是他公报私仇、动手脚的模样。 孟邑谌内心惊叹她的敏锐,但面上却一本正经道,“他在那边有生意,跟本王完全没有关系。”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嗬嗬冷笑。 他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不过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不死心。 靠在迎枕上想了片刻,突然道,“进京后,去春申巷!” “去春申巷做什么?” “找人。”陆如意皱起眉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说完,就再没说话。 而孟邑谌,现在最在乎的就是太皇太妃的病。 现在陆如意有办法,就是明知不可能,他也是要试一试的。 这般想着,他当真吩咐了驾车的车夫一声。 辰时末,马车停在春申巷外。 孟邑谌扶着陆如意下了车,两人站在别院外,缓缓叩响古朴厚重的大门。 不一会儿,有小厮上前开门。 看见陆如意,他惊喜的叫起来,“陆姑娘。” “是我。”陆如意点了点头,微顿,又问他,“你怎么认识我?” “大官人交代过的。”小厮说着。请陆如意和孟邑谌入内,将两人带到厅堂后,下去请别院管事。 管事很快就过来了。 自然也是认识陆如意的。 行过礼后,殷勤的问,“姑娘今日来这里,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陆如意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道,“今日登门,确实有件事情要求谢大官人。” “姑娘请说。”管事早就得了谢钦的吩咐,陆如意不找来便作罢,要是找来了,不管什么吩咐他都得听着。 因此这时面对陆如意时。真是十二分的精心。 陆如意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道,“我想请扁大夫跟我走一趟,去看看我一个重病的伯母。” “扁大夫?”管家因为这个名号皱起眉来,沉顿片刻,摇头道,“那真是不巧,大官人奉命去了海南岛,扁大夫作为大官人的私人大夫,自然也是随行的,现在根本就不在京城,甚至连中原都不在。姑娘所求,请恕在下无法应允。”说着,突然躬身,朝陆如意拜道。 陆如意偏头,和孟邑谌对了个眼色,表示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然后,才对管家客气的笑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起身便带着孟邑谌往外走。 从头到尾,孟邑谌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脸色异常的黑。 他倒没想到,都到现在这份上了。谢钦竟然还对陆如意存着想法。 真的是…… 两人所寻的人不在,同时起身,往外走。 走到屋外,快上马车的时候,陆如意却发现一道熟悉的马车转进巷子口。 “王爷!”她激动的喊了一声,指着已经完全驶进巷子的马车,道,“那好像是谢钦的马车。” “是吗?”孟邑谌拧眉,停下脚下动作,等那马车驶过来。 马车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车帘子打开,下一刻,一根白雪似的腕子露了出来。 陆如意看着那手臂,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等车上的人彻底下来,陆如意才看清楚,那可不就是曾经伺候过她的薄荷。 “薄荷!”她轻轻的喊了一声,正要问起谢钦,结果车帘又是一晃,下一刻,扁大夫的脸露了出来。 陆如意心中一喜,也懒得理会薄荷,直接跑到车辕旁,乖巧的喊了声“扁叔”。 “如意小姐啊!”扁大夫一下子跳下马车,看着陆如意温和道,“今天怎么想起过来别院了?” “这不有事求您嘛!”陆如意笑的异常狗腿,接着,一把将孟邑谌抓过来,道,“这位是当朝摄政王。” “草民参见王爷!”扁大夫听闻孟邑谌的身份,立刻躬身行礼。 孟邑谌道了声免礼,跟着,目光温和的看向扁大夫,道,“家慈重病,不知扁大夫能否行个方便,进宫替家慈诊治?” “这……”扁大夫有几分犹豫。 孟邑谌虽然说的客气。一口一个家慈,可谁不知道,他的母妃是寿宁宫的太皇太妃。是荀国公府的嫡长女姑奶奶。 这若是治得好便也罢,可若治不好,只怕便是罪过了。 不但毁了自己的名声,到头来只怕还要连累谢家满门。 这般想着,他一时倒也为难。 陆如意和扁大夫有过短暂的相处,也大概知道太皇太妃的现状,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为难。保证道,“扁叔你就应下吧,请你进宫,也只是看看,要是能治的了最好,就算治不了,王爷也不会迁怒于你的。保证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影响。” “当真?” “自然是真的。”陆如意满口答应,同时,对扁大夫也充满了信心。 扁大夫又思量了片刻,正要答应,结果早就下车的薄荷却突然开了口,不悦道,“扁大夫,大官人让你回京是替我保胎的,你这样一走了之,我腹中的骨肉要是出了问题,你说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 扁大夫看了看薄荷。又为难的看向陆如意。 他到底是谢家的家奴,一定程度上还是要听从谢钦的安排的。 陆如意听薄荷这么说,下意识的看向她的小腹。 还没有隆起的样子,想必是还没过三个月。 那就简单了,陆如意看向她,直接道,“你跟我们一起进宫,这样就算你突然出了问题,扁叔也能随时为你诊治。” “可是……”薄荷还想再推塘。 陆如意一个眼刀飞过去,“敢和太皇太妃抢大夫,你是不要命了。” 这句威胁,分量可重的很。 陆如意将薄荷眼中的担惊受怕瞧得分明。然后朝跟出来相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请您派个身强力壮的婢女扶着薄荷一起上车,最多下午,便将人还回来。” “是,陆姑娘。”管家顺从的点头,然后淡淡的看了薄荷一眼。 意思很明白:别以为大官人宠幸了你,你就有拿乔的资本了,别人我不管,但是陆姑娘,那是大官人的心头肉,你要是再作,小心大官人回来后将你打进冷宫。 不得不说。这威胁的眼神还会挺奏效的。 薄荷还未等管家开口唤人,已经改了主意,急切道,“我突然累了,很想休息,皇宫就不去了。”说完,又看向扁大夫,认真的,“您早去早回。”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脚下步子,极为匆匆。 陆如意没再开口,直接请扁大夫上车。 扁大夫上车后,孟邑谌带着陆如意也上了车。 坐稳后,车子立刻哒哒跑开。 半个时辰后,停在宫门口。 孟邑谌带着两人往里走去,直到进了寿宁宫。 寿宁宫里,正愁云惨淡,满屋子都是苦涩的药味。 孟邑谌皱了皱眉眉,让两人在外面等着,他自顾自的往里走去。 寝殿中,太皇太妃脸色苍白的睡着,竹枝姑姑跪在一旁,默默垂泪。 孟邑谌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帮太皇太妃掖了掖被子。然后侧首问,“怎么回事,竟是哭了?” “回王爷的话,奴婢是被风沙迷了眼睛。”竹枝姑姑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谎话,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孟邑谌皱起眉,盯着她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本王定会替你做主。” “回王爷的话,是太皇太后!”竹枝姑姑难过道,“您这段日子没有坐镇寿宁宫,太皇太后隔几日便来一次,每次都要嘲讽太皇太妃,太皇太妃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自然受不住这份打击,次次都要被气的晕过去。” “那你们在信里,怎么不告诉本王?”孟邑谌抑制着满腹的怒气,冷然质问。 竹枝姑姑摇头道,“太皇太妃这一生好强,她不让说啊!” 孟邑谌冷笑,“你们这是愚忠。” 说完,又问了些别的情况,然后让她出去将扁大夫请进来。 扁大夫进来后 直接替太皇太妃把脉。 他干瘦的手指死死扣着太皇太妃的脉门,很久都没有动。 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 孟邑谌光看着,都觉得惊险。 一直到扁大夫将手移开,他才攥紧了拳头,紧张地问,“怎么样?” “中毒。”扁大夫说。 言简意赅,铿锵有力。 “中毒?”孟邑谌震惊了。 他母妃宫里明明有试菜的太监,怎么可能中毒! “没错。”扁大夫点头,十分的确信,“就是中毒。” 正文 073 玉雕为礼,遇刺杀,骗走如意 “什么毒?”确信中毒后,孟邑谌严肃地问。 扁大夫道,“说起来也并非有人有意投毒,而是太皇太妃娘娘吃的两种东西相克,从而形成了毒素,积在体内,导致浑身无力,下不了床。” “那现在怎么办?” “药浴加施针,将所有的毒素都排出去。”扁大夫说出自己的治疗法子。 孟邑谌点头,随后又问,“有几分把握能治好。” “若是无人蓄意破坏,有九分把握。” “好!”孟邑谌用冻死人不偿命的语气答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竹枝姑姑去请太医院的太医过来协助扁大夫。 陆如意在一旁听着,皱起眉来,轻声道,“要不,还是将太皇太妃接回王府,宫里边人多眼杂……”未必安全。 孟邑谌看了陆如意一眼,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有道理的。 吩咐竹枝姑姑去备暖轿,直接将人带去摄政王府。 陆如意在竹枝姑姑离开后,小声问孟邑谌,“竹枝姑姑可信吗?” “她是母妃的陪嫁丫鬟。”孟邑谌解释。 陆如意却不怎么相信,一脸怀疑道,“若是真的忠心,怎么不一早就将事情禀告给你。却拖到现在。”说完,又扬头问,扁大夫,“太皇太妃体内的毒素是不是越早清除越好?” “自然。”扁大夫点头称是,“不管生什么病,肯定越早看大夫越好,讳疾忌医,看着是对病人的纵容,但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害人。” 不动声色的害人! 听到这一句,孟邑谌不得不对竹枝姑姑做一个新的评价。 至少这一次去王府,是不能带她的。 暖轿很快就准备好了,孟邑谌抱太皇太妃上轿之前,看了竹枝姑姑一眼,道,“王府里并不缺伺候的人,寿宁宫却离不开人打理,姑姑就留在宫里替母妃守着寿宁宫。” “是,王爷!”竹枝姑姑有过片刻的的停顿,仿佛心虚,又仿佛是意外,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抬头看着孟邑谌道,“太皇太妃若是好了,您一定得给奴婢捎个信儿。” “知道了。”孟邑谌点头,转身抱起裹了披风的太皇太妃直接离开。 回到摄政王府,太皇太妃住的还是之前孟邑谌替她准备的院子。 正房是天天有人打扫的,里面也暖和,很快人就安顿好了,扁大夫又给她把脉,然后开了药方给孟邑谌,让他准备这些药材。 孟邑谌拿了药方要给初五,陆如意再次拦住了他。笑言,“左右王爷和我也是没事,不如我们亲自去挑药材给娘娘。” 有孟邑谌坐镇,太医院肯定挑最好的往出拿。 孟邑谌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拒绝。安排好府里的事之后,和陆如意一起出了门。 到太医院后,整个医药署的人都跪倒在地,呼啦啦一片,给孟邑谌请安,陆如意顺便也装了把大尾巴狼。 孟邑谌让众人平身,将自己所需要的药材单子报了出来。 管理药材的官员自然不敢推塘,当即将这事应了下来,然后亲自去挑药材。全部挑好,包好,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孟邑谌对他们的办事效率还算努力,称了声“尔等还算尽心”,扭头就走。 到王府后,跟两人进宫的侍卫将药材全部交给扁大夫,扁大夫看了下成色,不由赞起陆如意,“真是厉害。” 知道扛着孟邑谌这面大旗能省不少事。 陆如意羞涩一笑,问扁大夫,“娘娘这病得泡几天药浴?” 扁大夫便道,“至少七天,决不能受任何打搅,七天之后,再看情况,可能还是要隔一段时间就泡上一次。” 陆如意点了点头,心道,赶小年之前,太皇太妃的病应该能好个七七八八。 正说话着,被剥去伺候太皇太妃的阿绿出来了,朝孟邑谌行礼。急匆匆道,“太皇太妃醒来了,要见王爷呢。” “本王这就过去。”孟邑谌对阿绿轻轻颔首,然后看了陆如意一眼,没有带她,自己一个人朝正房走去。 寝室里,点着太皇太妃最喜欢的栀子香。 两母子四目相对,太皇太妃的脸色煞白一片,表情极为不善,“你还知道回来?” “儿子是母妃的儿子,自然要回到母妃身边的,”孟邑谌躬身言道,面色微暖,接着,又将扁大夫为她看病的事说了一遍。 太皇太妃有些不信,“多少太医都看不好的病,一个乡野郎中能看的好吗?” “扁大夫是云朝首富谢钦的私人大夫。”孟邑谌不得已,说出扁大夫的真实身份。 这下,太皇太妃倒是肯高看他一眼,道,“谢钦是云朝首富,能得他信赖的人应该是不错的,只是,你与谢钦并无往来,他如何愿意将自己的私人大夫借给你?” 太皇太妃这么问,孟邑谌自然不能将陆如意给卖出去,只能道,“谢钦有事求儿子,这才献上了自己的私人大夫。” “唔。”这个理由,太皇太妃没有怀疑。 但是稍后,在听到自己中毒时,却是黑了脸,同样不可置信道,“我身边可是配着四个试菜太监,怎么会中毒?” 孟邑谌便照着扁大夫的说法解释了一遍。 太皇太妃听完,眉眼之间自有一片肃色。 暗暗猜测起来,究竟是谁想要害她。 当然,第一个被他列入黑名单的就是太皇太后。 其实,根本不用她说,孟邑谌都是怀疑太皇太后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太皇太后具体是怎么让她中毒的。 孟邑谌心道,等太皇太妃病好了,身体内的毒素清除了,他一定要仔细问问扁大夫。 接下来三天,太皇太妃每天都会多吃一些东西。 用扁大夫的话来说,是泡药浴的有些药材太过霸道,要是身体素质不好,是很容易伤到身体根本的。 如此养了三天,在太皇太妃身子微好之后,终于可以泡药浴。 药浴是提前就煮好的,煮了整整半天,整个院子里都是药草的味道。 太皇太妃进入药浴之后。随着药性的深入,脸色很快铁青起来,这种场景,孟邑谌自然不能陪在身边,浴桶边,只有阿绿和陆如意,陆如意看这样子,忙吩咐阿绿去烫一块帕子来。 阿绿和陆如意是有一些嫌隙的,但是此刻她却不敢有二心,用最快的速度拿了帕子过来,给陆如意,陆如意接过帕子后,立刻想办法替太皇太妃擦拭额头上的汗滴。 太皇太妃是知道陆如意在伺候她的。紧闭的眼皮子不停颤抖。却别扭的一句话都不说。 药浴得泡整整两个时辰。泡完后,天已经黑了。 陆如意又喂了一碗粥给她,然后才请扁大夫进来给她扎针。 扁大夫进来后,自然有是一番把脉,确定药浴是有效果的,然后才拿出银针,在太皇太妃身上各处要穴扎去。 全部扎完后,又扎破她十个指头,挤出一滴一滴浓黑的血。 挤完血后,他将装血的药碗给了阿绿,交代她,“务必要将这血埋到底下一米深处。” “是。”阿绿应了一声,端着那一碗底的血。往外走去。 第二天一早,陆如意顶着压力来给太皇太妃请安。 太皇太妃因为她昨日的伺候,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骨子里,还是觉得陆如意克了她,心里想着,她现在有病,不跟她计较,一旦病好了,肯定是要讨回这一切的。 陆如意不知她的想法,行完礼后,就借口走了。 第二日下午,又泡了一下午的药浴。 扎完银针放血时。血的颜色明显浅了不少。 到第七天放血,那颜色终于成了正常的红。 孟邑谌和陆如意都放下心来。 扁大夫也道,现在毒素已经排清,只要以后好好调养,每隔一周泡一次药浴就好。 吩咐玩这些,便打算走了。 毕竟春申巷里,还有一个谢钦交待要照顾的薄荷。 孟邑谌没有阻拦,只是在走之前,疑惑的问了句,“不知我母妃中的是什么毒?” 扁大夫犹豫了片刻,道,“是天心萝卜和青麻角。”天心萝卜是菜,而青麻角是药。 孟邑谌不过片刻,便了然,应该是服侍太皇太妃用膳和给她开药的太医动的手脚。 几乎想都不想,他送走扁大夫后,立刻让人去宫里查这两样东西是谁给太皇太妃吃的。 人撒出去,很快就查清楚了。 青麻角是陆正兴给太皇太妃开的虎狼之药,而天心萝卜则是竹枝姑姑家乡的特产,那道天心汤煲也是她做主送到太皇太妃饭桌上的,而且是每日都有。 孟邑谌顾及太皇太妃的身体,暂时没让他们行动抓人,而是打算过完年了再说。 转眼,就是小年夜。 太皇太妃的身子已经养的差不多,活蹦乱跳不敢说,但是有人扶着还是能走两圈的。 本来。身体好转,她是想多磋磨陆如意的。 但是孟邑谌不同意。 更是以陆如意有孕为借口,把她困在洛神苑里,不让她出来。 太皇太妃没办法,只好继续养病。 小年夜,是个还算重要的节日。 也是一家团聚的节日。 孟邑谌是打算和太皇太妃陆如意一起过的。 但是为了避免太皇太妃找机会欺负陆如意,他是一直到开宴时,才将两人请进厅里的。 而且并没有用平常宴客的八仙桌,而是用了单独的食案。 陆如意对此十分满意,请过安后,就落了座,单吃不说话。 吃完时,差不多更好宴席散去。 孟邑谌先送了太皇太妃会寝室,然后才去洛神苑寻陆如意。 去的时候,还带了一份大礼。 礼物是很大一团,有两个人抬着,约莫五尺高,上面蒙了一大块红布。 陆如意第一眼看见时,下意识的问,“王爷是打算给洛神苑添一个婢女吗?” 孟邑谌咳了一声,握拳抵在唇边道,“本王是那种人吗?” 说完,还让她猜小年夜的礼物到底是什么,要是猜得出,就给她,要是猜不出,就得亲他一下。 陆如意打量着那高高大大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头雾水。 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 偏偏对礼物的渴望占了上风,最后索性扑向孟邑谌,照着他脸上就是吧唧一下。 是真的亲了。 然后眨着眼睛得意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东西了吗?” 孟邑谌无可奈何的在她发心揉了一下,然后示意素月过去将红布掀开。 素月对这份礼物也是十分好奇的,几乎是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后,然后突然动手,将那一大块红布掀了开来。 下一刻,一尊巨大的玉像露了出来。 却是陆如意的模样。 这下不止素月,就是陆如意也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向孟邑谌道,“别人都是送玉观音像的,王爷怎么竟然糟蹋这么大一块玉料,雕了我呢?” “如意好看。”孟邑谌笑意潋滟的夸了一句,片刻停顿后,又问,“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意外!惊喜!”陆如意老老实实的回答,然后起身,走向那座玉石雕像,细细打量起来,转了一圈,前前后后都看了。她才发现,这玉像是照着先前在庄子里的那尊雪人做出来的。 如此,陆如意竟更惊喜了。 她站在玉像身边,仔细打量那眉眼,手脚。 最后发现,跟她还真一模一样。 陆如意不禁好奇,“王爷,这玉像是怎么做出来的,怎么和我一模一样?”说完,又快速走到孟邑谌身边,一副讨好模样。 孟邑谌笑了笑,“本王若说是自己雕的,你信吗?” “当然不信!”陆如意摇头,这么大一座玉雕,就是行家也得雕上几个月,像孟邑谌这种上位者,怎么可能十几天就雕好。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却没有反驳,只是笑的更深,“那就当是工匠雕成的罢!” “本来就是工匠雕成的。”陆如意轻哼,说完,又兴冲冲道,“这玉雕,我要将它当成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你倒是有出息的很!”孟邑谌斜了她一眼。 跟着,又扫向那玉像。 说实话。那玉的成色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普通。 唯一难得的是,玉料莹白如雪,又和陆如意的身高肤色接进。所以才会被他选中。 陆如意心里喜欢就是喜欢,可不管孟邑谌的看法,又跑到玉像跟前,摸摸碰碰,然后指使抬了玉像进来的侍卫,喊他们将玉像搬回寝室。 孟邑谌再旁听着,有些惊讶,“为何要搬回寝室?” 陆如意笑的有些贼兮兮,“好东西自然是要藏起来的。” 说完,正要指使那些人动作。孟邑谌却突然起身走向她,将两个侍卫赶了下去,然后亲自抱起玉像,往室内走去。 陆如意看着他线条紧绷的后背,突然了然,他这是又吃干醋了呢!不喜欢别人进她的寝室。 想到这儿,心里竟然有些甜蜜。 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看他将玉像摆好,然后问他,“王爷,晚膳你有没有吃饱?” “嗯?”孟邑谌回过头看他,眼里带了疑惑。 陆如意道,“我知道城西有一家馄饨馆。就是小年夜也是营业的。” “怎么,想吃馄饨?”孟邑谌勾了下嘴角,轻声问。 陆如意点了点头。 她喜欢的东西,她也想让他尝尝。 两人说走就走。 半个时辰后,停在李记馄饨馆门口。 这家馄饨馆并非普通的店面,而是设在一家四合院里,四合院门口挂着红红的灯笼,异常喜庆。 陆如意下车后,便跟孟邑谌介绍,“这家馄饨馆并不是年节才挂的红灯笼,而是一年到头都挂着,每到夜里,就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又喜庆,又温暖。” “你喜欢红灯笼?”孟邑谌笑问,语气很肯定。 陆如意点了点头,“是很喜欢。”但是更喜欢的是家庭的温暖。 孟邑谌捏了她的手,往里走去。 刚进四合院,就有一个青衣的婶子迎了上来,笑眯眯的跟陆如意打招呼,“陆姑娘,好久不见。” 陆如意笑了笑,指着孟邑谌道,“一大碗馄饨,只要辣子,不要香醋,多放虾米,少放葱。” 说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孟邑谌知道她的意思,带着她往正房走去,那里摆着四张食案,他挑了位置最好的一张。 陆如意坐下后,映着烛火,脸颊红红,声音雀跃道,“以前,我爹特别忙,几乎没晚都要当值,我和素月便从后门溜出来,跑到这里吃一碗小馄饨,吃的满嘴香,肚子都暖了,然后才回去。” “嗯。”孟邑谌听她说着,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她吩咐青衣大婶的那些话上。 他原以为,自己喜好不明显,她是看不出他喜欢什么的,但是没想到,她到底还是看出来了。 他并不喜醋、葱、蒜之类重口的东西。 “王爷,怎么了?”陆如意见他神色莫测,关心的问了一句。 孟邑谌凝望她烛火下,只是一般绝色的面容,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声音嘶哑道,“明明只是中上的姿色,为何本王看着,就觉得万中无一呢,如意,你是不是给本王下了什么蛊?” 陆如意被他突然的自白吓了一跳,刚好这时候馄饨煮好,诱人的香味在两人鼻端之间不停地打转。 “王爷!”她轻轻喊了一声,抬头看向青衣婶子,道,“馄饨好了。” 话落,婶子刚好走到两人身边。陆如意给了婶子一个善意的笑,然后接过馄饨,亲手摆到孟邑谌面前,又帮他拿了一双筷子。 因是小年夜,生意不好,店里冷清。 婶子放下馄饨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问陆如意,“这位爷可是陆小姐你的夫君?” 陆如意十分坦然道,“现在还不是,以后才是。” “那婶子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婶子。”陆如意答应了一声。转头催促孟邑谌吃馄饨。 孟邑谌笑了笑,却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他看向青衣婶子,问了句。“婶子怎么称呼?” “夫家姓容,这位爷看得起,可以唤一句容婶。” “容婶的馄饨煮的不错。”孟邑谌动了动陆如意塞给他的筷子,探向碗里。 眼看着一只白白胖胖的馄饨就要被他夹起,他却突然又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吩咐陆如意,“我突然有点冷,你去车上帮我拿件披风。” “冷吗?”陆如意一头雾水。 像是从来没有想过,孟邑谌也会怕冷。 孟邑谌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前段日子一只照顾母妃,好似染了风寒。方才夜风一吹,突然就畏寒了。” “那把我的披风给你。”陆如意说着,便要解下披风。 孟邑谌哂笑,“你身量较小,这披风如何护得住本王。” 陆如意一想也是,只能先起身,向容婶微微颔首,往外走去。 她立刻后,孟邑谌和容婶颊边的笑立刻都收了起来。 “荣四娘!” 孟邑谌叫出面前中年妇人的真名。 妇人冷漠一笑,“功夫不负有心人,苍天庇佑,终于让你落在我的手上,孟邑谌。这次你休想活着离开。” “我如何,暂且不论,如意她,是无辜的,你能否答应我放过她?” “她与我还算投缘,又有孕在身,我自然不会对她下手。” “谢谢。”孟邑谌真诚的道谢。 荣四娘冷笑,“死到临头!” 孟邑谌没有开头,等到陆如意离开有一刻钟的时间,才突然起身,肃了面容,向荣四娘道,“动手吧!” 荣四娘一声“拿下”喊出,下一刻,有七八个杀手从四合院不同方向涌出,朝孟邑谌密不透风的攻去。 孟邑谌眼神清冷,一身的冰寒之气,来者不拒。 转眼之间,已经和那些人过了上百招…… 而馄饨馆外,陆如意上车时,才发现不对,她突然想起,车里面并没有孟邑谌的披风。 孟邑谌这是故意要支开她! 为什么呢? 难道是馄饨店里有危险? 这般想着,她几乎立刻就认定了。 正准备下车,但是赶车的侍卫却拦住了她。 严肃道,“请夫人上车!” “究竟是什么回事?” 陆如意看着侍卫。声音如同淬了冰渣子。 侍卫直言,“王爷曾交代过卑职,若是夫人一人突然返回车上,就让卑职立刻带夫人回府,绝不能让夫人以身犯险。” “这么说,王爷是真的有危险?”陆如意担忧的问。 正文 074 如意早产,太皇太妃寻衅 侍卫听陆如意这么问,板着脸皱起眉,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如意冷声又问了一遍。 侍卫还是没敢回答,只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请夫人上车。” “不,我不!”陆如意说完,扭头就走。 她要去李记馄饨馆看看,孟邑谌是不是真的遇到了危险。 但是刚转过身,还没走两步,后颈就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 下一刻,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侍卫道了声得罪,打横抱起她,往马车走去。 马车很快驶离。 中途,陆如意被颠簸醒来,她难受的揉了揉脖颈,然后往前爬去,撩开帘子,用尽全力猝不及防的点了侍卫穴道。 侍卫不可置信的化作僵石,陆如意等马车慢下来后,将他推了下去,然后自己驾起马车照原路返回。 一路上,她尽量稳中求快。 到李记馄饨馆时。还是晚了。 四合院里,精致的食案上,馄饨已经凉透,里里外外,没有一个活人存在的痕迹。 陆如意看着地上晕成一滩的血迹,心脏突然抽疼。 孟邑谌,不会出事了吧! “孟邑谌……”她焦急的喊了一声,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外面,接到驾车侍卫令箭的暗卫姗姗来迟。 看见陆如意,躬身唤了句夫人,问,“王爷可安好?” 陆如意白着脸,哽咽道,“不知道,我回来时,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地上一滩血迹,隐隐告诉我,有人受伤了。” “夫人,卑职让人送您回去。”暗卫首领开口提议。 陆如意摇了摇头,“我想留下来找他。” “可您……”暗卫首领意有所指的看向她的小腹。 陆如意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犹豫过后,还是不愿意回去,而是道,“我不放心,人找到了我再回去。”说着,异常固执的看了众暗卫一眼, 暗卫无法,只好纷纷守在她四围,生怕还有残余孽势力,会反扑上来。 陆如意裹紧了身上披风。守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她也是无助的很。 同时,心里更明白,孟邑谌不知是她腹中孩子的爹,更是她的保命符,有他在,她才可以平平安安,吃香喝辣,要是没有他,不止褚良,就是太皇太妃也会想办法弄死她。 所以,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担心孟邑谌的。也是真的想留下来帮忙找他。 暗卫不明白这些,但是看在她凸起的小腹的份上,却不得不纵容着她。 其中一个暗卫进门去看了洒在地上的血迹,出来后,和众人交代,那血迹应该不是孟邑谌身上的。 陆如意松了口气。正要问暗卫们现在该怎么办。 暗卫首领突然跪倒在她面前,请求她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陆如意别的不敢说,就是这记性,还算可以。 听了暗卫首领的要求,立即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说了出来,尤其是容婶落座之后,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她一字不差的重复了出来。 暗卫首领是跟随孟邑谌多年的旧部,一听到容这个姓,立刻想到羌国皇族。 当即板起脸来,严肃的看着陆如意道,“留在这里会很危险,夫人还是请回王府吧。” “我不想回去。”陆如意摇头。 回去之后。给太皇太妃知道今晚的事,她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暗卫首领似乎也考虑到这个情况,看着她,慎重道,“今晚的事绝不会泄露出去一句,夫人请放心回去,卑职会派人保护您的。” 言下之意,就算太皇太妃想要为难你,那也是没有机会的。 陆如意不甘心,还想说不。 谁知暗卫首领突然冷了脸,看着她道,“您是孕妇,跟着我们不说对孩子不好,就是于孩子无害,那也会拖累我们。” 拖累两个字,已经将状况说的分明。 陆如意眼眶突然一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哽咽道,“那我还是回去吧。”话落,便转了身。 暗卫首领看着她转身离开,只觉得那背影孤寂无比,停顿片刻,向伸手最好的几个暗卫使眼色,让他们跟上去。 暗卫都是孟邑谌的亲信,知道陆如意对主子的重要性。一个都没有犹豫,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但是陆如意却没有回王府,而是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暗卫瞧出不对劲,不得已现身询问,“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陆如意面无表情道,“去骊山脚下的庄子。” 王府里没有孟邑谌,根本就不像一个家。 何况,还有太皇太妃在,她为了保护腹中骨肉,庄子无疑是最安全的。 暗卫没办法,只好跟着她往庄子方向走去。陆如意到底是孕妇,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最后还是暗卫出手,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一辆密不透风的轿子,让她坐进去后,四个人抬着,步履轻松的往庄子上赶去。 陆如意情绪大起大落,坐在温暖的轿子里,很快就累了。 她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庄子门外。 庄子上的婢女出来扶她进去。 陆如意到了观澜阁后,问如今伺候她的首阳,“近日来,庄子可好?” 首阳躬身。原原本本的回禀,“其他事一切都好,就是宝娴小姐她……她……” “她怎么样了?”陆如意听闻宝娴有事,焦急的询问。 首阳又纠结了片刻,才道,“宝娴小姐她,因为太过愧疚,竟然和来旺越走越近,听来旺院里的人说,他们已经……已经在一起了。”说着,首阳自己先红了脸。 陆如意不是不经人事的二八少女,自然知道所谓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她不敢相信,宝娴会坐出这么不自爱的事情。竟然和已经有妻子的来旺睡在了一起。 但偏偏,首阳又说的这么真实,陆如意不得不怀疑。 思量间,注意力倒是被转移了不少。 次日一早,她第一时间将宝娴叫了过来,问她来旺的事。 宝娴当即红了脸,一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 陆如意恨铁不成钢的很,瞪着她道,“来旺到底有什么好,你堂堂一个小姐,竟然……”竟然自甘下贱到这个份上。 宝娴见陆如意这样。心里也是苦的。 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她有把柄在来旺娘子手里呢。 那个女人,现在就是铁了心思的要将她拢到身边收拾,她要是答应还好,要是不答应,她毫不怀疑她能有一百种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下场。 这般想着,她脸上的表情更加羞涩,看着陆如意道,“来旺哥哥真的是很好的人,能和他走到一起,是宝娴的福分。何况,望春姐姐本来就是为了救宝娴才受的伤,现在能和来旺哥哥一起伺候望春姐姐,宝娴再满足不过。” “你啊!”陆如意实在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尤其现在,孟邑谌生死未明,她将事情问清楚,确定不是众人谣传,就放她走了。 却没说到底同不同意两人之间的事。 用午膳前,送她入庄子的暗卫送来一封信,道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孟邑谌的踪迹。 陆如意更加焦躁不安。 到夜里时,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刚好良太医不在庄子里坐镇,只好请医婆子过来看,医婆子眼神不好,但经验却足的很,帮陆如意检查了一番,直接道,“是要早产了。” 陆如意被她吓的一怕。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才不到七个月,六个半月的孩子生下来能活吗? 这般想着,她只觉自己的肚子更疼了。 医婆子兼职着稳婆,完全不敢耽搁,也不管陆如意的意思,直接让人去准备接生用的一应东西。 再往后,陆如意小腹越来越疼。 越来越频繁。 一个时辰想一辈子那样难熬。 陆如意痛苦的都像咬舌自尽了。 终于,良太医被暗卫提溜着过来了。 给陆如意把过脉后。他同样道,“小产之象。” 说完,来不及解释别的,就去外面煎药了。 药用半个时辰才煎好。 当时陆如意已经疼的精神恍惚,一碗药好不容易灌下去,她终于有了发动的迹象。 可能还她的身体已经成熟,也可能是六个半月的孩子太小。 她没用多少时间,就顺顺利利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因是早产,孩子弱的厉害,屁股上还带着两块青团,皱巴巴的一片。 良太医有所担心,孩子还是他隔着屏风亲手清洗的,洗完后,给他身上包了块上好的江宁织造的丝绸,确定差不多可以养活好,才敢抱去给陆如意看。 陆如意已经经历过那中央一脚踩在鬼门关的痛苦,此时正由婢女喂着吃红糖鸡蛋羹。 乍看到良太医抱着一团襁褓朝她走来,下意识紧张起来。 看着良太医断断续续的问,“良叔、孩子能……能活下来吗?” 良太医笑了笑,道,“能活是能活,但是身体肯定会比平常小孩弱点儿,尤其是刚出生,你且记得,万不能让他喝奶娘的奶,最好得喝你的奶水。” 陆如意红着脸点头。 心里对良太医十分佩服。 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也知道母乳的好处,能快速给孩子建立免疫力机制。 但是作为云朝贵族,主母肯定是不能喂养孩子的。 原来,她也没打算亲自喂养,但是今日良太医这么一说。 她就必须重新考虑这件事。 孟邑谌已经生死不明了,她不管怎么样都得让他的长子活下来。 这般想着,她忍着剧痛,让医婆子帮她开了奶。 第一次喂孩子,那早产儿根本吃不动。一言不合就能呛住。 陆如意没办法,只好将母乳挤出来,然后用小银勺子一滴一滴的喂给他。 如此喂了有几勺,他终于吃饱,睡了过去。 孩子就睡在她身边,她一偏头就能看见。 同时心里暗暗琢磨起要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当然,那是小名。 大名肯定轮不到她起的。 俗话说的话,名儿越贱,孩子就越好养活。 陆如意照着这个思路想了好几天,最后将孟邑谌的长子定名为“狗蛋”。 她第一次当着良太医的面喊这个名字时,良太医差点笑喷了。 还好他端的住,不然他发誓。陆如意肯定会跟他有一番争执的。 …… 一个月,在伺候狗蛋儿中度过。 就是新年,也没什么年味。 陆如意忙的,几乎都没时间想起孟邑谌。 直到一个月后,狗蛋儿满月,长的稍微壮实了些,她也出了月子。才再次关心起孟邑谌来。 暗卫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陆如意正急着,王府那边不知道怎么得了这边的消息,太皇太妃直接带着人打上门来。 这一次没有孟邑谌在,王府暗卫很快就被皇宫暗卫给收拾了。 太皇太妃直接冲到陆如意的面前,双目通红,眼神愤恨,像是见到仇人一样,恨不能一口一口咬死她,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陆如意也知道孟邑谌走失的事儿跟她有关,连辩解都不敢辩解一句,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太皇太妃见她这幅模样,不禁冷笑,“谌儿都已经不在了,没人会被你装柔弱的样子迷惑,陆如意,你这副样子又是给谁看呢!” 陆如意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太皇太妃见她这样,又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次,没有人能救你了!” 说着,便吩咐人将刚满月的狗蛋儿抢过来。 狗蛋儿是陆如意自己生的孩子,她自然不愿意给,立刻拒绝了,咬牙道,“太皇太妃,有什么你冲我来,别伤害我的孩子。” “不过一个克父的孽种而已。”太皇太妃一脸狰狞的说,“就是他的出生。才会让谌儿生死不明,陆如意,你但凡对谌儿有点儿感情,就给我狠狠摔死这个孽种!” “不可能!”陆如意拒绝,执拗道,“他是我的孩子,就是我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受一点伤害。” “那本宫就只好先送你上路了。”太皇太妃冷笑,话音刚落,就有皇宫暗卫朝陆如意走去,陆如意恐惧的往后退去,想喊人。但是又不知道该喊谁,能喊谁,整个人都陷入极其可怕的恐惧。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尽力挡在狗蛋儿的前面。 眼看着皇宫暗卫离她越来越近。 陆如意已面如土色。 眼看着那强劲的手腕就要扼上她的脖子。 不知从何处,突然破空窜来一把匕首。 匕首直接切向皇宫暗卫的手。 那角度和力道都太过刁钻,纵然皇宫暗卫已经尽快躲避,但最后还是没能躲过。硬生生被人削断了手筋。然后尖叫一声,握住自己的手腕,疼的满头冷汗。 “是谁?”太皇太妃先皇宫暗卫一步,喊了出来。 但是,却没有人回应她。 她不甘心,又让身后的另一个暗卫去动手。 那暗卫小心翼翼的上前。提防着暗处的杀手,虽然已经极力小心,但最后动手的时候,还是被两把匕首割断了两手的手筋。 又一声惨叫响起。 太皇太妃的表情更加可怕。 她又让第三个暗卫上前办事。 结果第三个暗卫直接挨了三刀。 这下,再没暗卫敢上前,就连太皇太妃也小心起来。 犹豫了片刻,冷哼一声,直接离开。 太皇太妃终于走了,陆如意松了口气。 但是对暗处保护她的暗卫,她感激的同时,却又一头雾水。 直觉告诉她,那肯定不是孟邑谌的手笔,可现在的问题是,除了孟邑谌,还有谁会这么精心的保护她呢? 难道是…… 陆如意哄着怀里哭声细弱的狗蛋儿,心思繁杂的想着。 那个人到底会不会是谢钦。 这般猜测着,她对着面前空气,试探着喊了句“谢钦?” 下一刻,一个阴柔俊美的男子从屋梁跃下,看着她拱手道,“不知陆姑娘找我们主子有什么事?” “你们能带我出去吗?”陆如意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提问, 男子想了半天,颔首。“自然是可以的。” “那请你们带我出去。”陆如意要求,眼中染上几分决绝、坚定。 男子道,“我们主子在春申巷等您。”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那就去春申巷。” 顿了顿,又说,“得带着我的孩子。” “这是自然。”男子听陆如意提到孩子,面部表情突然抽搐了下,像是想到那孩子的小名。 陆如意倒是不拘这些,她下床随便收拾了一些细软和孩子的衣裳就跟着谢钦的人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她出现在春申巷别院外。 谢钦听闻她回来,早早就在门口候着。 等她下车,立刻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如意,许久不见。” 陆如意讪讪一笑,抱紧臂弯里的孩子,道,“狗蛋儿怕冷,我们先进去吧。”说完,她就自顾自的往里走去。 原本她是想去自己之前住过的擢梅苑的,但是中间想到什么,突然又止了步子,向谢钦道,“带我去别院里最清净的院子。” “嗯。”谢钦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答应下来,然后带着她往最僻静的梧桐苑走去。 陆如意乍一进梧桐苑,还以为回到了摄政王府的洛神苑。她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钦。 谢钦笑了笑,眉眼间有几分得色,“怕你住不惯,这里都是照着你洛神苑的布置来的……” “谢谢。”陆如意朝他颔首,十分的感激。 进屋后,看着厅里熟悉的一切,却止不住心酸。 谢钦的确是将整个院子都给她复原了,可他唯独忘了一点。这个洛神苑,没有孟邑谌。 没有孟邑谌的洛神苑,还能叫洛神苑吗?她苦笑了一声。 谢钦捕捉到她眉眼里那一抹苦意,凉凉叹了口气。“你先住下吧,这里肯定是安全的,太皇太妃绝对找不到。”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看着他认真道,“我相信你。” 只是,无以为报罢了! 最后一句,她说给自己听。 谢钦没有多说什么,交代了婢女好好伺候她,就离开了。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陆如意先安置好狗蛋儿,然后才想起她现在的处境。 毫无疑问,她是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口。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孩子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的。 就算与虎谋皮,饮鸩止渴,她也都势在必行。 一夜平安而过。 第二日一早,谢钦来看她。顺便给孩子带来几个乳娘。 陆如意根本就不打算用乳娘,自然是利落的拒绝了。 谢钦还以为她是不信他,有些苦涩的解释,“如意,我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以后定不会再为难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 “我知道。”陆如意点头,表情认真。 谢钦又道,“这么说,你肯接受乳母了?” “这是两回事。”陆如意摇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跟他解释,“狗蛋儿早产,必须要我亲自喂养上一年,不然的话,怕他熬不过去。” “是吗?”谢钦有几分不信。 陆如意叹息,“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官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扁大夫。”这语气,已经有些不好了。 谢钦心里微恼,但是面上却极有风度的没再纠缠。温润的笑了笑,又问起她屋子里还有没有什么缺的,有没有用的不习惯的。 陆如意自然是摇头,表示一切都好。 跟着,又蹙眉问起外面的情况。 谢钦不想隐瞒她,直接道,“太皇太妃听说你不声不响,带着孩子逃脱,又一次气病了,不过你放心,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急火攻心,养上一阵子就好了。”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 谢钦停了下,又看着她。掀唇道,“你想不想知道太皇太妃为何突然要杀了狗蛋儿和你?” “为什么?”陆如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有几分猜测的,但还是想确认下。 谢钦笑了笑,道,“是钦天监,太皇太妃问起秦大人摄政王的生死去向,秦大人便对太皇太妃说,是有人克父克夫,阻碍了摄政王的生路,这才失踪命悬一线,而唯一破局的法子,就是杀死那两个克父克夫之人。” “真是好狠毒的人!”陆如意唾骂。 正文 075 如意被刺杀、逃脱,陷入更大谜团 不过随即一细想,又了然,这钦天监的背后怕也是有人的。 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对孟邑谌母子恨之入骨的太皇太后。 “谢钦,谢谢你。”陆如意抬头看他,一脸的感激,“谢谢你告诉我这写,还肯庇佑我,如果没有你安排的人,我真不知道自己和孩子现在会怎么样。” “你我之间,无需言谢。”谢钦含了笑,缓缓道。 陆如意低下头,尽量敛起心中的不适。 她何尝不知道,谢钦对她的感情不纯粹,十有八九是还对她有着别的想法,但眼下这个情况,却没办法拒绝他的帮助。 离了他,她和孩子只有死路一条。 而她,还不想死。 这般想着,她抬起头来,朝谢钦温和一笑,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嘈杂起来,间或响起几声女子尖利的叫喊。 声音有些耳熟,像是薄荷的。 陆如意收了差点出口的话,看向谢钦,“要不要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会有人来禀报。”谢钦提点了她一句,下一刻,果然有婢女匆匆走了进来,行礼后,低声禀道,“启禀老爷,夫人来了,吵着要进来……进来捉狐狸精。” 狐狸精…… 陆如意下意识的看向谢钦,意思很明显。 你的夫人误会了。要不要我出去解释清楚。 谢钦很容易就看懂了陆如意的意思,但是偏偏他心里有鬼,哪里敢同意陆如意的意见,只说了一句“你不用管,我去去就回”,便往外走去。 外面,吵闹的声音很快烟消云散。 而前厅里,谢钦冷冷看看跪在地上的薄荷,一言不发。 次座上,坐着一个一身矜贵,温柔秀丽的女子。俨然就是谢钦的正妻——方如云。 薄荷白着脸,心里有怨。但是迎着谢钦的怒气,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管家!”沉默良久后,谢钦突然叫了一声,下一刻管家弓着身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谢钦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上绝子汤。” 绝子汤! 跪在地上薄荷一听,脸色更白,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她哆哆嗦嗦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爷,您这是要……” “没错,给你的!”谢钦冷着脸说,话落稍顿,又道,“你这样搬弄是非、嚼口舌的女人,不配做我谢钦孩儿的生母。”说完,又凉凉扫了管家一眼。 管家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真的不要薄荷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忙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一炷香时间过去,绝子汤取来。 谢钦先看了方如云一眼,见她没有话说,这才看向薄荷,寒声道。“你是自己喝,还是我找人喂你?” “不、爷饶命!求爷饶命啊!”薄荷见事情真的走到了这一步,看着谢钦,凄惶道,“奴婢肚子里怀的是爷的亲骨肉,求爷了,您对奴婢要打要杀奴婢都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说着,她四肢并用的朝谢钦爬去。 谢钦脸色不由更黑,在她碰到他腿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飞起一脚,照着她的胸口踹了过去。 他也是练过拳脚的。 这一下踹过去。薄荷直接被踹出去一米多远,伏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方如云在旁边看着,脸色也变得惨白。她怔怔的看着谢钦,一脸惊惧,声音沙哑道,“爷,您这是……” “你还不明白吗?”谢钦终于将目光移到方如云的脸上,看着她不复温婉,而只存惊恐的面容,一字一句道,“那个女人是我用命维护的,谁敢对她耍心眼,我要谁的命。” 听完这话,方如云又是一阵哆嗦,眼睛里,还有几分委屈、屈辱。 她才是他的正室啊!是他相敬如宾多年的爱妻。 可是他,却对另外一个女子如斯深情。 这叫她怎么甘心。 “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不需要再回谢家了。”看着方如云的表情不断变化,谢钦突然开口,又说了一句。 方如云更惊讶,眼中泪水隐隐有决堤的趋势。 谢钦只当没看见,哼了一声,“你不是喜欢这座别院,那以后就住在这里。” “……”方如云怔怔的看着他,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就是怀孕了,府里的中馈也是由她主持的,公婆那里也是由她照顾的。可是现在,谢钦要扣下她,那府里边呢,中馈交给谁?公婆又由谁来伺候! 谢钦却懒得再理会她,直接吩咐管家将人打去四季园关着。 管家不敢违抗谢钦的命令,方如云不愿意走,他立刻喊了两个身强体健的嬷嬷进来,掐着她就往外走去。 这么多年来,方如云还没受到过这种待遇。顿时红了眼眶,回过头看着谢钦不住垂泪。 谢钦看着她这样,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毕竟已经做了十年夫妻。 可再想到陆如意所遭受的危险折磨,他又不得不硬起心肠,目送人带方如云离开后,又将目光移到薄荷的身上。看着她,冷冷道,“看来你是想让我找人帮你了。” 话落,只听两声清脆的击掌声。 下一刻,有他贴身的秘卫跳了出来,也不用他吩咐。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药碗,就朝薄荷走去。 此时此刻,薄荷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她绝望的看着谢钦。 根本不敢相信,她的主子爷有朝一日会这么对她。 竟然一点儿都不顾念她的老子娘在庄子干了这么多年。 秘卫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她跟前,直接捏开她的下巴,然后以一种特别刁钻的角度将药碗倾斜,往她嘴里灌去。 一大碗药,最后,一滴不洒的灌了进去。 秘卫完事后继续隐身。 孟邑谌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开,出去时。吩咐属下,“将薄荷和她全家,送去西北庄子为奴。” “是,爷!”有人答应,接着便是轻快的脚步声渐远。 薄荷肚子已经疼了起来,但是她还是没有错过谢钦的那句吩咐。 她竟连累了全家! 全家啊! 兢兢业业、一心为主的老子、娘努力了这么多您,所有劳碌就这么毁于一旦。 “啊……”突然间,她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昏迷前一刻,她想,如果知道挑拨离间的结局会是这样,那么她就算看着陆如意成了主子爷的眼珠子,那她也不敢那夫人做筏子。向讨伐陆如意。 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 她昏迷后,立刻有人提着她见她扔去柴房,让后将厅里的所有布置全部换了一遍。 陆如意对于事情的后续没什么了解,她只知道,整个别院的下人都被清理了一遍。 有许多她以前见过的下人,现在都不见了。 转眼间,她已经在别院里住了一个月。 听谢钦说,外面还是没有孟邑谌的消息。 陆如意想带着孩子离开别院,但是辞行前一晚,孩子却突然起了热。 这样,行程自然是不成。 谢钦请了扁大夫来为狗蛋儿诊治。 扁大夫脸上表情有些莫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如意整备孩子的病弄得心急火燎。根本没心思考虑别的,只急着问,“扁叔,怎么样,狗蛋儿不会有事吧?” “……没事。”扁大夫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淡淡的看了陆如意一眼,叹息道,“以后照顾孩子还是要精心点儿,孩子小,很多事情最好都不要假手于人,希望你能听得进去。” “知道了,我都知道了!”陆如意点头如捣蒜,一脸的认真。 她这样,扁大夫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留下一瓶他自己的制作的药蜜饯,道,“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用的是最娇嫩的三月桃花瓣,甜丝丝的,孩子若是被药苦到了,可以给他含上半片。” “嗯,谢谢扁叔。”陆如意恭敬的道谢。 扁大夫临走前,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没忍住,问她。“后悔吗?”救了一条被冰封的毒蛇,但是转眼间,毒蛇醒来,却要咬死她。 陆如意心里自然是后悔的,但是没办法,事情已经做了,人已经救了,就是后悔也是没用,她只能咬着牙道,“不后悔,一点儿都不后悔。” 扁大夫闻言,嗤笑了一声。“你就嘴硬吧!” 话落,却半晌没动脚,停了会儿,又问,“若是现在有一种药,能让她睡上几个月,你愿意用吗?” 这个她,自然是太皇太妃。 陆如意想了片刻,慎重道,“愿意。” 扁大夫得了这个准信,没有再问别的,直接转身离开。 陆如意目送他走远。忍不住抿紧了嘴。 总觉得,扁大夫想告诉她的事情不止这一桩,可别的,她又一时反应不过来。 难道真的一孕傻三年? 陆如意敲了下自己的头,皱起眉来。 中午的时候,谢钦来寻她。 带了许多给狗蛋儿的小礼物,还问起孩子的病。 陆如意照实说了。 谢钦安慰她,“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也好,等孩子养好了,外面也风平浪静了再出去。” “嗯。”陆如意吗,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接着,谢钦提出想陪她一起用午膳,陆如意听了,毫不犹豫的拒绝。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答应过扁大夫,要亲力亲为的照顾小狗蛋儿的。 谢钦被拒绝了,也舍不得走,他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留了下来,亲眼看着陆如意帮孩子做这做那,一刻都不闲下来。 眼看着孩子终于被哄得喝了药,而她头上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心疼极了,不由相劝,“让下人来做吧。你歇会儿。” 陆如意摇头,无奈的笑,“下人哪有自己照顾的精心,之前,要不是我躲懒,狗蛋儿也不会突然发热。”说着,她眼眶又是一红。 偏尽管如此还不肯放开孩子,一直抱着他摇啊摇。 谢钦听她这么说,心里又是一阵不是滋味,半晌才说了句,“你真的是个好娘亲。” 陆如意摇了摇头,没再解释。 一直到谢钦有事离开。她才将孩子哄得睡着。 确定他是真的睡熟后,她起了身,去外面小厨房亲自替孩子准备晚上的膳食。 结果刚一出正房,廊下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一个白衣婢女,手里握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她刺来。 那婢女瞄准的自然是陆如意的心脏。 她的速度已经提到最快。 但是她没想到,陆如意并非普通女子,她是在武馆里混过几年的,所以,即便在她看来是必死的局,但是到了陆如意这,却还是被堪堪避过要害,只伤了左胳膊。 真实的痛感来临。陆如意左胳膊立刻使不上劲。她只有右胳膊能动,也就全凭这一条胳膊,她在瞬息之间,迅速的完成了撞击、躲到,劈翻三项。 右脚踩在婢女胸口,看着她,满头大汗、声音冰冷的质问,“老实交代,谁让你来刺杀我的?” 话落,那婢女还没有开口,院子里伺候的其他人汹涌的围了过来。代替陆如意制住了那婢女。 跟着,有好事爱表现的。直接甩了那婢女两巴掌,骂骂咧咧道,“刘灵儿,薄荷是老爷处置的,你有不满去找老爷便是,欺负陆小姐算什么!” “就是,陆小姐是无辜的!” “陆小姐孩子都有了,跟老爷肯定不是那种关系!” …… 此起彼伏,竟然都是向着陆如意的。 陆如意也是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吵嚷声中了解到,这个行刺她的婢女叫做刘灵儿,是薄荷的老乡,也是她最好的姐妹,更有甚者,刘灵儿的命还是薄荷救的。而薄荷却因为她被谢钦灌了绝子汤,不但活生生被打了孩子,还被遣送去西北庄子为奴。 这也就不怪,这个刘灵儿竟然会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来刺杀她。 说白了,就是替薄荷报仇的。 陆如意搞清楚事情始末,有些无奈着皱起眉头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个刘灵儿真是太冲动了。 姐妹情深也不是这么个情深法。 她抱着自己流血的胳膊,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先将她关起来,我要亲自处置她。” “是,陆小姐。”下人们应了一声,推搡着刘灵儿往外走去。 陆如意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回去上药。 等谢钦忙完自己的事,几乎第一时间,得知陆如意受伤一事。 二话不说,拔腿就朝梧桐苑走去。 他到的时候,婢女已经给陆如意上好了药。 陆如意看他掀起帘子进来,朝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像是在表明自己没事。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怎么样,还疼不疼?” 陆如意摇头,她并没有在一个不熟的男子面前撒娇抱怨的习惯。 扬着苦笑,向他道,“答应我,不要跟那个孩子计较好不好?” “为什么?”谢钦不明白,她差点儿就死在刘灵儿的手上,为什么还要维护她。 陆如意也不指望他能明白,只挑了一个他最能信服的理由,道,“狗蛋儿现在还病着,我希望能宽宏为怀,就算是给他积德了。” 这个理由,谢钦没办法拒绝,只能答应,“那就饶她一命,但是活罪难逃,就让她跟着薄荷一家一起去西北如何?”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只要不杀生,其他大官人做主就好。” 只是,她这一受伤,不但行程得继续耽搁,就是亲自为狗蛋儿准备膳食,都做不到了。只能求助谢钦,希望他能找一个靠谱的厨娘,再不要发生刘灵儿这种事。 再说谢钦,出了刘灵儿这事,他的心里本来就是愧疚的。现下,听她这么哀求,心里更不是滋味,半晌才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找个靠谱的厨娘。” 这话说完,隔日,梧桐苑里果然新进了一位厨娘。 许是谢钦的保证生了效,之后狗蛋儿的病好的快了很多,也没有复发的迹象。 陆如意手臂上的伤却好的极慢。 一直过去半个月,伤口才堪堪结痂。 结痂后,陆如意再次提出告辞。 谢钦自知拦不住她。而且此时,太皇太妃已经昏睡。给她派了几个秘卫,就放她离开别院了。 出了别院,她突然发现自己是迷茫的。 带着孩子,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孟邑谌。 想了很久,才勉强想出一个可行的法子。 那就是庄子冰窖里的密室。孟邑谌曾经告诉过她,那密室里可是藏着他外族荀家的旧部。 若是能联系上他们,那么找到孟邑谌的胜算就更大了。 这般想着,她带着秘卫,毫不犹豫的往庄子赶去。 到了庄子后,她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用孟邑谌教她的法子联系了初九。 所幸,初九还在庄子里。 两人在外面相见,初九看和陆如意和她怀里的孩子,一下子红了眼眶,喃喃道,“这位……就是小主子?” 陆如意点了点头,跟着又问,“王爷还没有找到吗?” 提起孟邑谌,初九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失落道,“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但就是没有王爷的踪迹。” “那会不会出城了?” “已经让暗卫去查了!” “那你们,有没有联系荀家旧部?”陆如意又问。 初九黯然。“荀家旧部只认信物,王爷失踪的太突然,根本没来记得将信物交给属下。” “是什么信物?”陆如意有些好奇。 初九道,“是一枚羊脂玉佩。” “这块吗?”陆如意从怀中取出一块光泽温润的玉佩,拿给初九看。 初九见了,不由瞪大眼睛,“这玉佩,怎么会在夫人这里?” 陆如意淡淡一笑,“是我怀孕后,王爷给我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有了玉佩,卑职还不知道该怎么联系荀家旧部。” “通过密室。”陆如意一字一句道。 初九皱眉,“密室,什么密室?” “就是庄子冰窖里的那个密室!”陆如意严肃道。 初九一脸懵逼,“……” 陆如意叹了口气,“你先带我去冰窖吧,到了密室里,我们再摸索。” “嗯。”初九点了点头,略顿,又说,“等晚上再去,现在庄子里有一半都是太皇太妃的人,太皇太妃人虽然昏迷了,但她下的诏令却支配着许多人,贸然进去,只怕会很危险。” 陆如意点头,“我也是顾虑到这点,这才没有贸然进去。” “夫人考虑的很周全。”初九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然后便再无二话。 陆如意抱着孩子久了,手臂有些困。 初九见她额上冒出汗来,试探着提议,“庄子进不去,不如卑职带夫人去琉璃阁用膳,歇会儿?” “也好。”陆如意没有拒绝。 一行人直接去了琉璃阁。 但是到了后,却发现琉璃阁是有客人的,而且已经满座。 透过琉璃门看去,陆如意惊讶的发现,坐在里面的竟然是崔兰屿、祈心,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一个病歪歪的中年女人。 初九眼力比她还好,发现不对,立刻将她拉到一边。 陆如意躲在山石背后,小声问初九,“你认识里面的人?” 初九同样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坐在里面的中年男子是太师崔玉坤。” 太师?那不是崔兰屿的父亲? 陆如意一时惊讶,不明白崔兰屿为什么会带着祈心去见崔玉坤。 更不明白,他和宋敏月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那那个女的呢?”顺了好久的气儿,他才注意到,旁边那个病歪歪的陌生女人。 初九沉静半天,道,“应该崔太师的红颜知己。” 他也是透过琉璃阁里崔玉坤对那个女人无限的照顾和温柔似水的眼神猜出来的。 陆如意点了点头,心中更加狐疑。 就关系来看,他们很像是小辈拜见长辈。 但从几人交谈的表情态度来看,又实在不想。 全程似乎以崔玉坤和祈心为主。 难道,他们两人才是今天的主角,而崔兰屿只是陪跑的? 这般想着,她心里的气终于又顺了些。 但是同时,对那几人之间的关系去更加好奇。 正暗自琢磨着。 她怀里的狗蛋儿好像是饿了,还是怎么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声音有些嘹亮。 不但惊动了钓鱼的渔夫,甚至就连琉璃阁里,也听到些许动静,崔兰屿都站了起来。 正文 076 祈心求和,关于孟邑谌的消息 陆如意打量着琉璃阁里的动静,心里一慌,下意识去捂狗蛋儿的嘴,但狗蛋儿却哭的更厉害。颇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崔兰屿推开琉璃阁的门,朝这边走来。 初九不敢耽搁,给了陆如意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运起轻功,单手掐着她的腰带她离开。 孩子的哭声渐远,崔兰屿只看到一抹残影。皱了皱眉,又回了琉璃阁。 崔玉坤见他进来,率先开口询问,“兰屿,外面是谁?” 崔兰屿笑了笑,随意道,“渔夫的儿媳妇抱着刚出生的小孙子来找渔夫,现在已经走了。” “嗯。”崔玉坤素来最在乎崔兰屿这个嫡子,听他这么说,一点儿怀疑的意思都没有。 他看着崔兰屿还要再交代些什么,忽然间,他身边的女人剧烈的咳起来。一声一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崔玉坤帮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祈心也递了帕子过去,殷勤的帮她擦嘴。 