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之另类米虫上位记》 正文 第一章 新星历三百二十三年,克莱克利特星宣布母星的“黑金”资源枯竭并向星河资源援助协会申请援助,被拒绝。同年,克莱克利特星人无视《宇宙和平共存发展法》,在母星舰港聚集了一支包含能源探测专家团队的武装舰队后,由大将克里尔·莱恩带领,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向宇宙的最西边驶去。 这个计划被后世的克莱克利特人成为“新希望计划”。 “希望”号船舱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随着自动感应门的打开,一个红发男人满脸喜色地冲进来:“将军,我们发射出去的探测器“阿尔法”号刚刚传来消息,在距离这里三十光年的一个小行星上探测到“黑金”的存在!“ 克里尔大将从操作屏面前转过身,面上满是震惊,他一叠声问道:“‘黑金’储量探查过了吗?有多少?” 红发男人怀特调出光脑里的数据,投射到室内的大屏幕上。他看着数据,向克里尔大将解释:“按照‘阿尔法’所采集的土样情况看,这颗星球的土地里,至少有一半的物质都是‘黑金’。”他飞快地在光脑的虚拟键盘上敲下几个字符指令,另一张数据表盖过土样数据表被投射到屏幕上:“这是‘阿尔法’分析那颗行星上的水样后得到的数据,‘黑金’在水中的含量更高,接近百分之八十二。” “感恩先祖。”他目光灼灼看向克里尔,后者因为惊喜脸上略微有些发僵:“克里尔大将,这颗星球简直就是一个会自转的黑金矿。克莱克利特有救了!” “感恩先祖。”克里尔喃喃,他抬手触碰屏幕上的表格,手掌微微颤抖。这是克莱克利特最后的希望。 随着一声巨响传来,飞船突然剧烈震荡。怀特站立不稳,一下坐倒在地。光脑触发自我保护机制,关闭了正在投射的影像。表格在克里尔大将的手下缓慢粉碎,最后连一点光亮都没剩下。眼见“希望”破碎,克里尔怒极。这时克里尔年轻的小儿子莱德冲了进来:“父亲,不好了。在舰队西北方一千米处发现阿文亚星球的舰队。刚刚正是他们向我们开炮,现在我们两艘装有中子炮的飞船因为剧烈轰击已经暂停工作了。” “对方有多少人?”克里尔调出舰队队长权限察看,却发现那两艘飞船已经与总指挥舱失去联络了。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比他想象地更重。 “对方是一支全武装舰队,里面编有二十四艘舰船,船上几乎都配备了中子炮。我们带出来的兵力大概够与他们打一场,但......”莱德看了看身边的怀特博士,面带犹豫。他们的任务是保护能源探测团队的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应该浪费兵力和阿文亚星人作无谓的战斗。 而现在正是万不得已的时刻,眼前就是触手可得的“黑金”矿,但身后却是有“虎狼之师”称谓的阿文亚舰队。克里尔只一见他表情便明白他的小儿子在想什么,他们毫无胜算。但为了克莱克利特,这场已经能预见结局的战役他们必须参加。克里尔重重拍了拍莱德的肩膀:“死在战场上是每一个克莱克利特战士的荣耀。莱德,你要牢牢记住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说完,他解下手腕上舰队总指挥的能源密钥塞到莱德手里:“记住,向西去,一路向西,别回头。” 宇宙里没有硝烟。 克里尔大将带领半数以上的克莱克利特武装舰船迎上阿文亚舰队。在中子炮、粒子炮的互相交织射击下,克莱克利特的舰船在宇宙中一艘接一艘炸裂出刺目的光芒,然后湮灭消散。克里尔大将与千百个克莱克利特战士用身躯为帝国的希望筑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在他们自杀式的掩护下,由莱德代任舰长率领的武装舰队终于获得宝贵的时间得以发动空间阶跃。 克莱克利特舰队残部并能源检测团队队员消失在虫洞中。收到消息,副将艾伦面上一沉。他点头,示意守卫撤下,免得他们遭受无谓的怒火。之后,艾伦推开门,独身一人进入总指挥室。 室内满铺着猩红色的带有精致暗纹的丝绒地毯。木质的墙壁上雕刻着奇特而华丽的纹路,上面隐约流淌着银色的光芒,那是安斯亚恩的精神力。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舰队的总指挥室,艾伦几乎要以为他现在正身处阿文亚的宫殿里。事实上,这间指挥室的确是阿文亚皇帝安文德为最宠爱的大皇子而特意装潢的。 而在指挥室正中的座椅上,斜靠着一个面容俊美的白衣年轻人。那正是大皇子殿下安斯亚恩。他微阖双眼,面色放松,似乎正在熟睡。但艾伦作为他多年的贴身近卫却知道,作为s级精神能力者,安斯亚恩现在正通过指挥室墙上流淌的银色精神力在注视着他。艾伦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胆战心惊将那个并不理想的结果告诉安斯亚恩:“大殿下,我们的人没能阻止克莱克利特人,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已经通过虫洞阶跃消失了。” 安斯亚恩面色不变,似乎真的在熟睡而没能听见艾伦的汇报。但艾伦知道他听到了,墙壁上的精神力骤然加快流动速度。像有实质一般,精神力从墙壁上渐渐凸起,流淌下来,渐渐向艾伦所在的地方移动。在距离艾伦一米处,疯狂涌动的精神力停了下来,在他身周渐渐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圈。 艾伦毫不意外愤怒的安斯亚恩会取他性命。大殿下向来备受皇帝陛下宠爱,性格更是被骄纵得极其残暴。杀个人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但出乎他的意料,由精神力组成的圈并没有缩小,安斯亚恩一直将它控制在里艾伦一米远的地方。 艾伦大起胆子看向安斯亚恩,只见这个素来残暴的年轻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星光落入他半开的眼睛,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追。”艾伦听到他说。 *** “据天文台检测,今日晚间八点可能会出现‘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奇观。请各位民众观测时注意人身安全......“ 白露手里拿着一个洋铁饭盒路过,见到隔壁车间的熟人小杨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 小杨刚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白饭,见到她,顿时激动起来。他拿了手机冲过来,指着屏幕两眼发光看向她:“白组长我今天能不能提前一小时下班?晚上有流星雨,百年一遇,这次不看有生之年就看不到了。” 白露瞅了眼屏幕,心想前几年还有个世界末日,也没见它来过。她正想拒绝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早退理由,但小杨目光灼灼,好像她不同意就很不近人情一般。白露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幸好他们车间晚上没什么要紧事,顶多也就是下班时检查一下设备,这种事她一个人也做得来。不如就顺水推舟给小杨一个人情,好让他下次给自己替班。 “那行吧。”白露点头,仿佛不经意地对他说道:“那下次你给我代班。” “那就这么说定了。白组长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好人。”小杨欢呼着一跃而起。一米八的大个子在车间里开心得像个傻子。 正文 第二章 白露笑笑。车间机器常开着离不得人,她捧着饭盒急着找个地方吃完饭好回去看机器,便不再和他说话,转身找了个借口离开。 像小杨这样的也挺好的,生活里有几个兴趣爱好,过得也挺有滋味的。白露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白露性格文静,生活中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就连大学毕业后,她也把工作找在离家只有十分钟的这家工厂,做了一个小小的技术员。 现在过了一年,由于工厂懂技术的人少,她就顺理成章地升职变成这个车间的一个小组长。 家里的长辈也顺理成章认为她工作稳定了,开始给她物色不错的小伙子安排相亲。 这种安定的日子虽然好,但是过久了还是挺无趣的。 白露低头打开饭盒,里面是西红柿炒蛋配大米饭。虽然她并不讨厌西红柿鸡蛋,但是同样的配菜吃了一年,她还是会觉得有些厌烦。可她也懒得给配菜搞些别的花样......算了,白露无奈摇头,认命般埋头扒饭。 不知道现实中的流星雨是什么样的,好看吗?白露捧着已经空了的饭盒想。她环视车间,厂房里的机器们有条不紊地发出“轰隆”声。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这些机器一样,永远都是按照程序在运作。虽然不会出太大的差错,但现在她坐在这里就已经可以预见几十年后自己的人生了。 这种可预见的人生让她觉得有些可怕。毕竟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台机器。 白露呆呆坐在空旷的厂房里,在庞大的机器森林里,她是这么渺小。 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四十分,我们可以看见空中划过短短的一道就是流星了。真正的流星雨大潮将在十五分钟后到来。据天文台消息,这次的流星雨轨迹的最终目的地将在东海以北二十海里处,各位民众可以放心观看......天啊,那是什么?” 车间里只有白露一个人,她将手机里的新闻外放到最大声。记者正在转播这次百年一遇的流星雨实况。私人厂里规矩没有这么多,小杨可以提前下班,但作为组长的白露得有责任感。她需要留下来保证车间内不出问题。 突然手机里传来一声尖叫,白露从停下的机器前转身过来查看。只见实况现场一片混乱,人们四散奔跑。而海水里似乎落进去什么庞然大物,水波起伏不止。 白露拿起手机,低头仔细观看视频里的画面。这时手机屏幕一黑,白露以为这只老爷手机是闪退了,正要重启它。 忽然漆黑的屏幕开始急剧闪烁,一个白衣黑发的年轻男人影像出现在屏幕上,他并没有开口,但声音却从手机扬声器中清晰地传了出来:“从现在开始,这个星球归阿文亚星球代为管理。若有智慧生物意图抵抗,我们将会采取武力手段强制镇压。” 这什么情况?白露眯起眼凑近屏幕,她这才发现这个男人打扮得颇为奇怪。他闭着双眼,额头上有两只昆虫状的触角。白露的第一感觉是自己的手机被黑了,她按下关机键正打算重启,忽然手机里窜出一道电流。白露感到手掌心一阵刺痛,她本能松手,手机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奇装异服的男子睁眼,白露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是银色的。她注视着他,他未曾开口,手机扬声器里却又传出声音:“再重申一遍,若有智慧生物意图抵抗,阿文亚星有权根据《阿文亚星殖民星球管理法》将其进行抹杀。” 这不是恶作剧。白露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她看着地上的手机,捡起来怕被再电一次,但放着不管又不行。车间里的机器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了,现在空旷的厂房里静悄悄地,白露觉得现在的自己极像了恐怖片里的主人公,还是那种没放完开头就被杀死的炮灰。 忽然屏幕又一闪,屏幕中那个男人的图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的流星雨实况转播。现在的画面里一片寂静,明显那里的人们也遭遇了白露刚刚遭遇到的事件。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却一言不发。这个神秘男人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手机里,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放到明天,这可能绝对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新闻。但白露不管了,她有些害怕,刚刚那个影像让她心里瘆得慌。顾不上关闭总电源,白露小跑着离开厂房。现在的她只想赶快回到家里好好睡一觉,什么妖魔鬼怪外星人都见鬼去吧。 “大殿下。”艾伦上前。 安斯亚恩点头,对他下达命令:“去找克莱克利特人。这个星球的智慧程度大约比得上布鲁特星。你尽管把这个星球翻过来,只要能找到克莱克利特人。”那对银色的眼睛又阖上了。除了面对皇帝陛下和皇后,他尽可能不让任何人见到他的眼睛,那是他精神力的源泉。艾伦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他以为安斯亚恩刚刚使用精神力时碰到什么难缠的对象,迫不得已才睁开眼睛。可安斯亚恩说的布鲁特星,那不是宇宙著名的宠物输出基地? 宠物的精神力最高也不过e级,哪来的力量与s级的安斯亚恩对抗?艾伦满腹疑问,但他已经接到了安斯亚恩的命令,不得不先下去找人。 在艾伦离开后,安斯亚恩抬手揉了揉眼睛,心中有些不快。刚刚那个雌性生物强行断开联系的行为令他散发出去的精神力反噬自身。幸好他反应及时,否则首场任务便因身体情况而失败,父皇一定会对他失望。安斯亚恩暗暗发誓,他一定会让这个低级的生物种族付出代价。 意外未曾结束。 白露一觉醒来,发现早间新闻已经全被“外星人入侵地球”的红色标题占领了。媒体们纷纷报道:“流星雨落下的不是宇宙中的陨石而是强大的外星生物。”而这次的外星人明显不是为了与地球交好来的,自昨晚的事件之后,一直到今早八点,已知的人口失踪案件就高达八十六起。 “希望各位民众能待在家里,近期不要外出。”学校和大部分企业已经发布了暂时停课、停工的通知。白露也收到了工厂老板发来的信息,这几天就当带薪休假,让她好好在家好好休息。原本有这种好事,白露心里自然是很高兴。但现在白露心中却有些惶恐。 以后这里还能正常工作生活吗?按照昨天那个外星人所说,他这是一言不合要毁灭全人类啊。 正文 第三章 艾伦进入指挥室时,安斯亚恩正斜靠在座椅上揉着额头。依附在墙壁上的精神力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此刻只能缓慢流动。可见这次精神力反噬还是或多或少给安斯亚恩的身体造成了一些损伤。 “大殿下,属下们在水下四处寻找但未能找到克莱克利特人的踪迹。他们可能已经转换路线躲到陆地上了。”艾伦汇报,声音里隐约有些不安。安斯亚恩喜怒不形于色,但作为他的贴身近卫,艾伦却知道在他这副英俊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残暴的心。他们办事不力摆在这里,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安斯亚恩的怒火。 但安斯亚恩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明显没把心思放在他们这里。他现在满心记恨着这个星球上让他吃亏的雌性,于是他问艾伦:“有什么方法能惩罚这个小行星上的生物?” “殿下是说不久前捉上来做实验样本的生物吗?”艾伦一下就听懂了安斯亚恩的意思。大殿下之前在这个星球上利用精神力转发图像,结果身体上却因为不明原因而受了伤。自小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大殿下难得受一次挫折,想来心里对这个星球上的智慧生物还是有些记恨的。 但依据《宇宙生物保护法》,阿文亚星作为宇宙中数一数二的强国无权对弱势星球上的生物种群采用武力手段进行无条件抹杀。于是艾伦皱眉苦想,终于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殿下不是说这些低级生物智慧程度就像布鲁特星人一样?或许我们可以参考管理布鲁特星的办法将他们贩卖到其他星球做宠物。” “宠物?”安斯亚恩挑眉。 艾伦察觉到他情绪上的改善,十分有眼色地继续进言:“是的,殿下。这样不仅可以为殿下出一口恶气,还能为阿文亚星带来外快。毕竟克莱克利特星人不是一两天能找到的,不如就先把这个星球的生物训练一番后当做稀缺的宠物高价贩卖给高等星球的贵族们。相比皇帝陛下也是十分乐于见到国库多了一个进项。” 安斯莱恩点头。艾伦说得不错,阿文亚星虽然属于高等星球,但由于皇室喜好奢靡的习惯,国库方面一直十分紧张。如果这件事利用地不错的话,他甚至有理由请求父皇让他进入财政部。 他心动了。 “对了。”安斯亚恩想起来,从光脑里调出这个星球的3d全景图。他大致估计了当时中断精神力的方向,在这个星球的一块大陆的东南方划了一个圈。安斯亚恩轻描淡写地吩咐艾伦:“先把这个地方的智慧生物先捉来做样本。里面有一个雌性,把她找出来。” 艾伦有些疑惑。按照之前捉来的样本,他们发现这种生物似乎有几十个族群。而不同的族群有他们独有的语言,如果只捕捉这一个地区的样本,那接下来训练这种生物可参考的数据就会大大减少。更何况他并不知道安斯亚恩口里所说的雌性是谁,在这么大的种群基数下,找一个指定的雌性不吝于大海捞针。但安斯亚恩吩咐完艾伦后就关闭了光脑。墙壁上的精神力也降低了光芒,这说明接下来他需要休息。艾伦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知道这是大殿下故意不给他提问的机会。 他叹息。但作为近卫艾伦无法质疑皇族的命令。他无声地行了一个礼,默默放低脚步声离开了指挥室。 安斯亚恩划的区域正是白露现在所在的地方。按照通知,她拿着居民号码牌和身份证来到市民广场等待外星人来接他们去援建。 艾伦不希望大殿下划的地区出现一条漏网之鱼,这会是他的失职。于是他与统治这块大陆的组织进行了交涉。他告诉他们如果不交出这个地区的人阿文亚的舰队就会立刻让这块大陆从这个蓝色星球上消失。组织领导人已经见识过这群天外来客的力量,经过几场激烈的会议。他们终于妥协了,如果牺牲这个地区的青壮劳力就能保证整块大陆的安全,他们愿意。 但会议内容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清楚。而其他所有人包括白露自己都以为他们是被选中的帮助外星友人建设家园的幸运儿。虽然她心中也很疑惑,当时视频中那个白衣外星人这么嚣张的模样可不像是来借人帮忙的,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公民,她还是乖乖去领了号码牌等着上船。 市民广场嗡嗡闹闹的,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们这帮人过去能做什么。但按照外星人的技术程度,他们这帮人应该也只是过去做做苦力的份。其实碰到这种事,每个人心中都有些不安。如果是去国外援建工程,那还有回来的可能。可他们这帮人是去外星援建工程,指不定这次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白露也不例外,但她为人很迟钝,所以面上依旧没有表情。 “好了,现在开始上船。大家保持秩序依次上船,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上船之前需要出示号码牌和身份证。”一个脖子上带着工作证的男人举着个扩音喇叭大吼:“同胞们别在外星友人面前丢脸,保持秩序,保持秩序!” 白露把号码牌和身份证递给站在飞船口外星友人,外星友人核对过信息后拿起一个手环套在她的手腕上。白露扭了扭手腕,发现这个手环没有接口。在接触到她的皮肤后它就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她试着往下褪了褪,手环纹丝不动。她接过外星友人递回来的身份证,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包裹得十分严实,就连一双眼睛也牢牢隔离在防护服里面。 大约地球的空气对他们来说是有毒的。身后还排着一长串队伍,白露没再多想,跟着前面的人走进飞船。船上不允许携带通讯设备,白露将手机交到飞船前的。其实带了也没用,外星球也没有运营商发射塔。他们根本没法打电话回家。 白露跟着人群走进一个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房间。房间被合金夹层隔成几十个小隔间,她走过去看了看,发现外星友人很贴心地为她们画了指示图。她按照图像流程,猜想这个地方应该是更衣间。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飞船口同款的外星人。他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帜,随着一声口哨声,他比划出一个简单的手势,旗帜指向更衣间? 所有人站着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白露试探地将一只脚迈入更衣间,外星人点头。所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哄然一笑后也跟着进入更衣室。 “我还想着要干啥呢。原来是让咱们消毒啊。”隔间外有个女人大笑对旁边的人说。 白露也是看了里面的设备才发现这不是个更衣间而是个消毒室。也是,她想,他们毕竟是外星人。没准地球人觉得习以为常的细菌在他们那里可能是致命的病菌也说不定。 正文 第四章 其实私心里白露并不想上船。当年她毕业后想了很久决定放弃大都市的高薪工作回家到一家私人工厂做技术员,因为她发现她和大部分年轻人很不一样。她没有这么多野心,从心理上来说,她是一只羊。而快节奏的大都市需要的却是有干劲的狼系青年,她适应不了。 就像这一次援建,组织上向他们许诺了很丰厚的条件。白露知道,回来后她就会从一个小小的技术组组长变成掌握外星技术的专家,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她能回来的话。但白露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头一个念头就是去问领导她能不能不参加这个项目。 答案是否定的。甚至拒绝参加的还会被监禁三年以上。 白露走出消毒室,面无表情地跟着大部队向飞船更深处走去。队伍里的人千人千面,而她,带着对未知的不安和恐慌,走向了这条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 艾伦带着星图资料,敲响了总指挥休息室的门。这艘飞船上处处显露出皇室成员的与众不同。全合金的飞船里竟然专门辟出一块模拟阿文亚星环境的区域供安斯亚恩做日常起居。艾伦进入休息室时,安斯亚恩正在用早餐。 精神能力者与一般能力者不同,由于精神力消耗极大,他们仍需要像普通人一般进食。安斯亚恩只有这时候会露出人畜无害的一面。他低垂双眼,月牙似的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银色的眼睛剔透如水晶,在星光下它们仿佛会发光。艾伦每一次直视那双眼睛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震动,这是精神能力者在不自觉地影响他人的脑电波。 艾伦立刻垂下脑袋,不再去看安斯亚恩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温和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安斯亚恩放下刀叉,双手手指交叉放在桌下:“艾伦你不需要这样,我不会夺取你的灵魂。”他眼波流转,之前人畜无害的安斯亚恩仿佛是艾伦的幻觉。艾伦忽然感到心脏仿佛被谁用手狠狠攫住,安斯亚恩露出阴沉的一面:“当然,前提是你没有背叛过我。” 这才是真实的安斯亚恩。 人畜无害的孩子无法在阿文亚的皇室生存下来。安斯亚恩既然能成为皇帝陛下最宠爱的皇子,自然深知这一规则。 “好了。正事要紧,我让你拿来的星图在哪里?”见艾伦匍匐在地表明了他的忠诚,安斯亚恩收回释放出的精神力,闭上了双眼。艾伦感觉到心脏一松,他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着举高双手,在他的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数据存储器。一缕实质化的精神力从空中飘过来带走了那枚小东西。安斯亚恩将它放入自己的光脑,一副闪烁万千光点的星图就投射在他眼前。 安斯亚恩不为所动,他漫无目的地滑动光图,最后随意指向其中的光点:“就在这吧。把这颗星球买下来,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培养宠物的基地。” 艾伦小心抬头,随着安斯亚恩修长的手指看过去。那曾是克莱克利特星管辖下的农业星球,但现在克莱克利特人自身都难保,这颗星球不被即使他们接手也会被其他的高等星球伺机侵吞。 想起过去,艾伦不免对克莱克利特星人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但往事不可追,现在他只是阿文亚大皇子麾下的近卫,他的使命就是永远效忠安斯亚恩。 “对了。”安斯亚恩托腮,手指在星图上漫无目的地滑动,仿佛不经意般向艾伦问起:“我让你找的那个雌性生物捉到了吗?” “是。属下不辱殿下所托,那块区域所有十六岁至四十二岁的人类已经全部带上船。这一物种的服从性极强,属下只是与该物种的首领稍作沟通,他们便全部自愿上了船,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安斯亚恩点头,艾伦心一松。正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完美地完成安斯亚恩布置的任务时,那种心脏被狠狠攫住的感觉却又出现了。 “殿下......殿下?”艾伦匍匐在地大口呼吸,带着满腹的疑问他看向安斯亚恩。可安斯亚恩依旧闭着双眼无视艾伦的痛苦,他面向星图轻描淡写地问他:“那只雌性呢?” 艾伦捂住胸口处,心脏被抓住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痛苦以至于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斯亚恩见状微微放松精神力,获得空隙后艾伦立刻开口向他解释:“没有那个雌性的资料,属下实在是找不到她啊。” 安斯亚恩恍然大悟。他撤回精神力,望着艾伦的脸上难得地带上了歉意:“是的,你没见过她。这的确是为难你了。”安斯亚恩关闭星图,情绪罕见地有些失落。 作为一个合格的智囊,他绝不能让安斯亚恩感到失望。这是艾伦的信条。 于是艾伦从地上缓缓站起。胸口缺氧的感觉还未能完全褪去,他的身形有些不稳。艾伦走上前,向安斯亚恩建议道:“殿下应当记得那个雌性的模样。不如殿下将她的样貌模拟出来,属下让人画下来再去找。” 安斯亚恩叹气:“飞船不比皇宫,这里没有画师。况且现在形势不明,我也不想让父皇得知我已经突破s阶。” 如果不是六皇子亚特因为克莱克利特一役崭露头角,他也不至于会为了避他的风头而主动请缨追击克莱克利特的残部。要是被父皇得知他已经突破s阶,在阿文亚如今能力者奇缺的环境下,他一定会被派到军部。到时候保不齐亚特在他背后推波助澜,一旦他说动父皇,他就很可能被派往边境。 在母星他尚且可以在自保的前提下角逐皇位,但如果被派到边境,即使消息畅通安斯亚恩也无法及时赶回阿文亚。所以他必须把他已经突破s阶的情况隐瞒下来。 这些情况作为安斯亚恩亲信的艾伦自然清楚。所以听到他的只言片语,艾伦便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他不由得为之前自己草率的提议而后悔。在思考之后,他又一次向安斯亚恩提议:“不知殿下是否能将那名雌性的样貌模拟出来?属下虽然不如宫廷画师,但绘制人像还是能胜任的。” 现在这个情况,如果要找到她,的确是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虽然安斯亚恩心中不满意艾伦的提议,但他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 安斯亚恩皱眉回忆那个雌性的样貌。如绸缎般的精神力离开依附的墙壁缓缓漂浮到空中,在安斯亚恩的操纵下,它们渐渐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艾伦抬头望着半空中难得一见的奇景,心中一震。没想到安斯亚恩对精神力的操控水平已经到了能模拟人像的地步。他倒退几步调出光脑,随着数据笔的移动,一个地球雌性的画像出现在光屏中...... 正文 第五章 “你听说了没?那些外星人好像在找人,这几天逮着人就比对,长得像就给抓走了。”一行人排着长队,前面两个中年女人似乎认识,一直不间断地窃窃私语。白露抱着餐盘,目光漫无目的地发散,但她们话里的内容却一字不差地落入她的耳朵。 抓人?白露心里有些疑惑。她其实一直不相信那些外星人让他们来是帮助援建的,越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她心中的怀疑就越发厉害。外星人的科学技术比地球人的高到不知道哪里去,哪里需要他们来帮助他们援建? 但现在他们已经上船,再怀疑也无济于事。即使她逃离了飞船,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在茫茫宇宙中找到回家的路线。更何况她也根本不会驾驶飞船,她逃不出去的。 人到了绝望深处的时候就会选择妥协。而白露不一样,她甚至不清楚现在是否到了绝望的地步,她也选择了妥协。所以在热闹的人群中,格格不入的她很快就引起了带着卫兵找人的艾伦的注意。 拥挤的人群在白露面前散开,辟出一条狭窄但能容纳艾伦和他的卫兵通过的道路。艾伦仔细端详着白露,发现这个雌性人类和安斯亚恩模拟出来的似乎有几分相像。安斯亚恩模拟出来的人像实在是美化太过,艾伦发誓在上船的人群中他绝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 秉承着宁可错抓一群,不可放过一个的想法。艾伦抬起手臂指了指手环,白露见状伸出手腕。艾伦身后的卫兵用扫描仪,这个雌性的所有信息就通过飞船网络传送到在飞船上的所有阿文亚星人光脑里。 白露,女,23岁,属地球东亚人种。 而作为飞船主脑的安斯亚恩自然也接收到她的信息。彼时安斯亚恩正食用午餐,在完这条信息之后,他等不及经过程序而是直接分裂出一缕精神力直接向艾伦下达命令:“抓住她。” 艾伦来不及疑惑。在白露反应之前,他整个人本能冲上去,像擒拿犯人一般扣住了她。可怜白露的餐盘,在离开了她的怀抱之后,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在艾伦的扣押下,白露像个小鸡崽子一样瑟瑟发抖。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这个外星人要抓她,但她想果然那些外星人露出真面目来了。他们不是来让他们做援建的,现在的她很有可能会被带到实验室做他们研究地球人的样本。 “你放开我,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们抓错人了。”白露大喊,与她一同来的人群听到她的喊声也混乱起来。一个白露见过几次的中年女人挤开人群走过来,嘴里大声喊着:“对啊,你们抓错人了。这个小姑娘我认识的,我们住一个小区的。她肯定不会做不好的事。” 但阿文亚星人听不懂地球语言,他们也不需要听懂。艾伦一个眼风扫向后方,作为他的亲信,那些卫兵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枪。红色的激光线掠过混乱的人群。很快,躁动的几个人就偃旗息鼓了。能来这里的都是听话的公民,他们都是像白露一样的羊。 而白露则被艾伦死死捂住了嘴,现在的她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现在她的未来依旧未知,可白露已然心如死灰。因为不管未来的结局是如何,她不过就是从几十个死法里选了一个而已。不过可以庆幸的是,作为实验样本,她应该能选择一个没有痛苦的死法? 艾伦走在前方,白露被两个卫兵按着跟在后面。在经过十几道银色的合金门后,他们来到总指挥室门前。白露低头看了眼地上猩红色的地毯,眼里闪过不解。外星的实验室都这么讲究吗?还是这种外星人的观念和地球人很是不同,才会选择在实验室门前铺上如此华丽的地毯? 不过她想得再多也没用。白露现在已经完全接受自己快要死的事实了。动物死前都会选择挣扎,而她却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就这样吧。 艾伦叩响了门。那扇雕刻精美的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令白露意外的是,那两个卫兵将她交给艾伦之后就行礼退下了。而艾伦则按着她的肩膀带她走入这个装饰华丽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研究设备,没有器材,没有反应炉。取而代之的是猩红色的地毯铺满了地面,雕刻着奇怪图案的木质餐桌,上面摆着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餐具。而在这张餐桌之后,一个长发披散的年轻男子端坐着。 那是个没穿防护服的外星人。他闭着双眼,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莫名的气势。看着他额头上的一对触角,白露只觉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她望着他,本能告诉她,她的未来似乎比之前预想的要更加凶险。 艾伦押着她朝那个男子走过去。男子似乎是睡着了,脸上一直带着平静的睡颜。白露不知道接下来她会面对什么,不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她保不住自己这条不值钱的小命。这么一想,她忽然有些释怀了。白露在上船前就做好死在异乡的心理准备了。 艾伦上前禀告:“殿下,那个人类雌性带来了。”附着在墙上的精神力微微发亮。艾伦等了片刻,但没等到安斯亚恩接下来的吩咐。他鼓起勇气,抬头望向坐在餐桌后面的安斯亚恩的脸,后者闭着眼面无表情。没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艾伦松了一口气,这说明这次任务他没出错。他怜悯地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雌性,心里默默叹息。 既然惹得大殿下记恨,接下来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艾伦转身离开。在阖上指挥室门之后,他招呼门口立着的卫兵一起离开。艾伦见过安斯亚恩杀人的力量,他们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之后就会被发狂的精神力摧毁大脑。 而这些白露都是不知道的,她被艾伦独自留在这个陌生又华丽的房间里,房间里还坐着一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性外星人。白露可以坦然接受死亡,但她不能接受在遭受折磨后再死去。她这一生做事不求尽善尽美,但她一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没想到临到死亡的时候,她却要受到不知道哪来的外星人的折磨。 白露望着不远处的安斯亚恩,眼里无声地流下了不甘的泪水。做了一辈子无害的绵羊的她,人生第一次起了反抗的想法。 正文 第六章 墙壁上沙沙作响,白露循着声音转过头,却只能看见模糊的物体在移动。这种轮廓,像极了地球上的蛇类。但那不是蛇,它们没有呼吸的声音。白露甚至不知道它们是不是活着的。 这艘飞船,处处都透着古怪。而这个房间,则是飞船里最为古怪的地方。 白露回头望着那个沉默不语的青年男子。她想,如果现在她冲过去是否可以杀死那个陷入沉睡的外星人?她顾不上这个想法是否符合道德,现在她快要死了,她只想自救。而杀了那个外星人就是能让她摆脱折磨的最好办法。 安斯亚恩轻声哼笑。 听到其他的声音,白露惊得汗毛竖起。她惊恐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但这个房间里除了她和那个外星人别无他人。白露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锁定在坐在房间正中的安斯亚恩上。 安斯亚恩再次轻笑。 果然是他。白露警惕地望着他,眼神瞥向艾伦带她进来时的方向。她缓步往后倒退,准备他一有动作她就朝那个方向逃跑。白露一路退到底,直到脊背靠在墙壁上,她才感受到一丝安全。 “果然是e级。布鲁特星人都稍微比你聪明些。”安斯亚恩对她说,可白露听不懂。他是在让她离开他的领地还是想直接杀了她? 看着她惊恐的模样,安斯亚恩失去了兴趣。相比较之下,还是亲人的生物更加可爱一些,他想。 毕竟这个物种智慧程度和布鲁特星人差不多,但外形却比布鲁特星人更加符合阿文亚星人的审美。安斯亚恩原本打算先惩罚白露一番再把她当做自己的宠物养在飞船里解闷。但白露脸上的恐惧却让他感到索然无味。他见过太多这种表情,几乎所有人都会害怕精神能力者。因为他们能在无形中摧毁一个人的大脑,而实力超越s阶的安斯亚恩的破坏能力则更加强大。 但是他的宠物不需要害怕他,他也不会使用精神力去伤害她。可白露不知道他心里所想。未知的环境加上未知的外星人,这一切令她脸上的表情越发惊恐。 安斯亚恩感到更加烦躁,而他一烦躁就想把这个空间里除他之外的生物全部杀光。 他从墙壁上分出一缕精神力袭向白露。精神力前段如针尖般锋利,在白露发现它之前便飞快没入她的额头。 “既然你这么怕我的话,那你就和之前的宠物一样死吧。”安斯亚恩失望说着,引爆了没入她大脑的精神力。 房间里寂静无声,白露背后冒起一身冷汗。脑中仿佛有一朵烟花炸开,她脱力般坐倒在地,双腿绵软如面条。不远处的安斯亚恩皱眉,他看着白露,面露疑惑。 “剂量不够大杀不死你吗?”安斯亚恩疑问,他曲指指向白露,一缕力量更为强烈的精神力没入了她的大脑。 又一朵更大烟花炸开,白露大口喘气,背上的冷汗更甚,但她仍然活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奇迹般地她似乎能听懂那个外星人的语言。所以在安斯亚恩准备再用精神力攻击她时,白露抬手阻止了他。 “等等......请等等。为什么要杀死我,我在飞船上一直很听话。” 安斯亚恩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本准备再次攻击的精神力瞬间放慢速度,轻轻搭在白露的额头上。白露心中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虽然那个外星人闭着双眼,但她却有一种他正在看着她的错觉。 “再说一遍。”安斯亚恩冷声命令她。 白露听到他的命令,下意识地顿了一下。但想到这可能是她现在的唯一生机,白露想了想,迟疑开口:“我是说......我一直很安分。我刚刚听见你说要杀死我。为什么要杀死我?” “你能听懂阿文亚语?”安斯亚恩有些惊讶。 白露摇头:“我不懂。但忽然好像可以听懂了。”白露望着安斯亚恩,她似乎感觉这个青年外星人还有些好说话,于是她向他请求:“您能不能把我放了,我真的没做不好的事。上船之后我也一直很安分,没给你们添麻烦。” 安斯亚恩沉默。随后他打开光脑,给艾伦发送了一条命令。 艾伦接到命令,脸色顿时一变。他立刻召集飞船上所有士兵,他们的时间很紧。安斯亚恩只给了他一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需要清点完船上所有地球人,再将他们全部归为解剖实验的样本。这之后,安斯亚恩的亲卫队会接手那个位于宇宙西边的不起眼的蓝色星球。 “至于你。”安斯亚恩扭头看向缩在墙角的白露:“现在你不必做我的宠物了,我立刻让人带你去实验室。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研究下地球人的身体结构。” 看着冷漠的安斯亚恩,白露欲哭无泪。这个青年外星人根本没给她选择的余地,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唯一一条路就是被解剖。 如果在一部标准剧情的电影里,白露此刻应该是闪耀着正义的光辉斥责他为人残忍。而外星人听了她的一席话立马幡然醒悟,改邪归正。甚至他会在内心深处大声呼喊:“啊!这个地球雌性真是我生平所见最善良的雌性!” 于是最后白露和转性的外星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但是这不是安徒生笔下的童话,而白露也不是一个有如此大胆子的女性。她只是一个地球上随处可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路人。她会害怕,会屈服于未知的强大的力量,所以白露在经过0.01秒,据说是人类神经本能反射的最短时间。 她朝他下跪了。 “大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主人了!求你放过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吧。” 安斯亚恩眉心微微锁起,他看着她,不清楚这个地球雌性肚子里在卖什么药。他只是想要研究一下这个能吸收他的精神力的奇特生物的身体构造而已。但这并不代表身为阿文亚皇族的他就要在这里接受这个低等生物的愚弄。 所以,时间不过只过了一瞬,安斯亚恩有了决定。他微抬起手臂,微曲手指朝跪在地上的白露一挥。一条完全由实质化精神力构成的银练便向她急速攻去。 安斯亚恩不能容忍任何生物挑战自己的权威,即使他对就地杀死这个雌性这件事有些可惜。 这意味着他得失去一个宝贵的研究对象。但是没关系,安斯亚恩无所谓地想,外面飞船里还有无数个和她同一物种的生物可以研究。 正文 第七章 白露整个人俯倒在地,甚至不敢抬头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外星人指挥官。所以当一条银练锁住她细弱的脖颈时,她才会如此惊恐。 在极短的一瞬间里,疑惑、恍然、恐惧、求饶的神情在白露脸上依次闪过。但这些连一丝一毫都没落入安斯亚恩的眼里,他不屑于观看一只蝼蚁的死亡。 就当这是个不美丽的意外吧。安斯亚恩想。他觉得之前自己大张旗鼓做的事不过是一场浪费人力物力的无用功,不过还好,这个错误已经被他扼制住了。他那帮远在阿文亚的兄弟们没机会知道这件浪费的盛举,他们更没机会在父王面前告他一状。 安斯亚恩左手托着下巴,斜靠在柔软的座椅上。淡银色的光芒不时从他低垂的眼睑下泄露出来,这本是一副极其美丽的画面。如果忽略因缺氧在地毯上挣扎的白露的话。 白露双手握拳,死死攥住紧紧缠绕在她脖子上的银练,试图将它从自己脖子上扯开。但这条东西仿佛像长在她脖子上一般顽固。白露脸上因缺氧而憋得发紫,她知道如果再这么下去,她很快就会死在这艘距离地球几百光年外的飞船上。 但她救不了自己。白露绝望地想着,如果自己注定要死在苍茫的宇宙里,那她也要拉个人陪葬。而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除了她之外唯一的活物就是那个靠在椅子上满脸莫名忧郁的神经病外星人。 他在忧郁些什么?白露心中愤懑,她才应该是那个感到悲伤的人。她明明已经选择向他示弱,他为什么还要勒死她?难道她就应该义无反顾地让他们将自己解剖,然后在死前痛骂一顿这个外星人? 开什么星际玩笑! 绝望到最后,白露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她无法重新做一个选择,但她可以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选择玉石俱焚。 白露的双手松开勒在她脖子上的银练,五指转而撑着地面支持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站起。她双眼发黑,但白露凭着之前的印象踉跄跑向那个外星人所在的地方。 空气的加速流动惊醒陷入了沉思的安斯亚恩,他快速反应过来,指挥其他的精神力阻拦这个发疯的地球雌性。但已经迟了,白露已经冲到他面前。安斯亚恩睁开双眼,试图迷惑这个低等智慧的敌人。但他不知道此时的白露由于缺氧已经陷入短暂的失明状态,她什么也看不见,更别提安斯亚恩那必须通过双眼才能进行的迷惑术。白露能跑到他面前纯粹是靠的自己的意志力。 安斯亚恩虽然是一个超s级的精神能力者,但以此为代价,他的体能却连e+都勉强。也就是说,如果只凭体力的话,这个强大的精神能力者在地球上甚至打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更别提像白露这样的成年女人。 于是,处于短暂失明状态的地球雌性白露,在周围没有一个警卫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闯入了大皇子安斯亚身周一米内的警戒区域。她只按照印象伸手,手指便能触碰到安斯亚恩的衣角。 白露面上露出一丝狠色。她向前更进一步,双手粗鲁地挥开安斯亚恩前来推拒的手,接着死死拉扯他的衣领制住他。无视他的抗拒,现在的白露只想用自己的额头重重地撞死他,让这个目中无人的外星人也认识到“尊重”两个字该怎么写。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安斯亚恩的头脑被这个暴力的地球雌性撞得发晕,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护身宝石由于激烈的撞击正慢慢浮出自己的皮肤表面准备展开自保屏障。安斯亚恩曾引以为傲的一对触角,此时正无精打采地耷拉在额头两边。它们可能是被暴力的白露硬生生给撞断的。 白露机械地用自己的额头狠狠撞击安斯亚恩的额头,像是要通过这种行为直接将他撞死在这个华丽的房间里。但她看不见那块深蓝色的护身宝石正从她手下的这个晕得不知死活的外星人额头皮肤中浮出来,一道浅蓝色的屏障以它为中心缓缓展开。白露使出浑身的劲狠狠地撞了上去。 伴随着一阵裂骨的疼痛,这块深蓝色的宝石深深地嵌入她的额头。接近昏迷的安斯亚恩仿佛感应到什么骤然瞪大了双眼,细密的血丝伴生在他银色的眼球周围,衬得他面上的表情尤为恐怖。安斯亚恩下意识反手掐住白露两只胳膊,他的手背上满是恐怖的青筋。但白露此刻却力竭地松开了那双之前死死攥住他衣领的手,整个人脱力地倒在他的身上。 所有的氧气已然用尽,白露的身体陷入休克状态。 安斯亚恩怔怔地看向这个倒在他胸前的地球雌性,不知作何反应。只有犹自发痛的额头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梦,这个地球雌性的确是在如此意外情况下吞噬了他伴生的护身宝石。 现在的情况,强取宝石是不可能的。宝石没有思维,无法辨别它的宿主还是不是安斯亚恩,它只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企图伤害它宿主的外界物体。就像片刻之前,它用它自己的方式攻击白露,可在接触到她的血肉的那一刻,它却同时认为它就是她的宿主一样。 安斯亚恩伸出手触碰那颗原本对他无害的宝石。但就在他触碰到它的瞬间,一道浅蓝色的电光从它之上疾速射出,刺得安斯亚恩的指尖一阵生痛。 从现在开始,它不再属于他。 安斯亚恩愤怒挥手,紧紧缠绕在白露脖颈上的银练霎时化作一片晶光,消弭在空气中。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一道紫红色的勒痕尤为引人注目。安斯亚恩心中闪过一种异样的情感。他抬手触摸那道伤痕,但在指尖接触到那里的瞬间,他却好像被白露皮肤上的温度灼伤般飞快地缩回了手。 这一次,我是不是做得过分了?安斯亚恩想。 但片刻后,这个想法加上若有若无的愧疚感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他一想起这个卑微的低等生物竟然用如此粗鲁的手段夺走了他的护身宝石,便觉得胸中陡然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安斯亚恩冷眼看向白露,一把拍响桌上的传音器,传唤艾伦:“叫医疗组过来把这个生物抬走,务必救活她!” 正文 第八章 伴随着后脑勺若有若无的沉重感,白露缓缓睁开眼。但瞬间,她就被外界的不明液体辣得猛地又闭紧了双眼。 我在水里?白露下意识挣扎,营养液被搅动生出无数气泡。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完全不受阻碍。白露停下胡乱挥动的双手,再次尝试睁开双眼。在又一次被不知名的液体辣到眼睛之后,白露发现自己的眼球已经能够适应它。虽然她依旧什么都看不清。 白露举目望去,视野像被笼着薄纱一般朦胧。她只能看到一圈模糊的轮廓,但不论她怎么看,都无法辨识出那些是什么。 我这是瞎了吗?白露心中难受,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沉溺在自己的感情里。她并没有死,而是被那个奇怪的外星人关在一个陌生的容器里。她伸手触摸身周的环境,发现这是一个圆柱形的容器。即使对这种器皿不大熟悉,但还在地球上时,白露曾经见过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而那盛装福尔马林的玻璃罐,正是长这个模样的。 白露知道自己身周的液体一定不是福尔马林,如果是的话她早就没法活命了。但这种液体未必不是对她有害的。一想起她刚刚挥动双手,那种液体被搅动时自己感受到的粘稠的触感,白露就觉得后背忽然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得赶紧逃出去。白露想,就算是消失在苍茫无际的宇宙里,她也不要在这艘诡异的飞船上被几个奇怪的外星人活活折磨死。 这太可怕了。 但是白露摸遍了整个容器,从头顶一直到脚底板所站的地方,却没发现有任何开关。 这个奇怪的容器只能从外面打开。 我难道只能在这里活活等死?白露慢慢蹲下,双手环绕膝盖把自己整个缩在容器的底部。她回忆昏迷前的情形,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最终还是没能做到玉石俱焚,现在她可能被关在外星人的监狱里,等待自己的死期。 失望的极致便是绝望。 回想短暂的一生,白露心里没有遗憾。但如今这样憋屈地等死,却成了她最大的遗憾。 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安斯亚恩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自从他的护身宝石离开他的身体之后,他隔三差五地总会感到心悸。原本他以为自己的身体被之前的地球雌性打伤了,但船医们就他的身体情况连续几次会诊后得出安斯亚恩的身体健康得简直不能再健康的结论。 以大殿下的身体状况,就算带领船队连续发动十次空间阶跃也绝对没有问题。船医长如是说。 这是第一次,安斯亚恩怀疑起船医长的医术是否真的配得上帝国医学院颁发的从业执照。 例如现在,安斯亚恩又一次痛得捂住胸口。这一次的心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自爆了。 皇室家族没有心脏病史,而安斯亚恩作为一个精神能力者,心脏更是比寻常人要要强韧百倍。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的心脏每日里疼痛难耐?安斯亚恩终于回想起某个泡在营养液里半死不活的地球人类。他单手扶着桌子,浑身颤抖着站起,手背上青筋暴突。 “艾伦,扶我去医疗室。我要看看那个可恶的地球人类到底做了什么!”安斯亚恩拨通光脑的私人联络网,咬牙切齿地对他的近卫长说。 艾伦放下手头上的巡逻工作,忙不迭地跑过来伺候这个极易动怒的小祖宗。照他之前的吩咐,艾伦正在清点船上的人类数目。这时,他忽然收到紧急传唤,自家一言不合就要炸人脑子的殿下竟然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地球人类给打了。这还不算,艾伦原本以为发生这样的事,那个地球雌性怎么地也保不住一条小命,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安斯亚恩对她的同族下手。但他却没提如何处置她,除了把那个雌性送到医疗组外,还让艾伦把之前送去解剖的其他人类也召回来继续养着。 这真是让他看不懂的操作! 不过这样的安斯亚恩比倒是以前要好伺候很多。艾伦心中庆幸,这几日他的日子好过不少,至少不用担心某天因为某个莫名其妙的原因就被安斯亚恩给爆了脑子。 但此刻,艾伦想,那个雌性施在安斯亚恩身上的善良魔法果然还是失效了。那个好伺候的安斯亚恩一去不复返,杀人狂魔又要回来主宰他们的命运了。艾伦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他感觉那里有些凉。 “这个生物是醒了吗?” “好像是吧,但也可能是回光返照,之后就会死了。” 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外星人呈包围状簇拥在白露的营养舱外,低语不止。这些都是阿文亚星顶尖的研究者们,而在这次航行中,他们与他们的老师惠特曼教授还兼任这艘舰队的船医。但阿文亚星人体格健壮,除了安斯亚恩殿下是精神能力者体能为e外,其他人的体能全部都为a以上。他们基本上伤不到需要船医治疗的程度。 而能伤到那种程度的,除了惠特曼教授,其他人一般也治不了。所以,这船上所有的船医其实只是个摆设,他们的真实身份还是搞研究的。而这一次航行,最让他们感兴趣的,还是在那颗蓝色星球上新发现的智慧生物——人类。 但由于安斯亚恩下的命令,他们无法私自提取样本,研究这种新生物。这让这群帝国顶尖的研究者们感到很是惋惜。他们是研究者嘛,没有新东西研究,那还有什么意思? 但是事情发展就是这么巧妙,安斯亚恩殿下不知为何被这个体能为e的雌性按着打了一顿。虽然不明白殿下为何放过了这个弱小的生物,还把人交给他们治疗。但他们很开心在这次乏味的旅途中还有这个新鲜的样本陪伴。 所以整个研究队用尽所有办法,甚至不惜偷偷使用只有皇室有权限使用的营养胶给这只弱小的生物续命。只是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何这种弱小的生物体内还带有一种能够自我毁灭的物质?难道他们遇到危险时,本能需要他们通过自我了断来逃生? 这真是自我矛盾!惠特曼教授心中惊叹着宇宙的神奇,如果不是营养胶的导流作用,这只雌性早因为她额头上的蓄能石和身体里那种神秘物质反应扩散出的能量自爆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正是这种奇妙的反应,才让他发现了黑金的又一种使用途径。 惠特曼教授想起不久前做的实验,他一时兴起把这个雌性的血液与黑金混合,竟然意外获得了比”元“物质触发更高两倍的能量。这就使原本稀有的黑金的利用率大幅度提高。而既然她的血液能够触发这种反应,那说明她同类的血液必然也可以。现在材料源确定了,只要他禀报皇帝陛下把这一途径推行开来,阿文亚星就能远远抛开其他星球,成为宇宙中最强大的种族。 想想就有些兴奋呢!惠特曼教授摩拳擦掌,只要这一次的提案能被议会通过,他就有可能与弗瑞德那个老匹夫竞争院长的职位。从此后......惠特曼望向舷窗外浩瀚的星空,这千篇一律的美景任谁看个三十年都会看厌的! 正文 第九章 安斯亚恩扶着艾伦的手臂,两人快步走入医疗室。虽然他通过精神力也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但闭着眼睛的他到底不如正常人一般行动自如。像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得不依靠艾伦的搀扶才能以如此快的速度来到位于副舰的医疗室。 惠特曼沉浸于自己想象的未来中。等安斯亚恩等人气势汹汹冲进来时,他才恍然地回过神与周围的学生一起躬身行礼。 安斯亚恩脚步未站定,便一挥手,示意无关人士退下。艾伦依旧扶着他的手臂,不见离开的迹象。安斯亚恩烦躁皱眉,收回了自己的手。艾伦站在原地无事可做,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殿下这是在让他也出去。 被归为无关人士的艾伦心塞地行了一个礼,这才慢吞吞地退下。 一向被安斯亚恩视作亲信,而本身也以作为安斯亚恩的亲信而自豪的艾伦,第一次发现自己被安斯亚恩归为无关人士。此时的他心中极其挫败。 所以与他一般等在外头但品级却不如他的近卫们就成了他撒气的对象。艾伦不怀好意地想着,要不要找个名目给这帮闲来无事的近卫们好好锻炼一下? 而此时独留在室内的两人,气氛却有些诡异。 安斯亚恩犹豫该如何问起那个雌性的情况,却不会让惠特曼这个老家伙发现他的护身宝石被夺走的情况。而惠特曼却犹豫该如何向安斯亚恩提起自己的提案,要知道安斯亚恩只下令让他救活这个雌性,可他却私自用她的血液做了实验。安斯亚恩的性格难以捉摸,他无法把握这是否会让他不悦。 一时间,心怀鬼胎的两人沉默。 还是年轻的安斯亚恩沉不住气,率先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他握拳捂住嘴唇咳嗽两声,想尽可能自然地询问情况却不想被惠特曼发现端倪,要知道这件事越少人知道他的地位就越不会被影响。 “那只生物怎么样了?”安斯亚恩不经意地指了指营养舱,仿佛那只是一只与他毫无关系的生物。 事实上,在他下令让整个医疗组为她治疗的时候,就暴露了这只生物并不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生物的事实。 惠特曼腹诽,但一方面为了自己的提案能够顺利得到大殿下的认可,他还是像个十分称职的医生一样向他汇报情况:“殿下,那只生物恢复良好。身上大部分的伤都已经愈合了。只剩下头颅内还剩余着一些能量波动,但不久之后,这些能量波动应该也会消失。” “能量波动?”安斯亚恩捕捉到几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字眼,不由得问出声。他立刻从这上面联想到困扰了他不少日子的莫名的心悸。 “是的。据我猜测,应该是这种生物大脑内自带的一种物质。在她遇到危险时,那种物质本能地选择自爆来保护他们的尸体不被外界生物吞食。这其实是一种十分极端的生物自保方式......” 我去他么的自保方式,安斯亚恩在心中默默爆了一句粗口。这摆明了是他的护身宝石无法存于精神力等于e的低级智慧生物体内引起的排异反应。但惠特曼教授不了解情况,他只是根据他掌握的生物知识得出了这个结论。 安斯亚恩心中庆幸,还好他没发现。这说明他还有机会寻找方法把护身宝石取出来。 “但由于那不寻常的能量波,与‘元’物质和黑金反应时发出的能量波极其相像。我不禁作出一个设想,假如取出这个雌性的血液与黑金进行反应.......” “这不行。” 安斯亚恩想也不想便打断了这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的科学奇想。开什么玩笑!要是允许这个狂热科学爱好者用那个雌性的血液做实验,她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他还指望之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自己的护身宝石,如果故意伤害她触发了宝石的屏障。他还不得立刻就被愤怒的父亲召回王宫? 到时候什么财政部大臣,什么继承人就全成了一腔幻想。他只能乖乖地跑去边境风吹日晒等死! “但臣已经提取过这个雌性的血液样本。”惠特曼讷讷道:“而且将她的血液与黑金进行混合,发现黑金的利用率比之前使用‘元’物质时要提升两倍不止!这是科学界的一大发现,如果能大力推行使用这种生物的血液替换‘元’物质,阿文亚星一定能成为宇宙中最强大的星球!” 惠特曼比出两个手指,言语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激动。不,比发现新大陆还要激动,安斯亚恩毫不怀疑他再激动下去会把这两个手指伸到自己的鼻子面前。 但不行就是不行,安斯亚恩一时间被惠特曼的激动感染,差点他也要以为自己要成为历史上的一大功臣。但心脏处时不时传出的心悸却让他冷静下来,他的护身宝石还在那个生死不明的雌性身上。要是被皇族众人知道这件事,他轻则成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从此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重则可能会死在情势混乱的边境。 安斯亚恩权衡利弊,还是否决了惠特曼口中很有可能会让他名垂青史的提案。他知道,即使没有这个发现,阿文亚星还是宇宙的霸主。但为了这个提案,让他丢了性命,安斯亚恩不可能接受这个代价。 他碾了碾手指,几乎现在就想把这个满脑子都是功成名就的科学怪人给就地解决了。但一考虑到这艘船上到处都是他的学生,况且那个雌性还需要他的治疗。安斯亚恩还是妥协地放弃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惠特曼难以置信大殿下会否决他的提案。他瞪大双眼,整个人充满了怀才不遇的郁闷。就连安斯亚恩嘱咐他好好治疗那个雌性时,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安斯亚恩对此十分不满,但惠特曼在阿文亚的声望不低,他也不可能故意下他的面子。只好不满地离去。 等他的身影离开治疗室之后,惠特曼无精打采地看了一眼依旧缩在营养舱角落的白露。上好的实验材料就在眼前,他却无法大剂量使用,甚至现在还被大皇子驳回了提案。 惠特曼气愤地跺脚,双手背在身后也愤愤然离去。只留下一群刚回来,不明情况的学生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正文 第十章 “惠特曼老师,那个雌性醒了。经过检测,她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研究员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惠特曼的办公室,一照面他便高兴地向他的老师报告情况。 但往常最喜欢听到这些的惠特曼,此刻却不悦地从小山般的里抬起头来。他皱眉,锋利的眼神透过镜片直直射在那个学生脸上。 “醒了就把她丢回到她那群同类里,来我这里汇报什么!”惠特曼冷声,几个字眼从他那两片锋利如纸的嘴唇里吐出来。 自从安斯亚恩驳回他的提案后,惠特曼便一直像现在这样,除了吃饭和基本的生理需求之外,整个人仿佛自闭一样窝在办公室的书堆里。就连最喜欢看的那只人类也再也不去看了。幸好现在治疗已经在最后期,他们只要延续之前的治疗方案往营养胶里加药品便可以了。这才顺利地完成了大殿下交代下的任务。 但......胖胖的学生犹豫开口:“这样好吗?毕竟是大殿下交代要救的生物,我们还是应该把它送回大殿下那里吧。” “送什么送!”惠特曼朝那个学生吹胡子瞪眼:“你指望大皇子再一次被那只生物打伤然后再给我们找事做?