只有崔兰屿,冷眼旁观,似乎还有几分不耐烦。 咳了很久,中年女人才停下来。 崔玉坤口中喊着“芸娘”,问她还撑不撑得住。 芸娘摇了摇头,“玉坤,我实在没精神,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崔玉坤二话不说,扫了崔兰屿和祈心一眼,扶起芸娘就往外走。 崔兰屿目送两个长辈离开,淡淡看了祈心一眼,也提出告辞。 祈心轻叹一口气,“兰屿,你走吧,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崔兰屿听她说的决绝,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有后悔。又抱歉,但是唯独没有的,是从前他看她那种热切的迷恋。 “再会。”他轻轻的说了一声,起身离开。 祈心在他走后,莫名叹了口气,倒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等银鲟鱼汤做好后,打包了,才拎着食盒离开。 外面,初九带陆如意停在附近一片灌木丛中,陆如意好声好气哄了孩子许久,也止住他的哭声。 跟着,有太师府标志的马车离开。 陆如意也不知为何。看着那马车就有一种跟上去的冲动。 她利落的吩咐初九,“我在这里候着,你跟上那辆马车,看看董玉坤身边的那个中年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夫人,这怕是不妥!”初九担心陆如意的安全,不太同意。 陆如意却执拗的很,再次催促,“你快去,我总觉得那个女人不简单。你今日不跟上去,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说完,她严肃的看了初九一眼。 初九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答应下来,一闪身,不动声色的往前追去。 陆如意目送初九和太师府的马车离开。 她犹豫了片刻,又朝琉璃阁的方向走去。 到那里时,祈心正在往出走,而且只有她一个人。 陆如意皱着眉朝她走去,喊了声“祈心”。 祈心手里提着食盒,见陆如意并不躲避她,反而大大方方的迎上来,唇角顿时一弯,屈身行了一礼,柔和道,“姐姐。” “方便聊几句吗?”陆如意看向琉璃阁的方向,淡声询问。 祈心笑了笑。“如萋听姐姐的。” 如萋…… 陆如意听到这个名字,自然了然,她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如此,倒没什么好说的。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倒是没有再动,嘴角还有几分笑意,“在陆府住的怎么样,爹爹对你可还好?” “一切都好!”祈心一字一顿的说,言简意赅,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陆如意笑了起来,“那便好,从前是爹爹对不起你,我这个姐姐也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以后……不会了。” “如萋相信姐姐。”祈心点头称是。见陆如意没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她也不提。 两人就这么站在风口互相望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过去好一会儿,祈心才像刚注意到陆如意怀中的孩子,笑言,“这是姐姐和摄政王的孩子?” “嗯。”陆如意点头,顿了顿,又道,“你和褚良的孩子怎么样了?” 祈心听到褚良的名字,有片刻的不自在,低着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哽咽道,“姐姐还是怪我罢……” 陆如意哪里有怪她的意思。她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叹了口气,摇头道,“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这么多年在外面也吃够了苦头,现在能回家来,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话落,停了会儿,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以前怎么样,我现在不想再提,祈心,我只说一句,从现在起,只要你拿我当你的亲姐姐,那我也拿你当亲妹妹,我疼你、照顾你、补偿你,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或者,你也可以继续两面三刀,朝我耍阴谋,只是那样,我也不会顾念我们之间的亲缘。” “总之,选择权在你……你好好想,慢慢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答复。” “姐姐……”祈心抬起巴掌大的清瘦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说起来,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么暖心的话了。 在她眼里,不止陆家,就是整个天下,也没一个好人。 他们都负了她。 孟邑谌、褚良、崔兰屿……以及那许多在阿朱府时对她有好感的男子,他们是爱慕她,爱慕到什么都不要,只愿跟她同生共死,但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这么多年,她没有选择一个人,并非她清高,冷情。而是她已经不懂得爱人。她是一个没有受到过亲情滋养的人,从小到大。学到最多的就是心计、手段和魅-惑。 她心里有恨,有谜团,有困住她无法落地生根的怨恨。 过往那么多年,她就像是一片漂浮在水面的萍草,又像是没有脚的鸟儿,一旦停下,就是死。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停下。不管是面对褚良,还是崔兰屿,她的心里就只是算计,只有利用。 可是此时此刻面对陆如意,她第一次有了停下的欲-望。 面前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她是她的姐姐。 从前,被她伤害了那么多次。到现在仍然肯以真心待她的姐姐。 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她的心,是愿意接纳她的。 “我说了,你现在不用回答,你可以慢慢的思考,深思熟虑,不要冲动。”陆如意见她眼中含泪,似有什么隐情,但是又迟迟不说,忍不住再次提醒了她一句。 她这一提醒,祈心也冷静下来。 毕竟现在陆家剩下的不止一个陆如意,还有陆正兴。 陆如意没有真正伤害过她,她愿意向她释放善意,但是陆正兴就不同了。 他为了治好自己身上的蛊毒。是真的想要害死她。 这样的父亲,她现在就算是认了,也没想着要好好过日子。 回到陆府,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报仇罢了。 这般想着,她缓缓弯唇,朝陆如意一笑,“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如萋发誓,往后绝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但是陆正兴,那就怪不得他了。 祈心浅浅的笑着,在外人看来明明是善良温和,但是看在陆如意的眼中,却是出奇的渗人。可怕。 “祈心!”她忍着哆嗦,耐着性子看了她一眼,劝道。“你心里还有恨,对吗?” 祈心抿了抿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欠了欠身,“天气太冷了,姐姐若是有兴趣,和我一起上车,回陆府再说,如何?” “我不回去。”听到她的提议,她好不客气的拒绝。 跟着,又叹了口气,看着她道,“反正我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也不介意说的更明白一些,祈心,你以前没有认亲,我也不知道你是我的亲妹妹,你在外面怎么样,做什么我不怪你,可你现在认了陆家这门亲,有了家人,就应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别再钻牛角尖,想那些有的没的。更不要想着再做什么坏事,我不喜欢那样的你,或者说,你要真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肯定是要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 “如萋都知道了。”祈心低眉顺眼,像是听明白了陆如意的话,又像是没有听进去。屈身又拜了一下,便匆匆离开。 陆如意目送她远去,看着她上了车,正要抱着孩子去琉璃阁暖暖,祈心的马车却没有走,很快,她的婢女从车上跳了下来。朝她跑来,到她跟前后,递给她一只布包,“这里面是一件狐皮披风,二小姐让给您的。”说着,往陆如意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陆如意笑了笑,带着包袱去了琉璃阁。 琉璃阁的掌柜的是认识她的,见她进来,立刻笑呵呵的来打招呼,问她要吃点儿什么。 陆如意随意点了几个菜,然后拐弯抹角提起董玉坤几人,有意向掌柜的打听那个中年女人的消息。 掌柜的眼光毒辣。陆如意一开口他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也不跟她客气,直接道,“夫人不必再问,主顾的信息身份小的是不会透露给外人的。” “真的一点儿不能透露?”陆如意笑眯眯的,有几分讨好意味。 掌柜的摇头。 陆如意皱起眉,“看在孟邑谌的面子上也不行?” “不行!”掌柜的很坚定。 陆如意想了想,又问,“那谢钦呢,他的面子够不?” 听到谢钦的名字,掌柜的犹豫了片刻,然后老实道,“谢大官人的面子是够了,但是问题是,您和谢大人有什么关系,小的凭什么看在大官人的面子上就要对您网开一面。”说完,好整以暇的看着陆如意。 陆如意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清楚一直隐藏在附近的谢家秘卫。 谢家秘卫一冒头,掌柜的瞬间明了陆如意在谢钦眼里的地位。 当即松了口,道,“那个中年女人名唤祈芸娘,是崔太师的红颜知己,也是他的命根子。” “这话到底怎么说?” “咱云朝这位崔太师并非正统的士族出身,而是出自农家,三十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穷书生,当时家里实在穷的厉害。正逢赶考之际,家中母亲又得了重病,他便自己做主找了户只有独生女儿的商家入赘,那商家的女儿就是祈芸娘。 后来,在祈芸娘和她爹爹妈妈的照顾支持下,他母亲的病被治好,他又有了银子进京赶考。自然,凭他的才华,一举便拿下来状元。 同时也被福安郡主看中,郡主的父亲淮安王死在了战场上,母亲淮安王妃又自杀殉情,她从小长在玉妃身边,且十分受天政帝宠爱。自然是骄纵异常,看中了就一定要得到。 没办法,天政帝为了满足她,只好让崔太师停妻再娶妻,那祈芸娘父母只是商户,自然大不过帝王圣旨,心中纵然万种不甘,但还是只能领旨谢恩,将女儿领回家中去。 崔太师虽然取了福安郡主,但是对郡主却没有半点心意,夫妻两人经常吵架,偶尔还会打起来,福安郡主爱极崔太师。自然不肯伤害崔太师,于是每次受伤之后,就变本加厉的去欺负远在苏州的祈芸娘一家。 这事,崔太师后来才知道的,他晓得后,立刻和郡主大吵一架,并且派了自己的心腹去接祈芸娘一家进京,要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省的那一家大小被欺负。但是没想到,他还是去迟了一步,等他倒是,祈芸娘的爹娘已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只有祈芸娘福大命大。被忠仆从火场里救了出来,上京去了…… 自然,祈芸娘到了京城,立刻又被福安郡主追杀,福安郡主派出去的人,将她活生生的打残,然后趁着雨夜随便扔到了一个小巷子,想让她等死。 可是没想到,祈芸娘却命不该绝,竟然靠着一股子不平之气,愣是等到了崔太师来救人。 再之后,她便成了崔太师的命根子,而福安郡主,则越来越面目可憎,到了最后,就连皇上都看不下去,这才将她接回宫里,软禁起来。” 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 陆如意唏嘘的很,没想到崔太师和那个中年女子只见竟然有这么一段故事!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惆怅着,初九推开门走了进来,对陆如意拱手,道自己已经查明真相。 陆如意闻言,冲掌柜的笑笑,“谢谢您的款待,我也该走了。”说完,边站起身往外走去。 出了琉璃阁,陆如意让初九将崔太师和那个女人的事再讲一遍。 初九点了下头,便开口说道起来。 具体故事,和掌柜的说的差不多,但是其中却多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祈芸娘被丢的巷子和陆府只能几步之遥,而且据一个目击者所见,祈芸娘当时是相求陆正兴救命的,但是陆正兴却没有下车,而是让人从那个女人腿上碾了过去。 陆如意听完,又一次对陆正兴有了新的认识。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便宜爹。 但是根据祈芸娘的这个姓,和祈心的名字,以及崔太师和祈心之间的热络,她大概猜得出,这么多年收养祈心的人应该是崔太师,将她送去阿朱府的人也应该是崔太师。 想到这些,她突然迫不及待的想再见谢钦一面,向他问清楚一些事情。 这般想着,他看了看天色,觉得左右还有半天时间,干脆又带着人回了一趟春申巷。 到的时候,谢钦却已经不在春申巷。 陆如意有些失望,正要转身离开,方如云突然出现在前院,看见某道陌生而窈窕的影子,她温和的喊了一声“陆小姐!” 陆如意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子玲珑,满头珠翠,却娴静温良的女子看着她。 那女子一手托着后腰,一手放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俨然已经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 “夫人,那是谢夫人。”有下人给她介绍。 陆如意不好意思的躬身,“谢夫人!” 方如云走上前来,有些熟稔的拉住她的手,笑问,“陆小姐是来找夫君的吗?” 这问题,陆如意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着人家正室夫人的面,她怎么好意思说她是来找人家相公的。当即摇头。找了个借口,“早上走的太急,落下一块玉佩。”说着,从方如云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急匆匆的往她住的梧桐苑走去。 这副模样,看在方如云的眼里却是心虚。 她苦涩的一笑,停了片刻,吩咐守在一旁的管家,“快飞鸽传书给相公,就说陆小姐回来找他了。” “是,夫人。”管家答应了一声,连忙退下去。 如此,等陆如意拿了所谓的玉佩准备离开时。正好和谢钦碰上。 谢钦看见她欲走,立刻拦住,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问她,“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事情找我?” “……”陆如意当着方如云的面根本说不出来。 谢钦也有这个顾虑,抬头看了方如云一眼,方如云立刻主动退下。 陆如意这才道,“是有事情要问你。” “去书房说吧。”谢钦主动提议,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第三个人听到陆如意跟他说的话。 陆如意点了点头,跟着他往书房走去。 书房中,茶水很快端了上来,陆如意喝了一口,又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能不能再仔细跟我说说阿朱府?”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谢钦随意的问。 陆如意却紧张起来,她不愿说出崔太师的私事,更不愿再提及祈心,只得道,“就是突然想知道。” “是吗?”谢钦笑了起来,意味有些不明。 陆如意看着,却不由自主的脸热,继而开窍,掌柜的和秘卫明显都是他的人,她今日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以后该知道的还是能知道。瞒着也没什么意义。 这般想着,她再次开口,言简意赅的将崔太师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谢钦听她一五一十的交代完,这才肯替她解惑,道,“阿朱府里的姑娘其实应该分为两种,一种是真正出卖自己的,专门供达官贵人享乐,这种女人外表看起来高贵典雅,但实际上却比谁都下作,还有一种是京城权贵家准备送人做妾的庶女,那些女子主要学习的是魅、惑本领,他们在阿朱府里是真的高贵,就连客人也不敢轻易碰她们,或是欺负她们。” “你的妹妹很明显是属于后者,一看就知道是背后有人,而那个人,应该就是崔太师。” “果然。”陆如意点了点头。 心中疑团终于揭开,因为陆正兴对祈芸娘见死不救,所以崔太师拐了陆正兴的女儿给祈芸娘做女儿、端茶倒水、当牛做马,还被推进了阿朱府那个火坑。 一切,还是陆正兴惹得祸。 忽然之间,陆如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个父亲。 谢钦手下情报网繁杂,尤其是关于陆如意的,几乎每一条他都倒背如流。 此时此刻,见她为难,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实在不愿意看见她这幅表情,他想了想,心中明明不情愿,但还是开口,决定卖给她一个人情。 “你想知道孟邑谌的下落吗?” “他在那里?”几乎下意识的,陆如意瞪大眼睛,激动的询问。 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的焦急。 谢钦看了,不禁吃味,许久没说话,再开口,却是叹气条件,“我将消息说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陆如意直接问。 谢钦道,“你陪我好好的玩几天?” 他特意吃重这个玩儿字。 陆如意的思想一下子邪恶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想的美,谢钦,我拿你当朋友,你竟然对我有这种龌龊的思想。” 如谢钦所料,她果然不同意,没办法,他只能摆正脸色,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好好陪我两天,吃吃饭,喝喝茶就行……这两天,我争取再细查一番,看有没有更多的消息。” “真的吗?”陆如意有些不相信。 他的要求会这么简单。 谢钦见她一副如临大敌、不可置信的模样,忍不住轻笑,“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 正文 077 孩子命悬一线 他可不就是这种趁火打劫的人!陆如意始终记得两人初次相遇时的情景,冷哼一声,不说话,但是态度却再明显不过。 谢钦估计也想到两人间一些不愉快的过往,不自在的抿紧了唇,道,“算我错了,实话说吧,孟邑谌的行踪我是查到了一些,但并不具体。” “然后呢?”陆如意眯着眼看他,等他将话说清楚。 谢钦沉顿片刻,整理了下心思,才看着她,严肃道,“李记馄饨店并非普通的馄饨店,而是羌国前太子姜肃的家臣荣氏一家所开,荣氏痛恨孟邑谌当年斩杀姜肃,多年来一直潜伏在云朝京城,就等着替姜肃复仇。此番,能和孟邑谌对上,也是巧合……但他们很快就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在你被送走后,孟邑谌被不知何故竟然被他们掣肘,连夜带出京城,往羌国而去……秘卫回禀,他们走的是水路,两个月前,曾从漯河经过……” 漯河,陆如意直接抓重点,思索了下这个地名,确定这的确是通往羌国的必经之路。 “我要去羌国!”陆如意抬头看着谢钦,一字一顿的说着,眼睛里,陡然冒出一簇火苗,炙热而执拗。 谢钦皱起眉,“羌国远在千里,你一个女子……”言下之意,便是不认可。顿了顿,又说,“这事交给我罢,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将孟邑谌完整无缺的带回来给你。” “我要亲自去!”陆如意执着的看着她。认真强调。却并没有说,相不相信他。 毕竟在她看来,他和孟邑谌可是情敌! 情敌之间,见了面不凶猛厮杀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互帮互助,救人水火。 “你还是不信我。”谢钦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失望,“如意,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这跟信不信没有关系。”陆如意一本正经的狡辩,语重心长的解释,“他是因为我才受制于人的,又是我孩子的爹,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亲自去救他。谢钦,你该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假手于人的!” “可你是女子。”这个时代,是女子就是最大的错,连家门都不能出,何况还要奔波上千里。 陆如意摇头,“我打算女扮男装。” “那孩子呢?” “孩子……”陆如意犹豫起来,狗蛋儿的确是个问题。 毕竟他还那么小,又是早产儿,若是照顾不周,很有可能挺不过来。 她在京城的至交又不多,能托付的更是寥寥无几。 “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孩子吧,狗蛋儿离不开你,你也不放心将他交给别人。对吧?”谢钦循循善诱,自私的想用孩子绊住陆如意。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是有片刻的犹豫的,毕竟那是跟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她的孩子啊!他那么小,那么弱,每次哭起来她的心都会软成一片,别说将他交给别的人了,就是一天见不到他,她的心里都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 能留下来,陪着他,当然是最好的。 可是孟邑谌呢,他对她那么好,恨不能时时刻刻将她捧在掌心里,就连他的失踪,也是拜她所赐。如果不是她非要拉着他去吃李记馄饨,如果不是顾念着她,那他肯定能想办法脱身的。 陆如意脑子里就像是有两个小人在大家,眉头紧紧的皱着,心口疼的近乎窒息。 谢钦目睹她这撕心裂肺的痛,却没有安慰,而是等着她做决定,暗暗期盼着她能留下来。就算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如意心口疼的更厉害,几乎支撑不住,要晕过去。 谢钦还是没有开口。 不只有过去多久。陆如意突然叹了口气,紧紧抓着自己前襟,终于从这天人交战中逃出来,严肃的看着谢钦,道,“我还是决定要走。” “至于孩子,我会交给初九照顾。” 初九是孟邑谌的心腹,就算是一个男人,她相信他也会将狗蛋儿照顾的很好。 谢钦听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始终不愿相信,到最后一刻,还在试图说服她,“可你说过,得给狗蛋儿喝整整一年的母乳。” “我……”陆如意想到孩子,眼眶突然就红了。 说实话,但凡有点儿办法,她也都不想亲自上阵。 可问题是,别人都没办法。 她现在根本依靠不了任何人。 她只知道,迟一分,孟邑谌的危险就多一分。 “我还是要走!”强忍着满腹的酸涩,她执拗道。略停一会儿,又看着谢钦,说,“你不用劝我,一句都不用劝,我想的已经很清楚了,羌国我是一定要去的!” 谢钦被她这么看着,却还是不想妥协。同样执拗的看着他,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谢钦……”陆如意见他不表态,软软的喊了一声。语气间,已经有了哀求的意味。 谢钦被她这么一唤,只觉丹田处有一股子暖流经过,浑身都熨帖了,但还是没有同意。 “算我求你了。”陆如意又说了一句,眼中已经染上柔柔的水泽,眼神可怜的让人不忍拒绝。 “那我陪你。”很久后,谢钦再开口,说完,长长吸了口气,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你不能去!”陆如意毫不犹豫的拒绝,“孟邑谌不会想看见你的,他一直不喜欢你,你若是去了,我怕他会迁怒于你。” “我不露面,只将你送到,在暗处保护你。”谢钦嗓音干涩,缓缓保证。 语气里委曲求全的意味太浓。 陆如意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真的不用的。”她再次拒绝,甚至不惜亮出自己的王牌,道,“孟邑谌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人的,他的暗卫会保护我。” “既如此,那你被太皇太后为难时,怎么还要靠我的秘卫来救?”谢钦反问她,语气有些讽刺。 陆如意被他问的有些尴尬。 但是关于荀家旧部的事她又不想提及,只能抿着嘴。不说话。 “如意,让我陪你去吧。”谢钦见她不语,再次要求。 陆如意哼了一声,不肯应。 “如意……”谢钦喊她的名字,自有一番缱绻。 陆如意听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突然站起身来,“我该走了。”说完,便去内室抱孩子。 转头时,却发现谢钦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一转身,两人正好对上。 他目光莫测的看着她,“你当真要走,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嗯。”陆如意胡乱的点了下头,抱紧孩子。 谢钦俊秀的面皮上浮起一抹讽刺。昂起下巴,放肆的打量着他,阴鸷道,“你知道吗?如意,上次我放你走,是真的打算从此放开你,把自己对你的心思深埋起来,可没想到,你早上刚走,午后就又回来了,你这般撩拨我,我当时就打定主意,不论如何,这次一定不会再放你走。” “如意。我要留下你,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呆在我的身边。” 说完,他突然出去,去抢她手里的孩子。 陆如意怕两人的争夺会弄上孩子,竟真被他劈手抢了抢了过去。 他将孩子夺过的那一瞬间,立刻将自己蒲扇般的大掌覆上他娇嫩的咽喉,阴冷的笑道,“婴儿的颈子就是细嫩,如意,你说我稍微用点儿力,那颈子会不会就此折断?” “你不能这样!”陆如意听他这般说着,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她绝望的看着他,哀求道。“谢钦,我求你,我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他才刚来到这个世界……” “那你答应我,留下来,留在我身边!”谢钦打蛇随棍上,抱着孩子威胁。 此时此刻,陆如意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满口答应。保证只要他不伤害孩子,她做什么都愿意。 谢钦得了她的保证,这才满意。 但是之后,却并没有将孩子还给陆如意,而是给了他先前请来的奶娘,当着陆如意的面交代,“以后孩子便由你们照顾,除了吃奶时抱来夫人这边,其他时候你们都要好好伺候。要是有半分不妥,小心你们全家人的性命。” “是,大官人!”四个奶娘小心翼翼的应声。 陆如意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谢钦先前请的奶娘根本就没有送走过。 “你是蓄谋已久?”她愤怒的看向他,含了泪的水眸里全是控诉。 谢钦没有回答她,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狗蛋儿一眼。 狗蛋儿被他阴狠的目光吓到,当即哭了起来。 陆如意心疼孩子,想扑上去哄他,但是孟邑谌却给了奶娘一个眼色,下一刻孩子立刻被抱走。 陆如意拔腿想追上去,但是胳膊却给谢钦拖住。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俯视着她,道,“你不要妄动心思,孩子是不会再养在你身边的……我也不妨告诉你,什么时候你让我满意了,我才会遣散奶娘们,然后将孩子还给你,允许你带在身边。” “那你要怎么样才会满意!”陆如意愤恨的瞪着他控诉。 谢钦还是笑,眼睛里有狠意,也有无奈,抬手缓缓抚上她幼嫩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道。“自然是你心甘情愿肯与我圆房的那一天。” “你……”陆如意被他无耻的样子恶心到,扬手就要甩他一巴掌。 但是纤细的胳膊却被他伸手拦住。 他的眼神更加狠厉,“你敢打我,就不怕我让狗蛋儿吃苦头?” “你……”陆如意还是恨,但是却不敢动手,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 谢钦低下头,如毒蛇一般冰冷可怕的唇突然碰上她的嘴角,贴着她,缓缓道,“狗蛋儿这个名字也太糙,由我做主,就该做谢戚!” 谢戚! 陆如意瞪眼,凭什么姓谢,又凭什么叫弃! 谢钦。他兼职欺人太甚! “怎么,你不同意?”谢钦冷笑一声,冰冷的唇从嘴角游移到侧脸,又往上蔓延,直到鬓角,厮磨着,继续道,“还是说,你想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他?” “我同意!” 陆如意不敢揣测他还有什么恶毒的主意。毫不犹豫的点头,嘴唇哆嗦着,咬牙切齿道,“我同意,他叫谢戚。” “是休戚与共的戚。”谢钦解释。 陆如意却已经不在乎。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跪在地上。 谢钦上前,单膝蹲下,挑起她的下巴,“就这么不待见我?被我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陆如意眸光低垂,不说话。拳头紧紧的捏着,她发誓,她现在手里要是有一把刀,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刺进他的胸膛。 “你想杀我?”谢钦第一时间看透了她的心思,继而讽刺,“不过凭你的身手,怕是这辈子都不能达成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让婢女进来伺候陆如意沐浴更衣,自己却往外走去。 陆如意哦不知他具体的意思。像只木偶一样,被婢女牵着去了温泉浴室。 沐浴过程,一直有人伺候。 她闭着眼,到一切完毕,才睁开眼。 眼里已经没有泪水。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初九,毕竟他是知道她来了这里的。 夜色渐渐来临。 谢钦没有来过夜。 陆如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在等初九,无比的期盼。 但是等来的,却是一夜的风雨。 次日,谢钦过来用早膳,顺便将一块玉佩和一只手指扔给她,陆如意认得出那玉佩是初九的,那带了疤痕的手指也是初九的。 一时间。眼睛几乎的喷出火来。 她急促的呼吸着,咬紧了齿关。 “如意,没有任何人能带你走!”谢钦漫不经心的说着。 明明只是一句话,但陆如意却感受到了那话里的实质,她真个人如同被一条毒蛇缠上。又恶心,又恐惧,又绝望。 早膳自然也是吃不下去。 谢钦瞧着,也不生气,只是吩咐她身边的婢女,“告诉奶娘,夫人今天吃得少,免得她亏了身体,公子今日就不必抱过来了。” “是,大官人!”婢女得令。立刻出去传话,一眼都不看陆如意, 陆如意只觉一阵寒冷,抬头,却已经换上哀求的表情,语气也不由自主的软了,“谢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我……我不能没有狗、不能没有阿戚,算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如意,求人是要拿出诚意的,你这样口头哀求,我并不感兴趣。” “诚意?那你想要什么?”陆如意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焦急的问。 谢钦半天却没开口。有些宠你、又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如同看自己家里养的笨兔子。 陆如意知道,他这是是不想说了,他想让自己领会。 可她能给他什么呢? 陆如意攥紧了拳头。 良久后,才再次抬头,看着他小声道,“我给你做顿饭吧,我的厨艺很好。” 她的厨艺,谢钦也是见识过的。 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之后,奶娘果然没有再来。 陆如意整整半天都是心不在焉的,到了午膳前一个时辰,她想着要讨好谢钦,才去了小厨房,小厨房里可能知道她要过来,蔬菜肉类都很齐全,火也已经捅开了。 陆如意虽然看了看,决定做个简单的四菜一汤。 菜是两荤两素,汤是黄豆蹄髈汤。 很快,小院里飘出饭食的香味。 菜上桌时,谢钦也过来了。 但是当看到桌上的菜式时,却是一脸的讽刺,“如意……”他轻轻的喊了她一声,几乎齿冷的问,“难道你不知道,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辣椒吗?” 他话落,陆如意看着桌上的小炒肉、水煮鱼,青椒香菇。一时慌乱,连忙道,“那我再去做?” “不必了!”谢钦冷声拒绝,顿了顿,又说,“这般没有心意的饭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第二顿。”说完,转身就走。 陆如意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眼泪哗哗哗的流了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讨好人,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难过的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腿,将头埋了进去。 “孟邑谌……”她心里呼唤着,“你到底在哪里,你要是再不回来,你的儿子,你的女人都被谢钦这个无耻小人抢走了……” 想着,她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却不知,谢钦根本没有走远。 他就隔着一堵墙,面无表情的听他哭着。 接下来,陆如意有还几天没有见到阿戚,当然,也没见到谢钦。 虽然谢钦一直都在别院里。 第五天的时候,奶娘突然慌慌张张的来书房拜见谢钦。说是阿戚发烧了。 谢钦一听,扔下手里的账本就往外走去。 到了阿戚单独住的院子,只见小小的孩子已经烧的满脸通红,哭声也更加细弱。 听起来,像是时时刻刻都能断掉一样。 谢钦也是一阵烦躁,看着扁大夫替孩子把完脉,有几分不悦的问,“怎么样,能治的好吗?” 扁大夫心里是同情陆如意和这个孩子的,便趁机道,“孩子病弱,还是让熟悉的人来照顾吧,我会尽力诊治的,但是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嗯。”谢钦点了点头,想起这个熟悉的人,沉默许久,终究还是松口,吩咐婢女,“去请夫人过来,就说是公子病了。” “是,大官人。”婢女得令离开。 不一会儿,就小跑到了陆如意的梧桐苑。 进去后,跪地禀报,“夫人,大官人让奴婢请您去看小公子。” “小公子怎么了?”陆如意未敢狂喜,已经发现那婢女的模样表情不对,着急慌乱的询问。 婢女不敢隐瞒,照实将小公子的危急说了一遍。 陆如意不敢耽搁,脸披风都不穿,起了身把腿就往阿戚的院子走去。 此时,外面正下着小雨。 她一路狂奔,到阿戚房里时,身上已经湿了一半。 一进门。就和谢钦对上,谢钦看着她湿了的衣裳,不由皱眉,“怎么出来也不打伞,下人是怎么伺候的!” “阿戚怎么样了?”陆如意没有心思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问起阿沁的病情。 谢钦不敢隐瞒,却也不敢说,只是沉默着。 陆如意提心吊胆的更厉害,也懒得理他,直接往里走去。 屋子里,有些燥热。 陆如意一转过屏风,就看到小床上阿戚烧红的脸,嘴里还喃喃哼哼着。 陆如意几乎是扑过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那份灼烫,激动道,“阿戚,阿戚,娘亲来了……” 阿戚听到她的声音,用了半天力气,都没睁开眼睛。 扁大夫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母子这幅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喊了声“如意” 陆如意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别的人,慢慢转过头,看扁大夫。 然后放开阿戚,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扁大夫,你救救我的孩子,我求你救救他,你的医术这么好,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求你了,扁大夫!” “如意,你别这样!”扁大夫看她这样子,眼眶也是一红,尽力安定到,“医者父母心,就是你不求,我也会尽力医治他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孩子终究是太小,药根本喝不下去,用酒和冰块降温又怕冻伤他,到时候染了寒极更是麻烦,如意……我只能说,我会尽量想办法,但是具体能否救好,我也不确定……” “我……我求您了!”此时此刻,陆如意已经没有理智,只知道哀求。 扁大夫还是那句话,他会尽力。 陆如意始终得不到准信,眼泪越流越厉害,都快流干了。 之后,扁大夫出去熬药,她就抓着阿戚的手,陪着他,每过一会儿就给他换一下毛巾,帮他擦擦汗。 如此守了两个时辰,扁大夫才将药煮好,端过来,吹凉后,却如他所说,孩子根本咽不下去。 “阿戚,阿沁你喝一点儿啊!”陆如意急的满脸都是泪水,不停的哀求。 但是两个多月的孩子能懂什么呢,他什么也不懂,只是无力的躺在那里,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虾子。 越看越可怜。 陆如意急的、心疼的,心都快碎了。 正文 078 见到孟邑谌 偏偏她又无能为力,初为人母,她对孩子的照顾也还在学习摸索中。遇到这种危急的情况,除了哭,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关键时候,还是扁大夫拉起了她,将药碗递给她,“你喝!” “什么意思?”陆如意一脸震惊的看着扁大夫,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扁大夫也知情势危急,语速急迫道,“你喝下去,加重药量,将药汁转化成奶水,再喂给小公子。” “知道了。”陆如意用力的点头,结果药碗,一饮而尽。 喝完后,扁大夫又让药童送了一碗药过来,陆如意顾不得烫,再次一饮而尽。 整整灌了三碗,又过了一段时间,确定药效吸收的差不多了,扁大夫才将阿戚抱给她。自己掩上门出去了。 陆如意抱着孩子,用最快的速度解开衣襟,喂起阿戚来。 奈何阿戚病着,根本没有力气去砸巴自己的口粮,陆如意费了好大力气,用了很多办法,才给他喂了个半饱。 喝完奶,阿戚没哭几声,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陆如意看他睡着,还是没有离开,一直守着他,时不时帮他换块凉帕子。 如此,一直过了有大半天,阿戚身上的热度才慢慢褪去。 扁大夫看过后,总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冲陆如意道,“命总算保住了。” “谢天谢地。”陆如意感激的看了扁大夫一眼,含泪感激的道谢,“谢谢您,扁叔真的谢谢您。” “……”扁大夫皱起眉来,没有接这个茬。他也不好意说,孩子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别的方面,不一定没有问题。 自然,他不说,陆如意是不知道的。 她一直守着孩子。伺候了小半个月,阿戚的身子才恢复正常。 这期间,她的身子越来越清瘦,到最后皮肤都近乎透明。 扁叔看的心疼极了,但是陆如意忙着照顾阿戚,根本不肯仔细调养,只是一直拖着。 阿戚恢复正常后,扁叔以为她终于可以放心调养。但是陆如意却态度坚决的再次提出离开。 谢钦自然是不同意的。 陆如意看着他冷笑,“就凭你对阿戚做的那些事,谢钦,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反正从不从你我们母子都没什么好下场。那我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谢钦,卑鄙无耻冷血如你,就是全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就是让我带着孩子去死,我也不会跟你的!” “如意……”谢钦没想到陆如意会这么说,目光里流露出一抹怅然,还有一丝深重的痛恨,“你就这么想为孟邑谌守贞?” “跟孟邑谌没有关系!”陆如意冷漠的看着谢钦,一字一句道,“只是为了阿戚……以前,不管你怎么伤害设计过我,但是你救了我,我觉得我们之间扯平了,我就愿意原谅你,不心存芥蒂。可阿戚不同,他是我生的,但是却在我之上,任何人伤害他我都无法忍受,更不会原谅……他,是我的底线,而你谢大官人,一次又一次的触碰了我的底线。对你,我现在只有恨,很不得杀了你……”说着。她眼里迸射出强大的恨意。 谢钦被他看的后脊背发冷,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自以为自己能靠着孩子拿捏陆如意,自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孩子弄死,但是却没想到,这在陆如意的眼中早已经是透明化,也是罪不可饶恕的。 “如意……”他舔了舔唇,难得紧张,看着他哀求,“如意,你能不能原谅我这次,就这一次,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用阿戚威胁你,我会对他好的,像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是吗?”陆如意冷笑的更厉害,反问他,“你会将阿戚看成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么以后你的家产会全部交给他继承吗?” “这、这怎么可能!”谢钦目光躲闪起来。他还有正妻,还有嫡子,怎么可能将自己的生意全部给阿戚继承。 “这不就对了。”陆如意嘲笑的看着他,“你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全心全意接受阿戚的,就像你说你喜欢我,但是却不愿意休了你的妻子,让我做正室一样,你的喜欢是狭隘,是自私的,你只顾你自己,但是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我要什么。” “今天我也不妨再告诉你一遍,我陆如意绝不会给人做小,我的孩子也不会寄人篱下,看别人的脸色生活!谢钦,纵然你富贵滔天,权柄在握,可你从不是我陆如意看中的那碟菜。所以,对你,我永远也不会有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说完,她也不管他听明白没有,转身就走,抱着阿戚要离开。 阿戚被裹在襁褓里,瘦瘦小小一团轻便的很。 经过谢钦身边时,她连停都没停。 谢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一时间,竟然也没有阻拦她。 一直到她出别院大门时,他才突然追了上来,看着她,迷惑而又笃定道,“我可以先放你走。但是给你的秘卫我不会收回。”说完,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回了前院。 陆如意能离开已经心满意足,身边跟着几个奸细,也不在乎。 有活就让他们去干,但是饭却是不管的,工资月银也都没有。 出了别院,她第一时间出城去了骊山脚下的庄子。 再用信号联系初九时,他出现的还是那么快。 陆如意下意识的朝他的手看去,却见他的手指并没有少。不由震惊,目瞪口呆道,“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初九抬起自己的手。一脸的茫然。 陆如意稍稍敛了下心思,将在谢钦别院见到的那根指头说了一遍。 初九也皱起眉来,道,“卑职当时也进去找过夫人的,但是谢大官人表示,夫人已经从后门离开了。而后门外春园街上的许多百姓也看见过夫人离开的身影。所以卑职才没有在谢大官人的别院继续纠缠。没想到,到底还是中了别人的计。” “是他太过狡诈。”陆如意没有怪初九的意思。 因为她见识过太多次谢钦的能力。 他想做的事,根本没有做不成的。 初九却没想到陆如意能一点都不责怪他,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头不语。 陆如意见状,摇了摇头,又跟他说起孟邑谌的事,问他这边可有什么头绪。 初九摇头。“王爷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陆如意想了想,开口,“我听谢钦说,王爷曾被人挟持,在漯河一带出没过。” “漯河?”初九皱起眉来,很快领悟到,那是通往羌国都城的必经之地,“王爷是被羌国姜肃的人带走的!”他很快反应过来,肯定的说。 陆如意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我的意思是。想亲自去羌国都城一趟,不管王爷有没有在那里。” “那卑职这就去安排人马!” “先别。”陆如意阻止了他,旧事重提,“今晚我们先去冰窖密室。” “好!”初九对陆如意的提议完全没有异议。 当晚,子时。整个庄子万籁俱寂。 初九带着陆如意飞快的越过围墙,以及一排又一排的房顶,最后停在冰窖外。 冰窖的钥匙初九白天就已经弄到。 两人打开门,钻了进去。很快,守在外面的暗卫又将锁合上。 进了冰窖,温度立刻低了好几度。 陆如意紧紧抱着怀里的襁褓,脚下步子走得飞快,生怕冻着阿戚。 初九走在前面,比陆如意的步子更快,用最快的速度破开冰门,打开通往密室的路。 进了密室,陆如意就像来到自己的地盘。 她支使初九先出煮了一锅粥,待三人都吃饱后,才教他打开秘密通道。 这过程有点儿漫长。 通道打开后,初九没有第一时间带陆如意进去,而是自己先去探路。 约莫两刻钟后,他带着一个大胡子从的秘密通道里走了出来。 大胡子看见陆如意,立刻跪下请安,喊了声“夫人”。 陆如意抬手,示意他先站起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确定这就是荀家旧部的罗将军。 多年来,也是他一直镇守在秘密通道,负责食物供给,以及各方联络。 陆如意用最快的速度将孟邑谌的情况说了一遍,但是向他们寻求帮助。 罗将军听完,想都不想,便点头答应下来,表示愿意亲自跟陆如意走一趟。 陆如意见他是个痛快人,自己也不含糊,三人围在一起,商讨了一个多时辰,将出行的事儿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三人在几十里外的官道上集合。 明面上三人同行,罗将军扮作父亲,初九扮作母亲,陆如意扮作二人的儿子,阿戚扮作家中幼子,但实际上,马车后面却坠了不下一百罗将军手下的精锐。 此后便是一个多月的漫漫赶路。 等到羌国都城时,时间已经到暮春。 众人也都换了薄衫。 羌国的服饰和云朝没有区别,两国人最大的不同在于发型。 云朝人崇尚飘逸俊美,但羌国不是,羌国人不论男女都喜欢扎一头的小辫子。 辫子上还缀着各种玛瑙宝石,越是富贵人家。上面缀着的东西就越精贵。 陆如意在京城前,就很自觉地换了发型,当然,罗将军和初九都换了。 罗将军还好,初九就比较喜感了。 本来胸前揣着两个馒头,脸上涂着胭脂就让他十分难受了,现在扎了满头的小辫子,更是烦躁的很,手里的罗扇扇的就没停过,火气颇大。 陆如意知道他受了委屈,也狠不下心说他,只由着他去了。 偶然还会将阿戚丢给他。自己出去转一圈。 他现在是公子打扮,出门在外方便的很。满城四处游走,就是希望能找到孟邑谌出现过的一点儿线索。 但是遗憾的是,她晃悠了好几天就是没头绪。 这日,她再一次垂头丧气的回到客栈。 一进门,就被罗将军拖了进去,他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后,难掩脸上复杂的表情,看着她和初九,缓缓道,“有王爷的消息了。” “他在哪里?”陆如意第一时间询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罗将军听陆如意问的着急。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犹豫半天才道,“姜斓公主府。” “公主府?”陆如意听到是女人住的地方,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罗将军,你说清楚,王爷他为什么会在姜斓公主府?” “实不相瞒,王爷现在是姜斓公主的驸马。他们四个多月前成的婚。” 四个多月前,陆如意算了下日子,那时候正是阿戚出生。 孟邑谌。他真是好样的! 她一脚踩在鬼门关给他生孩子,他却开开心心的娶新娘子。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陆如意脾气上来,也不说话,甚至忘了自己的初衷,上前两步,从初九怀里夺过孩子,转身就走。 罗将军赶紧拦住她,着急地问,“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陆如意狠狠的说,“回云朝。” “那王爷呢?” “他喜欢做驸马,就做一辈子去!” “可是……”罗将军还想辩解,陆如意却不给他机会。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开门离开。 下楼时,他将台阶踩得咚咚咚咚的响,像是要凭借此发泄自己的怒气。 初九不放心她怀着怒气在羌国都城横冲直撞,赶紧追了上来。 陆如意却不理会他,一出门就进了闹市区,哪里人多,她就抱着孩子往哪儿跑。 很快就将他给甩开了。 甩开后一冷静,又发现自己迷路了。 而与此同时,大街的前方突然吵闹起来。 同时有衙役冲了过来,一边喊着姜斓公主驾到,闲杂人等回避。一遍将行人往两边压。 陆如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就会碰上自己的情敌,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正犹豫着,公主车驾已经越来越近,车驾前方的高头大马上,十分威风的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五官消瘦又深陷着,像孟邑谌,又不太像。 陆如意看的有些发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人潮越来越汹涌。 忽然之间,她后腰不知被谁冲撞了一下。下一刻,整个人竟然冲破衙役的阻拦往大街中间冲去,同时,手中的襁褓脱手而出。 “阿戚!”陆如意惊惧的喊了一声,同时目露哀求的看向马上的孟邑谌。 孟邑谌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在那孩子落地之前,突然飞身下马,稳稳接住,然后还给了陆如意。 陆如意从他手里接过孩子,感激的朝他看去,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的脸不正常的潮红起来,接着用力的咳嗽。他咳得太凶猛,浑身都颤抖起来。 陆如意看他这副模样,心一下子就疼了,刚准备腾出一只手来替他顺下呼吸,结果后面的车驾却停下来,接着,一身斑斓彩衣的姜斓公主从车里走出来,看见陆如意抱着孩子正在路中间和她的驸马两两相望,姿态暧-昧。顿时恼怒起来来,娇叱一声,“刁民,谁准许你离本宫的驸马这么近!” 说着,已经快步向前,走到孟邑谌的跟前,抱着他的胳膊,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温柔道,“玉郎,你怎么样,要不要回马车里,我给你准备了神仙香,你闻闻就好了。” “不必。”孟邑谌好容易止住可口,艰难的摆了摆手,看也没看陆如意一眼,转身就要继续上马。 陆如意看着他消瘦的背影,鼻头一酸,就要落泪。 但是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姜斓公主给打算了,她怒瞪向她,吩咐左右衙役,“这个刁民竟然敢惊本宫的驾,还敢唐突驸马,来人,将他杖毙,他怀里的小崽子也不要放过。” “是,公主!”衙役答应一声,正要将陆如意和他怀里的阿戚拖走。 已经走远的孟邑谌却突然回头,看了陆如意一眼,又看了姜斓公主一眼,平静道,“公主不是想要孩子么,近来还是不要杀生,良善宽容些,多积德。” “唔,那本宫听你的。”姜斓公主说着,又冲抓住陆如意的衙役摆了摆手,道,“驸马求情。那就不用杖毙了,来人,给他一斛明珠,让他离开。” “是,公主。”衙役答应一声,很快,就将一斛明珠交到陆如意手里。 但是,陆如意却没有接,她直直的看着孟邑谌,和他远远相望,突然道,“驸马,您长得很想我的一位大哥。” “是吗?”孟邑谌难得接话,看着面前这个斯文俊秀,个子低低的小伙子,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 陆如意连忙点头,道,“是啊,很像很像。” “再会。”孟邑谌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直接翻身上马。 陆如意看着他吃力的动作,很想冲过去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但是她更清楚的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只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结果衙役手里的那斛明珠,转身离开。 孟邑谌目送他走远,坐在马上,单手成拳抵在唇边又咳了起来。 陆如意重新走进人群后,肩膀很快被初九握住。 陆如意没有理会初九过分的紧张,目送孟邑谌和姜斓公主的车驾离开。 直到人潮散去,她才又被初九带回客栈。 “夫人,你太冲动了!”初九有些恼怒的指责她。 陆如意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初九又道,“王爷很有可能被姜肃太子的人控制着,您这样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就不怕给他招来祸患!” 说实话,初九看见孟邑谌那个样子心里也难受的不行,但是他还有理智,并没有立刻扑上去相认,而是冷静的思考分析,看到底什么时候相认、怎么相认才是最合适的。 像陆如意这样,太冒失了。 要是孟邑谌今天不替她说话,那么很有可能,她会就此死在姜斓公主的手上。 “夫人……” 见陆如意始终不说话。 初九还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过,吓着她了,又缓了脸色,低声道,“卑职也不是故意训斥您,卑职只是……只是太担心王爷。” “我知道。”陆如意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有你的谋略,你狠担心他。我何尝不担心他……初九,我们得尽快找机会和他单独见面。” “为什么?” “你不觉得王爷现在的精神出奇的萎靡吗?而且身手也差了很多……要不是知他甚深,我几乎都不敢相信,那样一个男人竟然会是我们要找的人。”陆如意想着今天见到孟邑谌时他的样子,一字一句慢慢的说道。 初九听完后,用力的点头,“王爷的精神,的确差得很。” “而且我听到,那位姜斓公主提到了神仙香,并且她说,王爷只要闻闻神仙香,精神就会好上很多。” “神仙香?”初九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甚至还反问陆如意,“这是一种药,能治王爷的病吗?” “……”陆如意有些冰冷的笑起来,良久,才道,“据我所知,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白了,就是现代的罂粟,中古的阿芙蓉,近代的鸦片。 短时间会止痛,提高人的精神力,让人飘飘欲仙,极快上瘾,但是长久下来,却会极大摧残人的身体。时间越久,就越难戒掉。 所以她才说,必须和孟邑谌单独碰面。 一来是为了看看那神仙香是不是阿芙蓉,二来是告诉孟邑谌这神仙香的坏处。 “那是什么东西?”初九沉默片刻,严肃的问。 陆如意便将阿芙蓉的危害说了一遍。 总而言之,那是能不动声色要人命的东西。 初九听完后,心里顿时害怕起来,几乎是逃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去和路将军商量和孟邑谌碰头的事。 有神仙香或是阿芙蓉逼着,不到两天,他们就找到一个碰头的机会。 是在孟邑谌下朝的时候。 因为他有一个习惯,每次下朝,都要在一家酒楼的包间吃一碗小馄饨。 陆如意他们就挑这个机会。 偷偷潜入哪家客栈的包间。但是在孟邑谌来的时候,由陆如意出面。 正文 079 这天和往常一样,孟邑谌下朝后,经过颐和酒家时,下了轿,弹弹衣袖,整理了下玄色衣摆,冷着脸往酒楼里走去。 酒楼掌柜的对他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利落的收了算盘,麻溜朝他跑来,衔着笑道,“驸马来了,还是老规矩?” 孟邑谌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正要上楼。谁知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一伙贵族公子却拦住了他,为首的那个白衣金带,高冠玉绶,看着高风亮节,温润清贵得很。但是出口的话就没那么中听了。他半抬着头,不屑的扫着孟邑谌,缓缓笑道,“这不是咱姜斓公主的驸马,荣玉?” “小王爷,不错,是荣玉驸马……”他身边的狗腿子应道,同时牢牢把住上楼的路,嘲讽的看着孟邑谌,道,“就是那个长了驴样家伙什,把公主迷的七荤八素的玉郎……”说完,一伙人都默契的笑了起来。 孟邑谌身子骨不好,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开口,倒先握拳抵在唇边咳了起来,脸涨的通红。 “呦,玉郎这是不好意思了……” 他这样,那群公子哥儿嘲笑的更厉害。一副把他当猴耍的模样。 孟邑谌咳了许久才停下来,皱眉收起带血的帕子,扫了众人一眼,“诸位还有旁的事吗?若是没有,请借过。” “你急什么。我们兄弟好容易在外面碰上一次,走走走,哥几个带你去飘香园见识见识……你是不知道,那里的凝香姑娘自带体香,那皮肤嫩的就像是最嫩的豆腐……” “没兴趣。”孟邑谌看着对面众人,冰冷的拒绝。跟着,又重复了遍,“劳烦借过!” “呦,玉郎这是怕了姜斓公主了?”众人又调笑,“不过也是,你向来被她护的仔细,哪儿敢背着她出去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这辈子怕都只能趴在她的肚皮上吧!”说完。又是一阵哄笑。三言两语就将孟邑谌和姜斓公主都羞辱了一番。 孟邑谌本懒得跟他们计较,但是没想到几人却越说越过分,他眸光一冷,都懒得再开口了,直接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几人之间游走,点了他们的穴道,然后抬腿,一个一个全部踹的跪倒在地。使他们首尾相接,绕了一圈。 “咳咳!”站定后,他再次咳嗽起来,脸上有很重的病态的红,咳完后。一个眼神都不给那群二世祖留,直接上楼。 直到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可见那几位二世祖平时有多招人厌烦。 陆如意听见那声音,一闪身,从孟邑谌平常所在的包间隔壁出来,直直往楼梯口走去。 到楼梯口时,却正好跟孟邑谌对上。 他看着他明显不适的脸色,担忧的问了句,“你身子可还好。” 孟邑谌看着面前这个比女子还要细腻漂亮的小公子,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尚好。” “……”陆如意一时没了话说,看他的样子明显是不记得自己的。也不知道在失踪期间荣家的人都对他做了什么。 孟邑谌被拦住去路,又看这小公子盯着他的眼神各种柔情似水,不由皱眉,提醒了句,“小公子能否借过?” “唔。”陆如意失落的应了一声,正要侧身避一下,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楼梯下端突然蹬蹬蹬的响了起来。 没多久,先前被点了穴的二世祖们龇牙咧嘴的跑上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卫打扮的爪牙。 为首的小王爷打眼看见孟邑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让身边的人动手。 孟邑谌撑着已到强弩之末的身子正要迎上去,陆如意却突然拉了他的衣袖,喊了声“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跟我走!”说完,扯着他就要进包间。 谁知,孟邑谌却不乐意,他下意识挣脱她的手,声线低沉,勉强道,“跟你没有关系,你快走吧。” “我不走!”陆如意倔强的看着他,道,“你救了我的家人,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说着,离他更近两步。 这样一来,他身上的幽香一下子传到孟邑谌鼻端,孟邑谌闻着,有些晃神。 下一刻,小王爷侍卫的刀剑已经到他面前,孟邑谌被陆如意死命的拉了一下,才堪堪避过。 稍后,他回神,两人并肩作战,和对方缠斗在一起。 陆如意身手差,体质又弱,本来她还担心自己会连累到孟邑谌,但是没想到,孟邑谌竟然比她还不如,不过几招,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被人踹到栏杆上,被动承受他们的拳脚。 陆如意一看,这还得了,当即扑倒在他身上,替他挡住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孟邑谌完全没想到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小公子会这么对他,眉头皱的死紧,伸手想将她撇过,自己承受这一切,但是无奈他身上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 只有一双寒冷的眸子可以私下移动,在她白净的面皮上左右逡巡。最终落在她穿着耳孔的耳垂上。 这竟是位女子! 他难掩内心的惊讶,怔怔的看着陆如意。 陆如意背后不停有人施暴,她的身子很快承受不住,嘴角溢出血来。 嫣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孟邑谌的胸口,他只觉一阵温热,极力想要摆脱,但偏偏身上没有一丁点儿的力气。 “对不起……”良久后,他终于开口,却是沉闷的道歉。 陆如意抬眸看着他,没有开口回应,这本来就是她欠他的,要不是她当日冲动带他出门,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他是云朝的摄政王,曾经的战神!现在竟然弱到被几个公子哥儿、二世祖欺负的没有还击之力。 “真的对不起!”眼看陆如意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孟邑谌眉头也皱的更厉害。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女子流血受伤,胸口突然就疼了起来。 脑中似乎有什么画面断断续续的闪过。 那是一对男女分分合合、缱绻缠绵的画面。 “呃……”他疼的几乎要窒息。 陆如意见他这样,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什么,离他更近几分,贴着他胸膛,小声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孟邑谌头疼欲裂,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卯出一股子力气,他直起身。将陆如意拖向身后,又以雷霆之势将对他动手的侍卫镇住,分分钟全部挑断手脚筋。又将那几个二世祖全部卸了胳膊下巴,一个一个全扔下楼去,砸坏一片桌子。 陆如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简直目不暇接,连痛到极致的腰背都没感觉了。 孟邑谌解决完所有人,这才回头踉踉跄跄的走向她,“姑娘,你们事儿吧?”他声音低沉的问。 陆如意眼皮一颤,直接晕了过去。 孟邑谌自动伸手,将他接回怀里,撑着最后一口气。抱着她往楼下走去。 酒楼外,有轿子等着。 孟邑谌抱着她上了轿子,吩咐轿夫回公主府。 公主府,姜斓公主没想到孟邑谌出去一趟竟然会带个小公子回来,身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一下子恼怒起来,大声责问他的随身小厮,“到底怎么回事,驸马怎么会伤成这样!” 