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做研究,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没有?没有就赶紧去做!” “是!!!!!!”学生忙不迭放下手里的文件,整个人像个皮球一样飞快地跑出了惠特曼的小办公室。作为最被惠特曼器重的得意弟子,他这是头一次被老师如此责骂。他真是太失职了! *** 白露回到了最初的那艘船上,这里是地球人的聚居地。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外星医生,实在是难以置信他们竟然会把她放回来。 外星医生带着过滤面罩,朝她缓缓点头,轻轻地推了推她的后背,示意她回到自己的族群中。白露感激地朝他微笑,她知道他的意思了。原来外星人也不全是坏的。 这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白露喜悦地抿唇,上船后一直绷紧的面孔这一次不禁地绽放出笑容。 她大跨步地跑下阶梯,发出的声响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不少人从自己狭窄的隔间里走出来。他们看见归来的白露,脸上不由得带上了意外的表情。 白露跑到自己原先住的隔间前,隔壁走出一个年纪不小的妇人,正是她被抓走时第一个出来为她说话的邻居阿姨。白露走到她面前,想对她当时出言维护自己的行为道谢。 可那妇人听了她的道谢,只是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意外,却没有一分喜色。白露以为她只是意外自己竟然能从外星人手里回来,可那妇人却向她疾走两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大喊:“我抓住她了!她一定是外星人伪装后派回来的间谍,那个小姑娘一定是被他们害死了!” “不是.....阿姨,我是白露。不是外星人.....”白露半蹲,双手抓住那个妇人的手,想把她拽着自己头发的手掰开。但那妇人手劲很大,哪里是她一个身体瘦弱的女人能挣脱的。 原本看着白露的众人也慢慢聚拢过来。他们沉默不语,围着妇人和白露,渐渐只给她们留下了一个直径两米不到的空地。 “你们帮我一下,拉开这个阿姨。”白露向周围的人们求救,可他们只是看着她们,却没有任何动作,像极了一群丧尸。 这里没有人能够救自己。白露认清了情况,现在的她除了自救别无他法。她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发根,一头向那个抓住自己的阿姨撞了过去。 对不起。白露心里隐隐有些愧疚,但她不想被人死死抓着头发污蔑自己是外星人的间谍,更不想被自己的同胞们当做异类一样围观。妇人猝不及防地被她一撞,向后跌倒在地,一直紧紧抓着她头发的手也松开了。 她身后的男人扶住她,随后他看着白露,眼里的仇恨更加浓重。 仇恨?白露站起,环顾周围。没错,在他们看着她的眼里,燃烧着的竟然是仇恨的烈火!他们在恨谁?恨杀死他们那个与世无争的同胞的外星人吗? 白露能理解他们心中的恨意,可她并没有死啊! “打死这个外星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开始暴动。周围不知几千几万的人带着他们的恨意扑向白露,女人用她们锋利的指甲划伤白露的躯体,男人则用拳头和脚狠狠地打她。白露蜷缩在地面,绝望地尖叫。 但是没用,她的那些同胞们死死抓着她。逃不脱的白露,快要死了。 一道浅蓝色的能量波以她为中心震荡开来,原本围着白露的人类纷纷被这道突如其来的能量波震倒在地,发出受伤的呻.吟声。白露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朝来时的路上跑去。白露不能再呆在这里了,那些同胞们不会放过她的。 安斯亚恩带着艾伦来到人类聚居的飞船上。他还是对惠特曼设想的计划感到心动。那没准不是护身宝石的排异反应,既然白露的血液能和黑金发生反应,那作为他同胞的血液或许也可以。 但等他们还未能进入飞船内部,作为精神能力者安斯亚恩便感觉到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这阵波动他再熟悉不过。那只低等雌性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触发了护身宝石的屏障? 安斯亚恩加快脚步,急冲冲地跑进了飞船内部。看着行动忽然异样的安斯亚恩,艾伦不明所以,但他很快做出反应,招呼身后的近卫队跟上。 一进入人类的聚居地,安斯亚恩吃惊地停下脚步。原本井然有序的飞船内此时混乱不堪,一群人类聚在一起似乎是发生了斗殴事件?安斯亚恩凝神朝那个最为混乱的点看去。 不,那不是斗殴!在那个混乱的中心,一只瘦小的雌性人类真被别的人类合起伙来殴打。如果不是那块宝石时不时发出能量波,震倒她附近的人类,这只雌性根本无法移动! 战五渣的安斯亚恩疾步走下阶梯,朝混乱的中心冲过去。现在他只想赶在所有人之前制止宝石的反应,他不允许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护身宝石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的事实! 艾伦跟在他身后冲击舱内。在看见弱不禁风的大殿下竟然往暴动的中心移动,艾伦的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正文 第十一章 小祖宗,你就给我省省心吧! 艾伦一面叹气,一面喝令近卫全部上去救人。他自然不可能落下,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面。 在能量波又一次把周围的人类震倒之后,白露四肢并用地从地上爬起,看见一个绝不可能在这里的人出现在眼前。 “......”白露无意义地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她要向他求救吗?可她不久前要和他同归于尽还失败了,他一定不会救自己,甚至还有可能杀了自己! 白露认命摇头,埋头向另一个方向逃命。安斯亚恩眼疾手快,一把捞过正要逃走的她,将整只手掌覆盖在她的额头上。一长串晦涩的咒语自他的嘴里吐出,觉醒的宝石又再次沉睡。 艾伦带着近卫队及时赶到,二十四个人高马大的近卫铁桶般围在安斯亚恩和白露身边,使得暴乱的人类再也无法再进一步。 “果然他们是一伙的!”又是那个男人,白露惊恐望向他,刚刚正是他煽动了所有人的情绪,他们才会拼了命地想要打死她。艾伦掏出激光枪,正要向那个煽动群众情绪的男人就地格杀。安斯亚恩抬手制止了他。 他看向所有人,精神力仿佛有生命般钻入他们的大脑:“我向大家声明,我们阿文亚星人秉着友好互助的理念邀请人类前往我们的星球。我希望这次行动能顺利结束,并且我相信,所有人都希望这次行动能顺利结束。但如果有人对我们存有恶意,甚至煽动他人情绪发动暴乱,我绝对无法宽恕这种行为!” 安斯亚恩冷声说完,在场的人类都被来自心底深处的警告震慑得浑身颤抖。而在一个角落里,那个曾经煽动民众情绪的男人,抖得最为厉害。 “所有试图扰乱秩序的,就像他一样。”安斯亚恩面无表情,所有人类都被强制地望向某个方向。 如银练般的精神力蟒蛇似的缠上了他,男人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船舱。白露垂头躲在安斯亚恩怀里,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安斯亚恩大发慈悲地帮她暂时屏蔽了听觉。 等男人的惨叫声消失后,所有人都恢复了自己的行动力。但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弱不禁风的外星人面前移动、出声。 他们都是良民,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此刻他们才真的明白了,现在的他们远离家乡,无所依靠。只有管好自己的嘴和手脚,他们才能活着回家。 “至于你,”安斯亚恩制服了暴乱的人群,忽然回想起身边还有个被人群抛弃的小家伙。看着白露光洁的额头,他愉快地决定:“看来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了。” 白露就这样在安斯亚恩的主舰上住了下来,以大皇子首席侍女的身份。 但是这个侍女不怎么称职,艾伦有时会替她担忧,毕竟他们现在相当于共事的同僚了。在白露又一次心不在焉地摔了大皇子的用品时,艾伦叹了口气,把她赶出了指挥室。然后她在外面站了一小段时间,人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虽然安斯亚恩一直表示并不在意白露的失职,但作为之前一直照顾安斯亚恩起居的艾伦,还是觉得有必要好好教导白露该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大侍女。 但他竟然找不到白露,这个狡猾的人类,每次犯错后都会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偷懒!除了作为精神能力者的安斯亚恩,没有人能够找得到她。艾伦觉得这个人类不应该做安斯亚恩的侍女,这实在是太屈才了。她应该去应聘皇室的影卫。没准影卫长发现她这超乎寻常的隐蔽天分会破例录取她也说不定! 看到艾伦气急败坏的模样,安斯亚恩失笑。他挥手将他赶出指挥室,好让自己好好独自待会儿。艾伦离开指挥室,立刻召集了一批近卫准备发动一场地毯式搜寻。等这次抓到白露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一个称职的侍女不应该在大殿下需要她的时候找个地方藏起来偷懒! 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竟然让近卫们不由得想到了皇宫里的不苟言笑的侍女长。他们纷纷打了个冷噤。在艾伦最后一次冲他们咆哮之后,近卫们忙不迭地开始了不知道第几次的地毯式搜寻。开玩笑,侍卫长就算抓到大侍女也拿她没办法,但对付偷懒的他们的法子可是个顶个地厉害。 “出来吧。”安斯亚恩放下手里的刀叉,拿起一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转身向后喊道。 躲在角落里的白露像个幽灵一样无声地从窗帘后走出来。她沉默地收拾餐具。 自从那天从人类堆里把她救回来之后,这个人类就像丢了魂一样。安斯亚恩曾疑惑地用精神力探查了她的大脑,发现那里并没有损伤。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他看着新带回来的侍女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救了你的命。” 白露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后她的双手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收拾餐具。 “你现在不用再回到那个地方了,你为什么不开心?”安斯亚恩将餐巾丢到桌上,继续追问沉默的白露。 白露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垂的脑袋下看不清表情。安斯亚恩双手交叉握着,等待着她的回答。现在他不需要用精神力探查也能知道白露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她的脑袋里有他的护身宝石。他能通过宝石感受到她的情绪,只是这不如他直接用精神力探查来的清晰。 所以他知道白露心里很难受,但他不知道她到底为何难受。他只知道,如果这个人类再不停止这种行为,总有一天他会被宝石感受到的情绪逼疯的。 “你不懂。”但最终白露只是摇了摇头,吐出这三个字。她加快速度将桌上的餐具摞在一处,准备逃离这个陌生的地方。 但体能e级的白露又一次不小心地将所有的餐具摔在地上。她急忙蹲下,手足无措地收拾地上的一盘混乱。但那些酱汁已经染到华丽的地毯上,她根本擦不干净,地毯只能整块更换掉。 安斯亚恩叹了口气:“你这样不行。”他移动手指,没有固定形态的精神力过来帮她整理餐具。 白露跪在地上,没有动作。最后她慢慢抬起双手,覆盖在自己脸上。她没有哭。 “对不起,我真没用。”白露说道,情绪低落。 正文 第十二章 安斯亚恩不置可否地点头。她的确没用,但他救她回来也不是觉得她有用。安斯亚恩看着她,思考该如何将自己的宝石从她身体里拿出来。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取宝石,这宝石一时半会也压根取不出来。安斯亚恩有些头痛,她能不能不要再难过了?他快要被逼疯了。 “你为什么难过?”安斯亚恩问道,刚出口他觉得自己这么问似乎有些不大好,于是他缓和了口气继续问:“呃,我是说,该怎么做你才能不难过?” 白露将埋在手掌上的脸抬起,双眼望向安斯亚恩。安斯亚恩伸过手抚摸她的发心,这是他安慰薇尔莉特常用的方法。每次他这么做,他那个爱哭的妹妹就会止住眼泪,这招屡试不爽。 但在白露这里,安斯亚恩遭遇了滑铁卢。白露望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慢慢涌出透明的液体。她无声地哭泣,滚烫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在猩红色的地毯上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安斯亚恩缩回手,他忽然有些挫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白露复又将脸埋回手掌里,她抽抽搭搭地哭泣。这下不止眼泪了,还有鼻涕。 安斯亚恩嫌弃地皱眉,拿出手帕丢给这个难缠的人类。白露拿起手帕,将它捂在鼻子前狠狠地醒了醒鼻涕。 这条手帕我绝对不会再要了。安斯亚恩看着上面的属于他的纹路,心道。 哭了一会儿,在发泄了这段时间压抑的情绪后,白露慢慢止住哭泣。 安斯亚恩又一次抚摸她的发心,像哄薇尔莉特一样哄她:“那以后别再难过了好吗?” 白露缓慢摇头,她低声说,言语间有些抱歉:“对不起,我做不到。”她轻声说话,安斯亚恩聚精会神地听着来自地球的语言:“我是一个人类,我们是群居性动物。而现在,我的同胞们不要我了。对不起,我实在是控制不了我的心情。” 哦,天呐!安斯亚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其实他能够做到消除船上人类的记忆将她放回到她的族群里去。她依旧能够像之前一样,快乐地与她的同类们生活,但他不能这么做。他的宝石在她的身体里,他必须时刻将她放在身边以确保宝石的安全。 这关乎他能否竞争皇位,这比一个e级智慧生物的想法重要多了。但他同时也忍受不了宝石传递过来的负面情绪,安斯亚恩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或许,你可以试着把我们当做你的同类。”安斯亚恩建议,虽然他对自己这个说法也全然没有自信。开什么玩笑,他们不仅外观不同,体能等级不同,甚至智慧等级也天差地别。 “这是不可能的。”白露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安斯亚恩的提议。果然,安斯亚恩默默在心里朝自己翻了一个白眼。 我是被这只愚蠢生物的情绪感染了,他心想,否则这种愚蠢的提议怎么会从自己这张智慧的嘴里冒出来。 “但是,船长还是谢谢你。”白露站起,诚恳地向这个外星人道谢。在现在这种时候,她的同胞对她还比不上这位曾被她殴打过的外星人。白露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谁对她好,她就会千倍百倍地将那种好还回去。 于是她向他道:“虽然我不可能将你们当做我的同类。但是船长,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很棒的服务员,绝对不会再摔一只盘子!” 哦,安斯亚恩听着她的意思,发现这个人类似乎是误解了什么。于是他好心地纠正她。 “叫我殿下。还有你不是服务员,而是我的大侍女。另外,以后端盘子这种事你可以让艾伦来做,他一定会很乐意。” ...... 白露双手局促地放在围裙上,问道:“那我能做什么?”作为一个新手侍女,她除了端盘子什么都不会啊! 安斯亚恩看着她,陷入了思考。其实他带她来这里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让她做自己的侍女,而是为了宝石,但什么都不需要她做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于是他摸了摸下巴,给白露安排了一个清闲工作:“等下去找艾伦,你以后在休息室扫地。” 白露抱着一摞盘子缓慢地移动到指挥室门口后,遇到了风风火火回来的艾伦。她将那叠盘子塞进他的怀里,艾伦不明所以地接过。还未来得及教训这个偷懒的人类,她便伸手将腕间的手环递到他面前。 艾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打开她的光脑,一条安斯亚恩的命令出现在光屏上。 “你跟我来。”白露看着艾伦的表情几番变化,最后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她乖巧地跟着艾伦,来到安斯亚恩的休息室。 比起华丽的指挥室,这里显得朴素很多。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没有指挥室那种庄严的感觉,这里的主色调为浅蓝色,甚至不大的房间里飘着不少淡色的纱幔。白露第一次进入安斯亚恩的私人领域,感觉这里竟然意外地有些梦幻。 她以为外星人的房间应该更加科技风一些才是。 艾伦将白露放进安斯亚恩的休息室后,便四处寻找,最后从房间的角落里找出一个球型机器人。 “看着。”艾伦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弱智。他关闭机器人后,将它放在地上,按下机器人背部的一个绿色按钮。 “你的工作就是这个。”艾伦指了指那个按钮,说道:“打开这个按钮,然后看着它工作。” 白露看着机器人根据环境自由变换体型,所有的打扫任务都不需要她动手,脸上微微有些呆滞。这个工作,竟然出乎意料地有些简单呢。 艾伦离开后,白露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地方能帮得上手的。这个扫地机器人比起地球上的机器上先进得多,不仅能扫地,擦玻璃、整理衣橱、床榻等都不在话下。甚至它还能清扫天花板等白露够不到的地方。 白露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那个外星人是嫌弃她太笨手笨脚,随便给她派了个任务吧。 不过这样也好,白露乐得清闲。她自顾自地在房间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一副准备在这里坐到下班为止的模样。 正文 第十三章 事实证明,安斯亚恩并不是将白露当做一个吉祥物一样养着。她才坐了没一会儿,艾伦就抱着一摞书进来,一把将它们放在白露面前。 “殿下说了,假如大侍女不懂阿文亚语不仅生活上不方便,也很丢他的脸面。”他指了指白露面前的书,白露不解地看着他。艾伦继续说:“这些都是教材,用光脑扫描它们背面的条码就可以联上内网跟着语言老师学习。” 白露跟着艾伦的指导,打开光脑扫描了其中一本教材。一个长相与艾伦相似的外星人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好,我是语言教学部的00942号教师,负责b级以下智慧生物的初级阿文亚语课程教学。” “你好,00942号。这里是隶属于外派舰队的‘冰霜’号,我是大皇子安斯亚恩殿下麾下的近卫长艾伦。大皇子希望你能在一个月让这只e级智慧生物的阿文亚语水平提高到可以进行基本交流的程度。” “好的,没问题。请近卫长大人代我向大皇子殿下致礼。” 艾伦点头。随后他转身拍拍白露的肩膀,像一个长辈一样鼓励她:“加油!你一定会成为e级智慧生物里学得最快的那个,别给大殿下丢脸!” 白露怔怔应下,虽然她知道在这种她应该表现出被激励的样子,但她完全没有被激励的感觉啊!这都是什么鬼,为什么她的学习能力会和安斯亚恩的脸面挂钩? 艾伦看着她这副呆愣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叹气。果然这个人类是个傻的,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雌性绝对是人类堆里最不机灵的那种。但那有什么办法,大殿下就是对这个傻的青眼有加。艾伦面上惆怅,心里更加惆怅。 看着不明所以的白露,他再一次重重拍了拍白露的肩膀,最后像个为后辈的学习操心的长辈一样满脸沧桑地离开了。 留下白露和00942号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隔着内网网络大眼瞪小眼。 “好了,这位小姐。时间紧迫,我想我们得开始您的课程了。大殿下留下的学习任务可是有些重呢,希望你能够努力跟上我的进度。”00942号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微笑说道。 任何语言学习过程都是艰难又枯燥的,晦涩的阿文亚语更是如此。更何况,在阿文亚语与中文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文献可以供她参考。一般的语言学习,都是后人依靠前人经过成千上百次的交流后获得的语法和单词进行学习。像在地球上学习其他的语言,总是先背单词,记住对应的意思。再根据语法,慢慢完善,最终才能学会一门语言。 但中文与阿文亚语之间,不仅没有相似的地方,也没有可以参考的单词之类的东西。00942号的教学方式粗暴又简单,他直接通过内网网络为媒介,将自己的精神力传播过来,把关于阿文亚语的东西强行灌进白露脑子里。 这种方式在阿文亚星很受欢迎,因为它的成效极快。但阿文亚人最低的智慧等级也在b左右,自然可以承受精神力的强行灌输。但对于e级的白露来说,这已经超过了她大脑的最大负荷。所以在安斯亚恩回到休息室里时,发现他那个没用的大侍女此刻正趴在一堆语言教材里睡得正熟。 而屏幕里的00942号见到安斯亚恩本人,则一改之前面对白露时的表情,激动地向他行了一个礼。s级的大殿下简直是他们所有精神能力者的偶像。 因为精神力等级的提升极为困难,一个阿文亚星人出生时的精神力等级是多少,那基本这辈子他的精神力等级也就是多少。而等级低于a+以下的精神能力者,是没有战斗力的,只能选择教学之类的文职工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安斯亚恩也会保持他出生时的a级,也许他会成为一个出生于皇室的教师。但安斯亚恩从十岁起就开始了精神力训练,甚至为了提升精神力而放弃了他的体能。所以,虽然现在安斯亚恩的精神力等级提升到了s级,体能却降低到了e级。 但是这完全没有关系!安斯亚恩是一个能参与大规模战争的精神能力者,他的精神力甚至不需要媒介就能直接攻击半径两千米范围内的敌方士兵。正是因为他,精神能力者在阿文亚星的地位获得了大幅度提高。他是他们心中的偶像! 面对激动的粉丝,安斯亚恩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冷着脸点头,切断了白露与00942号的通讯。但00942号还沉浸在见到偶像的激动中,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淡。或者说,这样冷淡的安斯亚恩才是他心中正常的大皇子殿下。 只是,在安斯亚恩切断通讯时,00942号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好像忘记给那只生物布置作业了…… 安斯亚恩看了眼熟睡的白露,忽然发现这种类人生物竟然还挺好看的。和醒着的时候不一样,白露熟睡的时候不再皱眉。她的脸颊因熟睡而微微发红,面孔上还有细小的绒毛,看起来就像贝迪星的特产短毛桃一样。 好像手感挺不错的。 白露睡得很熟,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贝壳色的牙齿。安斯亚恩双手背在身后,弯腰又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她的牙齿和阿文亚星人一样是细小的平齿。他还以为她会像布鲁特星人长着锋利的犬齿,毕竟这是一见面就敢冲过来打了他一顿的生物。他总以为这是某种像布鲁特星人一样的肉食性动物,没想到看起来倒和他们一样是杂食性的。 至于草食性,安斯亚恩早早就把这个选项划去了。他可看得明明白白,这只生物端着他的食物来时,眼神不住地往星沙海的飞翅鱼肉上瞟。 不过,那种不加掩饰的眼神也还是挺可爱的。 安斯亚恩并没有觉得白露觊觎自己食物是对他的一种冒犯,相反他还想过要是白露表现得好的话,或许他可以考虑奖励她一盘星沙海的鱼。 如果被艾伦知道他的打算,肯定会再次感慨皇室作风果然还是铺张浪费,而在安斯亚恩这里,则是浪费得更加没边。 要知道,星沙海属于宇宙环境保护联盟划定的a级保护区,里面的生物全部为b级以上的保护生物。在安斯亚恩心里,这不过是区区一条星沙海的鱼。但阿文亚星为了进口这一条鱼,每年至少需要多给宇宙环境保护联盟两吨黑金原矿,来当做维护星沙海生态平衡的费用。 败家子安斯亚恩向来不屑计较这些。他看着熟睡的白露,额头上的触角摆动出愉悦的弧度,眼看就是有了恶作剧的心思。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在白露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发现白露没有反应,便大胆地捏起一大块她脸上的软肉,还往上提了提。 手感果然不错,比贝迪星的短毛桃好摸多了。安斯亚恩又往上提了提,白露的脸有些变形了。可能是察觉到脸上有痛感,她突然直起身,像一只被惊醒的小兽一样闭着眼向四周探查。安斯亚恩小心地退了一步,摆出往日那副高岭之花的姿态,等着这个不称职的大侍女发现她的主人已经在她面前了很久了,好让她请罪。 结果白露什么都没发现,又趴了回去,顺便还换了一个姿势,将脸严严实实地埋入自己的手臂围成的空间里,睡了个爽。 正文 第十四章 ??? 安斯亚恩脸上顿时出现一道黑线。 白露像你这样不称职的侍女在阿文亚皇宫里是要被杀头的你懂吗? 安斯亚恩用力跺脚,想发出响动提醒这位不称职的大侍女。结果白露把脑袋埋得更深了。无奈之下,安斯亚恩妥协地推了推她。 这下白露是真的醒过来了,虽然还有些迷糊,但她好歹把那对闭紧的双眼给睁了一半开。她呆滞地看着安斯亚恩,迟迟没有反应。安斯亚恩几乎要以为她又要睡过去了,白露慢慢站起来向他行了一个十分生涩的礼。 “白露参见大殿下。”白露磕磕绊绊地用阿文亚语说了这句话,发音十分地不标准。安斯亚恩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这小家伙是在向他行礼。 只是这礼节行得,要是被侍女长见到了,可能会立刻找个由头将她遣出皇宫。 安斯亚恩在心中摇头。 “你今天就学了这些?”他现在对教学部的老师十分不满意,艾伦教起来或许都比他要好。 “嗯,还有这个。”白露点头,又行了一个十分生涩的礼:“白露恭送大殿下。” “我刚回来,并不打算走。” “哦,我知道。我只是示范给殿下看一下。”白露用中文说道,立马比用阿文亚语流畅几倍不止。 安斯亚恩顿时无奈,幸好自己是个精神能力者,否则他实在无法跟一个来自异星的有交流障碍的侍女相处。 但是没办法,谁让白露是e级智慧生物。安斯亚恩宽容地挤出一抹微笑,鼓励她:“很好,明天继续加油。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掌握阿文亚语。” 但是......白露丝毫没有被激励的样子,甚至更加垂头丧气。也许是有些信任安斯亚恩了,她深叹气,小声地向他抱怨:“殿下,我能不能不学这个了?那个老师的教法我学起来好累,他直接让我闭眼,但是我一闭上眼就想睡觉。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安斯亚恩一听就知道00942号采用的是用精神力直接传承知识的教学方法。这种方法在高等级智慧的星球之间很受欢迎,因为它的传承率奇高,且耗时短。但白露是e级,她的大脑根本承受不住a级精神能力者的精神力,更别提传承。 也难怪她学了一天什么都没学会。安斯亚恩叹气,自从认识了这只小家伙,他好像一天到晚都在叹气。他拿起桌上的教材翻了翻,发现这种古老的学习方式或许更加适合她。但现在的教师一般不会采用这种效率低下的教学方案。 白露也知道自己学得不好,但她实在是夸不下海口多久多久就能将这门晦涩的语言学会的话。现在的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好像自己又变成了那个犯错的孩子,除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就不知道该再做些什么了。 安斯亚恩放下教材,宽容地安慰了这个不够聪明的孩子。自从检测出人类的生命只有阿文亚星人的八分之一,他就实在无法不把她当做一个孩子来看。按照比例来算,安斯亚恩今年刚满三岁的妹妹薇尔莉特正好与白露同年。 “算了。“安斯亚恩妥协说道:”我让艾伦给你退课。但是语言你必须得学。每晚休息前我会有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到时你过来。还是按照这本书上的学。” 他伸手指了指那本初级语言教程,白露点头。 啊,其实她好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白露垂头丧气地打量桌上小山般的,忽然有种回到中学重新读书的感觉。 “我可没有语言教学部的老师那么好糊弄。”安斯亚恩看了看桌面,认真说道。那里被白露弄成了一个小型堡垒,趴着睡觉刚好。可见这个人类还在地球时也没少干过这种事。 白露讪笑,假装自己是在整理,其实她是想赶紧将那个堡垒给拆了。 突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管了。 “白露恭送大殿下。”白露再次行了那个生涩无比的礼节,然后在安斯亚恩要说什么之前,一把抱起,快步地退了出去。 安斯亚恩站在原地,开始反思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过于迁就这个狡猾的人类,又或许,他还是应该让艾伦教她一些最基本的礼仪。 *** 距离白露等人离开地球的那天,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地球上的人们渐渐回归到原来按部就班的生活,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除了突然失去所有青壮劳力的东部地区,其他的地区已经回归到之前的生活节奏。 原本富庶的东部地区,此时显得格外萧条。现在是早上八点半,街道上零星开着一些店铺,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正埋头走路。这里失去了太多的青壮劳力,公共交通系统已经接近瘫痪。地铁从两个月前开始就没再开通过,轨道工作人员可以从别的省份调过来,但这里本该乘坐地铁的青壮劳力们却已经飞到地球几百光年外的地方了。 虽然组织上对这次援建人员的家属们有众多补贴,但这完全拯救不了东部地区濒临瘫痪的经济。这里冷清得像个鬼城。 而在这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一队着装奇特的人正艰难地爬上进水口的河堤,进入了这座人烟稀少的城市。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带着与他差不多强壮的随从们抢先上来探了探路,发现这附近确实没有人之后,他们返回去将还在飞船里的怀特博士和其他的研究员们接上地面。 “阿文亚星人在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返回来了。”莱德压低声音,与怀特博士说。怀特博士面色苍白,在水里泡了两个多月,别说是他们这些文弱的研究员们,就算是强壮如牛的莱德等人,也还是受不住。 甫一上岸,便有研究员扶着身边的战士在地面上吐得天昏地暗。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再加上超负荷的空间阶跃留下的后遗症,他们短时间内还是无法适应地球的重力环境。 莱德的面色不比怀特博士的好多少,但是他们没有时间优哉游哉地适应地球的重力,他们身上还有任务。现在他们活着的时间,都是牺牲了克莱尔大将和几千士兵的生命换来的。 莱德没有时间沉浸在伤痛里,怀特博士也没有。现在阿文亚星人已经离开,但是他们还可能会回来。他们必须赶在阿文亚星人回来之前,找出从地球的海水中提取黑金的方法。 正文 第十五章 莱德一行人伪装成地球人,混入了这个冷清的城市。 好在这里剩下的人不多,而且大部分老弱妇孺已经搬出这座城市去投奔在其他城市的亲人了。所以莱德他们查探了两天后,顺利找到一座废弃的厂房,正好这里位于郊区,人烟罕至。他们可以在这里进行提取黑金的实验,而不被那些地球人发现。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地球通用的货币来正当租用房子。是的,在地球的两个月里,莱德多次上岸查探,发现这里的生物已经具有了中级智慧。他们使用古老的货币进行各种交易,甚至能通过使用一种叫做“手机”的设备进行数据交换,直接用非实物的货币进行交易。 莱德经过多次查探得出,这种名叫“手机”的设备,应该是某种类似于光脑的智能设备。已经能制造并使用简单的智能设备,可见这里的科学水平,已经超过宇宙中大部分星球,达到中级智慧的阶段了。 实在是可惜,莱德想,如果他们一直没能发现这个星球,也许再过几百年,这里便会成为一个拥有高等智慧文明的星球。只是现在这里被阿文亚星人发现了,再加上这里本身就是一个高纯度、高容量的黑金矿。这个消息如果被传出去,很快,这个蓝色的星球就会引来一群拥有高等智慧文明的星球争抢。 与其等别人来抢,还不如克莱克利特星提前一步将这里的黑金矿提取出来。莱德看了眼这里湛蓝色的天空,深吸一口气。 这里的黑金浓度高到连天空都是蓝色的。而克莱克利特的天空却是橙色。这是因为在克莱克利特星的空气中,气化的黑金含量低于百分之六导致的。事实上,如果黑金浓度再次降低,他们的天空就会变成警戒的红色,那克莱克利特星就不再适宜任何生物生存了。 可是,他们的力量还是还是不够强大。莱德握拳,面对其他更加强大的高等智慧文明,他们只能屈居于那个贫瘠的星球。 而他们必需的黑金资源除了向星河资源援助协会申请援助外,只能向别的星球购买,或者四处寻找新的黑金矿。但不论哪个星球,黑金都是限制出口的稀有资源,久而久之克莱克利特星买不到足够的黑金资源,就只能与其他高等文明星球一样去掠夺低等文明星球。 而这一次危机则是他们与阿文亚星同时看上了一个无主的行星——索兰星,而爆发了冲突。阿文亚星的皇后与星河资源援助协会的会长有亲缘关系,会长下令切断了原本准备供给给他们的两亿吨黑金原矿,转而供给给了另一个与阿文亚星交好的星球。 克莱克利特星这才无法,只好派人出来寻找新的黑金矿。但阿文亚星人却仍然不肯放过他们,竟然派出舰队来追杀他们的队伍。 想起父亲的死,莱德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但他没时间沉浸于悲痛中,他必须时刻警戒,确保怀特博士的安全。如果唯一掌握提取黑金技术的怀特博士出了意外,那克莱克利特星就有可能因为缺乏黑金资源而走向灭亡。 ————我是日常的分割线———— 此时,白露正面对着安斯亚恩,表情纠结。 “跟我读,啊——”安斯亚恩指着阿文亚语教程上的音标,教白露。 白露坐得端端正正,跟着他念:“额——” “啊——” “额——” 在轮着了几遍之后,安斯亚恩勉强地挤出一抹微笑,夸奖白露:“读得很好,我们继续下一个。” 您是怎么说出这句违心的话的?白露不由得想问。由于地球人和阿文亚人的结构不同,她没法像安斯亚恩一样读得标准,但她也能听得出来自己读得不怎么样。 但就是如此,这个难伺候的大殿下还是耐下心教她学了这么久。 白露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感动。讲真的,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她的老师们也没这么认真地教过她。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她觉得或许自己的幼儿园老师教她的时候和安斯亚恩差不多负责。 但也只是差不多而已,她幼儿园的时候,一个班有三十来个孩子,却只有一个老师。那个老师是不可能特意下功夫来教在班里不怎么出色的白露的。 但现在,安斯亚恩却比教过她的老师们教得更加认真。她不觉得安斯亚恩是学教育出身的。毕竟是殿下不是吗? 心里这么想,白露也这么问出了口。安斯亚恩愣了一下,对她慢慢说道:“其实大部分精神能力者在阿文亚都是从事教育行业的。” 言下之意,他还真是个老师? 白露困惑地挠了挠头,她已经记起安斯亚恩就是那个曾经在她屏幕里出现过的外星人。也就是说,他们一群地球人其实是被一个老师给震慑住了? 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白露回忆起在地球的时光,发现人类小时候也是被老师震慑着长大的。 而且不仅仅是老师,还有家长,甚至长大之后还会有别的人来继续震慑他们。 精神能力者的好处就是可以在他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偷偷窥视他们在想什么。看着白露两眼无神,明显是在发愣的模样。安斯亚恩悄悄伸了一根精神力去查探这只懒惰的人类又在想什么。 在看到她心中所想之时,安斯亚恩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将白露拍得一激灵。 “如果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你今天就只能学会两个音标。”安斯亚恩虎下脸,企图像她脑中的老师一样震慑她。但白露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再加上最近与安斯亚恩近距离接触,她的胆子渐渐被这个外星人养肥了。 于是白露两眼呆呆看着安斯亚恩,不遗余力地转移话题:“殿下你为什么闭着眼睛,明明你的眼睛很好看。“ 从没有一个人敢在安斯亚恩面前提起这句话,相反他们害怕极了安斯亚恩的这对眼睛。好像他一睁眼,就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一样。 所以,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安斯亚恩下意识一愣,随后他说道:“好看?应当是很可怕才是。” 可怕吗?白露想了想,回忆起之前见到的银色的亮光,的确很漂亮。难道是她记错了?白露想不清楚,她烦恼地将手肘杵在桌上,开始托腮。至于阿文亚语,她本来就不愿意学,现在注意力转向别处。她更不想读它了。 安斯亚恩见她烦恼的样子,以为她还是因为学习的问题被难住了。完全没意识到那是因为自己的眼睛,于是他揉揉她的脑袋安慰她。自从他发现这只生物的脑袋特别好揉之后,他就喜欢上了这种减压方式。 “殿下,要不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白露忽然扭过头来,安斯亚恩的手掌还放在她的头顶上,此刻停在原地不知是该作何反应。 “睁眼?” 正文 第十六章 “是啊。”白露煞有介事点头:“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殿下的眼睛哪里不好看,所以殿下睁开眼睛给我看看吧。” 安斯亚恩深刻怀疑这只生物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伤到了脑子。 “你知道让一个精神能力者睁开眼意味着什么吗?”安斯亚恩沉下脸警告:“我是s级的精神能力者,我一睁眼你的小命就没了。” “哦。”白露继续两眼呆呆望着他,安斯亚恩身量高大,即使是坐着,他仍然比她要高许多。她只能看到他弧度柔和的下颌。 败在她坚定的眼神之下,安斯亚恩叹了一口气:“地球人胆子都这么大的话,种群数量是怎么做到能保持这么大数目的?” 白露摇头。地球人胆子没他想得这么大,只是她不怕他而已。反正他们距离这么近,她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胳膊,大不了再打他一顿打昏他好了。 安斯亚恩慢慢睁眼,淡银色的光芒从他的眼下泄露出来。白露托腮,看着他满脸无奈,嘴角不自觉地抿出一抹小小的微笑。 这种在老虎脸上拔胡须的感觉真好。 “行了吧。”安斯亚恩再次拿起那本教程,斜睨了她一眼:“看够了就继续学,别等到我学会地球语之后你还不会读这几个音标。” 白露这次看清了,原来安斯亚恩的虹膜颜色是银灰色的,而在靠近他瞳孔附近的地方,则有一条正在流动的白色精神力流。这才是他的眼睛会发光的真正原因。 “殿下的眼睛真像一个灯泡。”白露头回见到这种奇异的景象,开始口无遮拦:“就是在我们地球上用的能照明的东西。它是钨丝发光,你的眼睛里也有一条会发光的线......” 安斯亚恩一把把书拍在她脑袋上:“不学出去,我累了。” 白露闻言,嘻嘻哈哈地抱起那几本教程,浑身轻松地准备退出休息室。她的目的达成了,没错,白露就是不想学习。 但安斯亚恩又把她拉了回来,在拿了书圈好几处还给她之后。他给了白露一个“别想糊弄我”的眼神:“这是今天的作业,明天上课之前完成。” 哦,可是我真的不想写作业啊! 白露在心中大喊。她抱着一摞沉得要死的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明明这么多也不可能一下子学完,但安斯亚恩还是让她每次都搬上所有的书过去学习。这不是变着法子折磨人吗? 白露看着今天的作业默默头痛,这些按她的水平根本不可能写出来。 明天还是找艾伦帮忙吧。 白露走后,休息室除了沙沙移动的精神力之外别无其他的声音。安斯亚恩靠在榻上,四周都是像蛇一样扭动的精神力。即使是最爱他的母亲,也还是害怕他会在不经意间要了她的性命,所以这次追捕克莱克利特星人,也是她特意去向父亲替他争取了这个机会。 因为这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既可以把安斯亚恩外派出去,让她眼不见为净,又不至于会像战争一样使她这个宝贵的儿子丢了性命。 作为精神能力者的安斯亚恩,精神力比平常人更加敏感几倍,情感上也是。所以他能觉察出至亲对他的害怕和提防,也能感受到白露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对,依赖。 安斯亚恩扶着脑袋,有些头痛。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这只生物竟然不再害怕他反而开始依赖他?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的安斯亚恩,最终还是把原因归结于这个人类的脑回路不正常。 只是......安斯亚恩抬手触摸他的眼睛。 它们真的很好看吗? 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看自己的这对眼睛,因为它们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某一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 “艾伦,这边这边。”白露藏在角落里偷偷朝巡逻经过的艾伦挥了挥手,经过这些天安斯亚恩的教导,她已经能做到和阿文亚星人做简单的交流了。当然这大部分都是那块宝石的功劳。 安斯亚恩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在宝石里融入了一抹自己的精神力,让宝石再次熟悉自己的力量,好为下次取出宝石省些力气。没想到,这抹精神力也在无形中影响了白露,使她学习阿文亚口语的速度大大提高。 当然,学习写字还是这么困难,因为她看不懂阿文亚的文字,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所以在这方面,她只好找嘴硬心软的艾伦侍卫长帮忙。他们是同僚不是吗? 但艾伦一听到她便口音极重的阿文亚语觉得头痛。上次他替她做了殿下布置的作业,还被殿下狠狠责骂了一番。只见这次,白露看着他,双眼发亮,可见又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白露拿出藏在身后的教程,笑道:“嘿嘿嘿,艾伦你再帮我做一次吧。殿下布置的作业严重超纲,我写不出来。” “白露。”艾伦抬手扶额,开始细数帮她忙后自己受的罪:“上次我帮你完成阿文亚语翻译,被殿下发现,罚了一个月薪水;上上次我帮你完成单词抄写,被殿下发现,被罚了加班两天;还有上上上次......” “我错了,我把我的薪水补给你好不好?你就帮我这一次吧。”白露睁大双眼看着他,发出求救的光线。艾伦摇头,试图再同她讲道理:“这不是薪水的问题。而是我总是被殿下这么罚下去,对我在士兵中的威信也不好。” 白露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铩羽而归。回头在上课时,安斯亚恩问她为何没完成作业。她便把艾伦所说的话给说了一遍。 隔天,安斯亚恩招来艾伦:“听说我罚你,令你在士兵中的威信下降了不少?怎么,难道还要我替你震慑士兵不成?” 艾伦被安斯亚恩莫名其妙地训了一顿,一头雾水。他正反思自己哪里做错时,白露抱着两本教程,又来找他帮忙了。 好啊,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艾伦看着眼巴巴看着他的白露,恍然大悟。他看着她手里的,转眼间就想到了一个能不动声色惩罚她的好办法。 于是他笑容满面地朝白露招手,白露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白露啊。”艾伦笑眯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道:“正好我也有件事找你帮忙。我这里有个任务,要去设备维护部门帮助维护员整理文件。但是吧,我手底下的士兵毛手毛脚的,那边又都是脆弱的精神能力者,怕一不小心帮了倒忙就不好了。正好你过来,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作为互相帮忙的交换,你今天的作业啊,就放心交给我吧。” 艾伦说得好听,可放在白露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整理文件?白露听着怪怪的,她一个相当于半文盲一样的外星人怎么去人家帮忙整理文件?她又看不懂阿文亚语,这不是让她去捣乱嘛! 所以白露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掺和这件事。但她手一伸向艾伦怀里的书就被他挡开了:“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写好,保证一个字都不错。你赶紧去吧,人还等着呢!” “我不去,我过去就是捣乱的。要是起冲突,我一个e级的根本打不过你们阿文亚星人。” 白露越想越不对,但艾伦既然能担任安斯亚恩的近卫长,体能肯定不是白露一个战五渣能比的,他单手轻松地给白露翻了一个个,推着她朝来时的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安慰她:“没事的,设备维护部都是一帮讲道理的文化人,不会轻易和你动手的。更何况,他们的体能也比殿下强不了多少,真动起手来还不一定是谁赢呢,哈哈哈哈哈。” 当然这句话他是悄悄对她说的。 正文 第十七章 “哈哈哈哈哈。”白露听着这话干笑。说实话,她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在这艘船上,她最熟悉的两个人:一个艾伦,一个安斯亚恩。至于其他人,她也不清楚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是什么样的,也不想特意去接触他们。毕竟她实在是太弱了,和这帮外星人对上,她铁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但这次艾伦推着她,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位于船舱底部的设备维护部门口。看着这昏暗的门口,白露有种不详的预感。但她来都来了,还能不进去吗? 好像不行。 “我真的不想去。”白露回头看向身后的艾伦,眼神间全是求饶。艾伦还是那副轻松的模样,只对她笑道:“放心,设备维护部都是一群好说话的文职人员,和之前那帮穿白大褂的科学狂热爱好者完全不一样,很好相处的。” 白露眼神一变,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内容。难道说之前那帮热情的医生其实是因为想要研究她这个新发现的生物才这么热情的吗?她不由得打了个冷噤,幸好她已经好了,而且她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进去那个奇怪的地方了。 再磨蹭,这门还是得进。而且它还不是被艾伦推开的,而是被听到动静的阿文亚星人,从里面打开的。 白露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的阿文亚星人,不知该作何反应。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违和了,在光线昏暗的船舱底部,他还戴着一副墨镜,他难道是个盲人吗?而在他身后的房间里,白露踮脚看了看,发现那里面的外星人也都戴着墨镜。 难道他们都是盲人?白露心里满是疑惑,不过这也说得通,否则设备维护部这么多人,却还要其他人帮忙来整理文件。这都是因为他们看不见啊,再加上阿文亚星好像还不设置盲文这种便利的文字。 白露觉得自己想通了,便摆正心态,也好好地和这位盲人部长尼尔见了礼。 作为a+等级的精神能力者,尼尔虽然没有强大到像安斯亚恩一样能将精神力实体化的程度,但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精神力触角伸入e级生物脑中窥探他们的想法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所以他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私底下却把白露心里想的完全看了个干净。然后他发现,这只e级生物能获得安斯亚恩的青睐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在他的身边有太多负面的能量,而这只生物心中干干净净,的确会让见多了负面信息的安斯亚恩感到新鲜。 是的,在安斯亚恩还是个a级的精神能力者时,尼尔曾做过他的精神力引导者。所以相当于白露来说,这其实应当是她的师公一样的存在。 面对白露,尼尔的笑容越发慈祥,毕竟她能算是他名义上的徒孙。 所以艾伦将白露来这里的目的一说,尼尔便轻松地接受了她来这里帮忙的设定。毕竟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要接近飞船核心设备的,如果不是窥探到白露的心里干干净净的,他是不可能会让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生物进入这里的。 艾伦朝白露挥挥手,便快速地消失在她面前。毕竟他是近卫长,也是有很多事要做的,不能无所事事地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更何况......他才不会说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是害怕尼尔部长恶趣味地窥探他的内心才跑走的呢! “进来吧。”尼尔部长站在门口,一手扶在门框上,等白露一进去他就会关门。 这里面是飞船的核心部件和救生装置,越少的无关人士看到越好。 白露提了提裙子,从尼尔部长空出来的空间走了进去。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不习惯,现在她在这飞船上生活得很自在。如果这身制服像艾伦他们的制服一样便于行动就好了,提着碍事的裙摆,白露不由得在心里感慨“皇室就是规矩多”。 跟着尼尔部长,白露进入了这个机密的地方。 “这里的都是精神能力者吗?”白露看着所有如履平地走来走去的盲人,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开口问道。 尼尔点头,顺便说道:“但我们并不是盲人,哈哈哈。”他笑着解释:“只是因为我们都是精神能力者,为了防止彼此不小心被对方探视内心后,发生意外,这才将设备维护部设置在光线昏暗的船舱里。以防万一,我们又带上了墨镜。” “......” “您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白露感觉心里怪怪的,这种被人窥探内心的感觉真不好。而且那人还说出来,即使对方是部长这种领导级别的人物,她还是想说 “您探视了我的想法的事憋在心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说出来啊。” “哈哈哈。”尼尔部长大笑,但没有回到白露的问题。总不能说作为一个精神能力者,这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吧。这个理由实在是太难以令人信服了,但这确实是唯一的原因。 在谈话间,他们已经渐渐走到设备维护部的资料室里。 “由于这里的光线太暗了,再加上戴着墨镜,我们实在是看不清。就只能麻烦你帮忙了。”尼尔部长说完,走了出去,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白露认命地走入资料室,身边是两个盲人,不,是两个视力正常的外星精神能力者。他们低着脑袋,仔细辨认手里文件上的文字。白露也从自己面前拿起一份文件,她能勉强看清上面的文字,这比其他戴着墨镜的精神能力者要好一些。 但问题是,她不识字啊!上面的文字,她只能依稀辨认几个,但连起来她就完全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 要是平时好好读书就好了。白露感慨着“书到用时方恨少”,拿着手里的文件毫无办法。其他的精神能力者已经完全了很大一部分,但白露面前还是一叠完全没有分类过的文件。 “我好废啊。”白露小声抱怨,原本埋头工作的精神能力者们停下手里的工作,看了一眼这个e级生物,又继续他们枯燥的工作。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事实上,在阿文亚星,精神能力者们也只能抱怨自己“我好废啊”。 因为所有阿文亚星人从出生便会带有五种属性,冰霜、火焰、空间、自然、精神。前三种都是天生的战斗属性,而在后面两种辅助属性里,自然则是必不可少的治疗属性,所以自然能力者完成学业后立马就能成为抢手的医疗人员。 但精神属性,实在是一种算得上鸡肋的属性。所有的精神能力者体能都比不上一般的能力者,这就算了,毕竟在阿文亚星球上不可缺少文职人员。但由于他们特殊的攻击方式,精神能力者的能力一旦强大到a+程度上,却又会成为一个让人恐惧的存在。 所以,久而久之,精神能力者就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不能太强,太强会让人忌惮;也不能太弱,太弱就没有存在感。但能力正好在这个度里,却又只能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文职人员。 也难怪白露的这句话让他们纷纷产生了共鸣。 正文 第十八章 有人在轻声地叹气,但没有一个人上前与白露搭话。 能搭什么话?告诉这个e级的智慧生物,哎呀你这句话真是说到我们心坎里了。我看你脑回路如此清奇,要不就做个朋友吧!想什么呢,即使他们这群b+以上的精神能力者在阿文亚星的地位简直低到,能跟蚁族里面没有生育资格的工蚁有得一拼。那他们也不会和一个e级的智慧生物讨论“人生如此艰难”的哲学问题。 这张脸皮,他们还拉不下来。 人越缺少什么,就会越想要抓住什么来证明自己。在地球上这种人很多,没钱的就用各种方式证明自己有钱,不够漂亮的就拼命修图发到社交网站上证明自己有多美,人缘差的就越要公共场合拉帮结派证明自己在哪里都吃得开。而阿文亚星人,说到底也逃不出这条规则。 大家都是智慧生物。唯一的差别就是阿文亚星人在各方面比地球人更加发达,但人心里的劣根性不会因为某一方的科技发达而磨灭。所以这帮精神能力者,在母星的存在感十分低,就更要在“e级生物”白露的面前刷高自己的存在感。 于是有人开始找事了。 资料室的室长,贝拉。在这艘舰船底部的资料室工作了十五年,终于从一个普通的职员升职成为室长。芝麻大小的官,也好歹是个官。所以贝拉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可以在一帮新进职员面前耍耍自己的官威。 但不幸的是,她是目前舰船上唯一一个精神力等级为b+的精神能力者。如此低的精神力等级,实在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管教,他们甚至还要当心某天自己没带墨镜,精神力太强而给脆弱的贝拉室长造成心理创伤,那到时候出了事就不知道该让谁负责了。 贝拉实在是太弱了。 所以,即使她在这里当了三年的室长,但在手下中,她确实没什么威信。这把新官上任的火,贝拉整日里想了三年,却始终没能烧起来过。 阿文亚星不兴官僚作风那一套,要让所有人信服,她必须得拿出自己的实力。 就像安斯亚恩,虽然一开始他也只是个不被人看好的皇子。但现在的他,经过非人的训练后,终于成为了s级的精神能力者。虽然他惩罚手下的手段极其残忍,但依旧有的是人崇拜他,甚至崇拜到不惜自降身份去做一个没前途的近卫。就像那个名叫艾伦的侍卫长,凭索伦家在阿文亚星的地位,艾伦完全可以选择进入帝国军事学院深造,等毕业后去边境历练几年,回来后在军部大有职位可以任他挑选。 但他却自愿进入安斯亚恩的近卫队,从一个普通的侍卫做起,一直到现在也还只是个近卫长而已。谁都知道,安斯亚恩再怎么强也只能是一个皇子,或许未来他可以靠他的实力去边境拼出一片天来。但阿文亚星不会接受一个精神能力者做皇帝,而现任皇帝也不会傻到传位给一个精神能力者。 至于贝拉,更不用说。她连实力都没有,能当上资料室的室长只不过是因为她在这里做得最久,资历最高。但在资料室干了十五年,才升职做室长,这种资历也没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说实话,只要是个聪明的阿文亚星人都不会在这种阴暗的地方锲而不舍地做个没前途的工作,做它十五年。 贝拉不是个聪明人,于是她会主动对白露找事。 “喂!对,说的就是你。所有人要是都像你一样,我们这些杂事要做到什么时候?你是谁派来添乱的,我要向你上级投诉你!”白露听到声音传来,扭头看了看,发现一个阿文亚女人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她听不懂阿文亚语,贝拉的诘问在她耳朵里只是一长串乱码而已。 白露无法,但为了表示她很尊重这个外星人,所以白露还是停下手里的工作,洗耳恭听她的教训。她听多了上司骂人的话,别说贝拉骂得更难听一些她都面色如常地听完,更何况现在她根本听不懂贝拉实在骂些什么。所以其他的精神能力者一方面惊讶于这个e级生物的忍耐力,一方面又怀疑她是不是太过愚笨所以没有反应过来贝拉其实是在骂她。 贝拉好不容易酐畅淋漓地教训完了白露,过了一把新官烧火的瘾。一抬头却发现这个e级生物,脸色一点没变,看着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顿时感到心里很是挫败。但贝拉没往别的方面想,她只觉得白露是故意和她作对,这才装出这么一副样子来气她。 这种刺头她在这里见得多了!贝拉越思考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要不然这只没用的生物为什么脸色一点也没变。按理说,她听到这些该要十分愤怒才是。再加上她是新被派到这里来的。虽然贝拉一直呆在舰船底部,但不要小看女人的八卦力,她早从她的八卦姐妹团里知道了安斯亚恩殿下不久前从人类堆里挑了一只雌性打算训练成他的侍女。 现在看来,这只雌性就是白露了。只是大约是她太过愚笨,所以高贵的殿下实在是受不了如此一个蠢货,这才把人丢来舰船底部的资料室里,眼不见为净。 贝拉越看白露越不顺眼。所有给高贵又强大的安斯亚恩殿下添堵的东西,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人更加是如此。 而作为安斯亚恩粉丝团的一员,贝拉更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殿下排忧解难。至于她的方法,在刚刚的一瞬间,已经决定下来了。那就是,不停地给白露添堵,让她后悔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过。 白露不知道她的想法,她只是对这里的工作感到厌烦。失去了刚刚来到这里的新鲜感,她现在感觉有些无聊。再加上,现在这个点,她应该吃饭了。可白露却还要在这里听一个外星女人在这里喋喋不休。她是不怕她的。前不久才拔过老虎嘴边胡须的白露,怎么可能会怕飞船里随便一个小喽啰。 她只是觉得麻烦。白露是蜗牛一样的性子,只要人不犯她,她就不会主动冒犯别人。就算别人犯她,有些小事她也懒得回。就像现在贝拉在挑衅她,那就任由她挑衅好了。白露表示她听不懂,也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只是肚子里感觉空荡荡的,这种浑身无力的饥饿感让白露有些有些难受。 正文 第十九章 她摸了摸发瘪的肚皮,无奈地看了看怒目圆睁的贝拉。她现在想去吃饭了。 贝拉一对棕红色的眉毛皱紧,十分不满这只生物目中无人的模样。于是她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现在是在教育你,你竟敢对我不敬!我要向上级汇报,让你从滚到副舰上去!” 呱呱呱呱呱呱。贝拉的怒骂在白露的耳朵里,自动翻译成以下的模样。白露最后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实在是饿死了。所有一切等她吃饱后再继续吧。不过希望到那时候,这个外星女人就不要再对自己“呱呱呱”了。 白露站起身,准备出门。贝拉看着这个无视自己的人类,顿时觉得自己的怒火都要烧穿头顶了!她摘下墨镜,对白露发动了精神攻击。其他的精神能力者这才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对了,纷纷站起阻止贝拉。 虽然这个人类在这里无足轻重,但也不是能随便攻击的。