小厮一直奉命守在外面,怎么知道孟邑谌在酒楼里发生了什么,只是跪下来,一味的叩头求饶。 姜斓公主看着更是气恼,开口就要将人打死。 关键时候,孟邑谌开口。将酒楼里的事掐头去尾的说了一遍,然后请姜斓公主责罚。 姜斓公主一向将孟邑谌当成自己的眼珠子、心头肉,怎么会为了几个二世祖责罚他,当即表态,“玉郎,你好好歇着,梁瑄那里我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让他来给你负荆请罪!” “如此,便多谢公主了。”孟邑谌客气的道谢。顿了顿,又交代起陆如意的事,“那位小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望公主能替我好好照顾他,让他在府里好好养伤。” “这是应该的。”姜斓公主答应下来,又安顿好了孟邑谌,然后就风风火火的去替孟邑谌报仇了。 三日后,小王爷梁瑄果然背着一捆子荆棘来负荆请罪。伤好后的孟邑谌也不客气,取了刺最多的一根荆条,狠狠的抽了他三十下才作罢。 抽完后,梁瑄身上已经鲜血淋漓。 姜斓公主冷笑着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负我家玉郎。” 孟邑谌不语,傲然的看着梁瑄。 梁瑄目光却只停在姜斓公主身上。 他知道,为了这个女人,再有一万次,他还是会继续找孟邑谌的麻烦,不死不休。 “你说!”姜斓公主见他不说话,取出一根荆条。又用力抽了一下。 梁瑄执拗的不肯说话,完全没有在酒楼时面对孟邑谌的清贵模样。 “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玉郎!”姜斓公主也是个倔脾气,他不说,她就继续打。 一直将人打的晕死过去,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公主!”孟邑谌适时拦住她,声音虚弱道,“够了,毕竟是梁王唯一的嫡子,真把他打出个好歹来,皇弟的皇位怕坐不安稳。” “那这次就便宜他了!”姜斓公主想起自己的皇弟,只能勉强放手。暂时将这事略过去。 两人回了正厅,又有大夫来禀告,说是陆公子醒来了。 孟邑谌眸光当即一亮。冲姜斓公主道,“厨房的血燕炖好了,你先喝着,我去看看陆公子。”说完,又补了句,“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那驸马先去吧。”姜斓公主目送他离开,然后让宫女去给自己端血燕。 客院里,陆如意趴在床上。 看着自己已经打了绷带的伤口,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被发现。 正纠结着,房间门突然被推开,接着孟邑谌从外面走进来。 两人相对,他不自在的别过眼。坐在离她半丈处,问,“你的伤口可还疼?” “不、不疼了……”陆如意磕磕绊绊的回答。 孟邑谌停了片刻,又道,“你的伤口是我的心腹处理的,不用被公主担心你的身份。” “谢谢。”陆如意道谢。 孟邑谌又问,“为何要女扮男装,还要接近我?” “我说我们以前认识,你信吗?”陆如意目光清亮的看着他,试探。 孟邑谌停了片刻,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的右臀上有痣……”陆如意咳了一声,突然道。 孟邑谌拳头倏地紧握。 在公主府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看过他的身体。 一下子,他看着陆如意的眼神都变了。 “我们以前真的认识。”陆如意又强调了一遍,“你身份显贵,我是被你抢回府里的良家少女。” 孟邑谌抬头扫了她一眼,并不十分相信。 虽然人生前半部分的记忆缺失,但他就是蜜汁笃定,他绝对不是她口中……强抢良家少女的那种人。 “你不信吗?”陆如意探究着他的表情反问, 孟邑谌点头,“我不是那种人。” 顿了顿,又问,“你若真的是我的旧相识,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我以前是什么人。”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就像浮萍一样,失去记忆的孟邑谌时时刻刻都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现在还不能跟你说!” “为什么?” “因为你并没有完全相信我。” “……”孟邑谌皱眉,看着她,凝望了片刻,突然道,“在酒楼,你护着我的时候,我仿佛想起以前的一些画面,但是头很疼。” “你想起什么了?”陆如意激动的问,不小心却扯到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孟邑谌看她这样,稍微缓了脸色,道。“一对男女,分和纠缠……女子一脚踹到了男子的……咳咳,命根子上,男子很疼……” “噗!”听他说到这一幕,陆如意忍不住笑起来,笑完后,又指责他,“你这人真是过分,自己做了那么多孽都记不住,我只欺负过你那么一次,你失忆了都忘不掉,还真是记仇。” “这么说,那对男女是我和你?”孟邑谌松了口气。和她在一起过,还是能接受的。 陆如意看着他冷嘲热讽,“不然你还想跟谁!”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又变了脸色,看着他阴阳怪气道,“姜斓公主对你倒是好得很!听说你们都打算要孩子了?” “这……”孟邑谌还真没法解释。毕竟那是事实。 而且,他现在还陆如意并没有那么熟悉,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别人派来接近他的。 陆如意见他吞吞吐吐,心里火气更盛,但是偏偏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暂且先自行收敛了怒气,冷哼一声。看着他道,“驸马大人你最近还有没有用那什么神仙香?” “你问这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你,那是能要你命的东西,你若是没有用最好,要是用了,那最好以后都别再用。” “理由呢?” “用久了,你的身子骨会越来越差,不出几年,便能形销骨立,就是一个三岁小孩,也能将你痛殴一顿。” “这些,你怎么会知道?” “你管我!”陆如意对于他的不信任,异常生气,杏眼圆睁,恼怒道,“反正我的话已经带到了,你要是要命就别碰那东西!”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 其实一直以来,他也是有怀疑的,明明自己很努力的在强身健体,但是身手和体力却一日不如一日。 他以为是自己的膳食出了问题,却没想到,问题原来是出在了那神仙香上。 可问题是,神仙香是荣家给他的。 “我能下地后马上就会离开。”陆如意看他沉默,知道他是听进她的话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不行!”孟邑谌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你现在不能走!” “凭什么!”陆如意眼睛瞪得更大,“难道你要恩将仇报?” “并非,我只是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孟邑谌看着她,严肃道。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要怎么告诉他,他以前可是云朝的战神,千军万马都能独身闯!又要怎么告诉他,他还是把持云朝朝政的摄政王! 不过短短四个多月,他和以前的差距太大了。 她根本就说不出口。 “抱歉。”她看着他,开了口,却是摇头,“你的身世,我无法说清楚,一切只能等你身体恢复了,你自己去查。” “……”孟邑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得莫测。 “我累了。”陆如意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有些逃避意味的说道。 孟邑谌点了点头,没有强求,“那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说完,起身离开。 陆如意看着他退出去,将门合上,眼泪立刻决堤,看着外间已经消失不见的人影,锤床怒道,“孟邑谌,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样,你让我怎么告诉你,你的身份,你的过去……孟邑谌!” 她却不知,外面,孟邑谌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凭借着自己极好的而力,很轻易的就捕捉到了孟邑谌这三个字。 听陆如意的意思,那好像就是他。 可孟邑谌,那是云朝的摄政王,曾经的战神啊! 他醒来后,第一次生出一种恍然的感觉,低头望着自己青筋暴露,形销骨立的手腕,不禁怀疑,他真的是那个孟邑谌吗? 带着这种复杂的情感,他又在陆如意门前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回公主房里,而是去了书房。 他第一时间喊来自己的心腹,让他派人悄悄走一趟云朝,将云朝摄政王的资料调出来。 心腹奉命离开。 他又在书房呆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才回了他和姜斓公主的房间。 公主喝过血燕,现在正歪在榻上让人给她按摩身子,孟邑谌走过去,宫女门离开起身离开。 姜斓公主做起来。看着他紧皱的眉头,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吗?” 孟邑谌看着面前熟悉的女子,向来对他照顾有加的妻子,眼里头一次闪出一抹迷茫,问她,“公主可知道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不就是荣家养在云朝的幼子吗?”姜斓公主理所当然的说着。 孟邑谌眉头却皱的更厉害,顿了顿,又问,“那在成亲之前,公主可有见过我?” “是见过一两次的,在我们小的时候。”姜斓公主面对孟邑谌时,出奇的有耐心,还真认真的回忆起来,然后道,“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你长得就特别好看,白白胖胖,眉间一点朱砂,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第二次见面,是你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五官长的更加精致,是京城最漂亮的小少年……”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美貌。 孟邑谌有些无奈,难得打趣了她一句,“公主爱上的,原来是我的容貌。” 姜斓公主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不过片刻后,又恢复她公主的娇蛮傲娇,看着他,认真道,“我向来喜欢漂亮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我就算爱美貌,那也是爱你的美貌,这张脸是长在你身上的。我爱它,就是爱你。” 这话,说的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孟邑谌摇头轻笑,停了会儿,再次追问,“以前的事,公主就记得这么多?” “玉郎,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净想从前的事儿,莫非,又病了?”说着,还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孟邑谌在她抬手的瞬间,突然起身避过。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那个叫陆如意的女子之后,就再没办法忍受别人的碰触。 姜斓公主没想到他会突然起身,手一下子停在半空,估计是有些尴尬,也有些恼羞成怒,抬头瞪了孟邑谌一眼,“你躲什么,你是我的驸马,我只是碰下你的额头……” “公主,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先去书房了。”孟邑谌内心烦躁,连解释都省了,转头就走。 姜斓公主见他这态度,一下子就不满了。 正文 080 如意走近点儿,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起身往前追了两步拦住孟邑谌,不悦道,“今天的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不许走!” “公主,你休要再胡闹!”孟邑谌抬起眼皮,不轻不重的撩了他一眼,严厉道,“我是真的有事,待我忙完了,再向你解释罢。” “不行!”姜斓公主脾气上来了,根本不给他拖延的机会,当下就要讨一个说法。孟邑谌被她惹得心烦不已,头一次对她发起脾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胡搅蛮缠,我是你的夫君,不是你的奴才。” “玉郎……”姜斓公主见他发怒,讷讷的喊了一声,她也没有想到,今日的他会这么的暴躁,她才变了脸色,他就生气。怔怔的望着他,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休息吧。”孟邑谌扫了他一眼,直接拔腿离开。 姜斓公主被他撂在原地,委屈的红了眼眶,随后,她的贴身婢女翠丫走上前去,愤愤不平道,“公主怎么这么惯着驸马,他不过是……” “你给我闭嘴!”姜斓公主生气归生气,但心里还是很看重孟邑谌的,哪里容许一个奴才对他随意置喙,一双凤眸冷冰冰的看向翠丫,“驸马是你的主子,他的事能轮到你议论,自己去领罚。二十大板,一板子都别想少!” “是,公主!”翠丫抿紧了嘴,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姜斓公主回身,在锦榻上坐下。 想起孟邑谌,心绪还是无法平静,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她这心里,总觉得莫名的恐慌,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孟邑谌回了书房,又让另一个心腹去找自己从前的画像。 他可没忽视姜斓公主提到的那颗朱砂痣。 因为他的额头上,并没有。 心腹领命离开。他又去了地理志那方书架,挑了几本云朝风物的书来看。 一本书看完,他越看越觉得熟悉。 就好像,他本来就是云朝的人。 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他又在书房闷了一段时间。 期间,有一段时间,他特别需要神仙香,浑身都难受的很。但是想到陆如意提到神仙香的坏处,他又不敢用,只能忍着。 一开始,那种痛楚咬着牙勉强还能忍住。但是越往后就越难忍,到最后。几乎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啃咬他的全身,吸着他的骨髓。孟邑谌虚弱的跌倒在太师椅上,很快,又一波痛感来临,太师椅根本圈不住他,那扶手一下子被他掰裂,接着,他发狂的摔起桌上的东西。 “驸马,您没事儿吧!”书房外,有侍卫询问。 回答他们的,是更尖锐的摔打声。 下一刻,侍卫心一横,破门而入。 “驸马!”两人一齐上前,交换了下眼神,一人留下制服孟邑谌,另一人则去向姜斓公主禀告。 姜斓公主听闻孟邑谌发狂,几乎立刻想到是因为神仙香的缘故。拿了一盒香就往书房走去。 到书房外,她将香点燃,带进了书房。 此时此刻,孟邑谌已经被点了穴道,两眼瞪得溜圆,一身狼狈的被固定在另一把太师椅上。 骤然闻见神仙香,他脸上登时露出一种饿狼见肉的可怕光芒。 姜斓公主见了,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自豪。 她手里拿的东西,可是孟邑谌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这次,她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好让他知道她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给我……”喉结上下活动者,孟邑谌好容易发出两个单字音。 姜斓公主却突然停在原地,不肯上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娇声道,“驸马,这神仙香给你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要回答本宫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孟邑谌两眼紧盯着姜斓公主手里的神仙香,迫不及待的问。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愿意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愿意!”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问起你小时候的事?” “我、我想找回从前的记忆。” 孟邑谌一字一句的回答。 姜斓公主满意了,才将神仙香递到他面前,然后示意侍卫解开他的穴道。 穴道一解开,孟邑谌立刻抢过姜斓公主手里的神仙香,忘情的嗅起来。 一炷香嗅完,他身上的痛楚才全部消失,整个人仰躺在太师椅上,精神轻松,飘飘欲仙。 姜斓公主看着,知道他这是缓过来了。 满意的点点头,让侍卫下去端了一盆水进来,亲自搓了帕子,帮他擦干头上的汗。 擦完后,又让侍卫扶起他,去了正房所带的浴室。 浴室由汉白石铺就,大概有七八平米那么大,姜斓公主伺候他宽了衣,又取了真丝的手巾帮他擦背。 孟邑谌还沉浸在神仙香的余韵之中,理智几乎全无。一直泡了有一刻钟的水,才慢慢的缓过来。 待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在做什么,脸一下子就黑了。 回头冷冷的看了姜斓公主一眼,“我怎么在这里?” “你都忘了吗?”姜斓公主没想到孟邑谌会这么问,一脸的惊讶。顿了顿,又轻笑了一声,然后将他方才的疯狂失态说了一遍。 说完后,孟邑谌一下子捏紧了拳头。 没想到,他又一次沦为神仙香手下的奴隶。疯狂、愚蠢、完全受人摆布。 “玉郎,你怎么了?”姜斓公主发现孟邑谌情绪不对,低声关心了一句。 孟邑谌正懊恼的不行,哪里有兴致跟她解释,说了声“无事”,便再不开口。 泡完水,穿衣服的时候,姜斓公主不可抑制的红了脸,低着头问他,“玉郎。我们什么时候圆房,已经好几个月了,我及笄了,也准备好了。” “我现在身子骨还太差,再过一段时间吧。”孟邑谌拒绝了姜斓公主透露出来的好意。 要是没有陆如意突然横空,他说不定还真能慢慢接受姜斓公主,和她生个孩子,从此生儿育女,一家和乐。但是现在,陆如意出现了,她带着许多谜团和他的曾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又刚好注意到了这一切。 在他心里的疑惑解除前。他是决计没有办法跟姜斓公主圆房的。 “那好吧……”姜斓公主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孟邑谌点了点头,自己扣好腰间玉带,“去用晚膳吧。”说完,两人并肩往前厅走去。 晚膳桌上,一如既往的丰富。 夫妻两人相敬如宾的用过晚膳。 姜斓公主依着往日规矩,要和孟邑谌一起去园子走走消食,孟邑谌没有拒绝,但是一路上,却频频走神。 姜斓公主感觉到他的漫不经心,小嘴撅了起来,问他。“玉郎,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是吗?”孟邑谌侧首看他,一脸的淡漠。 明明和以前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姜斓公主就是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出奇的远。 “是啊!”她认真的点头,鼻翼轻颤,带出几分委屈来,“以前,你虽然也是这么一副表情,但是我做什么,我说什么,你都没有异议的,会没有任何理由的向着我。现在就不一样了,我总觉得你在渐渐离我远去……玉郎,我们是夫妻,你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你知道的,我对别人再怎么娇蛮任性,不讲道理,可是对你,我向来是好脾气,是尽心尽力的……玉郎” “公主的好意,我都知晓。”孟邑谌客气而又疏离的朝她颔首。像是听进了她的话,又像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姜斓公主见他这幅样子,更是伤心,眼睛一眨,泪水就扑簌扑簌的落下来。她哭的更加委屈,“玉郎,玉郎我不喜欢你这样冷冰冰的样子,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客气话,我只想听你的心里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子了?” “没有!”孟邑谌下意识的反驳,“公主放心,我没有喜欢上别的女子。” “那你怎么突然就变了?” “可能是神仙香的缘故。”孟邑谌眸光一闪,仿佛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握拳抵在唇边用力的咳了几声,嗓音沙哑道。“我记得一开始,我每隔七天吸一次神仙香,到现在越来越频繁,几乎每隔三天就要吸一次,我的身子骨也越来越差,一整宿一整宿都睡不着……” “怎么会这样?”一听孟邑谌身体出了问题,姜斓公主立刻将先前的问题略过,只认认真真的看着孟邑谌,反问,“你说的都是真的?是神仙香让你的身子骨越来越差?” 孟邑谌想了想,没有将话说满,只道。“十有八九吧。” “那现在怎么办,我去帮你请太医?” “这倒不用。”孟邑谌难道朝她一笑,摇了摇头,“太医就先不用请了,但是公主你得答应我,下次我发病不管多么痛苦,你都不能再给我吸神仙香。” “可你要是疼的实在厉害呢?”姜斓公主担心地问。 她是真的喜欢、心疼孟邑谌,要是拿他的痛苦来考验她,她肯定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立刻点上香投降。 “那你就把握绑上。”孟邑谌坚定的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又说。“就当是为了我们的以后,我们的孩子,公主,你一定要狠下这个心,不然的话,我怕我这身子骨,这辈子都给不了你一个孩子。” “我、我都知道了!”姜斓公主到底还是太爱孟邑谌,被他这么一威胁,立刻举手投降。 神仙香的事情就这么定下。 当晚,送走姜斓公主后,孟邑谌又去了陆如意的院子。 进屋后,陆如意仍趴在床上养病。 两人目光相对。孟邑谌没有说别的,直接将自己今日所遭遇的事儿说了一遍。 陆如意听完后,愈发肯定这所谓的神仙香就是中古时候的阿芙蓉。 表情更严肃,看着孟邑谌,一字一句道,“你若是想活命,以后绝对要远离神仙香,一丁点儿都不能闻到,不然你以后的发狂频率会越来越高,程度也更加难以控制。” “我知道了。”孟邑谌点了点头,又将他交代姜斓公主的话说了一遍。 陆如意听完后却皱起眉来,吃味道。“看得出来,姜斓公主是真的喜欢你,你将自己交给她,我只担心,她见不得你受苦,拼着惹恼你,都不肯帮你戒掉这香料。” “那以你的意思呢?” “我帮你!”陆如意抬了抬眼皮,看着他,认真道,“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冷心冷,你安排我做你的贴身小厮,这样你每次犯病。我都能贴身在你身边伺候,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神仙香再靠近你。” “可你身上的伤?”孟邑谌担心额看着陆如意,心想,她可是为他承受了大半的拳脚。 眼下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他怎么忍心让她带伤跟在他身边帮他戒神仙香! “无事。”陆如意眸光闪闪的看着他,仿佛天空之中最亮的星子,“你比我重要。” 有你在,才有我们母子的平安,没有你,太皇太妃早晚有一天会处置了我们的。 她这样想着,看着孟邑谌的目光更加急切热烈。 孟邑谌被她这么不矜持的看着。耳根子有些热,眼神胶在她的一张芙蓉面上,越加离不开。 “好。”良久后,他才答应了一声。 出于私心,他也想离她再近一点儿。 从此后,陆如意就成了孟邑谌的贴身小厮。 孟邑谌为了让她装男人装的更像,还特意找人给她弄了一把变声锁。 戴上这东西后,陆如意的声音就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男声。 她对此不太习惯,但是却很满意。 至少不会有人再怀疑她接进孟邑谌的动机。 孟邑谌毒瘾再犯,已经第三天的事儿了,当时,他刚下完朝。就在颐和酒家的包间里。 陆如意眼看他气色不对,直接将麻绳掏了出来,在孟邑谌的配合下,将他死死困在凳子上,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接着,很快,那种奇异的感觉就传遍了孟邑谌的全身。 他尽力忍耐着,陆如意则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随时关注着他的表情。 眼看着,他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无意识的挣扎起来。 陆如意试图摸上他的脸,正要轻轻摸索两下,安抚下他,但是下一刻,绑着孟邑谌的麻绳却被他挣脱开来。 “孟邑谌!”陆如意惊叫一声,已经来不及掩藏他的真实身份。 孟邑谌被她这一声吼,也像想起什么一般,怔怔的看着她,忍着剧痛,忽然喊了一声“如意”。 “孟邑谌,你想起我了吗?”陆如意激动的问。 但是下一刻,却被脑仁发疼,浑身似有一千条毒虫在啃咬的孟邑谌给拥进怀中。他熟练的捕捉到她娇嫩的、樱色的唇。辗转反侧,不停啮咬。轻拢慢捻……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平息那生不如死的痛。 陆如意被他死死的压着,牵制着,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眼看着他的动作越来越过分,陆如意也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孟邑谌,不能在这里……”这里只是普通包间,隔音效果并不好。 谁知,孟邑谌却不买她的账,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末了,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随手抓起一只花瓶,用力摔在他的头上。 跟着,孟邑谌满头献血的晕倒在地。 陆如意也浑身脱力,缓缓滑倒在地…… 这一次毒瘾发作,终于扛了过去。 孟邑谌醒来时,几乎全身都湿透。 被汗水淋的。 陆如意嘴角被他咬的破了皮。 两人相对,陆如意以为他不会记得,但是他却目光阴鸷的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一字一句道,“我会对你负责。” “负……负什么责!”陆如意磕磕绊绊、色厉内荏的问。 孟邑谌没说话,直接抬手摸上她的唇,严肃道,“虽然你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甚至孩子都有了,但是我既然碰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着,一脸的懵逼。 他、有病吧! “怎么,你不愿意?”孟邑谌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不由皱起眉来。 在他看来,对她负责这件事上,他明显是吃亏的。 但是偏偏,这个女人却用一副你有病、你配不上我的眼神看着他。 到底谁有病啊! 孟邑谌收回自己的手,脸上表情就有些冷了。 “抱歉,我还真不愿意。”陆如意咬牙切齿了良久,才开口道,“你已经有了妻子,而我,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小的,所以负责人这事你就当个笑话,说过后就忘了吧。” “还有就是,等你毒瘾戒掉后,我会立刻离开。” “……嗯。”孟邑谌迟疑良久,才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回了公主府。 孟邑谌想着她身上有伤,一回去就打发了她。让她回房去歇着。 陆如意没跟他客气,扭头就走。 然后刚回房,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陆如意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却发现是个身穿绫罗绸缎,一看就是主子身边大丫鬟的宫女。 “这位姐姐是?”陆如意和气一笑,仰着漂亮的小脸询问。 红丫也回了她一个笑,娇娇俏俏道,“公主让奴婢请公子过去。” 姜斓公主? 陆如意皱起眉来,心中狐疑她找她的目的。但是面上却不敢耽搁,说了声“劳烦姐姐带路”,便跟着红丫走了。 到正房后,屋里等着她的却只有姜斓公主一个人。 “奴才拜见公主!”陆如意拱手,浑水摸鱼行了个简单的礼。 姜斓公主心里藏着别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她的礼数,人还未开口,脸上已经带了三分笑意,和气的问起她这几天在府里的情况。 陆如意道,“托公主的福,这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姜斓公主点了点头,略顿,又道,“你是驸马的救命恩人,就是本宫的座上宾,让你当驸马的小厮,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陆如意忙摇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低头道,“能伺候公主和驸马,是奴才的福分。公主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就是!奴才就是拼了命也一定替你办到!” “你这小嘴,倒是甜得很。”姜斓公主客气了一句,跟着又道,“不过今日,本宫还真有一件事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是,公主。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如意打了个千儿,答应的十分欢快。 姜斓公主皱眉,想了片刻,压低声音,身子前倾,问,“你知不知道,驸马最近有没有看上什么女子?” 这…… 这事要行使正房权利的意思啊! 陆如意眼珠子转了一圈,又思索了片刻,才坚定道道,“没!驸马身边没有别的女人!绝对没有!” “你就这么肯定?”姜斓公主不信。 陆如意拱了拱手道,“真的没有,驸马只喜欢公主娘娘,身边也只有公主娘娘一个女人。公主若是不信,可以私下让人去查!” “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宫就只好信你一次了。”姜斓公主对陆如意的回答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亲自上了一个荷包给她。 陆如意接过时不动声色的掂了一下,知道那是整整一包金瓜子。 当下,看着姜斓公主的表情更加谄媚,千儿也打的更加利落,“谢公主赏赐!” “行了,只要你心里有本宫这个主子,以后的赏赐会更多的。”姜斓公主意味深长的说。 陆如意知道,她这是要发展暗线的意思。 心里嗤之以鼻,但面上却越发受宠若惊,又是一连串的忠心之言。 将姜斓公主哄得服服帖帖,又赏了她一包金裸子,她才弓着身退下。 回到自己房里,还没来得及将两包金子处理了,外面又有孟邑谌的人来喊她。 陆如意没办法,只能揣着两包金子又去了孟邑谌的书房。 孟邑谌坐在崭新的书案后,目光阴沉的看着她。 陆如意有些害怕,止步于一丈外。 孟邑谌的表情更加不满,咳了一声,怒道,“离那么远做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正文 081 父子见面,王爷恢复记忆? 陆如意还真有点儿怕他,磨蹭了半天,才往前走了两步。孟邑谌看不惯她这幅样子,直接站起来,绕过桌子朝她走去,一步一步的逼近,目光锐利又阴沉,仿佛透过她的皮相能直接看进骨子里。 陆如意紧张的咳了一声,“王……王爷,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叫我什么?”孟邑谌瞳孔忽然一缩,反问她。 陆如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一紧张,竟然喊出了以前的称呼。不由尴尬,心绪的低下头,再不敢看孟邑谌一眼。 至此,孟邑谌已经有七八分确认自己的身份。他突然出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揽向自己,下巴贴着她的发心,问,“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陆如意闷头不语,后悔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孟邑谌看不到她的表情,自顾自道,“你那日抱的孩子又是谁的……” 提到阿戚,陆如意有些心塞,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阿戚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饭吃的好不好,还有没有再生病。 “说话!”迟迟等不到陆如意开口,孟邑谌有些不悦的催促。 陆如意一咬牙,道,“我不想说,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想。想指望我,不可能!” “为什么?”孟邑谌皱起眉来,十分的不解。他看得出,陆如意对他是没有恶意的,甚至还十分的照顾他,向着他。在他看来。他问她什么,她是不应该拒绝的。可现在的情况却不是这样,难道,他的失忆、身份转变和她也有关系,她是怕他报复所以才隐瞒? 想到这里,孟邑谌的表情复杂起来。 陆如意只当没有看见,别过头,一脸的执拗。不想说,就是不说。 孟邑谌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去了。 但是揽着她细腰的手却没有放开,顿了顿,又问起姜斓公主找她的事儿。 陆如意听他提起姜斓公主。更是不悦,板着脸,作势要从他怀中挣脱。 孟邑谌看她骤然变掉的脸色,莫名笑了一下,挑起她的一缕发丝,诘问,“你这是吃醋了?” “谁吃醋了!”陆如意仿佛被踩到痛脚的小猫,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想的美!” “那你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 “天生的。”陆如意又瞪了他一眼,轻哼,“还有别的事儿没。要是没有,我先下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孟邑谌却没松开对她的钳制,另一只手忽然探向她袖口,从里面摸出两个装有金子的荷包,道,“这个留下!” “凭什么?”陆如意再次瞪大眼睛。 孟邑谌有心逗她,便道,“公主脾气虽然不好,但是绣活却做的极好,这两个荷包一看就是她的手艺,留着也算个念想。”说完,就要往自己怀里揣。 陆如意听他这么解释,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二话不说,黑着脸又将荷包抢了回来,并且一不做二不休的往桌案上砸去,直接砸到装了墨汁的砚台里。 荷包落下瞬间,墨汁顷刻四溅。两个荷包毁的透透的,桌案也脏的不行,甚至有几滴墨水还溅到了文书上。 孟邑谌心里藏笑,面上却皱起眉来,看着她,驳道。“啧啧,还说自己没有吃醋。” “就是没有!”陆如意冷哼一声,也不管那两袋金子,甩开孟邑谌的手就往外走。 孟邑谌正在兴头上,怎么可能放她离开,猿臂一伸,立刻又将她拉了回来,两手将她箍在胸前,抬了抬下巴,看着被墨汁晕染的文书道,“那几本文书都是急用的,眼下被你弄脏了,你总是要负责的。” “……”陆如意沉默,那文书的确是被她弄脏的。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想负责啊! 孟邑谌可不管她怎么想,只将事情往严重的说,“那文书可都是关于地方旱灾的,每一本都关系到地方几万人的性命,你要是不管,那就是草菅人命。” “有这么严重?”陆如意抬头去看孟邑谌,眼里有三分怀疑,七分歉疚。 孟邑谌点头表示肯定,“很严重。” “那你让我怎么负责?”陆如意抿着嘴问,到底还是良心占了上风。 孟邑谌道,“去将那几本文书给我抄一遍。” “行,那我拿回房里抄。”陆如意说干就干,利索的很。 孟邑谌拦住他,“就在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重要文书,不能离开书房,就在我眼皮子地下抄。” “可是……”陆如意还想辩解。孟邑谌又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几万人的性命,不是儿戏。” 好吧,这个包袱真的是太重了。陆如意只能妥协,认命的点头,跟着他往桌案方向走去。 桌案后只有一张椅子,陆如意本来想再去搬一张,却被孟邑谌阻止了,他特意强调了下眼皮子底下几个字。陆如意没办法,只能站在孟邑谌右手边,老老实实的提笔抄写。 这文书是烟霞郡青阳县的县令呈上来的,不知道他当年科考是怎么考过的,这一笔字,着实如狗爬一般,陆如意没看十个字,里面就有五六个看不清楚,更遑论里面还夹杂着众多地方方言……就更如看天书一般。一个劲儿的咬笔杆子。 孟邑谌瞧见了,冷冰冰的说了句,“不懂就问我。” 陆如意又用力的咬了两下笔杆子,心一横,将沾了墨汁的文书往他面前一推,伸出葱白的食指点了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不认识,另外,这个恓惶是什么意思……” 孟邑谌侧首过来,给她提示了前几个字,又告诉她“恓惶”二字是西北方言,意思是可怜。 陆如意点了点头。“大旱之年,食不果腹,确实挺恓惶的。” 孟邑谌抿了抿唇,没说话。 陆如意皱着眉,继续看后面的文书。 时不时的打搅孟邑谌一下,总算将这文书大意给弄明白了。 感情就是一个贪官的辩白。 说什么一斤粮食换成三斤的糠皮子,就能避免两个人饿死,各种偷换概念,钻文字空子。 陆如意不仅嗤之以鼻。 孟邑谌听到她鼻孔里发出那一声轻哼,扭头又看了她一眼,“看懂了?” 陆如意点了点头。 孟邑谌又问,“那你有什么看法?” 陆如意笑了笑。“不过贪官的狡辩之言,打心眼里不将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这种人,就应该革职查办,把他全家也打成贫民,让他们也尝尝糠皮子的味道。” “你说的简单。”孟邑谌叹了口气,“可事实上,官场之事复杂多了,赈灾银发放下去,每经手一层,就要被过手的官员扒下来一层。” “那就打到他们不敢扒!”陆如意一脸的愤愤不平,“他们现在敢扒。不过是仗着吏治宽松罢了,若是严打一次,肯定能震慑住他们。” 她说的认真,但是听在孟邑谌耳朵里,却像是孩子过家家时的戏言一般。 看着她将几本文书抄完,便松口让她离开。 陆如意还在担心旱灾一事,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废纸篓边,将沾了墨汁的两袋金子拿出来,倒在地上,道,“扔了倒是可惜了,不如捐给青阳县的百姓。” “你心地倒好。”孟邑谌抬头,赞赏的看了陆如意一眼。 陆如意眼中有狡黠一闪而过,往前走了两步,继续道,“其实,想救那些灾民,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孟邑谌漫不经心的问。 “王爷可以和姜斓公主一起发动朝中官员捐款。姜斓公主若是出了钱,宫里皇上、太后肯定也不会干看着,而太后、皇上一松手,底下大臣更是要迎合成一片……出的只多不少,到时候再由王爷的亲信亲自将银子送去灾区……” “你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可以一试。” 陆如意笑的更加狡黠。嗔了他一眼,“我还没说完呢,银子运到灾区,却不发给那些灾民,而是雇佣他们,男的凿渠引河,女的缝补衣裳、做饭……所有人都动起来。自己的家,自己出力,自己守护。” 孟邑谌听她说完,看着她的眼神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半晌都没开口。 陆如意看他这幅表情,原本十拿九稳的心情忽然就起伏不定起来。小声问,“行不通吗?若是行不通,那你就只当我没说罢了。” “并非。”孟邑谌摇了摇头,“你说的很好,先回去吧。” 他还要在忙碌一会儿,将她说的法子融会贯通下。 陆如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次日,孟邑谌上朝时,便依着陆如意的法子行动了。表示愿和姜斓公主一起为青阳县灾民捐出五千两白银。 当今皇上一看,自己最小的妹妹都捐了,也毫不犹豫的拍板,“朕从自己的私库拿出一千万白银。捐了。” “臣愿出三千五百两……” “臣愿出三千两……” “臣愿出三千两……” …… 金銮殿里,朝臣一一发表自己的意见。 孟邑谌适时给户部尚书使了个眼色,户部尚书掏出小本来,将每个人捐的钱数记了下来。 在下朝后,一一登门,去索要。 大臣们都在金銮殿上发了话,又被记下来,自己不能反悔,一个个都咬了牙,带着户部尚书去账房支银子。 户部尚书将所有的银票都集齐了,又全部送到姜斓公主府上。 孟邑谌和姜斓公主又进宫一趟,将陆如意提的第二点要求借由他的口说了出来。 羌国皇上听完后。自然是十二分的赞成。当即任命孟邑谌为钦差大臣,由他亲自走一趟灾区。 孟邑谌听到皇上任命,又给姜斓公主递了个眼色,姜斓公主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朝皇上走去,撒起娇来,“皇弟,姐姐和驸马成婚还没半年,你怎么忍心让他去青阳县那样偏僻的地方,你这不是要姐姐的命……”说着,竟嘤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羌国皇上从小和姜斓公主一起长大,两人只差了一岁。又长大人高马大,姜斓公主虽说是姐姐,但是一直以来,都是羌国皇上照顾姜斓公主的。眼下看她哭起来,整个人立刻慌了,一副恨不得将全世界所有好东西捧到她面前哄她的样子。道,“只要皇姐不哭,朕什么都答应你。” “那皇上不要让驸马去青阳县。”姜斓公主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道,“皇弟你也知道,驸马身子骨一向不好,他光是想这罚子。就已经生生熬了两夜,瘦了不少,要是再去青阳县走一遭,我怕……我怕……”说着,又哽咽的哭了起来。 羌国皇上没办法,只好松口,“那就不让驸马去了,让户部尚书去。” “嗯,谢谢皇弟。”姜斓公主抹干净眼泪,向羌国皇上道谢。 羌国皇上无奈的摸了摸下巴,提出要和姜斓公主和驸马一起用午膳。 姜斓公主已经达到目的,抿唇笑的如春花绽放。“今天怕是没法陪皇弟了,驸马答应我,要陪我去游湖。”说完,还抬头甜蜜的看了梦遗很一眼。 孟邑谌面无表情的点头,表示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羌国皇上自知今日是留不住这个皇姐,只能点头,故作大方道,“那皇姐就和驸马一起去游湖吧,改日我们再叙。” “谢皇帝体谅。”姜斓公主又开开心心的行了个礼,然后才和孟邑谌一起告退。 离开皇宫,二人直接去了城外的曲江湖。 湖上有精致的画舫,是专为贵族游湖准备的。 姜斓公主很快订到一艘。两人一起上了船。 姜斓公主和孟邑谌并排站在船头,看着周围旖旎的风光,心情十分的好。她甚至慢慢偏向了孟邑谌那边,就等他将自己揽进怀中。 孟邑谌自然没有这么个风花雪月的想法,甚至在姜斓公主偏过来的时候往另一边移了半步。 姜斓公主没想到他会这么和她保持距离,一下子有了种被嫌弃的感觉,沉了脸,偏头看向他,质问,“玉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邑谌做出不解的样子,“怎么了?” “你为什么往旁边移了一步。” “我怕挡着你看风景。”孟邑谌板着脸,严肃的解释。 姜斓公主看他这表情,只能当自己多心。 但是下一刻,她又往孟邑谌那边移了半步,贴着他的胳膊,小声道,“你能不能抱抱我?” 孟邑谌转过头。看着她,十分的不解……公主,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猛浪,青天白日、大庭广众,就这么公然要求搂搂抱抱。 可能是他眼里指责的意味太强烈,姜斓公主又太在乎他的看法,不得已退回原位,小声解释。“你要是不愿意,回府再抱也是可以的。” “……”孟邑谌没说话。 但是心里却有点儿后悔,没有答应羌国皇上去青阳县赈灾。 游完湖,姜斓公主又提出去皇城最大的酒楼烟雨楼用膳。 孟邑谌只得陪着她去。 用完膳,回到府里,已经是午后。 姜斓公主回了正房午睡。他则去了书房继续看文书。 没多久,侍卫进来禀报,“陆公子求见。” 孟邑谌烟波一晃,当即点头,“让他进来。” 片刻后,陆如意进来,关上门后,双手背后,朝他走来。 孟邑谌看着她乖乖巧巧,又带有一丝讨好表情的脸,已经猜出她今日来此的意思。 “想出府看你的孩子?”隔着一丈远,他毫不掩饰的问。 陆如意不好意思的点头,“有些日子没见了,想的很。” “好。”孟邑谌点头。 陆如意正要谢恩离开,身后,他凉飕飕的又补了一句,“我陪你一起。” “不、不不不……”陆如意摆两手拒绝,“你去不合适。” “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孟邑谌甩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借口。 陆如意鼻翼煽动,生气的很。 半天,闷闷的哼了句,“那我不去了。” “不送。”孟邑谌直接下逐客令。 陆如意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出了书房,她站在院子里想了想,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么久不见阿戚,偷偷觑了眼书房,转过身,慢悠悠的往外晃去,打算从后门离开公主府。 一路上都很顺利。 作为驸马爷的救命恩人,府上大部分人见了他都是客气,也很热情。 有几个大娘甚至旁敲侧击打听起他有没有娶亲,一副要将女儿侄女外甥女嫁给他的模样。 陆如意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她们手里脱出去,平平安安的离开了公主府。 她对强国皇城并不熟悉,原本打算先从这里离开,等走上一段距离再问罗将军和初九他们落脚的地方怎么走。 但是没想到,刚绕到后街,初九就露面了,还是女装打扮,示意她跟上。 半个时辰后,两人停在一处民房外。 初九这才道,“夫人,我们可能要在这里留很久,卑职就做主。在这里买了一套宅子。” 已经到了自己地盘,他用的是男声。 陆如意戴了变声锁,也是男声,道,“这些你做主就好,我今日出来,主要是看阿戚的,他还好吗?” “小主子倒是没有病,只是这几天不见夫人,总有些蔫蔫的。”初九一面带着她进了院子,一面轻声交代。 两人正说着,身后一阵轻响传来,一回头,就看到孟邑谌站在不远处。 “王爷!”初九先于陆如意反应过来,单膝跪地,行礼。 孟邑谌“嗯”了一声,没有反驳。抬起腿,自顾自的往里走去。 陆如意瞪了初九一眼,连忙跟上。 初九被瞪得莫名其妙,也不敢耽搁,匆忙跟了上去。 孟邑谌自顾自进屋,刚迈进门槛,罗将军又噗通一声跪下,喊了声“王爷”。 孟邑谌同样高冷的“嗯”了一声,然后朝罗将军和初九给阿戚做的婴儿车走去。 阿戚醒着,还是瘦瘦一团。 虽然还没长开,但是眉眼间已经初露端倪。 孟邑谌伸手欲抱孩子。陆如意突然上前,喊了声阿戚,然后先一步将孩子抱起。 阿戚好容易再见娘亲,顾不得哭,伸手就要掀她的衣襟…… 陆如意脸上一红。 因为站位的缘故,只有孟邑谌看见。 他正要说些什么,罗将军却没眼色的先一步开口,看着阿戚,大声道,“王爷。小王爷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极了。” “是吗?”孟邑谌心里已经掀起狂潮,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反问。 罗将军咧嘴一笑,“您看看,瞧着小王爷像不像是自己照镜子。” 孟邑谌听他这么说着,还是又往陆如意身边挪了一步,认认真真的看了阿戚几眼,点头,阴测测道,“确实和本王很像,就如同照镜子一般。” 此时此刻,被抢白、被出卖的陆如意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沉默着,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你们先下去吧。”不知道过去多久,孟邑谌侧首,吩咐了初九和罗将军一句。 那两人听了吩咐,立刻离开,顺便带上了门。 孟邑谌在两人离开后,直勾勾的打量了陆如意,开口,语气更加阴沉,“要是他们没说漏嘴,你打算瞒着本王多久……” “王、王爷、你想起来了?”陆如意听着那熟悉的语气,下意识的心虚。 孟邑谌眼波一晃,一脸的高深莫测,“你说呢!” “你真想起来了?”陆如意抱紧了阿戚,还是不信。 孟邑谌便阴测测的说了几个名字,“陆正兴、褚良、祈心、敏月……” 陆如意瞪大眼睛。 孟邑谌又道,“本王失踪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陆如意迫于他的淫威,老老实实的交代,“你失踪之后,我提前生产,太皇太妃听了太皇太后的挑拨,要杀我和孩子,碰巧,谢钦救了我们……他告诉我你被带到羌国,我就和初九、罗将军带着孩子来找你了……” 孟邑谌听完,眼中光芒变换,良久才道,“委屈你了。” 是啊,委屈她了。 虽然她有意将所有的过程转折模糊化,但是他还是听得出,她应该受了很多的委屈。 不然,孩子不会早产,她也不用寄人篱下。 “如意……”他轻轻地喊了声她的名字,道,“我已经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还有,我并没有恢复记忆,方才不过是诈你的。” 正文 082 公主一怒,血流成河 “竟然是诈她的!”陆如意一下子黑了脸,气愤极了,瞪着孟邑谌的眼睛能喷出火来。 孟邑谌却浑不在意,他伸手从陆如意怀中抱过阿戚,生硬的捧着,脸上表情隐约有几分紧张。 阿戚被抱的也是不舒服,突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孟邑谌就更紧张了,额上很快沁出汗来,哀求的看向陆如意。 陆如意内心是不想打理他的,但是拗不过心疼阿戚,只得用心的指导起他该怎么抱孩子。 孟邑谌现在虽然被坏了身子,但原来底子太好,手劲还是大得很。他怕伤到孩子,动作反而更加笨拙。笨拙的都有些可爱了。 陆如意看他这幅样子,心里的气也隐约消了几分,更加认真的指导起他。 终于,孟邑谌将阿戚哄好了。转头却嫌弃起这个名字。 陆如意自然没法说这个名字是谢钦起的,只道,“孩子早产,难养活,名字随意点儿容易活。” 孟邑谌听她这么解释,不知想到了什么,倒是没再反驳。也跟着喊起阿戚。 陆如意眼看着父子两人越相处越和谐,心里却突然烦躁起来。孟邑谌虽然从未和她提起过他和姜斓公主的感情,可说到底,那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现在倒显得她的身份尴尬不已。这也是她之前为什么不愿告诉孟邑谌他的过去的缘由。实在是物是人非,他们的处境太尴尬了。 孟邑谌正全心全意的陪阿戚玩儿,并没有注意到陆如意的不同寻常。一直到阿戚累了,睡下。他才将目光重新移回到陆如意身上,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心头的那抹愁绪。 不过片刻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症结。他牵着她往里屋走去,落座后,却并没有主动交代姜斓公主的问题,而是握着她的手先问她,“你怎么了,从我一见到阿戚,你就像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陆如意抽回自己的手,别过头去,轻声道,“我只是想家了,想回云朝……骊山下的庄子。” 孟邑谌并不知道骊山下的庄子意味着什么,但隐约猜得出,那是陆如意特别依恋的一个地方。 眸光一深,将她的手握的更紧,向她承诺,“你在等我一段时间,待我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便带你回云朝,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那姜斓公主呢?”陆如意终于将困于她心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孟邑谌目光幽深的看着她,正要开口,但是身体却突然不适起来,眉头紧紧的皱起。 “怎么了?”陆如意见他表情不对。担心的问道。 孟邑谌绷着脸道,“神仙香……你出去,让初九和罗将军进来。”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又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离开。 初九和罗将军听闻孟邑谌毒瘾发作,交代了陆如意一句“不要轻易离开这里”,就往房里走去。 他们一进屋里,孟邑谌的目光立刻扫过来,吩咐二人,“点了本王的穴道。” “是,王爷!”初九答应一声,上前在孟邑谌胸前点了两下,孟邑谌当即僵住。 罗将军站在孟邑谌另一边,时刻注视他的动静。 而外面,陆如意在庭前溜达了两圈,到底还是忍不住进了屋子,隔着一道屏风,守着孟邑谌。 很快,那种钻心蚀骨的痛楚就弥漫到孟邑谌的全身,他眉头皱着死紧,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头上滑落。 初九站在他左手边,也是浑身紧绷,好像承受痛苦的并不止孟邑谌一个人。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忽然,一道血线从孟邑谌嘴角流出,初九暗道一声不好,王爷这是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同时,出手想要卸了孟邑谌的下巴,但是孟邑谌却在痛苦达到顶峰的那一瞬,冲破了初九的点穴,在初九出手瞬间,退出一掌。将他震得后退丈余,一下子冲在屏风上,将屏风撞倒。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陆如意也因屏风的倒塌被压在了下面。 只听一声女子的痛呼,屋里三个男人身躯都猛地一震,同时出手要救陆如意。 陆如意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抬眼就看见孟邑谌正双目充血。犹如困兽一般的看着他,嘴角还挂着一滴可疑的红。 “王爷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危急之时,初九提醒两人。 罗将军一听,和陆如意同时伸手,冲孟邑谌道,“咬我的手腕!” 孟邑谌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他在两人手腕上逡巡了一遍,最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陆如意的。 旋即。陆如意凝白细嫩的手腕入了饿狼的嘴,被狠狠叼着,鲜血一点一点的流出。孟邑谌的双目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愈加通红。 初九和罗将军看着,本能的没有说话。 他们都是孟邑谌的人,骨子里只有孟邑谌一个主子。 就算心里同情陆如意,但还是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等孟邑谌熬过最痛苦的阶段,恢复理智时。陆如意的手腕已经血肉模糊,脸色也煞白的厉害。 “如意……”他轻轻喊了一声,带着浓浓的疲惫、惶然和后悔,心里有一千句一万句愧疚的话,但是真正张口时,却只能干巴巴的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是他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她,还让她受了伤。 他话落,陆如意已经利落的用手帕包了手腕,满头冷汗,咬着牙道,“你没事就好。” 她这么说,孟邑谌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深深的吸了口气,吩咐外间等候的初九拿药膏进来。 止血镇痛的药膏很快送了进来。孟邑谌强撑一口气,扶陆如意坐下,亲自帮她重新擦洗伤口,又轻轻的上了药。 这过程,自然又是一番疼痛。 陆如意见孟邑谌已经捱过这一遭,也不刻意忍着,疼就叫出来,和着那挠人心扉的痛呼。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流。 孟邑谌听着看着,又是一阵慌神,差点拿捏不住药瓶子。 手忙脚乱许久,才替她把药上好,又重新包扎了。 陆如意看着被包扎的仔仔细细的手腕,半晌才抹净眼泪,两眼水汪汪的看着孟邑谌,可怜极了。 孟邑谌只觉心中一动。抬手勾掉她眼睑下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哑声道,“让你受委屈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至于什么交代,他却没有说清楚。 陆如意手腕正疼着,也没仔细询问。 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倦意。 “陪我歇会儿。”孟邑谌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寒湿的发鬓,低声道。 陆如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孟邑谌便弯下腰替两人除了鞋袜,和衣并肩躺在罗汉榻上。 两人都消耗了不少精神力,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暮色四合。 初九他们准备了云朝那边的清粥、小菜,问孟邑谌可要用些。 孟邑谌刚睡醒,有些起床气,眉头拧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看向陆如意。 陆如意偏头扫了初九一眼,“端上来吧。” “是,夫人。”初九领命离开。 不一会儿,四道小菜,一盅粥就端了上来。 因院子里没有婢女,初九便留了下来,打算替两位主子布菜。 孟邑谌纵然没有记忆。但还是不习惯这样用膳。抬眸看了初九一眼,吩咐,“你退下。” “是,王爷!”初九没有多想,给了陆如意一个眼神,就退了下去。 孟邑谌亲自给陆如意盛了一碗粥。 陆如意伤的是右手,正要抬起左手拿勺子舀粥喝,孟邑谌却没有将粥碗放到她面前。而是拿了自己的勺子,舀了一勺粥,吹凉后,示意她张口。 陆如意眼神变换了下,没有张嘴,又将左手抬了起来,固执道,“我自己来。” “你是为我受伤的。”孟邑谌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不用!”陆如意拒绝,在他的态度明朗前,她并不打算和他有故交之外的关系。 至少在她清醒,有行动力的时候她是拒绝的。 说完,又要伸手去端粥碗。 孟邑谌却不肯松,甚至还皱起眉来,诘问她,“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闹脾气了?” 陆如意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这话说得怎么跟哄小孩子似的。 孟邑谌见陆如意看他,又将勺子往前递了几分。 陆如意撇过头去,非暴力不合作。 孟邑谌叹了口气。将碗放下,扳过她的头问,“到底怎么了,说出来。” 陆如意看着她,犹豫半晌才道,“你还记得,你毒瘾发作前,你说了什么吗?” 毒瘾发作前…… 孟邑谌得到这个提醒,不过稍作思量,便想到问题的症结。 原来是因为姜斓公主! 他得意而矜持的笑了笑,解释,“我和姜斓公主并没有圆房。” “你这是在逗我?”陆如意瞪了他一眼,一点儿都不信,甚至还有几分气恼。 孟邑谌却陡然严肃起来,认认真真道,“我说的是真的,姜斓公主前几日才及笄,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碰她。” “那及笄之后呢?”陆如意勉强信了他三分,追问道。 “及笄之后,我就遇到了你……遇到你,这辈子注定跟她无缘。如意,如果这世间真的有月老,那么我红线另一端系的肯定是你,绝不会是旁人。”孟邑谌目光灼灼的看着陆如意,发自内心的表白。 陆如意哼了一声,“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一面继续给她喂粥,一面道,“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戒除神仙香后,不管有没有想起从前的事,我都带你走,回云朝,去你想去的地方。” “嗯。”陆如意咽下口中的粥,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内间,忽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陆如意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站起身就往里面走去。 抱起阿戚一看,身上没湿,那就是饿了。 她想起外面的孟邑谌,俏脸一红,犹豫了半天,才放下床帏,解开衣襟喂阿戚。 孟邑谌在外面,久久等不来陆如意。干脆起身往里面走去,看见帷帐被放下,他隐约反应过来什么,轻咳一声,问陆如意,“阿戚可还乖巧?” 陆如意和他只隔了一道帷帐,巴掌大的小脸红的灿若晚霞。很久。才小声说了句,“很乖。” 顿顿,又催促他,“你去外面等着,自己先吃。我、我哄好阿戚就过去……” “我等你!”孟邑谌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小杌子坐下来,光明正大的耍流氓。 陆如意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间,脸上温度更高,整个人都像是被煮熟了一般。 正难为情着,外面突然嘈杂起来。隐约有打闹的声音。 陆如意和孟邑谌同时皱眉,帐子里,陆如意还没开口,孟邑谌就先嘱咐她,“你带阿戚就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说完,拔腿便走,也不管陆如意同不同意。 陆如意听着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有了兵器相撞的声音,提心吊胆的很。 偏偏阿戚今日胃口好的很,过了很久,都没吃饱的意思。 与此同时,庭院里,已经短兵相接。初九带的人和姜斓公主的侍卫战在一起。姜斓公主则和孟邑谌遥遥相望,明净的大眼里充满了愤怒,不甘以及怨恨。 小王爷梁瑄站在姜斓公主身边,一脸愤愤不平的挑拨离间,“姜斓公主,你看到了吧,这个荣玉根本就是云朝的奸细,他还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你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耍着你玩,依我看,他的失忆也是假扮的……” 姜斓公主听他说着,越听越伤心,眼泪已经盈满眼眶,似乎轻轻一眨,就能决堤而出。 她遥遥望着孟邑谌,想在他冷漠的脸上找出一丝愧疚、心疼、或是后悔的表情。 但遗憾的是,她什么都没找到…… 两方人马越战越分不开,各自都有伤亡,到最后,孟邑谌这边到底还是吃了人少的亏,被各个击破,成败转眼分明。 正文 084 如意劫难,一剑刺透胸膛 到最后,只有初九、罗将军和几个受伤的暗卫还守在孟邑谌左右,拱卫着他,护他周全。 姜斓公主冷哼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瞪着孟邑谌,也不叫玉郎了,而是喊了他的全名‘荣玉’,愤怒道,“你真是云朝的奸细,和本宫成亲只是为了利用本宫?” “不是。”孟邑谌清清冷冷的反驳,只有这么高贵冷艳的两个字。 姜斓公主眸光一亮,“真的?” 孟邑谌点头,不过很快又摇头,接着眼神一偏,移到小王爷梁瑄的脸上,反问姜斓公主,“是他挑拨离间?引着公主来与我清算?” 姜斓公主听孟邑谌这么问,下意识偏头看向梁瑄,一脸的为难。 “看来,公主的心是另有所属了。”孟邑谌冷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回头便与公主和离。” “不要!”姜斓公主一听孟邑谌要和她和离。立刻反驳,看着他眼眶通红道,“玉郎,我不要和你和离,我没有变心,梁瑄算什么东西,我最爱的是你,弱水三千你才是我的那一瓢饮。” “那你今日。又是为何?”孟邑谌嘴角勾着一丝冷笑,是打定主意要顺水推舟,和姜斓公主相诀别。 姜斓公主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决绝,哭着道,“我……我是被梁瑄哄骗来的,他告诉我你是云朝的奸细,并不是真的爱我,还说府里的陆公子其实是个女人。你么暗度陈仓,已经有了孩子……是他告诉我的,他哄骗我过来的!” “那你信他吗?”孟邑谌负手冷声询问。 姜斓公主不住的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他……玉郎,我不信他,你不要和我和离好不好?” 