如果被上级知道他们私底下虐待e级生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逃不了处分。 白露只觉得后脑勺像有电流流过一样,有一阵麻麻的感觉,还有些发热。她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一阵湿热的感觉。白露这才感觉不对,她把手拿到眼前一看,手里鲜红色的染了一片,这都是她的血液。 外星人都这么厉害的吗?白露转身,呆呆看向那个泡面头、其貌不扬的外星女人,晕了过去。她发现自己来这里后简直就是不间断地在倒血霉。但这里没有菩萨,她想找个地方拜拜,也不知道这里离地球那么远,菩萨还听不听得到她的祈祷。 “贝拉,你闯祸了。现在我们都要陪你受处分。”一个也有些资历的精神能力者抱怨道,其他人听到也纷纷附和。贝拉看着血流了一地的白露,怔怔道:“我也不知道她有这么弱啊。我想她至少在殿下面前待过一段时间,总不至于像别的e级一样脆弱。” ——————我是安斯亚恩的分割线—————— 安斯亚恩关闭光屏,松了口气。他刚刚向父亲汇报完最近的行程,大约再进行一个空间阶跃后,就能到达距离阿文亚八光年的索伦星。而在那里进行最后一次补给之后,这支舰队的能量就足够让他们回到母星了。 虽然这次出征没有完成任务,但他带回了宝贵的地球人类样品。安斯亚恩还是同意了惠特曼教授的提案,但他觉得惠特曼的实验不够严谨,很多数据都有问题。毕竟白露身上有自己的宝石,这或许会对她的体质产生影响。所以惠特曼教授决定,等回到阿文亚星后,他在进行几次由不同人类的血液与黑金混合的实验。等到那时的实验结果出来后,他们再决定是否把这个提案上交议会。 毕竟这种技术,如果真的采用,就已经在踩踏宇宙和平联盟的底线了。虽然地球人只是e级智慧的生物,但只要是智慧生物,按照《宇宙联盟和平法》规定,就不允许互相残杀。 安斯亚恩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显现出一丝犹豫的神色。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或许会觉得他这个侵略者头目实在是令她恶心。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或许只能把她放回地球让她回归原来的生活了。 这么想,对她来说,似乎也好像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安斯亚恩下意识摸了摸心口,一丝若有若有的心悸传来。他想自己真的是有些变了,或许是因为护身宝石在她身上,他才会对这个e级生物另眼相看。安斯亚恩冷下脸色,等到时候把宝石取回来了,一切就都会回归正常。 这种不正常的心悸也会消失。 然后就把那只e级生物放回地球吧。 安斯亚恩看着舷窗外浩瀚的星空。他第一次觉得,比起其他的星辰,阿文亚星是这么的渺小。他忽然能够理解惠特曼教授面对这一成不变的星空时,那种深恶痛绝的态度了。 一个人,三十年都面对着从未改变过的星空时,是会感到寂寞的。 而他呢?安斯亚恩走到舷窗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后也会和惠特曼教授差不多。可能会永远驻扎在边境,看这一成不变的星空,看个几十年。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他作为一个精神能力者,是无法继承王位的。继承人的人选,将会从他下面三个弟弟里挑选。 所以如果他想要夺得继承权的话,就必须战胜横在他面前的三座大山:六皇子艾德里安、八皇子伊格纳茨、十一皇子奥尔科特。 这很困难,但不是不可能。 安斯亚恩野心勃勃地看着舷窗外,一手捂着心口:该死!那只e级生物一个人呆在休息室里还能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在这么下去,他还没夺得王位,就被状态百出的白露给害得英年早逝了! (血流成河的白露:不好意思啊,殿下快来救我) “贝拉,你这次可欠我们一个大人情。下次别这么冲动啊。”一行人联手搬着一个大箱子偷摸着从资料室里走出来,还有闲心说笑。 “就算贝拉冲动。我们又不是这只e级的生物,哪有这么容易让她攻击到神经中枢?哈哈哈。” “哈哈哈,你说的也是。只是可惜了,还以为这里终于来了一个免费劳动力,结果被贝拉给干掉了。弱了一辈子,终于在e级生物上找到身为精神能力者的尊严了?哈哈哈。” “你们能不能闭嘴,难道想要所有人都知道资料室发生了什么?”贝拉压低声音喝道。其他几人也纷纷压低声音偷摸着笑,但到底也不再说什么了。其实都是在资料室干了挺久的同事了,大家都知道彼此水平,其实就是半斤笑八两。 除了空降下来的设备研究部部长尼尔和安斯亚恩殿下,在这里的所有人,不出意外都要在这艘船上干到退休为止。升职是不用想了,这个社会不需要精神能力者,他们也干不了别的更加有前途的工作。 只是这一次,还好出事的只是一只e级的外星生物,否则他们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外星生物就简单了,马上就到垃圾出口的定时开放时间了。到时他们把这只生物往那里一丢,谁能知道这艘船上这里少了一只外星生物?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人因为一只e级生物的死活找他们的麻烦。 正文 第二十章 “殿下,属下失职!我们没在资料室找到人,原本在资料室的工作人员也不知什么原因不见了。”艾伦带人从资料室回来,他们在那里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白露。艾伦脸上满是懊悔,他只是想借这次机会捉弄一下白露,却没想到出了事。 那时艾伦还在帮她写那些低年级的作业,听到安斯亚恩的传唤,他惊得将手里的笔都掉到了地上。要知道,作为侍卫长的艾伦,双手哪怕握着刀都极稳,怎么可能连一支笔都握不住。 “封锁飞船所有的出口,我能感应到她还在飞船里。就算把内舱金属片翻开也要把人找出来!”安斯亚恩捂着心口,面色苍白道。 艾伦虽然有些疑惑他怎么能感应到白露,不过作为s级精神能力者的安斯亚恩自然有他不知道的手段。或许是把精神力的末端埋入了白露身体里,所以才能在这么准确地感应到她?艾伦想,他还不知道安斯亚恩的护身宝石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艾伦大张旗鼓地找人,现在主舰已经完全乱了。而资料室六人组还等在垃圾排放口等着开门。 “不对啊,这都过了点了,怎么还没开门。”一个精神能力者有些疑惑:“总不能开舱的人员吃饭去了吧。” “你傻啊,这都是设定好的程序,哪来的开舱人员。哈哈哈,看这有个大傻子。”另一个声音开始取笑他,两人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 “都闭嘴!”贝拉忍无可忍拉开了他们,压低声音道:“你们是不是嫌不够引人注意?要把所有人引过来才高兴!” “贝拉,你就是太敏感了。这不过就是一只e级的生物,也就顶多能算个有劳动力的宠物。你至于疑神疑鬼到这种地步嘛!” “就是,不过是个类人动物。我们就算把它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开始的精神能力者也附和道。但贝拉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她虽然是个b+的精神能力者,但却有预知的能力。虽然不强,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这里十分危险,他们必须赶快走! “不行,我们还是把它给丢在这里,回去吧。”贝拉急急说道:“我感觉不大对。到时这里门开了机械臂自然会把它给一块丢到宇宙里。这里不能久留。”那种警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贝拉感到脑门上好像有根针在扎一样刺痛。 其他人见她状况不大对,脸上也纷纷露出惊疑的表情。贝拉能在主舰上做这么久不仅仅是因为她在资料室的资历高,资历高的精神能力者不是没有。区区一个b级精神力等级的贝拉还没有珍贵到能让帝国白白养她的程度。帝国留着她,主要是因为她有预知能力。是的,有一小部分精神能力者会觉醒预知的能力。而这部分人通常会被当做示警的工具,应用在战争中。 贝拉的能力曾帮助帝国舰队在战争中避免了两次巨大伤亡。在战争打响前,她预知了危险并及时报告给上级领导。从而领导下令改变路线,这才避免了阿文亚的舰队被动地加入到另外两个星球之间的混战中。 而此时,贝拉的本能告诉她,有比她之前预见的那两次战役还要厉害的危机要来到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头上传来,贝拉抬头。她通过金属网片的楼梯看见了,一队着蓝白制服配金绶带的侍卫跑下来。那是安斯亚恩殿下的近卫队制服。贝拉翘首看向近卫队身后,那里站着一个矜贵的人物。 “拿下!”艾伦一声令下,自然有人上前扣拿了资料室六人组。 贝拉被人按在地上,望着那个可望不可即的人物,她的心里一片混乱。 她蓬着一头乱发,制服因为太大而松垮地掉在地上,这使她看上去显得十分得邋遢,就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而贝拉身边的精神能力者都与她差不多。 但出生在皇室的安斯亚恩,从来不需要像他们一样。他的制服永远华丽而整洁,就算染上一点污渍,他的仆人也会立刻给他准备好簇新的华丽又整洁的制服。甚至出生时,他也是很普通的a等级的精神能力者。但皇帝和皇后为了这个他们的儿子,用尽所有办法,终于让a级的安斯亚恩将精神力等级提升为从未有人达到过的s级。 同为精神能力者,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贝拉想,望着那个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物。那是因为他是阿文亚的大皇子啊。 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当然与特权阶级完全不同。 安斯亚恩苍白着一张脸,向她走来。贝拉怔怔望着他,他要做什么?艾伦疾走两步扶住安斯亚恩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推开。他双眉紧皱,好像是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贝拉的一张脸被近卫按在地上,几乎扭曲。以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从安斯亚恩眼底泄露出来的银色的星光。原来殿下的眼睛竟然和他们普通的精神能力者不同,能发光的吗? 贝拉忽然觉得,她作为一个极度崇拜安斯亚恩的粉丝,似乎并不怎么了解自己的偶像。 凭着宝石与他的联系,安斯亚恩感应到白露就应该在这个地方。但他刚刚已经看遍了各处,并没有发现她的痕迹。加上地上也没有她的血液。安斯亚恩漫无目的地看向整个垃圾室,好像为了找个人他不惜翻遍这里一样。 艾伦有些为难地看着地上的资料室六人组,其实他觉得安斯亚恩可以问他们。他们似乎就是始作俑者,肯定是知道白露在哪里的。但艾伦想了想自己的立场,还是决定认命听殿下的吩咐。就算殿下现在下令让他一个人翻遍整个垃圾室,他也责无旁贷,毕竟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安斯亚恩睁开眼。到了这种地方找人,果然还是使用眼睛比较便利些。忽略了自己的精神力,安斯亚恩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在贝拉身后不远处有个奇怪的箱子。艾伦他们已经看向了别处,整个帝国没有一个人想要直视安斯亚恩的眼睛,除非他们觉得活着的生活不够美好。 他看着脚下,一步步朝那个箱子走去。安斯亚恩的脚步有些不稳。自从参加那个试炼之后,他就没再用过几次自己的眼睛。所以现在完全依靠自己的眼睛看路,让安斯亚恩有些不适应。 他终于走到了那个箱子面前,但把手按在箱子盖上,安斯亚恩却没了打开它的勇气。他能感应到自己的宝石还在,但白露或许可能已经死了。阿文亚星的医疗技术还没先进到能把死去的生物给治活。他完全感应不到白露的生命力。安斯亚恩也感到十分费解,事实上宝石在她的身体里,就会帮她承受一切外来的伤害。没理由她突然受伤,但身为原主的安斯亚恩却没有丝毫察觉。 安斯亚恩又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他想起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悸。 结局已然注定,再做犹豫也无法挽回了。他苦笑,掀开了盖子。 白露整个人蜷缩在箱子里,就像睡着一样。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如果不是完全感应不到白露的生命力,安斯亚恩是会以为她睡着了的。 而现在他清楚地明白,他的短毛桃已经枯萎了。 安斯亚恩缓缓蹲下,动作轻柔地把被塞在箱子里沉睡的白露抱出来。好像动作稍微重一些,她就会醒来一样。如果醒来就好了。安斯亚恩将自己温热的脸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现在这只小家伙已经死了。他将她抱出来,手放在她的后脑勺,那里一片湿冷。他想他知道白露是怎么死的了。所有精神能力者都不会把自己的神经中枢暴露在敌人眼下,但这只没有战斗经历的小家伙并不知道。她一定是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某个精神能力者面前,而那个人却瞄准了她的神经中枢进行攻击。 所以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宝石还来不及作出应对之时,敌人成功得手,她死了。 明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这个程度,但安斯亚恩觉得很奇怪,她死了,他竟然隐约感到自己的心脏处仿佛缺了一块。这也是失去宝石的后遗症吗?但他现在已经拿回宝石了。况且白露死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现在他不用整天苦恼该如何从她身上拿回宝石。安斯亚恩将手掌按在白露的额头,那块宝石感应到活物,便自然地从白露的皮肤下浮了出来。 重获宝石的安斯亚恩,又恢复了之前的鼎盛状态。现在他的精神力等级回了到s+状态。这一切都是好事,安斯亚恩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是,但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这太矛盾了。安斯亚恩低头,白露面上没有一丝血色。这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抱在怀里的是一尊冰冷的雕像。 安斯亚恩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艾伦赶紧迎上去帮他,想从他怀里接过已经死去的白露,却被安斯亚恩侧身躲开。 “这些,都杀了吧。”安斯亚恩站定开口。 艾伦站在原地,他现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因为此时,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告诉他:安斯亚恩殿下已经变了。 【五年后】 “安斯亚恩,站住!”沙哑的青年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细碎的破风声。 安斯亚恩瞬间辨别方向,脚步往右一偏,躲开了艾德里安的扭曲术。暗紫色的电光冲撞到晶石地面,“噗”得在上面砸了一个浅浅的痕迹。安斯亚恩不满地看着他:“这里是议会的土地,容不得你乱来!” 艾德里安无所谓地撇嘴:“那又怎样?我只是与我的亲大哥玩闹,那群老头难道还想在这上面做文章?” “艾德里安,你知道我们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议会,而是伊格纳茨和奥尔科特。”安斯亚恩严肃地看着他。在不久前,就在刚刚的议会会议上,五大阁老之一的亚伦竟然提议将艾德里安和安斯亚恩两个皇子派往边境,来协助对抗即将到来的克莱克利特的军队。 是的,现在的战局与五年前截然不同。 原本缺乏黑金资源的克莱克利特星意外地发现了一颗黑金含矿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六的行星——地球,抢先将它纳入自己的殖民保护下。并且,在所有高等文明星球都对它未来的发展持有观望态度的状态下,克莱克利特星人作为回报,主动提出:要由宇宙和平互助联盟的进行公证,与它上面的e级智慧生物签订长达六百年的长期友好互助保护条约。 这些条款很快就被通过了。宇宙和平互助联盟建立的初衷就是帮助推动高等文明星球带动低等文明星球的发展。那里的组织人员当然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克莱克利特星推动这一善行的进行。于是在《克莱克利特星——地球友好互助条款》的约束下,原本被安斯亚恩用非正常手段带走的地球人就全都被克莱克利特星引渡保护了。 而将他们的同盟归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后,克莱克利特一改往日弱小的态度,竟然立刻纠集了几支大型舰队,开始对曾经在能源短缺时欺负过他们的其他高等文明星球进行打击报复。曾授意星河资源援助协会断了克莱克利特星的补给的阿文亚星更是他们的头号打击对象。更何况,他们的友盟——地球人,还曾被阿文亚星的安斯亚恩皇子以非法手段带走了近两百万的同类。 虽然最后人是救回来大部分,但还有小部分的人类,却因此丢了性命,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乡。回来的地球人表示,他们永远无法忘记,那些克莱克利特星人是如何在飞船上利用各种的手段,来虐待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类的!他们的哭诉激起了所有地球人的愤怒。在民众的声援下,地球组织最终与克莱克利特星人进行了共同协商,由克莱克利特星帮助他们报仇,而地球则会无条件地供给他们黑金资源。 克莱克利特星人同意了,就此发动了这场庞大的战役。 所有发生的种种,使得安斯亚恩丢失了皇帝陛下对他格外的关爱。在回到阿文亚星之后,皇帝陛下便动手剥夺了他手里还没焐热的兵权,将他视作自己唯二两个无用的儿子之一。失去了兵权又失去了皇帝青睐的安斯亚恩,一时间,他成了阿文亚皇宫中最没有存在感的皇子,成功与因母亲出身于不好而被忽视的艾德里安成了同仇敌忾的好兄弟。 而更重要的是,安斯亚恩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艾德里安。后者顿时领会他的意思,点头。两人一同离开了脚下属于议会的土地,朝艾德里安在城外的庄园出发。 “外祖父,你说陛下会不会同意这件事?”一个身穿白色礼服配金色绶带的少年搀扶着一个老者从会议室里出来。在看到安斯亚恩与艾德里安哥俩好的身影后,他眉间不禁轻皱。 “放心。”老者拄着拐杖,他也看到了艾德里安与安斯亚恩:“现在在陛下心中,他们不过是两个弃子。而皇后也因为她手伸得太长而被陛下禁足宫中,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保得住这个孤立无援的大皇子了。至于艾德里安,”亚伦轻蔑地一笑:“他母亲的出身决定了他今后的一切。他翻不出什么大水花来。现在唯一值得你担心的,是你那个弟弟。”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他?”伊格纳茨疑惑地看向亚伦:“奥尔科特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他有什么值得我担心的?” “不。”亚伦摇头,叹气:“伊格你要记住,观察一个人不能用眼睛,而要用心。罗沙家族不可能教出一个莽夫来。更何况他的母亲是海伦·罗沙,曾被称为是阿文亚星最聪明的女人。你觉得她会自断后路吗?伊格啊,你还是年纪太轻了。” 伊格纳茨羞愧地低头。但亚伦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责怪他,而是鼓励道:“这些你以后都会懂的,不用着急。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你的能力等级,来获得陛下更多的青睐。” “好的,外公。伊格记住了。” ——————我是甜文的分割线—————— 一个长发的女人赤脚坐在塔塔木的树枝上,随着微风吹动她的发丝,她百无聊赖地晃荡了几下那对粉色的脚丫子。一只黑色的不明生物闯进了花园里,白露疑惑地看了看它,举起手。在她的手掌里,瞬间凝聚出了一个暗紫色的能量球。不明生物睁着黄色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白露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然后将手里的能量球丢了过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冒着黑烟的大坑,而被艾德里安放进去的呱呱兽则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你看,这就是她的杀伤力。”艾德里安苦着一张脸向安斯亚恩解释:“虽然那个类人生物我救活了,但不知怎么,她继承了我的空间能力。而且变成了一个攻击型空间能力者。现在那里面我们根本进不去,一进去就会和那只呱呱兽一样的下场。因为这只类人生物,我这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仆人了,全是在给她送饭的时候,不小心被她发现了,然后炸死的。”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安斯亚恩皱眉问道,白露之前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人类,但在艾德里安复活她之后却成了一个空间能力者。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我怎么知道!”艾德里安也很困惑:“我透支了我的能力划开空间屏障,终于找回了她的灵魂。将她的灵魂放回这具躯体之后,我就回营养舱休息了,这之后的事我也不清楚。对了,我花了不少钱护理你送过来的那具躯体,全用的最好的防腐材料。记得这几年的材料费补给我,连仆人一起。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 “你不会把其他人的灵魂塞进去了吧!”安斯亚恩想了想还是觉得十分不对,问道:“比如说某个空间能力强者。” “怎么可能!安斯亚恩我跟你讲,你这是怀疑我的能力,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 花园被艾德里安用最好的隔音玻璃从外界隔离开,白露并不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她看着外面两个阿文亚星人,觉得十分好奇。他们与她长得十分相像,可能是她的同类。于是她轻松地跳下二十米高的树枝,来到他们面前。 眼见安斯亚恩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这里,艾德里安渐渐噤声,扭头望向他注意的方向,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露给吓了一跳。那个类人生物竟然来到了他们面前,正好奇地隔着玻璃看他们。 “我靠!”艾德里安一退三米远,他只是一个辅助型空间能力者,可禁不住这个小祖宗的一个能量球。 “大哥你过来啊!我跟你讲这种玻璃的强度压根扛不住她的一个能量球,你不过来可要当心被炸啊!” 安斯亚恩对艾德里安做了一个镇定的手势。他能感觉出白露对他没有恶意。她只是单纯地隔着玻璃看他,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眼此时显得更加清澈。一袭淡青色的医疗服让她看起来尤其瘦弱。当然,她已经五年没有正常进食了,脂肪消耗一些也很正常。 只是,安斯亚恩看了看她明显有些污渍的医疗服,不满地扭头问道:“你的人为什么不给她换衣服?是不是她醒后就再也没有给她清理过?” “怎么换?接近她的仆人全都死光了,你告诉我怎么换!”艾德里安避得老远喊道。这种时候当然是自己的生命要紧,谁还会像安斯亚恩一样,在意这个类人生物干净与否。 这话安斯亚恩没法接,但他实在是嫌弃如此脏的白露。白露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看着他,觉得他额头上会动的触角很奇特。她默默自己的额头,那里空空如也,平坦得很。而躲得老远的艾德里安也是,头上空空如也。只有安斯亚恩不一样,他有会动的触角。 于是白露上前两步,想去摸摸看他的触角。但玻璃透光性极好,她“砰”得撞在了隔音玻璃上。在这边的安斯亚恩和艾德里安虽然听不到响声,但是也能想象这撞得有多厉害。 只见白露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片,她捂着脑袋,在手上快速地凝聚了一个能量球。 “大哥!”艾德里安飞快地跑向安斯亚恩,一把抓住他往后退。现在他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贪便宜,不把这种玻璃换成单向玻璃! 他二人只听得一声巨响,那面玻璃便在他们面前轰然倒下。白露站在花园里,看见艾德里安惊恐的样子,她笑出了声。安斯亚恩终于发现,现在的白露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害的小家伙了,她成为了一个杀伤力极大的攻击型空间能力者。 于是他下意识发动精神力,白练般的精神力渐渐在她身后凝聚出实体。 “大哥你......”艾德里安被他挡在身后,见到实体的精神力,他顿时失语。 “到时再与你细说,现在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 白露察觉到面前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她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怪在何处。她的意识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精神能力者应该是对她无害的。但他为什么要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面对自己? 他不伤害她,她就不会伤害他的啊。白露理所当然地想,完全没记起她刚刚才把那只无害的呱呱兽给炸没了。 为了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战斗状态,安斯亚恩睁开了双眼。睁开眼的安斯亚恩才是真正意义上s+级的精神能力者。况且他有自信,没有人能在他的直视下逃脱他的迷惑术。 然后,在他的实体精神力发动之前,白露瞬移到了安斯亚恩面前。 ??? 安斯亚恩震惊,难道当年的惨剧还要再发生一次?只是那次的她只把他给打晕了,但这次的她完全有实力把他给打死啊! 白露没想打死他。在她心里,眼前这个人与那只奇怪的不明生物是不一样的,于是她想了想,在脸上摆出一个微笑,伸手摸向他的眼睛,讨好道:“你的眼睛真漂亮。”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安斯亚恩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稳住躲在他身后的艾德里安。 他现在正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安斯亚恩毫不意外,假如他不做些什么的话,他这个胆小的弟弟可能会做出什么应激的举动来。 白露看着他们,眼里满是好奇的目光,于是她歪头想了想,像是和他商量一样问道:“我能摸摸你的角吗?”她曲指指向安斯亚恩的触角。所以说精神能力者真的是最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他们的精神触角会无时无刻地暴露他们情绪波动。而现在它们正随着安斯亚恩的情绪不停地摆动,这在白露的眼里看来,便觉得它们真是出奇地有趣。 “不行。”安斯亚恩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这对触角是他感受世界的媒介,凭着它们他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激素、气味、甚至能大致模拟出眼前的景象。这是比他的眼睛更重要的器官,怎么能被一个外人触碰!更何况,他的触角极其敏感,如果被白露没轻没重地抓伤了,那后果真是不能想象。 白露怯生生地缩回了手,她能感受眼前人对她的不满。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愉快,于是她本能地就想破坏什么。又一个暗紫色的能量球从她手中生成。艾德里安见状,快速拉过安斯亚恩,并凝聚出一个防护罩,将他和他的大哥罩在能量罩里。 “这是一言不合就要搞事的节奏啊!我绝对不信她是一个人类,那种e级生物我见过,绝对没有这种力量。大哥,你这带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艾德里安对安斯亚恩埋怨道。他现在极其肉痛地看着自己这座花园,还有片刻它就要从阿文亚星上消失了。艾德里安还曾经在不少贵族面前炫耀过这座他花了不少钱才建成的花园。 “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得先想办法出去。”安斯亚恩凝神,位于白露身后的精神力快速向她进攻。只要让她窒息,暂时休克过去,他们就安全了。 但白露看着艾德里安凝聚出来的这个防护罩,觉得十分新鲜。她依样画葫芦,也给自己凝聚了一个差不多但小了几分的防护罩。精神力们撞击在防护罩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白露闻声看过去,发现了它们。于是她伸手将它们拉进罩子里,想近距离仔细看看,结果精神力被她释放出来的能力吸收了。 安斯亚恩闷哼一声,嘴角处溢出一丝血液。艾德里安一把扶住由于精神力被吞噬而虚弱的安斯亚恩,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白露,随后发动瞬移术,带着安斯亚恩逃出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白露见他们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也想追过去。但艾德里安使用能力到底比她要更加熟练,她感受不到他们离开的方向,所以只能待在原地等他们再次找回来。 “大哥,你没事吧?”艾德里安搀扶着安斯亚恩坐在沙发上,问道。 安斯亚恩扶着扶手,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吐在了地毯上。他抬头看了看这里,发现艾德里安带着他瞬移到了庄园的大厅:“没事。只是一下子被她吞噬了一部分精神力,有些头晕。“ “我让人去请医生。”艾德里安按响铃,仆人们进来清理了地毯后,又领了他的命令离开了。艾德里安坐在他身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服安斯亚恩。 “大哥,你别觉得我这么说不对。但是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那只生物已经不是当初死去的那只生物了。你刚刚也看到了,她现在见到陌生的生物就会发动攻击,一言不合也会发动攻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她。这么大一个杀器留着,迟早成为我们的隐患。” “而且我提醒你啊,她的能力等级很有可能与我相同。我根本阻止不了她。” 安斯亚恩闭目养神,对艾德里安的话恍若不闻。其实他心里也清楚,白露变成了他从来没想到过的存在。无论如何,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也不会相信从前那个人畜无害的e级生物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空间能力者?安斯亚恩实在是想不通。但是,安斯亚恩忽然记起,当年他曾经试图使用精神力杀死她时,她似乎也吸收了自己的精神力,甚至还因此能听懂阿文亚语,与他进行简单的交流。 而且刚刚,从她口里讲出的语言,正是阿文亚语,而不是她原本的母语——中文。安斯亚恩将这些全部告知艾德里安,后者惊得哑口无言。他缓了一缓,吐出一句话来:“这到底是种什么生物?专门生出来克制我们的吧!” 安斯亚恩疲惫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但他明白,如果白露的问题不解决,艾德里安这里不久后就不能在住人了。而且更严重的,如果议会知道了他们竟然豢养了这么一个生物,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他们兄弟俩现在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安斯亚恩有些头痛。他可不想因为豢养杀伤性外星生物的罪名上到军事法庭,而且白露现在这种情况,也根本不能被遣送回地球。最后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他好不容易才将她救活,如果这么轻松地就让她死了.......安斯亚恩回想起了足足困扰他五年,不明的心悸。 不行,他必须得相处一个法子来圆满地解决这件事。 艾德里安没有他想得这复杂,但他也担心自己因为那只不明生物——他绝对不信那玩意儿是一只e级生物,而上军事法庭。安斯亚恩不用担心,皇后的势力虽然大不如前,但还稳稳占据在后位上,保护他一生平安还是能做到的。毕竟她的父亲是星河资源援助协会的会长,本身阿文亚星每年也需要从那里申请黑金资源援助。 但他就不一样了。艾德里安苦哈哈地想,他的母亲是正经从克莱克利特星出来和亲的公主,现在克莱克利特星的皇帝正巧不巧是他的亲舅舅。所以现在的形势下,他在阿文亚星的处境比安斯亚恩要艰难得多。这也不难解释为何之前皇后势力还在的时候,他与安斯亚恩斗得你死我活的,因为正是皇后请求她的父亲想办法断了克莱克利特星的资源援助。 也是因此,他原本身体便不好的母亲,因为这件事迟迟无法解决而觉得自己实在是愧对克莱克利特星的列祖列宗,气得去世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我们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艾德里安有些着急。这座庄园也就这么大,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被那只生物发现。 更何况,他们再怎么躲,这件事还是得解决,要不然等待两人的就是帝国军事法庭的制裁。 “要不然你还是把你的触角让她摸摸好了,摸摸又不会少一块肉。”关键时刻,艾德里安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卖兄求生的方法。安斯亚恩被他一句话说得,差点又是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 “真的,要不是我没有,我就让她摸我的了。” 安斯亚恩到底还是没有喷这口血,他缓过气来,虚弱地说道:“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我的触角了。就算你现在把我丢出去,她该怎么闹还是怎么闹,你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艾德里安不满地看向安斯亚恩。他觉得他的提议很靠谱。 安斯亚恩不想继续与这个单细胞生物的谈话。他闭目养神,准备想法子怎么抓住白露。艾德里安看着外面,心里实在是慌得很。 而此时的白露,由于第一次使用空间能力进行长距离瞬移,把握不对方向而已经离开了那座艾德里安名下的庄园,来到了奇怪的地方。 白露看了看这里,潜意识告诉她,这里应该是一座宫殿。她看着陌生的图腾,认了半天,没认出这是个啥东西。这座建筑里铺着白色的地砖,白露赤脚踩在上面,觉得自己的脚底板实在是冷得很。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而在巨大的窗户边,挂着不少白色的纱幔。她看着这些纱幔,有些出神。她好像在哪里也看到过这种装饰,只不过不是这个颜色的。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小心地闯入了别人的宫殿,而这座宫殿的主人此时正看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这是哪个势力派来的暗杀者?伊格纳茨躲在暗处看着她,在她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只是见她迟迟没有动静不说,还站在窗边看着他室内的装饰出神,这让伊格纳茨不由有些轻视这个没什么眼界的暗杀者。 就这种水平,怎么可能成功暗杀他?伊格纳茨自傲地想,他可是a+级的冰霜能力者,以她这种水平,在她还没进到自己身着五米内就已经被他给冻成冰雕了。 白露不知道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在这里待久了实在是有些冷,所以打算出门找个暖和的地方缓缓。但这个宫殿建得有些复杂,白露在这里转了两圈,还是没有发现大门在哪里。 你要去哪里?伊格纳茨躲在暗处,他现在特别想喊住这个在他宫殿里乱走,没有方向感的刺客,告诉她“喂!你要暗杀的尊贵的伊格纳茨皇子在这里!” 然后,在下一刻,伊格纳茨就把他快要吐出来的吐槽咽回到肚子里。 “这下面暖和吗?”白露的脚步停在白杨木的桌子前面,弯下腰问正蹲在下面看着她的伊格纳茨,把伊格纳茨给吓了特别大一跳。 “你、你自己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伊格纳茨心理活动挺强大的,但当那个暗杀者来到他面前后,他却没出息地怂了。眼看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白露却出乎他的意料,真的跑过来蹲下与他一块挤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 “这里比外面是要暖和。”白露与伊格纳茨一块挤挤,感觉到身体终于暖和了,她笑道。 伊格纳茨感觉有些不对了。她难道不应该是某方势力派来暗杀他的吗?怎么现在她竟然在和他说笑。还有这个暗杀者怎么还穿着医疗服,这也太另类了吧!伊格纳茨越想越不对,她到底是谁啊? 而且,本来桌子下的空间藏他一个少年刚刚好,现在他们两人一块紧巴巴地挤在这里。伊格纳茨感觉自己快要热得喘不过气来了,他是冰霜能力者,即使是在正常人觉得有些凉爽的温度下,他也会因为太热而中暑。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宫殿会让白露感到特别冷的原因,因为这对他来说才是正好的温度。 他知道了,这个暗杀者一定是想用她的体温,活活热死自己。 好狠毒的手段! “对了,你见过头上长触角的人吗?”正在伊格纳茨考虑要不要在这里将这个暗杀者捅个对穿时,他便听到她问道。 长触角的人?所有的精神能力者都长触角,他当然见过,还见过挺多的。他的老师尼尔就是个精神能力者,他天天见他。 难道是找老师的?但这大半夜的,她找老师能干嘛?伊格纳茨不善地看着这个女人,他现在觉得她不是来暗杀自己的了,他觉得这人是老师尼尔的桃花债! 天呐!老师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的风流债才会在大半夜找到我这里的啊!而且她到底是怎么进来这里的啊! 伊格纳茨简直是要凌乱了,他实在是想不通。疑问太多了,而他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你找他做什么?”伊格纳茨已经在自己心里给白露下了个定论——这个女人一定是老师的桃花债。而且看这模样,可能是老师始乱终弃,她才进了医院.......伊格纳茨这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已经在心里脑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剧情。这都要多亏他那个喜好八卦的母妃耳濡目染得好。 “我想摸摸他的触角,然后他跑了。”白露想了想刚刚的情形,说道。是这样的,那两个人的确是因为不同意她碰他的触角才跑的。所以她才会来到这个冷得要死的地方找人。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八卦,伊格纳茨有些失望。他看向白露,只看到她一对暗紫色的眼睛在夜色下发出淡淡的光。原来这是个空间能力者啊,伊格纳茨想着,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摸老师的触角。 伊格纳茨觉得自己作为老师的学生,有必要向这个没有常识的女人科普一下:精神能力者的触角是不能随便摸的。 于是他对她说道:“精神能力者的触角不能摸的。因为它们很脆弱,而且很容易因为外力而损伤。如果它们损坏的话,那个精神能力者就等于是残疾了。” “哦。”白露看着伊格纳茨一本正经地科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很好,她完全没听懂。伊格纳茨看着她清澈但干净得有些异常的双眼,一个想法忽然从脑中闪现:这个女人,不会是个傻的吧! 这就能解释得清楚了,为什么她不知道这种常识。而且,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在大半夜闯入他的宫殿的吧!伊格纳茨越看她,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十分地大。 看着白露闪着暗光的眼睛,伊格纳茨头一次感觉到头痛是怎样的了。为什么上天要在这种时刻,派一个白痴高阶空间能力者来到他的身边?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我不是个傻子哦。”白露看着伊格纳茨反驳道。 “你、你能读出我在想什么?”伊格纳茨惊得往后退,却不小心撞在了桌子底部。 白露点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好心地伸手,想替这个少年揉揉头。结果伊格纳茨反应更大,他猛地推开了她伸过去的手。 “你、你别过来!我是冰霜能力者,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捅个对穿!”他底气不足地朝她吼道,但在白露眼里,这个少年就像一只刚刚长出利齿却不会使用的幼年猛兽。比她还不如呢! 所以白露并不怕他,对他的威胁也当做过耳微风,忽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告诉你,这里是阿文亚的皇宫,只要我一发出信号,附近巡逻的近卫队就会立刻冲进来。”伊格纳茨心里的危机感突然上升,要知道之前他是把白露当做一个白痴。但瞬间这个白痴就读出了他的想法,还做出了应答。 现在要说她是个傻的,伊格纳茨绝对是觉得不可能的。而且他好像判断错误了,这不是个空间能力者,而是个精神能力者?比起空间能力者,他还没这么害怕。但精神能力者,在阿文亚星实在是一个奇怪的存在。一方面他们在社会里的存在感极低,另一方面其他人又极其害怕这一被妖魔化的能力者。 就像他的大哥,安斯亚恩一样。由于精神能力者的身份,他与伊格纳茨他们不同,民众根本不会赞同他拥有皇位继承权。但另一方面,所有人又非常害怕他。只因为他是s级的精神能力者。 这实在是太矛盾了。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伊格纳茨实在是难以置信,因为她的眼睛确实是暗紫色的,与艾德里安的眼睛颜色一样。这是所有空间能力者的标志,能力等级越高,他们的眼睛颜色就越明显。现在没开灯,他看得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伊格纳茨知道,只要开灯,她的眼睛颜色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 她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双系能力者。这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伊格纳茨至今没有听说过有谁天生就拥有两种能力。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质问她,因为他觉得,她很有可能是从某个实验室逃出来的试验品。 否则,她为何会有拥有空间能力者的标志,却又能读出他的想法?如果非要解释的话,她只能是某个实验后留下的试验品。更何况,她一身的医疗服,更加让伊格纳茨认定了这个想法。 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营养胶的味道,伊格纳茨又往后躲了躲。他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白露抬起手臂闻了闻,脸上也是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也不喜欢。你有没有法子帮我把这个味道去掉?” 这个,倒是有的。伊格纳茨正想回答,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陌生女人又未经他的同意私自读取了他的想法!所以他才不喜欢精神能力者,伊格纳茨强烈抗议,能不能别随便读取我的想法,太没有隐私了! “嗯,我尽量吧。”白露抱着手臂回答。 喂!你刚刚是又读了吧。 在白露暗紫色的眼睛注视下,迫于压力,伊格纳茨默默从桌子下面爬出来。他按响了铃,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女走了进来。 “八殿下。” 伊格纳茨又恢复了人前冰冷的模样,好像刚刚那个发怂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指了指桌子下面,侍女走过来一看,看见了白露。掩下眼中惊讶的神色,侍女低声问道:“请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带她去清洗一下,再准备一身干净衣服。然后......”伊格纳茨本来想让侍女送她出宫,但是想到她可能是来找他的老师尼尔的,这么贸然将人送出去也不好。他才不会承认,其实他是对白露和老师之间的纠葛有些兴趣,这才不想将人送出去的呢! 于是他吩咐侍女:“然后将她安排在客房住下。” 侍女乖巧地应了一声,便过去将依旧蹲在桌子下面的白露扶起来。 “你好像不怕我?”白露有些疑惑,她记得从她醒来后,遇见的人都莫名地害怕她。也正是因此,她才会把那些害怕她的人全部炸光。却没想到,这一举动,使他们变得更加害怕自己。 “小姐说笑了。您是殿下的贵客,米拉怎么会害怕您呢?”侍女忽然被搭话,有些惊讶她话里的内容,但还是中规中矩地回答道。 这样吗?白露依旧疑惑地看着她,一直看得米拉不好意思地低头了。她才又看向伊格纳茨:“我叫白露,你叫什么?” “啊?我、我叫伊格纳茨。”伊格纳茨本来还端着阿文亚皇子的架子,忽然被白露提问,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将自己的名讳告诉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伊格纳茨在心中后悔,他刚刚应该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高一些的,不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的。现在这样,他在她心里的形象肯定是一个好糊弄的白痴皇子! 不,其实你本来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没有多高大。白露听到了他的心声,在心里默默回应道。不过看在这个少年好像不是个坏人的份上,白露还是很真诚地向他说道:“今天多谢你了。我决定了,在我找到那个人之前,我会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的。” “呵!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伊格纳茨嘴硬道,但其实他刚刚的行动就说明,现在他的处境绝对算不上多好。否则,在白露进来时,伊格纳茨为何要悄悄躲到桌子底下? 白露也不揭穿伊格纳茨骄傲的伪装。她朝他挥挥手,便跟着侍女离开了。 可怜安斯亚恩和艾德里安两兄弟,在庄园的大厅等了一夜。什么都没等到不说,等两人找去花园时,却发现白露已经从这里消失了。 不仅如此,还留下了一堆残垣断壁。艾德里安当时就抓着安斯亚恩痛哭流涕,最后一直把他磨得愿意交出自己名下的一个小型黑金矿给艾德里安当做赔偿。他这个不要脸的兄弟才止住了干嚎。 安斯亚恩觉得,如果有上辈子,他一定是对白露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才惹得她这辈子都不肯放过自己,还要从这么遥远的两千光年外找过来讨债!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其实说到保护,白露发现,其实她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她最近除了把两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暗杀者用空间转移术给移到不知道哪个地方之后,就一直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 但伊格纳茨却很感谢她。多谢白露,他这几天睡了好几个好觉,至少大半夜的时候,不会因为不知道何时就会过来的暗杀者而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而且由于睡眠充足,他发现他在锻炼自己的能力时竟然顺手了很多。伊格纳茨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况下去,他一定能很快提高自己的能力等级,完成外公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在某些场合,白露实在是显得太过无知。而这让伊格纳茨觉得,这样带着她出去实在是容易闯祸。但如果不带她,他又觉得身边不够安全。再加上最近白露总是抱怨无聊得很,于是伊格纳茨决定让米拉带她学习阿文亚星的常识。 他才不会承认,这是因为某次奥尔科特当着他的面嘲笑白露是个白痴,让他感觉十分丢脸,这才起意让白露开始学习的呢!更何况,奥尔科特才是个无知的莽夫吧! 所以当伊格纳茨过来找他的保镖白露时,她正跟着米拉辨认阿文亚星的植物。 “白露,准备一下,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要赶在外公之前到达议会那里才可以。” 白露“哦”了一声,便站起来,一副可以直接走的模样。 “你不换衣服吗?就穿这一身?我们是去参加议会,不是舞会。”伊格纳茨看着她身上的服装,脸上十分不满。于是他扭头吩咐米拉:“替她换一身得体的服装。” 米拉规矩地向伊格纳茨行了个礼,便双手抱着白露的胳膊离开。她们现在关系已经十分得要好,白露也不会把米拉当做是呱呱兽一样的存在,哪天不高兴了就一个能量球丢过去。 “议会是什么?”在路上,白露好奇地问米拉。 米拉想了想,告诉她:“那里是由长老院和军事院共同组成。每当皇帝陛下遇到无法决定的大事的时候,便会召开议会,召集王公大臣与长老们一起进行商议。最近应该是商议将大皇子和六皇子派往边境的事,因为大皇子身后的势力太过复杂,加上他本人的意愿,这件事已经悬停了很久。” “他们不愿意去吗?那为什么非要派他们出去?” 米拉点点头:“边境实在是太过凶险,没有一个皇子愿意出去。但是我们这里必须派出皇子去振奋将士们,而且边境也需要督军。没有比皇室成员更好的督军了。” 白露表情有些纠结,她其实不大听得懂这方方面面的关系。看到她的表情,米拉安慰她:“没事啦,这种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们这种小人物来操心。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保护伊格纳茨殿下,我的任务就是好好伺候伊格纳茨殿下。至于之后的事,自然会有别的大人物来解决。我们再操心也没用。” “你说得也是。”白露认同地点头,她不再想这么多。反正想了也没有用。 悬浮车停在议会的停车场,伊格纳茨抢先下车,随后将晕晕乎乎的白露从车上扶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没用,幸好路上没出问题,要不然我就只能靠我自己了。”伊格纳茨埋怨道,白露在米拉的帮助下吞了两颗晕车药,这才慢慢缓了过来。她看向那个椭圆形的悬浮车,决定下次她宁可带着伊格纳茨瞬移过来也不坐这玩意儿了。 实在是太晕了。 “还好现在已经到了议会的区域,我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就先缓缓吧。等下结束后,我们坐外公的悬浮列车,那个不怎么晕。”伊格纳茨虽然嘴上说得不好听,但心里还是很关心白露的。毕竟她救了他好几次,伊格纳茨是绝对不会做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的。 在他们之后,载着安斯亚恩与艾伦的悬浮车也降了下来。伊格纳茨扶着白露往旁边避了避,一边还与她说着等会儿的注意事项。 现在亚伦一行人还未到达,他决定先带着白露到休息室里缓缓。他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坐悬浮车能晕得这么厉害的。伊格纳茨不由得有些担心,要是她暂时缓不过来,他还是在会议结束后带她回宫算了。 至于外公的宴会,他以后也还有参加的机会。要是他独自一人在那里,可能会不小心被暗杀也说不定。他才不会承认他是因为担心白露,这才决定推掉宴会的呢! 安斯亚恩的精神力探测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他下意识去追寻,但却被某种力量给强行隔断了。这时,一个清亮的少年嗓音传来:“大哥作为精神能力者,总是窥探别人的隐私不大好吧?” 伊格纳茨的语气十分不善,他凝聚出一面冰盾阻挡了安斯亚恩伸过来的实体精神力末端。他不是白露,而是他的竞争对手。伊格纳茨对他没有好语气,更何况一想起那位被囚禁在深宫内的皇后殿下,他就更加厌恶这个大皇子。 伊格纳茨不会忘记,当年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是怎么对他们母子两个的。如果不是外公一直在宫外帮助他们,可能他也会和其他几个早亡的兄弟一样,随便找了个借口便中途夭折了。 甚至,在最近暗杀他的人里,他也相信,其中绝对有皇后的人马。 “伊格?”安斯亚恩认出了他的声音。难道他探测到精神波动是伊格的?安斯亚恩有些不确定。他的确是对伊格的精神波动感到十分熟悉,但那段波动,似乎与伊格的不大一样。但安斯亚恩却想不起来,那是谁的。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艾伦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殿下,站在八殿下身边的人有些像失踪的白露小姐。” 艾伦对白露十分熟悉。在她失踪后,他曾带人在各种可能的地方找了她一圈。虽然没有找到她,但他一直牢牢记得她。更何况他们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所以一见到她,他便认了出来。 闻言,安斯亚恩睁开双眼,越过艾伦急切地寻找她的身影。她失踪这件事始终是悬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安斯亚恩甚至某日做噩梦,梦见失踪已久的白露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她又杀了几个达官显贵,就因为他们不满足她要摸他们的触角的要求。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但他睁开眼看到的情形,却比他梦见的更可怕。白露这个不知检点的女人,竟然就靠在他的未成年的弟弟身上,头甚至还靠在他的肩膀上。而他的弟弟,正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不善地看着自己。 这种尴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还有伊格,你知道现在抱着的是个怎么样可怕的杀人机器吗?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很明显伊格纳茨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在乎。因为在他心里,白露只是他的保镖。而现在他的保镖,只是恰好需要他的帮助,所以他力所能及的帮了帮她而已。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像安斯亚恩想的那样的复杂。 但在安斯亚恩的眼里,这一切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他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怒火。他想,在他不知道的某些时候,白露与他那未成年的弟弟之间产生了某些不应该产生的感情。虽然这些严格说来,与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根本没有资格去管伊格纳茨,也不想管。 但他就是愤怒,甚至说不上缘由的愤怒。 而在安斯亚恩身边的艾伦,感受着他忽然出现的怒火,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如果大哥没有别的事了,我们就先走了。”伊格纳茨疏离地对安斯亚恩说道。说是兄弟,其实他们的感情并不深。更何况,安斯亚恩看着白露的眼神,实在让他心里感到不怎么愉快。他并不怎么想继续这样的对峙。 但他想走,安斯亚恩却并不想让他离开。准确得说,他想让他把白露那个杀器留下。 “站住!”安斯亚恩冲他喝道:“把你身边那个不明生物留下!” 伊格纳茨闻言,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他觉得非常生气。现在的安斯亚恩,已经没有那种资格对他进行大呼小叫了。虽然皇后依旧是阿文亚的皇后,被供在阿文亚的后宫里。但谁都知道,她现在不过是一个空壳,早已经失去了往常的权力。即使她还想再做什么,也只能在背地里偷偷摸摸地做。若还想像以往一样光明正大地打压他与他的母亲,不过是做梦罢了。 有这样的母亲,安斯亚恩却仍旧像以前一样对自己颐指气使。伊格纳茨不免觉得,安斯亚恩的美梦大概是还没醒。他大概还觉得他依旧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皇子! 真是不知所谓! 伊格纳茨轻蔑地一笑,不再理会身后面色难看的安斯亚恩,径自带着白露离开。 “伊格纳茨,你给我站住!”安斯亚恩喝道。伴随他的怒火而来的,还有一条实体化的精神力。伊格纳茨当场作出反应,一块圆形的冰盾横在他和小红面前,挡住了他的攻击。 ”安斯亚恩,这是你先动手的。“伊格纳茨抬手,三条冰凌从他身前凝聚而成。他只一挥手,那些冰凌便向安斯亚恩击去,目标正是他的面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斯亚恩面前的空间瞬间分割出一条裂缝,那些冰凌便全部落入到虚无的异空间里。 ”别打了。“白露虚弱道。她依旧觉得头很晕。伊格纳茨和安斯亚恩两人,就像两只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吵闹,让她一分钟都静不下来。 伊格纳茨还要动手,白露强制性的按下了他抬起的手。 “住手。”小红继续道,语气里隐隐带上了警告的意味。 你竟然站在安斯亚恩那方!伊格纳茨谴责地看着白露,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竟然帮安斯亚恩,不帮我! 白露推开伊格纳茨扶着她的手臂,捂着脑袋站直。她看向伊格纳茨攻击的方向,第一眼看到的竟然就是那天从她眼前逃掉的,长着触角的那个人! “你竟然在这里!”白露惊喜地对安斯亚恩喊道。她现在觉得头晕都好多了。“我找了你很久你知道吗?伊格告诉我,说你要过些天才会回来这个星球。我就一直待在他身边等你,所以你今天是回来了吗?” “难道你不是来找老师的吗?“伊格纳茨听着她话里的内容,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啊。“白露指了指不远处的安斯亚恩:”我找的就是他啊。“ 不,那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伊格纳茨在心里喊道。但是他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个误会。伊格纳茨瞪着安斯亚恩,仿佛他是后来抢了白露的第三者。 但其实,假如没有白露与安斯亚恩之间的渊源,按照他的理解,白露也是尼尔的情人。与他伊格纳茨半分关系都没有。但偏执的伊格纳茨完全不在意这之间种种,他只知道安斯亚恩是来抢人的。而白露,就要被他抢走了。 偏执真不是一种好品质,但在阿文亚星养尊处优的皇室成员们,却都或多或少沾染了这一不好的习气。自负的伊格纳茨是,复活白露的安斯亚恩也是。 “你叫什么?我等你很久了,但是不知道你的名字。”白露欢喜地跑向安斯亚恩问道。 安斯亚恩正要回答,这时一块冒着寒气的冰盾隔离了他与白露。 “白露,回来。”伊格纳茨冷声道,语气比那块冒着白气的冰块更冷。他现在是真正被激怒了。 “这里是议会的土地。如果你不想因为藐视议会长老的理由与我一同上军事法庭的话,现在最好停下来。”安斯亚恩警告道。 “是你先动手的。”伊格纳茨笑道:“而我只是还手而已。”