孟邑谌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哀求,而这个女人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看着她完全不顾身份地位的高贵,只可怜巴巴的哭成泪人,心里也是复杂的,正要开口,安抚她两句,好将这事给圆了过去。 但是梁瑄却不甘心的开口,偏头看着姜斓公主,激愤道,“公主。我梁瑄对天发誓,对你说的话绝对没有一个字儿是假的,这院子里的确藏了荣玉在外面的女人和儿子……左右你也做到这份儿上了,何不再进一步,闯进去,看看我和荣玉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公主,你真的要进去吗?”孟邑谌冷淡的看向姜斓公主,威胁,“你一旦选择进去,就是表明了对我的怀疑,你知道,我是最受不得别人怀疑的。你今日若是点头,那我们的感情也是到了尽头……” “我……我……”姜斓公主听他说完,果然犹豫起来,看看梁瑄,又看看孟邑谌,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梁瑄见她犹豫,真是万分的恨铁不成钢,沉默片刻,心一横,突然跪倒在地,大声道,“我愿意人头做赌注,要是里面没有公主要找的人,我就把头割下来!” “你……”姜斓公主被他说的往后退了两步,心里的天平更加摇摆不定。 梁瑄这个人她是从小认识的,虽然平常浪荡惯了,但是有关她的事,他永远是最靠谱的一个。 今日之言,她也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可问题是,孟邑谌那边抛出的赌注太大了。 赌赢了还好,要是输了。那她这一辈子可就再不能拥有他了。 “你让我想想罢!”姜斓公主皱眉犹豫着,一颗心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想要求个真相,不管怎么样他都接受,另一半则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孟邑谌一边,他说什么她都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庭院里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煎熬。 而姜斓公主,最后终究还是舍不得孟邑谌。泪光莹莹的看着他,委屈道,“我不进去了,我相信你,玉郎,你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便朝他走去。 孟邑谌握住她递过来的手。面无表情的将她揽进怀中。 另一边,梁瑄原本如玉的面皮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他狠狠的瞪着孟邑谌,目眦欲裂,却仍不肯认命,又将目光移到姜斓公主脸上,痛苦道,“公主。你今日得过且过,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姜斓公主扫了他一眼,没有说完,只是往孟邑谌怀里缩的更厉害。 孟邑谌单手环着她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回府。” “嗯。”姜斓公主点头,和孟邑谌一起往外走去。 两人经过梁瑄身边时,梁瑄忽然间瞳孔一红,像是发疯一样的往正房里冲去。 初九和罗将军早就盯着他了,毫不犹豫的将他拦下。卸了他的下巴,又点了他的穴道。 姜斓公主和孟邑谌没有多停留,一步一步的离开。 等他们出了民房,走远了,正房窗户间忽然传出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被扣在地上的梁瑄发出困兽一样的声音,想和姜斓公主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但是姜斓公主却已经被孟邑谌带远。 初九蹲下身子。目光幽深的瞪着梁瑄,嘲讽的笑了一声,“小王爷莫急,十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开。”说完,转身便进了屋内。 之后,婴儿啼哭的声音消失。 十个时辰后,梁瑄终于能动弹,但是民房里的人却一扫而空。一点儿证据都没留下。 他气红了眼睛,对孟邑谌的怨恨已经到达一个临界值。 满心都在想着要怎么收拾他。 当晚,他趁着夜色进了宫。 次日一早,孟邑谌被宣进宫里,然后被羌国皇上扣下。 御书房中,羌国皇上目光幽深的看着孟邑谌,沉吟许久,忽然道。“有人向朕告发,你是云朝失踪数月的摄政王。” 孟邑谌听他这么说,心口突然一窒,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面上却半分不显,甚至还能谈笑风生,看着羌国皇上,笑意潋滟道。“是小王爷梁瑄告发的吧?” “嗯?”羌国皇上不置可否的反问。 孟邑谌笑的更加意味深长,“启禀皇上,梁瑄从小恋慕姜斓公主,他背后动手脚的回数多了去了,这次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若是朕这次当真信了他呢?”羌国皇上又问。明明是想做出老谋深算的表情,但是无奈年纪太小,所有的心思都被他写在了脸上。 他是打算将错就错的。宁可错杀一千都不放过一个。 谁让他当年斩杀了太多羌国的大将。 整个羌国上上下下都对他是恨之入骨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孟邑谌始终做出一副忠臣的模样。 他赌的。是姜斓公主对他的情意和羌国皇上对姜斓公主的疼爱。 “你先去天牢最底层住上一段时间吧。”羌国皇上斟酌了一会儿,如是吩咐。 孟邑谌跪下谢恩。 能关进天牢最底层,那是不打算马上要他的命了,但是同时,也不打算再给他自由。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孟邑谌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在天牢最底层不分昼夜的住了好几天,都没有等来姜斓公主的探视。 倒是在第四天。迎来一个熟人……梁瑄。 梁瑄头一次穿上官服,正三品、红色,他看着他,像是在看仇敌一般,嘴角冷冰冰的扬着,像是毒蛇一般,“皇上将你交给我了。”顿顿,怕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补了句,“由我对你进行刑讯,务必尽快查明你的身份。” 孟邑谌嘲讽的笑了一声,懒得理会他。 “姜斓公主不会再来看你了。”停了会儿,他没头没尾的又说了一句。 孟邑谌对姜斓公主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身体内的神仙香还会不会发作,发作起来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正思量神仙香一事,梁瑄就从袖子里摸出一整盒的神仙香。笑的更加阴狠毒辣,“这神仙香,是荣家四娘托我带你给的。” 荣四娘还说,有神仙香在,每日给他点上一根,保管将他治的服服帖帖,让下跪就下跪,让磕头就磕头。 说完,他取了火折子,认认真真的点了一根,插在孟邑谌牢房外的地上。 孟邑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闻过神仙香的味道,此时再闻,身体里的渴望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他身体受神仙香牵引,恨不能扑过去,离那香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但是精神上,却极为排斥……他可没忘记,陆如意为了让他戒掉那香,受了多少折磨。 这般想着,他强逼自己往后退去。尽量不受那香的影响。 梁瑄见他闻了那香还能保持清醒,冷冷嗤了一声,又打开火折子,燃了两根神仙香。 这下,整个牢房里都充斥着神仙香的味道,孟邑谌就算想避都避不过。 他攥紧拳头,如困兽一般的瞪了梁瑄一眼,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总有一日,你会后悔,你今日这样对我。” 三支神仙香闻下来,陆如意先前为他做的努力全部白费。 孟邑谌身子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梁瑄瞧见,兴奋极了,也不对他用刑,只是每日加大剂量在牢房里燃烧神仙香。 七天之后,一整盒神仙香用完。 孟邑谌毒瘾再发作时,模样更加恐怖。几乎丧失了所有的理智,狼狈不堪。 那癫狂、痛苦的模样,极大满足了梁-瑄的变态心理。 熬过那万千穿心般的痛苦后,梁瑄又带给他一个让他心如死灰的消息,陆如意也被他抓到了。 孟邑谌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是下一刻,满身伤痕的陆如意被推了进来。他不得不相信。 “如意!”他怒吼一声,眼神凶残的恨不能或吞了梁瑄。 梁瑄一把揪住陆如意的脖颈,让他们两两相望,但是却触碰不到彼此。 “孟邑谌,没想到吧……你所隐藏的一切到底还是被我洞悉……这一次,姜斓公主定是信我的。”说着。他将陆如意猛地往前一推,故意让她的额头撞在玄铁牢门上。 陆如意的额头被磕破,顷刻间血流如注。 孟邑谌心疼极了,颤颤巍巍的向前,想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掉额头上的血,但是他的袖子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一时间,眼里只余痛恨。 陆如意被折磨了一天一夜,已经流出不出眼泪,她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把额头上的血。 接着,伸手握住孟邑谌的手,声音沙哑道,“别怕……阿戚无事,你我死活,不过一条命……生不能相守,共赴黄泉也是不错。” 孟邑谌听陆如意这么说,更是心疼愧疚。同时,骨子里又窜起一股子毁天灭地的戾气。 陆如意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低声交代,“你放心,我不会给他们威胁你的机会……若是他们拿我威胁你,你也不要答应,孟邑谌。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我希望,这辈子,你都是这样的。” “如意!”孟邑谌喊了一声,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情之所至,还是毒瘾发作的前兆。 两人双手交握,目光依依。 正无声交流着,老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一脸肃杀气息的姜斓公主走了进来,她手里提着一把长剑,一进门,便直直往陆如意后心扎去。 陆如意没有发觉。 孟邑谌却看到了,只听一声“如意小心”的惊呼声响起,下一刻,陆如意被刺了个透心凉,长剑从她左胸穿过,露出一大截染血的剑锋。 孟邑谌眼睁睁看着惨祸发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陆如意缓缓往后倒去,孟邑谌再握不住她的手。 “如意……”他大吼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姜斓公主看着这一切,也疯狂的大叫起来。 “公主!”梁瑄扶住姜斓公主。 但是姜斓公主却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的瞪着孟邑谌,质问他,“你就是这样欺骗我,利用我……荣玉,我恨你!” “公主!”孟邑谌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就当我求你了,你救救如意,只要你帮我救活她,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公主,我求你!”说着,他重重的向姜斓公主磕了一个头。 正文 084 回到云朝,孟邑谌我爱你 就算是病态,姜斓公主也只见过孟邑谌清傲冷漠的样子,哪里能想到他还有这样委曲求全,尊严全无的时候。一时间,又是震撼,又是羞恼。但是更多的,还是情到深处、求之不得的痛苦。 他竟然为了一个云朝的女子下跪、磕头求她。 “公主,求你!”孟邑谌虚弱的声音犹如斧头刀剑一般寸寸凌迟着姜斓公主的自尊。 “公主、求你救她……”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就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姜斓公主憋了一肚子的气,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要发泄。可偏偏,她就是下不了手。 孟邑谌是她真心爱过的男人,不管是幼时眉眼精致、漂亮如神仙童子的他,还是成年后清冷默然,孱弱消瘦却硬气的他,都是她恨不得捧在掌心里,藏在蜜罐里珍而重之的人。 她看得出,皇弟和梁瑄都对他虎视眈眈,他们动辄就能让他生不如死。脚下这个女子的生死也钳制着他的生死。 可她不想他死,就算两人走到这个份上,她还是看不得他吃苦,还是舍不得他死。 “我答应你!”终于,她松了口,绝望而又暴躁的看着他,怨道,“我答应你,我救她。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给我活下去,我等你给我当牛做马一辈子。” “好!”孟邑谌抬头,瘦骨嶙峋的脸上绽出一抹笑来。 不算好看,但是姜斓公主却疼的流下泪来,转过身,哭着朝梁瑄道,“你听见了,这个女人死,玉郎死,我也跟着死……我要你救她,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要你救她。” “公主!”梁瑄也没想到情势竟然会这么急转而下,充满算计的眼眸被痛苦、不甘所弥漫,“公主,他都这样对你,你还甘心为他所驱使?” “对,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姜斓公主说着,突然动手拔下头上的金簪,抵着自己的喉咙威胁梁瑄,“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救她还是不救!” 梁瑄沉默,看着姜斓公主已经被刺出红痕的细嫩脖颈,喉结不停滚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很久后,才咬牙切齿道,“我救,我这就让人请大夫来还不成!”说完,长长吸了口气,又道,“不过救归救,能不能救活就不管我的事了。” “必须救活!”姜斓公主握着金簪的手用力,是真的发了狠。 梁瑄怕心爱的人有个好歹,只得咬碎牙齿往肚里咽,用力道,“行,听你的,一定救活她,救不活她我陪她一起去死行了吧!”说完,转身就吩咐狱卒去请宫里最擅长医治刀伤的龚太医。 龚太医很快背着药箱过来,就地医治陆如意。 孟邑谌在一旁看着,面上没有表情,但是拳头却握的声声作响。 姜斓公主亦紧张得很,尤其在龚太医为陆如意拔剑的时候,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随即,只见一道血线喷出,龚太医身边的医童立即上前将金疮药覆上她的胸口。 太医亲自替她缠上绷带,做完这一切,老人家也已经满头大汗。 在地上半跪许久,才站起身来,长叹一口气道,“命算是保住了。”也怪这丫头运气好,心脏竟然长在了右边。 不然,这么一剑横贯,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施救。 “谢谢龚太医!”姜斓公主确定陆如意被救活,这才放下金簪,冷冰冰的道谢。 龚太医讪讪笑了一声,留下药方,借口退下。 姜斓公主目送他离开,等牢房中只有梁瑄一个外人时,凉凉扫了他一眼,要求,“你先出去。” “为什么?”梁瑄铁青着脸,硬邦邦的反问。 姜斓公主冷笑。“和离之前,不管他是荣玉、还是孟邑谌,都是我的夫君,我和自己的夫君说几句私房话,不行吗?” “……自然是行的。”梁瑄不敢惹她生气,只能妥协,退后两步,道,“我可以为公主匀出一炷香的时间,公主轻便。”说完,转身离开,带起一阵风。 姜斓公主冷冷哼了一声,转头去看头发散乱、骨瘦如柴的孟邑谌,良久后,才哑着嗓子开口,“我替你救活了她,你的承诺还作数吗?” “自然!”孟邑谌点头,看着姜斓公主的目光,是说不出的专注。 姜斓公主不可救药的沉溺在了他的目光中,含泪道,“我会求皇弟赦免你,但是你得答应我,十里红妆迎我进你的摄政王府,从此不管你三妻四妾也罢,养外室瘦马也罢,我都是你唯一的妻子。” “好,我答应你。”孟邑谌并没有思考多久,便点头应下。 姜斓公主颔首,没有多说,直接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牢房的门打开,和梁瑄一起进来的,还有姜斓公主身边内功最强的暗卫。 孟邑谌见那暗卫一步不离梁瑄,知道自己暂时是死不了了。 接着,又将目光移到陆如意的身上。 只见她瘦了很多,脸色有些蜡黄,就那样躺在天牢最底层冰冷的地上,蜷缩成一团。 羌国、梁瑄、姜斓公主…… 他发誓,所有害过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一定要回到云朝,一定要帮她出了这口气。 羌国皇宫、御书房。 姜斓公主手持金令,直接强闯而入。 不管是侍卫还是内监,都没有一个人敢阻拦。 进入内殿,姜斓公主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皇姐,你这是怎么了?”羌国皇上深深看了姜斓公主一眼,故作不解。 姜斓公主抬起头来,坦坦荡荡的看着他,“我的意思,皇弟还能不清楚?” “皇姐,你莫要为难朕……”羌国皇上摆出一副两难的样子。拧着眉,和姜斓公主对望。 姜斓公主目光平淡的看着他,冷静道,“宣和十三年,父皇将母妃和我们姐弟二人打入冷宫,当时是冬天,冷宫艰难,是我扒了自己的棉袄给你,自己冻的生满冻疮,引发高热,差点一命呜呼。” “宣和十四年,在冷宫一年,你过生日。想吃一份红焖羊肉,是我冒死跑进御膳房,替你偷来一块,刚煮好的羊肉很烫,我贴身藏着,现在腰上还有烫伤的疤痕。” “宣和十五年,你被人推进太液池,大冬天,是我拼了命不要,将你救上来。” “宣和十六年,你哮喘犯了,是我将自己送给刘大太监,受尽委屈。才替你求来药。” …… 一桩桩,一件件,姜斓公主越说语速越慢,声音也哽咽起来。 羌国皇上听着,眼眶也红了。 “够了!” 在姜斓公主说到她替他喝下皇后送来的毒鸡汤时,他终于听不下去,松了口,道,“是朕对不起皇姐,皇姐你说吧,只要朕能替你办到,朕绝不说一个不字。” “放孟邑谌回云朝,允我和亲。”姜斓公主一字一句的要求。 羌国皇上被动点头。“只要是皇姐所求,朕一定满足。” 说完,便唤了大太监进来,替他拟旨。 当晚,两道圣旨一前一后到公主府。 令姜斓公主和荣玉和离。 再令姜斓公主和亲云朝摄政王,孟邑谌。 次日一早,孟邑谌被扶上去往云朝的马车。 至于陆如意,则作为人质,留在羌国公主府,待公主和亲之时,一起嫁过去。以媵人的身份。 公主府。 陆如意再次醒来,已经是五天后。 看着眼前虚虚晃晃,完全陌生的摆设。她一度不知身在何处。 不过很快,姜斓公主就得到了消息,匆忙赶过来,和她打了个照面。 陆如意是识得姜斓公主的,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张口,喊了声“公主”。 “嗯。”姜斓公主高高傲傲的应了一声,冷冰冰道,“你醒来了?是我救了你。” “哦。”陆如意点头,不知道是大病初愈太虚弱,还是感觉又重新过了一次,她的反应有些慢,根本没想到伤她的人就是眼前的女子,还笑眯眯的说了声谢。 姜斓公主原本是很傲娇的,来这里也是为了秀优越感,但是没想到,陆如意一开口就给了她一个软钉子。 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得意道,“你知道吗,孟邑谌要娶我做王妃了!” 孟邑谌、王妃。 这两个词传进陆如意的耳朵里,她果然不淡定了,眉头紧紧的拧起。 姜斓公主看她表情变换,略满意,更加高傲的扬起下巴,继续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本宫并非那种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以后你还是可以在王爷身边伺候的,名份上不会亏待你……你的儿子,本宫也会视如己出。” “……” 事情转折太快,陆如意一脸的懵逼。 半晌,才憋出来一句,“王爷呢?” “已经回云朝了。”姜斓公主更得意道,“他去筹备婚礼了。” 原来她是被抛弃了。 陆如意心里微微怨念。 但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怪孟邑谌的意思。反而觉得他应该是有苦衷的。 “过半个月,我也会带你回云朝。”姜斓公主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伤心了,翘了翘嘴角,继续道,“你就以媵人的身份,和本宫一起嫁过去。”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 心道,孟邑谌不在身边,现在说什么都是百搭,还不如趁这段时间,把伤养好了,一切等回了云朝再说。 半个月一晃而过。 陆如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终于被移到马车上。 这时,她已经能坐起来了。 马车里伺候她的,是一个叫小樱的婢女,可能是得了姜斓公主的吩咐,小樱对她还算不错。 就是人比较闷,不太爱说话。 陆如意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月。才改了她沉闷的毛病,话多起来,人也活泼了。 两个月后,马车到云朝京城外。 按照惯例,孟邑谌是要到城外来接亲的。 陆如意想到两人就要相见,从早上起来,心口就是热的。 想他,更想阿戚。 也不知道孩子怎么了。 正思量着,送亲队伍突然乱了起来。 陆如意想跳下车看看,但是却被小樱阻止,小樱红着脸道,“下面危险。” “无妨!”陆如意冲她温柔的笑了笑,往前挪了几步。刚掀开帘子,就看到孟邑谌苍白、清瘦的俊颜。 隔了将近三个月不见,他身形并未丰满多少,但是精神却好了不止一点儿,至少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了。 “孟邑谌!”陆如意眉眼一弯,朝他扑去。 孟邑谌唇角微动,抬起胳膊接住她,将她抱下车。 “如意,你终于回来了。”孟邑谌用力将她拥进怀中,那劲儿大的,几乎要将她的腰掐断。 陆如意有些呼吸不过来,用力的推了他两下。瓮声瓮气道,“你是来接姜斓公主的,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傻瓜!”孟邑谌终于舍得松开她,食指微勾,在她琼鼻上刮了一下,含着笑,声音清冽道,“刺伤你的人就是她,我怎么可能真的迎娶她!” “什么,刺伤我的人是她?”陆如意一脸震惊,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孟邑谌用力的颔首,认真道,“我答应娶她。不过那是为了换你回云朝……如意,往后再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嗯。”陆如意神色复杂的点了下头,将手递给他。 两人往前面走去。 送亲队伍最前面,姜斓公主已经被脱下马车,硬生生的被人压着跪在地上。 她看到孟邑谌牵着陆如意过来,又是惊愕、又是愤恨,大声道,“孟邑谌,在天牢里你答应过我的……” “敢直呼本王的名字,来人,掌嘴三十!”孟邑谌看都懒得看姜斓公主一眼,直接下令惩罚。 下一刻,有侍卫上前。惩罚起姜斓公主。 一巴掌一巴掌,甩的触目惊心。 陆如意听得有些心惊,忍不住攥紧了孟邑谌的手。 孟邑谌感觉到她的紧张,偏过头,用手捂住她的耳朵,将她整个人包进自己的怀里。 陆如意是真的不想管姜斓公主,毕竟那一剑是她刺的。 可是,不管她又于心不安。 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耐不过良心的谴责,睁开眼,看着孟邑谌道,“放过她吧……王爷,放过姜斓公主。就当我求你了……放过她。” “好!”孟邑谌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答应下来。 然后给行刑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当即停手。 陆如意越过孟邑谌,往前两步,走到姜斓公主的身边,叹息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但是有一点,你救了王爷,这个恩我必须记,也必须还,往后只要你安安分分的,绝不会有人再给你受这种皮肉之苦。”说完。她转身欲走,姜斓公主却突然抬头,朝她吐了一口唾沫,厉声道,“不用你假好心,你不过是一个媵人,现在连名分都没有,你凭什么可怜我……” 孟邑谌听姜斓公主骂第一个字的时候,拳头就已经攥了起来。但是陆如意没表现出不耐烦,他又不敢贸然动手,只得忍下来。垂手而立,等陆如意回到他身边,至于姜斓。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这般想着,他身上的煞气稍淡。 陆如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带了血丝的唾沫,抬头又看了姜斓公主一眼,没有计较。直接挪开步子,走到孟邑谌跟前。 孟邑谌毫不避讳的蹲下身,亲自替她将那唾液擦去,温柔道,“回府后,多赔你几条裙子。” “嗯。”陆如意没有反驳,两人在姜斓公主怨恨的目光中,相携远去。 回到王府后。 姜斓公主被送去主院迎新阁。孟邑谌则陪陆如意去了装饰一新的洛神苑。 洛神苑中,一切如往。只是院中花木开的更繁茂了。 两人入了正房,素月立刻迎上来,含着泪给陆如意请安,哭她此刻的消瘦。 陆如意也是哭,她和素月已经有小半年没见。 哭完后,素月伺候她沐浴。 换了衣裳,陆如意问起阿戚。 素月道,“王爷担心下人照顾不好小主子,特意带去了春晖园照顾。” 孟邑谌适时道,“你长途奔波许久,先歇息吧,等明日我在让人将阿戚送过来。” “也好。”陆如意‘嗯’了一声,她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确实得好好歇歇,等明日精神好了,再陪阿戚玩儿。 哄好了陆如意,孟邑谌让素月去传膳,膳食很快端上桌,都是熟悉的口味,陆如意最喜欢吃的几样。 用完膳,两人漱了口,去榻上相拥而眠。 这一觉睡的难得的安稳,一下子就到了次日午时。 陆如意是被活生生饿醒来的。 她一睁眼,就看到孟邑谌撑着胳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王爷……”她撑起身子,伸了半个懒腰,语气又慵懒又娇媚。 孟邑谌只觉喉间一紧,不适的移开眼神,问,“我不在羌国都城的日子,姜斓可有欺负你?” “没有。”陆如意摇头,有心为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子说话,“她对我很好,很好,一点儿都没给我委屈受。”当然,言语上的委屈是不算的。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并不相信陆如意所说的话。 他在羌国都城也是有探子的,想知道什么,吩咐一声便是了。 “对了,你身体内的神仙香……”陆如意突然瞪大眼睛。紧张地问。 孟邑谌笑了笑,“都过去了,捱过去了。” 至于具体过程,他却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陆如意莞尔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那有多难熬。孟邑谌,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自己,也没有放弃我。 “傻瓜!”孟邑谌又在陆如意鼻子上刮了一下,“有你、还有阿戚,我怎么可能放任自己毒性缠身,却放弃抵抗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陆如意激动起来,眼里含了晶莹的泪花。“孟邑谌,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爱你,最爱你,爱死你了……” “如意,你说什么……” 表白来的太突然,孟邑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如意也不介意多重复几遍给他听,“孟邑谌,我爱你,我爱你……” 说完,耳朵却红的透透的。 孟邑谌听的心潮澎湃,忍不住将她拉进怀中,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唇。漫长、窒息的吻滚烫灼热,瞬间席卷陆如意全身感官。一吻过去。陆如意嘴巴都被亲破了皮,下巴也乌了一片。 孟邑谌亲完,愧疚的不得了。稍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撸起她的袖子,看她受伤的手腕。 手腕上已经结痂又退掉,粉色的新肉可爱又触目惊心。 孟邑谌一遍一遍,轻轻的摩挲着,道歉,“对不起,如意,对不起……” “你都已经说过了。”陆如意目光温和的看着他,道,“已经过去了。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 “可留疤了。”孟邑谌好像比她还要在乎她的身体留不留疤。 陆如意便故意板起脸来,恶声恶气的质问他,“自古痴情女子薄情郎,夫君你这是嫌弃我,不肯和我相好了吗?” “怎么会!”孟邑谌低头,在她粉色的疤痕上亲了一下,闷声道,“我只是心疼你,并没有嫌弃的意思。” 说完,又伸手去扯她的衣襟。 陆如意收起质问的表情,防备的看着他,道,“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胸口的疤痕。”孟邑谌老实道。 “不行!”陆如意拒绝。“那道不行。” “为什么?”孟邑谌不解。 陆如意只能道,“白天解衣不方便,等晚上吧。”说完,便起身了,下床,喊素月进来伺候更衣。 素月一进来,孟邑谌只能放弃自己的想法。和陆如意一起起床。 用过早膳后,春晖园那边果然将阿戚送了过来。 隔了三个月不见,陆如意再见阿戚,都快哭出来了。 这孩子怎么又瘦了。 “阿戚!”她轻轻的喊着,将他紧紧抱紧怀中。 阿戚许久不见陆如意,已经不怎么认识她。 被她抱的紧了,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陆如意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一声一声的哄着。 但是阿戚却不卖帐,最后还是孟邑谌看不过去,将孩子抱进自己怀里才哄好。 陆如意看着躺在孟邑谌怀里乖巧听话的孩子,眼眶顿时一热。 正文 085 赐婚,准备成亲 孟邑谌看她快哭了,又将阿戚抱给她,陆如意强忍着汹涌的泪意,给阿戚唱以往哄他入睡的摇篮曲。阿戚听着,呼吸终于趋于平稳,不再放声大哭,黑色的大眼呆呆的看着她。 陆如意被他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心都要化掉了。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阿戚。也正因此,才错过了孟邑谌眼底的那一抹悲戚和愤恨。 带了小半个时辰的阿戚,素月怕陆如意累着,先带她去了洛神苑阿戚的房间。那房间里有孟邑谌让内廷能工巧匠专为婴孩设计的悠床,轻轻一摇,哄起孩子来十分轻便。 陆如意前脚刚走。孟邑谌后脚就将新入府的奶娘宣了进来,冰冷的看着两人,“小王爷的事一句都不许和夫人说,否则,休想再见到你们的儿女。” “是,王爷……”两个奶娘满头大汗的称是,被他气势压迫的浑身哆嗦。 孟邑谌的脸隐匿在阴影下,沉默片刻,又补充,“行为举止收敛着点儿,万不可让夫人看出什么差错。” “奴婢知晓,奴婢定会谨言慎行,不让夫人怀疑。”两人整个身子都趴伏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回话。 孟邑谌‘嗯’了一声,让她们下去。然后让人备车,准备进宫。 他失踪的这半年,太皇太后已经将小皇帝孟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极快的培养出一批死忠于她的寒门新贵子弟。手中已经掌握云朝十分之二三的权柄。 太皇太妃却沉浸于丧子的痛苦中,不负往日尊贵、盛气凌人,一直在骊山脚下的温泉庄子养着。 孟邑谌也没有接她回来的意思。 进了宫,他先去御书房给小皇帝孟勋请安。 孟勋刚下朝,才换了常服,听闻孟邑谌求见,立刻让内侍将他请进来,又是斟茶、又是赐座。 孟邑谌坐下后,还没开口,龙案后的孟勋就先一步,激动的问道,“皇叔今日怎么进宫来了?” 回到云朝这些日子,除非有特别要紧的政事,不然孟邑谌是绝不会进宫来的。 他在羌国那半年坏了身子,经良太医诊断,有短寿之像,务必好好调养。 孟邑谌是不在意自己能活多久,但是他在意是否能陪陆如意终老,所以眼下最当紧的事,就是调理好他们两个人的身子。 “羌国公主跋扈,臣想将其贬为侧妃,另外……请皇上为臣和陆院正嫡女陆如意赐婚。” “赐婚啊!”孟勋像是没听到贬姜斓公主为妾侍的话,直接将重点放在了赐婚之事上。 当了半年的皇上,在太傅的教育下,他懂得了很多。其中一项就是成婚大事。 按理来说,男子二十岁左右就可以定亲了,但是他的皇叔,过了年都二十九岁了,还不曾纳妃。 此刻听他要求赐婚,也是激动的很,兴致勃勃道,“这是好事,朕很乐意成全皇叔,只是次婚前,能否让朕见见这位未来皇婶?”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没有决绝,只是要求,“稍后皇上若是无事,不如和臣走一趟摄政王府,你未来皇婶就在府里。” “那好!”听到可以出宫,孟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要不是太傅教导严厉,他都想蹦起来表示一下自己的激动。 孟邑谌见他这般喜形于色,不动声色的弯了下唇,表情有些宠溺。 孟勋见孟邑谌笑了,心里更是欢快,对孟邑谌的畏惧也少了许多,从龙椅上站起,朝孟邑谌跑过来,仰起脸,看着他,低声委屈道,“皇叔,你瘦了!” “是吗?”孟邑谌弯了弯唇,抬手摸摸孟勋的头,“皇上长高了许多。” “真的?”孟勋眼睛一亮,又是一阵喜悦。 孟邑谌点了点头,又问他,“今日课业完成了吗?” “朕现在就去写字!”孟勋答应一声,转身又跑回到龙案后。让内侍磨墨,自己提笔蘸了墨,认真的练字。 孟邑谌在一旁看着。端起茶水慢慢的抿着。 一盏茶喝完,外面传来“太皇太后驾到”的通报声。 接着,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太皇太后端着架子走了进来。 孟邑谌一个眼风都吝啬给她,一言不发的喝着茶,孟勋倒是转起来了,板着脸,恭恭敬敬的单膝跪下,“勋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却是没理孟勋,就这么晾着他,直接看向孟邑谌,含着笑道,“数月不见,摄政王这是伤了眼睛?” 言下之意,眼若没瞎,为什么不给本宫请安。 孟邑谌还是不说话,不轻不懂的将茶杯搁下,看向孟勋道,“今日的课业暂且攒着,明天一起写。” “皇叔……”孟勋抬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孟邑谌温和一笑,起身走向他,将他抱了起来,沉声道,“皇叔这就带你出宫。”说完,理都不理太皇太后,直接离开。 太皇太后被无视了个彻底,但是偏偏他又忌讳着孟邑谌手里的兵权,不敢做的太过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委屈的扇动鼻翼,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而御书房外,孟邑谌已经抱着孟勋走远。 他并没有再提起太皇太后,而是和他说起京城外的风物。 孟勋听的津津有味,眼睛亮晶晶的。 马车到摄政王府门口,孟邑谌又抱着他,跳下车去,两人直接去了洛神苑。 洛神苑正房,陆如意没想到孟邑谌会带人回来,看着面前身穿龙袍,面白清秀的小孩儿,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跪地道,“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孟勋话音刚落,孟邑谌已经移到陆如意跟前,将她扶起。 孟勋看着,不禁暗道一声,皇叔功夫真好,他都没看清他怎么移动,他就将人给扶起来了。 三人分主次落座。孟勋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如意看。 陆如意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让素月去拿些小孩子爱吃的糕点、糖果过来。那都是她刚穿过来时,教素月做的,素月为人细心、手又巧,平日里总会多做些备着。 听陆如意吩咐,她很快端了四五碟子别致的糖果糕点上桌。 孟勋看了一眼,眼睛一亮,但是却没立即拿筷子,而是抬眼看向孟邑谌,得到孟邑谌允许,这才高高兴兴的提起银筷,探向中间那盘果冻一样的东西。 一样都尝了一遍。他赞不绝口,连连称道,“皇婶手艺甚好,就是朕宫廷里的御厨也比不上你。” 陆如意被皇婶两个字惊到,根本无暇注意他对她的溢美夸奖,低了头,小声道,“臣女和王爷还未订婚,当不起皇上这般称呼。” 这一点,孟勋倒是没想到。他求救的看向孟邑谌,一副我也没想到你是自作主张的表情。 孟邑谌向他颔首,表示无奈,然后又看向陆如意。道,“本王已经求皇上为我们二人赐婚,圣旨很快就会下来,这句皇婶,你当得起。” “可是……”陆如意想说姜斓公主。 她现在还处在摄政王妃的位子上,皇上赐婚,怎么赐婚! 孟邑谌却再她开口询问前,朝她摇了摇头。 陆如意只能含着酸涩,缄口不言。 之后,情绪就很低沉了。 而孟勋,说到底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知晓成婚是人生大事,但是却不晓得男女之间那些纷纷扰扰的感情。 见陆如意不再开怀。还以为是自己惹到了这位未来皇婶,也是闷闷不乐的。 三个人都没什么话说,气氛愈加尴尬。 素月在旁边看着,悄悄退了下去,又先做了几盘精致、简单的糕点请孟勋吃。 孟勋推拒不过,再次提起银筷,一小块一小块的吃着。 吃到第二盘的时候,孟邑谌突然开口,“素月,将东西撤下去。” “是,王爷!”素月得了吩咐,不敢多问,连忙将东西都撤了下去。根本不敢看孟勋恋恋不舍的眼神。 孟勋是真喜欢吃素月做的那些糕点,看向孟邑谌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委屈。 孟邑谌抬手,又在她头上轻抚了一下,温和道,“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要是喜欢,下次再来。” 下次…… 听到这两个字,孟勋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了陆如意一眼。 他的皇婶已经厌恶他了,下次还会再给他做好吃的吗? 肯定不会了吧! 这么想着,孟勋竟然觉得有些委屈,眼眶有些热有些酸,轻轻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陆如意一脸怔怔的看着孟勋,有些懵逼,她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小皇上怎么看着她就给哭起来了? 难道是最近受的磋磨太多,变丑了,把人家孩子给丑哭了? 这般想着,她也觉得很委屈。 偏头看向孟邑谌,一副我也很委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表情。 孟邑谌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孟勋,问他,“皇上这是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吗?” 屋子里怎么会有沙子! 孟勋抬起头,并没有接孟邑谌给的这个台阶,而是如实道,“朕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或是说错话了,皇婶怎么打朕来了之后就闷闷不乐的……” 说着,又将目光移向陆如意,委屈道,“皇婶,朕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朕一定会改的!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朕!” “我、我没有讨厌皇上啊!”陆如意二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这小孩儿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 不过人已经哭了,她还是要哄的,当即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他,温柔道,“皇婶并没有不喜欢你,只是皇婶身体不好,所以看起来脸色不好,并没有真对你的意思。” “真的吗?”孟勋带着哭腔,瓮声瓮气的问。 陆如意用力的点头,“自然是真的。” “那皇婶要好好养身体,千万不要和皇叔一样,半年不见,就瘦的不成人形,朕看着。很心疼。” “嗯嗯,皇婶都记住了,谢谢皇上。”陆如意听着小孩儿的童言稚语,忽然间圣母起来,表情更加温柔的看着他,承诺,“皇婶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和你皇叔,等下次你再过来,一定把你皇叔养的白白胖胖,好不好?” 孟勋相像了下他皇叔白白胖胖的样子,连忙摇头,较真道。“白倒是不必,胖点儿就好了,不过也不能太胖,想张爱卿那样就不好了。” 张爱卿,是户部尚书手底下的一个官员,长居税收那个肥差的位置上,不但银子搂的多,肚子也吃的大,金銮殿内外,常有人戏言他这是怀了个哪吒。 而且一怀就是二十年。 孟邑谌被他说的黑了脸,但陆如意却笑的十分欢快。 肚子都笑痛了,才稳下表情,看着孟勋。愉快道,“当然不能吃成张大人那样,最多就和你皇叔以前一个样,你说好不好?” “好!”孟勋只说了这一个字。 但是脸上表情都是缓了许多。 陆如意哄好小孩儿,终于放下心来。 接着,孟邑谌让初九带孟勋出去玩儿。 自己则陪着陆如意,解释起赐婚一事,原原本本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陆如意听闻孟邑谌是想将姜斓公主贬为妾侍,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她思量了很久,才开口道,“这样对她,会不会太过残忍?” “她想刺死你的时候。可没想过是不是对你太残忍。”孟邑谌针锋相对,是真的很恨姜斓公主。 陆如意皱起眉来,姜斓公主和她的恩怨确实很难说得清楚。 想来想去,倒将自己弄的头痛不已。 孟邑谌见她皱眉,心里对姜斓公主的厌恶又多了几分,嘴上什么不说,但心里却已经盘算着要怎么教训她。 当日,孟勋在宫外整整玩了一天,一直到宫门落锁时,才回去。 当时,太皇太后就等着御书房里。 听闻他回来,立刻让人将他请了回来。 一进书房就是罚跪,跪在特意改造过的搓衣板上。 没几分钟。孟勋就冷汗淋漓。 他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骨头和皮肉都很脆弱。 太皇太后见了却还不满意,又让自己贴身的内监拿了竹条过来,一下一下,狠狠的抽在孟勋的背上。 孟勋被打了也不敢求饶,只是咬着牙,眼里含着眼泪花儿硬撑。 直到太皇太后打的胳膊没有力气,她才勉强放过了他。 一拧身,就近坐在太师椅上,质问他,“你忘了是谁扶你登上皇位的!你忘了是不是!” “回皇祖母的话,勋儿不敢忘。”孟勋低着头,眼泪一下一下的滴落。 太皇太后看着。心里更是烦躁,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孟勋,你永远别忘了,是哀家扶你上的皇位,你的母后现在就住在哀家的宫里……你若老老实实听哀家的话,哀家也会好好照拂你的母后,可你若再阳奉阴违,惹哀家生气,那哀家可就不能保证你母妃的安危了。” 这话,满满都是威胁,孟勋已经听过无数次。 甚至在他的内心。他也是明白了。 此番回去,他的皇祖母又要惩罚他的母后。 可他能怎么办呢,皇叔对他那么好,让他对付皇叔,他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你听明白了吗?”见孟勋不说话,太皇太后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质问。 孟勋连忙点头,表示,“明白了,勋儿明白了。” “那明日朝堂之上……”太皇太妃弯了弯腰,贴近他交代…… 孟勋一一记下。 接着,太后身边的姑姑替他上药,又用脂粉将伤痕掩饰掉。 …… 一个时辰后。一只信鸽飞进摄政王府。 孟邑谌看过字条,冷冷一笑,第二日,并未去上朝,直接请了一个月的假。 太皇太后已经挖好了坑,就等孟邑谌往进跳,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不来上朝了。 盛怒之下,又迁怒孟勋,将他带去寿康宫,狠狠的打了一顿。 打完后,照例将伤口处理掉,然后才让人将他送回乾元殿。 一夜过去,次日,孟勋发起低热,内侍本想奏请太皇太后休朝一日。但太皇太后却看不得孟勋清闲,愣是不给他休息的机会,直接让内侍扶着他去上朝。 赶在最后一刻,孟邑谌进了金銮殿。 孟勋看着他,眼睛一亮。 孟邑谌则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 早朝很快过去。 散了后,孟邑谌先去了政事堂。孟勋则由内侍陪着回御书房。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内侍突然提起,院子里的鱼池中新进了一批鱼,色彩斑斓,十分艳丽。 孟勋忍不住好奇,便拖着病想要过去看看。 一行人很快赶到了鱼池。 孟勋个子低,硬要内侍抱起他离近点儿看,内侍原本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但是没办法,皇上实在他执拗了,他只能答应。 小心翼翼的抱起这个祖宗,往鱼池走去。 到附近时,孟勋兴奋的手舞足蹈。不停往前探。 内侍只是一个十二三的大孩子,那瘦弱的身板几乎支撑不住,突然,他后腰处不知被什么打了一下,下一刻,抱着孟勋,整个人都往前摔去。 下一刻,两人一齐落水。 “来人呐!皇上落水了,快、快下去救命……” “快去请太医、请摄政王——” “去请太傅——” 一声一声吩咐,场面一度极为混乱。 约莫一刻钟后,昏迷的孟勋和内侍被救起来,孟邑谌、太医和太傅也刚刚赶到。 将近七月的天气,并不是十分的冷。 太医将孟勋放在岸边的地上,就开始施救。 孟勋吐了口水,很快醒过来。 孟邑谌上前,半跪着问他,“皇上可还好?” “好多了。”孟勋看着孟邑谌微微一笑,露出一行刚长出来的小米牙。 说完,又晕了过去。 孟邑谌脱下外袍,正要裹起他抱回乾元殿。眼尖的太傅却突然惊叫一声,指着孟勋被滑坡的裤腿,惊讶道,“皇上腿上也有伤。” “等回乾元殿再说。”孟邑谌冷冷甩下一句,直接抱着孟勋离开。 等回到乾元殿,太医第一时间上前,替孟勋诊治。 他将孟勋浑身的衣服都除掉,这样,他身上的伤就全部暴露在众人眼前。 太傅是个老学究,性子直,又不怕死,当即大叫起来,指着孟勋身上的伤痕哭道。“这事谁干的,我云朝堂堂皇上,谁敢这么对他!” 这还用说吗?太医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除了太皇太后,还有谁会对皇上动手。又有谁敢。 太傅看着太医的眼睛,再一细想,也明白过来,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孟邑谌的面前,大声道,“求王爷替皇上做主!皇上才三岁半,如何受得起太皇太后如此暴力相加,求王爷救救皇上……” “这……”孟邑谌面上浮现出一抹为难。看着他,沉默良久才道,“太傅有什么证据,是太皇太后下的毒手?” 这这还用说吗?! 太傅脸上明晃晃写了这么一句话。 孟邑谌摇头叹息,“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 “臣、臣去找!”太傅铿锵有力的发誓,说完,便起了身,和太医在龙床前嘀咕起来。 孟邑谌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却封锁了整个乾元殿,让太皇太后进都进不来。 次日早朝,孟勋不在,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康太后、也就是孟勋的生母旁听。 一上朝。太傅立刻带着自己查到的证据,领人弹劾起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早在昨日乾元殿被封锁时,就发现不对。 眼下被臣子弹劾,自然是一推二五六,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太傅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更是气得不行,一条一条的将自己的证据摆了出来。 成功引得孟邑谌和康太后给他撑腰。 但是就在成功将太皇太后拉下马的前一刻,太皇太后突然眼皮子一翻,晕了。 这下,满殿哗然。 只有孟邑谌淡淡的的看了良太医一眼,冷声道,“还不去见帮太后好好看看?” “是,王爷!”良太医上前。先是把脉,把完脉,他的药箱正好被送到。 二话不说,抽出一根最粗的银针就往太皇太后人中扎去。 正文 086 阿戚痴傻,如意心力交瘁,昏迷不醒 太皇太后本来就是装晕,这么一针扎下去,实实在在的疼了个痛彻心扉,偏偏做戏要做全套,她还不能立即醒过来,强撑了片刻,才皱起眉,接着眼皮子动了动,慢慢的睁开眼。 “这、这是在哪里?”她一脸无辜的撞起懵懂。 根本不用孟邑谌开口,太傅就上前,火力全开,声声讨伐,“皇上年幼,又孝顺,肯事事以太皇太后为先,原是太皇太后的福分,也太皇太后您竟然仗着皇上孝顺,对他暗中加以惩罚,莫说那是皇上,就是民间的外祖母怕也舍不得对自己的亲孙子那样,太皇太后,您今日务必要还皇上一个公道!不然的话,老臣就跪死在这里。” 太皇太后听太傅这么疾言厉色的讨伐,眼泪一下子留下来。也不说话,只是呜咽,委屈的看着众人。这是她一贯的伎俩,从天政帝的时候就屡试不爽,隐忍没有人忍心刻意为难一个美貌又柔弱的女子。 要是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其他大臣,估计也会被她哭的心软,最后将这事轻拿轻放。 可偏偏,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太傅,他为人最是刚正不阿。 见太皇太妃哭的厉害,也没有心软的意思,表情反而更加坚硬,严厉的强调,“请太皇太妃还皇上一个公道!” “去将内阁的大臣全部请过来。” 太皇太妃还是一个劲的哭,只当没有听见太傅说的话,孟邑谌看不下去,为了速战速决,侧首吩咐孟勋身边的内侍。 内侍领命离开。 出门时,孟邑谌看到太皇太后眼角抽搐的一下,虽然她很快又掩藏了过去,但还是被孟邑谌捕捉到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连连。 内阁大臣很快就全部赶到,见过孟勋身上的伤之后,也对这个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有了不同的看法,都面色阴郁,一致看向孟邑谌,求他为小皇上做主。 孟邑谌看都没看太皇太后,只淡淡说了一句,“宝华寺古朴厚重,是很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 这话一落,太皇太后瞪大眼睛看向他,摇头道,“不,哀家不去,哀家才不去什么宝华寺……” “请太皇太后移驾宝华寺修身养性!”太傅却不管她的意愿,直接下跪求道。 其他内阁大臣见太傅开口,也知道这是孟邑谌的意思,皆屈膝跪下,重复太傅的话,“请太皇太后移驾宝华寺修身养性!” 奏请的声音此起彼伏,太皇太后的哭声被掩了过去。 待事情已成定局,孟邑谌直接下旨,立刻将太皇太后送去宝华寺。 太皇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孟邑谌,突然暴躁起来,瞪着他道,“你不过是个臣子,哀家可是太皇太后,哀家不想走,看谁敢动哀家!” 事已至此,除了和孟邑谌撕破脸,她再想不出别的留在皇宫的办法。 孟邑谌冷笑一声,直接喊了会武功的嬷嬷进来,请她们扶着太皇太后离开。 那几个嬷嬷都是孟邑谌的亲信,当即也不管太皇太后愿不愿意,拖着她就往外走去。 事情都是安排好的,外面早就有轿子等着。 太皇太后一被塞进去,侍卫们立刻抬着轿子离开。 嬷嬷则是跟在后面,随时注意突发情况。 将人送走去,内阁大臣再次下跪,冲着孟邑谌山呼,“王爷英明!” 孟邑谌不动声色的摆手。决绝众人的恭维,面无表情道,“你们起来吧,皇上还没有醒,都会政事堂处理自己的事。” “是,王爷!”众位大臣前后离开。 太傅没有走,几步行到孟邑谌跟前,笑了笑,“明天还有一场唇枪舌战,那几个政堂新贵毕竟是送走的那一位捧上来的,走狗嘛,在主人受罪的时候总是要叫上两声的。” 孟邑谌还是没说话,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离开。 他没有再管政事堂的事,直接回了王府。 现在,陪陆如意才是最重要的。 他到洛神苑的时候,陆如意还在阿戚的房间。他直接掀帘子进去。 陆如意看见他,勾唇笑了笑,招手喊他过去。 孟邑谌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陆如意抱着他的胳膊,指着悠床道,“阿戚怎么就这么乖呢,一点儿都不淘气,木木的,也不知道像谁。” 孟邑谌被她话里的抱怨说的心头一紧,瞳孔微微缩起,半晌没有开口。 良久后,才揽着她的腰道,“奶娘已经进府,阿戚就交给她们照顾,你自己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良太医之前把脉,说你身子亏的也很严重。” “嗯!”陆如意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跟着又皱眉道,“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照顾着更放心,何况,阿戚又是早产,我对他就更愧疚了,不管什么事总想着亲力亲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孟邑谌握住她的手。 心脏疼的有些窒息。 阿戚的不对劲儿,他一早就发现了,两个奶娘和良太医也都猜测,这个孩子长大后,智力可能会有些问题。因为之前高热伤了脑子。 至于缘何高热,他已经查了一段时间,相信不就,就能水落石出。 但是不管查得出还是查不出,陆如意那里都是一大关。 如实说吧,她肯定受不住。会自责,会怨恨自己。可是不说实话吧,她总有一天还是会知道的。 到时候,她对阿戚的感情有多深,她就会有多受伤。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她远离阿戚,这样,等有朝一日发现阿戚有问题,她总不会心力交瘁。 两人各怀心思,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 正沉默着,外面传来通报声。道是金兰公主求见。 陆如意一听是宋敏月,立刻让素月请人进来。 半年不见,宋敏月气色好了很多,人也更水灵,小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被崔兰屿伺候的很好。 “如意姐姐!”她三步并两步的跑上前,激动的喊道。 陆如意弯唇笑了笑,“敏月。” “这半年来,你过得怎么样?”宋敏月握着她的手询问。 陆如意没有提太皇太妃对她的迫害,更没有提姜斓公主给她的那一剑,只是径自笑的温婉,“挺好的。一切都好。” “你骗人!”宋敏月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的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不悦道,“你看看你,脸上都没有一丁点儿的肉了,皮肤也发黄、粗糙了不少,哪里像是过得好。” “是吗?”陆如意已经许久不曾照过镜子,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具体模样。何况,古代的铜镜本来就只能照出个大概。 “也没有我说的那么不堪。”宋敏月听出陆如意话音里的失落,忍不住宽慰起她。 但陆如意却对这事上了心,根本不信她,直接吩咐素月去拿镜子。 素月惴惴的答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捧着一面瑞兽葡萄小圆镜过来递给陆如意。 陆如意对着镜子打量了下自己现在的脸色,发现还真瘦了不少,她又将宋敏月拉过来一起照。 这没对比还好,有了对比,她立刻自惭形秽起来。 没想到,一趟羌国之行竟然让她狼狈至此。 “敏月!”陆如意认认真真的看着宋敏月,严肃的问,“你那里有没有什么改善皮肤的方子?” “有啊!”宋敏月一点儿都不藏私,直接将自己最近用的方子全部报了出来,有补充水分保湿的,有美白让容颜焕发光彩的。还有柔滑全身的,甚至,就是身体最私密的地儿,她都有保养的方子。 陆如意一听,也不客气,一股脑儿的全要了。 宋敏月干脆道,“我明儿个就让杜英给你送过来。”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本来还想亲自下厨给她做一桌子菜。但是宋敏月却摆手拒绝了,“你刚刚回来,还是歇着吧,想给的做饭的人多的是,排队都得排到城墙根底下。” 真的?“陆如意有意打趣她,”除了崔兰屿,还有哪家青年才俊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 “别提他了!”宋敏月并不想提起崔兰屿,一脸嫌弃道,“他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天缠着我再给他生个孩子。哼,真当我傻呢,他想让我生,我就得生……我偏不,急死他!” 一说到孩子,陆如意自然又想起宋敏月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 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温和的看着她,但笑不语。 宋敏月可能也是想到了那个孩子,一时间,情绪颇为低沉。缓了很久,才开口,有些惆怅的提点陆如意,“你和我表哥现在虽然好的蜜里调油,孩子也有了,可你最好听我一句,对男人千万不能一味顺从,你要知道,你越是顺从,他们就越是浑不在意,有朝一日翻起脸来,也更不留情面。” “我知道了!”陆如意用力的点头,这些道理都是宋敏月用泪用血换来的。 她除了接受,还是接受。 宋敏月见她听了进去,这才弯唇笑了笑,站起身来,提议,“走吧,带我去看看我的小外甥。” 陆如意点头,两人一起往西稍间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奶娘正在给阿戚添加辅食,看见两人进来。忙跪下请安。 陆如意免了她的礼,又从她手里接过小碗勺子,亲自给阿戚喂小厨房里做好的蛋黄粥。 阿戚吃的很慢,陆如意却异常的有耐心,一直将他喂饱才停下来。 宋敏月在一旁看着,始终觉得有些不对,末了,一脸疑惑的反问陆如意,“我的这小外甥,怎么眼珠子转都不转,看着木讷的很,既不像你也不像我表哥。” “你也觉得阿戚很木?”陆如意放下碗。转过头,认真的看宋敏月。 宋敏月被陆如意这么认真的问起,一时间倒有些不敢回答,半晌后,才讪讪笑了一声,“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嗯。”陆如意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宋敏月一直在王府呆到黄昏,才被崔兰屿接走。 陆如意整整一天都在想她反问她的那句话。 怎么也最不住,干脆让素月去请了良太医。 良太医过来后,先替陆如意请了平安脉,给她开过补身子的药膳之后。正要走。陆如意却再次叫住了他,勉强扬起一丝笑,道,“我还有件事,想请良叔叔帮忙。” “什么事?”良太医停住步子,回头看陆如意,认真地问。 陆如意没有立即开口,而是让素月将阿戚抱过来,又让她退下,然后肃了表情,问良太医,“良叔叔。我的孩子阿戚他……没有毛病吧?” 良太医被她问的浑身一颤,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如意,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陆如意看他这反应,心已经凉了一截。 这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只是想求个答案。”陆如意红了眼眶,却仍故作坚强,看着良太医一字一句的问,“阿戚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不能说。”良太医想到孟邑谌的威胁,哪里敢把这么残酷的事告诉陆如意。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更是确定阿戚是有毛病的,心知他定是受了孟邑谌的胁迫,也不多问,直接让素月送他离开。 次日。等孟邑谌过来用早膳的时候,她思前想后,还是将这事问了出来。 孟邑谌没想到陆如意这么快就想到此处,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王爷……”在他犹豫之际,陆如意看着他,平静道,“阿戚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无论他是好是坏,我都希望能和你一起承担,你告诉我,好不好!” 孟邑谌看着陆如意。忽然就红了眼眶。 拳头握得不停作响,但就是不肯开口。 陆如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哀求的看着他。 “王爷,告诉我。” “你告诉我。” “我是阿戚的娘亲,他的事你有权利瞒着任何人,唯独不该瞒着我。” …… “好玩,本王告诉你。”又过了很久,孟邑谌才开口,很突然,音调被他起的有些高。 陆如意抿了抿唇,等他开口。 孟邑谌舔了舔唇,“阿戚以前。是不是发过一次高热?” 陆如意点头。那是在谢钦别院的时候,有过两次高热,尤其是第二次,更是凶险中的凶险。 “就是那次高热,烧坏了他的脑子,长大后,他的智力可能会受到影响,至于能影响几分,还要看他的成长环境。” 傻子!她的孩子竟然是傻子! 陆如意接收到这个信息,无力的退后两步,眼皮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孟邑谌忙接住她。将她收进自己怀里,打横抱起,一面往床榻走去,一面吩咐外面的婢女去请良太医。 良太医用最快的速度赶来,检查过陆如意的身体,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这是急怒攻心,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什么时候会醒?”孟邑谌寒着脸问。 良太医摇头,“这就不好说了,可能是几个时辰,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永远都醒不过来。 毕竟,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也永远治不好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王爷,好好守着她吧!多跟她说说话,要激发她求生的本能。”说完,良太医便出去开药了。 孟邑谌一步一步朝陆如意躺着的床榻走去。 在旁边的小杌子上坐下,抬手用力握住她清瘦又透明的小手。 “如意!”他只喊了一声,眼泪就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陆如意冰凉的手背上。 陆如意完全没有感觉。 他声音低沉,哽咽着道歉,“是本王对不起你,是本王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 要不是本王无能,你和阿戚如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接下来整整三天,他都守在陆如意的床边,但是陆如意却没有醒来的意思,就连眼皮子都没有动过。 第三天,初五手下的暗卫查到了阿戚高热的因由,来向孟邑谌禀报。 孟邑谌听完后,心火一下子窜起来几米高。想都不想,带着暗卫便往谢钦所在的别院赶去。 途中,又吩咐初五去羽林卫调一千精兵,务必将别院围的水泄不通。 精兵在他们之后赶到,当真将谢钦这座别院围了个密不透风。 孟邑谌带人打入别院之内,一脚踹倒一扇门。 直逼谢钦的书房。 谢钦连消息都没收到,书房的两扇门就被孟邑谌踹开。 孟邑谌走进去后,也不废话,直接一拳打向他的脸。 谢钦一头雾水,连侧身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被打到的左脸很快高高肿起,孟邑谌是真的下了狠手,打完一拳,又是一脚,直接将谢钦大腿踹折。又将他活生生的揍了个半死。 这才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谢钦,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子嗣,阿戚他成了傻子……” 谢钦只是脸上手上,听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也是到此时。他才知道这一场飞来横祸是为了什么。 不过,阿戚会变傻的事他是早就知道的。 在扁大夫为阿戚诊治过后,他没有将事情告诉陆如意,但是却说给了他听。 当时有没有后悔,他已经往了。 但是他想,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不折手段。 毕竟,他是商人。 商人总是无利不起早,总是不择手段的。 这样想着,他的嘴角竟然还能扬起一抹笑来。 孟邑谌看着,更是生气,照着他的脸又一脚踹过去。这下。谢钦的脸都被踹歪了。 跟着,外面响起一阵又一阵嘈杂的声音,约莫是别院里的秘卫和他带来的暗卫交上手了。 “来人,将他带走!”孟邑谌吩咐手下暗卫。 下一刻,有两个暗卫现身,抓着他就往外走去。 出门时,孟邑谌吩咐守在外面的羽林卫,“谢钦贪赃枉法,作为皇商,行贿受贿,以次充好,该当死罪。其家人,亦应连坐,别院里所有人……杀无赦!别院,烧毁!” “是,王爷!”羽林卫答应了一声,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毕竟,摄政王现在的脸色实在是太恐怖了。 谢钦也没想到孟邑谌会迁怒这么多人,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孟邑谌笑了起来,又冷又阴狠,“你不会以为你觊觎本王的女人,害了本王的嫡长子。本王还会宽容待你罢!” “谢钦,你想都不要想,不只是你,你的九族,本王都不会放过。” “你要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说完,他便上了马,策马离开。 云朝第一首富得罪摄政王的事很快不胫而走,不到半天,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以及各个世家大族。 一时间,所有和谢钦有过关联的人都急着跟他撇清关系。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是愁云惨淡。气氛低迷。 但谁知孟邑谌将谢钦收押后,却没了后续。 已经过去五天,陆如意还睡着。 身体已经瘦的皮包骨头。 眼角一开始还流的出泪,后来就干涩了。 直到现在,隐隐流出一缕嫣红。 素月瞧得触目惊心,怕极了。忙让人去请良太医和陆太医,又让人去请孟邑谌。 孟邑谌回来的时候,良太医和陆太医已经诊治完,都说这情况是无药可救的。 言下之意,便是可以准备后事了。 孟邑谌不信,抓着两个太医的脖子,疯狂大喊,“如意还活着,你们必须将她救活,不然本王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威胁的话刚落,外面突然传来初五的声音。 “王爷,谢家别院里有个姓扁的大夫要求见您,他说他有治好小王爷的办法。” “带他进来!”孟邑谌想都不想,直接吩咐。 他能治的好阿戚,就一定能治得好如意?! 孟邑谌这么想着。 扁大夫下一刻就被送了进来,浑身灰扑扑的,正要向浑身冰冷气息的孟邑谌行礼。 却被孟邑谌出声打断,冷冷的看着他,“去救如意,你要是救的活他,本王饶你主子一命,要是救不活,你和你的主子一起给她陪葬。” “是,王爷!”扁大夫小心翼翼的答应一声,然后往陆如意躺着的床榻走去。 快走到跟前时,他突然回头,冲孟邑谌道,“独家诊治秘方,还请王爷回避一刻钟。” 正文 087 王爷亲自下厨,感动如意 孟邑谌听闻要回避,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目光锐利的看着扁大夫,露出几分不信任的狠厉。 扁大夫叹了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弱弱道,“不走就不走吧。” 说完,转过头,在小杌子上坐下,替陆如意检查了下身体,然后叹了口气,打开药箱,取了针包,一面瞅准穴道为陆如意针灸,一面开启话唠模式,絮絮叨叨的说,“如意,你已经睡的够久了,再睡下去,摄政王另外半条命也得没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想让谢家九族和整个太医院给你陪葬。” “你知道谢家有多少人口吗?这嫡支旁系加起来,没有万儿也有八千,你忍心看着他们都为你陪葬,血流成河吗?如意,我知道是你愧疚、是心疼、是接受不了小公子变成这样。可你是他的娘亲,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你都得陪着他照顾他不是……你想想,你这做亲娘的都想逃避,那旁人又能为他做多少呢?” “再说,我现在已经找到医治他的法子了,假以时日,他还是可以变成正常人的。” “如意,你要是能听到,就醒过来好不好?小公子在等你,摄政王在等你,还有那万儿八千即将要被牵连的人也在等你……” 后来,他叽叽咕咕不知说了多久,一直到收了针还停不下。 孟邑谌坐在屏风后的太师椅上,眉头拧的越来越厉害,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能拌嘴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名声在外的神医。 要不是对他还抱有一丝希望,他早一脚将他踹飞出去了。 陆如意是在他说完后,又被灌了一碗参汤后才有反应的。 近乎透明的小手指动了动。 扁大夫注意到,立刻激动的跳起来,冲屏风后的孟邑谌喊道,“动了动了,摄政王,如意有反应了。” 孟邑谌听他这么说,腾地一下站起来,绕过屏风,第一时间走到床边,看着陆如意毫无血色、已经泛黄的脸,哑着嗓子叫了两声如意。 扁大夫指向陆如意的小指,抖着胡子道,“王爷你看,真的在动,如意心善,她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王爷因为她的事迁怒别人、血流成河,所以才这么快有反应,就算屋里睁开眼睛,也要阻止王爷掀起一场杀戮。” “行了,你先退下!”孟邑谌无意听他叽叽喳喳扰乱人心,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扁大夫记挂着谢钦,而谢钦的小命又握在孟邑谌的手里,哪里敢逆他的意,连药箱都来不及收拾,直起身子就往外跑去。 孟邑谌在他走后,身子一移,在床边坐下,握住陆如意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低声道,“如意,扁大夫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要是再不行来,本王真的会杀尽谢家所有人为你和阿戚讨回公道。你要真不想看到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就答应本王,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听到了,扁大夫已经找到医治阿戚的法子,只要我们坚持下去,阿戚一定会好起来的。如意,你快醒来,我们一家三口,一个都不能缺。” 许是见扁大夫絮絮叨叨的疗法有了效果,在陆如意醒来前,孟邑谌一直在她耳边跟她说话。 陆如意是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睁开眼睛后,虚弱道,“孟邑谌,你真的好烦。” “如意!”孟邑谌看着她。眼泪猝不及防的砸下,低着头,却在说不出一句话。 陆如意前日喝了一整晚百年老参吊的高汤,身上还有点儿力气,抬起手在他头上抚了一下,虚弱道,“孟邑谌,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长眠不醒就是解脱。 但是却没想到,这对孟邑谌、对阿戚,对那些被她牵连无辜的人来说,是一场多么大的劫难。 “孟邑谌,真的对不起。”她眼含热泪,再次道歉,“让你担心了。” “如意。”孟邑谌终于直了眼泪,但是眼眶,还是通红一片,紧握着陆如意的手,颤抖道,“醒来就好,你醒来就好……”说完,眼底又是一热。 陆如意看着,忍不住笑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原来是假的。” “傻瓜!”孟邑谌嗔了她一眼,“你不知道这句话还有后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若是到了伤心处,就是铁汉铮铮,也忍不住要落泪的。 “孟邑谌,我困了,让我再睡一会儿,你让素月给我做鸡汤面,鸡汤不要油,要清汤,面要很软很细、很细……我醒来就要吃的。” “好!你先睡,我这就让素月去给你做。”孟邑谌答应了一声,看着陆如意安稳睡去,然后才起身去外面吩咐素月。 “如意要吃鸡汤面,面要清汤,一点儿油花儿都不要,面要很软很细……她说这样更入味。” “是,王爷,奴婢这就去做。”素月说着,转身正要走。 孟邑谌忽然开口,又叫住了她,沉吟片刻,道,“算了,本王跟你一起去,也学学这鸡汤面怎么做。” “王爷!”素月震惊的喊了一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孟邑谌,孟邑谌倒是淡然的很,清了清嗓子。道,“如意是本王的妻子,本王在她月里的时候不在,已经很愧疚了,眼下能多为她做一些事,也是补偿。” “王爷对小姐真好。”素月听孟邑谌这么说,眼里忍不住噙了泪。又高兴又心酸。 主仆两人往厨房走去。 素月先洗切了一只老母鸡,将高汤吊上,然后才教起孟邑谌和面、揉面。 孟邑谌的手是拿刀拿剑征战沙场的手,素月原以为他做起这女人的活计来,会十分的困难,但是没想到,孟邑谌竟然一点儿都不生疏。很快就上手了。 他和完面的陶瓷盆子干干净净,光洁如新,竟然比她做的还要好。 “王爷,你可真厉害!只试了两遍,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孟邑谌轻轻颔首,没有解释,他那两年在皇陵其实也是做过类似的活计的。只是那时候是为了活命。还有就是为了讨好祈心。 面揉好后,素月又教孟邑谌擀面,孟邑谌劲儿大,力道掌握的又好,刀工也过硬,擀好切好的面当真细如发丝。 素月看看人家面案上的面,再看看自己的。简直无地自容。 面做好后,鸡汤也煮沸了,素月顶着压力,教孟邑谌怎么把高汤上的油花儿和浮沫去掉。 一锅清汤继续被文火煮着。 孟邑谌看了看面案上细如牛毛的面丝儿,竟然还觉得不够好,直接撇过,又要去和面。 素月在一旁看着,一脸懵逼的问,“王爷怎么还有重做。 孟邑谌扫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道,“有些面丝儿长短不一。” 长短不一!素月简直要给孟邑谌跪下了。 孟邑谌解释了一句之后,就再没理会她,转过身。继续和面。 陆如意睡了两个时辰,在午时前再次悠悠转醒,奉命侍奉的婢女第一时间赶来厨房向孟邑谌禀告。 孟邑谌看了素月一眼,“你先去伺候,记得冲一碗玫瑰露带过去。” “是,王爷!”素月屈膝应是,转身净手离开。 孟邑谌舀了鸡汤到砂锅里,大火烧开,将银针一般的面丝儿一小缕一小缕的扔进去,待开过两次后,拎起砂锅的把儿将鸡汤面倒进青瓷碗中。 面丝儿在青瓷碗中打着旋儿,如同绿叶上旋转开出的粉白荷花,面装好后。再撒上两点葱花,滴上一滴麻油。 色香味俱全! 孟邑谌满意的看了一眼,又喊了厨娘进来,让她端给陆如意。自己则回了前院沐浴。 面端过去的时候,陆如意正好沐浴梳妆完,人还没到食案前,味蕾已经被催动。 她轻的嗅着,道了句“好香”。 “小姐喜欢,就快点儿吃。”素月将放在食案上的象牙筷子递给陆如意。 陆如意接过后,慢慢挑起一丝面,入口后,只觉得鲜香可口。 不过…… “素月,这不是你的手艺。” 她抬头看向素月,十分笃定的言道。 素月笑了起来,“那小姐猜猜,这是谁做的。” “莫不是,府里新来了厨子?”陆如意皱着眉猜测,“还是说,王爷请了御厨?” “都不是。”素月笑吟吟的摇头,一直吊够了陆如意的胃口,才轻启朱唇,咬着一行贝齿,缓缓道,“这碗面,是王爷亲自给小姐做的。” “孟邑谌?”陆如意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做面?” 素月用力的点头,“王爷跟着我学了一早上呢,不过,这成绩,当真是不错。” “嗯。”陆如意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真的没想到,孟邑谌会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 这这个士农工商等级分明的封建王朝,他一个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肯为她下厨,洗手作羹汤。 真他妈的真爱啊! 陆如意太激动了,私心里,不小心就爆了句粗口。 “小姐,接着吃啊!”素月见陆如意开心的连吃面都给忘了,忍不住提醒她,“这每一条面丝儿,每一滴汤都是王爷的心意,小姐可不能浪费了。” “嗯。”陆如意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继续吃起来。 面吃完后,又过了一会儿,孟邑谌才过来。 已经换了新的袍子,距离的近了,陆如意还能闻到他身上胰子的香味。 想必是受不了厨房的油烟味儿,煮好面后就立刻回前院沐浴更衣了。 “王爷!”陆如意隔着好几步,就喊了她一声,小脸有些红,眼睛亮晶晶的。、 孟邑谌看着。将这份好气色全记在了自己那一碗面上。 快步走过来,端着架子问,“面好吃吗?” “谢谢王爷!”陆如意仰头看着他,眼睛亮的好像夜空里最美的那一颗星,“你做的面,真的很好吃,好吃死了。” “那以后,本王天天做给你吃。”孟邑谌下意识的承诺。 陆如意不悦的扫了他一眼,扫完后,又忍不住笑起来,看着他道,“王爷你还真是不会说情话,我说你做的面好吃。你应该说你可以学别的菜,下次给我换换口味,而不是说以后天天给我做面吃,我又不是天天生病。” “是本王的错。”孟邑谌被她教训了一顿,垂了眸子,认真的认错。 陆如意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伸手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身上,轻声道,“我睡了这么多天,王爷你又受了。” “那以后,我多学几道菜,还有药膳。我们一起补……总有一天,会回到以前的。” “嗯。”陆如意将他抱得更紧,贴着他滚烫的身子,道,“王爷你说话算话。” “自然。”孟邑谌认真的应道,又将自己的腰给陆如意抱了一会儿,然后才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目光相对许久,才由陆如意开口,打破安静,“我想见扁大夫一面。” “是为了阿戚?”孟邑谌问。 陆如意点头。 顿了顿,又道,“昏迷的那段时间,你和扁大夫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以前,是我太自私,太脆弱,遇到问题就想着逃避,而不是想着解决。” “在决定醒来之前,我已经想清楚了,不管阿戚以后会怎么样,我都会尽心尽力将他抚养成人,王爷……我们有这个能力能护他一辈子,对不对?” “嗯!”孟邑谌点头,“不管他怎么样,本王都能护他一辈子。” 陆如意朝他眨了眨眼,又说。“何况,以他的身份,原本就是不能承袭王爷爵位的,依我的意思,他也不用上皇家玉碟了,就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好好将他抚养大,护佑他一生无虞。这样对他好,对王爷也好。” “不用上皇家玉碟?”孟邑谌对这点有些不认同。 古代人,还是比较讲究族谱血统的。 陆如意听他不赞同,也微微皱起眉来,有几分无奈的看着他解释,“他出生在先皇丧期。入了皇家族谱反而遭人诟病,倒不如自由自在的长在民间。”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前途未卜,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娶妻生子。 与其乱入阴谋倾轧的皇城,还不如从头到尾都快快乐乐的活着。 孟邑谌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没有再坚持,就是默认陆如意的决定了。 但孟邑谌顾及她的身体,还是没有立刻安排她见外人。 一直在屋子里闷了半个月,直到两人身上都养出一些肉来,肤色也白了几分。她才在花厅里见到了扁大夫。 数月不见,却好像过了好几年。 扁大夫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 但是看到陆如意,他却还是笑的一如既往。“给夫人请安。” “扁叔免礼。”陆如意站起身来,虚扶了他一把,并没有直接开口问起阿戚的病,而是先承诺,“谢家家眷和旁支都不会有事。” “扁叔就知道你是个明理的孩子。”扁大夫被喂了一颗定心丸,激动地眼泪都快要流下来。 陆如意特意让人给他递了一块帕子,扁大夫一面擦泪,一面道,“如意,你是个好姑娘,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是吗?”陆如意意有所指的问。 扁大夫也听出了她话里的言外之意,拿开帕子,正色道。“小公子是因为高热伤了脑子,原本应该是无药可医的,淡水凡事都有例外,我前些日子在整理师傅留下来的医书时,发现一个方子,专治婴儿高热痴傻,那医书因为年月太久,有些残缺不全,缺了十分之二三,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将方子补全,到时候,阿戚就有救了。” “真的吗?”陆如意听闻又十分之七八的可能会治好阿戚,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眼睛里闪着光,熠熠生辉的看着扁大夫。 扁大夫迎着她的目光,用力的点头,“自然是真的,如意,你相信我,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我相信您。”陆如意点头,扁大夫的医术她见过太多次,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所以这一次,她也选择信任他。 扁大夫听了她的话,感动的差点老泪纵横。 又是一番低声啜泣,哭完后,他又跪下表忠心,“如意,我决定了,以后要留在小公子身边,一辈子护他周全。” “真的么?”陆如意是真到扁大夫的本事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惊喜,才惊讶。 扁大夫用力的点头,“自然是真的。” 跟着,又怕她不相信一般,又解释,“这都是我和谢大官人欠小公子,我留下来,也算替谢大官人赎罪。” “嗯。”陆如意点头,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愿意听到谢钦这个名字。 和他有过的纠缠,她都不想再想起。 她怕她,会忍不住提着把刀砍死他。 扁大夫也发觉陆如意对谢钦的排斥,自是不敢再提,找了借口退下。 陆如意回了寝房,不多久,孟邑谌过来了。 陆如意将扁大夫要留在阿戚身边的是说给孟邑谌听,孟邑谌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他说留下就留下,还是先看看能不能将阿戚治好吧。” 毕竟。他跟他赌的筹码可是很大的。 陆如意听了孟邑谌的话,不知该怎么相劝,只要闭嘴不言。 一切,等阿戚好起来再说吧。 接下来,陆如意孟邑谌两个人,每天除了养身子,就是带着阿戚玩。 阿戚还是之前那副呆呆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一个月转眼而过。 这天,宫里的人突然来到摄政王府,请孟邑谌进宫。 孟邑谌一问,原来是太皇太后在宝华寺自戕,但是没死。 她想回宫来休养。 政事堂里的大臣都很为难,所以便想找孟邑谌讨个主意。 孟邑谌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自是懒得去应付,只告诉传旨的宦官,“太皇太后自戕,派个太医过去便是,一个不好,就换另一个,总有一个合太皇太后的心意。” “太皇太后还嫌弃宝华寺炎热。” “送冰。” “宝华寺的床榻太硬?” “送锦被。” “宝华寺……” “……” 宦官将太皇太后所嫌弃的一一道来,每一条,孟邑谌都给出了解决的法子。 宦官可怜兮兮的离开。 一个时辰后,又带来新的问题。 孟邑谌沉顿片刻,就知道谁在搞鬼,定是那些所谓的寒门新贵。 “让陈江过来见本王。”这次,他没有再多话。直接让那些寒门新贵的头子来见他。 陈江很快就赶了过来,行礼后,痛陈当今皇上铁石心肠,摄政王不顾太皇太后年迈,将人赶到山上。 孟邑谌听完,一点儿都不动气,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他一句,“你待太皇太后忠心,可愿亲自带领仪仗队伍将太皇太后接回来?” “王爷?”陈江没想到孟邑谌会这么好说话,一下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孟邑谌轻笑,“不愿意吗?嫌弃山路陡峭,身体吃不消?” “回王爷的话。不是。”陈江僵着脖子答道。 “那就是愿意去了?”孟邑谌步步紧逼的反问。 陈江不得已,只能将这差事应下来。 他沉默片刻,正要说回去准备,孟邑谌却道,“太皇太后仪仗队已经准备好了,你即刻就出发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给他半分通风报信的机会。 陈江脸色顿时发白。 他心里很明白,孟邑谌是在算计他什么,但是偏偏以他的智商他又根本弄不明白,孟邑谌到底要怎么算计他。 一路赶去宝华寺。 他提心吊胆了一路。 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到了宝华寺,好容易放下心来,见到了太皇太后,但是下一刻。只闻一阵异香传来,顿时昏昏欲睡起来。 太皇太会也是。 之后,等两人再清醒,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没了。 太皇太后看到自己身上的红痕,想都不想,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在陈江的脸上。 陈江直接被打懵了,半天才想起解释,“太皇太后,臣真的吧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以为哀家会信你?”太皇太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抱着被子道,“陈江,枉哀家对你如此信任,你竟然敢肖想哀家,还不滚下去!” “是,太后!”陈江也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间,光着身子跳下地,想找衣服穿,却发现他的衣裳早就不见了。 正文 088 摄政王设局,别想翻身 “你还不滚!”太皇太后在他身后低声怒吼。陈江转过头去,一脸急色,满头大汗焦躁又无辜道,“太皇太后,臣的衣裳不见了。” “你的衣裳,你怎么会不知道在哪里,陈江,你是不是想赖上哀家!”太皇太后涨红了脸,气愤的骂道。 陈江闻言,抬头看了眼太皇太后眉眼间徐娘半老的风姿,不得不说,那底子还真不错。不过底子再好那又怎么样,将近五十岁的人,早已经是迟暮之年。别说她的身份高高在上。他不敢肖想,就是没有那重身份,他也更偏爱那些年轻鲜嫩的美人。是以,立刻摇头道,“臣不敢肖想太皇太后!” “滚!”太皇太后瞪着他又骂了一句。因怕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声音有意压到最低。反而失了许多戾气。 但陈江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衣裳,就是想走也没办法走。整个人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 他将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床底、花瓶里也没落下。哪儿哪儿都没有。 最后,他迫不得已的将目光移到太皇太后盖着的被子上,舔了舔嘴唇,小声道,“那衣裳,会不会被您压在身下?” “无耻!下-流!”太皇太后搽了珍珠粉的脸面一僵,气的浑身颤抖。 陈江也是急的不行,额头上都冒起汗来。看着太皇太后,硬着头皮道,“您看,这马上就到晚膳时间了,肯定会有僧人请您过去用膳,到时候门一开,臣和太皇太后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说到底,臣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太皇太后您不一样,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摄政王肯定得大做文章……” 听陈江提到孟邑谌,太皇太后原本恼怒的脸上又浮起几丝阴沉。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开口,吩咐陈江,“你背过身去。”说完,生怕他不配合,又补了句,“哀家帮你找找衣裳。” “是,太皇太后。”陈江见她肯帮他找寻。立刻转过头去,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攥着,暗暗祈祷这件丑事能被遮掩过去。 太皇太后在他背过身后,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自己的寝衣,然后拔下头上锋利的凤尾金簪,下了地,一步一步悄无声息的朝陈江走去。 随即,只听一声粗犷的尖叫,陈江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太皇太后手里带血的金簪,不可置信道,“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太皇太后桀桀冷笑,“大胆陈江,你竟然私闯哀家客房,意图强污哀家!哀家自然要奋起自卫!”说着,举起金簪,又要往陈江眼睛上插。 陈江下意识的反抗,一把握住太皇太后的手,重重呼吸了几瞬,才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咬着牙咒骂,“你这个毒妇,尽然想弃车保帅!” “来人啊!来人啊!”太皇太后拼着自己的一般名声不要,大叫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陈江气急,反手夺过她手里的金簪,大声道。“不许叫,不许叫!” 他也是有妻儿的人,要是真放任面前这个老谋深算的毒妇将人叫来,那么不止他自己,就是他的全家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陈江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成全自己的忠心,但是他不能不顾全家老小的命。他的爹娘将他养这么大不容易。饥荒那几年,为了供他上学堂,甚至饿死了几个妹妹,还将两个姐姐一个嫁掉一个卖掉……他好不容易中了进士,做了官,他不甘心自己的荣华富贵就这么被毁掉。 他恨得双目赤红,正要威胁太皇太后跟他谈条件。结果外面的人闻讯赶来,不知是谁一时冲动,竟将房门踹来开来。 下一刻,两人衣衫不整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涌进来的,用侍卫、有宫女还有僧人。 他们都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以及他手里的金簪,为首的侍卫大声喝到。“陈江,放开太皇太后!” 陈江惊恐的看着多出来的这许多人,握着金簪的手不停颤抖。 “放开太皇太后!”为首的侍卫又喊了一声。 陈江这才回过神来,明白太皇太后已经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有把着她,他才有可能活命,一旦放开她,他马上就会被人乱箭砍死。 这般想着。他一下子将太皇太后箍紧,用金簪抵着她的脖子,冲涌进来的众人大喊,“你们都让开,都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太皇太后。” “让开!”侍卫不敢拿太皇太后的安危开玩笑,立即命令众人散开。 陈江就这样挟持着太皇太后往外走去。 到这一刻,太皇太后的心才彻底安定下来。陈江这个蠢货,他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吗?皇家养的那些侍卫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一个文臣,能挟持她迈过房间的门槛就是一大关,还想到外面去,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两人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外移去。 果然,在跨门槛时,紧张过度的他踉跄了一下,同时,锋利的金簪不小心划破她的皮肤。接着,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将他制服,一招便将人弄晕过去了。 太皇太后终于获得自由,眼泪刷刷刷的流下来,看着众人,梨花带雨道,“快、快备车马,哀家要回京,这宝华寺实在是太危险了,竟然让这贼人溜进了哀家的房间……” “是,太皇太后。”侍卫首领神情莫辨的应了一声,让人去备车。然后又让婢女拿了药箱去为太皇太后上药。 太皇太后又被搀了进去,上完药,换了衣裳,连行李都不稀罕收拾,就去赶马车了。 一个时辰后,一只信鸽飞进了京城摄政王府的书房。 初五将绑在金丝信鸽腿上的竹筒取下,递给孟邑谌。 孟邑谌打开一看。眉头当即皱起,略顿,又冷笑一声,抬头看着初五道,“那位倒是个狠心的,谁都下得去手。” 初五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孟邑谌又道。“初九短时间不会回来,你看着再调两个近卫回王府,送到洛神苑去。” “是,王爷!”初五低头答应。 连给初九求情都省了。 谁让他触碰了王爷的底线!危急关头,竟然拿夫人的手给王爷咬。 要知道,王爷就是伤了自己,都不愿意伤了夫人! 他也是糊涂。 孟邑谌将事情交代下去。初五当晚就招了初六和初八回府。 这两个人听说要去保护一个连名分都没有,还未婚先孕的王府小妾,也都不同程度的露出几分不悦和轻视。 有初九的先例在,初五不得不提醒这两位兄弟,“你们可别看着这位没名没分就起了轻视的意思,初九的下场就摆在你们面前,知道他为什么受罚吗?就是因为不把洛神苑那位当回事儿。你们两位都是明白人,可别走了他的老路。” 竟是如此! 两个刚到王府的硬挺少年不约而同的露出同一副表情,心惊了好一会儿,才拱手谢过初五的提醒,又连连保证,必然不会犯跟初九同样的错误。 与此同时,江南某处小倌馆。 初九被封了内力。冠上新的花名——酒儿,正在暗房受训。假母鸨儿手里沾了水的羊皮软鞭不停歇的落在他光裸如玉的悲伤。鞭笞出一条有一条的红痕,触目惊心,又带着别样的美。 “对着客人,要礼貌,要笑,你这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谁肯买为你花银子,不花银子你怎么能赚够一万两,赚不够一万两,你是要一辈子呆在这个腌臜地方吗!” 初九受着疼,听着假母鸨儿一声又一声的训导。 内心也是后悔极了的,早知道坑陆如意会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那么就算强塞。他也要把自己的爪子塞到孟邑谌的嘴里让他啃。 至少那样,他现在不用穿着那些艳俗的衣裳当街卖-笑。还要卖狗一万两银子。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偏偏,这假母鸨儿看的太紧,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他的身边都有两个高手看着。 也不知道那鸨儿的意思,还是他主子摄政王的意思。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次日一早,太皇太后就进了京。 碍着上次受到的教训,她这次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一回宫就缩起来,美名其曰,养病! 她老老实实的缩着,孟邑谌也懒得搭理,却是让太傅、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三人一起审起被押解回京的陈江来。 陈江到公堂上才被人一盆冰水泼醒,他跪在那里,怔怔的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 “大胆罪臣陈江!”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直接就是一个先声夺人,厉声道,“竟然敢行刺太后,你可知罪!” “……”陈江自然不知罪。 他低着头,还在盘算自己先在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自己的家人。 “本官问你话,你怎么不答?”刑部尚书迟迟等不到陈江回答,又用力的拍了下惊堂木,质问道。 陈江还是不语,眼下情况未明。他并不敢开口。 刑部尚书见此,干脆以藐视朝廷命官、藐视公堂之罪,赏了他五十大板。 陈江没想到这就要动刑,整个人立刻如惊弓之鸟一般,惊慌失措的抬起头,大声道,“尚书且慢。我有话要说。” “你说!”尚书示意行刑的人稍等片刻。 陈江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心想太皇太后到底还是容不下他,一上堂就想让人打死他。 毕竟,他要是死了,她可就安全了。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她想让他带着所有的秘密去死,可他偏不。他就是死,也要多拉一个垫背。 她是太皇太后又如何,秦始皇的母亲赵姬不也是太后吗?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惨淡收场。 这般想着,他已经决定要死死攀咬住太皇太后了。 “启禀尚书,太皇太后守寡多年,身心寂寞。早已按捺不住,所以宝华寺真相,并非我刺杀太皇太后,而是她与我私会,春风一度后,又担心事情败露,会牵连到自己的名声。这才设计我刺杀她,以便趁机除掉我。如此,就没人知道她的丑事了……” 正文 089 这……几位大臣听着,相互对了下眼神,都露出尴尬的表情。 事关宫闱秘事,那位的辈分又高,谁也不敢妄自接话。 最后,不知是谁提议,摄政王过来相议。 倒是没有人反对。 很快,孟邑谌被请了过来。 他也没避嫌,直接代替了刑部尚书的位置,进行新一轮的审问。 陈江到底是个文臣,既下定了决心要攀咬太皇太后,那谎话自然是编的滴水不漏。就是孟邑谌听着,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在场众人也都听出来了,太皇太后和陈江这出,就是云朝版的赵姬和嫪毐。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孟邑谌的身上,想知道他怎么处理。 孟邑谌倒是淡然的很,不轻不重的看了陈江一眼,“你与太皇太后私通,原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是看在你乃是被太皇太后胁迫的份上,本王就姑且饶过你全家,只论你一个人的罪,你可有异议!” “回王爷的话,罪臣没有异议。”陈江听孟邑谌说要放过他的全家,终于松了口气,感恩戴德的叩谢。 孟邑谌挥手,立刻有衙役将他押了下去。 当晚,狱中传来陈江陈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 而寿康宫中,孟邑谌带着几位大臣连夜赶去,将她派人毒杀陈江的证据甩在她面前。 太皇太后自是百口莫辩。 孟邑谌顺水推舟,就势提出让她迁宫。 寿康宫是历朝历代太后的居所,原就不该她住。 太皇太后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原来都是孟邑谌布的局。 可还是太晚了。 再想要扳回一局,已经回天乏力。 可她着实不想去那几处荒草蔓延的太皇太妃宫殿。 沉吟片刻,看着众人哀求,“哀家已经住习惯了寿康宫,总归也没几年活头了,能不能过几年再给太后阿康腾地方。”阿康,是康太后的闺名。 孟邑谌已经筹谋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不可能再看着她作威作福。给她重头再来过的机会,冷着脸,直接吩咐寿康宫里的宫人,“还不带太皇太后去乐阳宫。” 乐阳宫这名字叫的虽然好听,但是里面的宫殿却不是一般的荒芜。冬天冷的很,夏天热得很,可以说,是整个皇宫里最破旧的一座宫殿。 太皇太后一听,整张脸都煞白起来。 孟邑谌无心跟他拉扯,直接给底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一刻,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拖着太皇太后就往外走去。 太皇太后没想到自己败的会这么彻底,临走前,绝望而愤恨的盯着孟邑谌。 她这一生,受的委屈多,得到的辉煌也多。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她斗赢了荀阿娇,抢到了皇后之位、太后之位、甚至太皇太后之位,但是最终,却败给了他的儿子。 荀阿娇这一生,贵的时候极贵,落魄的时候也够落魄,但是她却生了一个好儿子。 这是她一辈子都享用不尽的一笔财富。 真真是母凭子贵。 孟邑谌眼看着太皇太后被拖走。 直到整个寿康宫都安静下来,他才回首看了眼身后的几位大臣,疲惫的摆手。“都回去吧。”说完,自己先一步往外走去。 回到王府,原本不打算去后院,但是初五却禀了句,“小王爷病了,夫人一直陪着。现在还没歇下。” “病了?什么病?”孟邑谌听闻阿戚身子不爽利,一下子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再雪上加霜。 初五赶紧道,“听扁大夫说是肠胃太弱,今儿个小王爷难得胃口好,夫人就多喂了一些辅食。但是没想到……”没想到就是这些辅食惹的祸。 阿戚喜欢吃,但是吃了却消化不了。 孟邑谌听得皱起眉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起了身,把腿就朝洛神苑走去。 洛神苑西稍间,灯火通明。 孟邑谌一进去。就看到双眼通红的陆如意,她坐在小杌子上,不停地摇悠床。 而悠床上,阿戚喝了药,正小脸惨白的睡着。 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陆如意下意识的抬头。见是孟邑谌,眼眶一红,忍不住又涌出一泡泪来。 孟邑谌看见,忙走过来,一面拿了帕子亲自帮她抹泪,一面代替了她摇悠床的动作。 他胳膊有力,对劲儿的把握又极好,没多久,阿戚原本皱着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陆如意看见,总算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示意孟邑谌出去说话。 孟邑谌给初五使了个眼色,初五立刻上前代替了他摇悠床。他则和陆如意往正房主卧走去。 进了卧室,陆如意想都不想,直接扑进孟邑谌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哭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阿戚生病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怕死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孟邑谌心疼的看着她,哑着嗓子道歉,“是我对不起你,下一次,我一定陪在你身边,不管阿戚怎么样。都由我来照顾好不好!” “没有下一次!”陆如意窝在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说,“没有下一次了,我们阿戚一定会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的。” “对,你说得对!”孟邑谌被陆如意刚才的眼泪吓到。现在真的是完全没有理智的哄着她。只要能将她哄好,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愿意。 等陆如意情绪平静下来,她才想起问孟邑谌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孟邑谌便将太皇太后和人有染的事简单提了一遍。 陆如意皱眉,“这不就是赵姬和嫪毐的故事?” 孟邑谌点了点头。“什么都瞒不过你。” 陆如意又道,“太皇太后怎么会看上陈江,不会是你安排的吧?”在她的印象中,那可是个柔弱坚韧,又醉心权势的女人,不然也不会以旁支庶女。为奴为婢的身份一下子爬到太皇太后之尊。 孟邑谌听她这么问,只是揉了揉她的头,也没解释。 陆如意知道,不说话就是默认。 也没说什么,又跟孟邑谌说起扁大夫,感激道。“这次真的多亏了扁叔,要不是他,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没有他,阿戚可能就……” “嗯,那以后就让他留在阿戚身边。”孟邑谌对陆如意几乎是有求必应。 陆如意点了点头。抱着他的腰撒娇,“你终于肯同意了?” “只要对你好,对阿戚好,我都没有意见。” “嗯。”陆如意抬起头,眼神明亮的看着他,充满了仰慕。 孟邑谌忍不住在她头顶抚了一下。侧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要不我们再给阿戚生个弟弟?” “不要!”陆如意下意识的反驳,“不要!” “为什么?”孟邑谌皱起眉。 陆如意眼眶又红起来,“我不想等阿戚好起来后,以为我们是嫌弃他,所以才很快又给他生了个弟弟。” “那你说。什么时候生?”孟邑谌抬起手,在她通红的眼眶上轻轻抚了一下。 陆如意别扭的转过头去,“我还没有答应你再生呢,怎么就谈到几年后生了!” “你不给我生,难道还想给别人生?”孟邑谌将陆如意的头扳过来,笑问。 陆如意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听了会儿,又挣开他的钳制,大声道,“我去看阿戚!”说完,便往外走去。 孟邑谌哪里放心她一个人过去,当即跟了上去,两人一起在西稍间又呆了一个时辰,中间喂阿戚喝了一次药,确定没问题,才安心离开。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陆如意就醒了过来,孟邑谌被她惊醒,看着站在床下,背对着他扣衣扣的陆如意问,“是要去看阿戚?” 陆如意含糊的应了一声,扣好衣扣后,回头看他。“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过去。”孟邑谌说着,已经起身。 陆如意见他精神还算好,没有拒绝。 两人在西稍间守着,等阿戚醒来后。又喂了一次药,喂了去掉腥味后的羊奶,然后才去厅里用早膳。 用完早膳,孟邑谌正要离开,去前院书房看官文,结果阿六突然进来。隔着屏风通报,“启禀王爷、夫人,太皇太后薨了。” “太皇太后薨了?”陆如意扭头看孟邑谌,一脸惊讶的问,“我没听错吧?” “没有!”孟邑谌摇头,表情突然慎重起来。也顾不得用早膳,放下筷子,叮嘱陆如意,“好好在府里呆着,看好阿戚,其他的事。初六和初八会处理,最迟今晚亥时,本王一定回来陪你。” 正文 090 你这是嫌弃本王吗? 太皇太后薨逝,这是举国大事,自然是要孟邑谌这位摄政王出面的。陆如意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等你”,送他出门。 孟邑谌策马赶去皇宫。 他到的时候,还未发丧,整座皇宫一如既往的宁静、肃穆。 下了马,即刻又换乘肩與,往乐阳宫赶去。 乐阳宫外,已经被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见孟邑谌下了肩與,为首的侍卫立刻迎上来,躬身禀道,“王爷。皇上和几位大臣已经在殿里。” “嗯!”孟邑谌轻哼了一声,阔步往里走去。 大殿的门突然洞开,里面坐着内阁领头的几位大臣,听见开门的声音,都站起身引颈望过来,孟邑谌随即入内,给孟勋请安后,又示意众人无需多礼,跟着,问太傅,“怎么个情况?” 太傅拱手道,“今早,太皇太后身边的姑姑发现太皇太后吊死在了自己的寝殿。” 这么说,就是自戕。 孟邑谌皱起眉来,又看向刑部尚书,“有没有看到太皇太后的失身?” “回王爷的话,是先被勒死,然后再吊上去的。”刑部尚书低头,艰难的说道。 孟邑谌听完,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竟然有人先他一步动手,送太皇太后归西。 这人到底是谁呢,他在众位大臣脸上一一扫过。 实在看不出,是谁动的手。更不知道太皇太后曾经与谁结怨。 只能以后慢慢查了。 这般想着,他看向坐在首位的孟勋,“皇上以为如何?” “朕听皇叔的。”孟勋一推二五六,又将球踢给孟邑谌。 孟邑谌想了片刻,“宫闱秘事不可大肆宣扬,便当做太皇太后急病而薨罢。” 孟勋脸上显露出一抹迟疑,“不查出凶手替皇祖母报仇吗?” 孟邑谌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若是要查凶手,那么必定会宣扬出太皇太后和陈江私-通之事,皇上愿意太皇太后名声扫地吗?” “……朕自然是不愿意的。”孟勋嗫嚅着道。 孟邑谌颔首,又看向众位大臣,“你们可有异议?” “臣等并无异议。”众位大臣齐齐跪下。都赞同孟邑谌的做法。 孟邑谌犀利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一一记住他们此时此刻的表情。然后让人去发丧…… 很快,昭示太皇太后薨逝的撞钟声传来。 孟邑谌也跪倒在地。 半个时辰后,整个皇宫都挂上了白幡,其他得到消息的大臣也都换了素服,乘着马车进宫。 乐阳宫外,一时人满为患,跪的密密匝匝。 太皇太后的葬仪都有定制,孟邑谌交代好钦天监和礼部尚书该如何处事后,就带着孟勋回了御书房。 孟勋也换了素服,小小的身子坐在纯金宽大的龙椅上,看着他的目光怯生生的。 孟邑谌知道他这是不懂自己了,皱着眉叹了口气,问他,“皇上是在气我不替太皇太后讨回公道,不查清她的死因?” “朕不敢。”孟勋赌气,哼哼道。 孟邑谌觑了他一眼,解释,“并非我不想查清太皇太后的死因,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我答应皇上,以后一定会查清这件事,替太皇太后报仇,好不好?” “真的吗?”孟勋看着这个自从回来后,就变得好脾气的皇叔,认真的问,脸色略有好转。 孟邑谌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朕等皇叔践行诺言。” 孟邑谌‘嗯’了一声。停顿了下,又道,“以后皇上可以随时和康太后亲近了。” “真的吗?”听孟邑谌提到自己的生母,孟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灿烂的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光。 孟邑谌笑了笑,“以后,没人能再管着皇上了。只是有一点。皇上以后得孝顺你母妃,绝不可惹她生气。” “嗯,朕都记下了。”孟勋板着小脸,认认真真的说。 孟邑谌看着他,过了会儿,又道,“为太皇太后守灵一事。皇上不可勉强自己,每晚守上半个时辰就行了。” “朕听皇叔的。”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传进孟邑谌的耳朵里,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尤其是这也是个没爹的孩子。当下,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温柔,“等太皇太后丧期过了,你再来皇叔的府上玩,皇叔府里新送了一匹小马驹。很温驯,到时候皇叔可以带你去马场跑马?” “皇叔当真?”听到有小马驹骑,孟勋心里仅有的失落更是一扫而空,眼睛湿漉漉又明亮。 孟邑谌认真的颔首。 叔侄两个就这么约定下来。 交代完孟勋,孟邑谌正要走,外面传来太后驾到的通报声。 孟邑谌脚步停下,下一刻。康太后身着素服,摇摇曳曳的走了进来。看见她,眸光忽的一亮,很快又低下头,轻声道,“王爷也在。” 语气是肯定的。 孟邑谌颔首表示肯定,接着正要提出告辞。 康太后又笑着道,“当年王爷救我一命,我一直欠王爷一个正式的道谢。”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只见面前女子长的温温柔柔,并不出众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自有一股子温顺的气质,看着很舒服。尤其是眼睛,长的和孟勋如出一辙,都是那种圆圆的,湿漉漉的,像是……森林里小口小口喝泉水的小鹿,纯善、需要人保护。 康太后见孟邑谌看她看的出神,心也是砰砰跳个不停。 “不必道谢。”孟邑谌看了孟勋一眼,没好意思将话说的太生硬,只道,“本王当年举手之劳而已。” 康太后听了,脸上表情愈发温柔,声音轻灵若刚出谷的黄鹂鸟,“偶然伸手于王爷来说是举手之劳,可于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会一直放在心里。王爷随时向我来讨,都可以。” “……”孟邑谌没再开口,面无表情的又点了下头,然后提出告辞。 康太后知道他贵人事忙,侧过身示意他先走。 孟邑谌又看了孟勋一眼,然后才阔步往外走去。 出了御书房,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康太后好像对他有了不一般的情愫。 以后,还是尽量不相见的好。 直接回了政事堂,又是镇日的忙碌。 掌灯时分,他特意吩咐伺候笔墨的内监,“到了亥时初刻,立刻提醒本王。” “是,王爷!”内监点头。继续磨墨。 亥时初刻,太监低声提醒孟邑谌,“王爷,亥时初刻了。” 孟邑谌嗯了一声,不管还没看上的官文,直接起身,让人备水。梳洗过后。走出政事堂上了肩舆。 回府赶到洛神苑时,正好亥时正。 正房厅里,陆如意正指使婢女将热好的菜端上桌。 孟邑谌进门时,刚好看到这么一幕,心头顿时一暖,走过去,拥住陆如意。 夏衫单薄。陆如意不舒服的推了下他,“王爷身上尽是潮气,先去洗洗吧。” “出宫时刚洗过的。”孟邑谌腻着她,不肯走。 陆如意用了力气推他,“那就再冲一次。” “好罢!”孟邑谌到底还是怕陆如意嫌弃了她,转身往净室走去,沐浴完。换了衣裳,却没立即用膳,而是问起阿戚。 陆如意笑了笑,“已经大好了。”说着,干脆让素月将阿戚抱了过来给他看。 孟邑谌逗了阿戚一会儿,确定孩子是真的大好,才放开他。用起膳来。 用完膳,陆如意问起宫里的事。 孟邑谌无意叨扰她,便只简单提了一句。 陆如意听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道,“有件事,我不知道初九有没有跟你说过。” “什么事?”孟邑谌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里带了几分认真。 陆如意道,“祈心的身世。” “不就是你的妹妹,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孟邑谌听陆如意说起祈心身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担心那些腌臜的事会恶心到她。 陆如意笑了笑,“她是我的妹妹没错,但是在离开陆家后,她还被人收养过,你知道收养她的人是谁吗?” “嗯?”孟邑谌拧眉,这件事他还真的不知道。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阿朱府挂牌卖艺了。是那里最当红的‘公主’。 “是崔太师最爱的女人——祈芸。这个女人曾经收养过她。后来还将她送去了阿朱府……而且我爹曾经对祈芸见死不救,所以我怀疑,祈心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培养来对付我们陆家的棋子……只是崔太师和祈芸都没想到,祈心最后会手下留情。” “这消息是谁查出来的?”孟邑谌消化了片刻,关心起消息的来源。 陆如意道,“当时你母妃要杀我和阿戚,谢钦放在我身边的秘卫救了我,我唤出初九,抱着阿戚想去琉璃阁歇歇脚,但是不曾想,都在那里碰到了崔太师、祈芸、崔兰屿和祈心,且祈心和崔太师、祈芸都详谈甚欢。我心中狐疑,便让初九去调查了……” 孟邑谌听她说完,重点并没有放在后面,而是放在了第一句,良久后,问她,“母妃当时为何要杀你和阿戚?” 若是说讨厌陆如意。对她下杀手,孟邑谌还能理解,但是阿戚,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她也舍得下手吗? 陆如意知道孟邑谌的意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母妃似乎也是被人利用了。” “这话怎么讲?” “当时你失踪已经有一段时间,她便去找秦大人问你的吉凶,秦大人不知受了谁的蛊惑,竟然告诉你母妃,你是被我和阿戚克到了,只要杀死我和阿戚,你就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说到底。你母妃还是太看重你。”看重到,连亲孙子都不如一个孟邑谌重要。 孟邑谌听她说完,不用多加思量,都知道秦大人是受谁的蛊惑。无非就是已经薨了的那一位。 原本在设计她和陈江的时候,他还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现在,他恨不得将她鞭尸。 而秦大人。总有一天,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般想着,他眼睛不可避免的的流露出一丝凶光。 陆如意看着,忍不住伸手却握他的手。 孟邑谌被她娇嫩的小手握着,心中煞气散了不少。 一夜无话。 次日孟邑谌用过早膳,上了马车,正要进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另一辆马车在他一侧停下,赶车的侍卫冲着马车车厢低声禀报,“王爷,是太皇太妃。” 他母妃? 孟邑谌眼神微变,立刻起身,钻出马车跳了下来。 随意,太皇太妃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母子相见,太皇太妃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口中喃喃叫着,“阿谌、阿谌你终于回来了!” 孟邑谌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也红了眼眶,哑声道,“儿子不孝,让母妃久等了。” “无碍!无碍!只要你能回来,不管等多久,母妃都不嫌久。”太皇太妃激动的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她这样,孟邑谌怎么能说出怪她的话。 停顿片刻,终究是转了话题,说起太皇太后薨了的事。 太皇太妃听着,眼中浮现出一抹不屑,狠狠道,“坏事做的太多,她这是遭了报应!活该!” 孟邑谌没有接话,而是问起,“母妃此刻赶回京城,可是要替太皇太后守灵?” 正文 091 王爷你这样,我就不伺候你了 “就凭她一个奴婢出身也配?”太皇太妃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太皇太后。说完后,思量了片刻,又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有陆如意和她给你生的长子,我不进宫,也不会去你的府上,我去寻敏月行了吧,她的公主府总还是欢迎我的。” “那儿子就不留您了。”孟邑谌也怕自己母妃再去找陆如意的事,索性顺着她的意思。就让她去公主府。 太皇太妃冷哼一声,先孟邑谌一步上了马车,往公主府赶去。 孟邑谌一直目送他拐出巷子,才吩咐坠在车后的初五,“派个暗卫跟着母妃,绝若是她要会王府,立刻增援洛神苑。” “是,王爷!”初五答应一声,将事情交代下去,孟邑谌这才放心的离开。 再说太皇太妃,她直接往公主府而去。 但宋敏月却不在府里,她贵为皇亲国戚,现在太皇太后薨了,按理来说也是要守孝的。几乎一整天都呆在皇宫里,直到夜里才能回来。 好在太皇太妃不介意这些,自顾自的就在府里住了下来。 黄昏时,宋敏月回来,一听说她姨母在府上,连梳洗都顾不得,就跑去了太皇太妃落脚的院子。 “姨母!”她像只归巢的鸟儿一样投进太皇太妃的怀抱。 太皇太妃连忙抱住她,亲昵道,“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这么莽撞。” “人家见到姨母开心嘛!”宋敏月撒娇,跟着,又问。“姨母这次回来,以后就长住京城了吧?” 骊山脚下的庄子虽然好玩,可到底还是有些远的。一来一回都得一天的路程。 太皇太妃点头笑道,“不走了,以后就在京城,敏月你若是愿意,以后姨母就留在公主府陪你如何?” “这……”宋敏月刚想说这不合规矩吧,结果还没说完,太皇太妃,就先一步道,“你不愿意吗?嫌弃姨母?” “当然不是!”宋敏月摆手反驳,“敏月怎么会嫌弃姨母,敏月只是怕,表哥会不高兴。” “他不高兴什么!”太皇太妃听她说起孟邑谌就忍不住想起陆如意,不悦道,“他被陆氏迷得七荤八素的,现在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就怕我对陆氏和她生的长子下手。” “姨母……”听太皇太妃毫不掩饰对陆如意的厌恶,宋敏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讲道理吧,她没有这个自信能说服她姨母。将感情吧,她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站在姨母这边,一时之间也是为难。 “怎么,你也觉得姨母不可理喻?”太皇太妃目光犀利的看着宋敏月,逼她表态。 宋敏月能说什么呢。她是太皇太妃养大的,她的公主身份也是她给的,在,在她心里,太皇太妃早就不是她的姨母了。而是货真价实的姨母,就算被她逼迫,就算听她字字句句的辱骂自家的嫂子,但还是忍不住站在她这一边,认真道。“敏月不敢指责姨母,只要姨母开心,敏月就开心,姨母不管做什么事,肯定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敏月眼下不懂,也是因为敏月年纪小。” “嗯,果然还是女儿贴心。”太皇太妃再次将宋敏月拥进怀中,叹息道,“以后,咱娘两儿就一起过了。” 宋敏月点头,“只要姨母愿意,这公主府的大门就永远为您敞开。” “好敏月。”太皇太妃眼眶一红,看着宋敏月的目光越加慈爱。 宋敏月又哄了一会儿太皇太妃,然后才离开,回了自己院子梳洗更衣。 等她拾掇好,崔兰屿也到了,两人相视一笑。 崔兰屿先问过她今日在皇宫的情况,然后才提起太皇太妃。 宋敏月便顺便将太皇太妃要长住的事说了。 崔兰屿听完后,有些愕然,沉吟片刻,道。“这不合规矩吧?” “可表哥那边姨母着实是不愿意回去。”宋敏月也是一脸无奈。 翠兰徐想了想,又道,“那皇宫呢,寿宁宫不是还空着?” “还是看姨母的意思吧。”宋敏月到底还是顾念太皇太妃这么多年对她的疼爱和恩情。想顺着她的意思来。 崔兰屿叹气,“一切等太皇太后的丧期过了再说吧。” 太皇太后的丧期,按制是要停灵二十九天,然后择日下葬。 下葬日子是钦天监算好的。 据说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难得的祥瑞日子,选在那一天下葬,孟家列祖也会保佑云朝后世昌盛。 但是到了那一天,京城却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一下就是一整天。 根本就无法出殡。 这情况,内阁自然又是一阵乱。尤其是孟邑谌,气的摔了一只砚台,刚好砸到秦大人的头上,秦大人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你可知罪?”大怒过后,他又质问秦大人。 秦大人也不敢说。是有人偷换了他呈上去的日子。只能活生生的将这个罪过扛下,然后拼命的磕头,只希望孟邑谌能饶过他。 孟邑谌自从听了陆如意的告状,就等机会收拾秦大人,眼下怎么可能放过他。直接让人夺了他的官服官帽,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第二天,天终于晴开。 尸体再放下去,怕有味道。由孟邑谌做主,直接下葬。 葬仪流程走了整整一天。 等晚上回府后,就是孟邑谌都有些支撑不住。 陆如意将他迎进门后,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忙伸手扶住他。心疼的询问,“很累吗?”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停顿了下,又苦笑道,“其实也不是很累。是我自从吸食神仙香后,身子就变差了。” “以后会养好的。”陆如意劝道,也有些心酸,说话的语气就有些软了。 孟邑谌握紧了她的手,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一字一句道,“都会好起来的,我会长命百岁,陪你终老,一生不弃。” “嗯。”陆如意点头,扶他坐下后,又让素月去端鸡汤。 鸡汤煮的很香,上面飘着一些绿色的小葱,十分赏心悦目。 汤盅放好后,孟邑谌看着陆如意窈窕的身姿,温柔的动作,眸光一闪,又往后靠了靠,整个背都贴在秋香色的大迎枕上。 陆如意将汤盛好。一回头就看到他拽的不得了的动作,和那暗搓搓发亮的眼神。 知道他这是等着自己喂他。 “下不为例!” 不轻不重的扫了他一眼,她到底还是舍不得驳了他的面子。 舀起一勺鸡汤,吹得温了,递到他唇边。 孟邑谌张口喝了。一双潭目愈加黑亮,熠熠生辉的很。 陆如意被他看的有些耳热,低着头,又舀了一勺汤。 慢慢的吹着,吹了很久。都没抬起头。 孟邑谌看着,笑的更加欢畅,忍不住打趣她,“再吹,鸡汤就凉了。” 陆如意闻言。抬起头恶狠狠的撩了他一眼。 孟邑谌勾唇,“孩子都生了,你怎么还羞怯的像豆蔻年华的少女!” “要你管!”陆如意将青瓷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赌气道,“你再这样。我就不伺候你了!” 正文 092 褚良又出幺蛾子,孟邑谌收拾 孟邑谌见陆如意赌气,眉眼一舒,轻声笑道,“好了,不闹你了。” 陆如意哼了一声,却再不喂他,站起身来就要去西稍间陪阿戚。 孟邑谌见她要走,忙伸手,扯着她的衣袖将她拖入怀中,低下头,贴着她的侧脸问,“你想去哪儿?” “去看阿戚。”陆如意闷声哼道,发了力想从孟邑谌怀里站起来。 孟邑谌好容易与她亲近一次,怎能轻易放开,她越挣扎,他将她抱的就越紧。 陆如意有些无奈,上次先皇丧期,她有了阿戚,已经很让人诟病了,这次太皇太后丧期要是再擦枪走火,那他和孟邑谌的脊梁骨都要被戳断吧! 这么想着,她索性放弃挣扎,樱色的唇一掀,俯视着他幽壑一般的亮眸,道,“还是太皇太后丧期呢。王爷克制点!” 孟邑谌听她这么劝,突然抬手,幽幽的看了她一眼,继而哂笑,“如意,你要不说今日是那个人的丧期,本王可能还没想着与你做些什么,可你既说了,本王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平白耽搁了这良辰美景?” “你……”陆如意语塞,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提太皇太后竟然还能激发他的兴致。不过转念一想,回忆起他们之间的仇怨纠葛,又释然。慢慢放松自己,搂住他的脖子,道,“人死账销,太皇太后都已经死了,你也该放下了。总是记着,既是心结,也是累赘。” 孟邑谌没想到她会开解她,默了片刻,才道,“有些事,是没办法释怀的,如意,我不想骗你,更不想骗我自己。”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你释怀,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些。”陆如意解释。 孟邑谌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是同时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干脆略过,和她提起钦天监的事,表示再过几天,他就要被问斩。 陆如意听了,并没有旁的感觉,姓秦的就算不是主谋,也是要害她和阿戚的凶手。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她还是想得通的。 孟邑谌见她没有异议,松了口气。 两人说完正事,孟邑谌回了前院,陆如意又去看了次阿戚,才歇下。 次日,孟邑谌进宫,陆如意在洛神苑捣鼓宋敏月之前给她的方子,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变得更美。正弄着,素月走到她跟前,小声道,“表小姐求见。” “让她进来。”陆如意抬起头,喜悦的说。 宋敏月很快被领了进来,两人打了照面,陆如意看着精神不太好的宋敏月,问,“怎么瘦了,昨晚睡得不太好?” 宋敏月叹了口气,“姨母她,在我的公主府住了下来,许是年纪大了,总要我在身边陪着,一刻不如她的意,她便失望不悦,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孝顺。” 陆如意听闻太皇太妃来了京城,也是一脸的惊讶。“她怎么去了你的府上?”那是堂堂太皇太妃,又是孟邑谌的母亲,按照规制,不是应该在孟邑谌的府上养老,或者居于深宫吗?怎么反倒跑到自己侄女的身边去养老了? 宋敏月听陆如意问起,脸上表情更加为难,她总不能说是孟邑谌不许太皇太妃靠近陆如意吧!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陆如意见她为难,也不好再问,只是道,“等王爷回来,我同他提一提。” “那就谢谢如意姐姐了。”宋敏月最近真是被太皇太妃荼毒的不轻,早就没了初见时孝顺的模样,眼下唯一的心愿,就是赶紧摆脱了她。 