安斯亚恩冷下脸色,他一把拉过面前的白露,将她推给艾伦照看。 虽然白露现在已经是个高阶空间能力者,但在他心里,她依旧是那个弱不禁风的战五渣地球人类。而他与伊格纳茨的战斗,不能把这个弱小的人类牵扯进来。 实体化的精神力潜伏在伊格纳茨的后方,只待他一时不察,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他的要害袭去。而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伊格纳茨凝结冰盾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了一个椭圆形的茧。安斯亚恩缓慢后退,将自己的后背靠在悬浮车上。伊格纳茨瞄准不了他的要害,只好凝结出数万细小的冰锥,直朝他的面门攻去。 这下他肯定避不过了。白露下意识紧张起来,她正欲插手战局。艾伦却阻止了她:“没事,他们只是闹着玩的。兄弟两个嘛,打打架交流一下感情。” 在他说话间,实体化的精神力猛地从伊格纳茨后方飞速返回,阻挡了所有进攻的冰锥。 见到安斯亚恩毫发无损,白露终于松了一口气。 “够了!”一个老者拄着拐杖从他们不远处快步走来,见到来人,伊格纳茨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他挥手击碎了所有的冰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手侍立在原地。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你们在做什么?”亚伦大声喊道。由于生气,他将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作响。 安斯亚恩看也没看他一眼,自然是不可能回答的。而伊格纳茨,却是没有回答的勇气。他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但是心里知道,嘴里却并不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现在大约就是那种打架容易,道歉难的局面。 见没有一个人回答自己,亚伦更加生气。他用力地将拐杖在地上顿了两下,喊道:“伊格纳茨,你说!” “外公,我们只是在切磋而已。最近老师不在,正好大哥在,他就陪我练练。”伊格纳茨不忿地看了安斯亚恩一眼。随后弱弱道。 伊格纳茨实在是无法把真实的原因告诉外公。总不能告诉外公,他是因为白露要被安斯亚恩带走了,这才和他打起来的吧。这么说的话,外公绝对会被他气病的。 安斯亚恩只冷冷地看了看他,便伸手拉过正站在艾伦身边的白露,对她说道:“我们走吧。“ 伊格纳茨又想冲过去抢人,他管不了这么多了。要是再磨蹭,安斯亚恩就要把白露带走了。但亚伦皱眉看着他,眼看他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伊格纳茨下意识回头,发现了亚伦眼里警告的意味,只好妥协地退回来。 “伊格,你要记得我们的计划。”他冷声教训他道:“现在不是和安斯亚恩起冲突的时候。你的真正对手是奥尔科特,是罗沙家族。我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伊格纳茨看着他坚决的眼神,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他沟壑纵横的脸,发间隐约出现的银丝,他就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外公还未到老年期,却已经显出了老态。这全是因为他一直在替他和母亲操心所致。 想到今天因为他一时冲动而发生的事,外公又要花不少力气替他摆平。伊格纳茨便觉得心里十分得愧疚。 “是的,外公。我以后绝不会再冲动了。”他道。 白露被安斯亚恩拉着离开。她看向他拉着自己的手,手背上面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不痛吗?”她问道。安斯亚恩不明所以的,他转身看过来。白露指了指他手上的那道血痕,安斯亚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受伤了。 “没事。”他说:“这点小伤过两天就愈合了。” “但是看着好痛啊。”白露说道,她双手抓住他的手,垂头往上面吹了口气。 “这样就不痛了。”她说 “你怎么知道?”安斯亚恩觉得好笑,他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他想起来,眼前的白露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白露了。现在的她是一个高阶的空间能力者,而不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战五渣地球人类了。 一时间,安斯亚恩放在白露发上的手,不知是该收回来还是该放下去。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白露抬头望天,结果她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说过这个方法。于是她尴尬地笑笑,踮起脚用自己的头顶碰了碰他悬在自己上方的手掌。这样的话,他就会高兴,就不会刨根问底了吧? 安斯亚恩失笑,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虽然眼前的白露不再是五年前的白露,但她依旧姓白名露,依旧是那个单纯的生物。 “它很快就会愈合的。”安斯亚恩看着白露黑白分明的双眼又重复了一遍。白露无奈地点头。虽然她还是觉得这个看起来好痛啊。 安斯亚恩额上的触角愉悦地晃动。白露看着它们,脑中灵光一闪。 “我能摸摸你的触角吗?”她问道。她觉得它们好可爱,真的好想碰一下。 安斯亚恩想起之前由于拒绝了她的请求,而产生的之后这一系列的令他头痛的事情,面色奇妙地一变。最后在白露可怜兮兮的表情下,他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只能碰一下,而且要小心。”安斯亚恩警告道。 艾伦已经开启无语望天模式,他实在是不想见到这两个反常的人。如果他不是安斯亚恩的近卫队长的话,他一定躲得远远地,躲到看不见他们的地方。 终于如愿以偿,白露很是高兴。她带着一脸得逞的小表情,伸手摸向他额头上的触角。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它们的一瞬间,触角微微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它们本能地缠住了这个不明的外来物体。 果然好可爱啊。白露在心里想着,嘴角露出一抹小小的微笑。要是她也有这个就好了。 安斯亚恩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 “够了吗?”他问道。他有些害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摸他的触角。而且太过近距离的接触,位于触角内的神经元已经采集到了白露手指上的汗液分子。现在他已经能够准确地记住她的气味了。这实在算不上是多好的体验。 听到安斯亚恩拒绝的意思。白露意犹未尽地缩回手。但她还是很高兴的。白露抿起嘴角,双手握住安斯亚恩的胳膊,与他靠得更近了些。 “大哥你去哪了?我刚刚听到......天呐!”艾德里安等在休息室外,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一见到安斯亚恩,他便迎了上来。但随后当他看见了跟在自家大哥身后的,某只左顾右盼的生物时,就吓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大哥等等,别让她靠近我十步以内。”艾德里安将手掌放在胸前,安斯亚恩带着白露往前进一步,他就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一直到退无可退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道。 白露扒着安斯亚恩的胳膊,奇怪地看了看这个这个和她差不多的生物。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有和自己一样的力量,那他就应该是她的同类。怎么他这么怕她呢? “没事,你看。”安斯亚恩揉了揉白露的发心,白露微微低了头避让,但脸上没有一丝被冒犯的神色。 艾德里安看得新奇。他好奇地走上来,一边与安斯亚恩说话,一边也伸手想试试看:“大哥你怎么做到的啊......我去!”白露将一个小型的能量球丢到了他身上,吓得艾德里安一跳又避回了原来的地方。 “别闹,他是我的弟弟。”安斯亚恩一把握住白露的手。 白露不高兴地解释道:“我掌握好力道的,他不会受伤。” “嗯,我知道你有分寸。”安斯亚恩说道:“但是他是一个辅助型的空间能力者,一旦你掌握不好力度,他很可能会因为你的玩闹而受伤。“ “为什么?”白露想不明白,她在心里疑惑道:明明他身上有和我一样的力量。 听到她在心里的疑问,安斯亚恩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说出这个伤人的事实:“因为辅助型的能力者,不论是攻击力道,还是防守范围,比起攻击型的都要小许多。简而言之,他是一个很弱的空间能力者。“ 大哥你这么说不大好吧?艾德里安吐槽,好歹我体能等级也比你要高啊,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说出,你的弟弟我比较弱的话来? 因为你是弟弟啊,安斯亚恩默默微笑。 “可是他比你要强。”白露指了指艾德里安,她也听到了他的心里话。“而且他怕我,但是你不怕我。明明你比他还要弱。” “因为我是精神能力者。”安斯亚恩笑着,又揉揉她的发心。她的发心很柔软,就像她一样,很好揉。“精神能力者的体力等级普遍比较低,而随着精神能力能力等级的提高,体力等级便会随之下降。这些都是很正常的。” “更何况,你会伤害我吗?”安斯亚恩问道。 白露摇头。不会。不仅不会,知道原来你这么弱之后,我还要保护你。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的话,我就把他们全部丢到异空间里面去。她很有底气地想。 但在听到她的想法之后,安斯亚恩轻轻地叹气。 没有谁会觉得他这个s级的精神能力者弱小,更不会有人会因此来欺负他。自始至终打伤过他的,统共算来也就只有她一个而已。甚至还打伤了他两次。 艾伦站得离他们远远地。作为一个外人,他实在是插不进这种奇异的氛围里面。更何况,艾伦看着阿文亚荒芜的天空,自我安慰地想。到底是帝都,这里的景色多好啊。 瞧!那朵黑金组成的云,多么像一条狗啊!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原本在各间休息室里等待的人们开始鱼贯而出。 说笑的安斯亚恩众人,也停下谈话,看向休息室外。艾德里安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不用进入议会庭,他也能想象之后讨论的结果会是如何。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次不过是从他们两个中挑一个派出去还是两个都要被逐出去的差别而已。 能怎么办呢?安斯亚恩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现在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个走了,独留另一个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在他的其他两个弟弟还算年幼,至少不用担心在他们走后,帝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少他们这条命是肯定能保住的。 只是,安斯亚恩回头看了看白露。她看着他,脸上满是不谙世事的神色。这次离开帝都,他绝对要将她带离,但是边境环境实在是险恶,而且那边形势未明。即使以她的能力在那里不会吃到什么亏,而他也绝对不会让她有吃亏的机会。 但,前路茫茫,他实在是不能预测到时的情况如何。安斯亚恩的脸上带上一丝凝重,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复活她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走吧。别看了。“艾德里安苦笑摇头:“虽然知道结果是什么样。但是我真不愿意听那群老头在那里唧唧歪歪,只求这次他们能给个痛快吧。” “放心。那边的情况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安斯亚恩安慰道:“就让伊格纳茨和奥尔科特在帝都斗个痛快,这次我们就当避难了。” “但愿如此吧。“艾德里安又叹了口气,那群议会的老狐狸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他们置身事外。他只求他们不要在边境掺和进更多的势力,那边的形势越复杂,他们越不好做啊。 安斯亚恩让白露在这里等他们一段时间,等议会那边的事结束了,他们一定会回来接她。白露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但还是乖巧地点头。 安斯亚恩他们走后,才坐了没多久的白露就坐不住了。她还是有些头晕。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找米拉,再吃两颗晕车药,但是她却不知道伊格纳茨的休息室在哪里。虽然挺想划开空间直接过去,但由于方向、距离都不清楚,白露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 但白露不是那种会乖乖呆在原地的人,所以在考虑了片刻之后,她决定走出休息室,一间间地找米拉在哪里。 她捂着脑袋,头晕是她感到胸闷。在找了两间还是没能找到米拉之后,白露没有耐心了。她凝神,抬起手,大概地在面前画了一个大约能容她一人通过的门的轮廓。 但是她没能打开虚空。 白露不信邪,又凝神画了一次。但这次不仅没打开虚空,她甚至还觉得胸口更加发闷。她踉跄地走了两步,扶住了墙,开始大口喘气。白露靠在墙壁上,昏昏沉沉地看着不远处的地方,只见她面前的画面竟然有了重影。她仰面喘气,但胸口的窒息感却越发加重。在一道刺眼的白光过后,白露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是进入到另一个空间,浑身轻快地不得了。 随之,在白光过后,世界归于黑暗。 她晕过去了。 。 。 。 随后,“白露”睁开了眼。她撑起身看了看自己新获得的躯体,又抬手欣赏了十根玉葱般的手指,心里满意地不得了。她灵活地做了几个手势,只见在面前的空间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比之前她画的更大的轮廓。 “到底是个没基础的小女娃子,白给她这么强的能力,全浪费了。”“白露“嫌弃地说道,一想到之前她说的那些肉麻的话,她就觉得浑身像起了疹子一般难受。 肉麻,实在是太肉麻了。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不矜持了嘛! 我想想看啊。“白露”环顾四周,选了一个比较看得顺眼的方向,便踏入无际的虚空中。 她行走在虚空内,仿佛脚底有实物一般。在感觉大概走到某个距离时,她停下脚步,挥手:面前黑暗的虚空里便出现了一块圆形的画面,上面映的正是议会庭内的情况。但现在庭内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人发现正在窥视他们的“白露”。 她看着他们,就像凌驾于一切的上帝,面上全无表情。议会现在激烈讨论的,正是关于将安斯亚恩和艾德里安派往边境的事。亚伦一派认为应当将两个皇子都派出去,一方面做督军,另一方面他们也是两个极强的战力。但罗沙一派却认为,克莱克利特纠集的军队不过是一团散沙,成不了什么气候。反而是他们,假如真这么做,就显得阿文亚是怕了克莱克利特的杂牌军,这才如临大敌地派了两个皇子前去督军。 “别说,说得还挺有道理。我差点就信了。““白露”看着这两派扯皮扯得不亦乐乎,心里有些不快。其实说到底,只是这两派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而已,至于别的,战报上早就挑明。“白露”回忆起在伊格纳茨宫殿的时候,那小皇子也从亚伦处收到过战报的副本。她早就看过,如果说克莱克利特是杂牌军,她是不信的。 没有一个杂牌军能连破阿文亚之前的三颗殖民星球,直逼他们边境。除非阿文亚的军队连杂牌军都不如。 不过她也无所谓。现在阿文亚的皇帝尸位素餐得久了,连他姓什么都忘了,也是时候换个人了。 至于谁来接位?“白露”看了看安斯亚恩,首先排除了他。精神能力者实在是她的一大败笔。而艾德里安,是一个辅助型的空间能力者,她也瞧不上他。至于剩下的两个,年纪还太小,看不出来。 这么看来,现在的皇室成员果然都是没一个立得起来的。“白露”有些心塞地想,难道当年的那种混乱,她还要再制造一场? 唉,心里有些不大愿意啊!她摇头叹气,给原本那张看不出年龄的脸上硬生生地带上了一丝老气横秋之色。 正文 第三十章 “既然你们表示只能派出一个皇子,那你们说派谁?我觉得伊格纳茨皇子不错!”罗沙家族下的一个成员卡尔·罗沙,站起来拍桌子喊道。 亚伦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查尔斯·罗沙,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只是纵容他家族中的子弟出来胡闹。 可以。亚伦心想,你既然沉得住气,我也沉得住气。他给坐在下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他便也立刻站起来嘲讽道:“既然卡尔大人如此说,那奥尔科特殿下如今也到了该历练的年纪,不如就让奥尔科特也一同去边境如何?就当历练了。“ “你!”卡尔被他一噎,不知说何是好。奥尔科特年纪最小,边境那种地方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去的,如果出了意外,他们罗沙家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损失。但就此认输,他们罗沙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一时间,卡尔的脸被憋得发紫,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好。 “行了。胡闹什么。“查尔斯沉声说道,卡尔被当头一喝,面上满是不忿地坐下了。亚伦脸上带上了得意的微笑。 “真是只老狐狸。““白露”席地而坐,托腮笑出声:“没想到快要死了,还是这么不肯吃亏。”她看向坐席位于安斯亚恩后一位的伊格纳茨,心道真是看不出,这老狐狸教出来的外孙竟然纯良得跟个鹌鹑一样。 真是太可怜了,“白露”感叹亚伦真是后继无人。要是伊格纳茨的性格能再强势一些,她也许会考虑将他顺势推上皇位。只是以他现在的性格,“白露”摇头,她还真看不上一只鹌鹑继承皇位。 这事做出来,她得被她的同僚们笑死。虽然她与她的同僚们,可能这辈子都见不了面了。他们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被要求不得离开脚下的这片土地。就算消散了,也要跟着这块土地一起消散。 是的。“白露”没有名字,她只是阿文亚星的地灵。或许她可以被称作阿文亚,但是她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就只能一直做一个无名氏了。在每隔两百年,在皇室需要决定继承人,但却决定不了继承人之时,她就会从沉睡中苏醒。帮助阿文亚的天运,一起决定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而她上一次决定的继承人,正是这任皇帝的父亲。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她决定的那个霸主,为什么生下的儿子,竟然连一个守成之君都做不好。这一次她苏醒时,可是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天命之泉力量在衰竭。 也许这一任继承人再败下去的话,阿文亚就会因为资源匮乏,变成一颗死亡星球吧。那到时候,她就只能认命地消散了。 “白露”又看了一遍画面中的四位皇子们,还是想不好选谁。在她看来,这四个都不行。在他们的护身宝石上,附着的都是一般的气。况且在他们四个人中,也没有一个是能让她觉得眼前一亮的存在。 总而言之,这一次的继承人选们,质量都很差。 下面的争论已经到了尾声的阶段。 查尔斯虽然沉得住气,但明显亚伦那边更胜一筹,稳稳地将他的人给压了下来。最后估计会让安斯亚恩与艾德里安两人一同前往边境。“白露”乏味地挥手,关闭了投影。 想起之前安斯亚恩与艾德里安的对话,她有些失落。看来她得与这具躯体一块,前往边境了。正主白露应当会很高兴,她能感觉出那个白色的灵魂对安斯亚恩的感情。但她就没那么高兴了,去边境的话,她估计就得经常穿梭空间回来帝都观察另外两个小皇子的动向。 做地灵真的太累了。 “白露”回到休息室,作出从没有从这里离开过的假象。果然,在她等了不久之后,艾德里安与安斯亚恩就回来了。通过艾德里安的表情,她准确地知道了,果然这次被派到边境的,果然是他与安斯亚恩两人。 但与他的垂头丧气不同,安斯亚恩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他安慰他道:“放心,那边我都安排好了。罗沙家族和亚伦长老都会派人过去,到时候我们只需要与卢克元帅一起保持中立态度,任他们两派狗咬狗。” “大哥,你说的我也明白。但是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艾德里安是个明白人,“白露”托腮看着他们两个哥俩好,他们怎么想她不在乎,她只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们安排的。 安斯亚恩不露痕迹地一皱眉,原本打算继续安慰艾德里安的话也被他咽回到肚子里。“白露”脸上浮出一丝玩味,看来这个精神能力者觉察了什么。果然精神能力者是她创造出来的一大败笔。 她就是故意造出这种能力者来给自己添堵的。 “对了,你先回去吧。我想起来我还要回宫看望母后,与她说一下议会的决定。明天我再来找你。”安斯亚恩脸色略有些僵硬,匆匆地向艾德里安说道。艾德里安莫名其妙被他找借口送走了,走时脸上还带着沮丧的表情。 安斯亚恩送完艾德里安后,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自然。他若无其事地拉起“白露”的手,又若无其事地将她带上了自己的悬浮车。 在他若无其事地向她递过晕车药时,被“白露”若无其事地拒绝了:“大皇子殿下,你不是已经觉察到我有些不一样了吗?” 安斯亚恩将晕车药放回了原处,脸色顿时冷下来:“你是谁?她在哪?” “白露”调整座椅,使它到能让自己舒适地躺着的角度。她歪着身子,一手托着自己那颗千斤重的脑袋,懒懒地说道:“她啊?好得很呢,灵魂受创后还没完全修复便被你弟弟抓出了虚空。前段时间她能跑能跳,全靠我的力量给这小女娃子养着。” “不可能!”安斯亚恩斩钉截铁道:“她是被精神能力者一击击中神经中枢而亡的,灵魂不可能会受到损伤。是你做了什么?” “白露”连看都懒得看他,要不是他或许还有一点点可能是继承皇室的人,她连话都懒得和他讲一句。 “你爱信不信吧,我是没必要骗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她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安斯亚恩怔怔地抚上自己的额头,那里正是他的护身宝石在的地方。 “你是说......她是因为我的宝石,灵魂才会受到损伤?” “白露”不耐烦地点头:“你的精神力比起一般人要强许多,自然没有感觉,这小女娃子可不行。要不是我用自己的力量养着她,指不定没多久就消散了呗。” 安斯亚恩还是不信,没什么好处她为何要养着白露的灵魂?如果说白露当时是灵魂状态,那这个不明人物必然也是灵魂状态。更何况,他认为是她抢了她的身躯也说不定,倒反过来告诉他是她在用自己的力量养着她。 “我呢,没必要骗你。你呢,爱信不信,我也没有损失。”“白露”看着他,似笑非笑道:“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你不信也得信,我占着这身躯你也奈何不了我。再说了,你如果想做出伤害我的举动,就得先破坏这具身体。你舍得吗?”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你说呢?”安斯亚恩反问,他最恨旁人威胁他,无论这个霸占白鹭身躯的人是谁,毫无疑问,她已经成功激怒他了。 对此,“白露”一笑而过。在这颗星球上,没有人能让她感到害怕,无论是那个平庸的皇帝,还是这个作为精神能力者的皇子。在她眼里,他们不过都是过眼云烟。两百年之后,就全成了一抔黄土。而她,则会继续从沉睡中苏醒,挑选下一个能带领阿文亚星的明主。 如此往复循环。虽然这件工作,让她感到无比的厌倦,但这的确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她才能苏醒?”安斯亚恩妥协道,他看不出这个神秘人的深浅,而他伸过去的精神力触手也莫名地被她屏蔽了。现在的安斯亚恩很清楚,眼前的神秘人是个他无法奈何的硬茬。或许他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来强行让她开口。但那势必会让白露的身体受到损伤,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或许几天,也或许几年。”“白露”欣赏着这具新躯体的手指,随口答道。这是让她觉得最为满意的一处。瞧,它们多灵活啊!要是她自己也能拥有躯体的话,那她首先要做的事,就是给自己造一对这么灵巧的双手。 这明显不是安斯亚恩想听到的答案。他一把拽住“白露”举起的手掌,看着她的眼神里仿佛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急了啊?”见到他如此不敬的举动,“白露”不以为忤,反而嬉笑道:“不过我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会在这种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做出这种举动来。” “毕竟,你的体能似乎还没到e级?”“白露”言语暧昧,说出来的话却让安斯亚恩听得汗毛直立:“原来你用了那个方法啊。不过我记得,那个法子早就该被你爷爷烂在肚子里了吧,你是怎么得到的?我看看……” “白露”一手抓住安斯亚恩的肩膀,另一只手强制扒开他的眼皮。别看白露这具躯体瘦弱,但体能等级仍在安斯亚恩之上。“白露”只单手抓着他,他便无法挣脱她的桎梏,而精神力又对她无效,所以最后,他只能任由她继续这冒犯他的举动。 但“白露”只扒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瞬,便放开了他。不仅如此,脸上也再没有之前那种嬉笑的脸色,她看着他,表情十分得复杂。 “谁给你做的这个实验?”“白露”咬牙问道:“你知道这个实验的后果是什么吗?” “你是谁?”安斯亚恩再一次问道。除了几个真正参与实验的人员,其他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通过非人的训练后,才将精神力提升到s级。而作为代价,自己的体能由a级骤降到e级。但明显,眼前这个神秘人知道内情,她不是一般人。 “你的体能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降低,一开始是b级,然后c级,然后d级,然后e级,直到完全丧失体能。这时候的你就是一个无法动弹的废人,外界的一点微风,对你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你这一辈子只能在无风舱里度过。而随之,你的精神能力会越来越强大,攻击范围也更加地广。作为体能替代,它们可以逐步实体化。到最后,它们甚至可以代替你自身,完成生理上的获取能量的需求。而你的躯体,则成为了你另一种方式的大脑。就像蛛网,你是位于蛛网中心的蜘蛛,而你的精神力,就是你的蛛丝。” “白露”没回答他的问题,她反问他:“你想做什么?你想成为阿文亚新的神明吗?” “你到底是谁?”安斯亚恩警惕地看着她,言语间颇有她不说就将她就地解决的意思:“除了当年参与实验的人员,没有人知道得这么清楚。甚至关于精神力实体化是由于这个计划的事,也没人知道。只有我自己清楚。你到底是谁?” 唉。“白露”叹气,她无法解释她是谁。在她眼前,一面绘有阿文亚国图腾的国旗在随风猎猎作响。而那图腾上绘的则是:在倒悬的天命之泉下方,跪着一匹泣血的白鹿。 “我是它。”她手指那面国旗,安斯亚恩看过去,只见她所指之处,正是那鹿头。 “我不信。”两人沉默良久,最后安斯亚恩道。 也是。白鹿点头,要换我,我也觉得这人大概是疯了。 “但是蛛网计划,传说的确是鹿神留下来的办法。没有人成功过,只有我从实验里活下来了。” 嗯。白鹿点头,但还是失败了。否则不会出现这种可怕的副作用。她想起在他虹膜上看到的图腾,可见他还是个失败的实验品。 “你爷爷当时也想用这个法子改善体质。但最后还是决定没用,结果他的孙子也是个精神能力者,倒是用了。你也算是勇气可嘉。” 安斯亚恩哂笑,皇室斗争太过激烈,当时如果他不铤而走险,母亲随时面临着被废后的危险。为了母后,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年幼的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传说鹿神创造万物,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一问,为什么要创造出精神能力者这一矛盾又鸡肋的能力者?小时候,我以为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但现在我知道了,精神能力者存在的意义就只有鸡肋而已。”甚至当他从那个实验里活下来了,现实还是告诉他:就因为你是精神能力者,所以你依旧不能享有正常人所有的权利。你依旧还是这个社会中的一个败笔。 唉。白鹿叹气,没想到他的孙子也和他想得一样。但是比起他来,还是安斯亚恩更勇敢一些,至少他敢直接地对她表达不满。 “你不懂。”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原因告诉他:”冰霜、火焰能力者的存在是为了帮助分担星球中的水、火两大元素,自然能力者的存在是为了帮助万物的生长,空间能力者的存在是为了平衡星球中的负能量。他们都拥有在这个星球上正当生存的权利。而创造精神能力者,只是因为我寂寞了,想让人陪陪我罢了。所以这个能力者的能力是与我最为相像的,但对阿文亚来说,精神能力者的存在成了它的负担。所以星球主动选择让你们衰弱下去,以达到减轻负担的目的。”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原来精神能力者只是阿文亚的负担。安斯亚恩的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其实这个答案,他早该知道。就算没有这么一个人来告诉他,但在阿文亚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早已从国民对他们的态度中知晓了这一切。 原本,精神能力者,在阿文亚就只是多余的。 “哎,你别难过嘛。”白鹿又开始嘻嘻哈哈地:“你看我,我在这颗星球上生存的时间可比你要长得长得多。我还不就是阿文亚的负担,还是最大的那个。但我可没有像你这样,想这些有的没的。越是到这种难过的时候,你就越要高兴。耷拉个脸有什么意思不是,笑笑,这些不开心的就都过去了。” 安斯亚恩叹气,他坐直身躯。刚刚是他失态了。但是,现在的他,实在是高兴不到哪里去。 “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多久能够醒来?或者说,你多久能让她醒来?” 虽然安斯亚恩说得客气,但听在白鹿耳里,就全是让她赶紧从这具她颇为满意的身体里滚蛋的意思。对于刚刚安慰他的话,白鹿表示她很想收回,就让这臭小子该怎么绝望就怎么绝望吧! 她四处张望,打算从这架悬浮车里离开。这个小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不想应付他了。 “你别想就这么逃走!”安斯亚恩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而他的精神力末梢则将他的手与她的胳膊紧紧绑在一处。得了,这会白鹿就算施展空间割裂术也没用了。她还是得带着这具躯体,和粘在这躯体上的安斯亚恩一块离开。 那她还何苦干这事,还不如就现在这里咸鱼着呗。这还省点力量呢! 那小女娃的灵魂简直就跟寄生虫一样,正牢牢附着在她的灵体上吸收着她的力量。白鹿心想,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她就没有一点排异反应呢?吸收她的力量跟吸收自个儿的一样,咋没把她给撑死炸了呢? “得了,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娘不走,就在这跟你耗着。”白鹿言语间没半点好气,那小女娃愁人,这小子磨人,别说还真是天生一对。怎么就让她遇上了这一对奇葩呢?要不是这个小女娃的灵魂跟个寄生虫一样强行汲取她的力量,指不定白鹿现在还沉睡在阿文亚星球的某处做着她的大梦朝朝呢!谁耐烦跟他一个没礼貌的小子叽叽歪歪的,就算是他的亲爷爷,在她面前不还得毕恭毕敬地称一句“鹿神”。否则她怎么会费尽心思地给他想出这么一个改善体质的法子来,早让他自生自灭了。 所以说精神能力者就是麻烦,她当初为啥要造这么个半成品来膈应自己。再说了,这烂摊子她收拾了这么多回了,怎么还没收拾干净? 白鹿特别疑惑地看向安斯亚恩,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安斯亚恩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坚定。一见到这种眼神,白鹿就觉得头疼,她特烦那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犟驴,偏偏眼前的这一位,似乎是撞了南墙也不死心的犟驴。这让她更头疼了。 于是她实在是无法,只好妥协道,言语间全是不耐烦:“行吧行吧,我告诉你。讲实话,我也不清楚她到底什么时候会醒,但估计不会太晚。也许就在这几天。行了吧,能不能松开我?皇子殿下!” 安斯亚恩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对于这个自称“鹿神”的神秘人,他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所以也不会太过相信她。但现在的他别无选择,论体能,他不是她的对手,论精神力,对方又免疫他的一切攻击。更何况,白露的灵魂还在这具身体里,在这一层面,他什么都无能为力。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稳住这位身份不明的神秘人。 然后找到机会,将她铲除。只有这样,白露才能再次获得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白鹿在心里小小地“切”了一声。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她可全都听见了,只是懒得与他计较而已。再说了,不管她是否是自愿的吧,这小女娃的灵魂没有她的力量的供养,压根不能成形,更别说再次恢复意识了。 现在的她,如果醒过来的话,也只是丧失记忆的程度。但假如没有她的供养,她醒不醒得过来都还未可知! 结束了这场并不愉快的谈话之后,安斯亚恩召回了在离他们不远处侍立的艾伦,让他过来开车。这一举动,又激起了白鹿对他的嘲笑。合着这看着厉害的大皇子,压根没什么用处,连悬浮车都不会开啊! 果然,白鹿在心里又给这不礼貌的皇子打了一个负分,除非其他几个皇子死光了,或许她才会考虑一下把这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皇子给推上皇位。 另一方面,伊格纳茨一行人在他们离开后,也来到了这里。 “外公,我不想去宴会。尼尔老师布置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我得回去锻炼我的能力。”伊格纳茨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这让亚伦听得眉间顿时一皱:“伊格,你明年就要成年了。我希望你能在此之前找到你喜欢的姑娘,否则等到那时,被困在深宫里的皇后要是执意为你挑选结婚对象,外公与你母亲也帮不了你啊!” 伊格纳茨在心里哂笑,他知道外公的意思。明面上是让他找自己喜欢的姑娘,其实来参加宴会的,只会是那些贵族小姐们,他不过是从中选出一个家世上最能帮助他的结婚对象而已。不过外公还是替他着想的,如果皇后插手此事,这一切的确会变得更加棘手。 但他虽然心里明镜似的,可伊格纳茨还是不知怎得,拒绝了亚伦的提议。这让亚伦气得,直在地上将拐杖敲得“咚咚”作响。 伊格纳茨带着米拉,上了自己的悬浮车。来时的人少了一个,便显得这架空荡的悬浮车更加的空荡。伊格纳茨惆怅地看向车窗外,他得想办法将白露从安斯亚恩那里接回来。 毕竟a+级的他比起s级的安斯亚恩,是应该更需要像白露这样的保镖的。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悬浮车停在阿文亚皇宫的广场上。艾伦扶着安斯亚恩下了车。白鹿跟在他们身后,左顾右盼。 现任这位皇帝是个好享受的人才,她在心里不以为然地想,两百年前的皇宫还没有这么金碧辉煌。现在这里,与其说是皇宫,不如说是“黄宫”来得贴切。她拿脚在金色的地砖上摩擦,心想前任皇帝的审美清新脱俗,怎么现任的皇帝就偏偏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呢? 如果把这地砖上的贵金属换成钱的话,大约这次与克莱克利特战斗的物资就不用担心了。但偏偏这么珍贵的东西,却被人拿来垫脚,白鹿觉得,这皇帝在“暴殄天物”这一方面,真是一个百年难见的人才。 安斯亚恩对这些东西早已习以为常,倒是艾伦,见到白鹿的表情,心里有了同感。他们家族的子弟,从来都是进入军部历练。况且,艾伦到过边境,历练的那两年他都是与基层的将士们一起,同吃同住地生活,没有一丝一毫地动用特权。所以他才能明白,这些富丽堂皇的背后,都是由那些基层将士们的血肉堆砌而成的。每一回见到这华丽到腐败的皇宫,再想想那些在边境风餐露宿的将士们,他都感到十分的心痛。 此刻白鹿表现出来的心疼正是他想表现出来的。但他不能,因为他的身后是安斯亚恩,而他是安斯亚恩的近卫队长,是他的心腹。假如他明确地表现了他的想法,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安斯亚恩的态度。亚伦之流就有了可乘之机,他们一定会趁机攻击诋毁安斯亚恩,散布他对皇帝的生活有所不满的谣言。这些谣言如果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他必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安斯亚恩的处境将会比现在要更加地艰难。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艾伦,你跟我一起去见父亲。至于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安斯亚恩变回了那副漠然的态度,对他们两人说道。 艾伦自然是同意了,殿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条。至于白鹿,能听他的就有鬼了。只见她看似很好说话地点头应了,这让安斯亚恩有些许惊讶,因为他以为她至少会表示一下不满。但她没有,还很乖巧地让他早些回来。这一瞬间,差点让安斯亚恩恍惚地以为白露回来了。但事实上,他看向她,脸上的那种狡黠他从未在白露那里见到过。 果然,眼前的还是那个莫测的神秘人。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警告她别耍什么花招。否则等他回来了,自然会找法子教训她。白鹿“呵呵”冷笑。 这一切让在旁边侍立的艾伦摸不着头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一对之前你侬我侬的人,此刻却成了剑拔弩张的敌人。难道当时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他被祖先附身了? 可能这就是情调吧。 作为一个称职的近卫队长,一个心腹,纵使满腹疑问,但他必须得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他应该当做自己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是的,他是一尊莫得感情的雕像。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些都是他的错觉。 ———————— 白鹿如果会乖乖地呆在原地,那她就不是白鹿了。 在安斯亚恩走后不久,她就站不住了。白鹿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是在参观这难得一见的皇宫,信步逛到了一个角落里。 然后,她施展空间割裂术。 去哪呢?安斯亚恩见过了,不行;艾德里安见过了,是个不堪大用的;伊格纳茨见过了,是只纯良的鹌鹑。那现在,就只有那个据说是个莽夫的奥尔科特了。 只是白鹿回想当初他与白露的寥寥几面,感觉这个人要么是城府极深,要么是个真莽夫。如果是前者,那她去见一面,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还是得慢慢观察才行。而后者的话,短短几面她也下不了定论。也还是得慢慢观察才行。 白鹿烦躁地挠头皮。虽然从出生时,她便是阿文亚的地灵,但她至今仍然觉得,像她这样懒惰的灵体实在是做不了这种关系到整个星球的生灵存亡的大事。 而且比起惹人心烦的奥尔科特,她更想去见见那只纯良的鹌鹑。 不过按他之前说的,他应当是要去亚伦那边参加宴会才是。白鹿托腮,随着她的手指漫无目的地乱画,呈现在她眼前的画面也越来越多,看起来显得十分地杂乱。 乱得就像她那颗长满草的心脏一样。当然,白鹿是没有心脏的,她只是一个地灵,连实体都没有。但这一点都不妨碍,白鹿为是否要去伊格纳茨身边而烦恼。 她不知道,其实那些美丽的情愫往往起源于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在某个不可能的瞬间,一只纯良的鹌鹑闯进了某只白鹿的心里;就像在某个不可能的瞬间,一个单纯的人类闯进了某个外星人的心里。 他们都是被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对方而吸引。白鹿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她几乎快要被各种毒计淬得心硬如石了。这时候,一只被皇室养出来的鹌鹑来到了她面前。见到他的那一刻,白鹿都不用细想,就能知道,等他成年后,他的一生会完全被毁在这看不到底的皇位争夺战里。哪怕亚伦是一头身经百战的老狐狸,白鹿很佩服他,可以说她从来没见过比他还要聪明的人。 只是可惜,他的聪明一点都没用在正道上。他一辈子的时间,全都用在尔虞我诈上。这些争斗,将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文书,一直斗到了议会五大长老的位置。但他的外孙不是狐狸。那就是只鹌鹑,他的眼里没有对皇位的渴望。白鹿想起他的一切,只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胆小怕事的小男孩。 他太不像个皇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在以争斗为传统的阿文亚皇室中,生存下来的。所以白鹿能想象,亚伦为了这个外孙,到底付出了什么。 当然,她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这只鹌鹑。笑话,她是阿文亚星球上的地灵,哪怕阿文亚改朝换代,只要还有一条生命在这里生存,她就能自由自在地活着。这样自由的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一只生活在皇室这个金色笼子里的鹌鹑。太可笑了。 她只是在烦恼到底要不要去看他而已,毕竟好像她离开了,他有些难过。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白鹿诞生之始,在还懵懂时,曾依着本能对阿文亚的土地起过誓: 感恩大地赐予我生命,赠我四觉。使我得以双目视物,双耳闻声,用鼻嗅味,精神触物。念大地恩情,地灵无需姓名,无需亲缘,也无需爱人,只愿穷尽一生守护阿文亚的万千生灵。如有违背一分,我必将遭受大地的惩罚,灵体消散,再无重聚之时。 是的,这明显是个不平等条约。白鹿也知道,这是大地趁着她还是个懵懂的灵体时,给自己上的一份保险。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它的束缚。 白鹿作为一个聪明人,她自诩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应该摆脱这句无稽的誓言。但原本,她没有这个必要。或者说,即使有必要,但她是个懒人,也并不想费这功夫去寻找摆脱它的办法。她明白自己是地灵,她的一切,甚至于她的生命都是阿文亚的大地赐予的。 所以作为交换,白鹿觉得,她虽然不满意这条誓言,但遵守它,完全是应当的。 但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其实,在她明白这句誓言的意思时,便一直在后悔。但以往这种懊悔的感情,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来得强烈而已。 或许她是中邪了,白鹿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来。她并不明白“中邪”意思,所以这可能是那个倒霉的地球人类的灵魂传递过来的想法吧。 对!白鹿有了一个结论,现在她表现出的,所有反常完全都是由于那个附着在她灵体上的那个倒霉的地球人类。她现在的烦恼只是在自寻烦恼而已。白鹿挠了挠头,挥手关闭了所有画面。 她可是阿文亚的地灵,是这里的神!在这里,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除了大地,谁也不能干涉她。让这些糟糕的情绪都见鬼去吧!白鹿站起,往前走了两步,那个方向正是伊格纳斯的宫殿所在。 是的,白鹿心想,她只是好奇伊格纳茨为何会难过。作为一个成年的地灵,她只是去安慰一下那个未成年人而已。 毕竟他的年纪这么小,在成长过程中,肯定是有一些烦恼的。她想,作为长辈,她帮助一下年幼的后辈也是说得过去的。更何况,这些她是有经验的!白鹿心想,她见过的纠葛,比起那只被一直关在金色笼子里的小鹌鹑见过的,不知道要多多少。所以作为一个长辈,她为他答疑解惑,就是很理所应当的啊! 想明白后,白鹿一扫之前的忧烦之色,又恢复成以往那个嘻嘻哈哈的模样。 转瞬间,她便到了他的宫殿。然而宫殿里空空荡荡,宫殿外的侍卫们也少了一大半。 伊格纳茨还没回来?白鹿踱步在他的寝殿里逛了两圈,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原本应当在殿内伺候的米拉也不知所踪,她是伊格纳茨的大侍女,不出意外应当是要常伴他的身边的。若非是他的吩咐,否则米拉离开,就是她的失职。 看来他们两个应当是还在亚伦那里参加宴会。白鹿有些失望,她施展空间割裂术,准备起身离开。对她来说,距离不是问题。以她的能力,阿文亚的宫殿想什么时候进来都能进来。所以这一次见不到伊格纳茨,那她下次再来看他也行。 这时,米拉手持托盘,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一见到站在室内的白鹿,她那张沮丧的脸上顿时散发出了神采。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大殿下把你送回来了吗?” 白鹿脸上没有表情。 米拉是见惯了她这副样子,也不觉得意外。她放下托盘,急走两步过去拉起她的手腕:“跟我走,赶紧去见殿下。” “怎么了?”白鹿疑惑问道。 “你还问我!”米拉责怪她:“你忽然跟大殿下走了,把殿下气得不轻。连亚伦长老准备的宴会也没去,便火急火燎赶回宫里来了。想等大殿下看望皇后的时候,趁机将你给偷出来。” “啊?”白鹿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就凭那只鹌鹑?那小孩子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你快别’啊’了。快跟我走!”米拉拉了她就走,脸上焦急之色明显:“虽然皇后的势力不同以往,但那哪是殿下能碰的石头啊!就怕殿下一时冲动,反而激怒了皇后。到时获益的不就成了奥尔科特殿下了吗?幸好大殿下放你回来了,要不然咱们就出大事了。” 白鹿这下可听明白了。她不由在心里大骂。这一届的皇室果然都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前有废物,后有莽夫。 像她这般还未能了解清楚势力关系的,也不敢凭现在这副模样轻举妄动。但身处争斗中心的伊格纳茨,别看关键的时候胆小得不得了,到了这种无关紧要的时候,就化身成一头莽撞的驴子。 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假如他再聪明一点,哪怕只是在这些方面不犯浑,她也能想着帮他铲除另外几方,与亚伦一同扶他坐上那把尊贵无比的位置。但他现在这样,白鹿实在是无法把阿文亚放心地交到他手上。 虽然她本身也没怎么考虑过,以伊格纳茨这副胆小的模样,能做阿文亚皇帝的可能性。 白鹿现在感觉心里乱成一团。这一定又是那愚蠢的地球人类搞的鬼,她暗下决心,等她离开了自己的灵体,便要想法把她送离阿文亚,让她再也无法出现在她面前。 等米拉带着她来到前殿时,白鹿终于知道了那些不见的侍卫们到底去了何方——他们全部被伊格纳茨集合在前殿的庭院内。 乌泱泱的四百多人,将原本宽敞的庭院挤得水泄不通。虽然他们队列整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模样,但看在白鹿眼里,这幅景象还是让她压抑得很。 伊格纳茨站在他们面前,不见一丝胆怯之色。他正与各方领队说着他的计划。 如果他的计划不是为了抢回她一个人的话,白鹿会觉得这个少年颇有他祖父的风采。但这场争斗的目的实在是太让她理解不能,白鹿看着这个身着盔甲的伊格纳茨,只想对他大吼:你特么能不能干点正事?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事实证明,干正事是不可能干正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米拉松开白鹿的手腕,小跑向伊格纳茨,欢喜地小声喊道:“殿下,您看,白露小姐回来了。” 闻言,伊格纳茨猛地一转身。于是,他脑袋上的头盔就不小心地歪了。白鹿嫌弃地在心里撇嘴,正是由于这样一代不靠谱的皇室,所以她才始终看不到阿文亚的未来。她现在很好奇,或许问题并不是出在他们身上,而是出在他们那个老爹——现任皇帝的身上。否则,为何整一代的继承人都这么不靠谱呢? 两百年前的皇室,虽然内里也是乱得乌七八糟,但好歹还有个明事理的继承人。所以白鹿尚能选择明主辅佐。但这一代,如果让她来做选择的话,她选择找个借口继续回去沉睡。就让阿文亚灭亡吧......不对,白鹿猛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位继承人她还未去特意接触过。 哦!亲爱的奥尔科特,希望你能够像你的祖父一样是一个可造之材。白鹿在心中默默祈祷。 当然,以上都只是她一时想岔的。白鹿心里清楚得很,假如她真的倒向奥尔科特那方,那奥尔科特顺利登上帝位后,首先要做的就一定是将伊格纳茨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虽然作为皇位的继承人选之一,白鹿并不满意他。但这不意味着,她就希望伊格纳茨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地灵。说好听点,只要她在这颗星球上,就没有一个存在可以强迫她。但其实她从获得意识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已经成了这颗星球的奴隶。 白鹿心里明白得很,她只是它具象化的精神力代表。 当然这一切很公平,她从阿文亚里获得生命,于是她便给它卖命。这是她获得生命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虽然这个目的本也不是她想要的。在成为地灵之前,她还没有意识呢。 不过,既然这一切已成定数,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总而言之,白鹿觉得,只要这件事的结果是那个皆大欢喜的结果,那这卖命的方式,她有权利选择她想选的那一种。 毕竟,她循规蹈矩了这么久,只破例任性这一次,也是很正常的。再说了,只这一次,哪怕她做了那个错误的选择,难道阿文亚便会就此从宇宙消失? 不会的。 只要宇宙中还存在着这颗星球,千年万年之后,这里的生灵们就还会像现在这样欣欣向荣地生存着。她有着漫长的时光,来修正这偶尔任性一次造成的错误。 所以,就这样吧。白鹿调整好心态,现在她看向伊格纳茨的目光里,再没了那些浮躁的情绪。 哪怕他配不上帝位又如何?没有谁生来便拥有一腔谋略,这些都是后面以各种方式学来的。而她,有的是时间,将这些东西慢慢教给她。 比命长,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她。 “你回来了啊!”伊格纳茨急切地想走过来。 但这时,他身体忽然一晃,戴在脑袋上的头盔差点掉下来。伊格纳茨赶紧抬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头盔,这身盔甲是外祖父打来送给他的,原本希望他在成年礼上使用,所以现在的他,穿起来有些显大。 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白鹿憋笑憋得难受。一时间,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她朝他身后指了指,伊格纳茨转身,看到一庭院的侍卫们,愣愣地“哦”了一声。 米拉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大侍女,比起白露来,称职了不知道多少倍。她肃着脸,与总领队低声说了几句。 领队面上显见地松了一口气。他转向那一大群乌泱泱的人群,大喊:“解散!” 整齐的脚步声就此响起。转瞬间,拥挤的庭院便恢复了以往宽敞的样子。 “胡闹够了吗?” “我......我没有......” 伊格纳茨已经将摇摇欲坠的头盔拿下来了,此刻他抱着它,穿着那身银色的盔甲,显得十分得臃肿。他支支吾吾地,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站在原地,但自尊不允许他认错。好在米拉替他解了这个围,她上前接过那个贵重的头盔,有些肉痛地念叨:“这身盔甲是亚伦大人为您的成年礼准备的。您现在如此草率地将它拿出来,要是损坏了,您就没有礼服了。” “米拉,你怎么如此小家子气!损坏了自然会有人给我备上其他的。”伊格纳茨嘴硬道。见他如此,米拉更加心疼:“其他人备的自然不如您的外祖父来得珍贵。亚伦大人一向清廉,这种稀有金属也不好收集。可想而知,为了这一身盔甲所用的材料,他得费了多少心思啊!” 言罢,米拉被他气走了。伊格纳茨看看米拉的背影,又看看面前事不关己的白鹿,顿觉自己里外不是人。 “算了,去把这一身换了吧。看着真碍眼。”白鹿抬手揉了揉眉角,看着伊格纳茨,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你!你不识好歹!”伊格纳茨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冲白鹿喊道:“我下次!再也不管你了!”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白鹿不耐烦地挥手,好歹是将这个不稳定的小祖宗给应付走了。现在她还有件头痛的事,那就是安斯亚恩与艾德里安兄弟两个不久之后便要以督军的身份启程前往边境了。她可不耐烦应付这两个。所以在他们离开之前,她得好好想个法子,说服安斯亚恩将她留在帝都内。 这样,她才能好好地将这里的这潭水给尽可能地搅浑了。 毕竟,帝都的形势越复杂,奥尔科特一方就越投鼠忌器,伊格纳茨也就会越安全。 艾伦扶着安斯亚恩,从皇后的宫里出来。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艾伦想白露一定等急了,所以便贴心地加快了脚步,反而被安斯亚恩骂了一顿。正在他一头雾水时,安斯亚恩察觉到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异常的信息素。 他伸出精神束感知,只一瞬,他便接收到了白鹿留下来的信息:我回小伊格那里去了。放心,等她醒来我就将她给你送过去。后面是一串毫无章法的乱码,大概可以认为她在大笑。 安斯亚恩气得脸色发青,但现在即使他强行找过去,除了扩大事端外,别无他用。于是最后,安斯亚恩只能无奈地长叹,结果遭殃的又是无辜的艾伦。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平静的日子一晃而过,眨眼间,便到了军队将要启程出发的日子。 白鹿想了挺久,但最后还是无法决定回复安斯亚恩的托辞。这就意味着,在两天后,她或许得跟着那个无能的皇子去往边境。 她看了眼手里拿着的东西——这些都是她整理出来预备让伊格纳茨看的东西。这小家伙没有别的路能走。如果寄希望于其他几人即位后留他一条命,让他做个闲散的皇族,倒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他学会为君之道,由她将他推上皇位。 指望对手放过一个会不定时爆炸的炸弹,这是傻瓜才会有的想法。 反正经过这几日的心理准备,白鹿也差不多接受了这之后大地将会给她带来的惩罚。最差的结果,或许就是被迫沉睡个几千年。以她漫长的生命来说,这都微不足道得很。况且,白鹿心不在焉地想,她还能把这当做她漫长的职业生涯里,难得拥有的一次假期呢! “伊格,别看那些没用的东西了。”白鹿推门进入书房,见他还埋首在面前的功课上,便不客气地将手里的一大叠纸张往他眼前一放。 伊格纳茨抬起头来,一边将这些拿过去,听话地翻了几下,一边不高兴地嘟囔:“这些都是尼尔老师离开前给我布置的功课,我得赶在他回来前看完,还要写心得的。你拿过来的这是什么?” 虽然最近的白露与以前很不一样,好像强势了很多。但伊格纳茨却觉得这样的她,对他亲近得多了。他还是很喜欢现在这种相处模式的,如果白露能少拿一些东西让他学习就更好了。伊格纳茨闷闷地想,尼尔老师离开时布置的功课太多,他没有看完。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看白露给他的这些资料。 而且,伊格纳茨大概翻了翻,便瞬间苦下脸:“尼尔老师说我还学不到这些,让我专注于能力的提升上。” “他懂个屁。”白鹿爆了一句粗口,对他拉下脸:“这些你两天内看完,我离开前会来检查的。” 什么?伊格纳茨面露惊讶,一连串问题自他口中而出:“你要去哪里?远吗?多久回来?是有什么大事吗?” 白鹿被他问的一顿,想了想说了个大概:“我这边有件事要去一趟边境,至于多久回来我也不清楚。你就安心待着,到时候我就回来了。” “边境?”伊格纳茨脸色刷得一变,他顿时想到了他那个惹人厌烦的兄长,还有他兄长与白露之间惹人厌烦的关系。 “嗯,由于某些原因,我得去那里一趟。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会回来了。” 伊格纳茨“呵呵”冷笑,这副表情出现在他那张稚嫩的脸上,实在是显得很违和。 “是因为我那脆弱的大哥?你是要去保护他?怕他在路上出意外?”他问道。一想到这些,伊格纳茨便不知怎么回事,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虽然他心里知道,安斯亚恩与白露之前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纠葛,但心里明白不代表他就对此表示理解了。 在他的心里,白露是与他一方的,怎么能与作为他的竞争对手的安斯亚恩扯上关系! 这实在是让人难以饶恕的行为! 见伊格纳茨愤愤的表情,白鹿便知道他似乎又把心思放到了儿女情长的地方。但这种情感对于未来将会成为君主的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多余。并且,历史告诉她,这些情感对君主而言。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因为在她漫长的生命里,见过的绝大部分人都会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情感,而牺牲一些在她看来十分珍贵的东西。而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的金钱、权力、良知,甚至于生命后,得到的这种东西,竟然是有保质期的。他们将它称之为神圣的“爱情”。 但白鹿不觉得它神圣,相反她还将它称为“毒药”。也许只有白痴才会去追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当然不是她口中的白痴,而伊格纳茨也自然不能是。她已经准备为他铺好一条畅通无阻的康庄大道,而假如他因为这一点无关紧要的情感而最后令她功亏一篑的话。 白鹿想,她可能会忍不住把这个不成熟的孩子当场掐死在面前。 所以,白鹿冷冷地警告他:“伊格,我希望你不要每天想这些有的没的。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看我拿给你的资料。我会在离开前检查你的进度。” “看这些?”伊格纳茨反问,现在他脸上很是委屈。他气愤地点着纸张上的黑字,语无伦次道:“你、你是觉得我学这些就能做皇帝吗?然后呢,你让我学会这些继承皇位,你就和我的大哥在一起,你就去做我的大嫂吗?” 他一把将手里的纸张摔在地上,第一次对白鹿大吼:“我不接受!白露你休想!我不接受!” 他喊了几句,见白鹿脸上依旧没什么波动,心里简直气极了。伊格纳茨站起,本想就此走人。但他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他愤怒地将放在桌上的东西全部推下桌子,又一次对白鹿大喊道:“我不接受!你休想做我的大嫂!” 然后,他怒气冲冲地跑出了书房。 白鹿被他吼得五味杂陈,她看了看凌乱的地面,一脚将在她身边的墨水瓶踢得老远。 这孩子,怎么就不会听人话呢!谁特么说要做他的大嫂了?就那种阴阳怪气的精神能力者。她堂堂阿文亚的地灵能看上他?伊格这个小傻瓜以为她是那种愚蠢的地球人类吗? 真是滑稽! ‘你是谁?’在她正为此事烦恼时,一个虚弱的声音自白鹿脑海中响起。 ‘哟,你醒了啊!’白鹿高兴地与她打招呼。她一边蹲下来收拾这里的一堆狼藉,一边在心里与刚苏醒的白露对话:‘正好呢!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你这身体我用着挺好。就是面部表情有些无法调节,其他都控制自如。我想着,你吸收了我这么多的能量,也是时候得给一下酬劳了。怎么样,就把你这身体送我了行不?’ ......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你也不用着急回答,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呢,有些突然。你可以好好考虑下,反正以你现在的能力,想挣脱我的压制也不可能。这句不平等条约,白鹿说得心安理得。事实上,从有意识起,她便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所以对于白鹿来说,这是一条商量,但听在白露的耳朵里,它就没这么简单了。 ‘什么?但这是我的身体,你不能就这么抢走它!’她才刚刚苏醒,对白鹿说的一切还有些懵。现在她的记忆完全停留在被贝拉杀死的那一瞬间。 白鹿和善地笑笑:‘我没想抢走它啊。但你吸收了我这么多的能量,不给点酬劳说不过去吧!再说了,要是没有我供给你能量,就凭你一个残破的灵魂,怎么可能再一次苏醒过来?怕是早就在混沌空间中迷失了。’ ‘你得感谢我,是我这个大好人救了你。所以付一点酬劳,也是很应该的嘛。’ ‘可这是我的身体。’白露急切说道:我可以给你别的酬劳,只要你把身体还给我。 ‘钱吗?还是权力?’白鹿将地上的资料整理完,放回到桌上。又捡起地上的笔,给伊格纳茨写了一张备忘的纸条:别忘了看资料!这才慢吞吞说道:‘我知道你的靠山,安斯亚恩,确实在这个星球上算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但是我不需要钱,也不用他给我权力。我就缺一具能让我在这星球上控制自如的身体。正好,你的身体我就用得挺顺手的。’ ‘可是我不能把它当做酬劳付给你。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是请你把它还给我。我一定、一定会想别的办法补偿你。’白露着急地说道,如果灵魂也能够哭的话,软弱的她现在可能已经哭出声了。 ‘唉,行吧。身体就还给你。’白鹿无奈,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地灵。而自认为善良的她,当然不会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不过嘛,酬劳还是要收的,既然她不能将这具身体送给她。白鹿一笑:那她还有一个办法。 ‘谢谢......’ 你先不用急着谢我。白鹿打断她,慢慢说道:‘这身体我能还给你,不过你原本从我这里继承的空间能力,我得收回来。还有就是,我需要你的三滴血,来做一具供我使用的身体。我可先警告你啊,用这种法子你可得承受极大的痛苦。’ ‘可以的。’白露想也不想地应下。这让白鹿心里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个软弱的地球人类会犹豫一下才能回答。不过呢,也可能是因为她并不知道这个方法有多痛苦,这才能草率地答应她。 ‘那你什么时候能将身体还给我?’答应这个神秘人的条件后,白露迫不及待地问道。 ‘挺快的,也就这两天吧。’白鹿想了想,回答道。正好白露醒过来了,她就不用跟着那个愚蠢的安斯亚恩离开帝都了。说真的,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伊格纳茨。就凭他这种臭脾气,亚伦能将他保护到这么大,也得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吧! 要是换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她,指不定哪天就忍不住把他掐死在眼前了。哪来这么多耐心对付这小屁孩! 废话不多说。白鹿看了眼室外,发现外面并没有闲人。从伊格纳茨发怒时起,他们便识趣地避开了。不得不说,他这脾气在有些方面还是挺不错的。白鹿满意地点头,挥手开启异空间离开。 地灵不需要进行基本的生理活动,而白鹿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所以,她的异空间里除了无尽的混沌,便还是无尽的混沌。 而白露,在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一些凌乱的记忆碎片忽然从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通过这些碎片,她好像拼凑出了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你到底是谁?’她问道,言语间多了之前没有的警惕。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她现在的这种情况并不是意外,而都是这个神秘人精心策划的。 “啊呀,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既然答应会把身体还给你,就一定不会食言。”白鹿抬手,一把冰锥便从混沌中凝聚了出来。在这里,她是主宰一切的神。现在不过是创造一件没有生命的器具,对她来说,这些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她真正要做的,是接下来的事。白鹿伸手,冰刀缓缓移动到她摊开的手掌上。 “这位人类小姐,我警告过你,这个法子你会很痛苦的。所以呢,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是选择继续还是把身体让给我?这次你得好好考虑一下。”白鹿说得十分和善,毕竟她是个善良的地灵。强迫柔弱的人类做不乐意做的事,她当然不可能会这样了。 ‘你故意把我带到这里!’白露没回答她的问题,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一切果然都是这个神秘人的计划。她再一次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不说,我不会答应的。’ “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和安斯亚恩那个蠢蛋心意相通了。因为你们两个都是蠢蛋,真是天生一对。”白鹿感慨道:“你以为你不同意,我就没办法了吗?我听说,你们地球人有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巧了,我倒是不清楚我是不是个反派。但这是我的领域,我要是不乐意,还真没人进得来。” “对了,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我就告诉你。你的灵魂跟着安斯亚恩回到了阿文亚。我对你不感兴趣,但我对他保护得很好的那具躯体——也就是你的躯体很感兴趣。你不属于阿文亚,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通过你的躯体,彻底摆脱阿文亚大地的束缚,获得自由。” ‘来到这个星球的地球人不止我一个吧。为什么你偏偏看中我的?’白露有些不服气。 察觉到她的不服气,白鹿笑笑,继续说道:“很简单啊,因为你好欺负啊。刚刚好的类人形,刚刚好的能力契合度,刚刚好又灵魂离体。你说我不打这具躯体的主意,我打什么主意?” 白鹿心想,放弃这么好一个机会的人才是个傻子呢! “再说了,就算你不同意,我还有第二个办法。哦,对了,你要再不做出选择,我就动手了。不过,到时候你还醒不醒得过来,我就不能保证了。”白鹿掂了掂手里的冰锥,锋利的尖端在混沌里搅得一片烟云雾绕。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白露思索了片刻,这神秘人说话虚虚实实的,她实在是不好判断。不过按她所说,她第二个办法,也不过就是从她身上取三滴血。而她就此便可以拿回自己的身体,这一想,倒也不是很难接受。 所以她想了想,做了决定:‘可以,你取我三滴血,然后把身体还给我。’ “嘿,真的?”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白鹿大笑出声。她对着远处的混沌喊道“:听到了吗?这只生物同意了,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听你的话了!” 随着她的喊声,混沌里爆发出一阵听不真切的噪声。这时,从遥远处陡然亮起一个白色的光点。透过它传来的光线,白露发现包围着她们的混沌只是一层暗紫色的迷雾。现在这层迷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稠。它们渐渐凝聚,以包围白鹿的之势,形成了一面厚实的屏障,挡住了白色的光线。 “好了,现在我没有时间跟你磨叽了。我得赶在这层屏障被破开之前,做好我需要的新身体。”白鹿说着,手掌紧握冰锥,用力将它插入白露这具躯体的心脏中。 ‘你!’白露只说了一个字,便再没有力气说下去。明明她现在只是灵魂的状态,但她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周身的力量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失,而她除了无能为力地看着,别无他法。 “你真信我只要你三滴血啊?怎么可能!三滴血是做不了一具躯体的,最多只能做一只手。”白鹿此时已经从那具无用的躯体里离开了,她化作一个淡紫色的光点漂浮在空中。 所有自白露的身体里离开的血液,此时都随她漂浮在空中。这里是经她修改后的领域,没有引力一说。白鹿可以随心所欲地,按她所想的制造自己想要的躯体。 白露只能看到自己的血液在空中渐渐融合,形成了一个大概的人形。真是奇怪,明明失去了这么多的血液,她该休克才是。怎么自己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很? “因为我是个善良的地灵啊。”白鹿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按照自己想要的修改这具躯体:“放心你不会死的。等我做完身体后,就给你续命。” 血液在空中按照血管的路径凝聚,随着它们的流动,一颗心脏缓缓在身体的右侧成型。 “你好像.......把心脏放错方向了。”看到这里,白露虚弱地开口。原来她竟然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吗?是因为那个人离开的缘故吗? “你懂什么!阿文亚星人都是这样长的!”白鹿凶巴巴地反驳。笑话!她亲手杀过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心脏到底是长在身体的左边还是右边。让她生气了,她就给她少***! 哦,这样的吗?白露无力与她争吵,选择偃旗息鼓。 白鹿继续施力。只见紫色的光芒笼罩上那还未成形的躯体,一层肌肉组织便在其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生长。只片刻便覆盖了整个躯体。 这时,那原本听不真切的吼声自远而近,渐渐变得真切起来了。白露细细分辨了一下,发现这似乎像是某种猛兽的吼声。 “可恶!只差最后一层皮肤了。”紫光在空中渐渐变成了一个朦胧的少女形态,她看了看屏障外,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她虽然是被大地束缚已久,觉得十分苦闷。但从有意识起,大地一直对她极好。在她心里,大地也是她的亲人,她并无意与它正面起冲突。 但现在,她回头看了看尚在继续生长的皮肤组织,心里十分地苦恼。 一面是自由,一面是亲人,这种世界最难级别的选择她怎么可能选得出来! 那头猛兽已经来到了屏障面前,从它身上发散出来的强光,正渐渐地穿破那层浓稠的雾气。白露看不真切它的实体,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四肢动物的轮廓。随着它声声低吼,透过屏障的光芒愈加强烈。 如果那个少女再不做些什么的话,白露看了看那还尚未完成的躯体,十分心疼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去的鲜血。 “你不能这样!”白鹿隔着屏障对大地大喊:“我看厌了这里一成不变的样子,我要做自己想做的!这一次我再也不听你的了,我要走了!” 听到她烦恼地大喊,猛兽的吼声渐渐低了下去。它发出几声悠长的呼唤声,似乎有些难过。不过倒是停下了攻击的趋势,白露看了看那具躯体,最后一层皮肤组织已经生长好了。 它快要完成了。 好在不算浪费,白露欣慰地闭上了眼睛。她累死了,她得好好睡一觉缓缓。 淡紫色的雾霾渐渐散开,白色的骨蹄自外面踏进来。这才是阿文亚真正意义上的鹿神,但此时他老得过分了。阿文亚这颗星球早在千万年前就应该从宇宙中消失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他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强行供养出来的繁华。如果不是他实在无力再现身于外界,白鹿也不可能从他的灵魂里被强行分离出来。 他原本是想着,等他所有的生命力耗尽之时,带着阿文亚和这个早夭的女儿一起,就此消失在宇宙中。 反正,这个内里早已腐烂的星球,已经没有拯救的必要了。 但现在,他一向听话的女儿,却在这一次苏醒后,变了。她主动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甚至还带着外星的人类来到禁地,借由生命之泉的力量私自为自己制造了一具躯体,以摆脱他对她的控制。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并且此时,新的躯体已然形成,可他却老迈到已经无法破坏生命之泉的选择! 鹿神痛苦地低吼。白鹿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她本意不是伤他的心。她上前,想触摸年迈的大地,但鹿神温柔地用角推开了她。他不可能怪她,她是他唯一的女儿。无论他再怎么伤心,也只是愤怒于自己的无力,他永远不可能怪她这个永远也无法长大的孩子。 鹿神走到那具躯体之前。它与白鹿还活着时的模样相同。或许在宇宙中,还有一层未知的力量凌驾与他们之上。否则,他实在是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巧合。鹿神面对这具躯体,看了良久,最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白鹿怕他会破坏她好不容易做好的身体,赶紧跑到他身边,想要阻止他。但鹿神只是忧愁,愁他的女儿未来将会遭遇到什么不测。 最终,他凝神,在那具躯体上施加了一层咒印后,便踏入泉水离开了。他太老了,这次强行苏醒透支了他不少的力量。现在他得继续回去休养生息。 白鹿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在地上休克的白露,难以置信这次竟然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了。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她实在是难掩自己欢欣的心情,扑向了那具已经完成的躯体!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艾德里安手里捏着一封信,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安斯亚恩的宫殿。 此时,安斯亚恩正面色凝重地与艾伦说着什么。见他如此鲁莽地冲进来,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算不得多好。 “大哥!”艾德里安焦急地喊道,正要对他说什么,却在看到安斯亚恩手里印着同样纹样的信封时,那句快要说出口的话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他思索片刻,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时,安斯亚恩开口了。 “你也收到了?”他抬手指了指艾德里安手里的信封。艾德里安愣愣点头,咽了一口口水,继续接道:“是啊!那个臭小子实在是气人!” 艾德里安将他的信封递给安斯亚恩。 安斯亚恩拿过一看,蜡封已经被拆开了。也难怪艾德里安会这么生气,他看了他的信封里的内容。与他不同,奥尔科特在各方面比艾德里安要更胜一筹。如果说他在安斯亚恩面前还能保持一份尊重的话,那在艾德里安面前,奥尔科特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他把所有不敢对安斯亚恩写的话,都放在了这封信里。安斯亚恩不禁一笑,这一下更是捅了马蜂窝。 艾德里安顿时大声喊苦,直让避开站在一边的艾伦有些无奈。也难怪奥尔科特殿下会这么不尊重这位兄长,他能力不出色,加上母亲的原因不被陛下所喜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艾德里安根本就没有作为一个兄长的自觉。 哪像大殿下!艾伦莫名有些自豪,即使出生时便是最鸡肋的精神能力者,但他依靠后天的刻苦训练,愣是把他和别的精神能力者分了开来。现在皇后虽然失宠,但殿下在陛下面前依旧还是有几分脸面,至少不至于沦落到像艾德里安殿下一样被年纪最小的弟弟写信嘲讽的地步。 “行了,虽然你这封信里他措辞不是那么严谨,但这两封信的意思都差不多。”安斯亚恩将信丢还给艾德里安,顺便把自己的信也给他看了。 艾德里安好奇地拆开,读了几段,然后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祖先!他明明会礼貌地说人话,凭什么在我的信里就全是粗言秽语!”艾德里安看了个大概,便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手里捏着那封信,气得整只手掌抖得厉害! 安斯亚恩挑眉,对他的愤怒不置一词。评论奥尔科特的行为毫无意义,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这个奥尔科特做这件事的意图是什么。 他双手交叉,只冷冷看着艾德里安,一言不发。艾德里安原本气得冒火,此刻也慢慢冷静下来,觉察到有一丝不对劲。 “大哥,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我们两个过两天就要启程去边境了,他突然起意给我们写邀请函,总不会是临到头后悔想把我们两个拉到他的阵营了吧!”艾德里安说完,又感觉有些不对,想了想说道:“这也不对啊,虽然当时是亚伦长老提议让我们出去的。但是罗沙家族的人明里暗里也不想让我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留下来,要不是他们中途用伊格纳茨当挡箭牌,激怒了亚伦长老,我们两个也不至于全被派去边境。哎!说起这个我就来气!” 艾德里安长吁短叹,安斯亚恩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这让艾德里安差点以为他这位大哥一不小心犯困睡过去了。所以说,精神能力者就这点很不好。艾德里安在心里吐槽,要不是他老是闭着眼睛——虽然知道安斯亚恩是不得已的吧。他从前也不会觉得他就是无视自己,这才处处找他的麻烦! “不。以前我确实是特意无视你。”安斯亚恩慢条斯理道。 “你醒着啊!你醒着你倒是给个反应啊,大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难道真去赴宴,这不就是中了奥尔科特的圈套了嘛。”艾德里安骂骂咧咧地,一想起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明目张胆地给他们下套,他们有可能还不得不钻,他就十分地来气。 总有一天,艾德里安默默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找机会,将他给好好教训回来。 “那你说怎么办?”安斯亚恩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语气十分平静。 艾德里安越来越觉得,他的大哥,自从五年前回来后,整个人就变得很不一样。虽然说,现在的他比起从前来看要顺眼不少,也不会时不时地过来找他的麻烦。当然这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比起从前好了不少,而皇后现在也失势了,安斯亚恩整个人比起以前来要内敛这是很正常的。 但艾德里安还是觉得还是以前的安斯亚恩来得比较好,现在的他跟谭深不见底的水一样,加上他是一个s+级的精神能力者。什么时候发起疯来,他可拦不住。 “你懂什么?肤浅!”安斯亚恩对着艾德里安侃侃而谈:“这在遥远的地球上,叫做修身养性!” “呵呵。”艾德里安干笑,他可不知道什么是修身养性。他只知道,要是他们再不想个办法出来,指不定想去边境修身养性都不可能了。他们的那个爹,可崇尚的是,适者生存的规则。艾德里安毫不意外,要是他们兄弟两个在这次较量中输了的话,就算最后能留下一条命,也绝对会被发配到某颗鸟不拉屎的星球上去。 其实不止他这么想,艾伦也在心里默默着急,刚刚他和安斯亚恩讨论的,就是这件事。 殿下虽然知道奥尔科特办这场宴会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他却不得不出席。现在他和艾德里安的处境十分危险,简直称得上是四面楚歌。只有艾德里安殿下能毫无所觉,还有心情在意奥尔科特殿下与他的私怨。 到底是克莱克利特星的后代,即便最后败了至少还有一条后路能走。哪像我们殿下......艾伦深深叹气。 安斯亚恩默不作声地听着艾伦的担忧,心里毫无波动。还能怎么办?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罗沙家别太心急就好。毕竟亚伦长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准备准备吧。”安斯亚恩放下手里的茶杯,嘱咐艾德里安:“打扮得亮眼点,毕竟这是奥尔科特特意为我们两个兄长准备的舞宴。别浪费了他的一片好意。” 正文 第四十章 结束漫长的休克过程后,白露幽幽转醒。伴随着沉重的无力感,她现在觉得自己的半具身体正虚脱得厉害。白露试图支起手臂,撑着身体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 没错,她还躺在昏迷前的那块地方,连条手臂都没挪动过。 “哟!你醒了啊!”白鹿捧着一片宽大的叶子,从不远处“跑”来。不,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飘”来得贴切一些。 白露无力地转动眼珠,看向她。白鹿悬空停在她的上方。 “张嘴。”她说。白露听话地张开嘴,反正现在她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白鹿微微倾斜叶子,一道细小的水流便顺着叶子的脉络流淌下来。 “我可是说到做到了啊。喝了生命之泉的泉水,你马上就能恢复行动力了。到时候我送你回安斯亚恩身边,我就不管你了。” 叶子看着宽大,其实那并盛不了多少泉水。但量少,不代表就没有作用。白露只喝了一口,便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快速恢复。在喝完最后一口泉水后,她已经能用手臂支撑着自己从地上坐起来了。 “那接下来呢?你去哪里?”白露有些好奇地问道,她觉得这女孩子虽然做事鲁莽得很,但似乎品性不坏。 白鹿随手将叶子往地上一丢,盘腿坐下来。她望天想了片刻,便回答道:“当然是去帮伊格纳茨了。他这么好,我也不能不管他。至于你和安斯亚恩,可能以后会变成我的敌人吧。” “那下次见面,我们可能就没法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聊天了。” 白鹿下意识睁大双眼,她忽然觉得,这个白露的心莫名有点大。正常情况下,她应该要带一点警惕心理的吧! “你是不是失血过多,脑子缺氧了?”白鹿不解问道。 白露温和地微笑:“没有,我的确觉得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这才有些可惜。” 白鹿托腮。事实上,她半点都没想把这个忽然来到阿文亚的外星人当做朋友。这个人类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其实她就是为了她身体上的东西,半点都没想把她当做自己的朋友啊! 她的好感真是来得令人费解。 不过,白鹿也配合她笑了笑:“就这样吧。你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送你去安斯亚恩那里。” 说完,她也不再管她,施术开始寻找安斯亚恩的方向 —————————————— 伊格纳茨捏着一封信,行色匆匆。他原本想找白露商量,是否该去赴宴,因为他总感觉奥尔科特的用意不善。但他找遍了书房和外殿,发现白露这个人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完全找不到踪迹。 不会是他与她吵了一架,她气不过又跑回安斯亚恩那去了吧! 伊格纳茨恼怒地握拳。真是奇怪,他对白露不怎么生气,但一想起安斯亚恩,这心口就像突然冒了一把火一样,烧得轰轰烈烈。伊格纳茨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算了!他恼怒地将手背回身后,据说不久前艾德里安风风火火地去了他的宫殿,说不定也是商量这件事。那他就顺势赴约,顺便把这种不自在感,好好发泄一下! —————————————— “你找到了吗?”白露已经完全缓过力气来了。但现在,白鹿那边却好像出了一些问题。她现在已经等了她好一会了。但白露有些很疑惑。因为以她的视角,只能看见那个神秘的女孩子正抬手在空中胡乱挥动。 所以,等得有些久了,她才不自觉地问出声。 而以白鹿的视角,能清楚得看到:她的能量束正在空中混乱流窜,而她的指挥却对它们不起一点作用! 我屮艸芔茻!白鹿在心里暗骂。现在她真的有些没办法了,难道这具身体只是看着好看用的?她纯灵体用起能量来,都比在这里面要自在!真是奇了怪了,明明白露的身体还不是她自己的,怎么她用她的身体来使用能力就更顺手呢! “白露!要不我们换身体吧!我这具新的给你,你把你那具给我。“白鹿扭头,大声对身后惊得呆若木鸡的她道。 她是不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内容了?白露的面色顿时有些复杂:“什么?” “嘿!可以了!”白鹿忽然捕捉到一条能量束,便兴高采烈地又回头继续之前的动作。完全忘了之前她向白露提的无理要求。 白露坐在原地,心里还是十分不自在。刚刚那种要求是能像”哎,你的xx东西很不错,我俩换换吧!”这样的吗?身体难道是什么身外之物吗?她忽然有些不能理解这个星球人的想法。 ———————————— 阿文亚的宴会,与其说与他们的科技水平相关的话,倒不如说是更像地球中世纪的舞会。 衣着华丽而保守的贵族们,即便是向门童们递上请柬的动作,都透露出他们平时的教养。比起率性的新贵们,那些在帝都盘踞几个世代的老牌贵族们,则更注重培养后代们在这种方面的待人接物。 也难怪鹿神会觉得,这已经是一个接近腐朽的世界了。当技术进步时,某些老旧的观念却像附骨之疽一样寄生在这个垂垂老朽的王朝上。甚至在其他几个高等文明星球都早已追求民主时,阿文亚星还固执地保留着一家独大的帝制。 或许这能减少其他不良的声音,但这明显弊大于利。一旦领头的皇帝有了错误的想法,接下来要承受后果的则一定会是并没有话语权的民众。 这种规则,在现在的时代显得十分地落后。并且,它更显露出了这一制度的弊端:对普通的民众来说,社会对他们并没有像对贵族们一样公平。当贵族们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祖先的荫蔽时,同样的年轻的平民却得继续他们只为了减轻生活负担的工作。 对他们来说,生活负担没有轻,只有重与更重的差别。 可明明付出了比贵族们更多的汗水,由于资源的不平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只能继续他们那繁重且日复一日的看不到希望的工作。在这其中,会有极少的一部分人能够成为新贵,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开始过上,与普通平民截然不同的腐败的生活。 但这种人,实在是太少了。 如此没有希望的社会理当需要变革,但贵族们沉溺于享乐,平民们迫于生活而奔波。前者不想改变这个世界,而后者,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改变这个世界。 于是,一代接着一代,开始了又一个恶性循环。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安斯亚恩与艾德里安同乘而来,门童在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便有专程等在那里的侍者将他们迎了进去。 “大哥,这场宴会来的人可是有点多啊。”艾德里安在安斯亚恩的耳边小声说。 “毕竟是奥尔科特为我们特意准备的送行宴。”安斯亚恩微笑如常,只是在“特意”二字上略微加重了语气。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想法。此刻他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精神能力者,由于无法睁眼视物,所以只能由身边的人搀扶才能正常行走。 艾德里安不置可否,他是从没侥幸想过奥尔科特会有什么好主意。不过,即使这是一场鸿门宴,量他也没这个胆子在现在动他们二位兄长的手脚。假如说他们在这场宴会上出事的话,那两日后启程边境的人选就只能从他和伊格纳茨两人中选了。以他的猪脑子,要真的敢在这紧要关头干出什么事来,艾德里安想,就算是亚伦长老那边也不好对付。 他们兄弟两个虽然不值钱,但亚伦长老的势力现在却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哪怕罗沙家势大,不还得让他几分? 安斯亚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掌,让他沉住气,就当他们只是来这里参加一场普通的宴会而已。他这不成熟的弟弟的心理活动刚刚全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更何况,即使奥尔科特敢做那种事,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忌讳他。 在他们进来之前,艾伦早已带人埋伏在这座建筑附近的树林里。只待安斯亚恩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冲进来救人。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也许,往好的方面想,奥尔科特只是忽然兴起想举办这个宴会,来以此羞辱他们这两个无能的兄长呢! 毕竟,能出席这场宴会的人员,都是在帝都里说得上话的人物。如果真的出了事,仅凭借罗沙一家的势力也瞒不下来。 想到这里,安斯亚恩由着艾德里安的搀扶,缓步走进了大厅。 由于他们两个来得有些迟了,此时的舞池里已经有一些贵族和着音乐的拍子跳起来了。演奏队演奏的是《漫步星海》。这是一首比较舒缓的曲子,正如现在的大厅里的气氛一般,平静无波。 艾德里安将安斯亚恩扶到最近的地方的坐下,便离开去帮他拿一些食物。他们兄弟俩在商量如何应对奥尔科特这一次突然举办的舞会,一直没怎么好好进食。现在既然已经进了这个地方,便要抓紧有限的时间,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安斯亚恩一个人坐在距离舞池不远处的休息座上,显得有些孤独。毕竟所有人都挺热闹,但只有他是一个人。尽管贵为皇室的长子,但没什么人愿意前来与他搭话。品阶不够的,不敢上前;而品阶高的,却不会来冒风险与这个并不受宠的精神能力者交好。顶多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毕竟这种交往并不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那么简单的。而是一个家族与他这股势力的利益交换。 聪明人不论怎么看,都会觉得,这是一笔注定亏本的买卖。而其他的跟风的,就更没有这个勇气凑上来了。 “那是安斯亚恩!”白露扶着白鹿的肩膀,正通过她投射出来的画面看着舞池里的情景。一见到他,她便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对,对。”白鹿无聊地咂嘴,她不是这个性情奇怪的皇子的脑残粉,对他完全不感兴趣。 虽然她的目的的确是搜寻安斯亚恩的踪迹,但这只是她如此着急动用能力的其中一个原因。她最想做的,其实是寻找伊格纳茨。虽然她离开他的时间不算久,但是白鹿还是有些想他的。更何况,看现在的情景,阿文亚皇室的三个皇子都齐聚此处了。她不相信那个蠢小子会没接到请柬。现在还没看到他,估计是还在过来的路上吧! 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白鹿有些担心:他过来的话,情况可能会更加危险。 白露不关心她的想法,她着急地推了白鹿一把,说道:“我们已经找到安斯亚恩了,你能把我送出去了吧!” 白鹿耸了一下肩,不怎么积极地说道:“再等等吧。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些奇怪。” “什么情况?” 白鹿无解地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只是直觉告诉她,现在她们两个最好还是呆在这个异空间里比较好。 “你是不是骗我的?我们明明约好的!”白露又推了她一把。 白鹿有些烦躁地甩开她的手:“我骗你做什么?开启空间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你以为我想关着你啊!再吵,我就把你永远关在这里。” “你!”白露瞪着她,眼眶刷得就红了。可惜白鹿不是安斯亚恩,也根本不在乎她心里怎么想的,她看着眼前的画面,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白露深吸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去后,在嘴角挤出了一个微笑:“行!我等着你说的那时候,但是你要遵守约定,把我放回到安斯亚恩身边。” 她都看到了,她原本以为应当是养尊处优的安斯亚恩,竟然在这短短的几年里,瞬间老了许多。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认出了他。但如果说,她在地球时看到的他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外星人的话,现在他的脸上却再也没有那些锋利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淡然。 白露很难想象,一个人要经历过什么,才能从那样的嚣张跋扈,变得如此内敛?如果是当年的安斯亚恩的话,假如这群人敢如此这样对他视而不见,怕是会立刻被那些银色的“绳子”给勒死吧。就像他当时对她做的那样。 但现在,他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闭着眼一言不发。 他怎么能是这样呢!白露看着变化巨大的安斯亚恩,捂住嘴默默地蹲下。只有不停颤抖的肩膀能够说明此刻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白鹿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惊讶地回头看向正在哭泣的白露。 “你哭啥?”白鹿问道,表情有些纠结。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白露没有回答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鹿感觉有些难办。她手足无措地挠挠头皮,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劝她:“哎,你别哭了好不好?我答应你就绝对不会食言的,只是现在我们真的不能出去。” 她要怎么才能告诉这个蹲在地上哭泣的地球人类,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现在出去的话,她们两个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这么玄学的东西,以她那烂到家的口才,实在是不能说得让她信服啊! “那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出去?”白露抬起头,双眼由于哭泣变得红红的,像极了一只兔子。 “至少得等这场宴会结束吧,我觉得这场宴会有些不对劲。所以还是再等等吧。” “你,你要是骗我,我不会放过你的。”白露威胁她道。 但这轻飘飘的威胁,听在白鹿的耳朵里,跟一阵小风似的。这个人类能拿什么来威胁她?白鹿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一方面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况且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身体,白露这具身体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另一方面,她其实也挺烦别人当着她的面哭的。白露倒是哭爽了,她可不爽。看见别人在她眼前哭,她就觉得脑壳疼。 “行,那你现在别哭了。我得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你一哭我觉得脑瓜疼。”白鹿又站回了原来的地方,有些不放心的她,再一次向白露说道。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画面里。 他果然过来凑热闹了!白鹿觉得自己的脑瓜更疼了。 伊格纳茨解下身上白色的绣着大幅繁复花纹的披风,一把丢给身后跟着的米拉,便大步走向厅内。与安斯亚恩不同,耀眼的他就像一颗闪着光芒的炸弹,一投入这平静无波的水面,便炸出了此起彼伏的水花。 ”那是谁?”有不明所以的新贵询问身边的贵族。 ”那是伊格纳茨殿下,现在皇室内最被看好能继位的皇子。亚伦长老是他的亲外祖父。”被问到的老牌贵族颇有些自豪地回答,他也属于亚伦长老一派。 新贵闻言,喝了一口手里的酒,掩盖了脸上不以为意的表情。那个失势的老牌贵族不知道,他其实属于罗沙那一派,否则以他的身份,又怎么会收到邀请函,来参加这个难得来一次的宴会? 他们能来这里,都是因为这一次,他们的上峰:罗沙长老将要有一场巨大的动作。 这次行动过后,除了奥尔科特殿下,其他所有的皇子将都会丧失他们继承皇位的权利。 这的确是他们庆祝的宴会,而对其他人来说,这场宴会的意义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 ———————— 四位皇子中的三个已经到了大厅,只有作为东道主的奥尔科特还不见踪影。 此时,他焦急地等在后门处,不时地朝外面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一架朴素的马车姗姗来迟,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不苟言笑的侍女。她面无表情地朝奥尔科特行了一个礼后,便掀开帘子,从马车里扶出一个消瘦的人影。 只一见到她斗篷的一角,奥尔科特便迫不及待地走了上去。 侍女将那位神秘的女子扶下马车,便十分有眼色地退到一旁,垂手侍立。 “母亲,您怎么亲自来了?”奥尔科特上前扶住海伦,帮她把披风紧了紧:“最近帝都冷得很,您身体不好,应该待在宫里的。” 海伦捏着手帕捂住嘴轻咳几声,这才缓缓说道:“事关重大,莹花操作还不是很熟练。我担心出事,这才自己过来了。” “好,好。”奥尔科特忙不迭应是,抬步就把她往屋子里扶:“您进去再说吧,外面风大。您的身体一向不好,再吹了风,没准又得在宫里躺好几天。” 海伦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听着儿子对她的关心,心里还是挺熨帖的。 他们二人一同进了书房。 莹花熟门熟路地拿了茶具为海伦与奥尔科特倒了茶,便带着其他的侍从一同离开了。 “好了。”海伦拿起茶杯,抿了两口,感觉身体差不多暖和起来了。便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一只黑布袋子。 那袋子沉甸甸的,里面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他们都来了吗?”海伦开口问道,奥尔科特点头:“他们现在都在大厅里,这会也许在跳舞。” “让他们再跳会儿吧。”海伦放下袋子,又拿起了茶杯:“今晚过后,他们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了。” 奥尔科特点头,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悦,但也不难过。他只是听海伦的话,从小母亲让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母亲是整个阿文亚星球最聪明的人物,如果不是昏庸的皇帝,她应该会是一个学识渊博的教授。 但最后,这个原本有潜力成为阿文亚最伟大的教育家的女人,现在却只能被困在那个笼子一样的宫殿里。即使是死去了,她的称谓也只会是阿文亚皇帝的妃子——海伦,或许妃子会变成宠妃二字。 但奥尔科特知道,这不是他的母亲想要的。他的母亲一直想要成为的,是自由而伟大的学者,而不是一只金丝雀。所以母亲想毁灭这个皇室,他就会帮她。因为这是他的母亲的愿望。 奥尔科特是一个孝子。 在茶水的映射下,海伦浅灰色的眸子闪着不明的光芒。她是在高兴,只要今晚过去了,她的儿子将会是皇帝的唯一继承人。只要等到皇帝死后,就再没有人会来阻碍她获得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了。 那个狗皇帝不能,罗沙家族更不可能。自从二十年前她出逃被罗沙家派人抓回来后,海伦就一直在寻找能让自己重获自由的方法。 终于,在奥尔科特出生的那一天,她知道了,原来所有的皇室继承人都会有一块护身宝石。而当他们被生命之泉选择成为下一任皇帝之时,这块宝石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海伦一直在寻找方法,将这块宝石破坏掉。就在两年前,在她不间断的寻找下,终于找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她,只要生命之泉无法确定宝石输出的信号,便无法进行选择。换而言之,只要她破坏了宝石的辐射波信号,错误的信号波段自然不能被生命之泉识别出来。 所以此时,其他人身上的护身宝石,就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一杯茶水很快就能饮尽,海伦再一次放下茶杯,拿起那只黑布袋子。 她将袋子倒转过来,轻轻地抖了抖底部,一块墨色的石头便落在了她莹白的手掌上。由于病弱,她的皮肤较正常人来得更加苍白。 “这是?”奥尔科特伸手过来,想将那石头拿过去看看。 海伦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锋利。她用力拍开儿子伸过来的手,严厉说道:“别碰它!这件东西十分邪恶,会伤害到你。” 海伦合拢手掌,挡住了奥尔科特看向它的目光。它实在是太过邪恶,海伦是希望用它让皇子们的护身宝石失去原有的作用,但这不意味着,她也想要伤害到奥尔科特。他是她的亲儿子。 奥尔科特伸回手,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他规矩地坐在原处,问道:“这是什么?” “是让我们计划成功的关键,我亲爱的奥尔科特。”海伦轻声说道,但她还是没有明说。她认为,奥尔科特不需要知道世界还存在着如此阴暗的一面。他只需要顺利地登上皇位,顺利地娶妻生子,顺利地过上她给他安排好的生活就可以了。 至于这些邪恶的东西,她自己能够承担。毕竟,这也是她为了自己能重获自由而做出的选择。 海伦松松握着拳头,那块东西正在她的手心里散发出刺骨的冰冷。但正由于这股寒冷,此刻的海伦还能保持住胜利快要来临前的清醒。这是一块她从宇宙北方找到的玄冰,它永远不会融化,但它的寒冷却能以精神力作为介质,阻隔那几块护身宝石发散出来的辐射波。 作为精神能力者的海伦,做这件事正是恰好不过。她有自信,在阿文亚上,没有任何一个精神能力者能像她一样精准地控制自己的精神力走向。 所以,在奥尔科特又一次疑惑地看着她的时候,海伦的唇边绽放出一抹无害的微笑,她对她那个年轻的儿子说道:“没事的。亲爱的奥尔科特,你去跳舞吧。今晚过后,这个世界就是你的了。” —————————— 艾德里安将手里的食物递给安斯亚恩,看见他这副模样,伊格纳茨的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信不信我揍你!”艾德里安脾气火爆。他立刻站起,一副伊格纳茨要是再做出什么不适合的举动来的话,他就要拳头让这小子知道谁才是兄长。 伊格纳茨挑眉,他正求之不得呢!现在他的心里憋着一股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出来。现在好了,现在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啊!” “行了!艾德和伊格,这是奥尔办的宴会,你们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举止。”安斯亚恩拿着手里的食物,一口未动,冷声道。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成功震慑住了这不安分的兄弟二人。 “听见了吧。哥哥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你自己玩去吧。”艾德里安虽然悻悻地退了下来,嘴里还是不依不饶的。 伊格纳茨原本也已偃旗息鼓,但听到艾德里安的挑衅。他眉间一皱,往后退的步伐反而往前进了一步。 “你说什么?” “够了!”安斯亚恩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一边的小几上,底部的盘沿磕到木质的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你们两人是要将不和摆在所有人面前吗?作为皇室成员,你们的脸面还要不要?” 此时已经有一些不明内里的贵族往这边看过来了。伊格纳茨脸皮薄,在看到他们的目光后,便知趣地主动后退了一步。艾德里安从鼻间发出一声嗤笑,回赠给他,被安斯亚恩走过去狠狠地拍了拍肩膀。 眼见这一场冲突就要消弭于眼前了,白鹿看着他们,心里的不安感反而越发强烈。 “那是什么?”白露走过来,指着画面上半透明的细丝状的不明物体问道。 白鹿往她手指的方向仔细看过去,但那里干干净净的,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什么?” “这上面有东西。”白露按照那些细丝的走向在她眼前大致地画了画:“好像是丝线一样的物体,正往他们身上飘过去。” 丝线?白鹿困惑地看着眼前的画面。突然间,她脸色蓦得一变。 “不好!” 白鹿一把拉住白露,不顾对这具新身体的损害,强行使用意念打开了空间壁。两个大活人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伊格!躲开!”白鹿刚一落地,便松开白露,扑向伊格纳茨。 她记起来了,那种令她感到危险的感觉是什么!这是大月星的玄冰。她不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出现的。那是一种顶顶邪恶的东西,就是这种可怕的东西,使大月星在短短两月内就从一颗生机盎然的星球变成了一颗死星。而接到大月星的求救前去援助的鹿神,也被这邪恶的玄冰感染,至今能力还未完全恢复,只能天天泡在生命之泉里修养。 这种恶心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阿文亚内! 白鹿来不及思考它的来源,此刻她将伊格纳茨拦在身后,一道能量壁在他们眼前展开。并且这道能量壁还在不断扩展,所有接触到它的物体都会在一瞬间被上面高强度的能量消耗一空。 伊格纳茨疑惑看着将自己拦在身后的少女,心里很是奇怪。 这是谁? 艾德里安在白露冲过来的瞬间,也开启了能量罩,现在他们三个人站在小小的能量罩里,显得有些拥挤。 “怎么回事?”艾德里安问道。 白露摇头,她看着安斯亚恩,一时间有些失语。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来不及多说。艾德,我们先向伊格那方靠近,我也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对了,你的能量罩是会不会被那股力量腐蚀?”安斯亚恩看了看其他被腐蚀后消失的物体,又抬头看向头顶的能量罩。 假如这个能量罩会被腐蚀,以那个能量壁扩张的速度,他们三个也就离死不远了。 “不会,那股力量与我的是同源力。”艾德里安斩钉截铁道。安斯亚恩松了口气。正说着,艾德里安控制着能量罩,慢慢带领安斯亚恩朝白鹿他们移动。 此时的大厅已经完全乱了,普通的能力者完全感应不到海伦的精神力,而海伦的目标也不会是他们。他们害怕的是,正在无差别进攻的伊格殿下面前的少女。 在他们眼里,这个少女甫一冲进来便开始了疯狂的攻击,想必是前来刺杀某位皇子殿下的刺客。而凭她将伊格纳茨殿下挡在身后,又朝其他两位殿下进攻的举动来看,她一定属于亚伦一派。但他们实在是不明白她刺杀两位已经注定要被踢出帝都的皇子的原因是什么! 更何况,不论是什么原因,他们只是一群受邀来参加宴会的池鱼,没理由被她波及到!俗话说,皇帝轮流做,大臣站桩立。他们还不想死,只要活着,其他什么都可以慢慢图谋的嘛!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在人群的混乱中,艾德里安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那个神秘的少女的领域。甚至,在他们进去后,她还对白鹿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安斯亚恩问完,便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是没有意义。是了,他记起来,刚刚似乎这位少女还拉着白露落在他们面前。她们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的样子。 白露点头。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确定该怎么解释才好,于是索性就不解释了。 “你来维持能量壁的能量供给。”白鹿一只手平举过头,走过来,用另一只手扯过艾德里安。 接着,艾德里安的手中被塞入一束能量束。在感受到烫手的热量时,他大喊:“等等等等,我是辅助型空间能力者,我的能量无法维持攻击型能量壁的能量供给。” 随着他的话,艾德里安手里攥着的能量束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白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不客气地说道:“穷讲究啥啊?你就是继承的能力太稀薄了,其实本源力都一样。等等,姐姐这就给你开个窍。” 说罢,她指间闪耀着暗紫色的光芒,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猛地将自己的能量注入艾德里安的体内。 艾德里安手里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能量束,突然又可劲地亮了起来。艾德里安被这种变化惊到了,感受着手里刚刚好的温度,他呆呆地问道:“所以以后,我就是一个攻击型空间能力者了吗?” “不存在的。一个小时后,等你体内属于我的能量消失之后,你就变回去了。”白鹿抬眼看了看建筑外的某个方向。 “哦。” 白鹿转身拍了怕伊格纳茨的肩膀:“在这等着,别离开能量壁范围内。我出去处理点事,很快就回来。” 伊格纳茨被她熟稔的态度弄得心里更加疑惑,他似乎不仅是认识她,甚至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很熟悉? 说完,白鹿踏入异空间离开了。 “你跟她很熟?”艾德里安挑眉问伊格纳茨。他算是知道了,至少在这一小时内,他就是一个攻击型空间能力者。所以现在他面对伊格纳茨的态度,更嚣张了。 作为回答,伊格纳茨对他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态度啊!”艾德里安说着,就要上去教训这个惹人厌的小子。 但此时,白露拦住了他:“等等,他好像有些不对。” 说着,伊格纳茨忽得倒在了地上,气息变得十分虚弱。 安斯亚恩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丝不属于他们之间任何人的气息出现在这个能量壁里。他迅速调动精神力,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丝气息。这应该是刚刚那个少女与艾德里安交接能量束时,从能量壁的空隙里漏进来的。 而且,安斯亚恩在捕捉那丝精神力时,忽然从上面感受到了一丝令他感到十分抗拒的气息。 这是什么?安斯亚恩看了看依旧躺在地上的伊格纳茨,决定先将这丝精神力带走,到时再另做研究。他的精神力吞噬了它。 也许海伦永远不会都想到,她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会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秘少女彻底破坏。 “你手里的东西,我很有兴趣。”白鹿踏出异空间,瞬间出现在海伦面前。她手指海伦紧握的拳头。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海伦微笑,笃定说道。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她依旧保持着那副温柔的模样。若不是白鹿确切地感受到了玄冰的寒气,她几乎就要信了眼前这个女人的鬼话。 “我不喜欢跟别人废话。”白鹿伸手。 虽然空间里没有其他的物体,但海伦能明显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掰开她攥紧的拳头,房间里甚至能听到骨节断裂的声音。那块墨色的玄冰从她的手心里慢慢露了出来。 断骨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海伦再怎么忍耐,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应该听话,就不用受这种痛苦了。”白鹿冷冷道,对于这种女人,她没有任何同情心。 海伦此刻已经痛到虚脱,只能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她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海伦冷笑:“你以为你抢走玄冰,你就成功了吗?我不论你是谁派来的,但谁都不能阻止我。因为我已经成功了。” 听到这话,白鹿眉间顿时皱紧。看着海伦胜利在握的模样,白鹿的心头隐隐浮上一丝不详感。 糟了! 白鹿脸色一变,她想到了伊格纳茨。 她怎么能这么大意!另外两个皇子都是他的对手,怎么可能会放过形单影只的他!她竟然还放心将他交到了他们的手里,她实在是太蠢了。 想到这里,白鹿立刻带着玄冰离开。她要赶紧回去。 ———————————— “他没事吧?”白露扶着伊格纳茨的一边,与安斯亚恩一起将他搬到最近的沙发上。艾德里安现在完全不能脱手,一脱手,能量束失去能量供给,这面能量壁便会立刻消失。而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凭空建立起如此高密度的能量壁,到时他们四个人就只能暴露在那些神秘的精神力下了。 通过安斯亚恩的解说,现在白露与艾德里安两人都知道了:现在外面那些对他们带有敌意的精神力,大概是他们的某个仇家找来的新的暗杀方式。毕竟,这种等级的精神能力者不可怕,但假如他们的计划只是用这些精神力引他们离开能量壁的话,这就很简单了。 安斯亚恩摇头,他伸出精神力触手探查伊格纳茨的身体。他发现在他这个弟弟的身体里,这种精神力浓度最高的地方,竟然是他的心脏。 安斯亚恩皱眉,假如他没记错的话,伊格纳茨的护身宝石正位于他的心脏处。但护身宝石的能量极高,一般的攻击都对它无效,怎么这些精神力还会齐聚在他的心脏处? 这实在是太过奇怪。安斯亚恩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但现在的情况十分紧急,无论如何,伊格纳茨都必须赶快就医。否则,安斯亚恩面上显露出担忧,他的这个不听话的弟弟轻则可能会就此失去自己的继承权,重则则有可能会失去他的生命。 虽然他对伊格纳茨的关系不算很好,但他毕竟是他的兄弟。更何况,有他在,奥尔科特就有了一个忌惮的对象,他与艾德里安便可以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 于情于理之下,安斯亚恩都不希望伊格纳茨出现问题。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站住!你是什么人?” 一个年轻的身影突然闯进这个空间。炽热的岩浆自他手中而出,迎面朝白鹿洒过来,只要她稍有不慎,这具簇新的皮囊立刻就会高温灼烧得不成样子。 白鹿险险避开岩浆。它们落在石质的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她一言未发。白鹿此时已然怒极。如果不是她与鹿神有过约定,绝不伤害皇室中人,这个鲁莽的年轻人此刻必然被她大卸八块了。 奥尔科特一边警惕地看着她,一边注意着受伤的母亲。只要这个神秘的少女一松懈,他就立刻去救母亲。 “很好。”白鹿森然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只要你让开,我不伤害你。” “不!”海伦对奥尔科特喊道。 她能感受到这个神秘人对奥尔科特的忌惮。直觉告诉海伦,这个神秘人看着厉害,但是完全不敢伤害奥尔科特。于是她顾不上玄冰会对奥尔科特造成伤害,孤注一掷命令他道:“亲爱的!去把那块玄冰抢回来,那是我们计划的关键,绝不能让她带走。” 伴随着海伦凄厉的喊声,又是一团岩浆被迎面丢向白鹿。 “鹿神。现在不是我守约定了,是他们先动手的。”白鹿喃喃着,一片暗紫色的领域自她脚下而起。 复杂而绮丽的字符很快就包围了奥尔科特。连一句惨叫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他就被白鹿封印进了她的领域里。 “我的儿子呢?我亲爱的奥尔?” 海伦怔怔面对着眼前猝然发生的一切,鲜红的血丝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她的眼球。她奋起扑向白鹿,口中的喊声更加凄厉:“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白鹿懒得与这个疯女人纠缠,先她一步进入了异空间。海伦的奋力一扑,最后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她绝望地俯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 结束了那边的一切,白鹿姗姗来迟地返回。 一落地,她便跑向人事不省被安斯亚恩他们扶到沙发上的伊格纳茨。 “你要做什么?我弟弟需要立刻就医,你不能随意搬动他。”安斯亚恩走上前阻拦住她,言辞间带着一丝警惕。 “是啊,他忽然倒下。现在情况不明,你随便搬动可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白露也帮腔劝道。 但白鹿依旧毫无反应,对他们的言语,她充耳不闻。 艾德里安看不下去,虽然他一直看伊格纳茨不顺眼,但这不意味着,他希望一个陌生人伤害他的亲兄弟。于是他伸手阻拦这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少女,但在他还未碰到她时,他的手就被粗暴地拍开了。 “让开。”白鹿挡在伊格纳茨身前,冷声道。 如果是不明真相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他们的兄弟情深。但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白鹿已经深刻了解了皇室间的塑料感情。 简而言之,就是面前相亲相爱,背后冷刀冷箭。 这一代的皇室内的不和,比她之前所见过的,还要厉害。他们几个皇子,除了占了兄弟的名头,各自的所作所为,哪里有一个互为兄弟的样子?至少白鹿不认为,亲兄弟们会为了争夺皇位的继承权,便不顾其他的,时时刻刻设计,互相自相残杀。 