接着,两人又说了几句阿戚,宋敏月心情好容易变得好了些,结果外面一阵吵嚷,接着公主府的婢女走了进来,行礼后,跪拜道,“公主,陆小姐,太皇太妃请公主回府。” “所为何事?”陆如意见宋敏月露出不愿的表情,便替她问了一句。 回话的婢女也是一脸的为难,讷讷禀道,“太皇太妃今日起来,眉间花钿总是贴的不满意,就想请公主帮她参谋一下。” 那还真是……多事啊! 陆如意同情的看了宋敏月一眼,表示这种事她无能为力。 宋敏月纵使厌烦太皇太妃的多事,但是顾及她的身份和对自己的恩情,又不能真的不客气,只得先拜别了陆如意,面色倾颓的往外走去。 陆如意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缓缓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素月说,“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莫不是,所谓的更年期? 当晚,孟邑谌再来,陆如意便提了一嘴太皇太妃的事。 孟邑谌听完,脸色立刻变了,诘问,“是敏月暗示你跟本王提及此事?” 陆如意被他问的有些愕然,宋敏月总归是他的表妹,他就这么不相信他吗?好像每一次她出事,他都能怀疑到她的头上去。 这般想着,她便问了,一脸的疑惑。 孟邑谌听陆如意问起他对宋敏月的感情,也是一头雾水,他自幼性格冷清,少有中意的人。对于宋敏月这个表妹,也不说完全没有感情,但是更多的却是他母妃谆谆教导下的责任感。至于宋敏月本人,他其实是有几分看不上的。因为她实在太蠢了,又爱闹腾,根本没有半分他爱见的机灵、温柔的模样。 “嗯,本王对她的确无甚特别的感情,只是因为有着表兄妹的名分,才多来往几次。” “原来如此!”孟邑谌了然的看了他一眼。 都说聪明人爱跟聪明人扎堆,像宋敏月那种……的确不是孟邑谌所欣赏的。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不待见宋敏月。 “可是,这次的事是我自己应下来的。”陆如意思量片刻,开口解释。“我是觉得,太皇太妃是王爷的母妃,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住到公主府去。那样不合规制,对王爷的名声也不好。” “那你以为如何?”孟邑谌没有评价她说的话,直接问起她的意见。 陆如意狡黠一笑,提议,“不如将太皇太妃娘娘接到王府,然后我带阿戚搬去骊山脚下的庄子?” “你想都不要想。”孟邑谌毫不犹豫的拒绝,“你是本王决意要迎娶的王妃,本王怎会委屈你到那种程度。” “那不然呢,王爷打算怎么做?” “送母妃回宫。”孟邑谌想了片刻,如是道。 陆如意摇头。“就怕太皇太妃不愿意。” 人老了,总是想呆在子女身边的,这无可厚非。 她和太皇太妃虽然不合,可耐不过人家是孟邑谌的亲生母妃,是宋敏月的亲姨母。 跟亲生母妃和亲姨母相比,她这个女人和嫂子所占的分量自然就不是那么的重了。 “本王自有法子令母妃同意。”孟邑谌轻轻地在陆如意手背了拍了两下,示意她放心。 陆如意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唇角弧度有些苦涩。 孟邑谌看在眼里,却没法解释,只是无奈的叹息,“我们的婚期又要延后了。” 至少一年后,京城内才可操办婚姻大事。 陆如意笑了笑,“已经都等了这么久了。再等一年,也不算什么。” 孟邑谌眸光深邃的盯着她看了许久,话到嘴边,却化成一丝幽幽的叹息。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姜斓公主。 次日,公主府那边却送来了帖子,要请姜斓公主过去。 帖子自然是送到了陆如意这里,陆如意拿不准主意,干脆写了封信,让人送进皇宫,找孟邑谌讨主意。 孟邑谌收到陆如意的信时,照例先净手,然后才拆开信封,将信纸拿了出来。 信纸上没有多余的话。只将收到帖子和帖子上的内容提了一遍,末了问他,该不该放姜斓公主出去。 孟邑谌看完后,眉头拧的死死的,他这母妃,最近两年,怎么越来越糊涂,到现在,连这么拙劣的伎俩都用开了。 冷笑一声,扫了眼桌子上的公文,确定没什么要紧的,干脆换了常服,坐着肩舆往宫外而出。 出了宣武门,换乘马车,又直奔金兰公主府。 悬有摄政王府标志的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刚停下,立刻就有人进去禀报。 太皇太妃和宋敏月前脚收到消息,孟邑谌后脚就进了客厅。 “敏月见过表哥。”宋敏月起身行礼。 孟邑谌没有理会她,直接拱手,朝太皇太妃一拜,“儿子见过母妃。” “是陆氏与你告状了?”太皇太妃见孟邑谌面色不虞,立刻想到这处,冷着脸质问。 孟邑谌摇头反驳,“这事与如意无关。” 太皇太妃听他到这时候还维护陆如意,抬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怒道,“你到这时候还在维护她,你当母妃我是聋子、瞎子、傻子吗?” 孟邑谌沉默了看了她一会儿,开口认真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你、你……”太皇太妃抬手指向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宋敏月见自家姨母脸色胀红,连忙出来帮忙,嗔怪的看了孟邑谌一眼,道,“表哥,姨母大病初愈,你怎么可以这样气她,我知道如意姐姐对你很重要,可你也不能为了她这样对姨母,你这样,姨母只会和如意姐姐越来越生分。” “那你倒是教教本王,本王该怎么做,才能让母妃和如意和谐相处?”孟邑谌冷着脸,不屑的反问宋敏月。 宋敏月一时愕然。她只是看不惯孟邑谌不敬太皇太妃,但是具体怎么做,她也是不清楚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完全是无解的。 “你是不是想说,让如意收起自己的脾气,好好和母妃道歉,两人开诚布公的说清楚,以后就是一家人?”孟邑谌继续反问,末了。又讽刺的轻笑,“可如意做错什么呢?她唯一做错的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如果不来到这个世界上,本王就不会看中她,本王不看重她,母妃就不会与她有嫌隙个,更不会受人蛊惑,一次一次的要杀她和我们的阿戚。” “敏月,依你的意思,是要让如意和阿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我、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敏月慌乱的摇头,拒不承认自是想让陆如意和阿戚去死的说辞。 孟邑谌看着她,目光和言语更加锐利,“既然如此。那你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表妹,难道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母妃和如意之间,早已经没有和解的可能,不是永不相见,就是如意和阿戚去死,二选一,你还要教本王怎么选吗?” “我……我不知道……”宋敏月被孟邑谌吓到,惊恐的往太皇太妃背后缩去。 太皇太妃听孟邑谌说了这么多,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 她毕竟比宋敏月多吃了二十年的盐米,听得出,孟邑谌这些话并不是说给敏月听的。更多的是说给她听的。 知道他最后的选择是让她和陆如意母子永不相见。 可是,婆媳之间,怎么可能永不相见呢! 除非,陆如意肯一辈子都没名没分的住在洛神苑里。 想到这里,太皇太妃的双眼眯了眯。 孟邑谌一眼扫过去,“今日话已经说尽,儿子不妨再多说两句,宝华寺和寿宁宫,这两处地方,还望母妃能早日做一个选择。” “阿谌,你是铁了心肠要和母妃决绝吗?”太皇太妃没想带哦孟邑谌真的能做到这个份上,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一副儿大不由娘。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悲戚模样。 孟邑谌看着,心自然是有过片刻抽痛的,但是也只是那一刻,他不敢拿陆如意母子的性命去赌。眼下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赢下心肠,让两人彻彻底底\永不相见。 “母妃,请选吧。”他面无表情的说。 太皇太后哭得更厉害,整个人都颤抖着,一抽一抽的,仿佛随时都能晕厥过去。 宋敏月看着,也咽起泪,脸上尽是濡湿。她讷讷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在孟邑谌凶残的目光下。不得不选择缄默。 太皇太妃哭够了,见孟邑谌还没有反悔的意思,知道他这次真的是铁了心,干脆一横心,悲愤欲绝道,“宝华寺,既然你如此狠心,那母妃就去宝华寺出家好了。”说完,也不让他送,从榻上站起来,把腿就往外走。 孟邑谌没有动,但是宋敏月却快步追了上去,一手扶住太皇太妃的胳膊。抽抽噎噎的道,“敏月陪着姨母,姨母要出家做姑子,敏月也陪着姨母。” 太皇太妃感觉到宋敏月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哽咽着,感慨地说,“还是女儿贴心,养儿子,到头来反而养成了祸害……只认自己的小家,却忘了他和母妃曾经也是相依为命的,那一年皇陵天寒,他发起高热,没有药。是我躺在冰天雪地里,拼着命弄凉了自己,抱着他降温……病愈后,他无事,我却几乎丢了性命,直到现在,到了冬天咳疾还会再犯……”随着两人离开,孟邑谌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拳头却攥的更紧。 皇陵那两年,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的落魄两年。 那两年间,他和他母妃过得连最落魄的贫民都不如。 那时候,两个人真的是相依为命。 他的母妃也真的是为了他能豁出自己的性命。 可是到了今日,为什么就变了! 孟邑谌红了眼眶。将拳头攥的嘎嘣作响。 有那么一瞬,他是想追出去,留下太皇太妃的。 可最终,还是没有。 太皇太后坐着公主府的马车去了宝华寺。 第二日,宝华寺那边便来了情报,道太皇太妃真的是心已死,已经跪了许久,只为求师父给他剃度。 宝华寺的师父知道太皇太妃的身份,又见她兴许激动,自然不肯轻易帮她剃度,一直拖着。 孟邑谌看完信时,整个手都是颤抖的。 若是今日逼迫他的是别人,那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斩杀,以绝后患。可是眼下,逼迫他的是他的母妃啊! 他攥起拳头,重重的锤在桌案上,桌案顿时四分五裂。砚台笔墨\架子文书撒了一地。 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当即跪倒在地,差点尿湿了裤子,磕磕巴巴道,“爷、您这是,怎么了?” “……”孟邑谌不语,只一双眼,暗沉如墨。 小太监见孟邑谌不语,吓得更厉害,眼看着整个暖阁被搞得污糟一片,但是却不敢爬起来收拾。 孟邑谌就这样在一片狼藉里站了有大半个时辰。 直到外面传来礼部尚书的通报声,他才回神,让小太监起来收拾这一地凌乱。 小太监的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跟着,从桌案到笔墨都换了新的,文书也整整齐齐的摞了一摞。 随后,礼部尚书进来,行礼后,呈上一份国书,道,“启禀王爷,这是羌国半个时辰前才送到的国书,小王爷梁瑄奉命出使,车队已经在路上,约莫五天后到。” “嗯。”孟邑谌应了一声,这消息,他早就知道了。顿了顿,又吩咐礼部尚书,“好好准备着,务必要让访臣宾至如归。” “是,王爷。”礼部尚书答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有退下。 孟邑谌见状,问,“还有旁的事要禀?” 礼部尚书闻言,硬着头皮道,“臣、臣听闻,太皇太妃去了宝华寺?” “退下吧。”孟邑谌实在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凉凉的扫了礼部尚书一眼,意思很明显。 礼部尚书能混到眼下这个位置上,也是个人精,见孟邑谌不愿意跟人说这事,忙躬身要走。孟邑谌看着他识相的离开,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终究还是要亲自走一趟宝华寺。 不然的话,他母妃只怕是不会消停的。 这般想着,他正要换常服离开,结果原本已经出去的礼部尚书竟然又退了回来。 孟邑谌寒眸一眯,“还有什么事要禀报?” 礼部尚书讪讪一笑,“臣并没有其他的事要禀报。只是见王爷面带忧愁,想着看能不能搭把手,替王爷分忧。” “倒难得你有这份心。”孟邑谌看了他一眼,继而嘲讽的轻笑,“只是本王的事实在棘手,只能由本王亲自去办。”说完,正要再次送客。 礼部尚书却提前一步开了口道,“若是臣能替王爷说服太皇太妃放弃剃度出家呢?” “你知道母妃的事?”孟邑谌神色一凛。 礼部尚书赶忙点头,“难道王爷不曾知晓,这事已经传遍京城了。” 传遍京城! 孟邑谌脸色一黑,知道又是被人摆了一道。可这人到底是谁呢!直觉告诉他,这和上次捅出陆如意怀孕消息的人是同一个。 但是细细斟酌,两次事故又都和宋敏月有关。难道真的是宋敏月?孟邑谌皱起眉来。可她图什么呢? 换种思路,要不是她,又能是谁? 祈心?褚良?她和陆如意共同的敌人就只有这两个吧! 这么想着,他心中的天平慢慢游移起来,最终落在了褚良这边。 手指在桌案上叩了两下,他忽然抬起头,问礼部尚书,“褚良现在在何处当差?” “回王爷的话,一年前夺了爵位,打了一顿,伤好后,他的身子就变差了,本不适宜再领兵。但是前段世间,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不知为何突然看中了他,又给了个一个银青光禄大夫的爵位。同时添居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孟邑谌冷笑一声,缓缓道,“你先回去,本王要去一趟刑部。” “王爷慢走。”礼部尚书躬身,事已至此,真的不敢再多留一秒。 结果,身子刚转过去,孟邑谌却又叫住了他,突然道,“你刚才说你有办法阻止太皇太妃出家?” “回王爷的话。正是!”礼部尚书应声。 孟邑谌道,“那你便去吧,替本王走一趟,成了最好,就算不成,也无碍。” “是,王爷!”礼部尚书得了孟邑谌的准许,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恨不能立刻飞到宝华寺去。 连出门时,脚步都是飘的,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远大前程。 孟邑谌目送他离开,等他走的不见人影,才带着初五往刑部走去。 正文 093 孟邑谌中情蛊 孟邑谌到刑部大堂后,刑部尚书立刻领着属众前来迎驾。孟邑谌喊了声起,目光落在官位仅次于刑部尚书的褚良身上。 将近一年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色隐隐泛着青白。察觉到孟邑谌在看他,褚良缓缓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你,随本王过来。”孟邑谌吩咐一声,率先转身往刑部大牢走去。 褚良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然后才迈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往刑部大牢走去。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他一入内,孟邑谌立刻吩咐初五带人将他绑起来。 褚良被绑了个猝不及防,眉眼一冷,凛然看向孟邑谌,愤声诘问,“不知下官是犯了什么罪,竟要劳驾王爷亲自来刑部拿人。” “你犯了什么罪,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孟邑谌目光冰冷的看着他被五花大绑在刑架上。然后示意初五开始。 初五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锦盒,锦盒里装的俨然是羌国出产的神仙香。 一打开,先是一阵异香扑鼻。 褚良闻见那味道,不可置信的皱起眉来,看向孟邑谌,“王爷手里怎么有这个?” “自然是为你准备的。”孟邑谌目光寒凉的看着他,他已经忍耐他太久。与其夜长梦多,倒不如斩草除根。这一次,他一定要他为自己以前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胆敢伤害陆如意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王爷这是要下官的命!”褚良瞪着初五手里的神仙香,红了眼眶。他知道,那是吃人的东西。几次下来,他所有的意志力都会被摧毁,到时候他就是孟邑谌脚下的一条狗,他问什么,他就会回答什么,他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思及此,褚良眼眶更红,眉头紧紧地皱起,生平头一次恐惧起来,拼命的挣扎,想从刑架上挣脱。 但是孟邑谌怎么会给他挣脱的机会,下一刻,初五便走上前去,点了他的穴道。 褚良只觉全身麻痹,看向孟邑谌的眼神,更加不善。 孟邑谌在身后扑了锦垫的太师椅上坐下,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他俎上肉一般的模样,过了很久,才开声,缓缓道,“禇侍郎不想试那神仙香也可以,但是有些事,你须得交代清楚了……” “王爷想让下官交代什么?”褚良瞳孔一缩,试探着问。 孟邑谌听他询问,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你看着办。” 他看着办,他怎么知道他想听他交代什么!褚良怨恨的看了孟邑谌一眼。 孟邑谌阴测测的冲他抬了抬下巴,“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把你这一年来陷害如意和本王的事全部说出来,你若老老实实全说出来令本王满意便也罢了,若是不能令本王满意,非但这神仙香你躲不了,本王更有别的法子让你生不如死。”说到此处,孟邑谌停顿了片刻,接着,又说,“南欢,你还记得罢,忘了告诉你,她还未死,你对她那般残酷无情,你说本王要是将你交到她的手里,她会不会用自己的蛊术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南欢……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褚良心脏倏地一缩。他可没忘记,那个娇柔的羌国女子可是被他活活踢死的。 嗓子突然沙痒起来,他停顿很久,才讷讷的问,“她没死,怎么会没有死……” “你忘了她的母族是南疆人吗?”孟邑谌冰冷的嘲讽,“她的身体里自幼就被中了蛊虫,一旦遭遇生命危险,就会令她假死,金蝉脱壳。” 褚良听他说完,瞪大眼睛,知道自己今日是在劫难逃。 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陆如意在先皇丧期怀孕一事是我让人传出去的,王爷为了陆如意不惜让生母出家的谣言也是我背后设计的……” “具体。” “当时祈心与我分道扬镳,和崔兰屿走在一起。我为了成全她,便派了斥候跟着宋敏月,想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把柄,好逼迫她和崔兰屿和离,但是没想到,宋敏月的把柄没抓到,那斥候却目睹了陆如意怀孕的样子,回来之后,我便让他易容去了金兰公主府,叫他长期埋伏在那边……关于太皇太妃的谣言也是如此,表面看起来是和金兰公主府有关,实际上,那不过是我安排进公主府的谍者。” “除此之外呢?”孟邑谌捏紧了拳头,不动声色的追问。 褚良摇头苦笑,“我始终担心连累家母,这种事哪里敢做第三件。” 孟邑谌犀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才抬头给初五使了个眼色,让他将人带回王府地牢,交给南欢处置。 那个女人在地牢里关了一年多,相信她对褚良的恨意定然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 就让他们两人相爱相杀去吧,死活都是褚良的运气。 褚良不敢求饶,也知道求饶没用,当天就被送到了南欢所居住的石室。 隔着一年多的距离,两人都不负从前。 南欢经年不曾梳洗,才十六岁的年纪,却好像三十岁一样。 褚良看着她辨认了很久,才认出那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褚、褚良……”南欢太久不开口说话,生硬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飘渺。 褚良‘嗯’了一声,苦涩道,“欢儿,我来向你赎罪来了。” 听到那熟悉的称呼,南欢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隔着半丈距离,看着他,喃喃道,“你这个负心的男人,你还有脸来见我,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那你就杀了我吧。”褚良认真的说。 比起被孟邑谌用神仙香折磨的生不如此,他倒宁愿死在南欢的手里。 到底是从前的小情人,死在她手里,说不上心甘情愿,但是相对来说,总是好的。 “我……”南欢借着油灯,看着褚良消瘦如斯的身形、脸色,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何尝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对他恨归恨,可就算恨到极致,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那出发点也是因为爱。 见不到的时候满脑袋都是恨,可现在见到了。他又这么落魄,她就恨不起来了。 褚良见南欢舍不得杀他,反而拿起乔来,又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南欢道,“你杀了我,杀了我啊,这样我就不用对你愧疚了。” 南欢被他逼的往后退去。 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退到最后无可躲避,她突然别过头,嘤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褚良心思一转,突然偏头。下一刻,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接着,落在她的脸颊上,干裂的嘴唇上。 南欢被他吻的浑身颤抖起来,嘴里喊着“不要”。 “为什么不要?”孟邑谌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托起她的下巴。 南欢并泪如水,泣道,“我脏……自从关到这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沐浴过……” 褚良被她这么一说,也再亲不下去。干脆拉着她去石床上落座,抱着她说起外面的情况来。 南欢听完后,抬起头,仰视着他。巴巴道,“这么说,摄政王是以为我会杀了你才将你关进来的?” “没错。”褚良点头,消瘦的脸上带着一抹清愁。 南欢看了一眼,就再移不开。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跟着又抬起头,蕴含着水汽的眸子轻轻的眨了眨,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我要帮你逃出去。” 褚良听她这么说,眸光亮了一瞬,不过很快,又再次暗淡。他揉了揉她凌乱的额发,道,“别闹了,这可是摄政王府的地牢,怎么可能逃得出去,我还是……等死吧。” “不,你不会死的。”南欢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褚良询问。 南欢认真道,“你得带我一起走。” “傻瓜,我若是能出去。自然要带你一起走。”褚良想都不想的说道,眼神间,竟然有些宠溺。 南欢沉沦在了他盛着碎光的眸子里,用力的点头,然后一把掀开自己身下的被褥。 被褥之下,赫然躺着一只女子手腕粗细的蛊虫,蛊虫浑身呈青黑色,全身发亮,像是穿了一件金属盔甲。 褚良忍住内心惊讶,看向南欢,压抑着问,“这是什么?” 南欢笑了笑,“是我用自己的血养出来的嗜食虫,它什么东西都吃,越坚硬就越喜欢,而且与我心意相通,我可以让它为我们挖出一条地道来。” “这得多久?” “约莫半年吧。”南欢道。 褚良有些失望,不过总比没有任何希望好,点了点头,冲她道,“有劳你了。” “嗯。”南欢羞涩的笑了笑,在嗜食虫头上亲了一下,闭着眼无声的与它交流了几句,然后将它放回到被褥之下。 褚良看完她这一系列动作,强忍着恶心,又冲她笑了笑,“不过,欢儿,摄政王送我进来,可不是让我来享受的,你往后每隔几日便欺负我一下罢,不然我怕我等不到半年之期。” “欺负你?”南欢皱起眉来。 褚良点了点头,认真道,“没错,你要每隔几日就打我一次,最好能让我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南欢想了片刻,然后张开手掌,过了一会儿,一只遍体通红如头发丝一般粗细的蛊虫从她衣袖钻出来,她在蛊虫身上轻抚了一下,然后看向褚良,“不如你将这红丝蛊服下?这蛊虫进入人体,大概半年就会死掉,在这半年期间,只要得到我的召唤,就会啃咬你的身体,定能让别人看到你生不如死的样子。褚大哥,你要是信得过欢儿,你服下它好吗?” 褚良看着这红丝蛊,又看看南欢双目灼灼的模样,突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服下吧,他不放心。可是不服吧,南欢必然会对他失望,是真怀疑他的用情,不肯为他筹谋。 眸光忽闪着,过了很久,他才点头,壮士一般的接过红丝蛊,仰头送入口中。 南欢满意的笑了,终于对她放下。 接下来,每隔三日,地牢里都会传来生不如死的嘶喊声。 有人将这消息禀告给孟邑谌,孟邑谌只是冷笑。 褚良要受的苦,可不止这些。还多着呢! 同时,太皇太妃在礼部尚书的劝解下,也没有再坚持剃度,带发修行了一个月,就低调的回了京城。 自然,这一次没有再去金兰公主府,而是在摄政王府住下。 太皇太妃入住前一晚,孟邑谌将事情跟陆如意说了。 陆如意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点头,“怎么说都是你的母妃,住在你的王府自然是应该的。” “那你就不……”不记恨她曾想杀你和阿戚?孟邑谌想这么问,但是后半句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陆如意却懂了他的意思,仍是在笑。语气却不复温柔,而是自有一种清清冷冷杀伐果断的味道,“王爷多心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总归就是在这洛神苑呆着,我不出去,旁人又能将我如何。再说了,为母则强,以前我孤身一人,总是善良大度的,可现在有了阿戚,说句难听的,只要有人敢伤我的孩子。我绝对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便对了。”孟邑谌满意的点头,顿了顿又说,“回头本王再给你安排三十暗卫。” 陆如意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过了会儿,又笑嘻嘻的和陆如意吐槽,“往后真要嫁了你,这婆媳关系可有的热闹。” “不许反悔!”孟邑谌低头,在她娇嫩的唇上咬了一下,那触感太好,他不由入迷,又试探着咬了几下,越咬越深入。恨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去。 陆如意嘴角被咬的有些疼,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大白天的,别这样。” “那晚上继续?”孟邑谌头是抬起来了,但是嘴上却没放过她。 陆如意胡乱哼了一声。 孟邑谌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道,“最近吃了什么,这皮肤越来越水嫩,本王看着,就心猿意马的很。” 陆如意听他这么说,有些惊讶,试探着问,“真的吗?我皮肤真的变好了?” “嗯。”孟邑谌认真的点头。 陆如意激动的笑了。同时心里松了口气。 孟邑谌见她如孩子一般,伸手将她扯进怀中,贴着她的侧脸道,“今晚本王好好疼你,就当是向你赔罪。” 这语气太暧-昧,陆如意不可抑制的红了脸。 孟邑谌看着,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但是大白天的,也不好做些什么。只得落荒而逃,下地套上鞋子就赶忙离开了。 经过迎新阁的时候,他看到院门开着,不由皱起眉,问守门的侍卫,“怎么回事?” “回王爷的话。太皇太妃娘娘进去看王妃了。”侍卫恭恭敬敬的回禀。 这王妃,说的自然就是姜斓公主。 与此同时,屋内,太皇太妃正满意的看着姜斓公主,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委屈自己呢,屋子里连冰都没有,看看这帐子,屏风,也是旧的罢。”说完,又吩咐自己身边的姑姑去开库房拿新的。她儿媳妇的房里可不能用太陈旧的东西。 姜斓公主坐在一旁,只是恹恹的笑。苦涩道,“我不得王爷的喜欢,用度上只能俭省些。倒是让母妃担心了。” “你这傻孩子。”太皇太妃伸出葱白的食指,在姜斓公主头上点了一下,“你是正妻,你不待自己大方些,还俭省,这俭省下来的,不都给了洛神苑那个妖精那里。” “……”姜斓公主听太皇太妃提起洛神苑,脸上流露出一抹茫然。 太皇太妃见了,耐着性子解释,“洛神苑住的,就是阿谌最喜欢的那个陆如意,那女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阿谌就是被她迷得五迷三道,要我看,那就是个不守妇道的,还未成婚时就成日在王府住着,现在更是有了孩子,不过我听闻,那孩子是个痴傻的……也算是她的报应。” 姜斓公主听太皇太妃说了这么多,也隐约明白,她这婆婆是站在自己一边的,那么,有些事,便可以通过她了。 这般想着,她笑的愈发殷切,“母妃,很不喜欢陆氏?” “那可不。”太皇太妃提到陆如意就一肚子的气,骂起她来一口气能说半个时辰还不带重复的。 姜斓公主听完,认真的点头,“母妃说得对。” “所以呀,你要争气。”太皇太妃骂完陆如意,又将目光放到姜斓公主身上,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阿谌的正妻,只要你能笼络住他,这王府里的一切还不都是你的,至于陆氏,到时候随便寻个理由送回陆家就是。” “可、王爷他着实对我无意。”姜斓公主有些委屈的说。 太皇太妃便给她出主意,“要不我给他下了药,送到你这里?” 姜斓公主眸光扇动,心已经动了,但面上却故作矜持,“这样不好罢,王爷他会不会生气……” “不会,食色性也,男人都是一个样的。”说完,像是生怕姜斓公主会反悔一样,拍着她的手。认真道,“我们这就说定了,今晚不见不散。”说完,起身就走。 她走后不到一刻钟,孟邑谌又进了迎新阁。 姜斓公主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孟邑谌,清瘦的脸上布满了惊喜,喃喃的唤了声“玉郎……” “本王不是你的玉郎。”孟邑谌看着她,一脸的厌恶,“本王是云朝的王爷,并不是羌国的荣玉。” “王、王爷。”姜斓公主低下头,委屈的叫道。 孟邑谌冷哼一声,顿了顿,开口问她。“今日,母妃过来了?” “是。”姜斓公主点头,小声道,“母妃人很好,她怕我住得不习惯,赏了许多东西。” “既是母妃赏的,你就收着。”孟邑谌点头允诺,过了会儿,又眸光犀利的看着她道,“东西给你多少,本王无所谓,毕竟府里也不缺这么点儿,可是人……你就不要惦记了。不管母妃承诺给你什么,你记住,那都是空口白话,你听过后当成一阵风就好,别放在心上,你可懂?” “妾身……”姜斓公主只说了两个字,就红了眼眶,哽咽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孟邑谌看着心烦得很,不耐的皱眉,“你哭什么!不许哭!” “嗯。”姜斓公主委屈的应了一声,到底还是将眼泪止住了,眼泪巴巴的看着孟邑谌。 右手颤抖的往袖口摸去。 孟邑谌心烦得很。没有注意她的动作。 见她久久不说话,也懒得跟她计较,转身就要离开。 姜斓公主在他背过身后,将一只很小的蛊虫弹向孟邑谌。 蛊虫只有跳蚤大小,到孟邑谌身上后,很快消失不见。 孟邑谌脚下步子未停,片刻后,只觉脖颈一痒,整个人浑身一震,僵硬的转身,按原路返回。 到厅里后,姜斓公主还坐在那里。 看见孟邑谌去而复返,她双目灼灼的望着他。 “玉郎……”她轻声呢喃。 孟邑谌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喊了声“娘子。” “玉郎!”姜斓公主见蛊虫起了作用,直接起身朝孟邑谌扑去。 孟邑谌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温柔道,“娘子慢些,小心摔伤了。” “玉郎,你终于回来了。”姜斓公主许久不曾与孟邑谌亲近,这久违的温暖,让她几乎感慨落泪。 孟邑谌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同时,温声哄道,“娘子怎么这么说,我一直都在这里,这一生,我都会陪着娘子。” “真的吗?”姜斓公主红着眼眶,瓮声瓮气的问。 “自然是真的。”孟邑谌温柔的低头,握住她的手,承诺,“娘子,这一生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玉郎!”姜斓公主直接将自己埋进孟邑谌的怀抱。 孟邑谌僵硬的抱住她,脸上肌肉不断抽动,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是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当晚,陆如意自然没有等到孟邑谌。 以前还没有过这种情况,陆如意将阿戚哄得睡着后,皱起眉来,问素月到底怎么回事,孟邑谌究竟在忙什么。 正文 094 绑了孟邑谌 素月哪里敢说孟邑谌在迎新阁,不自在的拧了拧眉,昧着良心道,“王爷还没回府,许是还有政事要处理,小姐先歇了吧。” “无妨,我再等等。”陆如意并没有发现素月语气间的不对劲儿,摆了摆手道。 素月见陆如意这样,心里一片酸涩,一口气憋在心里,难受极了。 陆如意见她表情沉重,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多看了她一眼,特意道,“素月,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吧,身体好了再来伺候。” “我没事儿的。”素月咬紧了下唇,停了会儿,又强颜欢笑道,“王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我陪小姐呆着。” “你真的没事儿?”陆如意站起身,走向她。伸手在她额上探了探。 素月知道自己没病,随意的让她摸。 陆如意的手背在她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收回手,又指了指罗汉床另一边,笑言,“这里没外人,你坐下吧。” “我先去冲杯玫瑰露。”素月急吼吼的说了一声,转身离开。 陆如意看着她快步跑了出去,不知道这妮子是怎么了。 许久后,素月才端着玫瑰露进来,娇红色的液体装在透明的水晶杯里,上面还飘着几粒上好的桂花,味道醇香。陆如意看着笑弯了眉,素月也打起精神,将水晶杯递给她,温声道,“是冰过的,小姐试试。” “你有心了。”陆如意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甜丝丝的,透心凉。 “坐下吧。”又喝了一口,她吩咐素月。 素月欠了欠身,半坐在罗汉床上,看着陆如意欲言又止。 陆如意也是到这时,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儿,皱了皱眉,看着她问,“素月,你今天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关于我?” “没有,小姐别多想。”素月连忙反驳,又很快低下头去,纤细的食指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裙摆。 陆如意见她这样,更是不放心,眉头拧的更紧,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素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心里有事吗?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是拿你当亲妹妹的。你呢,要是真拿我当姐姐,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素月听陆如意这么说,抬起头来。眼眶红彤彤的,却还是不肯开口。 陆如意沉思片刻,反问她,“是和王爷有关吗?” 素月不说话。 陆如意又问,“王爷到底去了哪里?” 素月还是不说话。 陆如意有些烦躁,站起身,径直往外走去。 素月见陆如意往出走,也起了身,一边追她一边问,“小姐要去哪里?” “去见太皇太妃。”陆如意头也不回道。 素月是知道太皇太妃对陆如意的恶意的,当下,脚下步子更快,跑到陆如意前面,张开胳膊拦住了她,大声道,“小姐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陆如意侧首。目光清透的望着素月。 素月被陆如意这般看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一急,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陆如意见她哭,心也软了,取出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带着她往屋子里走去。 回屋后,也不说话,只是在她哭的时候帮她递下帕子。 素月哭够了,这才道,“不是我故意瞒着小姐,我只是怕小姐伤心。” “你家小姐我没那么脆弱。”陆如意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大不了,我带着阿戚和你出去过自己的日子。” “小姐,你真的不会伤心吗?”素月抬起头来,不确信的看着陆如意。 陆如意诚恳的点了点头。 素月这才道,“王爷他,去了主院……迎新阁。” 迎新阁。 陆如意听到这三个字,也有一瞬的怔忡,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安抚的看了素月一眼,道,“姜斓公主的事我比你了解,王爷对她没有旁的心思,她对我还构不成威胁。” “可……迎新阁伺候的人说王爷已经接纳她家主子了,还赏了她家主子许多好东西。” “是吗?”陆如意轻笑了一声,到底还是相信孟邑谌的,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也无法理解素月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反应。 素月见陆如意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脸上表情,委实焦躁的很。 陆如意有些心疼她这副样子,干脆起了身,看着她道,“为了安你的心,我带你走一趟迎新阁吧。”说完,站起了身,再次往外走去。 这一次,素月没有再拦,她也想知道,孟邑谌到底值不值得陆如意信任。 离开洛神苑时,为防意外,陆如意特意带上了初六、初八。 一行人走在青石板甬道上,都发现,今日后院的婢女门也有些不同以往。 陆如意越往前走,心里越沉。 难道孟邑谌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到了迎新阁。 陆如意要往里走,但是院外的侍卫却拦住了她,抱着宝剑,恭敬道,“夫人想入内。卑职这就替您通传。”说完,转身往里走去。 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这才肯放行。 陆如意冷着脸继续往里走。 到了厅堂,正好看见孟邑谌剥了葡萄喂给姜斓公主。 姜斓公主脸上挂着甜蜜的笑。 这恩爱的场面和姜斓公主嘴边的笑刺痛了陆如意的眼。 她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强忍着喷薄而出的怒火,一步一步朝两人走去,站定后,叫了声“王爷”。 孟邑谌在陆如意进来之后就看到了她。 此时听到她的声音,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正要开口质问她为何不行礼,结果却被姜斓公主抢先。抱着他的胳膊道,“王爷,这是您以往最宠爱的陆氏。” “她?”孟邑谌皱起眉,对陆如意并没有多少印象,只看了一眼,便又转向姜斓公主,温柔的笑道,“本王怎么会喜欢她,娘子不要说笑。” “真的!”姜斓公主撒娇的嗔了一句。红唇微抿,美艳的很。 孟邑谌为了宽她的心,偏头直接吻上她的唇,轻轻啃咬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双目生辉道,“现在呢?” “王爷你好坏!”姜斓公主一脸娇羞的扑进了孟邑谌怀中。留给陆如意一个娇羞的侧脸。 陆如意看的眼睛几欲喷火,拳头握的咯蹦作响。 许久后,才开口,却是问身后的初六、初八,“你们能制服王爷吗?” “……回夫人的话,可以。” “去,把王爷给我绑了。”陆如意一点儿都不避讳的吩咐两人。 初六初八仿佛吃了苍蝇一般,张大嘴,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 陆如意冷哼。“你们不动手,是想让我亲自动手吗?” “是,夫人!”初六和初八现在只认陆如意这么一个主子,眼下,她的吩咐再匪夷所思,他们也只能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心存愧疚的朝孟邑谌走去。 孟邑谌没想到陆如意竟然会如此胆大妄为。 正要张口呵斥,结果初六和初八却先一步动手,朝孟邑谌攻去。 那二人招式凌厉,孟邑谌只要歇了说话的心,先应付他们。 这要是在之前,两人肯定不是孟邑谌的对手。但是现在,孟邑谌的身子已经坏了一半,不到三十招,两人就将他擒住。 陆如意见孟邑谌被制服,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将他扒光了,扔去洛神苑的浴房。” “是,夫人!”初六和初八现在已经不对陆如意的底线抱有任何希望,她吩咐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大不了,豁出这条命就是了。 孟邑谌不甘心的被初六扛走。 陆如意又一步一步的走向姜斓公主,在她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听说,在羌国的时候,你曾赏了我一剑……” “本宫、本宫后来也救了你……”姜斓公主磕磕绊绊的说。 陆如意勾唇冷笑,“那我现在也赏你一剑,然后再救活你?” “我是王妃,你不能这么对我。”姜斓公主被陆如意震惊的已经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陆如意却清醒得很,掏了掏耳朵,反问她,“你说什么,你是王妃?你是谁的王妃?我怎么不知道……” “我是孟邑谌的王妃,云朝摄政王的王妃。” “是吗?”陆如意反问,眼中忽然滑过一抹狠厉,接着突然动手,一巴掌甩在姜斓公主的脸上。 “你再说一遍,你是谁的王妃?” “我是孟邑谌的王妃,云朝摄政王的王妃。”姜斓公主很有骨气的重复。 陆如意冷笑,朝初八伸出手,初八会意,将一只玄铁匕首放到陆如意掌心。 陆如意扔掉匕首的鞘子,将寒光凛冽的匕首凑近姜斓公主凝白细嫩的脸蛋,不怀好意道,“看着我的匕首,我允许你重新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 “我、我……哇……”姜斓公主到底不敢拿自己漂亮的脸蛋开玩笑,被陆如意逼的狠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陆如意还嫌不够,又拿匕首在她脸蛋上敲了两下,威胁,“你要是再敢勾-引孟邑谌,我就把你的脸划花了,看他还会不会喜欢你!” “明白了没?” “明白了。”姜斓公主哭哭啼啼,委屈的说。 陆如意哼了一声,“明白什么了?” “我以后,绝对不靠近王爷一米之内。” “嗯?”陆如意凶残的反问。 姜斓公主连忙道,“我以后。绝对不靠近王爷一丈之内。” “这还差不多。”陆如意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临走前,又警告了一句,“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不然,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别忘了,云朝可是我的地盘。”说完,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毕竟洛神苑,还有一个孟邑谌等着她处置呢。 回去的路上,素月崇拜的看着陆如意,“小姐你真是太厉害、太威风了。” 陆如意哼了一声。没说话。 她到现在还没闹明白孟邑谌怎么就突然喜欢姜斓公主了。 这不合常理啊! 这般想着,他不由加快了脚下步子。 打算好好的问一问孟邑谌。 而此时,孟邑谌正被人绑住手脚,浸在洛神苑浴房的水池子里。 他憋红了脸,没想到自己府里的侍妾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等他自由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陆如意推开门,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孟邑谌发狠的表情。 “你是想杀了我吗?”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嘲讽的问。 孟邑谌咬紧齿关,目光发红的瞪着他,“你这样对待本王。死一万次,都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这么恨我啊?”陆如意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反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你不就是本王府上最卑贱的侍妾?”孟邑谌停顿片刻,皱着眉,恶声恶气的骂道。 “那你记得我的名字吗?” “卑贱之人,本王不必记得。”孟邑谌别过头去,态度极其恶劣。 陆如意攥紧了拳头,忍了又忍,才没把巴掌甩到他脸上。 “你果然是不记得我了。”她低下头,喃喃的说了一声。顿了顿,又问他,“你还记不记得阿戚?” “自然记得。那是本王的长子。” “阿戚是从我肚子爬出来的。”陆如意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竟然记得阿戚,却不记得我。” “你是阿戚的生母?”孟邑谌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失望。 他的长子,竟然出自这么一位凶残蛮横、不讲道理的女人腹中。陆如意被他那眼神看的不高兴的很,不过想到他可能是受了什么蛊惑,才会这样,愣是将心头那一口气压了下去,看着他,恶狠狠道,“没错,我是你长子的生母。还是是强抢进府里,死乞白赖追了两年的真爱。” “你放肆!”孟邑谌一脸嫌弃的看着陆如意,“休要坏本王的名声,本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怎么会喜欢你这么粗俗的女人!” “你要证据吗?”陆如意冷笑连连,“那你就去京城随便抓个人问问,看我是不是被你抢进府里来的,你再去问问你的暗卫,是谁将他们指给我的。” “这不可能!”孟邑谌始终不相信自己曾经会眼瞎到这种程度。 陆如意见他这态度,也懒得再跟他多少,直接解了衣裳,跳进浴池中。径自沐浴。 她解衣的速度太快,孟邑谌猝不及防的看到那一片柔软雪白,还没来得及偏头,身体已经有了反应。 陆如意看着他最真实的一面,嘲讽一笑。 孟邑谌看见她那表情,也尴尬的紧,“本王……”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陆如意意有所指的瞧向他脐下三寸处。孟邑谌也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厉害,脸都红了。 陆如意呵呵一笑,转过去不去理他。孟邑谌瞧着她光洁如玉的后背,腹腔处越发的热。到最后,即使闭上眼睛,还是抵抗不了这种感觉。 “你能不能放了本王。”最后。他哑着嗓子,委婉的要求。陆如意自然不能放过他,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 等陆如意沐浴完,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孟邑谌都快疯了。陆如意这才放过他。孟邑谌得了自由,二话不说,打横抱起陆如意就往一旁的榻上走去。 一夜过去。 次日,陆如意醒来,身上犹如被万千匹马踩踏过一般。 睁开眼,发现孟邑谌正侧头直勾勾的看着她。 “早!”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生硬的说。 孟邑谌没理她。坐起身,径直穿衣。 陆如意一身惫懒的看着他穿了衣服,由禽-兽不如变成衣冠楚楚。 “今晚还过来吗?”陆如意在他临走时,看着他的背影笑问。 孟邑谌回头,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你确定你这身子骨还承受的住。” 陆如意被他一句话噎到,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孟邑谌见她吃瘪,心情略好,本来沉重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陆如意看着他掀开帘子,走出她的视线,只觉得这腰越发的酸了。 不久后,一碗避子汤送过来。 陆如意捏着鼻子正要喝下,忽然间,想是想起了什么,又将碗移开,皱着鼻子道,“我不喝。” “夫人,这是王爷吩咐的。”送药过来的嬷嬷为难的皱眉。 陆如意耍起小性子,“他想让我喝,就让他自己给我送过来。” 嬷嬷没办法,只好捧着药碗回去复命。 此时,孟邑谌已经问过书房里几个侍卫洛神苑那女子的情况。知晓自己以往的确是将那位捧在手心里的,再听嬷嬷回禀说陆如意不愿喝药,也没强求,只由她去了。 等嬷嬷退下后,他一个人呆着,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到底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一个女子。 不明白归不明白,但是到了黄昏晚膳十分,还是不由自主的朝洛神苑走去。 就像那是多年的习惯,怎么改也改不掉。 他到的时候,陆如意已经开始用膳。 进门后,他的心情明显不好,落座后,板着脸质问,“怎么不等本王。”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陆如意实话实说,眉眼里,带着一点儿承宠后的娇媚。 孟邑谌看的有些心猿意马。 陆如意轻哼一声,自顾自的用膳。 孟邑谌见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拿起筷子,夹起自己面前的菜吃了一口。 “呕……”一口下去,他忙不迭吐出来。 黑着脸,一拍桌子,“晚膳是谁做的,怎么这么咸!” 陆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极力控制住幸灾乐祸的表情,缓缓道,“我做的。” “你做的?”孟邑谌意有所指的问。十分怀疑这是陆如意对他的报复。 事实上,陆如意还真是有意报复他,所以特意将他喜欢吃的菜全做成了重口味,放了好几大把盐。至于他从来不搭噶的,反而做的是正常口味。 “王爷若是不喜欢我做的菜,不如去迎新阁找你的王妃去!” “本王这就去!你别后悔!”孟邑谌说完便起了身。 陆如意含笑店通用,“王爷慢走不送。” 孟邑谌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生气,盯着她看了片刻,还真转头走了。 他前脚刚走,陆如意后脚就吩咐初八跟上去,姜斓公主要是真敢靠近孟邑谌一丈内。就赏她一道疤。 初八领命离开。 很快就追着孟邑谌到了迎新阁。 迎新阁里,孟邑谌直奔正厅而去,正厅里,姜斓公主叶子用晚膳,看到孟邑谌怒气充充的走进来,她几乎立刻想到陆如意对她的威胁。心中一慌,看了看屋内布置,想都不想,就往窗户跑去,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孟邑谌没想到她会这样。 一时愣在原地,问姜斓公主的陪嫁婢女。“本王有这么可怕!王妃跑什么!” 姜斓公主的陪嫁婢女跪倒在地,可怜兮兮的为自家主子鸣不平,“回王爷的话,并非王妃不待见王爷,而是陆氏威胁王妃,她要是敢靠近您一丈之内,那张脸就别想要了!” “有这事?”孟邑谌气急反问。 婢女以头点地,认真道,“的确如此!” 孟邑谌默了片刻,知道这种事陆如意还真做得出来。 他一脸怒气的起身离开,又往洛神苑走去。 进了正厅却没看见陆如意,问过婢女后才知道。陆如意原来去了西稍间看小王爷 孟邑谌听到小王爷三个字,心情稍平稳,往西稍间走去。 他掀帘子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陆如意逗阿戚玩。 阿戚像是心中有感应一般,他一进去,立刻回头看他。 经过多日调养,身上的呆气少了一些。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些灵动。 孟邑谌看着他不停乱摆的小手,脸色不由自主的缓和,朝两人走了过去。让阿戚握住自己的食指。 阿戚高兴的要把手指往嘴里送,孟邑谌也不拦着。 接着手指被小孩濡湿的唾液包围,一行浅浅的小米牙磕在他指腹。 孟邑谌觉得有些痒。脸上笑容更深。 陆如意看着,表情微微怔忡。 停顿片刻,索性将孩子给孟邑谌抱。 孟邑谌虽然忘了陆如意,但是却没忘了抱孩子的技能。 正文 095 你这是在赶本王? 陆如意看着父子俩一片和谐的样子,脸上表情也越加放松。今晚,阿戚似乎特别的有兴致,一直粘着孟邑谌,孟邑谌现在对陆如意没什么耐心,但是对阿戚,却纵容的很,嘴角一直蕴着浅浅的笑。 “爹……爹……”突然间,阿戚不知被什么触动,抬起头,双目晶亮的冲孟邑谌喃喃了两声。 一瞬间,孟邑谌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阿戚,良久后,又看向陆如意,“你有没有听见?” 陆如意吃味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不平衡,一直以来,都是她带着阿戚,但是阿戚第一声喊得却是他。 “阿戚,再喊一声!”见陆如意吃醋了,孟邑谌又转头看阿戚,轻声诱哄他。 阿戚湿漉漉的眼珠不停转动,却是不肯再开口。只是好奇的看着孟邑谌。 孟邑谌哄了他好久。都没哄出第二句来,不禁有些挫败。 正要将孩子给陆如意抱着,结果还没递出去,阿戚又开口,说的却是,“负……心人……” 孟邑谌浑身一震,看向陆如意,“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他也不笨,阿戚前后两个词连起来,可不就是,你爹爹是负心人。 陆如意被孟邑谌拆穿,微囧。不过仔细一想,他可不就是个负心人。 当下,也不觉得难为情,抱过阿戚,给了奶娘,让奶娘带阿戚去睡觉。 奶娘抱着阿戚离开。 陆如意抬了抬眼皮,轻扫孟邑谌一眼,冷哼一声,起身离开。 孟邑谌看着她款摆离去的身姿,皱起眉来,不知她这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不过停顿片刻,还是抬腿追了上去。 到寝房门外时,却发现那女人竟然锁了门。孟邑谌脸色当即就黑了。抬起手,敲了两下。 屋里边,陆如意当做没有听见。躺在拔步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邑谌又敲了两下,始终没人应。 他脾气上来,很想将一脚将门踹开,但是想到屋里的人,又做不出这么粗暴的动作。 只好转身又回了西稍间。 一刻钟后,奶娘站在陆如意房门外,紧张的禀报,“夫人,小王爷突然哭了起来,咱们怎么哄都哄不住。” 躺在床上已经快要睡着的陆如意听到阿戚在哭,想都不想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绣鞋就往外走。 一开门,却发现孟邑谌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俯视着她。 “怎么是你?”陆如意往后退了颁布,紧接着又问,“阿戚没事儿吧?” “无事。”孟邑谌颔首说了一句,抬腿进了屋里,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开门。” “你过分!”孟邑谌瞪了他一眼,警告,“以后不许再拿孩子开玩笑,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孟邑谌好整以暇的追问。 陆如意咬紧了牙关,放狠话,“不然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你还真敢说。”孟邑谌抬起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表情略为缓和,意兴阑珊道,“不过这么看起来,你也没那么讨厌。” “哼!”陆如意瞪了他一眼,双手抱胸,看着他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王府每一寸都是本王的地盘。本王想到哪里便到哪里。”孟邑谌见她语气不好,自个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质问她,“还有,你为何威胁本王的王妃!” “因为我善妒呗!”陆如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十分的不屑,“你连这都看不出来!”这得有多眼拙。 孟邑谌被她无所谓的语气气的有些呼吸不畅,“你还真敢说!” “事实而已。”陆如意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停顿了片刻,又道,“天色已晚,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就回前院吧。” “你这是在赶本王?”孟邑谌有点儿不高兴,整个王府都是他的,这个女人竟然想赶他走。 陆如意扶了扶头,“我现在很困。”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仔细看了她一眼,发现这脸色确实有点白,缓了口气,耐着性子询问,“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不用。”陆如意毫不犹豫的额拒绝。 如果有需要,她可以立即喊扁大夫过来,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她并不想看大夫,她只是想好好的睡一觉。 孟邑谌被她态度冰冷的拒绝了好几次,也没了哄她的兴致,索性转身离开。 陆如意目送他走远,然后回房睡下。 一夜辗转。 直到次日清晨,她才沉沉睡去。 梦里边,她隐约回到了现代,整个人漂浮在自己家里,看着古代的陆如意取代了自己的身份,享受着父母的疼爱,还有事业有成,对她爱护有加的丈夫。 看得久了,心里实在酸楚的厉害。她很想扑过去,告诉爸妈,自己才是他们的女儿。 但是二老,却看不见她,饭桌上,也只是一味的劝古代的陆如意多吃点儿。 陆如意看着这一切,心中彷徨痛苦,但是脚下,却移动不了。 那是她的爸妈,就算他们不记得她了,她也舍不得他们,想多看他们一眼。 毕竟。梦见这一回后,下一回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她就漂浮在众人身边,看着他们和和乐乐,一家团聚。 一直到晚上,各回各房,她又飘到了爸妈的房中。 不过,一切和她原本设想的又不相同。 只见二老依偎在布艺沙发上,手里端着一张相片。那是她十岁,穿越到云朝之前拍的一张艺术照。她看见爸妈眼中含了泪,两人小声的交谈。 “你说,我们如意会不会也还活着?” “会的罢!” “我真的好想我们的女儿,也不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怎么样……” “行了。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现在陪着我们,以后赡养我们的到底是现在的如意,要是表露的太明显,我怕这个如意不高兴。” “嗯,我知道了,我也就是在没人的时候跟你说说。” …… 陆如意听着两个老人的交谈,已经泪湿满面。 她以为,有云朝的陆如意在,她的爸妈肯定忘记了她,但是没想到…… 在他们的心里,竟然一直都有自己的位置。 “爸妈。对不起,是女儿不孝。”她痛哭出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可能是她哭的太悲伤,也可能是空气里的咸湿味太重,她的妈妈竟然朝她站的方向看来。 “如意,是你吗?”嘴唇轻轻翕动着,陆妈妈小心翼翼的问。 陆如意用力的点头,哭的更加厉害。 随后,耳边传来陆爸爸的安慰声,“如意现在一定好好的活着,怎么可能出现在空气里,你不要多想。去泡个澡,早点歇着吧。”说完,先站起了身,往阳台走去。 陆如意知道,她爸爸这是要去抽烟,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抽闷烟。 陆如意擦干眼泪,又往阳台飘去。 阳台上,陆爸爸的嘴边,果然已经开出一朵橙红色的花。 陆如意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下一刻,陆爸爸朝她的方向看来,陆如意连忙捂住嘴。哭的更加伤心。 此时此刻,三人完全不知道,刚才次卧的房门并没有关严实,他们所有的对话都落入‘陆如意’的耳中。 次日,陆爸爸带着陆妈妈去医院检查身体。 陆如意也跟随两人上了车子。 虽然不能交流,但是能陪在二老的身边,陆如意已经很开心了。 她特意坐在陆妈妈身边,将头放在她的腿上。 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陆如意昏昏沉沉的,正要陷入黑甜的梦里。 结果只听一声惊悚的碰撞声,下一刻家里的车子已然撞上对面转过来的大货车。 陆如意被撞的荡出车外,眼睁睁的看着车子飞出去,着火…… “爸爸、妈妈!”她大声喊着,朝着火的车子跑去,眼看着离车子越来越近,忽然间,有两个人从车子里爬了出来。 陆如意认出那是她的爸妈,陆氏夫妇也认出这是他们的女儿,亲生女儿! “如意!”陆妈妈激动的喊了一声。 陆如意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妈妈。 “妈妈……”她轻声呢喃着,在陆妈妈扑过来的时候,和她抱在了一起,“妈妈!” “如意,妈妈终于等到你了,我们母女终于相见了。”陆妈妈大声哭着,诉尽心中悲伤。 但是陆如意在悲痛之余,却一直担忧着爸爸妈妈的生死。 抱头痛哭完,她终于腾出一只手来,指着火势燃烧的更旺的车子,“爸爸妈妈你们……” “只要能和你团聚,就是死了,爸爸妈妈也是情愿的。”陆妈妈认真的看着陆如意,一字一句道。 陆如意被陆妈妈的话感动,又是一番痛哭。 陆爸爸一直沉默的站着,虽然没有和陆如意和陆妈妈抱头痛哭,但是眼眶从头到尾都是红着的。 等陆如意两人哭够了,才开口提议,“已经这样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陆如意点头答应,陆爸爸便带着两人往附近一个公园走去。 公园刚建成,游客还不多,也没有对外开放,安静得很。陆爸爸就带着妻子女儿去了公园里的一个凉亭。 凉亭中,陆如意先交代了一下自己这十年来的生活,然后才问起陆爸爸出车祸的事。 这问题要是旁人问,陆爸爸肯定不说。但是陆如意问,他立刻开口道。“是刹车系统坏了,不过看后来爆炸的情况,油箱估计也是被人做了手脚。” “到底谁会害你们?”陆如意皱眉,郑重的问。 陆爸爸摇头,“你也知道,我和你妈妈一向为人和善,并没有跟人结怨。” “那……谁有机会能碰到家里的车子,对刹车系统和油箱做手脚可不简单,得花些时间的。” 陆爸爸听陆如意这么说,眸光忽然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最后却没开口。 陆如意有些不解,问陆爸爸。“爸爸想到是谁了吗?” 陆爸爸迟疑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陆如意叹了口气,她爸爸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不过一家三口能团聚,总是好的。 略过这个伤心的话题不谈,三人又说起别的。 这边,陆如意过得有滋有味,开开心心,另一边孟邑谌却差点拆了洛神苑和太医院。 因为陆如意已经昏迷整整七天了。 明明烧已经退了,脸色也已经红润起来了。但人就是醒不过来。 十几个太医密密匝匝的跪满了陆如意的寝房,孟邑谌也下了最后通牒,十二个时辰内。要是再医不醒陆如意就统统给陆如意陪葬。 太医们在绝对的强权之下,根本不敢怀疑孟邑谌能否做到此事,都绞尽脑汁的想到底该怎么救醒陆如意。 一个一个,不知道试了多少次,就是弄不醒人。 到最后,陆如意根本接受不了汤药,一滴都喂不进去。 也有人提议用金针刺陆如意的手指,但是十个手指都刺了,刺得都肿起来了,但陆如意还是没有醒过来。 倒是孟邑谌看到他们这么糟蹋陆如意的身体,每个人都记了二十大板。 