她对他们很失望。 不仅仅是安斯亚恩、艾德里安和奥尔科特,甚至是伊格纳茨,她也是十分失望。 为什么在两百年前,她会帮助并不得势的霍尔登上帝位?事实上,论权术,论能力,他都不如他的几个兄长。甚至他当时还是一个孱弱的精神能力者。以那时的情况,白鹿完全可以选一个能力出类拔萃的精英皇子来继承皇位,这样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她也省事得多。 但是她没有。只因为那时能力出众的几位皇子都在为他们的继承权而斗得你死我活。 虽然白鹿也清楚,适者生存的道理。但是她不愿意违背自己的真心,送一个没有仁慈之心的皇子上位。如果非要说出个所以然的话,其实她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单纯看不下去他们自相残杀的模样。 “让开吧。”白鹿叹气,她看着正瞪着双眼看着她的白露。一丝惆怅涌上心头:“就这样吧。这次作别,我们就是敌人了。” 艾德里安还想继续阻拦,被安斯亚恩伸手拉住了。不知为何,刚刚她的一眼,竟然让安斯亚恩感觉到,他藏在心里的某些心思被看穿了。 “让她走吧。”安斯亚恩对艾德里安摇头,主动让步,方便背着伊格纳茨的白鹿离开。 白鹿对他点了点头,轻松地背起了高大的伊格纳茨。 “从今天起,你就不需要再闭着眼睛了。精神能力实在是一种超越自然规则的存在,我想我做错了。”白鹿经过安斯亚恩的身边,忽然说道。 听到这话,艾德里安与白鹿脸上均带着不明所以。但安斯亚恩的脸上却陡然带上了意外之色:原来是她。 他依言睁开双眼,发现眼前清晰一片,却再没有原本能看到的精神力的脉络。他看向身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时有些怔忪。 “所以,你是真的回来了吗?”安斯亚恩注视着白露,认真问道。 白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离去的白鹿,面上带上一丝困惑。他们之间似乎有她不知道的小秘密? —————————— 白鹿带着伊格纳茨回到了异空间。 鹿神又一次醒来了,他站在生命之泉边的草地上。仿佛早已预知到这一切,他怜惜地看着他的小女儿,墨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池泉水。 “这一次,我可能辅佐不了未来的君主了。” 白鹿将背上的伊格纳茨慢慢放入泉水中。她摊开手掌,墨色的玄冰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而以玄冰为中心,其周围一厘米左右的皮肤,也被腐蚀成了墨绿色。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做了一具皮囊再拿来的。要不然灵体被腐蚀了,我可能得跟你一样,天天泡在泉水里出不去了。”白鹿嘻嘻哈哈地,从地上随便揪了一把草叶子,小心翼翼地把手心中的玄冰拨到泉水中。 墨色的玄冰一接触到透明的泉水,便慢慢地被净化了,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普通石头。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阴毒。我瞧好的继承人被它感染,估计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了。另一个莽撞的小子又被我困在异空间里,出不去的。现在外面还剩两个,一个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有一个能力不足心机有余。”白鹿将手掌浸在水中,对着一言不发的鹿神絮絮叨叨:“你说该怎么办?我是觉得要么你自己出去,要么这颗星球就没救了。” 鹿神摇头。他疲惫地俯倒在地,墨色的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这一切都是生命之泉的选择,他已经无力干涉了。 “等吧。宇宙已经为我们派来了生机,现在我们只能等机会的到来。”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风起云来,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在蒙蒙的细雨中,一红一白的两人从远处走来。白色的身影略领先于红色的人影,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在她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年轻人,两人之间时不时爆发出一阵争吵。 与少女软糯的声音不同的是,是她老成的言语:“你还真别不服气,我跟你讲,你要是不听我的,我还真就把你关在这。嘿,这辈子你就别想出去了。” “但我母亲......”奥尔科特据理力争:“如今我在这里,她身体又不好,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照顾自己?” 白鹿斜了这个孝子一眼,双手背在身后,自顾自走在前面:“还真别说,你进来后,海伦在外面那过得叫一个风生水起。要我说,你就安心在这里修身养性,什么时候改了你这冲动的脾气,什么时候出去也不迟。” “你怎么说话的?”奥尔科特两句话没说完,脾气倒是越发大了。随着他话音刚落,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便朝白鹿袭去。 但那团火焰还未能到达白鹿身侧之时,便“噗嗤”一声灭了。奥尔科特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早已在他的预料之内。 “你看看,就你这水平,还想出去?”白鹿毫不留情地嘲笑他:“等你的火能烧到我的衣角的时候再说吧。我知道你着急想出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与你母亲一起夺得皇位嘛。可你想过没有,你进来多久了?你母亲要是出了什么事,也不该在三年后出事,要出事早该在你刚进来那段时间出事。” 说到这里,白鹿又是一阵笑:“你一直被你母亲蒙在鼓里不知道,以为她真的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但一个柔弱的女人,能在深宫里拿到玄冰那种东西?要我说,这件事你还是放放吧,你母亲在外面过得好得很。” 说着话,他们二人已经来到了生命之泉的边上。白鹿指了指冰封的水面,不客气地命令正沉默着的奥尔科特道:“来,动动手。用用你那不怎么热乎的火焰,把这冰给化开了。” “你这么厉害,怎么自己不弄?”奥尔科特小声嘟囔,话是这么说,但手里却还是听话地凝聚起了火焰。 白鹿走到伊格纳茨所在的地方,那边的冰面尤其得厚。她小心地沿着他躺着的轮廓,用自己的能力为他隔离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免得沉睡的他一不小心就被奥尔科特的火焰给烤熟了。 “我弄?”她闲得无聊与他斗嘴:“我要弄就不是你这样的阵仗了,你这可怜的哥哥怕是要被我不小心给大卸八块了。” “尽吹牛。” “你说什么?敢不敢练练?”白鹿撸起袖子,一副不信来战的模样。 奥尔科特双眼抬头望天,当做没看见她。他在心里默默想,就凭白鹿这种粗鲁的模样,即便家世再高贵,也是嫁不出去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白鹿一边施力引导被奥尔科特放到冰面上的火焰,一边说道:“你以为我在乎这种你们在乎的东西啊?我和你们可不一样......” “是的是的,您是高贵的地灵,与我这种凡人不一样。你要再不注意,我哥就要被烤熟了。”奥尔科特不耐烦地打断她,这种老生常谈的话,他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眼看火焰快要烧到伊格纳茨身边,即使有她的空间力隔离着,白鹿还是惊得大叫。她手忙脚乱地将那火焰引导到别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经常取笑奥尔科特的能力不足,但其实,白鹿心里也清楚,现在的奥尔科特比起三年前的他来说,要进步不少。 毕竟鹿神看好他,在回来时,时常找机会帮助他提升自己的能力。 看着水面下人事不省的伊格纳茨,白鹿轻声叹气。算了,这次能保住命就算万幸了,至于争权夺利什么的,就让你的兄弟们去吧。 “你放心,等我登上帝位后,一定不会伤害他的。毕竟他与安斯亚恩、艾德里安不同,我和他还算是从小一块长大。”奥尔科特在一边闷闷说道,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你还想动他啊?”白鹿冲他嘻嘻哈哈:“你也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奥尔科特把手里最后一团火焰丢到水面上,四散的火星差点溅到伊格纳茨身边。幸好白鹿眼疾手快,抬高了能量壁的高度,否则只要一滴火星过来,便足以给还在虚弱状态的伊格纳茨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这孩子。” 白鹿不满地看了一眼奥尔科特气愤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感慨自己真的是老了,实在是无法了解青春期大男孩的心理。 她小心地走上冰面,由于火焰的作用,现在的冰壁已经变得十分薄了。白鹿必须借助自己的能力,虚虚地飘在冰面上,才能保证自己不破坏下面的冰块。否则,她一踩上冰面,冰块裂开,伊格纳茨的身体便会随着忽然破碎的冰块而四分五裂。 “唉。”白鹿又是一声叹气。她小心翼翼地将他身边的浮冰清理干净,又把水流与他暂时隔离开,这才站起来冲呆在不远处生闷气的奥尔科特喊道:“还剩最后一点,你是自己过来,还是要我过去请你?” 奥尔科特将叼在嘴里的草梗一吐,拍拍大腿站起来,张牙舞爪地跟只小老虎一样冲白鹿喊道:“我累死了休息一下不行啊!” —————————— 莹花端上茶。 海伦看了她一眼。伺候了她二十多年的莹花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直接放下茶托,带着殿里其他人退下了。 “万榕大人您先请。”海伦主动拿起茶托里的茶杯,将它放到名叫“万榕”男人面前。 万榕点头,清俊的脸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这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他的样貌看着十分年轻,但眼里却带着在年轻人身上看不到的沧桑。海伦面对着他,心里有些忐忑。 这是安斯亚恩的得力助手。但她用尽方法也无法查到他的来历,他仿佛从天而降地出现在安斯亚恩的身边,然后为他出谋划策,接着顺理成章地就被他重用。 经万榕的手,海伦最近这段时间的计划已经被搅得一团乱了。但现在他,却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他可以无条件地帮助她? 海伦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更何况她相信如果没有等价的交换的话,换个人这么来她的面前,就绝对是阴谋。 但这是万榕,从这几轮的较量下,海伦已经知道了他的厉害。她很疑惑,凭他这样的人,完全没必要用这种阴谋来打败她。但说他是真心实意愿意帮助她打败安斯亚恩,她也不信。 所以现在的她很是好奇,万榕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不知万榕大人可否说明您这么做的理由?”海伦一边拿起茶,尝了一口,一边微笑道:“毕竟,我也知道,那边……”她朝西边看了一眼,那里是安斯亚恩他们现在所在的方向:“还是对您十分看重。” 万榕对她的问题不作回答,他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闻了闻,赞道:“是好茶。” “大人是内行。”海伦也赞道:“这是我特意让人从地球找来的,叫猴魁。据说是地球上排得上名号的好茶。我也是今天才喝到。” 万榕小嘬一口,蒸腾的水气将他的表情笼在后面,看不分明。 他明白,海伦这是在露底。在她的攻势下,安斯亚恩带着舰队避居到白露的家乡。如果不是他中途察觉,离开异空间,或许阿文亚星的皇室从此就要姓罗沙了。 而即使现在他亲自出手,帮安斯亚恩和艾德里安出谋划策。虽然在最近几次的战役中,他们成功抵御了罗沙家的军队。但海伦手下的人,却依然可以随意出入他们管辖之下的地球,带出她看上的茶叶。 可见在他们那方,还有她安插上的内奸,而且这内奸的身份不低。 想到这里,万榕放下茶杯:“既然这茶也喝了,不知贵妃对我的提议表示如何?” “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海伦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 即使现在她十分紧张,但海伦知道,她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所以她必须得虚张声势。 可这一次,海伦不舍得拒绝万榕。他是假意投靠另说,但如果他是真的有意向她交好。要是这一次拒绝他,万榕转头又投向了别方,海伦的肠子就都会悔青了。这等于是断了她的后路。 权衡之下,海伦实在是无法拒绝这一诱惑。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轻易相信这个不知底细的万榕。 所以海伦转念一想,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听说万榕大人不是帝都人。若是大人有空的话,我让手下的人带您去帝都游玩一场,也让我好好招待一下您?” 海伦面上带着让人不容拒绝的热情。万榕知道,这位罗沙家的长女是不放心他呢。而计划要完美进行的话,海伦的信任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他对着海伦会心一笑,从善如流地应下了。 一时间,两人的关系似乎如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亲近。 ———————— “不知道鹿神什么时候能回来。”奥尔科特闲极无聊,与白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鹿神离开前交代他做的训练,他一天不落地做着,但是最近他的能力似乎是到了瓶颈,再也没能进步一点。在训练方面,白鹿帮不上他的忙,这种专业领域实在不能交给半吊子的她。 奥尔科特想起一年前的事,如今还是心有余悸。当时他也是能力等级到了瓶颈,再也无法进步。白鹿听说了,鼓捣出了一瓶味道古怪的药水,告诉他喝下去就好了。 结果他带着侥幸心理喝了那药水,却上吐下泻了整整三天。整个人因此变得虚弱不少,但该有的瓶颈还是在那里,半点没能突破。最后还是鹿神赶回来,帮他梳理自己的能力脉络,又加上鹿神特制的秘药,这才突破了瓶颈。 “快了吧。我记得他离开也快满一个月了。”白鹿引完泉水,端详了一如既往干净的伊格纳茨一会儿,这才满意地站起。她抬头望天,想了想说道:“不过说起来,前几天接到他的消息,说是已经在安斯亚恩那里待了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该换个地方了。就是不清楚他要换到哪里去。” 一说到安斯亚恩,白鹿想起了那个地球人类。说起来,她现在的这具身体还是用她的血液做的。也不知道那个柔弱的地球人类怎么样了,现在应该正合她的心意,与安斯亚恩幸福地在一起吧。 白鹿看了看依旧沉睡的伊格纳茨,说实在的,她并不懂这种感情,也不想懂。人类的生命很短暂,大约只有阿文亚星人的四分之一那么长。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去爱人,因为她一定是那个先离开的人。安斯亚恩会比她要活得要长得长。 但她不同,地灵的生命无穷无尽,只要阿文亚星球还存在着,她就会一直活着。所以,假如某天白鹿真的喜欢上了某个生物,那最后她一定会是送别的那方。 想到这里,白鹿自嘲地笑笑:她在想些什么?难道身体还能影响灵体?她可是不可一世的地灵,怎么能像那个人类一样,多愁善感起来。 “你怎么了?”奥尔科特靠着大树,遥遥冲她喊道。 “没什么。”白鹿双手背在身后,慢慢朝他走过去:“我突然想起那个地球人类,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哦,那个白痴啊。”奥尔科特想了想,这才想起那个曾经跟在伊格纳茨身边的不善言语的空间能力者,说起来,她似乎还和安斯亚恩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你想她做什么?”他皱眉警告她道:“她可是我大哥身边的人,你别忘了,现在你不管是和我,还是和伊格纳茨一伙的,他都是我们的敌人。他身边的人也就是你的敌人,你可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啊。” 白鹿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想什么呢!年纪不大,想法还挺多。我和她私交还行,懂吗?” 奥尔科特捂着脑袋,一边叫唤着,一边顶嘴喊道:“我不管你和她私交有多好,反正你是我们这伙的。你要是倒戈去他们那边,我就烧干这池子!” “你敢!” 白鹿心头火起,看来这奥尔科特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她从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腿上:“你试试看!还威胁我!我今天要是不打到你服气,我‘鹿’字倒过来写!” 奥尔科特吃痛,被她打得在原地一边乱蹦一边叫唤。 其实白鹿的用力不大,隔着衣料打在他的腿上完全不痛不痒,他就是不乐意见到她这副多愁善感的模样。奥尔科特看着与他玩闹得正开心的白鹿,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比较熟悉这样的她。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巨大的落地镜前,站着一个盛装的美人。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与三年前寡淡的她不同,现在的她就如同一朵正当时盛放的玫瑰一样冶丽。 一行侍女手捧着托盘,无声地进入宫室。托盘里放着名贵的首饰,上面镶嵌着颜色各异的宝石,光线流泻在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大皇子妃。”侍女东玉停在她身后,躬身喊道。 白露转过身,扫了一眼她手上流光溢彩的珠宝:“安斯亚恩既然不愿意来见我,准备这些东西还有什么用?拿去丢了吧。” 东玉立在原处,一言不发。那些跟着她进来的侍女们,也一并捧着手里的东西沉默着。 白露眯着双眼,忽然嘲讽地笑了起来。她看着头顶装饰华丽的天顶,突然想起了八年前自己工作的那个车间。那里又脏又乱,整日里都响着机器的轰鸣声,简直能吵死个人。 但在那里,白露顶多觉得那工作又脏又累,她天天想着等资历够了要换个轻松的,适合女孩子做的工作,却从未觉得那样的生活是如此让人绝望。 可自从遇见安斯亚恩之后,她被他豢养。从在飞船上起,一直到现在回到了地球。安斯亚恩仗着阿文亚的科学技术发达,再加上他们拥有特殊能力,强行占领了地球,作为他对抗海伦皇妃的根据地。 白露也与他顺利地成婚,变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顺理成章地享受着这一切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她或许要因此而感到高兴,毕竟这对她来说,实在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但白露高兴不起来。她一把抓起托盘上价值不菲的珠宝,将它们狠狠地掷在地上。 四散滚落的宝石惊起了一池泉水,宫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东玉顾不上托盘,起身扑向白露,死死地制住她:“来人!去请医生,大皇子妃又发病了!” “东玉,我有没有病你还不清楚吗?”白露被东玉死死抱住,她只能紧紧抓着她的袖子,看着她的双眼里满是血丝:“你是知道的!我没病你是知道的!” 宫室内乱作一团,东玉急得满头大汗,她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地球人侍女十分失望。她冲她们咆哮:“医生呢?立刻出来个人去找医生!” 无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阿文亚语在她们耳朵里只是意义不明的声调。 真是好笑,阿文亚星人占领地球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联合克莱克利特星人开发地球上的黑金资源。而对于地球人类的死活,他们完全不关心,更别说进行什么“文明的洗涤”。 白露心里讽刺地笑了,她觉得自己真是个白痴,竟然会蠢到爱上这么一个虚伪的外星人。而所有傻到会相信安斯亚恩的人类都不例外,也是白痴。 他才不需要爱,想起安斯亚恩的花言巧语,白露觉得更好笑了。他需要的只是一把钥匙,一把能解锁地球上黑金资源的钥匙。 而惠特曼教授给了他这把钥匙。 八年前在飞船上,惠特曼教授曾非法盗取过白露的血液。在那种与普通人类不同的血液里,他发现了一种奇特的基因序列,这种序列能让白露的身体自发地吸收阿文亚能力者们的攻击,并复制他们的能力,拿来使用。 原本惠特曼教授以为这是白露的基因在太空突变后产生的特殊能力,但之后的实验,却让他有了一个震惊阿文亚的发现:白露的基因序列能与黑金发生反应,激发出其隐藏于原子层面的能量。 可想而知,这意味着,黑金从这一刻开始,不仅仅能应用于能源方面,如果他们以此深入研究的话,或许能让这种在宇宙中广为使用的资源变为一种储量巨大的强力武器。 这意味着,谁掌握了制作这种武器的技术,谁就有可能成为宇宙中的霸主。 他第一时间将这结果告知了当时正处于形势下风的安斯亚恩。 安斯亚恩只想了短短一段时间,便说服艾德里安,让他作为中间人,暗中说服克莱克利特方的势力。最后他们与他这一方达成和解。安斯亚恩带着他手下的人马,在克莱克利特军队的保护下,暂时避居到黑金储量极其丰富的地球。 而在这段时间里,安斯亚恩也没耽误,他用甜言蜜语,给白露编织了一个美好无比但却虚假的童话。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甚至,他们最后还有了一个年幼的女儿。 而后,白露没有了利用价值。在她生产过后的一个月里,他重新变回了那个冰冷无比的阿文亚大皇子,她被他囚禁在这个华丽无比的宫室里,再也无法走出去一步。 在这混乱的一年里,白露的精神有时候会有些恍惚。她分不清这个安斯亚恩与那七年的安斯亚恩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如果说以前那个是真的,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个样;如果说现在的这个是真的,那他从前又为何要对她这么好?如果是只需要她的基因的话,以阿文亚的科学技术,他完全可以采用基因编辑,制造出来一个与她基因相同,但与她没有联系的孩子出来。 他为什么一定要她在经历了十月怀胎的痛苦后,又把她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从她身边夺走? 白露抓着东玉的衣袖,眼里满是哀伤。她哀求她道:“你知道我是没病的,你放开我。让我去见见我的女儿。这是我的家乡,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她。你让我偷偷去见她一面,我就站在后面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好。我不会让安斯亚恩知道。” 东玉轻轻地摇了摇头。 眼见示弱无门,白露的表情陡然变得凶狠。她松开手,转而抓住东玉的衣领。她放低声音,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告诉安斯亚恩,他做多了不仁不义的事,最后一定会不得好死。我就算被他关死在这个宫殿里,变成鬼,我也决不会放过他!” 东玉叹气,只垂眸紧紧抱住她,防止她在挣扎中伤到自己。 “东玉。” 一个身着轻甲的褐发男人跟着慌张的侍女进入宫室。见到混乱一片的室内,莱德顿时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向身后使了一个眼色,侍卫与侍女们便一同退下了。 “你也退下吧。这里我来处理。”莱德向东玉点头,棕色的眼里满是温和。 东玉犹豫地看了看情绪不稳的白露,又看了看莱德。最后叹着气离开了。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您不该这么做。这对您现在的处境没有好处。”莱德叹气说道,小心地将地板上的宝石踢到一边。 这些矿物虽然美丽,但它们锋利的表面轻易就能划破白露娇嫩的脚底。 “那我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莱德。”白露慢慢从地上站起,走向他:“我的女儿,那么小那么软的一团。从她出生不到一周的时候,安斯亚恩便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一开始我慌了,东玉告诉我安斯亚恩只是对我倦怠了,只要我去讨他的欢心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白露弯腰捡起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在阳光下,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我相信她。我听了她的话,按照他喜欢的打扮自己。我甚至很烦恼,我该怎么做他才会把女儿还给我。可你知道,安斯亚恩连见我一面都不肯。这之后,我发现这里的情况不对。我在宫殿里待了两个月,觉得有些闷想走出去透透气,却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队侍卫在巡逻。他们见到我,立刻叫来侍女,让她们把我带回去,不让我离开这宫殿半步。” “而你,莱德。”白露走到他面前,抬头望着他:“你不就是这队侍卫的侍卫长吗?你清楚我是什么情况。我也知道我是什么情况。什么倦怠了,我压根就是作为黑金的催化剂被你们囚禁在这里的,不是吗?” 莱德沉默,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歉疚。 “你以为你这么看着我就有用吗?我告诉你,那天我全部听见了。我不怕你去告密,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就让安斯亚恩抽干我的血液。” 白露快步走到他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我不怕死,真的。我知道我的血液里‘元’物质的浓度比艾尔莉雅的要高,你去告诉他,让他抽我的血。我求他放过艾尔莉雅,她还这么小。你们拿一个婴儿做实验,你们的心痛不痛?” 白露看着他,眼眶里满是密密麻麻的血丝。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每当午夜梦回,她都会被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声所惊醒。 莱德明白是母亲的本能让眼前这个娇小的女人发狂了。 所有雌性胎生动物都会在自身的激素刺激下对幼崽产生极度的保护欲,这很正常。但为何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白露还是没能恢复正常? 作为卵生的克莱克利特人,莱德实在不能理解这种特殊的情感,所以只能用她内激素分泌不协调来解释。 “我觉得您应该感到高兴。艾尔莉雅殿下不能继承安斯亚恩殿下的能力,原本就是要按照规定淘汰的残次品。现在她的血液里发现了‘元’物质,这是一件好事,说明她在被销毁前,还能为阿文亚星做一些贡献。所有的阿文亚星人都会感恩她为此做出的牺牲。” “你.......你说什么?”白露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明明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为什么,这些文字联合起来的意思,让她听着如此胆寒? 莱德想了想,重新措辞说道:“我是说,艾尔莉雅殿下原本就是要作为一个残次品被销毁的存在。但现在,她身体里有‘元’物质的存在,这使得她在被销毁前还能造福阿文亚星与克莱克利特星。这是一件好事,也是她这短暂一生中,唯一的荣耀。” 白露松开抓着他的手,她胆寒地后退。她现在明白这些外星人与地球人的差别在哪里了。 他们是一群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殿下?”莱德走上前想去搀扶脚步不稳的白露。 “你说错了。”白露看着他,眼里尽是绝望:“这绝不是什么狗屁的荣耀。” 她催动精神力,这是她唯一能使用的能力。白鹿拿回了她偶然从她那里得到的空间能力,所以现在她只有这种十分鸡肋的能力可以使用。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留在艾尔莉雅身上的一丝精神力的感应越来越弱。这说明如果白露再不把她从那个吃人的实验室里救出来,那她这个年幼的女儿,很有可能就撑不过这几天。 白露面对莱德,即使她明白自己完全没有胜算,但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暗中凝聚精神力,争取在背后给他一击。只要能将莱德击晕,她就有五分把握能从这座宫殿里逃出去。 到时候,只要把艾尔莉雅从实验室里偷出来,她就能带着她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里生存下来。 而在莱德眼中,白露终于冷静下来了。 他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他把这场骚动压下去,艾德里安就再也没有理由,要求安斯亚恩交出白露来进行实验。 要知道,惠特曼教授早已不满足于艾尔莉雅身上那只有百分之五十“元”物质浓度的血液了。他提交申请,希望能定量采取白露的血液进行实验,甚至他还希望在地球人类中进行大范围抽血,来寻找带有高浓度“元”物质血液的人类。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试验。 皇帝陛下一收到消息,便在第一时间便传令与他,让他阻止这一事件的发生。 但艾德里安却心动了,他联合惠特曼教授,想要说服安斯亚恩。 如果不是因为艾德里安是他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再加上是阿文亚的皇子,他无权处置。莱德早就向军事法庭申请将他判处长期监禁。 原本,这里的形势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艾德里安也只能在安斯亚恩耳边说上几句,手上并没有什么实权。 但忽然从天而降一个名叫“万榕”的阿文亚星人。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竟然就说服海伦的军队,将他们劝退到两百光年之外。这使他们可以从紧密的战事中,得以喘上几口气。 这本来是是一件好事,安斯亚恩也因此而重用了他。但这个万榕,莱德说不清他的来意。他与惠特曼教授站在统一战线,现在他们所代表的的势力,一直朝安斯亚恩施加压力,希望他将白露交出来。 而现在,不仅白露的处境艰难,安斯亚恩与他的处境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虽然艾尔莉雅是需要按照规定销毁的残次品,但她也是安斯亚恩的亲生女儿。阿文亚的皇室不是没有先例,将没有特殊能力的公主们当做普通人一样抚养长大。但现在的情况,却让他不得不先将艾尔莉雅交出去,以保全白露的性命。 莱德知道,作为艾尔莉雅的父亲,安斯亚恩的痛苦,绝对不会比白露少上多少。 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保全白露的办法。 而在这件事上,莱德作为一个外人,也无法多说什么。 他现在自身难保。克莱克利特的皇帝陛下已经急下三道命令,让他阻止惠特曼教授的实验。如果他的实验得以进行,这就意味着他们将提供他们资源的盟友——地球人当做没有智慧的低等生物一样,能够拿来进行藐视人权的实验。 假如这件事被宇宙和平组织得知的话,结果可想而知:好不容易对克莱克利特的偏见有所改观,处于合作观望状态的其他星球,会立刻将他们划到合作范围之外。而他们原本的盟友,也可能会动摇与克莱克利特星的联盟关系。 这样下去,一环接着一环。最终,克莱克利特星将在宇宙中将永无立足之地。 正文 第五十章 火龙腾空而起。白鹿仰头望着冲天的火光,脸上看不清表情。 她伸手探了探火焰的温度。在手指靠近火焰接近几公分的地方,白鹿失望地放下了手。 “怎么样?”奥尔科特看着巨大的火龙,颇有些自豪地问她。 经过两个月的特训,他现在释放火焰的范围又大了不少。看着眼前一大片区域都被他手中的火焰烤得通红,奥尔科特心里说不出的都是成就感。 然后,白鹿不客气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嗯,这点力度拿来烤火正好。”白鹿张开五指,作出一副在火焰附近烘手的模样。 “哎!”奥尔科特往前一步,不服气地看着她:“你夸我一句不舒服是不是?” “还不服气是不?” 白鹿看了看面前橙红色的火焰,似笑非笑道:“恒星的表面温度接近六千度,而阿文亚星中记录在案能释放三千度以上火焰的能力者数量在两百人以上。火焰能力属于后天培养型能力,但能力者最高等级也不过a+。”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奥尔你的先天能力等级应该就是a吧。练了三年了,火焰温度就提升了两百度不到,你还想让我夸你?” 暴涨的火焰忽然矮了一头。奥尔科特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毕竟他的实力放在这里。 “我都是严格按照鹿神的训练计划来练的。”想了半晌,奥尔科特弱弱地回了一句。 “噗嗤。” ??? 奥尔科特从面前抓起一团橙红色的火焰,朝笑得正欢的白鹿丢了过去。 如果是普通人应该早已尖叫着躲开了,但白鹿一避都没避。在火焰落到她身上前,白鹿先它一步释放能力,将它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然后她抱着它,就像抱着一个不会熄灭的暖炉一样。 “你这个暖宝宝不错,拿来过冬正好。”白鹿拿着它,大小正好趁手:“过段时间它不够热了,我就找你再注入火焰。” 你以为你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奥尔科特从鼻子里喷气。 “还真别不服气,你按照鹿神的方法来训练。不是我说,除非你能像我一样,活得够长,要不然你还没练出个名堂来,估计就得老得嗝屁了。”白鹿捧着自制的暖宝宝,好歹也算是欠了奥尔科特的人情,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劝劝他。 奥尔科特小心地收回火焰。白鹿虽然看不上他现在的水平,但这火焰的温度少说也有一千多度,一不小心烧到什么东西还是很容易就能造成火灾。 由于他的疏忽,之前这类事件发生过许多次。但那时他还是尊贵的四皇子,自然近卫队帮他处理这些烂摊子。但现在白鹿变相地将他囚禁在这里,鹿神整日里不见人影。而白鹿,别提帮他收拾烂摊子,她自己不制造混乱就算不错了。奥尔科特来到异空间三年,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独立自主加偶尔帮助白鹿收拾烂摊子的生活了。 可能,这就是长大成人必须经过的过程吧。奥尔科特有些惆怅地想。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奥尔科特随口问她,他也没指望白鹿说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他心里清楚得很,白鹿与他不同,她的一切本源力和鹿神一样,都来自异空间中永不干涸的生命之泉。 这就相当于某个买了满级养老号的新手大佬遇到一个刚进新手村的萌新,非要告诉他怎么练级才好的故事。 这种意见听了完全没有思考的必要,因为根本没有借鉴的价值。 果然,奥尔科特又一次问倒了白鹿。 白鹿瘪着嘴,抬头望天。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 奥尔科特觉得心里的无奈又多了几分。 “快到时间了,我得去看看伊格了。”白鹿有些尴尬,捧着暖宝宝准备跑路。 “等等。”奥尔科特拦住白鹿,从她手里拿回火焰。他往里面注入一些能量:“我要继续训练了,这点能量能够支撑它燃烧到明天早上。” 白鹿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暖宝宝。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双手相碰的瞬间,奥尔科特不解地问道。 白鹿摇头。她也不清楚,最近好像是总有一种力量流失的感觉,但她并没有大量使用自己的能力,没理由本源力的供应抵不上消耗。 奥尔科特有些不放心。难道地灵也会生病?他看了看白鹿越发苍白的脸色,好像从刚刚起,她的脸色就忽然变得更加苍白了。 “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今天我帮你去看伊格?” 白鹿打了一个呵欠。她忽然有些困。 “不用,我......”白鹿一句话没说完,便站着睡着了。奥尔科特扶着她,脸上满是困惑。 现在他该怎么办? —————————— 白露一击未中。 惊险之下,莱德躲开了她的攻击。他惊讶地看着她,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个向来柔弱的大皇子妃竟然也会有在背后下狠手的时刻。 “我没有别的选择了。”白露抱歉地看着他,她知道莱德是个善良的好人,她也从未想要真正伤害他。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并不是敌对方的前提上。 可现在,莱德是安斯亚恩一边的人,而安斯亚恩是把她的女儿从她身边带走的罪魁祸首。她必须救艾尔莉雅。她才这么小,白露绝不能允许他们将她当做实验工具。 这太丧心病狂了! 她望着莱德,身体由于愤怒而不自觉地颤抖。 “殿下,请您冷静。”莱德尽可能用温和的语调说道,希望这能安抚正处于激动状态的白露。 “莱德,对不起。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今天必须从这里出去。”她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如果不是实在是走投无路,白露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行为来。 一根银色的细针从空间被凝聚出来,它就悬空在莱德眼前,针尖正对着他的眉心。 不,实体的精神力......莱德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极快的念头,但他还来不及抓住那个念头,银针便陡然向他发起了进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莱德头向后一仰,再一次惊险地避开了白露的攻击。 他快速避到墙角。看着虚弱的白露,莱德心里有了一个办法。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银针在空中高速旋转。一击失败,它暂时迷失了方向,停在空中静止不动。 果不其然,莱德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白露现在能够凝聚出实体的精神力,但她操纵的精准度却远远不及a级的精神能力者。 这意味着,莱德能够在银针攻击到他之前,避开它的攻击。而白露现在十分虚弱,他完全可以在银针迷失方向的这段时间里逼近白露,将她击晕。 眼见全力一击再一次落空,白露原本便不平静的情绪,此时更加激荡。 她移动手臂,银针再一次在空中高速旋转起来。它依着白露模拟的路线,向莱德发起了进攻。 正是此刻! 莱德眼神一凝,险险地避开了朝他疾速攻来的银针。锋利的尖端擦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浅色的印迹。 脸上传来些微的刺痛,他的真皮层已经被划破了。但莱德此刻已来不及想这么多,他抓紧时间,飞快地冲向白露。 白露惊恐地立在原处,她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如莱德,加上此刻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即使她明白现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但她的双腿却依旧长在原地,使她半点动弹不得。 莱德褐色的眼睛里闪着沉静的光,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只要他击晕白露,一切就都会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白露苍白的脸便在眼前。 但突然,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莱德精神忽然恍惚了一瞬,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只见原本虚弱的白露轻巧地腾空而起。 她紫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不,白露是纯种的地球人类,她怎么会有紫色的眼珠!莱德惊讶,但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便顿时一黑,高大的身躯轰然软倒在地。 白鹿看了看混乱的四周,一时有些困惑。 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有些困,然后醒来后眼前便是这个奇怪的地方,加上那个莫名眼熟的男人。 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鹿小心地飘下来。以防他没有昏迷又暴起向她发起袭击,她心有余悸地站在距离他三米处仔细地看了看。 这些特征......白鹿小心翼翼地走近,将他翻了过来。她发现了他角质的额角。接着,她又撑开他的眼皮。果然,这个男人的虹膜呈褐灰色,还生有爬行动物未进化完全的竖瞳。 这是克莱克利特星人。 白鹿蹙眉,对于现在的处境,她心里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她张开五指,熟悉的葱白的手指。接着,她随手做了几个手势,果然,这双手比她在异空间的那具躯体上的要灵活上不少。 答案呼之欲出,但白鹿不信邪。她环顾四周,在身后某处发现了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她慢慢走了过去。 一直到现在她整个人映在镜中...... “kao!”从白鹿的嘴里爆发出一句粗口。 一说完,她便捂住自己的嘴。 不行,我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是怎么回事。白鹿捂着嘴,在心里不停默念: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于是,片刻之后。 “这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白鹿颓然地放下了手。 她看着镜中,除了眼睛的颜色与之前不同之外。这熟悉的发色,这熟悉的脸,还有这熟悉的五指,她完全能看出来,这压根就是暴瘦后的白露本人。 “怎么回事?”她看着镜中,冷声问道,仿佛是透过镜子在和另一个人对话。 没有人回答她。 “别装死。你不说的话,我就在你的身体里睡觉。反正我现在也回不去,给我添堵你也别想好过。” 空气中转来一道哀伤的叹气声。镜中的倒影似乎暂时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白鹿看着镜面,表情没有变化。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虽然镜中的轮廓完全没有改变,那周身上下的气质却陡然一变,生生成了一副憔悴的模样。 “你是神是吗?”镜中的白露请求道:“那你能否帮我救一个人?” “不是,不能。”白鹿果断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她以为她是什么?圣母吗?白鹿愤愤地想,她好好地在异空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一个吸收过她大量能量的魂体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她的精神体吸引到了一个她从未踏足过的星球。还腆着脸请求她救人。 白鹿都不用脑子想,就能知道,准又是她那个小情郎出了什么事。看到那个克莱克利特星人,白鹿心里就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指不定她的那个小情郎被克莱克利特星人掳走了,她为了救他跟人打起来了,结果打不过。只好把她拉过来救场。 然后呢,她被她拉过来就要帮她救那个安斯亚恩啊?白鹿不满地看着镜中的她。你可休想吧,老子这次还真就准备袖手旁观了! 听到她的回答,镜中的白露脸上带上了绝望。她看着白鹿,最终无助地捂住脸哭了起来。 “你哭吧。你哭死了,我就开心了。这具身体我想了挺久了,到时候它就是我的了。” 听到这句话,白露苍白的脸上忽然涌上一丝血色。她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隔着镜面,白露激动地对她喊道:“给你!只要你要的话,我愿意将它无条件送给你。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救下我的艾尔莉雅。” “艾尔莉雅?” “是的。”仿佛是怕她动摇了,白露迫不及待地说道:“她就在宫殿东边的实验室里。我知道凭你的能力,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将她从实验室里救出来。只要你将她救出来,我就把这具身体送给你。” “她是你的什么人啊?”白鹿木着脸问道:“竟然能让你将这具身体白送给我?” “是我的女儿。”白露满含期望地注视着她。 现在她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她孤注一掷地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白鹿身上,如果连她也不愿意的话。那她们母女两个就只能一同赴死了。 “她的父亲是安斯亚恩?” “是!”说到他,白露脸上的希望褪去,又带上了绝望:“就是他,将艾尔莉雅从我身边抢走,送进了实验室。” “呸!人渣!” 白鹿大概可以想象她遭遇了什么。 面对着痛哭的白露,她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情况她也没办法安慰这个可怜的地球人,于是白鹿只能拍拍镜面,示意她止住哭泣。 “哭,是没有用的。”她言简意赅说道:“这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先说好,我没有这么多精力和一群人打架,你得告诉我后路是什么。” “对、对。”白露立刻擦干眼泪:“等救出她之后,我将身体送给你。你们一路往东,那里是地球人类的居住地。他们不敢去那里大张旗鼓地寻找。那里有一个名叫z市的地方,我在那有一套房子。你们可以隐姓埋名地生活在那里,直到艾尔莉雅长大成人。” 她殷切地看着她,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这之前,她原本打算自己带着艾尔莉雅在那里生活。就像普通的地球人类一样,平安地过完这一生。 可现在,只能说她们母女的缘分不够深吧。白露心里隐约带上一丝失落。 但这没关系,只要艾尔莉雅能够平安地过完这一生,让她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艾尔莉雅就得麻烦你了。”隔着镜面,白露望向她,眼眶里隐约渗出泪意。 这太不划算了! “不行。”白鹿听懂了她的意思,果断拒绝了她的托孤:“我没耐心给你养孩子。我先将她救出来,至于身体的事,以后我们再商量。”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空间能力者的一大好处就是,在白鹿话音刚落的时刻,她便瞬移到了实验室所在的区域内。 仰望着高达十八层的高大建筑,白鹿一时无语。 说是实验室,其实这是一幢高达十八层的实验楼。实验楼占地两百多平方米,期间大大小小的房间有许多个。在这里找一个小小的婴儿,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她也不能空手回去。白鹿皱眉绕着这幢楼走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它的入口在哪里。 “我总不能从下面强行砸开一个入口进去吧?” 白鹿仰望建筑,惊讶地发现除了最上面的六层有采光的窗户,其下的十二层连个通光孔都没有。她不免有些怀疑,这幢建筑的采光量到底合格了没。 ‘要等。’白露在她心里小声说道:‘实验楼一天开启两次,一次是早晨,一次是黄昏。其他的时候,所有的实验人员都由惠特曼教授带着进行实验。由于实验内容是机密,安斯亚恩为了防止无关人员泄密,这才施行了这个制度。’ 白鹿点头,不由感叹果然是皇室出来的精神能力者,从这个采光量严重不合格的建筑物上就能看出,安斯亚恩的思维跟比普通人比起来就是要不同寻常地严谨。 但头刚点了一半,白鹿回过味来:“这你倒是知道得清楚。那我就很好奇了,假如你真的战胜了那个克莱克利特人。以这么严密的防护机制,你也不可能进得了实验楼。你就这么确定一定能把我从那么远的阿文亚引过来?用的什么法子啊?” 面对她的质问,白露沉默。 “你爱做一个闷葫芦你就做,我不逼你。现在正好,我找个好地方休息一会先。”白鹿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建筑,扭头就走,似乎决定不再管这件棘手的事了。 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白露顿时着急起来。她明白这个原因不能告诉白鹿,但她现在要是不说,白鹿打定主意不管艾尔莉雅的话,那她就真的没有救了。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会过来。’经过多次考虑,白露的声音犹犹豫豫地响起:‘原本我的计划就是击晕莱德,然后到实验室来将艾尔莉雅带走。至于别的,我没有想这么多......后来我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这才感应到你来到了这里。’ 这样吗? 白鹿转身望向身后高大的建筑。 真是奇怪,如果换个人当着她面撒一个这么蹩脚的谎言,她应该会当场,不带一点犹豫地,就将那个把她当傻蛋的人给挫骨扬灰了。但这个人是白露,怎么她会觉得这个地球人类才是个傻蛋呢?防守程度这么严密的实验楼,在她的眼里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体术顶多a级的克莱克利特星人,来得威胁大些。 她不会真以为凭借她那战五渣的体能和鸡肋的精神能力就能把艾尔莉雅从里面救出来吧。 “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傻好。” ‘对不起。’ “行了,别道歉了。如果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你现在去安斯亚恩面前,喊上它十句,看他会不会把女儿还给你。”白鹿的目光掠过底下十二层密不透风的混凝土混合物,摩拳擦掌地看向位于顶层的巨大落地玻璃窗。 那里是一个很大的破绽。 “记住啊,你欠我的多了去了。我以后会一点点向你讨回来的。” 话音刚落,一道暗紫色的闪电凭空出现,劈向顶层。 轰然一声巨响后,顶层的玻璃瞬间炸裂开,像碎冰一样从高层掉落。 ‘他们一定会发现我们的!’白露惊恐地哭喊道:‘完了,我的艾尔莉雅......’ “完什么啊。看着,现在才刚开始。“ 白鹿从地面上一跃而起。这也是空间能力者的好处,对他们来说,只要他们想,所有的空间都能成为他们的领域。现在的白鹿在属于她的领域里,简直不能够再如鱼得水。 她悬空在顶层之上,俯视着眼下的建筑物。原本高大的实验楼,此时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混乱的存在。 不少实验人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他们或晕死在地,或被碎玻璃击中,受了轻伤,此刻正惊慌地躲在墙角、桌底避难。侍卫们听到骚动,此刻拿着武器正从底下几层赶上来。 “白露,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强者的视角。”白鹿指着眼下的痛苦呻.吟的人群对她说道:“假如你和我一样强大,他们还有这个能力来伤害你和艾尔莉雅?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你有今天,最该怪的人就是你自己。“ ”你不够强大,却始终想着能够依靠安斯亚恩。你以为他强大,他会爱你一辈子,结果呢?你看到了,你的女儿被他当做实验的材料,而你却被困在那个幽深的宫殿里。我如果是你,压根就不会在自己还没有自保能力的前提下,生下这个孩子。“ 白鹿面无表情地看着受苦的阿文亚星人,耳边是白露懊悔的哭泣声。 ”她真可怜,有你这么一个懦弱的母亲,有安斯亚恩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父亲。” 侍卫们终于冲上楼顶。在把受伤的实验人员撤下后,他们快速摆好阵队。整齐划一的上膛声从楼顶传来,只要传令官一声令下,便会有几十颗子弹朝空中静止不动的白鹿攻去。 白鹿看到他们手中落后的武器后,不由得讥笑出声:“告诉安斯亚恩,我是来找人的,让他乖乖把人交出来。否则,你们也不用跟海伦的军队打了,我今天就把你们的根据地给拆了。” 没有人回应她,回答她的,是几十颗疾速攻来的子弹。 也没见白鹿有什么动作,她只悬浮在空中,但那几十颗子弹始终悬停在离她二十厘米处。子弹依旧在空中高速旋转,但它们却无法更进一步。 “好气哦。”白鹿碰了碰面前的一颗子弹,陈述事实:“它们根本打不到我。” 她随意地拨转其中一颗子弹的轨道。只一瞬间,它们便疾速朝来时的方向返回。 顶层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站在楼下观战的艾伦脸色十分难看。他能认出那是白露,但眼前那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明显不是白露本人。更何况,艾伦清楚白露的精神能力不过b级,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悬停在空中,还无视他们的攻击? 看到她这精准控制能力的水平,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艾伦叫过身后的传令兵,低声嘱咐了几句。 片刻后,实验楼底下的通道打开,从里面跑出两队侍卫,分别奔向不同的方向。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安斯亚恩来得要比白鹿预想的要快。 迎着喧嚣的风,他被人搀扶着走上了顶层。只是三年没见,白鹿惊觉眼前的人似乎好像消瘦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着他,总觉得像透过他在看着他的祖父一样。 不过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成器的孙子。白鹿挑眉,驱逐了心里本就不该存在的错觉。 安斯亚恩仰头,艰难地望着上方的白露。 不,那怎么可能是白露。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便认出了隐藏在这层皮囊下的人物。 那是鹿神。 不,她也不是鹿神。 想到远在阿文亚的万榕,安斯亚恩皱眉,问她道:“你到底是谁?你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我是白鹿啊。”白鹿微笑,温柔回他道:“我来找那孩子啊。安斯亚恩,是时候该停止这丧心病狂的实验了吧?” 不,她不是......安斯亚恩第一反应是白露被某个未知力量控制了,以至于现在失去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忽然,他心中一激灵,想到了某个他一直忽视的真相。 既然白露身体里含有高浓度的“元”物质,而这个假冒的鹿神也可以自如地使用她的身体,甚至现在她能从如此遥远的阿文亚夺取白露身体的控制权——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在某些方面,她与白露其实十分相像? 毕竟不同源力之间的能力者并不能共通。虽然他并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但在惠特曼教授收集的资料中,这种事不是没有先例过。 何况,惠特曼教授私底下已经大范围采集过地球人类的血液进行检测了,结果让他们失望,他们的血液里并没有“元”物质。这使得安斯亚恩怀疑白露其实并不是地球人类。再加上她还能吸收其他人的能力收归己用。这一十分特殊的能力,让他心里的疑惑愈发严重。 如果他的猜测真的成立的话,那或许,其实白露与这个假冒的鹿神是同一种生物? 安斯亚恩看向白鹿的眼神里,多了一种莫名的狂热。如果这是真的话,他就能把艾尔莉雅从实验室里带出来了。他不用牺牲自己的女儿,也不必交出白露,惠特曼教授也有了新的实验材料。 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那我呢?你这么安排我可不高兴。”白鹿笑得无害,她读取了安斯亚恩的想法,愈发瞧不上眼前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 如果不是为了得知艾尔莉雅的所在,她也不可能做这种不道德的事。但没想到,好不容易探测一下别人的想法,便从他的意识里读取到了这让她极其不愉快的信息。 不过气愤归气愤,她还是知道了艾尔莉雅在哪里。 但是,在她离开这里之前。 白鹿厌恶地看了一眼下方的安斯亚恩,与闷声不响的白露对话道:“瞧见了吧,这就是你看上的人。” 深沉的叹息声传来,白露已经对安斯亚恩绝望了。现在她唯一的打算就是救出艾尔莉雅,至于其他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你咽的下这口气,我咽不下。”白鹿看着安斯亚恩,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嫌恶。 从他的意识里,她能了解到他现在的处境也不轻松。 一方面他需要更高效率的能源,另一方面他也不舍得交出白露。 在之前,艾尔莉雅充当这两者之间的缓和剂。但后来,惠特曼不满足于用她低浓度的血液做成的催化剂。他联合其他几方,逼着安斯亚恩交出拥有更高浓度血液的白露。 但艾尔莉雅已经成了他不得不交出去的牺牲品,安斯亚恩怎么还可能会心甘情愿地交出他最为珍视的白露? 他迫切地需要另一个缓和剂。 而正是这时候,有极大概率与白露是同一物种的她出现了。聪明的安斯亚恩当然不会选择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 但了解归了解,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愿意自己成为做实验的目标材料。更何况是在自尊心极高的白鹿眼里,安斯亚恩这么想,不异于是在赤.裸.裸地挑衅她。 紫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白鹿双手交叠,飞快地做出一个复杂的手势。 闪着电光的冰锥凭空出现,她伸手握住它。 人影瞬间消失在空中。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顶层的侍卫们还来不及作出反应。 只见虚弱到需要人搀扶的安斯亚恩将身体弯过一个扭曲的角度,惊险地避开了白鹿的攻击。 一击未中,白鹿快速换手,回手又是一击。 安斯亚恩推开身边的艾伦,敏捷地往旁边一闪。 “所以说,你这副虚弱的样子在装给谁看?”白鹿一边进攻,一边将嘲讽技能点到满级:“你以为我是那个懦弱又愚蠢的傻瓜人类吗?你是指望她见到你这副样子心软是吗?告诉你,既然做得出把亲生女儿当做实验材料的事来,就不要再假惺惺玩这一套了!” 安斯亚恩动作一顿,白鹿察觉到机会。朝他迎面一击,锋利的冰锥划破安斯亚恩的手臂,在上面落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殿下!”艾伦大喊,奋不顾身地冲过来,却被白鹿突然立起的空气壁硬生生隔开。 “这是我与他的个人恩怨,其他人卷进来,我一个都不客气!” 人群围在空气壁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不知道从何时起,这里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安斯亚恩看着拍墙大喊的艾伦,却发现他的声音并不能传递到这个独立的空间里来。他转而凝视白鹿,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让我见她一面好吗?”他问道。 白鹿摇头,将冰锥换到右手。 安斯亚恩眼神一凝,成人小臂粗细的银练陡然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白鹿一边暗暗惊叹他能力的进步速度,一边也丝毫不敢分心。 她欺身逼近。借助空间能力,她能在这里快速切换自己的位置,而看在其他人眼里,只能看到多个白鹿正从不同的方向朝安斯亚恩进攻。 比起一般擅长远程进攻的空间能力者,其实白鹿最擅长的是近身战斗。而这正是体能e级的安斯亚恩的软肋。 她快速地在安斯亚恩身周移动。每次切换位置,冰锥都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片刻间,安斯亚恩白色的服饰便被浑身的血液染得一身斑驳。 你不是想要我的血液来做实验材料吗?白鹿恨恨地想:那在此之前,我就先让你把血流干了。 而这时,一直藏在这具躯体里的白露,眼看着她对安斯亚恩单方面的攻击,却始终一言不发。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她能说什么? 总不能拦着白鹿别让她这么做吧,别说她没有这个能力拦住她。就是能拦着,白露也觉得现在这样十分解心中这口恶气,完全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冲突。 就这样吧。 安斯亚恩的死活与她早已没有关系。他既然做得出这种事来,就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白露虽然心善,但她也不是天生的圣母,见谁受苦受难都要去救一把。现在的情况,她不在一旁叫好,就算是她做人十分端正了。 ‘不过,你这样也太耽误时间了。’白露有些烦躁地与白鹿说道:‘速战速决后,我们去找艾尔莉雅。’ 听到她说话,白鹿手中动作一顿:“怎么?你心疼了?” 白露可笑摇头。 难道在她心中,她就是一个重度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见到伤害她的安斯亚恩被白鹿教训地站不起来,失血过多快要休克的样子,她心里简直不能再解气了。 甚至她还觉得白鹿下手轻了,若是她自己来,肯定会让他更加痛苦。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两种人不能招惹: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小人。 大部分女人都记仇,虽然过后或许会释然,但总会在之后的阶段里时不时想起来,叨扰身边人;而后一种,则更是受不得一点委屈,若是受到一点委屈,便会想尽办法报复回来。 白露就不一样了,她既是女人,又是小人。否则,凭她一个孤儿,怎么可能顺顺利利得长大成人?总不能让她凭着一腔圣母心去感化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吧? 她奉行的,一向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犯你到怕了,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躲得远远的才能了了。 但这些,都得建立在他们各方面水平差得不多的基础上。 所以,安斯亚恩是一个例外。 毕竟,一只蚍蜉妄想去撼动巨树,不是勇气,而是脑子有问题。 加上之后,阴错阳差地,她发现安斯亚恩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造就了他目中无人的性格。 了解到这一层之后,白露认命。她决定重新开始,在他身边活下来。至于别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慢慢产生了情愫。又加上飞船上发生的那桩变故,竟然成了他们的感情的催化剂,不仅让安思亚恩明白了他一直忽视的情感,也让白露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这才有了后面产生的这段孽缘。 想到这里,白露不禁感慨,恋爱脑就是专门生来误事的。 在她看来。这段孽缘中,安斯亚恩除了付出这段感情,其实并没有损失多少;而她,付出了一腔真情,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结果不仅坑了自己,更是害了艾尔莉雅。 谁希望自己一生下来,没多久就被亲生父亲当做实验材料给送到实验室里? 不怪白鹿骂她。假如她自己就是一个旁观者,怕是会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没带脑子的主人公给骂醒了。 所以现在她旁观白鹿单方面的施暴,纯粹就是一句话也不想开口。 白鹿正虐安斯亚恩虐得愉快,虽然他对不起的对象并不是她。但作为一个不嫌事大的地灵,加上一直在异空间里束手束脚,也不能怎么放开手虐奥尔科特。白鹿心里早就十分憋屈了。 至于那映在眼里的哗哗流了一地的血,还有只剩下一口气倒在地上的安斯亚恩。白鹿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渣男什么的,不就是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存在吗? 是以,对比领域外焦急却不能进入的艾伦与侍卫们,处于领域内的女方们,简直不能再爽了。 但总有人不肯顺着剧情发展,乖乖等在外面。变故突然发生,另一个空间能力者姗姗来迟。 艾德里安展开空间壁,畅通无阻地进入领域。 也是白鹿疏忽,压根就没想到他能来得那么快,原本在她的计划里,安斯亚恩已经被她折磨死了,他才来得及过来收尸。哪像现在,他苟延残喘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还剩下一口气。艾德里安便冲进来了。 他顾不及收回空间壁,一把拖起安斯亚恩,就要把他带出去。在这里多呆一秒,他在此升天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分。 艾德里安虽然不满意他不肯交出白露的行为,但也并不希望这个难得能说几句话的兄弟就此翘辫子。说到底,他也明白白露在他心里的位置。只是,艾德里安凶狠地看向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 没想到她却一直在隐藏实力,装出一朵小白花的样子欺骗他们。现在不知怎么得,一反常态,露出了自己的实力。 想来,是找到了新的后盾,心里有了底气,这才第一时间跑来闹事了。 想到这里,艾德里安看她的眼神愈发凶狠。 现在他们的对手只有罗沙家族。皇帝突然得病,被海伦不知用了办法,囚禁在宫里。根本无力管这件事,这才使得帝都的形势陡然大变。他们迫不得已,只好联系克莱克利特星,逃到地球。 多想无益,艾德里安顾不上剧烈的搬动会对虚弱的安斯亚恩造成二次损伤。他一把将他背起,想要冲出这个领域。真是诡异,他在这里面待得越久,身体就越使不上力气来。 但白鹿哪能让他这么容易就出去。她凝神施力,几十把冰锥凭空出现,此刻正不怀好意地漂浮在艾德里安面前。只要他敢往前再进一步,它们就会立刻把他捅成刺猬。 艾德里安的脑门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没想到,这次不仅不能救出安斯亚恩,连他自己,也要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继续跑啊?我可没有这么多耐心陪你们玩,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一块下地狱吧。”言语间,白鹿就将艾德里安一块判了死刑。 毕竟,在她看来,能和安斯亚恩凑一块的,就算现在还不是渣男,以后也会被感染成渣男。 姐姐,你现在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艾德里安冷汗直流,却不敢转头再看她一眼。他怕他一动,眼前这几十把冰锥就立刻把他给捅成筛子。 等到时候他的尸体都凉了。就算是祖宗再临,都没法把他给救回去了。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眼看事件正朝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发展。 安斯亚恩从昏迷中幽幽转醒,他蓄力,不顾后果地朝他们身后的白鹿全力发起攻击。 小臂粗细的银练瞬间出现,紧紧缠住了悬浮着的冰锥。而从那之上,又分出两股稍小的精神力冲过去,死死蒙住了白鹿的眼睛。 不比精神能力者,白鹿双目不能视物,就跟废了一样。她在空中挣扎,最后连自己的气息也不能控制,直直地空中摔了下来。 艾德里安寻得机会,正想要趁机将她给抓住。 但安斯亚恩重重地拍了身下人的肩膀,向他吼道:“走!” “我们不能放过她!看看她对你做了什么,你还心软什么?”艾德里安朝他回吼道。 如果这次他们放过她,不异于放虎归山。艾德里安毫不怀疑,等她喘过气来,一定会再次跑来寻仇。她现在的身后,很有可能就站着罗沙家族的人。 但安斯亚恩只是虚弱摇头:“快走,我的精神力撑不了这么久。还有,通知惠特曼教授,将艾尔莉雅抱出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脱力地晕过去了。这一次,安斯亚恩是真的休克了。 艾德里安背着他,如果不是能感受到他虚弱的气息,就像背着一个死人一样。 失去安斯亚恩的控制,那些精神力顿时虚弱不少。他眼看那些捆着冰锥的精神力一个接一个的消散,最后不得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背着安斯亚恩跑出了这个领域。 他们一出去,就有侍卫跑过来,接过奄奄一息的安斯亚恩,抬上担架。艾德里安将安斯亚恩交代给他的话,交代给艾伦。 艾伦在原地伫立片刻,立刻让身边的侍卫拨通了惠特曼教授实验室的总机。只有安斯亚恩与艾伦持有那台总机的联系密钥。 艾伦输入密钥,没多久,那边便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您好。我是惠特曼教授的学生,贝塔。教授现在正在进行实验,无法接听电话。” 顾不上许多,艾伦朝电话里大喊:“我以最高权限要求惠特曼教授立刻停止实验,将一号实验材料交出来。” 电话那头被艾伦命令的语气一惊,瞬间没了声音。之后不久,惠特曼教书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理由。” “现在情况紧急。大殿下遭受袭击,你必须立刻把艾尔莉雅公主交出来。”艾伦一边朝电话里大喊,一边注意着白鹿那边的情况。 眼见白鹿终于挣脱开蒙在她眼睛上的精神力,他手一颤,手里的光脑差点摔在地上。 白鹿慢慢地站起,心中燃烧着的怒火越发烧得轰轰烈烈。她刚刚,就在这里,尝试到了被低级精神能力者击败的滋味。 如果是被鹿神惩罚,白鹿不会感到气愤,只会觉得理所应当。毕竟鹿神是创造她的神,他能打败她那是很正常的事。但这是安斯亚恩,是她一时兴起,因为寂寞创造出来的精神能力者。 什么被打败之后感慨“啊,我的创造物竟然能够打败我了。可见进步十分大”之类的成就感,完全没有好吗?她现在只想冲过去,把那个担架上躺着的精神能力者给碎尸万段了。 这才能掩盖她被低级生物击败之后的耻辱。 艾伦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怒火冲天的她,最后下定决心般,挡在担架面前,阻挡了她看着安斯亚恩的视线。 他没想到,白露竟然恨殿下已经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作为安斯亚恩的近卫队长,他很清楚皇室的淘汰规则。也明白,这会对皇室中的女人们产生怎么样的伤害。 但这类事件,每一代皇室里都会或多或少地发生。毕竟特殊能力的继承率还没到百分之百,总会有几个小皇子小公主运气不好,没能继承到父母的能力。 而皇室成员相比较普通的贵族子弟,资源竞争方面更为激烈。他们当然不会选择养一群注定是废物的孩子。于是这种择优选材的制度便应运而生。 事实上,艾伦与莱德想的一样。他们从没觉得安斯亚恩这一举动有何不对。相反,还为艾尔莉雅死前能为阿文亚做出的这一点贡献感到十分高兴。 这说明,她到底是与那些废物一样的孩子不同。 白鹿手握冰锥,正要行动,却发现自己的精神竟然不能集中。 微弱的孩子啼哭声隐约地从底层传来。白露听见了,顿时不由自主地被那声音所吸引。 ‘那是艾尔莉雅?’白露的注意力全在下方,丝毫没分给近在眼前的安斯亚恩半分:‘我们去看看。’ 白鹿握着冰锥,脸色十分难看:“等等,我干掉那个精神能力者再去。” ‘我听到她在哭。’白露无暇顾及她的心情,焦急地对她说道:‘我们先下去看看,我怕她出事?’ 能出什么事?白鹿心想,没有情况能比现在的更糟糕了。但白露的焦急间接了影响了她的情绪。 明明面对着的这么多人,但白鹿心里竟然生不出之前那种想毁灭一切的情绪。她现在的心情也随着白露的变化而变化。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白鹿觉得,与她在一起,她仿佛也变得不像自己。 难道性格也能传染? ‘我们下去看看。’白露又一次催道。 无法,白鹿烦躁地挥手。高大的空气壁瞬间碎裂,冰锥也消弭于无形中。 最后,她暴躁地看了一眼安斯亚恩,决定以后再与他算账。便头也不回地跃下了阶梯。 面对白鹿雷声大,雨点小的行为。艾伦与艾德里安立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事态会往更加严重的方向发展。 但没想到,她就这么算了? “不好,下面是惠特曼教授的实验室。”艾德里安首先反应过来,冲到顶层的扶手边,朝下面看过去。 “要是被她找到艾尔莉雅,我们的实验就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艾伦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身后的安斯亚恩:“殿下正是想到这层,才会交待您,让惠特曼教授交出艾尔莉雅。只要让大皇子妃殿下找到她,她的怒火立刻就会平息。” “她已经不是什么大皇子妃了。” 艾德里安看向艾伦身后的安斯亚恩。他躺在担架上,生死未卜。 艾伦深深叹气。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贝塔怀抱艾尔莉雅,心惊胆战地上了电梯。 他无法忘记,刚刚惠特曼老师是拉着怎样一张臭脸,却又满脸无可奈何地把艾尔莉雅交到他手上。 可见在这场拉锯战中,还是安斯亚恩殿下胜利了。他十分庆幸地想。 贝塔在心里腹诽,他的老师,虽然惠特曼教授学识渊博,在这个领域里也极具权威。 作为他的学生,贝塔应该感到十分自豪。事实上,他原本也十分骄傲有他这么德高望重的老师。但是现在,他同情地看了眼怀里这个面黄肌瘦的婴儿。 这是一个灭绝人性的实验。 就算是一只兔子,做完实验也该有一个安乐死的过程。但这个孩子,惠特曼教授竟然还可惜没有榨干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甚至想要在交出她之前,最后再抽一次血液,用作实验的材料。 要不是这通电话来得及时,可能这个孩子就真得痛苦地死去了。 不过幸好,安斯亚恩殿下终于拿回了决定权,能把她接回去了。 “我现在就把你送回你爸爸身边。以后你就不用再受苦了,你会是一个幸福的小公主。”贝塔轻声对怀里的艾尔莉雅说道。 他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但忽然,顶层传来巨响,贝塔被陡然发出的声音惊得心头一跳。 他不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保险起见,他按下12层的楼层按钮,决定先在中转层下电梯,再通过楼梯走上顶楼。 艾尔莉雅被巨响吓到,像小猫一样呜咽得哭了起来。她不敢哭得大声,这会招来惠特曼教授。 惠特曼教授为保证血液中“元”物质的浓度一定,每次都会选择在她刚睡醒的时候来取血。而他每次听到她的哭声,心里都会觉得十分烦躁,为了惩罚她,他偏爱在她哭泣时抽血。 久而久之地,艾尔莉雅便不敢发出大的响动。像现在的情况,她本能地握紧拳头,时不时发出“嘤嘤”的声音来表示自己的害怕。 贝塔抱着她,小心地颠了颠襁褓。伸手将她下意识缩在胸前的两只小拳头纳入掌中,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马上就回到爸爸身边了。” 近一年的时间里,照料艾尔莉雅的任务都由贝塔负责。他完全是一个称职的幼儿保姆。 惠特曼教授对孩子深恶痛绝,除了取血的那一刻他会亲自过来监视。其他时候,他甚至连见她一面都嫌多。而其他的实验人员,相比哄孩子,他们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 所以数到最后,只有整理文档的贝塔最为清闲。理所当然地,他挑起了照顾艾尔莉雅的重担。 但我们小艾这么可爱,照顾她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十分享受的事,不是吗? 贝塔不理解其他人面对艾尔莉雅时的厌烦。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艾尔莉雅是一个很乖很好带的孩子,还为她取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昵称。 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贝塔十分不舍。但他也明白,这对艾尔莉雅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等她下次进入试验部时,就不是以试验品的身份,而是来视察的了。 贝塔会心一笑。 随着电梯门打开,他抱着艾尔莉雅走了出来。 现在他们得去顶层了。他收到通知,需要将艾尔莉雅带到位于顶层的会议室。 然而,当他正踏出电梯时,却意外发现那前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白鹿看向眼前面生的年轻人,随后将目光放在了他怀里正小声啼哭的孩子上。 一见到她,加上感应到残留在她身上的精神力末梢,白露本就不稳的情绪变得愈加激烈。这也间接影响到了白鹿。她注视着贝塔,随后伸出手。 “把她交给我。”她说。 贝塔下意识倒退一步。他对眼前这个女人有印象。在八年前,他们曾见过几次。她被安斯亚恩殿下攻击而身受重伤,被送到医疗部进行救治。 当时作为惠特曼教授的学生,正在飞船上实习的贝塔负责记录她的康复情况。 但他记得,当时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可为什么现在,她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饱和的标志着空间能力者的能量圈? 他谨慎地看着她。 埋头在论文中的贝塔当然不知道现在的白露早已不是八年前的那个白露,也不清楚她与眼前的白鹿之间的渊源。 甚至贝塔还天真地以为和安斯亚恩结婚的白露只是一个与人类白露同名同姓的精神能力者。 白鹿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地灵。眼看贝塔一副对她极其抗拒的模样,她越发显得不耐烦。 “把她给我。”她再一次向贝塔重申,脸上颇有他不同意就把他送上天的意思。 她显然已经杀得眼红了。不知不知觉间,白鹿的心里充斥着的全是“杀光他们”的想法,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冷静。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白露试图叫醒暴戾的她。但她已经听不见她的呼喊,一团暗紫色的电光自她的手心缓缓凝聚而成。 “你清醒一点!”白露对她大喊。 白鹿听着,无动于衷。如果任由她胡来,艾尔莉雅一定会有危险。 情急之下,白露爆发。乳白色的精神力自这具身体的手臂上溢出,快速地流淌到张开的手心里。 就像火焰碰到水一样,原本暴涨的电光竟然在精神力的覆盖下,“噗”得一声熄灭了。 白鹿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手心,似乎对此很是疑惑。她再一次发力,想要凝聚能量球。 但白露没放松,更多的精神力自身体的背后涌出。像柔软的蚕丝一样,它们一层层包裹上这具躯体,最后将它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茧。 就是现在!贝塔明白这是他能逃走的最好机会,他毫不犹豫地带着艾尔莉雅跑出了电梯。 巨大的蚕茧在原地快速蠕动,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剧烈的变化。 最后,蚕茧停止动作,乳白色的精神力尽数退去。 白露睁开眼睛。 忽然见到光明,她的眼前有些眩晕。为了反抗意识混乱的白鹿,她透支了能量。现在她站立不稳,身体不由得在原地晃了晃。 “艾尔莉雅......”白露喃喃着,脚步虚浮地向贝塔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在几百光年之外的阿文亚上,万榕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本被他握在手里把玩的工艺品忽然摔碎在地。 他抬头看向西边的天空,眼神是从未见过的凝重。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覆盖在卵石上的冰霜渐消。 奥尔科特抱着白鹿失去温度的躯体,猛然抬头看向生命之泉所在的方向。 可恶......偏偏是这时候。 他松开白鹿,左右看了看。决定先将她的身体放到就近的树上,这才急匆匆向生命之泉的方向跑去。 生命之泉泉眼内的情况较外面更加明显。还未到泉眼附近,奥尔科特便能感受到周围的冷气正飞快地被某个人吸收过去。 原本覆盖在各处的冰霜飞快地融化,他看到附近的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黄色。摆脱寒冰的覆盖,在生命之泉的滋润下,它们快速地抽芽、生长。 异空间里一片欣欣向荣。 奥尔科特来到生命之泉面前。原本需要他召出火焰炙烤才能融化的冰面,此刻已经融化了大半。 只剩下伊格纳茨附近,还残留着一层不厚的冰面。 他沉在冰面之下,双眼紧闭,依旧像一具尸体。但奥尔科特知道,伊格纳茨正在苏醒。 残留在他身上的玄冰毒素已经被生命之泉的泉水彻底拔除,现在已经到了他该苏醒的时候。 奥尔科特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喜色。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为何要因此感到高兴?伊格纳茨是他争夺皇位之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更何况,在他心里最不可告人的某处,就藏着一个足以将伊格纳茨毁灭的理由。 每一次,当他见到白鹿注视着伊格纳茨时那种眼神时,她从没这么看过他。在他的心里,就总会有一个包含恶意的声音告诉他:只要伊格纳茨不存在就好了。 是啊。每一次与他起冲突,奥尔科特都想,要是伊格纳茨不存在就好了。他就不需要这么费力地抢夺皇位。 或者他的能力比他高上不少,让他死了这条与他比高下的心,那他对他的敌意也不会有这么大。但偏偏,他们的外家势力相当,他们的能力相当。甚至于,他们一个属火,一个属冰。 这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冥冥之中,上天在告诉他们:你们两个就是天生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对手。 如果说这些是巧合,他也就释然了。毕竟现在他们都被困在异空间里,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争夺异空间之外的皇位了。就算能在这里比出个高低,胜利者也不可能立刻就能离开这里,回去即位。 但为什么,奥尔科特郁愤地想:他会对一个喜欢伊格纳茨的地灵有好感? 明明白鹿不懂装懂,在许多方面都给他添过乱。他也不是一个有斯德哥尔摩症的自虐狂,为什么偏偏就对白鹿有了好感? 这也就算了,他可以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而只要伊格纳茨一天不醒过来,他就能藏着这份感情,心安理得地待在这里多一天。 但现在,即将苏醒的伊格纳茨打破了这个平衡。 “所以,你为什么要苏醒?你为什么不继续沉睡下去?”奥尔科特仇恨地看着伊格纳茨。 手动得比他的心更快,在他还未发现之时,一条火龙已经立在奥尔科特的身后蠢蠢欲动。只需要他的手轻轻一动,它便会裹挟着近两千度高温的火焰,冲向依旧在冰面下沉睡的伊格纳茨,将他连着这些冰块,一起烧成灰。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仇恨,冰面下的伊格纳茨眼球快速转动。他正在努力苏醒,但之前感染的玄冰毒素在一定程度上腐蚀了他一部分的神经系统。 虽然白鹿及时地将他放入了生命之泉中。借助泉水的能量,他得以将毒素拔除干净,也顺利地重塑了神经系统。 但直挺挺地水底躺了三年,加上还没能适应重塑后的神经系统,伊格纳茨还是无法顺利醒来。 身在岸上的奥尔科特,看向他的目光,正如身后的火龙一样,散发着不可言说的高温。 他眼神一凝。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伊格纳茨就要被火龙吞噬的那一刻,万榕划破空间屏障,出现在异空间内。 他手一挥,生命之泉的泉水冲天而起,化作一条水龙,轻而易举地就扑灭了那条咆哮着的火龙,连一朵多余的火花都没留下。 “你的情绪失控了。”万榕不赞同地看着奥尔科特,淡淡道。 奥尔科特知错低头,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刺:“我只想一劳永逸。” “哼。”万榕冷笑:“一劳永逸?你必须知道,生命之泉不可能承认自相残杀后的继承人。你要明白,这一招下去,消失的就不仅仅是伊格纳茨,也将是你的继承权。” 这也是白鹿放心将奥尔科特带进异空间的原因。如果他还想顺利获得生命之泉的承认的话,那伊格纳茨在这里就是绝对安全的。 “我明白的,鹿神。但是我忍不住。”奥尔科特抬头,少年人的声音里满是烦躁:“一想到他就要醒来,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只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万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相比较心狠有余,短短两句话就能轻易将亲生女儿交出去做实验材料的安斯亚恩,和鲁莽的艾德里安来说,年纪偏小的奥尔科特显得更加纯粹。 他原本十分看好他。虽然他过于听从海伦是他即位的一个障碍,但他也打算用心栽培他,帮助他摆脱海伦的控制。 但现在看来,似乎奥尔科特也逃不过这一代皇室里固有的心狠。 虽说无毒不丈夫,但要作为阿文亚的管理人还是得需要有一颗仁心。否则,他怎么放心将这颗星球交给一个只会以杀治国的皇帝。 “奥尔科特,比起训练能力。我觉得现在的你更加需要训练你的内心。”万榕说道:“你得学会控制自己的心,而不是被它控制。什么时候你能做到冷静地面对伊格纳茨,什么时候你再继续进行能力强化方面的训练吧。” 奥尔科特愕然抬头。 万榕指向冰面下的伊格纳茨:“如果最后你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要与自己的兄弟自相残杀。在那之前,我会先抹杀你。” “这是你继承皇位前必须做的取舍。”他说。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这不公平。”奥尔科特反驳万榕:“为什么我想要竞争继承权就必须得做出选择?” 他想,既然其他的兄弟们都拥有继承权,只要把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抹杀,那不就再没有人能和他竞争了吗? 他伸手指向双目紧闭着的伊格纳茨,质问万榕:“假如把他现在的处境与我调换,你难道就以为他不会想趁我不能反抗的时候,将我消灭吗?我不过是在这种情况发生之前,先下手为强,排除掉这个可能而已。” 万榕皱眉看着他。他没想到奥尔科特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的想法却并不比安斯亚恩的要来得温和多少。 “你怎么会这么想?”万榕面色复杂问道。 奥尔科特颓然摇头。 “我当然会这么想。鹿神大人。”奥尔科特又看了眼伊格纳茨,说道:“因为我与他本来就是天生的对手。从小,我们两个就明里暗里爆发过许多次竞争,小到争夺父亲的宠爱,大到绞尽脑汁地争夺皇位继承权。比起其他人,我可以很自信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了解伊格纳茨的为人。因为在某些方面,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伊格纳茨,言语凿凿:“我现在想做的,正是情况反转后,他想对我做的。而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我不能轻易放过它。” 万榕平静地看着他。 随着说出这几句话,奥尔科特的情绪变得十分激烈。 对于他心里的不满,万榕能理解。少年人,沉不住气。加上他们比起成年人来,总是要更有冲劲一些,才不算枉费了这一场短暂的青春。 但理解归理解,万榕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动摇。他想,等到奥尔科特年纪再大些,他就会明白自己现在的这些言语是多么地不成熟。 “你与我说这些话,是没有用的。”他淡淡对奥尔科特道:“这一切都是生命之泉的意思。我只是负责按照它的意愿挑选适合继承阿文亚的继承人。或许在某些方面我能够帮助你,让你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错觉。但在这种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上,你与我再多说也没用。” 他袖手挡在奥尔科特与伊格纳茨之间。毫不意外地说,只要现在的奥尔科特敢再上前一步,做出危险的举动。万榕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就地格杀。 在这些方面,白鹿的性格真是与他出乎意料地一致。 奥尔科特眼神微动。他明白了眼前的形势。 原来鹿神一直都是鹿神,而他,却只是他手下一个等待被挑选的普通继承人而已。他心里有些沉重,在异空间的这段时间里,他几乎要将亦师亦友的万榕当做亲人一样的存在了。 但现在,奥尔科特明白了,万榕不仅仅是站在他一方的,他可以是任何一个拥有继承权的皇子的老师。 他会尽心教导他,让他明白该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必须是受到生命之泉承认的合法继承人。 “我明白了。”奥尔科特失落地后退,也不再看伊格纳茨。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要比他想象的更大一些。 万榕微微点头。 他很清楚奥尔科特的心态,这是“中二病”。他从地球上一些文化资料里了解到这种病症,它似乎是一种无药可医,只能靠自身的意志来战胜的疾病。 万榕同情地扫了奥尔科特一眼。 像他这种生来就过着众星捧月般生活的皇子,会很自然地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全世界的人不绕着他转,才是不正常。可这时,万榕突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奥尔科特当然会觉得十分难受。 看着他垂头丧气离开的身影,万榕在心里摇头。 比起安斯亚恩,奥尔科特还是太过稚嫩。他要是想担起作为一个君主的责任,内心还得更加坚韧才行。 —————— 贝塔抱着艾尔莉雅,奔跑在空旷的走廊里。 真是奇怪,往常人来人往,忙碌得很的走廊里,此刻却空无一人。 艾尔莉雅在他的怀里发出难受的呜咽声。由于快速奔跑,贝塔不得不紧紧抱住襁褓,以防她不小心地掉出他的怀里。 “小艾,乖乖......”贝塔跑进一条比较隐蔽的岔道里,躲进了偏僻的设备室。 他埋低身体,缩进狭窄的储藏间,下意识将艾尔莉雅牢牢抱紧。 外面忽然黑了下来。艾尔莉雅感到十分害怕,眼看就要哭了。 贝塔温柔地拍了拍襁褓,放柔声音:“没事的,小艾,没事的。” 随着他温柔的哄声,艾尔莉雅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她大睁着一对淡灰色的眼睛,委屈地看着贝塔。 “没事的。”贝塔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他透过储藏间的通风孔,小心翼翼地监视着外界。 外面空无一人。贝塔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想趁这时候抄近道上楼。在设备室靠西边有一个紧急通道,能直通上层的救援平台。 贝塔蠢蠢欲动。 但忽然,他的眼神猛地一紧。在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朝这里跑来。 她沿着走廊,来到岔道口。 白露一手扶墙,一边晃晃依旧十分眩晕的脑袋。刚刚的动作消耗了她大部分的精神力,但还好,她还是把失常的白鹿给强行压制下去了。 只是,现在她神思溃散,难以像往常一样自如地凝聚精神力。白露看着眼前的岔道,眼神恍惚。由于透支了精神力,她眼前的画面都是带着重影的。 不,我不能倒下。艾尔莉雅在哭,她还需要我...... 白露又一次晃了晃脑袋,想把那种眩晕感晃出去。她扫视岔道,又看了看另一个方向的走廊,心里有了决定。 她把身体依靠在墙上,放松全身。尽量将自己仅剩的能量全部留着感应之前放到艾尔莉雅身上那一丝精神力上。 贝塔疑惑地看着那个空间能力者,不明白她停下来要做什么。 难道是体力透支了?想在原地休息会儿?贝塔不明所以地想着,决定不管她,准备先带着艾尔莉雅避到安全的地方。 但一道乳白色的光芒忽然从他怀里的襁褓发出。艾尔莉雅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闪着光的白色印记。 贝塔被光芒闪了眼,本能地转头往旁边看去。这一眼,却令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冷汗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那个女人此刻正看着这里。 艾尔莉雅被外来的能量惊到,哇得大哭出声。 找到她了...... 感受到那一丝精神力的回应,白露抬起头,撑着墙壁的手臂甚至在微微颤抖。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贝塔抱着艾尔莉雅从设备室跑出来。 白露的手臂抖得十分厉害。她想追上去,但不论如何用力,她却只能绝望地发现这具身体十分无力的事实。 精神力透支得太厉害了,白露的心渐渐下沉,现在她已经不能控制这双腿了。腿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它们需要休息。 但是我不能休息啊。她看着贝塔越来越远的身影,心沉得越来越厉害。这双腿仿佛不是她的一样。白露想不顾一切地追上面前的人,可她却连最简单的迈步都做不到。 怎么办?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没有办法。 白露看到贝塔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心一横,决定追上去。可那双腿就像长在地上一样,她刚松手,整个人就不可控制地向地上倒去。 难道没有她的帮助,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白露绝望地想。 她觉得自己真是毫无用处。这八年来,她到底是在做一个怎样窝囊的人?白露忽然想起她说的话。 假如我与她一样强大,他们还敢这么对我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现在的情况是,即便她想变强,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变得与她一样强大。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让她在这里坐以待毙,白露不甘心。她朝着贝塔离开的方向,奋力地爬过去。 即便是爬,她也要爬到艾尔莉雅身边。 面上满是泪痕,白露艰难地在地面上移动。手肘磕碰在坚硬的地砖上,青紫一片。 她就像感觉不到痛苦一样,依旧奋力往前爬。渐渐地,她手臂上的皮肤因为多次摩擦而破损,渗出些微的血液,染在大理石的地砖上。 “真可怜.....”空气里传来一声叹息。 白露猛地抬头:“谁?” 她以为那个人又醒了。她耗尽几乎所有的精神力才勉强把她压制下去。如果她真的这么快就醒了,无异会令白露现在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她真的没有力量能再压制她一次了。 但听到她的质问,空气里却再也没有传来回应。白露几乎要以为这是她的错觉了。 手臂上传来刺痛感,这一分心,白露才发觉自己受伤了。她小心地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皮肉外翻,伤势十分难看。 但这只是皮肉伤而已。白露放下手臂,继续往贝塔离开的方向前进。 艾尔莉雅还在等着她..... “真是又笨又可怜......” 白露再一次停下。她现在肯定了,这不是她的幻觉,这个空间里绝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虽然她表现得很像,但白露能感觉出来,她并不是那个人。 只是不知为何,她无法分辨那个声音的来源。白露警惕地想,想来这是她故意的。 “想要我帮你吗?”声音再一次从她身后传来。 白露的背上渗出冷汗。现在她无法动用精神力,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类而已。 面对未知的力量,白露本能地充满了防备的心理。 “你想怎么帮我?”虽然她防备她,但在这个她最无助的时刻,正好有个人出现说要帮助她。白露还是没能抵挡这个诱惑,犹疑地问出声。 空气中传来银铃般的轻笑。 “你想我怎么帮你,我就怎么帮你咯。”那个声音带着未尽的笑意回道。 有这么好的事?白露心中警钟大响。 “没有条件?”她问道。 “哪有这么好的事。” 随着声音响起,一团金色的雾气自她身后飘来。它在她眼前缓缓下降,一直到与白露的眼神齐平。 雾气在她眼前变得愈发浓郁,它缓慢覆盖上她脸上的皮肤。白露的手臂上出现了一片鸡皮疙瘩,那团雾气似乎是在抚摸她的脸。 “当然是有条件的。等事情结束之后,你把这具身体当做报酬送给我吧。” !!! 白露暗暗吃惊: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怎么这么多人都想得到它? 但是...... 白露犹豫了。她清楚地记得,她之前是怎么信誓旦旦地承诺那个人。等她帮助自己救出艾尔莉雅之后,她就会无条件把这具身体赠与她。 可现在...... 白露犹豫地看了眼面前的雾气。 “看来是不愿意咯。”雾气往后退了几寸,眼看就要消散在原地。 “等等!” 白露叫住它,斩钉截铁道:“连脸都不愿意露,你让我怎么信任你?更何况,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你。我与其他人有约定。”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硬,可能会惹怒眼前的雾气,于是软下声音与它商量道:“能不能换个条件?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拿来交换。”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结果,雾气又笑了。 “不能。”笑了半响,它拒绝了白露:“我只要这具身体,而且事成之后,你必须立马兑现。” 听它说完,白露垂下头想了想。然后,她看了眼面前的雾气,撑起上半身,继续往前面爬去。 既然事情没有转机,她再停在原地也没有任何意义。在她耽误的这段时间里,指不定艾尔莉雅被带到哪里去了。她得抓紧时间,尽快找到她。 “你不需要我的帮助?”见她准备离开,雾气反而跟上来,问道。 白露没理它,她现在得节省每一分力气。免得在找到艾尔莉雅之前,她就撑不住晕过去了。到时候,她为此所献出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 “现在你这幅样子,追上去也没用。”雾气在她耳边锲而不舍道:“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比起那个失控的灵体来,我可有用多了。” “只要你肯答应把这具身体给我。” 白露停下。 看着面前斑驳的地砖,她忍无可忍喊道:“你以为这是什么批量生产的东西吗?说给就给?你就没想过,我把身体给你之后,我自己该怎么办吗?” 到现在,白露终于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到底有多没用。没用到,什么乱七八糟的灵体都敢来到她面前,诱惑她交出自己唯一的身体。 “你们这种灵体,见到有用的血肉,就跑过来说能帮我,让我交出身体。结果呢?还不是看着我弱小,好欺负!” 她越说越委屈,积攒在心里的愤懑之气一下子喷薄而出,竟然忍不住哭出了声。 正文 第六十章 嗯.....真脆弱。 金羽看着白露哭泣,无动于衷。 作为一只特别长寿的鸟儿,她见过太多的离别。如果每一场都要感同身受的话,她怕是早就抑郁而死了。再者说,白露怎么想的,与她也毫无关系。难道她觅食的时候,还得思考一块肉是怎么想的吗? 对金羽来说,白露不过是一块有特别用处的肉而已。 你难过尽管难过,但我想要这具身体。金羽想,她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时间,大不了等白露老得快要死的时候,她再来也可以。 金色的雾气忽然消失。 白露一怔,她以为那团雾气还有后手。但没想到,它竟然这么简单就离开了? 这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 贝塔心惊胆战地逃到顶层。 虽然他体能b级,但一口气跑了这么久,加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贝塔还是累得大口喘气,就连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也救不了他忽然剧烈运动的身体。他现在感到胸口隐隐有种窒息的痛感。 不过还好,贝塔转身看了看后面,发现那个白衣女人并没有追上来。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要将艾尔莉雅交到安斯亚恩殿下那里,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贝塔环顾四周,找到会议室的指向标。便顺着路标,往那里走过去。 顶层的情况与楼下差不多,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办公间,心里产生疑问:上层好像少了许多人。今天也不是休息室,他们能去哪里? 从上空俯瞰,实验楼近似于一个“a“型。会议室在“a”中间的顶角上,而应急通道却被安排在“a”的左边底脚上。 贝塔沿着底脚往顶角的方向走。 随着越往前,贝塔越感到心惊。顶层似乎遭到了巨大的破坏,他看了看那些碎裂一地的玻璃,还有染着血液的地砖,越看越胆颤。这里似乎是遭遇到了什么大规模的入侵。 但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他会接到艾伦侍卫长的通知,让他带着艾尔莉雅到这里来? 贝塔停下前进的脚步,他有些犹豫还该不该往前走了。 假如这是敌人的阴谋,凭他一个a级的自然能力者,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更别说,这是在他带着艾尔莉雅的情况下。 “现在情况紧急。如果艾尔莉雅只是白露的一个烟雾弹,她的真实目的是破坏底层的实验室该怎么办?”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地从远处遥遥传来。 贝塔耳朵尖,隐约听到了艾尔莉雅的名字。他看向声音来源,那里正是会议室的方向所在。 听那个声音里带的意思,可没那么高兴。他想,这应该不会是安斯亚恩殿下。 他放轻脚步,小心地往那里走过去,决定先探听一下那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未到达那处,他便发现那边上似乎还站着几个身着制服的侍卫队成员。 在他们看过来之前,贝塔快速地闪进了与那个实验室相隔不远的化验室。还好顶层的人都撤走了,贝塔在心中庆幸,否则以他这么大个目标,指定被人发现。 到时候,就不是偷听这么简单的事了。贝塔心往下沉,那身制服他并不陌生。只有艾德里安殿下底下的侍卫才会身着带有那种花纹的制服。 可见在某些时候,这种特定的纹样也会暴露主人的身份。贝塔这下确定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他更不能出去了。 艾德里安对艾尔莉雅是什么态度,没有人能比作为惠特曼教授最亲近的学生的他更清楚的了。他们两个是真的没把这个孩子当做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看。 想起老师总是叹气,说他太心软了,不是搞研究的料。 贝塔心里有些沉重了。 虽然艾尔莉雅是上面派给他的任务。但另一方面,她亲近他。贝塔对年幼的艾尔莉雅来说,就像是父母一样的存在。即使每一次抽血,都由贝塔亲自带她去执行,但艾尔莉雅除了疼得哭之外,连最基本的抗拒都没有。 这可怜的小东西。她也许真的相信了他骗她的鬼话,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病,而抽血就是在给她治病。 就算是一只智慧低下的爬行动物,疼得很了也会暴起咬人两口。他们为了防止这类事件的发生,也会给它们注射麻醉药剂。 但艾尔莉雅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不幸生错了地方,难道就活该承受这一切? 贝塔来到化验室的窗前,靠在微微打开通风的窗口,听着那边的动静。 风带着艾德里安的声音,不真切地穿到他的耳朵里。 “你也知道那下面是什么。那是惠特曼教授的实验室,我们激活黑金活性的实验全在那下面进行。”艾德里安咬牙切齿道:“要是白露破坏了那里,罗沙的势力甚至不用攻过来。没有黑金气壁的保护,我们这群人全都得被地球上高浓度的惰性元素同化致死!” 艾伦反驳他,笃定的声音散在空气中,隐约有些钝钝的感觉:“我不觉得她会这么做。这是她由于失去幼崽后,而产生了能量紊乱的应激反应。等她找回艾尔莉雅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艾德里安无语。面对愚忠的艾伦,他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再说些什么。他忽然明白了安斯亚恩为何会这么信任艾伦,谁不想拥有一个忠心又不从怀疑他的臣子? “你这是被安斯亚恩洗脑了!”他越发气急败坏。 艾伦“嗯”了一声:“殿下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他相信白露,我就相信她。艾德里安殿下,在这件事上,希望您能以殿下的决定为重。” 想起这一年间发生的种种,艾伦的语气不免有些生硬:“艾尔莉雅殿下虽然天生残疾,但当时您联合惠特曼教授哄骗殿下交出她时的说辞,我也听见了。你们告诉殿下,艾尔莉雅殿下会接受安乐死,你们只会在她死后抽取她的血液。她不会有任何痛苦。” “殿下信了,为了让女儿在死后有一个好名声,他想了两夜,终于决定交出她。可这之后,你们并没有遵守承诺。”艾伦看着艾德里安的眼睛道。在说出这些话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被艾德里安用“以下犯上”的名义责罚的准备。 “惠特曼教授先以艾尔莉雅殿下死后,血液便会失去活性的理由,拒绝将她安乐死。殿下后悔了,想要要回艾尔莉雅殿下。而您,却向克莱克利特星传信,让那边的人介入这里。这时罗沙的势力正好靠近太阳系附近。由于还需要克莱克利特的军事力量来帮助抵御他们的军队,在多方压力下,他不得不妥协,分权与您。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艾德里安额头青筋暴跳。 “你住口!”他喝道。 但艾伦却还没有说完,他继续:“事后,他十分后悔,但苦于找不到补救措施。而您,却趁他虚弱之时,借由克莱克利特的势力,接管了这里。以至于最后,你们竟然打起了艾尔莉雅殿下的生母——白露的主意。” 艾德里安冷笑。条条都被艾伦说中,他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处。但这却让他忽然冷静下来了。 “你继续。我倒想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艾伦看了看外面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卫。他手下的人为了保护安斯亚恩殿下撤离,已经先离开了。现在顶层是艾德里安的势力范围。 他想在这里做些什么,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知道的,不过都是安斯亚恩殿下心里明白的。”艾伦如释重负地笑道:“您还想再做些什么,就尽管做吧。比起一个不亲近的外甥,克莱克利特的皇帝想必是更愿意亲近的侄子来接管阿文亚星。” 艾德里安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锐利。他看着艾伦,假如眼神也能杀人的话,艾伦早已在原地血溅三尺了。 艾伦平静地看向外面。 从成为安斯亚恩殿下的侍卫的那一刻,他就在心中宣誓:这一辈子只会忠心与他一人。 也许其他人会认为他这是没有意义的愚忠,但他的祖父愚忠于前任皇帝,他的父亲愚忠于现任皇帝,而他,自然就要继承他们的意志,愚忠于未来的皇帝。他们一族,生来就是皇室的一把刀。刀不需要思维,只需要按照主人的意志,为他们砍去前面的障碍就够了。 而现在,他这把刀,由于安斯亚恩失势,而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就要提前退休了。 艾德里安负手离开。 那群原本立在外面的侍卫走了进来,围在他面前。他们也是刀,但他们的主人得势,他们就能无往而不利。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听着风带过来的内容,贝塔的眉间越锁越紧。 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籍籍无名的研究员。像他这样普通的研究员,这幢楼里就算没有几十个,但十几个总还是有的。他明白自己听到的这些东西,对他的未来毫无用处,相反还有极大的危险。 开玩笑,像他这样的人。听到这种东西,也不可能拿它去要挟艾德里安殿下,指不定到时候还是冲上去送死的那个。 他是该有多么倒霉,才能在这个关键的枪口撞上来。 贝塔越想越不对,他向后看了看,发现艾德里安已经带着人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了。 他猛地向下一蹲,缩进了试验台的下方。 艾尔莉雅有些难受,哼哼了一声。 贝塔赶紧捂住她的小嘴。 “嘘,不说话啊,乖。” 艾尔莉雅大睁着一对浅灰色的眸子看着他。小孩子忘性大,她还以为贝塔是在和她玩耍呢。她伸出小手抓住贝塔粗糙的食指,两只眼睛弯弯,调皮地对他笑了。 艾德里安一行人畅通无阻地离开了。 贝塔紧张地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直到再也没有人从外面走过,贝塔才带着艾尔莉雅从这个狭窄的地方慢慢爬出来。试验台下方的空间虽然不小,但容纳他们两个人还是有些吃力。贝塔在下面缩得辛苦,甫一出来便呼出一口浊气。 也不知道这个试验室原本是做什么实验的,空气中要是残留什么有害物质就不好了。 他看了看艾尔莉雅。小孩子一个人玩手指也玩得很高兴,完全不知道刚刚他们两个几乎是贴着死神的镰刀躲过的。 贝塔庆幸,他们两个真是运气好。他自己不值钱,就算他不小心被艾德里安殿下发现了,他要杀了他,惠特曼老师也顶多就是会在他死了的那几天感慨下:没有贝塔的生活真是不方便啊。而艾尔莉雅更不用说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哪家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会因为她没有特殊能力就把她送到实验室做材料的? 也只有变态地施行淘汰制的皇室,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里是不能呆了。”贝塔帮艾尔莉雅紧了紧包在她身上的襁褓,无奈对她说道:“贝塔叔叔带你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吧。” 艾尔莉雅听到声音,一对眼睛顺着贝塔转。也不知道她到底听不听得懂他说的话,但笑得挺开心的。 贝塔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那边自从爆发完争吵,艾德里安殿下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传来。想来是全部走光了。贝塔估计了一下自己工作多年存下的晶石,或许不够他们两个回阿文亚,但去一个中转的星球是够了。 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钱,而是地球这里还未能像别的星球一样并入宇宙公共交通系统中。所以离开这里的飞船,每个月只有一班,还是隶属于克莱克利特舰队旗下的军用补给飞船。 说得好听,安斯亚恩殿下不愿见到罗沙在星球独大,这才带兵独立出来。但事实所有人都知道,罗沙家族在阿文亚盘根错节,势力极其复杂,他们根本斗不过他们。这才没办法,躲到了偏远的西边来。 而现在的情况更糟,他们的军事力量受制于克莱克利特星,他们的补给也全靠克莱克利特星提供。因为地球本土的物质里含有太多的惰性元素,对地球人来说这些物质都是稀松平常的东西。但对生于活性元素,长于活性元素中的阿文亚星人来说,这些物质都是含有剧毒的。 他们压根不可能靠这些东西生存下来。 贝塔感觉有些头痛。以他一个普通的研究员,根本没有门路乘上那艘飞船离开地球。但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他多留在这里一分,危险就会大一分。 艾德里安只需要与惠特曼一通气,就知道他已经带着艾尔莉雅上来顶层了。而他迟迟不下去,他们无法找到他。久而久之,艾德里安一定会怀疑他与艾尔莉雅的去向。 他必须得离开这里。 艾尔莉雅原本还在对他笑,但贝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脸上都是苦大仇深的表情。渐渐地,她也撇了嘴,一副与他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的苦大仇深。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金羽躲在暗处,看着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白露,面无表情。 不过她作为一只鸟儿,也不大有可能会有什么表情。她的脸上全是毛,谁要能看得出表情来,那人也是厉害的。 白露维持着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她俯趴在地,一只手臂弯曲,脸朝下垫在那只手臂之上。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清醒的模样。 可能由于透支能量,已经与晕过去了也说不定。金羽想,展翅朝她飞过去。 黑色的鸟儿张开翅膀大约有一米宽,如果不是头上顶着的翎羽是纯正的金色。金羽看着,就像一只大号的乌鸦一样。 金羽停在白露之前几寸的地方,看了她两眼,试探着用黑色的喙啄了啄她裸露在外的额头。 白露没有反应。 看来的确是晕过去了。金羽想,她还真是运气好。 昏迷的人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这还真是个好机会。 我这也算是救她了。金羽投机地想,天意要求她必须取得地灵的同意,否则她强行夺取的身体便永远不能用于存放灵体。但它没说明,在地灵昏迷到不能控制身体的程度时,她不能救她啊。 金羽挑眉。当然化作原形的金羽并没有眉毛,她又不是画眉、白眉鸟这类品种。但这完全不妨碍她做出类似的表情,毕竟她做人也做了很久了。 一丝金色的雾气缓缓朝白露飘去,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天灵盖。 这是金羽的本源力。它能很快治愈白露因过度损耗而虚弱的灵体,但借着这丝力量,金羽能把她的灵体强行从这具身体里抽出来。 到时候,等她出来了,就没这么容易回去了。 颍川告诉她,有些东西不能等着别人送到手上,该出手抢的时候就得抢。金羽是他养大的鸟儿,他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金羽不错眼地看着面前,白色的雾气正从这具身体的背上慢慢溢出。雾气随时间过去,愈发变得浓郁。 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金羽看着就像一具乌鸦模型。她知道,这就是白露的灵体。只是她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所以才会是这么分散的一团。 等她醒了,就会根据自己的意志,凝聚成有形状的灵体。按照绝大部分灵体的变化规律,那时候的形状,十有八九就会是这具身体的样子。 随着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电梯停在这一层。艾德里安带着人走了出来。 脚步停在电梯前,他驻足原地。艾德里安抬头向上看了看,心里起疑。 真是奇怪。依照艾伦下达通知的时间,现在惠特曼那边应该已经派人将艾尔莉雅送上来了,但是他在顶层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况且以他们刚刚下来时,电梯畅通无阻的情况看,也并没有人上来的样子。难道惠特曼并不打算交出艾尔莉雅? 艾德里安摇了摇头,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理由。他们还没有到能完全无视安斯亚恩命令的程度,哪怕现在是他已经失去意识的状态。要知道,虽然安斯亚恩没有意识,但他手下的几个人也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人物。否则,为何过了这么久,他联合克莱克利特星,也不过只让他同意以后让他与他共同协理军务? 好端端的兄弟,变成现在的局面。他也感到十分后悔。 艾德里安叹了口气,这一切都应该怪那个来历不明的人类。是她迷惑了大哥,才让他失去了斗志,整日里只知道沉迷在普通人的快乐中。像他们这样的皇室成员,哪里会权利享受那种普通人才能享受的快乐。 都是自己骗自己的罢了。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什么虚幻的快乐都应该靠边站。皇室里不应该存在这种脆弱的情感。 “你们几个人上去,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艾德里安转身看看身后的三人,吩咐道。 三个侍卫转身又走回到电梯里,门缓缓合上。 “你们几个也是。”艾德里安又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侍卫,继续吩咐:“从这层开始,一层层往上搜。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混进来。”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艾德里安让他们找谁。 但接到命令,他们也总不能不动,这未免太过无视二皇子殿下。所以虽然不知道目标是谁,那几个侍卫还是依言转身离开去寻找。 艾德里安背着手站在原地。 站在他身边的侍卫们面色各异。艾德里安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说要做什么,就好像只是在纯粹发愣一样。 而原本属于艾伦麾下的几个侍卫,此刻也不知所措地随他站在原地。他们脸上的表情十分忐忑。 难道二皇子殿下是信不过他们,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要将他们杀了灭口吗? 祖先保佑!天知道他们从艾伦侍卫长手下离开之后,那对二皇子殿下,可绝对是没有二心!艾伦侍卫长自不必说,那对安斯亚恩殿下是叫一个忠心耿耿。可这是有家族渊源在里面的。 他们就不一样了。作为皇室的侍卫,这是一个说出去体面,待遇又十分不错的工作。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效忠谁都一样,只要是皇室成员就可以了。否则,在安斯亚恩被艾德里安殿下夺权的时候,他们早就可以站出来,为何现在还会在艾德里安手下? 换句话说,就算罗沙家族势力滔天,终于成功上位。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上面换了一个管理者而已。 他们难道会想不开到去推翻罗沙家族吗? 不可能的。 除非罗沙家族所建立的政权,对他们的日常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让普通人家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保证不了。否则是不可能有人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造反的。 如果有,那只能说明那些人脑子里糊了不该糊的东西。绝大部分的人,精神都很正常,并不会觉得现在这种安定的生活不好。 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当政者是谁都一样。只要能让他们安稳地生活,他们就会毫不动摇地拥护他。 金羽听到响动,漆黑的眼珠转了转,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好像有人过来了。 她看了眼面前的白露。她依旧昏迷,完全失去意识。 而在这具身体的上方,金色的雾气正与白色的雾气缠绕在一起,发生激烈的反应。通道里因为它们的争斗,云缭雾绕,显得有些朦胧。 本源力正在与白露的灵体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决不能离开。金羽不善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既然她不能离开这里,那么只能让这些不速之客离开了。