要是能救得醒陆如意,就在陆如意醒了之后打。要是救不醒,就死之前打。 太医们被孟邑谌这一番收拾,也不敢再对着陆如意的身体胡来。 一个个的,愁眉苦脸。 孟邑谌眼看十二个时辰就要过去,亦是急的不得了,关键时候,扁大夫再次主动请缨。 孟邑谌对他,可没有对太医们那样不客气。而是放低姿态,恳求他一定要救活陆如意。 只要陆如意能醒来,就算让他放过谢钦也是没问题的。 扁大夫救陆如意只是为了陆如意,并没有想到孟邑谌还愿意附加这么一个条件。 当下,精神更加抖擞。拜别孟邑谌后,就往陆如意的洛神苑走去。 洛神苑中,空气已经极尽污浊。 扁大夫置身其中,浑身都不舒服,一进寝房,立刻将大部分太医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良太医一个打下手。 良太医通过陆如意,是了解扁大夫的医术的。 跟在他后面,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激动。 扁大夫给陆如意把过脉之后,抬头看了良太医一眼,“如意这身体,好似并无不妥。” “是这样的。”良太医点头。摸了把胡子,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抬头和扁大夫眼神相对,两人同时道,“莫非……” 扁大夫用力的点头,然后转了身,往外走去。 前院,书房。 “你说是离魂?”孟邑谌不可置信的看着扁大夫,有点无法接受从他一个大夫嘴里说出道士的话来。 扁大夫则认真的点头,“如意的身子并无任何不妥,唯一的解释就是离魂。”顿了顿,又补充。“王爷若是信得过草民,就请个得道高僧过来看看。” “……也好。”孟邑谌点了点头,跟着站起身,“本王现在就去皇极寺走一趟。”皇极寺是皇家寺庙,里面的枯叶禅师是位百岁高僧。一直很受敬仰。 孟邑谌策马离去,一直到黄昏才将枯叶禅师请回来。 枯叶禅师下了马车,也不作歇息,直接跟着他往洛神苑走去。 洛神苑寝房床榻之上,陆如意还是老样子。面色绯红,体温均衡,但就是人醒不过来。 枯叶禅师仔细检查了下陆如意的身体,良久后。冲孟邑谌颔首,“的确是离魂。” “那大师可有法子?”孟邑谌皱眉询问。 枯叶禅师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有些东西需要王爷提前准备。” 孟邑谌自然应下。接着唤了初五进来,让他去准备一应东西。 初五动作很快,不到子时就将东西全部准备好。 枯叶禅师掐指算了下时间,将招魂的时间定在了次日午时。 半天很快过去。 云朝这边,法坛已经设好。而现代那边,陆如意则跟着陆爸爸和陆妈妈回了他们的家。 家中,黑暗一片。 陆妈妈正要带着陆如意回主卧,自己的房间,结果正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陆如意发誓,若非没有开灯,那么他们一家三口都是要红脸的。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陆爸爸怕陆如意不舒服,轻声提议。 陆如意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进去看看,到底是谁在里面。”说完,率先穿门而入。 陆妈妈和陆爸爸没办法,只能跟了进去。 庆幸的是,屋里战斗已经结束,床头灯也重新打开。 床上躺着的赫然就是云朝的陆如意和她的丈夫。随后,两人又笑着交谈起来。 “那两个老没良心的,终于给咱腾地方了,这么多年一直霸占着主卧,次卧还不让人住,只有一个小卧室……我们两个都住不开,现在又要要孩子……只能用自己的办法让他们腾地方了……” “你做的够隐蔽吗?会不会被警察查出来,到时候别说房子了,我们连个可都是要进号子里的。” “你就放心吧,再说了,车子都已经烧毁了,还能查出什么……” 这两个人在床上尽情的交谈,陆如意三人却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任他们怎么想都没想到,害人的竟然是云朝的陆如意和她的丈夫。 陆如意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捏紧拳头,正要说话,结果整个人却突然焦躁起来,像是要随时离开一般。 “爸爸、妈妈……”她恐慌的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交代什么,整个人突然往后抽去。 只觉面前金光一闪,下一刻,她睁开眼来,入目的却是孟邑谌。 毫无疑问,是他将自己弄了回来。 陆如意想都不想。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孟邑谌被她打的一脸懵逼,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倒是陆如意,打完他之后又睡了过去,希望能回到现代。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睡不过去。 孟邑谌眼看她整个人越来越焦躁,轻咳了一声,不自在的开口,“如意,你怎么了?”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陆如意回不到爸妈什么,像吃了炮仗一样,怎么看孟邑谌怎么不顺眼。 孟邑谌怜惜她大病初愈,却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指责,只是静默的看着她,过了会儿,问,“要不要喝些粥?” 陆如意冷哼一声,不想跟他说话。 孟邑谌见她不语,也不生气,看着她又道,“你已经睡了整整八天了。” “八天?”陆如意一脸惊讶,她在现代满打满算不过五天,怎么在这边就八天了。 “没错,八天了。” “那。你是怎么把我弄醒来的?”陆如意既然已经开口,也不介意多问几句。 孟邑谌耐着性子道,“是皇极寺的枯叶禅师作法,将你的魂魄召了回来。” “那枯叶禅师现在呢?”陆如意焦急地问。心道,这个大师既然能将她的魂魄找回来,那就肯定能将自己送过去吧!这般想着,她更是着急,“他有没有回皇极寺?” “还在府上。” “我要见他!”陆如意毫不犹豫的说。 “你见他做什么?”孟邑谌不悦的看着陆如意,好不容易醒来,就不能消停一点儿吗? “有重要的事。” “什么事?” “……报恩!”陆如意当着孟邑谌的面,自然不会说,她是想回现代。 “报恩的事。稍后再说。到时候,我们多给添些香油钱就是了!” “我现在就要见他。”陆如意不顺从,直接坐起身子,撩开被子就要下地。 孟邑谌连忙拦住她,“你刚醒来,身子还弱得很,不能下地。” “孟邑谌,我要见枯叶禅师!”陆如意倔强的看着他,一副你不让开我就一直缠着你的模样。 孟邑谌没办法,只好答应她,“那本王让枯叶禅师过来见你。” “也好。”陆如意答应下来。 跟着一脸期望的看着他。 孟邑谌被他这么看着,也是无奈的很。只能起身往外走去。 待到了枯叶禅师房里。 枯叶禅师也已经离开,桌子上,只留下一封信,“慧极必伤、过犹不及,既来之,则安之。” 正文 096 此生一世,绝不再离开你一步 孟邑谌将枯叶禅师留下来的信拿去给陆如意看,陆如意看完后,身子一下瘫软,跌坐在罗汉床上。禅师的意思是,让她安安心心的留在云朝,这怎么可能,害死她爸妈的凶手才找到啊!她怎么能留两个老人在那里置之不理。 “如意。”孟邑谌见陆如意崩溃,轻轻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掀唇缓缓道,“禅师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既来之,则安之。” 可她不甘心啊!陆如意抬头看孟邑谌,眼里写满了痛苦。 要是之前没有回过现代,她信什么狗屁的既来之则安之,可现在的问题是,她已经回过现代,知道爸妈在那边正在受苦受难,她怎么能放弃回去呢! “孟邑谌,我做不到!”陆如意决绝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做不到!”说完,跳下罗汉床就要往外跑,连鞋子都顾不得穿。 孟邑谌连忙拦住她,将她困在怀里,紧紧的抱着,质问。“连写都不穿,你想去哪里?” “我要去皇极寺找枯叶禅师。”陆如意一字一句的说,眼里满是坚定,话落,又望着孟邑谌,执着道,“你放开我,你要是不让我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好,你要去也行,本王陪你。”孟邑谌说完,将她抱到床上,然后弯下腰亲自替她穿鞋,穿好后,才抱着她往外走去。 径直上了马车,孟邑谌吩咐赶车的侍卫往皇极寺去。 侍卫答应了一声,正要驾车离开,外面却传来了太皇太妃的声音。 孟邑谌撩开车窗往外看去,正好看到他母妃急匆匆的走出来,透过车窗,看着他急切道,“阿谌,你这是要去哪里?” 孟邑谌望着车外的太皇太妃,一时无法作答,片刻犹豫后,干脆放下车帘,吩咐赶车的侍卫,“走!” 侍卫听了主子的话,二话不说直接赶起车来。 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跑了出去,太皇太妃站在门口台阶上,一脸的不可置信,她都追出来了,事情还没说呢,阿谌怎么就让人驾车跑了,不用说,肯定是那个陆如意撺掇的! 这女人也是万中无一,都昏迷八天了,竟然还没死。指不定是什么狐狸精再世。这般想着,太皇太妃对陆如意的印象更差。 坐在马车里的陆如意自然是不知情的,她还在祈祷着,枯叶禅师能达成她的愿望,帮助她回到现代。 至于孟邑谌,她已经顾不得了。 且她相信,就算没有她,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这样想着,陆如意侧头朝孟邑谌看去,却见原本长了些肉的孟邑谌再次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心里突然又烦躁起来。 孟邑谌见她皱眉,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抬起手在她额上探了一下,确定没有发热,才拿开自己的手。跟着,又问,“车上有热茶点心,可要用些。” 陆如意摇了摇头,皱着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 精明如孟邑谌,自然看得出她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她不说,他又没办法问,只能沉默的将她拥进怀中。 一直到午后,马车才停下。 陆如意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先孟邑谌一步跳下马车。 孟邑谌紧随其后,两人正要拾级而上,进皇极寺见枯叶禅师。结果步子还未迈开,山上突然传来一阵古朴沉重的钟声。 陆如意听到这悲伤的撞钟声,精神一下子垮下来。侧头看孟邑谌,“这是……” 孟邑谌摇了摇头,没说话,带着陆如意走上台阶。 花了将近两刻钟的功夫,两人才走上山去。 刚进皇极寺大门,里面就传来枯叶禅师圆寂的呼声。 枯叶禅师,竟然就这么死了! 陆如意听闻这个噩耗,几乎站立不住。 孟邑谌察觉到她的失控,连忙扶住她,带她去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等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才往里走去。 到了枯叶禅师的禅房,领路的大师也红了眼眶,却是止步不前。 陆如意走了进去,看着已经气绝的老禅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是该谢谢他救活自己,还是该恨他将自己从爸妈身边带走。 就这么,面无表情,情绪莫辨的站了很久,她才尝尝呼出一口气,在面前的蒲团上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孟邑谌就跟在她身侧。 下了山,陆如意没有上车,而是沿着官道一直往前走。 孟邑谌跟着她身后,沉默许久后,才问,“为何非要再见枯叶禅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陆如意并没有回答孟邑谌这个问题,而是在他开口后,说起另一件事。 有些情绪,在她心里憋了太久,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树洞。 此时此刻,孟邑谌无意识最好的发泄对象。 “你说,本王听着。”孟邑谌缓缓应了一声,强忍住要扯她入怀的动作。 陆如意便苦笑着开了口,“大概十年前吧,有个十岁的小女孩,不小心失足落水,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死,但是醒来后却到了千年前的云朝,附身到了一个和她同名,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身上,小女孩经过起初的彷徨不定,最后选择了乐观的随遇而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年,十年后,她因为情绪过激,昏迷了八天八夜,那八天八夜,云朝的人以为她躺在床上,但是实际上,她的魂魄却回了千年后自己的家……” “家里。云朝的那个女孩取代了她的地位,甚至当着她的面谋杀了她的爸爸妈妈,而就在她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她的魂魄归位,她得知是以为老禅师将自己的魂魄找回,很想找到那个老禅师,让自己回到千年后,但是老禅师都已经圆寂。” “孟邑谌,你知道吗?我是真的不甘心,很不甘心,我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跟我爸爸妈妈说,我就这么被拽了回来,我的心……很难受。很压抑,很愧疚……再这么下去,我可能会疯掉。” “如意……”孟邑谌听到这里,虽然有些词汇不太懂,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信任陆如意,用力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道,“如意你还有我,还有阿戚……” “我不要你们!”陆如意冷静的说道,“我要我的爸爸妈妈,我要我那个家,我不要你们……我只想回去……”说着。她大声的哭了起来。 哭的撕心裂肺。 这也是孟邑谌第一次见陆如意哭的这么厉害。 以前的她,总是活色生香,机灵生动的。就连发脾气,发狠都带着一股子生气。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如此的绝望。 他听着她的哭声,心就像是有刀在剐。 “如意!”声音沙哑的喊着她的名字,他却做不了什么承诺。 毕竟,她和她的家人不是相隔千里,而是相隔千年。他就算权势滔天,也无法掌控时间。 “孟邑谌,我不要你!”陆如意被他紧紧箍在怀里,绝望地大喊。 但是任凭陆如意怎么苦恼,孟邑谌就是不肯放开她。 等到她哭得累了。他才抱起她往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陆如意又醒来一次,还是哭,挣扎着要跳下马车。 孟邑谌没办法,只好先点了她的穴道。 稍后再醒来,就是在洛神苑了。 孟邑谌怜她奔波一天,趁她没醒来,去了厨房给她煮她最喜欢吃的鸡汤面。 陆如意一醒来,那扑鼻的香味立刻钻进她的鼻中。 肚子已经咕咕在叫,但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表情。 孟邑谌带着丝丝缕缕的心痛,将鸡汤面端了过来,强硬的挤出一丝笑。道,“如意,先吃碗面。” “我不吃!”陆如意突然甩手,将一整碗面打翻,全部摔到孟邑谌的上身。 鸡汤有很好的保温效果,面的温度再高不过,孟邑谌立刻被烫的一个哆嗦。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而漂亮的青瓷碗,也落地碎成片儿。 陆如意见自己闯了祸,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她掩饰过去,继续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看着孟邑谌,不说话。 孟邑谌叹了口气,转身去换衣服。 陆如意在他走后,赤着脚下地往罗汉床走去,她记得罗汉床上有素月做针线用的笸箩,笸箩里有剪刀。 等陆如意拿到剪刀的时候,素月正好打起帘子走进来,见她一脸冷漠的拿起剪子,素月惊恐的尖叫一声,扑了上去,哭叫,“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如意抬头冷冷的撩了她一眼,半天,才冰凉道,“我不是你家小姐,我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说着,她举起剪刀,就往自己胸膛扎去。 冰凉的利刃刺进胸口的那一瞬间,她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也许,等她意识弥散,再次清醒,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孟邑谌正在暖阁里换衣服,听到素月的尖叫声,穿着中衣就跑了出来。进门时,正好看到陆如意将剪刀插入身体的画面。当下,想都不想,随手捞起一个东西就当做暗器往陆如意的方向砸去。 陆如意的胳膊被砸到,剪刀扎的角度出现偏差,但伤的还是不轻。孟邑谌大声吩咐外面伺候的婢女去请扁大夫。自己则朝陆如意跑去,将摇摇欲坠的她捞进怀中,捂着她的伤口,气道,“你这是想做什么?如意,你当真就一点都不顾念本王和阿戚吗……” “顾不得……”陆如意双眼放空,看着面前的空气,无力道,“我顾不得你们,爹爹妈妈生我养我,他们很重要……” “那本王和阿戚就不重要了吗?”孟邑谌抱着她,红着眼睛反问。 陆如意轻声咳了起来。带出几丝血红,“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要为难我了……阿戚他,劳烦你好好照顾了。”说完,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孟邑谌又大声喊起大夫。 扁大夫匆匆赶来,一下就看到陆如意惨白的脸色和身上的伤口。 无奈的皱了皱眉,心道,现在的女娃娃脾气怎么就这么大!一言不合就要自残。 想虽这么想,但还是第一时间查看起陆如意身上的伤口。 看完后,示意孟邑谌将人小心翼翼的平放到床上,然后才开始处理伤口。 等包扎完,他已经满头大汗。 孟邑谌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如意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这可不好说。”扁大夫皱眉。“王爷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若是不想醒来,那是绝对没有办法的。” 孟邑谌听他这么一说,脸顿时垮了下去。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这陆如意肯定是不愿意醒来的。 正烦躁着,外面又传来婢女的禀报,道是宝娴小姐来探望夫人。 孟邑谌听到宝娴这个名字,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人是谁。 然后冷了脸,没好气道,“赶出去,以后这种不三不四的人。不要再放进府里。” “是,王爷!”婢女答应了一声,到厅堂去给宝娴回话。 短短八个月时间,宝娴早不负先前玉润貌美模样,现在的她,脸色干黄,身体瘦弱,生生的老了十岁。 在陆如意走后没多久,她就被迫嫁给了来旺做妾。 来旺和望春本来就是一条心的,两人真是发了狠的磋磨她,家里的活计全部要她来干不说,夜里还要在望春床前伺候,稍不顺意。就是一顿打骂,她身上的紫豆子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这一次回京,也是她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原想着有陆如意帮衬着,以后能过的好一点儿,最好将来旺夫妻逐出庄子,但是没想到,陆如意竟然病了,而孟邑谌,根本没有见她的意思。 就连来回话的婢女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真的是你们夫人的妹妹。”听闻孟邑谌拒绝相见,她不甘心的又求了起来,喃喃道。“我和王爷也是认识的,你再帮我通报一声,好歹让我在洛神苑住几天好不,这里也是有我的房间的,就西边第三间。”说着,还伸手指了指。 婢女不屑的看了眼她满是污垢的手指,冷哼,“让你走你就走,赖在这里不走是想让人拖你出去吗?”说着,还做出一副要喊人的架势。 宝娴为难的很。形容之间愈发凄惶。 两人正对峙着,不远处,颠颠的跑来一个锦衣管事。 婢女正要上前询问两声,结果那管事却已经到了近前。开口笑道,“我是骊山庄子上的管事来旺,近日来府里是为我我这不听话的小妾。”说完,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宝娴一眼。 宝娴恐惧的退后一步。 婢女了然的点头,“原来是您的小妾,我就说嘛,夫人的妹妹怎么可能是这副德行。”说完后,停顿了片刻又道,“不过,还得有劳您将人带回去,这几日夫人身子不好,要是吵到夫人。那可就是罪过了。” “得了,我现在就将她带回去。”说着,他又狠狠地瞪了宝娴一眼,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拉去。 宝娴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是却不敢表现的太过分。 一直到出了王府,又往前走了几百步,到街角,来旺才放开她。 宝娴看着他阴狠至极的目光,下意识的又往后退去。 来旺冷笑一声,甩手就是十几个巴掌。直打的宝娴满脸的血,然后又提起脚来踹,直将她踹的爬不起来,才痛骂出声。“你倒是长本事了,还敢来京里告状,薛宝娴,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宝小姐?现在的你就是残花败柳,给奴才做妾的贱人!” “既然你跑出来了,那就不必回去了,来之前我已经跟牙婆说好了,三两银子,今日就带你上船。” 说完,也不管宝娴愿不愿意,像是拖死狗一把的拖起她,就往远处拉去…… 宝娴后背被粗粝的道路摩擦,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咬舌自尽的。 但是她又怕疼,只能这么苟延残喘着。 一直到被他拖到一脸马车旁,才结束了这酷刑。 上车前,她听见一个老妈妈惊讶的问,“你怎么将人打成这样了?” 来旺赔笑道,“臭娘们儿就是欠收拾。” “她最值钱的就是这长脸……可不敢打坏了”老妈妈蹲下身才,打算查看宝娴的脸,结果却在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腕时皱起眉来,问来旺,“你收用了她?” 来旺一愣,“怎么了?” “她怀孕了。”老妈妈无奈的说,跟着又感慨,“都被你打成这样了,还能保住孩子,要不……” 来旺家里九代单传,最重要的就是子嗣,一听宝娴竟然有了他的孩子,也笑开了,忙从怀里掏出一封银子,给了老妈妈,“那我就多谢您了。” 说完,蹲下身,打横抱起宝娴,往来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宝娴难得坐上马车。来旺还打了水,用棉帕子给她擦脸。 宝娴被他打怕了,从头到尾都是颤颤巍巍的。 来旺却只觉得高兴,难得和颜悦色起来,还向她承诺,“以后我不会再让望春欺负你了,等望春死后,我扶你做正房。” “真的吗?”宝娴听他这么说,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不可置信的问。 来旺点头,“我家九代单传,我和望春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没个孩子,原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绝户头了,没想到,竟然还能遇见你这么个宝贝疙瘩。宝娴,我看你也是个能生养的,以后咱三年抱两,多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行不?”想到能有自己的孩子抱,来旺因为望春而对宝娴生出的恼怒早就烟消云散了。 宝娴听他对儿子如此渴望,却有点儿不敢说话。 来旺也不强迫她,自个儿又自言自语道,“其实再要是我的血脉,丫头也行,大不了以后给她找个上门女婿,反正孩子都是承我的姓。” 宝娴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勉强扯出一丝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次陆如意道是没有拒绝醒来,两天后就睁开了眼睛。 孟邑谌一直守着她,见她睁开眼睛,立刻喊了一声如意。 陆如意眼神还是冷冰冰的,看着他,开口道,“孟邑谌,你不该救我。” “……你到底想让本王怎么样,你才肯好好地?”孟邑谌连日未睡,有几分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陆如意直接道,“你让我死,我死了,说不定魂魄就能回去了。” 语气间。似乎已经魔障。 孟邑谌脸色痛苦,反问她,“那我呢,你走了之后,我和阿戚怎么办?” “我顾不了。”陆如意被他诘问,缓缓低下头去,只重复一句,“我顾不了,我顾不了那么多……” “可你爹娘已经死了,本王和阿戚还活着。”孟邑谌肃着脸,一字一句道,“你不能为了死的人,就不顾活的人。” “他们死不瞑目啊!”陆如意抬起头。满脸泪水的看着孟邑谌,摇头道,“我爸爸妈妈死不瞑目,他们对云朝那个陆如意那么好,可她竟然恩将仇报,只为了一个房子就能对我爸爸妈妈痛下杀手,孟邑谌,我若不回去替他们报仇,那杀人凶手就回逍遥法外!”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强留她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沉默许久,只能沉默,“那本王再找找,看云朝还有没有如枯叶禅师一般的大师。” “你。愿意了?”陆如意没想到孟邑谌能理解她,一时间目瞪口呆。 孟邑谌抬起手,替她擦干净眼角的泪滴,苦涩道,“看你哭泣、崩溃、自责……本王的心都要碎了。” “孟邑谌。”陆如意愣怔片刻,然后突然扑上去,抱住孟邑谌。 孟邑谌进来身形消瘦,被她这么一扑,差点倒下去。 得亏他及时运力,才没有侧翻,用力将陆如意抱了个满怀,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儿,动情道,“如意,你的愿望本王都会成全,但只有一点,你不能抛下本王,你要死本王陪你死,你要去千年后,本王陪你去,此生一世,绝不再离开你身边一步。” 正文 097 敢偷跑,本王打断你的腿 陆如意听着孟邑谌动情的表白,吸了吸鼻子,伸手将他抱得更紧。 孟邑谌说话算话,回头就让人去打听云朝之内还有没有如枯叶禅师一般能耐的大师。 另一厢,他信守承诺,还将谢钦放了出来,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谢家及其后人,这一生都不能再进京。 陆如意知道这个结果时,心里是有些不悦的,回想起谢钦对她做的那些事情,都足够他死一千次了。 不过,扁大夫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一辈子不进京那就一辈子不进京吧! 长长的叹了口气,陆如意被迫接了受谢钦的结局。 谢家人离京后,孟邑谌将人撒出去,紧锣密鼓的找了一个多月,但是一直没找到第二位枯叶禅师。 暗卫首领回话的时候,陆如意刚好也在。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支撑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摇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找不到,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说着,她一脸希冀的看向孟邑谌。 孟邑谌见她目光灼灼的望向自己,自然不好泼她的凉水,只能耐着性子保证,“本王再让人去找。你相信本王,一定能找到的!” “……”陆如意绝望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孟邑谌让暗卫首领退下,伸手将陆如意揽进怀里,轻轻帮她顺着后背,沉声道,“一定能找到的,你放心。” 她怎么能放心呢!她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再等下去,谁知道现代那边她的爸爸妈妈会面临什么。 一想到陆爸爸和陆妈妈遇害时候的样子,陆如意就浑身颤抖,不停的哆嗦着,小声道,“我等不了,真的等不了了,孟邑谌……” 孟邑谌听她语气坚决,也知道她的耐性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但是开口,却只能苍白的安慰,“本王都知道,如意。本王已经将手下所有的人都撒了出去,相信不久后,就会有好消息的。” “但愿吧……”陆如意抽噎着道。 孟邑谌听得更是心疼,抱着她的力气忽然变大。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肉里一般。 陆如意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挣扎了一下,瓮声瓮气道,“你先放开我。我还有别的事情想跟你说。” “什么事?”孟邑谌放开陆如意,看着她严肃的问。 陆如意想了片刻,道,“我不想放过谢钦。” “那你想怎么做?” “让他这辈子都怀才不遇。穷困潦倒。”陆如意咬牙切齿道。 孟邑谌见她恨得如此深刻,不由皱起眉来,问陆如意,“你当真就这么恨他?” “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把他的血肉拿去喂狗。” 孟邑谌眸光微闪,似乎察觉出什么不对,心里暗搓搓的盘算这要再将谢钦查上一次。看看他究竟还对陆如意做了什么,竟然让她对他的恨意这么深刻。 这么想着,他顺便点了下头,道,“听你的,离了京城,他也不会好过的。” “嗯。”陆如意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孟邑谌,“有劳你了。” “你我之间,不需要客气。”孟邑谌伸手在陆如意额头点了一下。有几分宠溺。 陆如意一直惦记找禅师的事,身子骨比以前更差,又经刚才情绪起伏,很快便困了。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孟邑谌笑了笑。“你歇会儿吧,我看着你。” “嗯。”陆如意说着,躺了下去,合上眼睛。很快陷入梦境。 禅师是在七天之后找到的,等接回到京城,又过了一段时间。陆如意得到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让孟邑谌安排她和禅师见面。 禅师见了陆如意后。也不同她绕弯子,直接道,“夫人想回去,也无不可。但是以老衲的能力,只能送夫人过去,至于过去后能不能回来,老衲就不敢保证了。”说完。又念了声阿弥陀佛。 陆如意没想到千辛万苦,等来的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孟邑谌。 孟邑谌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看着陆如意的眼睛。艰难的摇头。 陆如意心酸不已,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哀求道,“王爷你成全我。让我回去好不好?” 孟邑谌看着她悲痛欲绝的表情,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看向了逢春禅师,“请您先出去。” 逢春禅师点了点头离开。 孟邑谌在他走后,这才看向陆如意,潭目深邃,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气势,道,“本王不会放你走。” “那若是我非走不可呢?”陆如意沉默良久,末了,如是询问。 孟邑谌脸色一冷,“杀了逢春禅师,打断你的腿。” “那你干脆杀了我吧。”陆如意抬头看她,眼睛里充满了执拗。“反正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不让我回去,我宁愿死。” “如意,你别动不动就提死。难道整个云朝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人吗?”孟邑谌头疼欲裂,皱着眉无奈的问。 陆如意低下头,一字一句道,“没有。” “本王和阿戚呢?” “你我之间并无夫妻名分。我何必对你留恋,至于阿戚,他前程未卜,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记住我。” “你可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狠心也好。无情也罢,我的主意已定,绝不会改变。”陆如意低垂着眼睑,也不知道是说给孟邑谌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言毕,又问孟邑谌,“你当真要杀逢春禅师灭口?若是那样的话,我会恨你。” “本王说了,绝不放你走。”孟邑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重复自己的决心。 陆如意烦躁的很,索性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两人这般僵持着,一直到素月进来。 素月见两个主子又闹脾气,忙漾出一丝笑来,走向陆如意,岔开话题,打起圆场,“小厨房那边新做了杏仁酥烙糖,小姐要吃些吗?” “不必了。”陆如意冷冰冰的决绝,跟着又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出去,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进来。” “是,小姐……”素月委屈的退了出去。 正文 098 如意求婚,正室的名分 素月走后,陆如意和孟邑谌再次僵持起来,两人都坚定不移的看着对方,一个非要走,一个不放手。 陆如意心里一片酸楚,这要是在以前,孟邑谌没有吸食神仙香的时候,她还能以死相逼,但是现在,看着他形销骨立的样子,她是怎么都没有办法用自戕来威胁他。 她死了,他必不会独活,他若也死了,那阿戚怎么办?毕竟是她的亲骨肉,嘴上说不在乎,可心底里,到底还是疼极了的。 “孟邑谌,我舍不得你,舍不得阿戚,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那是我的爸爸妈妈,从小到大最疼爱我的爸爸妈妈……你懂吗?”她越想越委屈,最后抱着孟邑谌哭出声来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孟邑谌一低头,就能看见她泛白的骨节。 其实,在听她说她舍不得自己和阿戚时,他的心就软了。可是心再软,再疼她,一想到成全她这辈子都有可能都看不见她,他也只能铁石心肠的板起脸,冷声道,“本王懂你,知你,可这并不意味着本王就一定要成全你,如意,本王自认为对你早已将话说透,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要活,要死,本王都随你,可前提是,你得让本王跟着,得留本王在身边,不然的话你哪里都别想去!本王就是这么坦白直率,就是这么霸道自私,你理解也好,不从也罢,本王的心意,绝不改变!” 绝不改变吗? 陆如意双眼通红的看着他,哽咽,“就算留着一具行尸走肉在身边,你也绝不改变吗?” “对,绝不!”孟邑谌点头,目光死死的锁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慎重,坚决。 陆如意被他的目光困住,疲惫的往后靠去,倚在大迎枕上,合上双眼,过了一会儿,无力道,“王爷,你容我再想想……” 肯思量,那就是有门了? 孟邑谌双目灼灼的看着陆如意,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那一片鸦青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孟邑谌一走,陆如意立刻又睁开眼睛,她强撑着身子下了罗汉床,打算往西稍间走去。可谁知打起帘子刚进门,就看到孟邑谌正抱着阿戚在哄。看到她后,孟邑谌眼底的笑意加深,指着她,柔声哄着阿戚喊娘亲。 阿戚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看见陆如意,再见她,眼底似乎蕴着些许的陌生。 陆如意看着心又是一疼,正要背过身去擦眼角,阿戚却像想起什么一般,响亮的喊了句“娘……娘……” 陆如意在听到他称呼的那一瞬间,心像是触电了一样,骤然一缩,然后飞快的往前走了两步,将他从孟邑谌手里接过来,啜泣着道,“阿戚……阿戚,你刚刚叫我什么?” “娘亲!”阿戚又响亮的叫了一声。 陆如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将他抱的越来越紧。阿戚被勒的厉害,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陆如意听到这声音,脸色顿时一白。孟邑谌同时出手,将阿戚从陆如意手里解救出来,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好让他畅快的呼吸。 阿戚接触到新鲜空气之后,又呜呜咽咽的哼哼了一会儿,才停下来。不过再看陆如意时,那眼里就多了几分恐惧。 陆如意被他看的愧疚不已,心肠当即更加柔软,强打着精神,又哄了他许久,阿戚才肯再次接纳这个把他弄痛的娘亲。 孟邑谌看着他们母子两人互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阿戚到底是陆如意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也是绊住她最大的法宝,他现在可巴不得两人天天腻在一处。这样陆如意对阿戚的感情肯定越来越深,深到极致,她自然就不舍得离开了。 打着这个主意,孟邑谌一直没提醒陆如意时间。陆如意不知疲倦的逗着阿戚,直到阿戚困了,她将人哄睡着了,才直了直困倦不已的腰,朝孟邑谌淡淡一笑。 孟邑谌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的笑容,陪她回房后,孟邑谌看着她睡下,正要转身离开,陆如意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小声的委屈道,“别走好吗?” 孟邑谌听她挽留,先是一愣,然后唇角微勾,缓缓笑开来,将另一只手往前探了探,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本王不走,陪着你。” “嗯。”陆如意点头,然后往里移了移,冲他眨眼睛,“你也上来!” “好,本王上来。”孟邑谌点头,说着,抬手来解腰上的玉带,又颓了靴子,然后才揭开冰丝被,上了床,从背后抱住陆如意。 陆如意被他有力而火热的胳膊缠在怀里,长长的舒了口气,慢慢道,“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这样静谧的时光了。” “你要是喜欢,往后我们日日都可如此。” “孟邑谌,我想成亲了!”陆如意没有回应他的话,却是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 “我想做你的正妃,我不喜欢别人喊姜斓公主王妃也不喜欢呆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我想做整个云朝最尊贵的摄政王妃,让王府所有奴才都只认我一个女主子,让京城的贵妇贵女都羡慕我,让整个云朝的女人都仰望我……孟邑谌你能答应我吗?” “如意,只要你想要,本王什么都答应你!”孟邑谌低声承诺,带着深深的宠溺,“你想做什么,本王都纵着你,成全你!” “孟邑谌,你可真好!”陆如意感激的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塞塞的,好像又像哭了。 孟邑谌感觉到她强忍的泪意,将她抱的更紧,头枕在她的肩窝上,越埋越深,却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日,陆如意好像变了一个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也不像往日那样,对阿戚排斥的紧,一天里竟然有一半的时间都呆在西稍间。 而孟邑谌则去了皇宫,准备说服皇上赐婚。给陆如意一个盛大的婚礼。 寿康宫里,风华正茂的康太后一脸为难的看着孟邑谌,皱眉道,“太皇太后丧期未满,王爷成婚,似乎太过大逆不道。” “没错,朕也是这么跟皇叔说的。”小皇上孟勋赞同的看了自家母后一眼,认真道。说完,又瞧向孟邑谌,一副朕是为皇叔好的样子。 孟邑谌被这云朝最尊贵的两母子看着,不由皱起眉来,良久后,反问了二人一句。“那本王若坚持要成婚呢?” “王爷可以纳贵妾!” “皇叔势必被朝臣弹劾!” 康太后和孟勋一前一后说道。 “那若是太皇太后不堪为太皇太后呢?”孟邑谌深深的看了康太后一眼,又问。 康太后被孟邑谌这意有所指的一眼看的浑身颤抖,像是过电了一般。半晌不语。孟勋年纪虽小,但是智商却不低,不过片刻就想到了一些事,皱起小小的眉头,意味深长的劝了孟邑谌一句,“家丑不可外扬,皇叔做事之前可要三思。” “这一点,本王很明白。”孟邑谌倨傲的点头,顿了顿,又坚决道,“还请皇上拭目以待!”说完。颔首示意了下,便转身离开。 当日午后,弹劾的奏章如同雪片一样飞进了孟勋的御书房。 内容大概都是,太皇太后在做皇太后的时候,嫌弃已经变成先皇的皇上痴傻,所以用心计下了毒手,再扶持当今皇上登基。 孟勋看完这些奏章,像是一团火球跑进了他胸腹之间,又憋屈,又疼痛,吭哧吭哧的哼哼了好一会儿,才吩咐贴身的太监,“去给朕传皇叔过来。” “是,皇上。”贴身的太监转身离开,半个时辰后,回来了,却是独身一个人。 孟勋见了,立刻大怒,“不是让你去请皇叔,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太监赶紧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禀道,“奴才见了摄政王,也说明了皇上的意思,但是摄政王只说了一句事情属实,就将奴才赶了出来,奴才再想求见,政事堂暖阁那边伺候的奴才就不肯帮忙通报了。” “竟有此事!那些奴才竟然敢这么不给你面子,你可是朕贴身的太监总管!”孟勋气的更厉害,也不管什么情况是不是属实,腾地一下从龙椅上跳下地,一甩袖子就要往政事堂去。 太监连忙拦住自家小主子,劝道,“皇上万万不可去找摄政王,那位如今正火气当头,您过去,奴才怕……” “他还敢给朕甩脸子不成!”孟勋冷哼一声,也不管太监谏言,甩起袖子,迈开小短腿就往外走去。因他火气当头,连步辇都不肯坐,愣是跑到了政事堂暖阁外。 暖阁外伺候的小太监敢驳了太监总管,但是却不敢驳了孟勋,当即躬身做出邀请的姿势,“王爷正在里面,皇上请!” 孟邑谌冷哼一声,吃力的迈过门槛,拔腿往里走去。 屋子里,摆了冰山,没有一丝的暑气,孟勋被这凉气裹了满身,火气也微微散了些。看见孟邑谌正坐在罗汉床上批折子,慢慢的往他跟前移去。 孟邑谌慢慢搁下笔。站起来,看了孟勋一眼,然后吩咐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去给皇上端碗解暑的绿豆汤来,另外,酸梅汤也拿些。” “是,王爷!”小太监得令离开。 孟邑谌俯身抱起孟勋,将他放在罗汉床另一边,抹了抹他汗津津,泛着红的小脸,又让人去准备清水帕子。 一言不发的将他收拾赶紧了,又用了解暑的绿豆汤和酸梅汤各几小口,然后才开口问他。“皇上怎么想起来这边了?” 孟勋经过他这么一番精心的伺候,胸中怒气早就不剩多少,此刻听他这么问,竟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孟邑谌见他这样,开口,仍旧是毫不留情,“既然无事,那皇上还是回御书房去罢,政事堂这边还有许多折子得本王亲自批阅。” “……皇叔,那朕先回去了。”小皇上深吸了数口空气,最后。不情不愿的说道。 孟邑谌点头,“皇上慢走,恕不远送。”说完,不等他离开,就径自坐下,批阅起奏折来。 孟勋在旁边看着他拧眉深思的认真模样,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认可他。 他的皇叔这么操劳,就算是拒绝他的传召,想必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暗自点头,自己跳下罗汉床,故作老成的甩手离开。 外间,太监总管迎着太阳等着。见孟邑谌出来,忙上前问,“皇上和摄政王说什么了?” 孟勋冷冷的看了太监总管一眼,“朕和摄政王说什么,是你一个奴才能知道的?” “奴才还不是关心皇上!”太监总管有些委屈的抱怨。 孟勋又给了他一记冷眼,同时疾言厉色的威胁,“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挑拨朕与皇叔的关系,再有下一次,朕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甩手就走。 太监总管抹了了把额上的冷汗,正要跟上,孟邑谌突然又站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不会传个步辇过来,再不济也给朕打把伞,有你这么做奴才的吗?” “是是是,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去传步辇!”说着,战战兢兢的跑了开来。 孟勋冷冷勾唇,等他跑远了,一转身,又回了孟邑谌所在的暖阁。 孟邑谌见他去而复返,抬起头时,忍不住笑了笑,“怎么又回来了?” “朕有些事想跟皇叔说。”孟勋隔着一段距离,小心翼翼的看着孟邑谌。开口缓缓道。 孟邑谌见他这样,也下了地,重新将他抱上罗汉床,温柔的看着他,道,“皇上说吧,臣听着。” “是这样的,有许多朝臣弹劾皇祖母害死父皇,朕看的很生气,就想让太监总管传唤皇叔,可是太监总管说,皇叔根本不见他,就连守门的太监都瞧不起他……” “然后呢?” “朕生气的跑了出来。见到皇叔后,这气突然就消了……朕出去后,他又问朕和皇叔说了什么,朕将他数落了一通,不许他挑拨朕和皇叔的关系,又让他去找步辇,然后朕偷偷来了皇叔这里。” “好勋儿!”孟邑谌感受到小皇上对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忍不住抬起头,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略顿,又严肃的反问他,“勋儿,你信不信皇叔?” “勋儿信皇叔!” “那你记住。这几天,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难过,不要多想……一切等你弱冠后,皇叔再向你亲自解释,如何?” “勋儿……信皇叔!”孟勋咬着唇想了片刻,到底还是选择了全心全意的信赖孟邑谌。 孟邑谌满意了,又摸了把他的头。 次日,上朝时,太皇太后谋杀先皇的证据被摆上金銮殿,人证物证皆在。 莫说孟勋,就是皇家其他已经成年的宗亲都无法抵赖。 最终,由孟邑谌代替小皇上孟勋拟旨,废除太皇太妃之尊位,将其贬为太皇太嫔,移出天政帝陵寝,陪葬妃园陵。 散朝后,孟邑谌松了口气。 太皇太后不是太皇太后,那她的丧期也就不存在了。 回到摄政王府,刚进门,太皇太妃身边的婢女就截住她,屈膝道,“启禀王爷,太皇太妃请您过去说话。” “嗯。”孟邑谌点头,说着,就往太皇太妃所住的院子走去。 那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就算是有天大的错处,他也还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 这般想着,他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南院正厅,太皇太妃特意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饭菜,看见孟邑谌进来,她发自内心的笑了,迎上去,亲自给他递了帕子,让他擦汗。 孟邑谌擦过汗,将帕子交还给太皇太妃身边的婢女。接着冲太皇太妃温和一笑,“母妃怎么想起亲自下厨了?” “庆祝。”太皇太妃轻快的说道。 只这两个字,孟邑谌就明白了她的所有心思。 母妃和太皇太嫔斗了那么多年,她以为在名份上,她会一直被压着,但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情况反转,太皇太嫔竟然一下子降至最底层。这一场赌局,最终还是她赢了。 大获全胜!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她一定要多喝几杯。 时至今日,孟邑谌对于他母妃这种心思,已经没有话说,他沉默的坐下来,陪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到快要醉倒时,太皇太妃醉眼朦胧的看着孟邑谌突然问了句,“竹枝怎么不出来继续跟着我伺候我?” 提到竹枝,孟邑谌眼底漫出一丝厌恶。 当初太皇太妃中毒有一半原因都在她身上。 “怎么了?”见孟邑谌表情不对。太皇太妃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孟邑谌还在斟酌着说或者不说。 不说的话,他不好处置竹枝,只能任由她一直病着。可要是说了,那他母妃必然会心伤不已。 二者之间,实在有些难以取舍。 “阿谌你说啊!竹枝到底怎么了?宫里的人都说她病了,不能见人,可她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知道,她的身子好的很呐!怎么会突然病了,肯定是她不想伺候我了……她记恨我,罚她下跪……”说到这里,她特别没形象的打了个酒嗝。 孟邑谌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干脆道。“她是记恨你!母妃还记得你上次中毒吗?那一次,就是她策划的!” “贱人!”太皇太妃一听自己中毒竟然是自己往日最重新的大宫女策划的,当即一拍桌子,也不顾手疼,就大声骂起来,“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想想当年是谁将她从雪堆里扒出来,又是谁在她屡次犯错后替她说好话,免了她落入青楼楚馆的悲惨下场,竹枝,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竟然这么对待本宫。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本宫……”骂到最后,太皇太妃也红了眼眶。 孟邑谌知道他母妃对竹枝姑姑也是有感情的,叹了口气。却没劝什么,只是继续给太皇太妃倒酒。 太皇太妃本来就到了临界值,这最后一杯下肚,倒头就睡。 孟邑谌唤了婢女进来,伺候她梳洗歇下,又在此处多呆了小半个时辰,才起身离开。 他到洛神苑时,陆如意还没歇下,正在西稍间给阿戚唱摇篮曲。 孟邑谌干脆也跟了过去。 顺便问陆如意,扁大夫那方子修补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事,陆如意眼角立刻有笑满出来。欢喜道,“扁大夫说,就剩最后一味药了,只要这味药推出来,阿戚就治疗有望了。” “倒是辛苦他了。”孟邑谌点了点头,赞同道,“你当时留下他,的确是对的。” “我们回去吧。”陆如意将睡着了的阿戚放回悠床,又给奶娘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孟邑谌回了自己的寝室。 屋里边,素月已经将床铺好。 屋里燃了香,不知名,但是很沁人心脾。又有一些勾-人。 “要沐浴吗?”陆如意让婢女退下后,勾着孟邑谌的腰带询问。 孟邑谌看着她眼角隐隐流出的魅-色,缓缓的点头,“嗯。” 陆如意便又拉着他往浴房走去。 浴房热气蒸腾,隔着屏风,没多久,便倒影出相互纠缠的人影。那两条影子从浴房一直纠缠到寝房……久久不曾分开。 一夜狂欢,次日醒来,已经是巳时正,陆如意艰难的睁开眼,随着光线一同入侵的,便是孟邑谌那一张消瘦的俊颜。 “阿谌。”陆如意自如的换了称呼,唇角勾起一丝满足的笑。 孟邑谌看的有些晃神,也不在意她的称呼,直接问,“可还疼?” 陆如意被他问的红了脸,良久,才小声打趣了句,“王爷瘦了。” “你不也瘦了!”孟邑谌听明白她的一丝,恼羞成怒过后,眼中很快又闪过一抹促狭,“你也瘦,本王也瘦,你我仍是合拍的很。” “不要脸!”陆如意小声骂了一句,转过头去躲避他太过炙热的目光。 孟邑谌看着她的后脑勺瞧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笑道,“最迟明日,赐婚的圣旨就能下来了。” “当真?”陆如意心中一喜,激动的问。 正文 099 陆府待嫁,孟邑谌翻墙而来 “这么快?”陆如意震惊不已,距离太皇太后丧期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她以为两人就算要成婚,也得再等一个多月。没想到,孟邑谌现在竟然告诉她赐婚圣旨这两天就会下来。 “怎么,大喜过望?”孟邑谌见陆如意露出惊讶的表情,打趣了一句。 陆如意嗔他一眼,“是有点儿意外。”想了想,又说,“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回到陆府待嫁,你也得留在府里准备聘礼以及大婚当日所用到的一些东西?” “这倒不急。”孟邑谌摇头,“大婚前的三日你再回去,至于近日,还是住在这里。” “可是,我想回去陪我爹,他虽然对我不好,但至少对我有养育之恩,出嫁后我就跟你姓了,所以我想在我还姓陆的时候,回去多陪陪他,也算全了父女情份。” “……如此,本王也只能同意了。”孟邑谌无奈的颔首,陆如意这是以孝道威胁他,跟他打感情牌啊!除了答应她,他还能说什么。 不过在送她离开前,他又给她配了十几个暗卫。又将阿戚和奶娘塞到了她的马车里。 陆如意抱着阿戚,看着两位奶娘,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回府待嫁呢,还是回娘家呢!孟邑谌也是够了! “娘亲……” 像是看出陆如意心里不痛快,阿戚抱着她的脖子小声喊了一句。 陆如意被他这么一喊,心一下子就软了,想着自己在云朝也留不了多长时间,也就不排斥和阿戚多亲近了,唇角轻轻上扬,勾出一抹笑来,看着怀中小孩乌漆发亮的眸子,哄了句,“阿戚乖,娘亲带阿戚去见外祖父和姨娘……那是娘亲在云朝的家,是娘亲长大的地方。” 阿戚虽然听不懂陆如意在说什么,但还是能察觉到这些话都是对他说的,当下,又搂着她脖子喊了几声娘亲。 陆如意笑了笑,用额头蹭着他小小的额头,道,“真是我的好儿子。” “小王爷越来越活泼了。”一旁的奶娘见阿戚讨喜,也抿嘴夸了一句。 陆如意听她这么说,偏头看了她一眼,纠正,“到了陆府,可别再说什么小王爷的话,都喊小公子。” “是,夫人!”两位奶娘虽然不知道陆如意这样吩咐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恭敬的点头,表示明白。 到陆府正门后,马车停下。 陆正兴提前收到陆如意会回府待嫁的消息,早早就让人将大门洞开,带着陆如萋在外迎接。 陆如意带着奶娘和阿戚下了车,一抬眼就看到并排而立的陆正兴和陆如萋。 “女儿见过爹爹。”陆如意行了一礼,又看向陆如萋。 陆如萋身份被公布,已经摘下面纱,生产后,调理的又极好,已经恢复往昔美貌,盈盈下拜间,身若柳条儿一般,陆如意看着都心动不已。 淡淡说了声“无需多礼”,然后向两人介绍阿戚。 陆正兴生养了两女女儿,两个女儿都是未婚生子,脸上表情很不好看,尤其是注意到阿戚似乎先天不足时,脸上表情就更加清淡了。 一句话不说,连见面礼都不曾准备,便引着她往里走去。 陆如意在前厅没呆多久,陆正兴就借口有事,离府进宫去了。剩下她和陆如萋两两相对,十分无言。 最后,还是陆如意先开口,看着她,提议,“妹妹若是无事,不如去我院里坐坐?” “也好,叨扰姐姐了。”陆如萋没有拒绝,跟着她往陆府后院最好的那处院落走去。 进门后,只见院中布置一如往昔,干净利落的很。葡桃架上也结了葡萄,颗颗饱满,闪着紫红色的光。 “今年倒是比往年结的果更加繁盛了。”陆如意喟叹了一声,吩咐已经迎出来的青瓷,“去剪几串熟透的葡桃下来。用井水湃了,给二小姐尝尝。” “是,大小姐。”青瓷领命离开,陆如意引着陆如萋继续往里走。 进屋后,两人在月牙凳上坐下,与此同时,婢女端上茶点水果,其中还有一盘子南国来的荔枝 这东西,陆如意不爱吃,从头到尾动也不动。 倒是陆如萋看着新鲜,吃了两颗后,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姐姐见怪,妹妹今年可是第一次吃这南国的水果,以前倒不知,我们府里还能分到一些。” “这有什么好见怪的。”陆如意看着她,笑的大度,“左右不过一些果子,妹妹喜欢,就多用些,你是家里老幺,总该紧着你的。” “姐姐这话说得,倒像妹妹多贪嘴似的。” “女儿家贪嘴,身形又这般妙曼,做梦都该笑醒来的。” “身形妙曼又如何,还不是没人肯要,只能陪着爹爹在家中,承欢膝下。” “妹妹这话,姐姐可不爱听,要说别人家的姑娘没人要我信,可要说妹妹没人要,我头一个不信,那褚良大将军,不还巴巴的等着你?” “姐姐还是怪我,抢了前姐夫?” “不不不,是姐姐自己把不住男人的心,跟你有何关系,再说了,没有你也会有别的狐狸精。倒是你当日换了他给姐姐的药,姐姐是真心记着你的好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妹妹怎么觉得,姐姐是想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妹妹误会了。” “姐姐客气。” 两姐妹唇枪舌剑,中间没有一刻停歇。 几个婢女站在一旁,听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末了,还是陆如意先收嘴,捂着唇优雅的打了个呵欠,“有些困了,我先去睡会儿,至于那几串葡桃,青瓷湃好了我自会吩咐她送去妹妹的院子。” “那妹妹就不打扰了。”陆如意起身,笑着向陆如意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陆如意目送她走远,唇角扬起一丝轻笑。 祈心,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倘若她能这样一直通透下去,陆如意倒也不想再为难她。 不过看见她,她就忍不住想起徐夫人,还有徐冠。 那个小少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过,有孟邑谌护着,应该还不错吧。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希望陆如萋能和徐冠相认,毕竟陆正兴在她看来实在是太不靠谱了,他们姐弟两在一起,也能互相有个依靠。 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再去见徐冠一面吧。 陆如意思量着,又在心里做了些计划,然后才回了内室歇下。 这一睡就睡到了暮色四合,黄昏时分,她睁开眼,一抬头就看到了孟邑谌。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陆如意惊讶的问。 孟邑谌轻笑一声,温和道,“本王翻墙进来的,没让别人看见。” “你还真是……”陆如意摇头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孟邑谌直接上榻来,连被子一起将她抱住,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道,“古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王之前从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今日,却是懂了。那相思的滋味,原来如此难熬。” “王爷何时学的这么油嘴滑舌?”陆如意哼了一声,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旁的情绪,不过很快,又被她掩了过去,继而道,“外人要是看到你这副样子,可还信你是那权倾天下、冷酷无情的摄政王?” “外人如何,本王不论。本王只要你知道本王的心意。”孟邑谌冰凉的唇在她唇角轻轻碰了一下,话说的情意绵绵。 陆如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还没开口,肚子却先一步叫了起来,她娇嫩的面颊上飞起一抹红晕,推了推他,不悦道,“你快走吧,我饿了,我要用膳。” “本王陪你?”孟邑谌提议。 陆如意又用力的推了他一下,“不能让她们看见你!” “本王先躲起来,等她们将午膳送进来,本王再出来。如何?” “那好吧!”陆如意见他说的认真,只好答应下来,说着,打起帷帐,朝外面喊了一声,“青瓷。” 青瓷闻声,立刻跑了进来,在床边站定,柔声道,“小姐睡好了,奴婢伺候您起来?” “不必了,你直接将晚膳端进来,我就在床上吃。”陆如意一本正经的吩咐。 青瓷觉得她家小姐今天很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只能行了个礼,又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晚膳提了进来,青瓷又办了个炕桌进来,将东西摆好,才在陆如意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她一走,孟邑谌立刻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陆如意看着他矫健的身姿,抿嘴笑的愉悦,“没想到堂堂摄政王,有朝一日也会做梁上君子。” “本王这是为了谁呢!”孟邑谌瞪了陆如意一眼,表情无奈的很。 陆如意抿紧了唇,不再搭理他,提起筷子直接用膳。 陆府的膳食偏重于养生,口味偏向粤菜,淡的很。 陆如意已经有将近两年没好好吃过,现在再用,竟然有些不习惯,吃了两口就皱起眉来。 孟邑谌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的心思。 伸手拦住她的动作,心疼道,“不喜欢就算了,等会儿本王亲自给你带吃的进来。” “嗯?”陆如意从他手里抽出手,反问。 孟邑谌笑的宠溺,“你想吃什么?” “糖醋小排,凉拌龙须菜,银鱼羹……”陆如意简单报了三个菜名,说完,停顿了会,又说了几个小吃的名字,“我还想吃茶花卷,金银酥,荷花糖,怪味核桃,咸酥花生。” “嗯,好。”孟邑谌点头,抬手又在她头上轻轻抚了一下,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陆如意目送他离开后。肚子实在饿的厉害,没忍住,又抬起筷子吃了两口,不过也只是两口,这两口过后,她就再也吃不下去。 不过好在孟邑谌走得快,回来的也快,只不过,走的时候一身轻松,回来的时候身上却系着个蓝底百花的包袱。 陆如意看他这一身行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孟邑谌知道她笑什么,立刻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将包袱卸下来,摊开在桌子上,一面将自己给她准备的吃的一样一样拿出来,一面说教陆如意,“本王这么做,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是是是,王爷你是为了我,小女子感激不尽,恨不能给您当牛做马,三生三世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陆如意闻着桌上食物透露出来的扑鼻香气,哪里还有一丁点儿的骨气,当即倒戈。变得狗腿起来。 孟邑谌像是许久没有见她这幅样子,一时间还有些怔怔。 两人正互相对视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拍门声。 青瓷在外面焦急的喊道,“小姐,圣旨来了,老爷让您去前厅接旨。” “圣旨,是赐婚的圣旨吗?”陆如意抬起头,问孟邑谌。 孟邑谌利落的点头,“没错,不过本王原本想着能晚些时候,没想到你却这么贪睡,又挑食,倒正好赶上你的饭点。” “你别说了!”陆如意睡到这个时候原本就糊涂疲惫的很。被他这么一说,更是炸毛,起身披上衣服就下了地。 孟邑谌见状,忙又蹲下身给她穿鞋。 陆如意穿了鞋子,示意孟邑谌藏好,然后才喊了青瓷进来帮她梳妆。 青瓷早就急的不得了,进了门后,也不多少,直接推了陆如意去梳妆台前坐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帮她梳了一个单螺,又随意拿了一根珍珠发簪插上。 收拾停当,两人便往前院走去。 到前院正厅,屋里已经密密匝匝的跪了许多人。只有陆正兴和陆如萋只见还有一个位置。 陆如意忙走上前去,跪在两人之间。 大内总管见所有人都到齐了,这才开始宣旨,尖利的嗓音将圣旨内容念的抑扬顿挫。 陆如意听的有些不舒服,但是意思,却是明白的,就是立她为孟邑谌的正妃。至于姜斓公主,则休弃之。 陆府众人听完圣旨,领旨谢恩。 陆如意亲自接过圣旨,对大内总管微微一小,塞给他一个荷包,荷包里是青瓷给她准备的一些打赏钱。不是很多,但是却能让人沾个喜气。 大内总管接了荷包。又对着陆如意和陆正兴连连道喜,说了好几遍,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陆正兴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深不可测,像是没想到孟邑谌会立她为正妃。 陆如意也没有多说,行了个礼,便转身退下。 回到房里,孟邑谌刚一露面,外面又传来二小姐求见的通报声。 屋里面还藏着一个孟邑谌,陆如意自然不敢让陆如萋进来,忙让人回绝了,表示自己太累。明天有时间了再请她过来相聚。 陆如萋得了婢女回禀,也不见怪,似笑非笑的扬了下唇,转身离开,慢慢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屋里面,孟邑谌已经露面,毫不客气的将陆如意拉进怀里,暧-昧的问,“赐婚圣旨下来了,现在你高兴了?” “嗯,高兴了。”陆如意顺着他的话答了一句,然后挣脱他的怀抱,朝桌上一堆美食走去。提起筷子,东吃一口,西吃一口,将一桌子种类吃遍,倒也吃了个半饱。 “还有半个月,你就要成为本王的王妃了。”孟邑谌隔着两步距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沉声道。 没错,婚礼半个月之后就要举行。到时候,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了。 想到这里,陆如意嘴角高高的牵起。但是那温度,却没有到达心底。 “王爷?”搁下筷子后,她轻轻的喊了他一生,笑眯眯道,“话说,你的聘礼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和我的心意,我可不同意嫁给你。” “这点,你就放心吧!”孟邑谌轻松的看着陆如意,得意道,。“本王一定将整个王府库房都搬到你们陆家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好像也不行!”陆如意还真认真想了片刻,然后摇头,“你要是把整个王府库房都搬到陆府来,那我要陪嫁什么,才能配得上你的恁多聘礼呢?算了,你还是随便挑点东西送过来吧!” “这怎么行,本王这辈子就娶这么一个妻子,怎么能随便!”孟邑谌严肃的拒绝。 陆如意却不屑,“你不是已经娶过姜斓公主了?” “她不算。”孟邑谌摇头,“本王从来没有想过要娶这个女人,就是当初和亲的聘礼也是内造局出的,本王这摄政王府里可是连一两纹银都不曾出。” “王爷,没想到你这么抠!”陆如意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了。 孟邑谌倒是淡然的很,再次将她揽进怀里,认真道,“这一生,本王只需要对你这一个女人大方,本王所拥有的,都是你的,你所拥有的,也是你的。” 这,情话绝对满级啊! 陆如意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睛眨啊眨。 孟邑谌最看不得她这幅样子,直接偏头吻了下去。 陆如意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动作,整个人都震惊了。等她反应过来去推他的时候,却怎么也推不开。 孟邑谌就像是旷了许久一般,捏住她就不放手。 不一会儿,房间的灯被他打掉。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 青瓷守在外面,不放心的问了句,“小姐,你没事儿吧?” 屋里面,孟邑谌终于给了她一次喘息的机会。陆如意气息不稳的冲外面喊道,“我困了,先睡了,你们明早再进来伺候。” “知道了,小姐。”青瓷答应一声,接下来,外面响起切切的脚步声,好像是她让外院伺候的婢女们都退了下去。 孟邑谌耳聪目明,听到这声音。整个人愈发激动,身体热的像是烙铁一般。陆如意几乎要被他融化掉。 一夜过后。 陆如意浑身都痛。像是被千万匹马踩过。 醒来时,却早已不见孟邑谌的踪影。 陆如意看着屋里摆放的沙漏确定了下时间,然后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喊青瓷进来伺候。 青瓷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 眼下听闻陆如意传召,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打起帷帐,作势要扶陆如意起身。 陆如意摆了摆手,气若游丝道,“身上还有些乏,我想沐浴,你让人抬了浴桶进来罢。” “是,小姐。”青瓷得了陆如意的吩咐。没敢多问,赶紧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浴桶被抬了进来,跟着,又有热水和温水被倒了进去,青瓷又细心的往里面撒了许多玫瑰花瓣,然后才喊陆如意过去沐浴。 在这期间,陆如意已经勉强套上衣裳,她也没让青瓷扶,直接让她出去,然后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往浴桶走去。 艰难的爬进浴桶,坐进去的那一瞬间,她舒服的窥探的了一声。 不断用水冲击着自己。身上的疲乏也慢慢褪去。 直到水凉了,她才从里面爬出来,然后自顾自的擦干头发,又从箱笼里找出意见高领的夏衫换上,又坐在镜前,将不该有的痕迹全用脂粉遮挡住,然后才叫了青瓷进来。 青瓷进来后,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先是替陆如意收拾了床铺,接着又收拾了浴桶。做完这一切后,才问陆如意是否要传膳。 陆如意点了点头,“你去吧,拿些清粥,和一笼小笼包就好。” 青瓷听她这么吩咐。不由皱起眉来,“小姐今日怎么吃的这么简单?” “大概是昨晚吃的太多吧,我现在并不饿。” 陆如意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青瓷更疑惑了,“小姐昨晚吃的很多吗?”明明只吃了几口好吧? 陆如意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讪讪一笑,解释,“在你走了之后,我又吃了一些糕点和糖块,所以……” “奴婢明白了。”青瓷笑着点头,并没有继续再反驳陆如意。 陆如意满意的点头,吩咐她快去提早膳。 青瓷离开后,没几分钟,就提了早膳回来。 小米粥熬得清香四溢,金黄金黄的,看着就有胃口,小笼包是鲜虾干贝馅儿,皮薄肉多,一口咬下去,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下去。 陆如意连吃了几个,解了馋,才抬起头看青瓷,问她,“这不是府上厨子的手艺吧?” 正文 100 祈心之死 素月听陆如意问起这事,笑了一下,乐呵呵道,“小姐说对了,这厨子还真不是咱府里的,是王爷今儿早上才送过来的,小姐以后的吃食都由他准备着。” “他倒是有心。”陆如意抿嘴笑了一下,正盘算着吃完早膳要不要给他写封信口头表示下自己的谢意。结果念头刚起,外面青瓷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笑道,“小姐,有你的信。” “谁的?”陆如意放下汤匙,抬头问了一句。 青瓷忙将信递了过去,道,“是摄政王府的侍卫送过来的。” 原来是孟邑谌,陆如意嘴角的笑意更深,她倒是没想到,他比她还急。 不过想着正在用膳,到底没有直接将信封打开,直接收进袖子里揣着,然后心不在焉的用起早膳。 用完早膳,净了手,她才要回房拆信,谁知没走两步,又有婢女禀告,二小姐求见。 陆如意昨日已经拒了陆如萋一次,现在也不好再找借口不见。只好忍下心中焦急,去了小厅,让青瓷将人请进来。 青瓷一去,不过一会儿,陆如萋就被领了进来。 她这妹妹今日穿的十分清爽,一身嫩绿的衣衫,搭着同色的珠花,再系上一条珍珠色的腰封,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显得越发纤细,仿佛轻轻一碰就要折断一般。 陆如意看的呆了一瞬,片刻后,唇角一弯,“妹妹今日穿的煞是好看。” “姐姐见笑了。”陆如萋在陆如意左手边坐下,眼眸若水,清凌凌的看着她,“妹妹不过蒲柳之姿,如何能及得上姐姐雍容华贵。” 陆如意听她这么说,似笑非笑、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轻启薄唇,道,“妹妹今日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妹妹是来贺姐姐的,恭喜姐姐得偿所愿,成了准摄政王妃。”陆如萋笑着望向陆如意,轻声言道。 陆如意听着,却无端膈应,瞧着她看了半晌,才说了句谢。 陆如萋仍是笑的温和,见陆如意无心再与她说话,起身正要开口说离开。 陆如意却向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开口道,“妹妹莫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陆如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陆如意。 陆如意顾及到别的,先让青瓷贺素月退了出去,然后才开口道,“妹妹,姐姐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姐姐请说。” “你可还记得你的亲娘?” “亲娘?”陆如萋皱起眉来,不知道陆如意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陆如意道,“嗯,你的亲娘姓徐,闺名秋容。” “姓徐?”陆如萋眉头皱的更厉害。 “你不记得了吗?”陆如意有些犹豫的问。 陆如萋停了片刻,认真道,“我亲娘不姓徐,姓白。” “姓白?” “不错。”陆如萋点头,看着陆如意一字一句道,“我们是同胞姐妹,不是吗?” “同胞姐妹?”陆如意一脸懵逼。 “姐姐难道不曾知晓?” 陆如意看着陆如萋脸上认真的表情,不知道是该相信她还是该相信陆正兴。 陆如萋这时候也发现不对了,凝神想了片刻,严肃的问陆如意,“姐姐,是谁告诉你我的亲娘是徐秋容的?” 陆如意还处于震惊之中,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陆如萋却较真的很,严肃的又问了一句,“姐姐,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娘是徐秋容的?” “是不是爹?”过了一会儿,陆如萋又道。 陆如意闻言,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如萋。 陆如萋看着她的表情,瞬间了然,往后退了半步,讷讷道,“还真是他……” “你怎么猜出来的?” “姐姐,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会离开陆家?”陆如萋并没有回答陆如意的问题,而是反问起她另一个问题。 陆如意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是因为爹爹。” “爹爹如何?” “事情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当时爹爹刚到京城。做了京官,年轻气盛,眼高于顶,无意得罪了人,那人为了报复他,便在他身上下了一味奇毒,那毒药霸道又刁钻,必须得以满月骨肉的心头血肉入药,才能医治好,而当时,娘亲正好怀了身孕,爹爹便给娘亲下了药,让她早产,然后在一月期满时,从你我二人之中挑中了我,那我的命换他自己的命。” “唯一可惜的是,我命不该绝,竟然没有死去,而是被娘亲的贴身丫鬟抱了出去,送到安乐堂。” “再之后,有好心人收留了我,帮我治伤,我这才好起来。” “可是即便如此,命运与我还是残酷的很,那救命恩人花大价钱救了我,但是却不是善心大发,而是要将我打磨成一把利刃,关键时候,替他慈祥他敌人的心脏。” “姐姐,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羡慕你吗?尽管爹爹对你也不好,可到底没有拿你入药,更没有少你吃穿,比起我,你总是能生活在阳光之下的。” “而我,只能生活在糜烂的黑暗里,阴影下。我的人生就像是一个笑话,自己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姐姐,你很幸运,能平安活到现在,又能和阿谌苦尽甘来。我衷心的祝福你,能永远幸福下去。” “如萋……”陆如意听陆如萋说了这么多,完全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如此残酷。良久,才哆嗦着嘴唇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陆正兴这个人简直太禽兽了。 “姐姐不信我吗?”陆如萋苦笑了一声,叹息道,“你我总归是姐妹,我是不可能真的对你动杀心的,方才所说的话,也句句属实,你信我,我绝不骗你。而且,这事阿谌也晓得,你就算不信我。那他总该相信的吧,你可以去问他,看看事情是不是这样。” “孟邑谌也知道?”陆如意更震惊了。 陆如萋则认真的点头,顿了顿,又苦笑,“不然你以为,他当初为什么会坏了你和褚良的新婚之夜。他是想搭上自己,还我一段姻缘,这些年来,因为那一饭之恩,还有我所遭受的一切,他一直是心疼我的……不过,也只是心疼。我不爱他,更不爱褚良。” “那为什么……” “为什么会和他们在一起吗?”陆如萋苦笑了一声。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又徐徐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在京城最隐秘的销金窟里长大的,那座楼叫做阿朱府,而我是里面最红的‘公主’,自然,我可不是那尊贵的王朝公主,而是陪人玩乐的公主,我结交的没一个公子哥,都是我的养父看准的,他给我下了指令,我若是做不到,就会受到惩罚。有时候是会将烧着的蜡油滴到身上,有时候是羊皮做的小软鞭,还有时候……算了不提也罢,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这一生,对于情缘早已没有奢望。” “姐姐,你知道吗?我就像是传说里,那没有脚的鸟,旁人都羡慕我羽毛华丽,高高在上,有那么多人喜爱,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停不下来的。一旦停下来,就会死去……” “如萋,姐姐真的不知道你小时候过得这么苦,要是知道的话……” “别说了。”陆如萋朝她摇头,“什么都别说了,没意义,姐妹一场,妹妹只想再提点姐姐最后一句,入了摄政王府,就不要再回这腌臜的地方了……” “如萋……”陆如意还想在说些什么,陆如萋的疲惫的摇了摇头,一福身,转身退下。 陆如意目送她离开,看着她越走越远。想追上去,但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在原地做了许久,沉默了许久,都没消化的了陆如萋刚才说的那些事情。 很久后,素月从外面走了进来,给陆如意倒了一杯热茶,关心的问,“小姐怎么了,是二小姐又说什么让您不高兴的话了吗?” “没有。”陆如意摇头,并没有将真相告诉素月的打算。 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往屋里走去。 进了屋,她突然觉得疲惫的很,正要躺下歇会儿,宽衣时,孟邑谌给她的信从袖间掉了出来。 陆如意打开一看,是孟邑谌的字没错。整整三页,都是说的对她的想念。 什么没了她,府上饭菜不合胃口,什么没了她天气燥热,夜太漫长,总之什么都不对。最后又霸道的表示,等两人成了亲,他绝对不会放陆如意出府半步。 一封信写的情意绵绵,要不是陆如意脸皮厚,那脸颊顾及早就红彤彤得了。 看完信,又将其塞回到信封里,正要起身给他回封信,顺便问问陆如萋刚才说的那些事。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外面又婢女大声惊呼起来。 陆如意眉头一皱,看向素月,吩咐,“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小姐。”素月领命离开。 不一会儿,白着脸回来了,哆嗦着,磕磕绊绊道,“小姐,二小姐她……她……” “她到底怎么了?”陆如意听说陆如萋出事,当即涌起一丝不好的直觉,焦急的追问,“你说清楚,二小姐到底怎么了?” “二小姐她跳湖了。”在陆如意激动的追问下,素月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如意一听,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拔腿就往外走去。 她记得,陆府后院是有一座池子的。素月说陆如萋跳河,应该就是在那个地方。 等她到的时候,婢女小厮正围在池边指指点点。而池子中央,漂着一具整整齐齐的女尸。看打扮,正是陆如萋无疑。 “还不去将二小姐的尸体带上来!”陆如意生气的冲着小厮喊道。 小厮却不敢动,只白着脸,指着池中央道,“回答小姐的话,寻常人跳湖自尽,那身子都是沉到水底的,二小姐这……这明显不对啊。是不是……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或是被妖怪害了?” “你闭嘴!”陆如意狠狠的瞪了胡乱揣测的小厮一眼,自知指望不上他们,索性冲着虚空拍了一下手。下一刻,孟邑谌安排给她的暗卫跳了出来。 陆如意话不多少,直接指向池子里的陆如萋,示意他们将人弄上来。 暗卫胆子都打,听陆如意吩咐,立刻运起轻功,两人合作往池子飞去,然后将陆如萋带了出来。 陆如萋被放在一张门板上,原本精致的发式微微乱了些许。 陆如意见她被人弄上来,立刻蹲下身,查看她的呼吸。如她所料,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夫人!”暗卫之一突然开口,叫了陆如意一声。 陆如意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眼里隐隐约约的含了泪。 暗卫道,“二小姐身子轻得很,卑职猜测,她是服用了某种药物,将浑身骨头化尽,只剩下一副皮囊,要是被指没有猜错,这副皮囊到最后也是留不下的。” 他正说着,陆如萋裸露在外的皮肤果然起了变化。从手指开始,一点一点变得透明,直到化为一阵青烟, 陆如意看着她身体的一部分消失不见,哭的越来越厉害,口中喊着不要,不要! 直到,地上只剩下那一袭青衫,软趴趴的躺着。 “如萋!”陆如意哭的撕心裂肺,暗卫看着也是一脸的为难,不过男女有别,他们也不能说话,更不能扶人,只好给素月使了个眼色。 素月会意。忙上千,办拖半拽的将陆如意拉了起来,又让人将木板抬到二小姐的院子里。 陆如意浑身瘫软的被扶回自己的院子,哭了很久,都停不下来。 “都怪我,都怪我啊!”她不断的自责,心道,要是她没有冲动的提起徐秋容,她可能就不会被触动从前的记忆,也就不会在说了那么多的话之后,突然自杀。 所以都怪她!是她害死了陆如萋。 陆如意一直哭的没有眼泪,筋皮力尽,才伏在榻上睡去。 醒来后,天已经黑了。 一睁开红肿的眼。就看到孟邑谌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那眼眶,也是有些红。 “孟邑谌!”陆如意撑着身体坐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往他怀里扑去。 孟邑谌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更知道她内心的自责和不安,一把将她拥住,一句话不说,只是用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打。 这无声的安抚很有效的让陆如意安定下来。 “孟邑谌!”良久后,她又叫了一声。 孟邑谌知道她想说话了,才放开她,蹲下身,给她穿上鞋子后,带着她往外间走去。 外面没有婢女伺候,但是桌子上却摆了热腾腾的膳食。都是陆如意喜欢吃的。 陆如意没有胃口,孟邑谌就一口一口的喂她。 终于将小半碗饭吃完,陆如意开了口,“如萋死了。” “我知道。” “她是被陆正兴和她的养父害死的,孟邑谌,你知道她的养父是谁吗?” “嗯。”孟邑谌点头,跟着冷冷勾唇,“就是崔太师,崔玉坤不是吗?他们的渊源还是你告诉本王的。” “是他……”陆如意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跟着,又沉默了片刻,喃喃道,“那崔兰屿……” “依本王看,应该是在崔太师府上认识的。” “为如萋报仇。王爷,你一定要为如萋报仇!”陆如意突然红了眼眶,抓紧孟邑谌的袖子,大声道,“她太可怜了,实在是太可怜了,她说她这一生就像一个笑话,她说她没有过过一天快乐的日子,孟邑谌,你帮她报仇好不好?” “这件事吗,就算你不说,本王也会做的。”孟邑谌点头,良久后,轻声道。“那一饭之恩,本王一直记得。” “嗯。”陆如意用力的点头,“我相信你,你一直都是个有担当,又责任心的大丈夫,孟邑谌,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因为初见时,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太残暴、太不地道了了……” “可是后来,不知不觉的,我就被你感动了,你还记得吗?曾经有一次,在庄子不远处的荷塘里,那小船被人动了手脚,突然漏水,当时的你,毫不犹豫的就跳进了水里,推着我往岸边走。那时候,我对你虽然恶声恶气,可是心里还是受用的,也是那时,我对你的印象有改观。” “嗯,记得,本王都记得。”孟邑谌认真的点头,沉声道,“和你有关的每一件事情本王都记得,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 “那就好。”陆如意点头,靠在他怀里,放心的闭上眼睛。 当晚,孟邑谌没有离开,而是陪着陆如意歇了一晚。 次日,素月进来伺候,看到床上躺着的孟邑谌时,表情是惊讶的,不过很快,又被她掩了过去,然后躬身退下。 孟邑谌看她离开,这才收回目光,扫了眼被陆如意枕着的胳膊,脸上表情有些不对劲。 陆如意却浑然不觉,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然后,差点被吓傻。 “孟邑谌,你怎么在这里?”她质问他,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不是你枕着本王的胳膊睡着了吗?”孟邑谌意有所指的扫了眼被她枕在头下的胳膊。 陆如意面色一红,匆忙坐起。 孟邑谌这才有机会收回自己的胳膊,轻轻的活动着。 被她枕了一晚,早就麻的不行了。 陆如意看他的动作,也知道自己做得有点儿过分,不自在的瞟了他一眼,询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素月已经看见本王了。”孟邑谌声音低沉的说道。 陆如意一时愕然,“你说什么?” “本王说,素月刚才进来伺候,已经看到本王了。” “所以呢?”陆如意抬起手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一脸的苦恼,“你、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我妹妹刚去世,我就和你同处一室,这话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会传出去的。”孟邑谌安慰她,“素月不是那种人。”顿了顿,怕陆如意不相信,又补了一句,“她伺候人的能力虽然一般,但是嘴巴还算严实,所以你可以放心。” “眼下除了自我安慰,还能说什么呢!”陆如意无奈的叹了口气。 起身下地穿衣,等一会儿她还得去找陆正兴这个qin-兽去商量陆如萋自尽一事。 孟邑谌见她起身。也跟着起身,两人一起用过早膳。 陆如意先走一步,去了前院书房。 本来她以为,府里出了这种大事,陆正兴一定会在家里,但是没想到,她到了前院书房,却被告知,“大人进宫去当值了。” 进宫! 陆如意瞳孔一缩,头一次有了弑父的冲动。 不过陆正兴没在,跟一个管家发脾气也没什么意义,她深呼吸了两口气,停顿片刻,又问。“那二小姐的事,大人是怎么安排的?” “大人说,二小姐未婚早夭,又没有尸体,在静慈庵里立个衣冠冢就行。” “做个衣冠冢就行?”陆如意反问,脸上表情更差。 管家态度也是敷衍的很,“不然呢,二小姐这身份本来就不体面,能做个衣冠冢,进静慈安已经不错了,还望大小姐体谅,莫要使大人为难。” “刁奴!”陆如意见管家脸上满是不屑,冷冷的嗤笑了一声,“二小姐身份就是再不体面。那也是主子,你这般议论她,你说你该当何罪。” “小的说的也是事实。”管家不悦道,并没有因为陆如意是准王妃就敬着她,反而因为她婚前生子的事儿对她极不待见。 陆如意懒得跟他争辩,直接叫出暗卫,吩咐,“这奴才对主子不敬,将其重打二十大板,若是认错态度好,就让他在府里做个马夫,若是继续冥顽不化,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是,夫人!”暗卫得令。抓了管家离开。 管家哇哇大叫起来,原打算痛骂陆如意动用私刑,不孝敬陆正兴,但是刚一开声,穴道就被暗卫点住。 哼哼了半天,都没传进陆如意的耳朵里。 陆如意身边很快清净下来,这时,孟邑谌含笑从远处走来。 正文 101 半月后成亲,婚期不变 陆如意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等他走到近前后,询问,“你怎么来了?”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孟邑谌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怕你气大伤身,特意来看看。” “人我已经处置了。”陆如意白了他一眼,“你快回王府去吧。” “不急。”孟邑谌摇头。顿了顿,又道,“本王最近对学医颇有兴趣,打算在陆院正的府里住上一段时间,同他好好学习一番。” “你跟我爹学医?”陆如意嗤之以鼻,“你这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又如何?”孟邑谌满不在乎,又往前走了两步,贴近她道,“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能留在你身边,便是好的。” “可是……”陆如意还想再说什么,孟邑谌却突然抬手抵住了她的唇,“没有可是。” “先回去吧。”陆如意不适应他突如其来的亲密,移开他的手,率先往外走去。 孟邑谌低头叹了口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朝陆如意的方向追去。 回到陆如意的院子,两人分别落座,半晌都没有说话。 “婚期……”良久后,孟邑谌开口。声音黯哑道,“不变吗?” “你觉得呢?”陆如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索性将球又踢给了孟邑谌。 孟邑谌凝神想了片刻,“依本王看,还是在半个月后吧。” “嗯。”陆如意点头,跟着坚定的看了他一眼,“那就半个月后,婚期不变,我们成亲。”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没有再开口,但是眼神里流露出的,却是意外地惊喜。 陆如意感受到她的愉悦,心里却更加酸楚。 过了半个时辰,暗卫来报,管家认错态度良好,保证以后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再也不信口开河,拜高踩低。 陆如意想了片刻,低声吐出两个字。“流放。” “流放?”暗卫一怔,想问陆如意些什么。 但是还没开口,陆如意已经道,“将他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生死由命。” “是,夫人!”暗卫领命离开,带着陆如意处置管家的命令。 陆正兴是在夜里才回来的,听闻陆如意竟然处置了管家。一时激愤,甩了袖子,拔腿就往陆如意的院子走去。 他到的时候,陆如意贺孟邑谌刚用过晚膳。见陆正兴一脸怒气的闯进来,两人当即也冷了脸。 “王爷!”陆正兴见了孟邑谌,有些讶异,连忙收起脸上的怒色,向孟邑谌拱手请安。 孟邑谌哼了一声,“冷冷清清的问,不知陆大人这么晚,还怒气冲冲的来如意这儿,是为了什么?” “不过一些家事而已。”陆正兴强忍住满身的怒气,低声道。 孟邑谌冷哼,“究竟是什么家事,不如也说给本王听听。” “王爷关心如意,是如意的福气,可如今您二人到底没有成亲,有些事情,还是得避讳下的。” “所以呢?”孟邑谌收了笑。脸上表情已经不耐烦起来。 “请王爷回王府。”陆正兴正色道。 孟邑谌寒气满身,凛然道,“若是本王不应呢?” “那臣也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女儿。臣只能不要。”陆正兴是真的气急了陆如意,说出的话也有些冲动。 陆如意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这也不是她亲爹,相反。这还是杀死她爸爸妈妈凶手的亲爹,就更没有感情了。 也不等陆如意开口,就自己道,“好。你别要我,我也不认你这个爹,我现在就走。”说完,拔腿就往外走。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陆正兴哪里想到陆如意会这么干脆,更是气得不行,也不管孟邑谌在没在场,指着她的鼻子就道。“你,你这个孽女,竟然这样对自己的父亲!” “那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好了。”陆如意一脸的冷漠。顿了顿,又讽刺的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他,低声道,“何况。你昔年做的那些事情,你就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吗?白梅是什么死的,徐秋容是怎么死的,如萋又是为了成了药渣被抛弃,陆正兴,你真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你……”陆正兴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如意,完全想不到,她竟然会知道那么多,一时间,整张脸都没有了颜色,只是怔怔的看着陆如意。 陆如意观察到他的变化,又是一声冷笑,“最后才劝你一句,有些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陆正兴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说完,扭头就走。 孟邑谌见陆如意走开。看都没看陆正兴,直接便跟了上去。 两人一直走出陆府,陆如意才开口,“我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父亲。为了自己,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舍弃。” “嗯,他不是人。”孟邑谌赞同的应了一声 陆如意又问,“如果你也有那么一天呢?你要是也中了那种毒呢?” 孟邑谌脸色顿时一白。看着她,摇头苦笑,“如意,你这是在咒本王吗?” 陆如意脸色也是一边。忙道,“你别多想,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孟邑谌点了点头牵起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再次回到摄政王府。 两人从前院往后院走的时候,陆如意看到想闯出迎新阁的姜斓公主。 那少女,现在完全不像个少女,又偏激,又疯狂。 尤其在看到陆如意和孟邑谌的时候,更是疯狂的厉害。 孟邑谌看她这幅样子,用力一扯,陆如意就被他扯到了身后。 但是姜斓公主还是没有扑过来,她远远的瞪着孟邑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孟邑谌没有开口,只是给守院子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一记手刀劈晕了姜斓公主,拖着她往里走去。 陆如意在孟邑谌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来,许是有些震惊,她紧紧的抓着孟邑谌的袖子。 孟邑谌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扭头温和的看了她一眼,“走吧!” 陆如意没有听他的话跟着一起走,而是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置姜斓公主?” 正文 102 与太皇太妃合谋,选择离开 “你想求情?”孟邑谌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陆如意叹了口气,“你若真恨的要杀了她,我也不求情,我只是看不得你这样折磨人,钝刀子割肉,最残忍。” “可本王的初衷就是让所有害过本王和你的人都不得好死。”孟邑谌并不掩饰自己的狠辣,很次回想起在云朝的那些时日,他就容易气血翻涌。 他忘不了那些人是怎么骗他吸食神仙香。更忘不了陆如意替她挨打,又被姜斓公主一剑刺透的画面。 那些,都是和他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他从来没想过要放过他们。 “不得好死,这样你会好过吗?”陆如意轻叹了口气,接着,沉声劝道,“孟邑谌,你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们吧!那些往事已经过去,就让它们随风,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信我,只有放开才能得到自由,你要是放不开,始终跟他们较劲,那你到最后还是会活在那些痛苦的回忆里。” “不,本王做不到。”孟邑谌严厉的拒绝,“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本王绝不会放过他们。梁瑄如此,荣家的人如此,姜斓公主更是如此,每一个人,本王都要让他们在有生之年生不如此。” “你真的非要这样吗?”陆如意摇头,心里疲惫的很。 她怕啊,怕她走后再回不来,他会陷入疯狂,让云朝、让羌国血流成河,她更怕他孤寂凄凉,一生都得不到心安,没一个归宿。 “孟邑谌。”这样想着,她轻轻的喊了他一声,忽然问道,“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做?” “寻你,掘地三尺,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找到你。” “若是实在找不到呢?” “那便一直找下去,找到本王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本王就一定接着找。” “不必的。”陆如意摇头苦笑,“你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找我,我告诉你啊。你只要多娶几房妻妾,好好宠爱她们,我看到了,就一定会自己回来的。”陆如意终于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孟邑谌却陡然变了脸色。沉声质问她,“如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王?” “没有啊!”陆如意摇头,温和的笑着。“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你也知道我并不是这里的人,我怕有一天,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回去了,所以在离开前,想告诉你一个,将我找回来的法子。” “本王不许你走。”孟邑谌一把将陆如意揽进怀中,仅仅的抱着她道,“本王不许你走,不管是谁,都不能将你带离本王的身边。如意,此生此世,你是本王唯一想要的女人,以后的光阴,你就算不考虑本王。也得考虑阿戚,他那么小,不能没有娘亲看护的。” “你若是真走了,那阿戚可就成了没娘的孩子。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你忍心让阿戚变成一根草?” 陆如意自然是不忍心的,她强打起精神,笑着宽慰了他几句。然后借口累了。上榻歇下。 一日后,陆如萋下葬,陆如意将她和白梅葬在了一处。 她们母女两人在世的时候不曾相聚,死后能合葬。想来也算成全。 七日后,孟邑谌亲自登门陆府,送上聘礼。 聘礼有一百零八抬,是云朝除帝王娶妻外的最高规格。 里面不乏一些奇珍异宝。且光黄金白银就堆了一半。 陆如意看到这盛大的聘礼。不由莞尔,看着孟邑谌笑言,“你这么大方,我倒不知道该陪嫁什么。才能配的上你了。” 孟邑谌听她这么说,笑意更深,还带着点儿意味深长,“这事你倒不用操心。倒是有将聘礼悉数带回去,本王再让内造局送些好东西来,到时候保管你的嫁妆是云朝都城头一份,谁也不敢小看你。你以为如何?” “就一点儿都不给陆正兴留?”陆如意惊讶的反问,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解气。 孟邑谌道,“对,不留,一锭银子都不给他留。” 陆如意笑弯了唇。 转眼间,就到婚期前三日。 按照规矩,前三日,新人是吧不能碰面的。 孟邑谌虽然性格霸道冷硬,不怎么守规矩,但是此事关系到他和陆如意的一辈子,最后到底还是忍下了,只让喜嬷嬷先去了陆府陆如意院子帮他看着陆如意,也是变相的监视。 陆如意大概也知道孟邑谌的意思,并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举动,一切如常。 直到第三日,喜嬷嬷和外间的婢女暗卫都放下心来。她才找了借口,将宋敏月请来府上。 宋敏月来了之后,陆如意单独和她说了些事。 因婢女都在外面,是以满院的人都不知道两人交谈了什么。只知道宋敏月离开时。帷帽下的脸有些深沉。 出了陆府,又往摄政王府赶去。到了摄政王府,自然没有人阻拦她。她很轻易的就到了太皇太妃所住的院子。 “敏月?”太皇太妃见宋敏月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讶异的喊了一声。 宋敏月没有开口。而是扫了眼太皇太妃左右的婢女嬷嬷。 太皇太后心中虽然狐疑,但还是让左右的人都退了下去。 等到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宋敏月才掀开帷帽。 而轻纱下的脸,却不是太皇太妃最熟悉的那张。而是她此生最恨的那张。 “陆氏?”她冷哼一声,反问陆如意,“贱人,你怎么扮成敏月的样子。”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求太皇太妃帮忙。”陆如意颔首。无视她脸上的种种不屑怨恨,直接进入主题,“我知道,你也不想孟邑谌娶我,所以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我永远的消失,还能让孟邑谌不迁怒你,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机会?”太皇太妃听陆如意这么说,有些心动,忍不住追问。 陆如意便将逢春法师的事提了一遍。 逢春法师已经在王府住了许久,太皇太妃自然也是认识的。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经常谈论佛法,也算得上半个朋友。 确定陆如意所言非虚,她便让人去请法师了。 正文 103 大结局(上) 法师得了吩咐,很快就过来了。进门后,看见陆如意,他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向太皇太妃请安。 太皇太妃掀起一丝笑来,客气道,“逢春法师不必多礼,今日喊你过来,不为别的,是有一件事儿想求你。” “太皇太妃请吩咐。”逢春法师双手合十,弯腰又行了一礼,面上不动声色,但是余光却一直落在陆如意的身上。 陆如意向他颔首微笑。 太皇太妃则将自己所求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 逢春法师听她说完,皱起眉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启禀太皇太妃,这事儿恕贫僧难以答应。贫僧是王爷请回来的人,王爷曾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决不能私自为这位夫人作法。” “若是我以死相逼呢?”陆如意从袖间甩出一把尖刀,抵上自己的喉咙,威胁,“逢春法师,您是出家人,理应救人于水火。你答应我,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您若不答应我,那就是害人性命。”说完,怕逢春法师不信一般,又用力将匕首往前推了几分。 顷刻间,她纤细的脖子被划出一条血线。 “夫人莫要如此。”逢春法师急了,焦急的喊道。 陆如意没听他的,又用力将匕首抹向脖子。 “夫人!”逢春法师看的触目惊心,几乎要冲到陆如意身边,夺过她手里的匕首。 陆如意苦笑着往后退去,继续用力,眼看着鲜血将她胸前的衣裳浸的濡湿,逢春法师再忍不下去,只得无奈道,“贫僧答应你,贫僧答应你还不成吗?” “真的?”陆如意眼中略过一抹光彩。 逢春法师点头道,“贫僧答应夫人。”顿了顿,又道,“只是在施法前,施主得容贫僧准备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香案,桃木剑都是必须的。” “可这样会惊动王爷……”陆如意皱着眉头,身形轻晃着看向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同样皱起眉来,反问逢春法师,“不需要这些,就不能做法吗?” 逢春法师眼里闪过一抹迟疑。太皇太妃看出他的隐瞒,当即道,“现在就作法,你要是做不成功,本宫要了你整个寺庙徒子徒孙的性命!” “太皇太妃……”逢春法师没想到一向对他慈眉善目的太皇太妃会变的这么凶残,诧异之下,也不得不收起了心里头那些小九九,无奈道,“那平僧这就作法!” 说着,他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五芒星图案,然后让陆如意站在最中间,接着,他又将自己流血的手指按在陆如意冒血的脖子上,使两人的血液相溶,接着,开口念起阵语,他念的越来越快,到最后,五芒星的图案突然大亮,泛起金色的光晕,与此同时,陆如意和逢春法师缓缓的旋转起来,切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金色的光晕消失。陆如意和逢春法师的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来。 太皇太妃眸色一深,正要让人上前查看两人呼吸,结果厅堂的门突然被人踹开。 下一刻,孟邑谌闯了进来。 没有理会太皇太妃,直接蹲下伸将陆如意抱在怀里,去探她的呼吸。 呼吸全无。 孟邑谌浑身一绷,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太皇太妃,声音沙哑的怨恨道,“母妃,您就这样对待儿子此生最珍爱的女人?” “是、是她求到本宫这里的,本宫只是大度的成全她。”太皇太妃还在狡辩,不过说的也都是实话。 孟邑谌气怒的瞪了她一眼,通红了眼眶,不过念着那份母子亲缘,到底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抱起陆如意就往外走。 太皇太妃原本还想烧掉陆如意的尸体呢,现在看孟邑谌将人抱走,心里多有不快,但是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人抱走。 孟邑谌一出太皇太妃的院子,立刻下令,“从今日起,不许太皇太妃再踏出暖风院一步,否则的话,你们提头来见。” “是,王爷!”暖风院暗卫和侍卫同时点头答应。孟邑谌这才抱着陆如意离开,直接去了洛神苑。将她放在熟悉的床榻上后,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喊她的名字,“如意,如意……” 你到底还是走了吗?你到底还是抛弃本王和阿戚了吗?他红了眼眶,声音低沉而又悲痛,一声一声的质问她,“你可知道本王现在有多生气,本王恨不得打你一顿,可是本王舍不得,如意,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此后漫长的年月,你让本王怎么过?” “如意你等着,你给本王等着,本王一定会找到另外的法师,让他将你带回来,一年找不到就找三年,三年找不到就找十年,本王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找下去。” “如意,你等本王……” 一滴滚烫的热泪从他眼角滑落,孟邑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所期待的婚礼有一天竟然会变作镜花水月。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等,等那个叫陆如意的女子回来。 与此同时,虚空里,陆如意虚弱的看着逢春法师,“法师,你怎么也、也跟我来了这边?” 逢春法师不好意思的弯了下唇,道,“这不是怕送走了你,摄政王会大怒吗?我只能陪着你一起走了。” “倒是我连累了你。”陆如意不好意思的道歉。 逢春法师摆摆手,道,“你本来就不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强留也是无用,走吧,回你原本的世界,了了你所有的遗憾。” “嗯。”陆如意点头,很快又皱起眉来,为难道,“我在云朝那边受了伤,现在有些头晕眼花。脚下也无力的很,怕是走不了两步。” “唉。”逢春法师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想吐槽两句女人事儿真多,但是想到陆如意的身份,到底还是住了口,认真道,“我帮你吧。” “怎么帮?” “跟着我一起念经文。”说着,逢春法师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开始念经。 他念的很慢,陆如意跟在他后面,倒不觉得累。 一部经书念完,她身上果然恢复了些力气。 逢春法师再接再厉。又带着她念了十几遍。 念到最后,陆如意都蒙圈了。 逢春法师看着她皱眉为难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陆如意恢复好后,两人沿着街道往陆如意家里走去。 云朝,孟邑谌再一次来到陆如意的洛神苑,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复原,不由惊讶,又巴巴的喊了陆如意几声。 但是陆如意还是沉睡着,面颊通红,一副健康模样。 孟邑谌只能叹息,尽量加快寻找法师的脚步。 陆如意和逢春走了大半天,终于走到了陆家所在的小区。 如陆如意所料。她的爸爸妈妈果然还被困在这个他们留恋至极的房子里。 “爸爸、妈妈!”她跑过去,用力扑进两人怀中。 陆爸爸和陆妈妈一脸激动的看着陆如意,含泪道,“如意,如意你终于回来了,爸爸妈妈就知道,你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陆如意强忍住眼泪,握着二老的手问。 陆爸爸擦干净眼泪道,“好,很好。” 顿了顿,陆爸爸又道,“那个女人也遭到了报应。进了精神病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如意惊讶的问,“像她那种坏事做尽的女人,怎么会突然进了精神病院?” “唉,是她的丈夫。”陆妈妈叹了口气,抹泪道,“他们得到房子后,男的很快就变了心,另外找了一个女人,为了摆脱她,那个男人便人为做出种种灵异事件,逼得她发疯,然后顺理成章的将她赶进精神病院。” “那那个男人呢?” “他现在住在外面,这边的房子。是打算卖掉的。” “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陆如意气愤道,“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如意,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三个一起去吓吓他。” “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儿?” “这不是有帮手?”陆如意将逢春拉了出来,让他帮忙算算那个恶心的男人在哪里。 逢春法师无奈的合上眼,一刻钟后,报出一个地址。 陆如意勾起一丝笑来,带着三人往那边走去。 到了那边,正好是晚上。 三人商量好之后,由陆如意打头阵,故意显形在男人的面前。 男人果然大骇,看在悬在二十九楼外面的陆如意,大声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是你自己不肯离婚,怪不得我,都怪你自己……” 他喊得正激动,陆爸爸和陆妈妈一前一后也飘了过去,这下男人更恐惧,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们、你们……”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就算找也该去找陆如意,是她……是她在刹车动了手脚!”说完,转身就往后跑。 陆如意身形一飘,往前追去,陆爸爸和陆妈妈也跟了上去。 男人避无可避,最后瞳孔扩散,被活生生的吓死。 陆如意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陆妈妈和陆爸爸,“我们走吧。” “嗯。”陆家二老点头,几人一齐往外走去。 到了市中心广场。 四人找了僻静的地方坐下。 陆妈妈问陆如意,“你这下,不会再走了吧?” 陆如意眸光一亮,正要点头,结果逢春却抢先一步道,“自然是要走的。” “就不能不走吗?”陆妈妈舍不得女儿,一下子红了眼眶。 陆如意看着心疼极了,瞪了逢春一眼,刚要抱着陆妈妈解释。 逢春不避讳的又插了一句,“你们都已经死了,可如意还活着,你们强留她在这虚空世界,对她不公平。并且,她在云朝已经有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留在这里,那另外两个人该怎么办。” “这么说,是我们太自私了?”陆妈妈侧首看向陆爸爸,难过的说道。 陆爸爸在陆妈妈背上轻抚了两下,然后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陆如意道,“是爸爸和妈妈想岔了,你还活着,有了自己的家庭。就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爸爸妈妈大仇得报,又见了你一面,心愿已了,该投胎了。” “爸爸、妈妈!”陆如意再次扑向两人怀中。 陆妈妈哽咽的在她发心上轻抚,“如意,你以后要好好的,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我也爱你们,我不想离开你们!”陆如意痛哭出声。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回云朝,她只想留在这里,和爸爸妈妈相守在一起。 最后还是逢春将三人分了开来,先是跟陆如意讲清楚厉害。超度了陆爸爸和陆妈妈,然后带着陆如意往附近的道观走去。 到了道观之后,逢春入了住持的梦,请他将二人送回千年之前。 但是住持却道自己能力不足。 逢春没办法,只好带着陆如意赶往下一个道观,下下个道观…… 云朝。 花开花落,洛神苑的花已经盛开又凋谢了五回。 孟邑谌容颜未变,但是气质更加冷峻。 每日除了处理政事,便是坐下洛神苑陪陆如意说话。 五年来,陆如意的脸色始终未变,身体还像走的时候那么鲜嫩,孟邑谌每隔一段时间就喂她半碗百年参汤, “如意。你倒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一阵风起,扬起他颊边一丝白发。 孟邑谌沉着声询问。 床上的人自然还是静寂无声。 孟邑谌已经习惯了,到离开的时间,便起身往外走去。 五年的时间,王府模样已经大变,曾经众多的院落,现在都被整合,全部扩成一个主院。也意味着,后院只有一个女主人。 这是他为陆如意所准备的。 至于太皇太妃,一年前,已经病逝。 是因为心病,这些年来,孟邑谌和她母子离心。宋敏月又和崔兰屿外出游玩,始终不回。时间久了,便郁结在心,直至药石罔效。 而孟琦,也就是阿戚,再服了两年药后,亦恢复正常,现在和孟勋一起,就读于南书房。两兄弟感情甚好。 这天,是孟勋的生辰,孟邑谌看过陆如意,便带着孟琦进宫去了。 席间,歌舞靡靡。有出色的歌姬借醉欲往他身上倒,孟邑谌不客气极了,金樽轻晃,一杯酒泼过去,帮那歌姬洗了把脸。 歌姬顿时红了眼眶,惊慌失措。 孟邑谌不等她开口,直接喊侍卫将人拖了下去。 歌姬离开后,夜宴也将尽。 散席后,乾元殿中,八岁的孟勋已然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语气沉重的问孟邑谌,“皇叔还要等着皇婶回来吗?” 孟邑谌‘嗯’了一声。 孟勋又问,“若是皇婶永远不会回来呢?” “那就等一辈子。” “皇叔……”孟勋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邑谌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头,但是忽然间又想起来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轻叹一口气,道,“皇叔不是还有孟琦,皇上别多想了。” “那皇叔今晚歇在宫里吧,你今晚喝了不少酒。” “不必,皇叔还清醒得很。” “可是……” “皇上不必再说了,臣告辞。”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去。 走出宫门,夜风吹来,一阵舒爽过后。孟邑谌唇角的笑微涩。 回到王府后,他先将孟琦送回房,看着他梳洗睡着后,然后照例往洛神苑走去。 洛神苑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同的是,他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白衣粉色腰带的女子对他颔首一笑。 那女子臻首娥眉,美极了。 “如意……”孟邑谌嘴唇轻轻翕动,往前跑去。 陆如意站在原地,任由他将自己抱入怀中,不停的转圈,一直快将她转晕了,他才停下来。道是夜风太凉,直接抱着她回了内室。 两人分别坐下后,他攥着她的手道,“如意,你终于回来了,这一次,不会再走了吧?” “不走了。”陆如意回握他的手,又注意到他鬓边的白发,心下一酸,几欲落泪,“再也不走了,就陪着你,陪着阿戚,永远都不走了。” “好!”孟邑谌眨了下眼睛,同样酸楚道,“本王信你。” “王爷!”陆如意去抱孟邑谌,却在凑近他的时候突然反胃,干呕起来。 “怎么了?”孟邑谌还以为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激动的询问。 陆如意摇了摇头,解释,“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刚才贸贸然的吃了两块点心吧。” “傻瓜!”孟邑谌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不知道大病初愈的人只能喝白粥吗?” “好吧!”陆如意点头应下,顿了顿,又道,“我想吃你煮的鸡汤面。” “那本王以后天天煮给你吃。” “傻瓜,你应该说你会学更多的菜式,天天换着花样煮给我吃。” “嗯,换着花样煮给你吃。” 说完后,两人四目相对,会意一笑,这是多么熟悉的对话啊! 一夜好眠。 第二日,孟琦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妙龄女子在他窗前定定的看着他。 六岁的孩子已经记事,知道男女之防,惊恐的往后退了半步,“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我房里?” “我是你娘亲,阿戚你不记得娘亲了吗?”陆如意皱了皱眉,伤心的反问孟琦。 孟琦一时无言,也反问她,“我娘亲是躺着的,你怎么不是?” “我病好了,自然就起来了。” “真的吗?”孟琦还有点儿不信。 陆如意便道,“那不如我们找你的父王评评理?” “嗯。”孟琦答应了一声,接着,又冲陆如意道,“那你先转过去,我要穿衣服。” “我帮你穿?” “不要,男女授受不亲!”孟琦严厉的拒绝。 没办法,陆如意只能先转过去。 等孟琦穿好后,又有丫鬟伺候着洗脸漱口。两人才一前一后往前厅走去。 前厅里,孟邑谌笑望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小人朝他走来。 孟琦走在前面,规规矩矩的向他行了礼,然后严肃地问,“这个女子说她是阿戚的娘亲,父王说对吗?” “阿戚不认识娘亲了?”孟邑谌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也是一脸的惊讶。 阿戚听孟邑谌这么问,语气更加严肃,“阿戚认识娘亲,可娘亲一惯是躺着的。” “你娘亲现在病好了,所以能起来了。”孟邑谌解释。 阿戚又道,“我没看见。” “你这是在搞事情?”孟邑谌性情有点儿不好,这混小子。怎么这么拗。 末了还是陆如意心疼儿子,无奈的看了父子两人一眼,道,“阿戚还是个孩子,你就别为难他了,他既然只认躺着的我,那我就再躺一次好了,这次,由他把我喊醒来。” 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孟邑谌没办法,只好带着孟琦往洛神苑追去。 他有意放慢了脚步,到洛神苑的时候,陆如意已经躺好。 和她醒来之前一模一样。就好像从来没有醒来过一样。 孟邑谌侧首,看了眼只到自己腰部的小男孩子,提醒他,“去吧,去亲亲你娘亲,将她唤醒来。” “是,父王!”孟琦看到自己熟悉的场景,这次倒是没有再拒绝,蹬起小短腿就朝陆如意跑去,极为签呈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轻轻喊了一声娘亲。 下一刻,陆如意睁开眼睛,笑望向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稚童。温柔的喊了声阿戚。 阿戚亦甜甜道,“娘亲!” “好孩子。”陆如意坐起身来,将阿戚揽进怀中。 母子两人深情相拥了好一会儿,到最后孟邑谌都嫉妒了,陆如意才放开阿戚,下床穿鞋,,三人一起往前院饭厅走去。 用过早膳。孟邑谌特意向宫里请了假,没有去政事堂。而是带着陆如意和阿戚去了京城游玩。 陆如意离开五年,京城变了不少。有很多陌生的地方,新开的铺子。 陆如意已经有五年没有逛街,激动的不得了。 一路上,买了不少东西。 不止跟出来的下人手里抱满东西。就是孟邑谌和阿戚都没有幸免于难。 一行人将几条主要的街道来了个大扫荡。 孟邑谌讨厌掏银子掏的愉快极了。 回到王府后,陆如意却对着那好几库房的东西为难起来。 “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了,浪费银子。”她对着孟邑谌抱怨。 正文 104 大结局(下) 孟邑谌但笑不语,将所有东西都交给侍卫,走上前牵起陆如意的手,温和道,“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陆如意好奇的问。 孟邑谌自然不肯提前相告,直接领着她朝马车走去。 两人上了马车,陆如意靠在他肩膀上旁敲侧击,“你不告诉我去哪里也行,总得说一声要走多长时间吧?” 孟邑谌侧首觑了她一眼,片刻后道。“无可奉告。” “你还真是……”陆如意生气,想骂他,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孟邑谌倒是不气,笑着给她提词,“油盐不进?不解风情?想说什么就说,本王面前,你实在无需遮遮掩掩。” “我就不说。”陆如意瞪了他一眼,脾气一如既往的暴躁。 孟邑谌却突然动情,扳过她的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开口道,“如意……” “怎么了?” “若是早知道本王会这么心悦你,当初本王一定给你一个美好的初逢,决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陆如意摇头,侧过脸去,“就不要再说了。” “是本王的错。” “你没错,是我的错。”陆如意认真道,“是我眼瞎,竟然以为褚良会是我的良人。”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又转过头去,问孟邑谌,“对了,褚良呢,他现在……” “本王将他和南欢关在一起。南欢手里有能啃食万物的蛊虫,本来能使两人一起逃走,但是最后,褚良反悔了,不想带南欢一起走,南欢失望之下,便与他同归于尽了。” “唉。”陆如意听孟邑谌说完,叹了口气。没有再评论什么。 过了会儿,孟邑谌又道,“姜斓在你走后不多久便病逝了。” “嗯。”陆如意点头,没有深究。更没有问及梁瑄和荣氏一族的命运。 她见识过神仙香对孟邑谌的戕害,所以不滚他怎么处置那些人,她都是没有话说的。 两人都沉默起来。 许久后,孟邑谌忽然问,“拿你当年,如何会认定褚良就是你的良人?” “我们有婚约。”陆如意苦笑,“而且我到云朝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少年就是他,那时候,他容色极盛。迫于长辈压力,又难得肯照顾我一二。” “本王倒不曾想,如意原来如此好色。”孟邑谌笑了一声,有意引-诱陆如意,陆如意坏坏的牵起一丝笑。“可惜孟郎你太过清攫,不对我的口味。” “是吗?”孟邑谌伸手,将陆如意捞入怀中。 陆如意和他近距离四目相对,不期然的红了脸,低声喊道。“你放开我。” “不放!”浑厚的男声响起,带着丝丝缕缕的沉醉,“一辈子都不放。” “别,别这样,这还是在马车上……”陆如意心虚的想逃。孟邑谌却将她钳制的更近。贴着她的脖颈轻嗅,任由自己温热的呼吸喷薄在陆如意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陆如意被他撩拨的浑身不适。真要再次开口斥责。 结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孟邑谌也抬起头,坐直身子,嘴角轻扬。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如意。 陆如意却是两颊绯红,她恶声恶气的瞪了孟邑谌一眼。两手轻拍幼嫩的脸颊,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热度散去。 孟邑谌看着差不多了,带着她下了马车。 马车外,是陆如意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这……”她轻声呢喃,不可置信的看向孟邑谌。 孟邑谌点头轻笑,“不错,这是本王为你回来准备的礼物,十里旺铺,都给你。” “可是这地方……” “也不错,本王命人将褚将军府拆了。” “您这样……” “拱手山河,愿讨卿欢!”话落,有大掌柜颠颠的跑过来,将一只沉香木匣子交给孟邑谌。 孟邑谌转身又交到陆如意手里。 陆如意打开一看,全是地契,铺面转让文书。 接着,啪的一声合上盒子,抬头望向孟邑谌,笑着调侃。“王爷您真舍得。” “对你,本王没有什么舍不得。” …… 一个月后,摄政王大婚。聘的是罪臣之女陆如意。 而早在三年前,陆正兴因为给康太后开错了药就被流放。 婚礼上,康太后与孟勋亲临恭贺。 拜天地时。康太后眼角微微湿润,片刻后,又恢复正常。温温柔柔的坐在主位上,像极了年画上的菩萨。 陆如意是从陆府旧宅出门的,从天还没亮就开始忙活。拜堂时,浑身早就酸疼不已。 听到礼成,一把抓住喜娘的手,就迫不及待的随着她往新房走去。 又走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才到新房。 一进去。她伸手就要把盖头扯下来。 谁知,却被青瓷阻止,青瓷细腻的手指扣着她的胳膊,轻声道,“喜帕是要王爷来挑开的。小姐且再缓缓。” “可这头冠真的很重。”陆如意抱怨。据她猜测,这重量怎么都得有五六斤。 “那也得再等等,自己掀盖头不吉利怎么办!”青瓷打定主意不让陆如意胡来。 陆如意没办法,只好放下手,悲催绝望的等待孟邑谌到来。 再说孟邑谌。他在云朝权利一向鼎盛,就是成亲也没人敢灌他酒,所以陆如意入洞房后,他在前厅很随意的陪人喝了几杯,就找借口走了。 自然。别人是敢怒不敢言的。 只有崔兰屿,仗着他表妹夫的身份,嚷嚷着要闹洞房。 孟邑谌见他着实起劲得很,一个眼风扫过去,威胁。“快到母妃忌日了,你说本王要不要让敏月去寺庙替母妃祈福?” 一去寺庙,那不是至少得一两个月! 崔兰屿薄唇紧抿,挫败的看了孟邑谌一眼,摇了及下头,然后扭头就走。 孟邑谌看着他远去,嘴角缓缓牵起来。 转身继续往新房走。 到了新房,他推门进去,层层幔帐后,端坐着的,正是陆如意。 他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了过去。 青瓷识相的拿来喜秤,说了两句吉祥话,孟邑谌朝她笑笑,接过喜秤,挑开了陆如意的盖头。 陆如意乍然见到光,还有些不适。 不过很快又勾起唇角,朝孟邑谌璀然一笑,喊了声“相公”! “娘……子”孟邑谌声音沙哑道,这时有婢女端了酒盅过来。陆如意自己拿起一杯,又给了孟邑谌一杯。 两人四目相对,手腕相交,皆仰起头一饮而尽。 是夜,红烛高悬。蜡泪痴缠。 第二日,陆如意是扶着腰下床的。 孟邑谌在陪她用过早膳后,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他已经自请去封地晋阳,即日便出发。 陆如意一愣。“晋阳?” “不错。”孟邑谌点头,跟她解释,“晋阳于江南毗邻,风光好,也利于养身。在那里生活该是很不错的。” “可。京城这边,你是打算放手了吗?” “嗯。”孟邑谌回了个单字音,眼中没有片刻不舍。 陆如意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 一个月后,两人上路。 之后刚到晋阳。陆如意便被把出喜脉。 十个月后,经千辛万苦,生下一对龙凤胎,孟邑谌取名孟晋,孟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