金羽眼神一凛,心里很快就有了决定。 黑色的鸟儿振翅,朝外面飞去。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金羽飞出通道,出现在艾德里安面前。 “怎么连这么丑的鸟类都进来中层了?你们怎么做事的!”艾德里安看到忽然出现的金羽,立刻对身边的侍卫喝道。 要知道,地球上任何生物随意的一击,都有可能会让他们感染到地球上的惰性元素。那东西对他们来说可是致命的毒药。 金羽眉心跳了一跳。 从它破壳那日起,一直到现在,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嫌弃自己。就连颍川,也不过就是在她小时候,觉得毛没长齐的她,有点不好看而已。 但他也没有这么直白地说她丑。所有鸟儿小时候,都是没有羽毛的。而等它们长大了…… 金羽看了看自己翅膀上乌黑又浓密的羽毛,狠狠地剜艾德里安一眼。 呵!没毛的畜生,你怎么会懂这种成长的快乐! 金羽的眼神停在艾德里安的额头上。那里平整光洁,没有一丝疤痕,好看得很。但她却十分地想在那上面狠狠啄出两个窟窿眼来。 她笔直地朝艾德里安飞过去。早就有侍卫走出来,率先抽出刀,挡在他面前。 艾德里安轻轻地瞥了金羽一眼,心道:真是可怜。这鸟运气不好,飞进了实验楼,眼看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要是在外面的话,怎么说都还能活到寿终正寝。 刀刃闪着冷光,艾德里安撇开眼。他可没有多余的善心,让侍卫住手。 如果是大哥的话……艾德里安思路一断,随即眼里划过一丝狠色。他想到了那个造成现在难以挽回局面的人类。就是因为安斯亚恩一时心软,这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事。 否则,他们兄弟两个早就能够一同分享阿文亚大好的江山。哪里还用得着在这个小地方反目成仇,撕破脸皮? 所以说到底,心软的人就是成不了大事。 金羽也看到了那把刀。但她可不会因为这一把小东西就吓破胆子。 颍川的藏刀多了去了,她见过不少,是一只见多识广的鸟儿,和那种没有灵识的鸟完全不一样。 眼看那只黑鸟笔直地朝这里冲过来,侍卫一怔。 这有些出乎他意料了,往日里那些飞鸟见到他们的武器,早就避之不及飞走了。哪里像现在,他都做出驱赶它的手势,它竟然还不回头,还往这里冲了过来。 艾德里安哼了一声,一把推开这个不中用的侍卫。起手一道能量波就朝这金羽砍了过去。 眼看金羽避之不及,就要迎头撞上能量波。 结局已然摆在眼前,艾德里安转身即走。他可没兴趣留在这里看一只鸟类的尸体。他又不是惠特曼这种科学狂人,见到地球上什么新鲜的东西都想拿来做实验材料。 但身后很快传来一声惊呼。 艾德里安转身。只见他身边剩下的六个侍卫都没跟上来,相反还与那只来路不明的鸟缠斗在一起。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能量波没放准?艾德里安疑惑得很,瞧准空当,抬手又是一道能量波。 既然没放准的话,那再来一道总是能够解决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了吧。 但出乎意料,能量波刚接触到金羽的羽毛,就被反射到正攻击她的侍卫身上。艾德里安这一击,甚至还好心地帮她解决了一个敌人。 眼看这几个侍卫都倒了一地。艾德里安明白过来,这只鸟可能不是什么普通的鸟类,很有可能是海伦藏在这里的间谍趁乱放进来的变异动物。 它的目的是什么?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艾德里安起手放出空间壁,打算将气势汹汹正往这里冲过来的黑鸟阻挡在外面。 只要他拦住她,等到时救援的队伍上来。艾德里安就不信,凭它一只势单力薄的鸟,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翻过天去,也不过就是一只变异的动物而已。 淡紫色的空间壁自艾德里安脚下缓缓升起,眼看就要生成一个半圆体状,让他包围在里面。金羽轻蔑地看了一眼那稀薄的能量,猛一振翅,一道本源力打过去,将空间壁击了个粉碎。 海伦什么时候掌握了这么高深的技术?竟然能派出拥有特殊能力的变异动物! 而且看这情况,这似乎还是拥有攻击性特殊能力的变异动物。 艾德里安简直目瞪口呆。 发现自己连只鸟都不如是什么感受。他现在算是真正感受到了。 眼看自己明显就是打不过这只黑鸟,他便看向它身后。那里是电梯。 大楼呈“a”型,这本来是地球人为向他们示好而特意按照地球的语法首字母为他们设计的大楼,但此刻艾德里安才发现这个设计有多不便。 这条走廊只有一条岔道,正在黑鸟的身后,电梯也位于黑鸟的身后。而他,则正在“a”字左底脚处。他的身后只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艾德里安侧身看了眼背后的情况。 那里除了玻璃什么也没有。 如果他也能飞的话,艾德里安估计了一下,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但仅凭他的能力等级,还没到随手就能在大空间内创造一个独立小空间的程度。 所以艾德里安复又看向前方的电梯,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短时间内打不过,那就跑呗! 他挥手,一道淡紫色的能量波被丢向金羽。 金羽不解地看了眼艾德里安,往旁边一闪,轻松地避开了。她实在是不明白,明明这类雕虫小技完全对她没有用处。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类还要用,难道是不甘心,想在死前再挣扎一番?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随着上升气流的到来,金羽顺着风又往上飞了一寸。 现在你追我逃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她得赶紧解决眼前这个正在做无谓抵抗的外星人,回到那具身体前面。 金羽能感应到,自己的本源力快要战胜白露的灵体了。两边的游戏,都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艾德里安眼看机会到来,在手中凝聚出一个小型的空间壁。果然,那黑鸟又释放能量去攻击那个作为诱饵的空间壁了。 他赶紧施力,将能量壁往黑鸟的方向一推。 只听得“轰隆”一声,空间壁竟然连着金羽一起,发生了爆炸。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金色的雾气陡然落了下风,白色的雾气见准时机,立刻汹涌而起,吞噬了它。 一切都归于平静。 那只黑鸟突然从空间中消失。 艾德里安忙不迭地跑到电梯前,按下了下行的按键。 地砖上洒满了淋漓的鲜血,断肢残臂掉了一地。偶有一丝风吹进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地寂静。 如果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艾德里安顾不上别的,只想赶快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白色的雾气回到下方的身体里,消失不见。那身体突然动了一动,只见她双臂撑了下地面,便轻松地站了起来。再不复之前虚弱的模样。 暗紫色的微光自那还未完全合拢的眼睑中漏出来。 醒来的不是白露,而是还处在混乱状态的白鹿。 她目光空洞,里面混沌一片。不同于清醒时,现在的白鹿是一个无人约束的大型杀伤性武器。她没有这么多的感情,唯一在她意识里叫嚣着的只有“杀戮”二字。 贝塔偷摸着跑下来。 这时候,恰好遇见的就是这个大杀器。 他还感到庆幸。贝塔迟钝的思维还依旧停留在听到秘密的那一刻,他还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艾尔莉雅的亲生母亲呢!心道:正好她恢复了行动力,他便只需要将艾尔莉雅还给她。也不用再烦恼无法带着艾尔莉雅逃出去之类的问题了。她是艾尔莉雅的妈妈,一定能好好地保护她。 他对白鹿露出友善的微笑。白鹿也回敬地扯了扯嘴角,她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纯粹模仿对方的行为而已。 但贝塔却以为这也是她对他的善意。为之前自己的无礼感到抱歉,贝塔首先将抱在怀里的艾尔莉雅递过去。 “呃......尊敬的大皇子妃殿下,请您原谅我之前的无礼。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对你有过诸多冒犯。” 白鹿眼睑微阖,双臂垂在身体两侧,一点都没有接过孩子的意思。 贝塔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板着脸,甚至在他说话时表情也没有半点松动。如果真是艾尔莉雅的母亲的话,怎么可能连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犹疑地收回自己的手臂。 白鹿的眼球快速运动了一下。 贝塔停下动作,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心中的疑云越积越厚。 他正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从后面的应急通道里忽然走下来一群人。那些正是被艾德里安派上去搜查可疑人物的侍卫们。 他们一无所获,嘴里颇有些不满。 见到抱着孩子的贝塔,领头的那个眼神一亮。他立刻大喊:“前面那个,站住!” 这下也顾不得眼前的人是什么反应了,贝塔立刻将艾尔莉雅抱回怀里。他惊慌地望向那群人高马大的侍卫们。 比起他们来,身高只有1米78的他简直矮小得像只鹌鹑一样。 眼看功劳唾手可得,领头的侍卫带着人冲过来。只要把这个小鹌鹑抓住,他们就能舒舒服服地交差去了。 贝塔着急地看向毫无反应的白鹿。她站在这里不动,难道是想被他们一块抓走吗? 这些人可不是安斯亚恩殿下身边的人,他看了看眼熟的那几个,全部都是艾德里安殿下身边的几个狗腿子。 你要留在这里我也管不了你了。贝塔跺了跺脚,打算带着艾尔莉雅先走。看来他们已经起疑了,虽然没有后路,但他也不能就在这里坐以待毙。 没想到,那几个侍卫还未来到他们身前。倒是白露率先动了起来。 她在原地借力一跃,便跳到了冲得最快,离他们最近的几个侍卫面前。贝塔还未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那几个侍卫便立刻一股大力拍飞。 这么高大的几个人,少说每人也有100kg,大皇子妃竟然能无视他们冲过来的巨大的势能,一掌就将他们从原地拍飞出去了。是真的拍飞出去了! 贝塔惊得合不拢嘴。 这是哪里来的女力士!果然能让安斯亚恩殿下倾心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解决了前面的几个先来的,白鹿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这对她来说,就像正餐前拿来开胃的小菜一样,不值一提。 她抬手往外一伸,便从虚空中抽出一把暗紫色的冰锥来。 “不好!快走!”位于后边队伍的几个队员大喊。他们是最先一批上来实施救援队伍中的一支小队,他们对这把武器印象实在是深刻。 前面的几个侍卫,脸上的表情还未凝固。头颅便随着冲天的血液飞上了天。 白鹿脸上带着未尽的笑意。这是她到现在,唯一在那张扑克脸上露出过的表情。 贝塔看着她,心里的震撼一言难尽。 安斯亚恩殿下倾心的人物为何会是一个杀人狂魔?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贝塔回忆起他们之前见过的那面,那时候的她情绪波动虽然大,但看着艾尔莉雅的眼里也还是有很重的感情。 但刚刚,他想把艾尔莉雅给她的时候,她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 看着白鹿酣畅淋漓杀人的模样。贝塔背上渐渐渗起了一片冷汗,他小腿战战,不由得往后一退再退。 片刻之间,白鹿便解决了那伙麻烦又呱噪的玩意儿。 她看过来,暗紫色的眼睛此时已然全开。这说明,白鹿的正常意识已经完全被杀戮的意识所覆盖。还得多亏那一道未知的力量,若不是吞噬了它。她怎么有可能会这么快就冲破束缚,被释放出来? 白鹿看了看贝塔,以及他怀里的幼儿,眼里闪过一丝血意。 她勾勾手指,冰锥便瞬间缩小了大半。那把杀戮多人的武器,在她手里就像一只绵羊般温顺又听话。 贝塔看见白鹿张嘴,似乎是对他说了什么。但他侧耳仔细去听,却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反而此时,白鹿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贝塔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随即来回走动,寻找她的身影。但一无所获。 这时,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 这是.......大皇子妃的声音?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贝塔颈后毫毛直竖。 自他身后有很细微的呼吸声传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大皇子妃应该就在他身后。 而且从那一声笑声听来,她对他没有怀有多大的善意。 贝塔抱着艾尔莉雅的手臂紧了紧。穷途末路之际,待在原地只有等死这一条路,如果他拼一拼的话...... 拼一拼也没有活路啊! 贝塔绝望,他只是一个自然能力者。如果她受伤了,他肯定能帮上忙,但这种打打杀杀的行动就不要带上他了好不好! 白鹿没有调戏临死不远的猎物的习惯。只逗了一逗贝塔,他便一副快要就地倒下死亡的样子。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失了逗他的兴趣,白鹿伸手抚上他毫毛直立的脖子,指间紫光闪烁。 只要轻轻一动作,这个在她手下鲜活的生命便会悄然消逝。她可并不喜欢给自己的杀戮寻找理由,她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而已。 贝塔大口喘息。极度的紧张使他感到窒息,但如果他不从这里逃走。那他与艾尔莉雅,就绝对会葬身在这个女人手下。 一直到此刻,贝塔还是不懂,为何安斯亚恩殿下会倾心于这样一个女人。 难道他是自虐狂吗?离死不远的贝塔还不忘吐槽安斯亚恩。 果然做人唯一的乐趣就是吐槽! 贝塔感受着身后那锋利的武器,他知道只要自己轻轻一动,那把杀了不少人的冰锥便会顺着她的动作扎进他颈上的大动脉里。到时候失血过多,神仙都救不了他。 但贝塔没有放弃,他还有一线希望。只要他能在她手下做一个假动作,引她将武器扎下,他便能赶快下蹲,躲开这一攻击。贝塔想得很周到,但颤抖的双臂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想法。 这说起来容易,但以贝塔一个文职人员的反应能力,做到这样怎么能算容易? 怕是在躲过那武器之前,他便会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而引得她将他一击击杀! 如果这时能有人,可以来救他们就好了。贝塔心里默默祈祷,汗水自他的额头流下来,滴到了地砖上。 突然! 虚空里传来尖利的鸟鸣声! 白鹿的手指微微放松,她下意识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只黑色的鸟儿裹挟着熊熊燃烧的烈焰,正从空间里出现! 那是金羽,她回来了! 这是生机! 贝塔猛地下蹲,白鹿正欲攻击,但金羽不折不挠地冲了上来。原本被她藏在羽翅间的火种全部一个不剩的丢到了白鹿的身上。 白鹿吃痛,松开了贝塔,躲到了一边。 贝塔见机,赶紧带着艾尔莉雅,逃出生天。 白鹿见他要逃走,手指一松,冰锥便向他直直刺去。 眼看就要扎穿他们两个,一枚黑色的羽毛自金羽处射出,击偏了她的武器! “你就是躲在那具身体里的灵体?”金羽不客气地说道,化作人形。手里握着一条燃着红色火焰的羽鞭:“来,打。打不赢我,就把这具身体交出来!” 言罢,她率先出击。羽鞭带着火焰击向白鹿。 白鹿一时躲闪不及,竟让羽鞭在她手臂上留下来一道不浅的伤。这下可激怒她了。白鹿口吐一句冗长又晦涩的咒语,走廊里便凭空出现巨大的冰锥阵!挤得金羽无法施展自己的招式。 贝塔早已趁着那机会,逃得不见踪影了。 “可以,你拿出真本事了。这里地方小,我们去外面!”金羽说完,又化为黑色的鸟形。轻松地穿过锋利的冰锥们,朝外面飞去。 眼看自己一击未中,白鹿心中恼火。她看了看黑鸟的去向,也随着她一块飞了出去。 金羽来到空旷的地方。 这里不错。她看了看这块区域,停了下来。化为人形,看也没看,向后就是一鞭。 白鹿被她打中了两次,哪里还会这么容易就被她打中。她早有准备地一闪,抬手五把冰锥立刻朝金羽在空中的身影击去。金羽正在空中,这对她来说就是一个上好的靶子。 冰锥顺利击中金羽,白鹿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可谁知,那几把刺中金羽的冰锥在击中她后竟然像失去目标一样,在原地徘徊。 白鹿眼神恍惚,只一瞬,金羽的身体就变成了一片墨色的羽毛,从高出缓慢飘落。 “你以为我不会替身术?”消失的金羽突然出现在白鹿身后,起手又是一鞭。 白鹿下意识往旁边一闪。短短的时间内,捕食者便成了另一方的猎物。 暗紫色的眼睛剧烈转动,这是她在思考对策。 金羽可不会管这么多,她只想赶紧解决这个麻烦的灵体。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玩意儿。她化形至今,还未满两百年。也没有拜入什么厉害的法门修炼过,灵力不强,不能长时间维持人形。 她必须抓紧时间,结束这场战斗! 金羽眉头一拧,决定祭出自己的本命火焰。那火焰遇水越烧越烈,就像见了油一样。她看了看头上阴云密布的天空,计上心头。 她化作原形,振翅飞天。白鹿哪能这么容易放过她,眼看她就要脱离战场。她起身便跟了上去。 十来把闪着冷光的冰锥紧随其后。 金羽见她如她所料追了上来,翅膀挥动速度不减。她猛得冲入云间。 白鹿紧紧跟了上去,也扎入云中。 她身处云内,四周只有一片雾气白茫茫,哪里还能见到那只黑鸟的踪迹。 正在她四处寻找金羽的时候,只听见在她上方,传来一道尖利的啸声。 金羽在云层之中,振翅吟唱。原本在她额间的翎羽金光大盛,渐渐将她整只鸟儿都染成了金黄色。 在她之上,隐约闪着一个带有奇异图腾的法阵。从那之中,无数闪着火光的陨石落了下来,砸向云层之中的白鹿。 明白过来自己中计的白鹿,此刻才想到必须赶紧离开。 她解除空间能力,整个人快速地往地面下落。但时间已然来不及了,陨石带着金羽的本命火种,砸到了云层中。 只片刻,便引燃了大片的云雾,火光将天边映得一片通红。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这就是你非要和我作对的下场。 金羽缓慢飞下云端。她可无所谓那具身体被烧得什么样了,就算熟了那也无所谓。她统共也就只需要那上面的三根发丝而已。所以就算她慢吞吞地飞下去,那具身体也不会烧得那么快,片刻间就化为乌有了。 来得及。 金羽满心畅快。一方面是由于打赢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灵体,好好地出了一口气。另一方面,不论是谁,马上就要拿到自己惦记了许多年的东西。要是心里不痛快,那就说明他们不是真的想要那玩意儿。 总而言之,金羽开心得快要死了。 但世事一般不会尽如人意,而且基本上,它甚至都不会让人如意。就比如现在,金羽满心盘算着之后的计划,但刚离开云层,就有一道暗紫色的能量波朝她打了过来。 金羽将将躲开,眼神朝那边看了过去。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她脖子上的羽毛便顿时竖立起来了。 那人没死,甚至拿着那诡异的冰锥,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这不可能! 金羽在心里大呼,她的火焰见什么烧什么,而且她当时就在云层里。这火焰遇见水烧得跟碰上油一样,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看白露身上完好的衣服。那飘飘渺渺的布料,一看就是易燃物品! 这打击对金羽来说,不亚于世界观重铸。 “这不可能!碰上我的火焰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你是什么妖怪!”她不忿地大喊,振翅又是一道火种。 白鹿躲过。 她听不懂面前这只呱噪的鸟儿在说什么,只一闪现便闪到了她面前。冰锥直直朝她刺下! 金羽连忙避过,但动作还是慢了一点,一片厚重的翅羽落了下来。 她现在知道了,为何她能躲开她的火焰攻势。废话!谁要是有操纵空间的能力,谁不能从那个危险地带全身而退。 金羽简直要气急败坏。 她还是第一次,在祭出自己的本命火焰后,就大大地吃了一亏。甚至,对方还从云层里全身而退。虽然理智告诉金羽,这件事也不能怪她不如面前的人。毕竟白鹿只是运用了自己的空间能力,要是一般的人,在那里必定是要被烧成一团乌黑的焦炭。 但她就是气不过啊!金羽热血上涌,乌黑的眼珠竟然隐隐透出血光。 她发怒了! 铺天盖地的火种从天而降,比起那一场流星雨,壮观得有过之无不及。 白鹿正想运用自己的能力,再度进入其他空间,避开她这一大范围的招数。但金羽哪还会让她再如愿。颍川曾经说过,被敌人抓到弱点只一次就够了,再多就是嫌自己的命长! 金羽可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她哪里还会再犯一次差不多的错误。这场火雨不过是她的一个障眼法而已。 她化为人形,长长的羽鞭被换成了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 “你以为就你会近身战斗是吗?”她看了眼白鹿手里的冰锥,撇嘴道:“我今天就烧化你的一堆冰碴子!” 借着白鹿躲避火种,目接不暇的这会子,金羽冲进了火雨中。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火种遇到她,那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它们轻巧地从她身上弹开了。但落在白鹿身上,白色的衣料上,一燎就是一个乌漆墨黑的大洞。可见杀伤力不可小觑。 白鹿凝聚出空间壁,试图挡住这源源不绝的火焰。但毫无用处,火焰落到空间壁上,竟然连着能量一块给烧了个干净。 “没想到吧。”金羽得意地笑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哪怕是没有实体的能量,我的火焰都能毫无阻碍地把它们全部烧光。你不是厉害吗?继续啊!我好声好气和你商量,你不愿交出身体。那现在,可不就是你活该嘛!” 白鹿双眉皱得死紧。她还真没想到,这只鸟看着不大,竟然这么难对付。她看着她这副欠揍的模样,生平第一次有了愤怒的意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白鹿只是嗜杀,但对那些死在她手下的活物,却并没有一点极端的感情。在她的意识里,杀戮就只是她除了正常的生理活动外,拿来消遣的途径而已。 她从没想过,那些死在她手下的活物是怎么想的。 那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正是因此,父亲才对她失望,妄图将她封印起来。但现在,在没有人能够约束她,而她也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醒来。至于一直设置封印,约束她的父亲,也许已经因为能量耗尽,在哪个地方消散了吧。 可,白鹿看向面前那只惹人厌的黑鸟。或许这是父亲死前留下的唯一压制她的东西,否则为何她不论用何种方法都不能从她的攻势里全身而退?甚至,白鹿皱眉,她竟然还唤醒了她心里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情感。 虽然那并不是什么积极意义的情感,白鹿觉得十分烦躁,她有些想把面前的黑鸟撕碎。而不是想之前一样,只让她在眼前消失就好了。 火种燎在她的手臂上,片刻便在那之上燎了一个大水泡。白鹿猛地挥动手臂,将火种甩开。 “和我打,可不能分心啊。”金羽颇具恶意地挑衅她:“要不然,你很快就会被烧成一团黑炭。” 要知道,金羽一直是以作为一只有教养的鸟儿的名义自居的。毕竟,颍川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要是自己表现得太没教养了,也很下他的脸面。金羽本身是一只鸟儿,没有这么大的自尊心。但谁要是伤了颍川的面子,那她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所以,这种问题怎么可以从她身上出现呢!金羽当然要为他的脸面着想,好好约束自己的言行。 但现在,她看着白鹿,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面对这种难缠的敌人,不需要教养。颍川告诉她,两军对阵,能赢才是厉害的,至于别的,等赢了再说就行了! 不过,颍川这么有文化,肯定说出来的话也很有文化。不像她,金羽绞尽脑汁,也记不起他当时的原话。原话太拗口,她作为一只不好学,所以没什么文化的鸟儿,实在说不了这么好听,只能说出几句粗鄙之语来。 就例如现在,她瞪了眼白鹿,开启嘲讽模式。 “来打我啊,弱鸡!”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白鹿虽然听不懂地球语言,但看金羽这气势汹汹的模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一句好听话。 况且,她看这黑鸟早就心生不愉。 所以在金羽的这一句挑衅之后,白鹿立刻果决地冲了上去。两人短兵相接! “这才对嘛!既然咱们远战都压不住彼此,那就在近战里分出个胜负来!要是你输了,也别占着这具身体不放了。趁早滚蛋吧,要不然老子就把你烧成灰!” “哼!” 金羽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白鹿一句也没听懂。但这不妨碍她俩手持凶器,在空中斗个你死我活。 金羽在空中猛地挽了一个剑花,赤阳裹挟着火焰像白鹿刺去。冰锥挡住了迎面而来的赤阳,白鹿反手就是一道能量波。在本命火焰的火势下,能量波立时就被吞噬,连半点涟漪都没留下。 “不长记性啊!”金羽忍不住,声音像玉珠落地一样,又是噼里啪啦一通话:“我不是说了嘛,你那能量就跟燃料似的,见了我的火只有白白烧掉的份。还是省点力气,用你手里的冰碴子跟我打吧。” 白鹿横眉直立,她半句话都听不懂!她觉得这只话痨的黑鸟更惹人厌了! 况且在这里缠斗越久,白鹿的情绪就越发暴躁!她觉得是时候该速战速决了,但她放出的能量波立刻就被这黑鸟诡异的火焰给吞噬了。而她在金羽的纠缠下,又施展不出往日里最得意的空间能力,闪现出去! 如此,她现在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被锁链紧紧锁住的猛兽一样。空有一身蛮力,却无法施展!实在是憋屈得很! “可恶!白鹿低声怒骂。 金羽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听到阿文亚的语言,觉得十分新奇。这晦涩的语言,从其他的外星人嘴里讲出来,怎么就没有她讲出来的好听呢?金羽虽化作人身与白鹿缠斗,但依旧保留着鸟类的习性。她双眼里的血色立时消失,此刻正张着一对乌黑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她。 “再说一次。” 察觉到对手的情绪发生了改变。白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她也听不懂地球的语言,自然不懂她的意思。眼看着是一个好机会,白鹿下意识对她拍出一道能量波。 二人距离极近,金羽几乎没有躲避的可能。而只要中了这道能量波,凭白鹿的感觉,这黑鸟就算不死,也有很大的可能重伤!她可是使上了十分的力气。 但突然,空间里的气场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原本至阳至烈的领域里,猛然出现一道极其阴寒的气息。 金羽却恍若不觉,脸色丝毫没有变化。 眼看白鹿这一道能量波就要落到她胸口,她半分不避,竟然加大了攻势! 她不要命了? 白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只瞬间,她便颠覆了这个想法。 那道阴寒的气息直直向她攻来,起势竟然比金羽还要霸道几分。 白鹿不敌,猛地倒退一步。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还想乘胜追击的金羽被它制住,化回了鸟形。 “叽叽叽叽喳喳啾啾。” 那道黑色的雾气化作一个高大的陌生男子。金羽被他变回了原形,此刻正在他手臂上左右乱跳。但由于空门被制住,她现在连句人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一只凡鸟一样瞎几把叫! “闭嘴。否则就别想再变回人形!”男子轻斥道。 金羽不逼逼了。她在乌君的手臂上施展左右横跳。 乌君被她的爪子刮得难受,便将她拿下来,一手抓着她的两只翅膀,想提一只鸡一样将她提在手上。 “啾啾啾啾啾。”手要断了啊啊啊! “你刮我鳞片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疼呢?”乌君反问。他的袖子因为金羽的动作,而略微有些褶皱。 但金羽不出声了,这件事的确是她不对。乌君修炼成精前是条蛇,他身上的衣物全是他的鳞片所化。她故意破坏他的衣服,的确就等于是在刮他的鳞片。 乌君哼了一声。 “叽叽叽啾啾喳喳叽!”这也不能光怪我,谁叫你不与时俱进一点。你要是穿一身跟他们一样的紧身衣,我不就刮不动了嘛! 虽说反驳得还挺有道理,但金羽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乌君的回复,是给了她脑袋狠狠一记。 金羽终于噤声了。她现在是一只鸟,比不得人身的时候,要是打不过,还能在嘴上占点便宜。要不是被噤声了,她肯定能把场子给狠狠地找回来。只是现在,时运不济啊!鸟落平阳被蛇欺! 白鹿伏倒在地,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那个神秘的男人提着那只黑鸟朝她走了过来,他身上的威压甚至压得她起不来身。 这是什么?难道是另一种特殊能力? 白鹿心中诧异,她到底是被封印了多久。怎么醒来后,世界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就算是她的父亲,作为鹿神,她也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这么大的压迫。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她竟然想取你性命?”乌君看着地上的白鹿,心里也有些疑惑。他已经很久没出山了,此番要不是感应到金羽遇到了危险,他也不可能动用禁术,从南山深处出来。而且,最令他不解的是,他竟然看不透这人身上的灵力出处。 “喳喳喳叽叽叽。”这具身体是复活颍川的最后一种材料,我想要,她不给,就打起来了。 唔.....乌君沉吟。颍川啊...... “你师承何处?”他实在是看不透白鹿的法门,不由得问道。 然而白鹿听不懂,以为这个与黑鸟一伙的男人,见她挨了他一击还活着,便想给她再补一击,送她上西天。 她下意识握住了掉落在地的冰锥,眼神防备地看着乌君。 “叽叽喳喳喳喳。啾啾啾!”她是外星人,和我们不一样。还有你能不能把我的禁制解了,这样说话让我觉得我就像只没有灵识的鸟一样蠢! 金羽气愤地扑腾翅膀。这种被人提着的感觉,实在是说不上有多好! 乌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给她解了禁制,将她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不要给我下禁制了。我已经能化人形了,和以前很不一样,是只很棒的大鸟了。”金羽讨好地蹭蹭乌君的脸颊,与他说道。 乌君给她理了理乱了的翎羽,对她的话一笑而过。 瞗鸟修炼一千多年才能化人形,就像是个笑话。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外星人?”乌君不由得问道:“这是何物?从未听说过。” “就是别的星球来的人呗。”金羽看着白鹿,眼里满是渴望。正好乌君也在这里,或许他们两个可以联手,把灵体从这具身体里赶出去。 她把自己的想法与乌君一说,又换来一个脑壳子。 “天道的规则岂是你运用巧劲便能突破的?若是这么容易,那万物万灵皆不用修炼,自从他人身上抢来修为即可。” “可颍川说,只要能胜.......”乌君又举起了手,金羽悻悻然闭上了一张鸟嘴。 虽然她并不觉得,颍川说错了。但强权在前,那她就先勉为其难,忍一时吧。 乌君离白鹿三步远,不再多进一步。他居高临下看着她,面露不解。 “天外来客为何会在此?” 白鹿听不懂。面前的两人在她面前说着叽里呱啦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除了能分辨气息,得出那男人暂时并不想取她性命的结论。其他的,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说。”没得到回应,乌君扭头。但发根吃痛,他双眉一拧,立刻从金羽的爪下救回自己的秀发,心疼地摸了摸:“你知道作为一条蛇精,我修炼出头发有多难吗?再被我见到第二次,你就休想再变回人形!” 那我就偷偷玩,不让你知道不就成了呗。金羽扭头看向别处,心里腹诽道。 “你说,他们为何会在此处?”乌君再一次问道。 “我不知道。”金羽气呼呼回答。心里大骂乌君真是个小气鬼! 谁知乌君点点头,这也算个答案。 “既是如此,我们也不用理会这种俗事。现在你就与我一同回南山。”说完,他转身就走,动作不带一点含糊。 “等等等等!”金羽一叠声喊道:“我不回去!我还差最后三根发丝,就可以炼成聚灵丹了!马上颍川就能复活了,我不和你回去修那什么劳什子的炼!” “生老病死,皆是天意。金羽......” “我不管我不管!”金羽气愤跳下乌君的肩膀,站在他面前着急地大跳:“我不管我就是要复活颍川!去他的天意,去他的天道。我还差最后一道工序,就能完成聚灵丹了!” 颍川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在金羽心里,他就好像昨天还活着,平静地告诉她,边境发生了异动,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就在那里,他得去救她。然后,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要不是她用爪子硬生生破坏笼子,飞到边境。可能他的尸体就要被那群可恶的乌鸦吃干净了。 金羽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对爪子,它们强健又锋利。可谁又知道,那时候只是一只幼鸟的她,为了破坏那个并不坚固的竹笼时,把它们都伤得鲜血淋漓的呢。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反正我不回去。” 乌君不赞同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不懂事的幼鸟。那时也是如此,她一只幼鸟就孤零零在战场里,守在一具已然发烂的尸体边上。若不是他恰巧在那吸收凶兵之气修炼,怕是这世间唯一一只瞗鸟也要鸦族的喙下消失了。 金羽悄悄地抬眼看了看乌君。要是他真的非要带自己走怎么办? “罢了。”乌君长叹一声。若不是欠了上任瞗鸟的人情,他也不必在此劳心费力。可见天道是公平的,因果轮回,皆有缘由。 “还需三根发丝?”他问道。 金羽连忙点头:“要地灵自己答应的,要不然不作数的。但她不答应,所以只能打死她,或者把她从这具身体里赶出去。” “切莫再提打啊杀啊的,这些都是口业!” “嗯嗯嗯嗯。”金羽闭紧嘴,忙不迭点头。只要乌君不让她回去,她什么都好说。 乌君又走了回来。白鹿不明白他去而复返是为了什么。难道说,他们好声好气商量了一通的结果,还是要将她就此抹杀掉? 可恶!白鹿吃力地动了动手臂,可惜在这个男人的压迫下,她连动一动手指头,都觉得心脏被攥得厉害。 没想到父亲留下来的东西,还真是厉害! “我观她,似乎并不通我方语言?”乌君背着手,站在三步外,仔细端详了她。发现她的眼睛颜色也不同于普通人,顿觉十分新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让白鹿觉得十分地毛骨悚然。 “嗯。外星人讲话可长了,又拗口。“金羽小步跳过来。乌君顺便将她从地面上接起,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我探到地灵的气息之后过来,在这里呆了好多天,硬是一句话都没学会。要是颍川知道,我不如那些鹦鹉会说人话,羽毛又乌漆墨黑地不好看,会不会不要我了啊?” 他在心里嗤了一声。 “胡说八道!瞗鸟世间仅有,若是知道你的身份,他一个人类必不会放过你。到时须得小心,莫要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徒惹祸端。” “你说得天花乱坠的。“金羽撇嘴:”颍川和别的人类可不一样,他以前总说我像乌鸦。本来就没那么喜欢我,现在人类又从外面引进了许多颜色好看,又比我好看,还会拿个纸牌牌算算术的鹦鹉。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更瞧不上我了。” 乌君看了眼金羽,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知的白痴。 眼看话题又被带到了颍川身上。他实在是看不到那人类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再者说,就算有闪光点,颍川在他心里的形象就是一具发烂的尸体。就算他人再优秀,闪光点也全被“尸体”二字掩盖了。更何况,乌君心想,这人类也并不优秀。 不过一个是喜好享乐,被情爱蒙蔽了头脑的世家纨绔子而已。 无论金羽怎样将他吹上天,见多了有识之士的乌君对他这个人,也没有半分改观。 他实在是不想继续下去这个话题,每次说到这个人类他觉得索然无味。 乌君伸手,探出一道灵力,试图直接与白鹿进行思维交流。 “我无意伤你。只是我家的小鸟需要你的三根发丝,还望你能考虑一二。”乌君示意地看了看身边的金羽。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但如果白鹿有这么好说话,那她也就不是白鹿了。 是有这样的人。比起让所有人都皆大欢喜,白鹿更希望形势的发展只让她一个人欢喜。如果不行的话,那就不行呗。 白鹿未起的攻击被乌君完全压制在掌下。 甚至压制白鹿的时候,乌君的表情仍旧维持着那副千年不崩的温润如玉。 这是绝对的力量。 与金羽的虚招不同。在她的攻势下,她还能找到机会反击回去。甚至她放出那火焰,她也有五分的把握,在她的领域里完好无损地离开。但这是在乌君的手下,白鹿心里隐隐浮上一丝不确定感。 她无法预估他的实力有多少。或许以她的水平来看,他的实力,已经能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了。 她的心里隐隐涌上一丝挫败感。 不对!白鹿疑惑万分,她怎么会有这些情感! 这些多余的情感早已被她借由生命之泉的能量,彻底清理了才对! “这位,请问你考虑得如何了?”等不到她的回答,乌君再一次问道。 是了。白鹿抬头看向他,这里还有个敌人呢! “@#¥%@……&” 她吐出一长串的阿文亚语。 “她怎么说?”金羽双眼晶亮,期待地问乌君。她相信,只要乌君出马,这个外星人一定会答应的。 唔....... 这句话......实在是让他难以开口啊。主要是里面少儿不宜的词语有些多,要是全部告诉金羽,一方面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也容易教坏她这只幼鸟。 虽然在她闭关的一百多年里,乌君并不知道偷跑出去的金羽已经在外面学到了不少骂人的行话。在这方面,她已经比他要精通得多了。 他想了想,概括出了一个和谐版:“大概意思就是,她不想给。” 其实如果那句话完整地翻译过来,应该是这样:我(哔)的,你这个(哔)别(哔)想让我顺你(哔)的心。别说是(哔)的三根头发,就算是(哔)一个死细胞,你们(哔),也别想我从这里拿到! 可以说是很具有暴躁气息的一句话了。 金羽立时就将脸拉下来了。虽然她这张盖满羽毛的鸟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但是乌君还是捕捉到了她的特别不愉快。 如果现在在金羽脑袋上罩上一朵云的话,他毫不怀疑,那朵云会立刻变黑,接着开始电闪雷鸣。 “¥@¥%%…………¥@” 有本事(哔)打死我啊!黑衣的老怪物! 白鹿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乌君双眉一紧,手里加重力道。吃不住力的白鹿顿时吐出一口新鲜的血液来,整个人狼狈地好像下一秒就要归天一样。 事实上,你不能指望一条变温动物的心有多柔软。乌君为人喜好温和,但这并不代表他本身就是一条温和的蛇。没有一条蛇是天生温和的。如果有,那它必然撑不到化形的那一刻,便已经活活饿死了。 毕竟,再怎么样,也不能要求天生为捕食动物的他们改吃素。 所以,面对白鹿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乌君也有些恼怒了。他可并不是条会迁就别人的蛇,更何况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天外来客。他能给与她这么大的耐心,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他收回感知的灵力,主动切断了与白鹿的联系。随后,他抬手一道黑气制住了白鹿。 现在她动弹不得,但还能正常地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我知晓有一种丹药,服下后能让炼丹者控制服用者的神智。正好我那有这种的丹药的配方,不如你就此跟我回去。我们炼出那丹药后,再处理这个外星人不迟。”乌君指向白鹿。现在的她乖巧得很,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转转自己的一对眼珠子表示不满。 金羽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看着乌君这张诚恳的脸,心里还是有几分不信。毕竟在复活颍川这件事上,乌君一直觉得她执拗地就像个大傻子。还是那种死不悔改的大傻子。 “你说真的?不会我回去后,又把我关进山洞闭关个几十年不让我出来吧!”这种事不是没有先例,否则为何她要趁他闭关的时候出逃南山。 乌君无奈点头。他又放出一道黑气,将白鹿身上的禁制设置得更加严密。 “若是假的,我为何要将她一块捉去?”乌君看着金羽,认真说道:“只是颍川一事结束后,你必须乖乖呆在南山修炼。否则以你现在的灵力,能在大劫到来之际,抵挡住九道天雷?” “我又不想成仙。”金羽撇嘴。 想起这些仙啊神啊的,她心里就烦得很。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同等的灵力,成仙要比成妖难上许多。还得接受天雷再塑灵体,才能得道。要是这就结束了,她也还能接受。但成了仙之后,要守的条条框框地足有一箩筐,也没有做妖精来得逍遥自在。就这样,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开了灵识的动物向往得道成仙?也没见修为提升多么快啊! 金羽怎么算,都觉得划不来。可能这就是她没有慧根吧。但要是这么说的话,金羽转念一想,她倒还希望,这慧根永远别长出来了。 一长出来,她就得去修仙,结果就是得当个义务劳动的冤大头。 这种好事还是留给有慧根的人才吧。 “等到了那时候,我就和你一样,做一只妖精。我不修仙,我们在南山,多自在,多快活。” 金羽想得很好,但换来了一个脑壳子。 乌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怎能如此没有志气!你须得时刻记住,你是世间仅有的瞗鸟,将来是要背负起统领羽族的艰巨任务的。怎么能说做妖就做妖!你如此不负责任,简直就是弃整个羽族不顾!” 金羽被他这一记打得脑壳疼。但又不敢还嘴,每次一说到羽族,乌君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无论与他理论什么,都油盐不进。 她想,那劳什子的羽族才不需要她!没有她,它们也一直生活得很好。她要是过去,才像是一个多余的。 但这些话,金羽肯定也不能和乌君说。她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肩头上,开始生闷气。 正文 第七十章 “我不想成仙。”金羽闷闷说道。 乌君总当她是只长不大的幼鸟。其实在他闭关的那两百年里,她都从人类那里学到了很多。要不然,她哪里能在外面浪这么多年,早就被其他人抓走做菜了。 再说了,她也很厉害的。要不会才会过了这么久,才会被他找到。 如果她再厉害一些,可能她都将颍川复活了。他才能找到她吧。金羽有些自得地想。 “为何?”乌君斜睨她,一手将地上的白鹿化作白色的光点收入袖中,教训道:“你可知这是世上顶顶没有出息的话!有多少灵物想修仙,却没有灵根。最后只能在成妖这条道上走到黑。可你,为天地孕育而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只需要静心修炼,到时候成仙,还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你竟然还不愿意!” “反正我不愿意。”金羽瘪嘴,小爪子在乌君的肩上划拉来划拉去,将好好的一片布料,划拉得凌乱不堪。 乌君看不下眼,将她从肩上拿了下来。虽然就凭她这不甚锋利的爪子,倒也不能拿他的鳞片如何。但她逆着鳞片的纹路抓他,还是让乌君有些不甚愉快。 没有半分放过她的意思,他盯着金羽的眼睛问道:“为何要说这没出息的话?对了,这两百年你偷跑出来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你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吗?怎么能趁我闭关渡天劫的时候偷跑出南山!” 乌君一只手抓着她的爪子,就算金羽想要飞起,那也做不到。别看他人身柔柔软软的,可她心里清楚得很,乌君浑身上下都覆盖着鳞片,就算她往他手掌上狠狠划上一划,他油皮都不会破上一块。 她转头看向别处。但乌君哪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他伸手将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又掰了回来,继续盯着。 “说!” 见他这么不好说话,金羽也熄了蒙混过关的小心思。 她眼睛看看天,又看看地。实在是混不过去,这才妥协道:“还不是那天你不同意我去抓地灵.......然后半夜我听到雷声,去了主间发现你不在。我想起你说那几天或许要渡天劫,我就想正好你过天劫,结界的力量不会太大,我就出去了。” 见乌君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她忙不迭说道:“我当时想,抓了地灵就回来的,但是那任地灵说要到他快死后,才愿意把身体给我。我就一直等到他老死了,但谁知道他死了之后,由于地灵灵体消散,灵力也没了,那身体上的头发就不能用了。然后我只能再找,这才耽误回来的。” 乌君叹气。金羽真是有本事,面对其他妖时,就算手上有多棘手的事,他也没甚气可叹的。但轮到她,怎么就这么让他头疼呢! “我知道错了......”金羽小心地说道:“复活颍川后,我一定努力修炼。” “不可再说不愿成仙之类的话。”乌君认真地看着她。 金羽闭上眼睛,装作没听到这句话。别的都好说,为什么一定要她成仙?乌君真是个固执的老头,她觉得做妖精挺好的。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修仙的! 见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乌君心里也有了一股火气。他拍了拍她的鸟头,再一次重复道:“不可再说不愿成仙的话!” “哎呀!” 金羽气得大叫:“我就是不要成仙!打死都不修仙!就是不修仙!” 喊着喊着,竟然还委屈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还重复着不愿修仙的话。可见,对修仙这件事,她有多深恶痛绝。 注灵的声音响彻天际,更别说就在近处的乌君,耳朵都要被她震聋了。 “为何?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乌君肃声道:“前任,前前任瞗鸟均身怀匡扶天下大道为己任,那都是能名垂青史的英雄。为何到了你这处,便连仙都不愿修了?在破壳之时,前代瞗鸟的记忆必定已经传承到你这里了。我不信,你对他们这种舍己为世的情怀,就没有半分敬仰。” “我和他们不一样!”金羽大叫:“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是风吹雨打长大的,我是颍川养大的。他们要拯救世界,我不愿意!”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颍川教你的就是这种自私自利的小爱是吗?既然如此,那我想,像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类,也没有复活的必要了!” 说着,乌君抬手就要将捉住的白鹿放生。 “不行!”金羽失声喊道。若不是乌君紧紧攥着她的爪子,她早就扑上去了。 “那你答应我,就此跟我回去。好好修仙!还有,不准再像只幼鸟一样,说哭就哭!” 金羽难受地看着他,一副想哭却不敢哭的模样。她委屈地吸吸鼻子,却依旧不肯松口:“我不修仙。” 乌君作势就要将白鹿给放了。 “不行!”金羽出声阻止他。乌君直直看着她,眼里尽是要是她不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他就立刻把白鹿放了的意思。 想起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的,金羽抑制不住,发出嘤嘤的声音。但要是真的哭,她却又不敢将眼泪流出来。乌君说得对,她是一只大鸟了,不能再像一只幼鸟一样说哭就哭。这样不好。 “我说还不行嘛。”她扭头在乌君的袖子上擦干眼泪:“我在外面听到。神仙都要打妖怪的,像乌君你一样的大妖怪,我要是修仙,肯定第一个就要来打你。我肯定打不过你,但是我也不想打你的。我就想复活颍川后,帮他找到那个姑娘,然后回南山和你一块做妖精的。” “世界别人也可以拯救的,不是非要我去的。东瀛那边高中生也很厉害的。他们就喜欢拯救地球。还有阿美丽砍人,他们也经常拯救地球,经验特别丰富。我觉得我没有他们厉害,要是出事了让我去拯救地球,我不是就去送死吗?” 乌君无语地帮她擦干眼泪。 沉默半响,最后他说道:“前面的我懂。但是后面的,你在说什么?”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到最后,金羽也没能解释清楚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话。 因为他们没能在这久留。万榕察觉到白鹿身上的封印松动,赶了过来。 乌君凝神探查,发现了他身上不寻常的灵力波动。他渡天劫时,被天雷击中,受的伤还没好全。加上现在身边还有金羽。她那身灵力,对上一些小精怪还行。但换了眼前这个人,乌君觉得,仅凭他们两人还不一定能从他手下全身而退。 何况他手里还有一个地灵。 权衡再三,乌君还是决定,先走为妙。 黑色的雾气蜂拥而至,他们二人消失在原地。 万榕甚至来不及将精神力末梢放到他们二人身上,眼前便已经没有半个人影。他捶胸顿足,心里后悔万分。要是他早一些察觉到她的不寻常,怎么可能会放心让她待在异空间中! 现在可好,封印松动,“善”性被“恶”性压制。要是放在从前,白鹿只是个任性的孩子,少能听进旁人的话。但现在,她心中的“恶”已经觉醒。现在的她,只会遵循心里杀戮的本能。如何能听得进其他人的话! 现在只能祈求,在事态严重恶化之前,能夠早找到她吧! ———————— 安斯亚恩觉得自己的四肢使不上力气。 就像漂浮在水中一样。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只是外界似乎有朦胧的声音传来。 他想睁开眼睛,但无法睁开。 不过奇怪的是,即使睁不开眼睛,安斯亚恩的脑海里也能映出那些人影的动作。只是看不清他们的脸而已。 他觉得十分奇怪。 “快,去通知万榕大人,大殿下醒了!”一个声音惊喜地喊道,安斯亚恩的脑海里立刻映出一个熟悉的小个子侍卫。 那是艾伦十分看重的一个新人,才进队伍,便被安排做了他的近卫。 想起艾伦,安斯亚恩头脑一片模糊,他似乎要吩咐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他暂时记不起来。 万榕急匆匆赶来,自从回来后,他便一直住在这座宫殿的偏殿。 这是为了保护安斯亚恩,虽然他这么做于理不合,但这也能更快地获知宫殿里的消息。 现在艾伦身死,安斯亚恩昏迷,艾德里安正好趁此机会接过他手上的军队。除了面对海伦,他们同仇敌忾。但在其他地方,他们两个就是势不两立的对手。更何况在另一边,还有个克莱克利特星在虎视眈眈,他可不信他们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那群蛮人! 万榕双眉紧皱。他还需要安斯亚恩的力量,帮他寻找女儿,怎么可能放心他就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害了! “殿下!殿下,你醒了是吗?”万榕站在安斯亚恩床榻前,叠声喊道。 安斯亚恩能听到声音,但却做不出太大的反应。他手臂搭在胸前,额头上满是冷汗,眼看是还没清醒。 “医生多久过来?”万榕扭头问侍立在后面的人。 “应该快来了,刚刚去请大人的时候,一块去请的医生。” 万榕点头。估计了一下医生到这里的时间,便接过侍从递上来的茶水,坐到外边的客座上。 眼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其他人仿佛是有了主心骨,也安静了下来。 他们想,既然万榕大人都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么想来殿下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醒与不醒,不过是一念之间而已。 安斯亚恩自然不是那种由于受伤,就会沉溺伤痛,逃避之人。从小在阿文亚皇室中长大的他,无论外表看起来有多脆弱,但骨子里也依旧是那种哪怕下一秒就要身死,这一刻也会凭着一口气,咬牙站起来斗争一番的狠人。 是个狼炎。 否则万榕也不会选择他作为奥尔科特的跳板。 身上还带着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四肢依旧使不上力,但安斯亚恩睁开了眼睛。 重伤之后的他,看起来更加脆弱。但那对浅灰色的瞳孔里却闪烁着一些不属于病弱之人的光芒。 与艾尔莉雅不同,父女两人皆是灰色的瞳孔。即使出生后一周便被送进了惠特曼教授的实验室里,但艾尔莉雅的瞳孔里却还带着独属于孩童的童真。但安斯亚恩的眼里,只有一片死寂。 白露还在时,这对曾经落入星光的眼睛里,还会带有一丝温度。但现在,安斯亚恩已然接受,白露带走了艾尔莉雅,离开这座冰冷的宫殿的事实。 也是,这里是只该属于他与艾德里安的地方。他会在这里好好与他较个高低,谁叫他们是两兄弟呢! “殿下。”感受到安斯亚恩身上蓬勃的精神力,万榕心中惊疑。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近前。安斯亚恩的脸色苍白,依旧带着病弱的气息,但那双眼睛里,星光熠熠,可见精神力十分充沛。他再不复之前的软弱可欺。 “她们都走了吗?”安斯亚恩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看向万榕,眼里沉静一片。 万榕点头。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顺利将眼前这个人控制在手里。安斯亚恩的恢复能力近似妖异。他能够想象,破除封印后的白鹿下手用了几分力道。而之前的安斯亚恩,即使使出十分的能力,也不能抵御白鹿五分的力道。 但现在,除了一些体外伤还未恢复,安斯亚恩的精神力已经补足。甚至能力等级与之前相比,似乎又提升了一个阶段。 他不信这是他的天赋。阿文亚星人绝不可能拥有这种天赋,这是属于神的领域。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孩子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进行过那种训练。 万榕垂眼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种完全是依靠献祭生命力,换来无止境提升能力的训练,早就在很久之前,被列入阿文亚的禁术名目中。严禁再次启用了才是。 安斯亚恩到底通过了何种渠道得知这种方法? 不,现在不是追究他是否用了禁术的时候。 万榕握拳,白鹿至今去向未明,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也好。就当这是我年少无知犯得一场错误。”安斯亚恩闭上了眼,比起用眼睛看,他还是使用精神力探测周围环境来得更得心应手:“以后就别去打扰她们母女两个了。关于催化剂的材料,我们也可以使用布鲁星的蓝矿石。” 安斯亚恩双眼灼灼看着他:“蓝矿石供货量大。虽然布鲁星作为阿文亚星的附属星球,不会轻易向这里供货,但我们可以寻找其他渠道与他们进行沟通。” 罗沙家族现在以拥护正统的名义把持了阿文亚星。他们作为伪军,并不被阿文亚的所有附属星球所承认。即使安斯亚恩与艾德里安均是血脉纯正的皇子。 万榕也知道这一切来龙去脉。但...... “殿下,现在不是催化剂的问题。”万榕说道,一向沉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焦急:“大皇子妃并没有带走艾尔莉雅小公主,她被地球上的原住势力带走了!” 现在情况紧急,管不了这么多,先借白露的名号使使! 万榕眼神一转,带过一丝亮光:“惠特曼教授已经妥协放人。由于莱德将军受伤,艾德里安殿下也受到了来自克莱克利特星的责难。殿下也已经醒来。现在形势大好,难道殿下就不想一举收回军权,再与大皇子妃过回温馨的日子吗?” 答应吧,答应吧! 万榕心里带着一丝侥幸,地球距离阿文亚实在太远,而封印松动他又感应不到白鹿的所在。除了借助安斯亚恩的力量寻找白鹿,他几乎无计可施! “可你与艾德里安.......”安斯亚恩狐疑开口。 虽然他相信万榕是与他一方。但他对惠特曼教授的实验,可是一直持赞同态度。他实在是无法相信,他会转而来帮助他。 而且......安斯亚恩想起白露,她那时的能量波动,强得简直不像她,而更像那个神秘的空间能力者。他对她会半路被捉走这一消息,实在是无法全然相信。 那都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 万榕双手紧握,却还是细细与他解释:“那时也是为了殿下着想。但现在,殿下如果不信可让人带来小公主,她现在已被安置在大皇子妃住的宫殿里。” 安斯亚恩还真让人带来了艾尔莉雅。 在他养伤这期间,小家伙被贝塔养得白白胖胖的。眼看她恢复了公主的身份,其他人即使对此有些不解,但也不能说说什么。毕竟这种事,在皇室中也不是没有先例。更何况当时大殿下昏迷不醒,这一切还是万榕给定的主意。 别看万榕言语间十分和善,但那手段却十分凌厉。否则,在安斯亚恩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这宫里早就乱套了。 安斯亚恩被人扶起,靠在床头。看着床前被贝塔抱着的艾尔莉雅,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真实感。 他明明记得,当时被抱走的艾尔莉雅,是一个浑身发红,不停哭叫着的小魔鬼。怎么一年过去,就成了这副讨人喜欢的模样了? 艾尔莉雅怯生生地看了看眼前这个是她的亲生父亲的男人。浅灰色的瞳孔直面浅灰色的瞳孔。 随后,她转身抱住了贝塔的脖子,被吓哭了。 “........” “毕竟也是第一次见,小孩子嘛......”万榕清了清嗓子,和稀泥道。 贝塔在旁边尴尬地赔笑。妈耶,大殿下的表情好可怕,别说艾尔莉雅,连他都怕! 安斯亚恩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祖先在天有灵,他只是太紧张了。 正文 第七十三张 不过,安斯亚恩最终还是信了。既然已经见到了艾尔莉雅,加上之前发生的事,他也明白白露不可能会被艾德里安的人带走。 那么想来,也的确是地球那方出现了一股未知势力将她给捉走了。 他问了问万榕关于那方神秘势力,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万榕摇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能量波动,相比较阿文亚的特殊能力,这种能量波动更接近自然生灵的灵力波动。但想到地球的情况,万榕心里还是不确定,以地球现在的情况,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早就该消失的能量? 这种能量,早就应该在上一次宇宙爆炸时,就完全消失了才是。 “看来有些难办。”安斯亚恩低声说道,整个人出乎意料地平静。 万榕以为,凭他对白露的在乎,应该会表现得更加慌张才是。这样他也好浑水摸鱼,趁着现在艾伦不在了,将安斯亚恩手下的势力全部调出,来寻找女儿的踪迹。 毕竟,他在地球上可没有什么好友,半路请走他的女儿前去叙旧。十有八九,那些人是看上了白鹿身上的能量不同寻常,想抓走她去研究才是。 但现在的情况......万榕垂眸掩下神色,安斯亚恩这么镇定,他也不好调动兵力太过。要是他起疑,岂不是影响他之后的计划。到时候,外面的形势太过混乱,他也不好将奥尔科特从异空间里放出。 再加上那个浑身冒寒气的小子! 一想到他,万榕便有些头痛。要不是白鹿对他另眼相看,将他沉入生命之泉养伤。现在成了一个半神体,他也不可能会对他束手无策。 只希望他们两兄弟能在异空间好好相处吧。否则凭奥尔科特的能力等级,正面对上伊格纳茨,那根本就是没有半分胜算。 总不能他被他打个半死,也沉入生命之泉三五年,塑个半神之体吧。那这一切,不就全部乱套了嘛! ———————— “你确定鹿神是通过生命之泉离开的?”伊格纳茨扭头问奥尔科特:“要是有半句假话,我立刻就将你打死在这异空间里!” 奥尔科特的回答是翻了一个白眼。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他不客气地问道。 鹿神原本回来查看奥尔科特的训练进度。但在这里呆了不过短短几分钟,便说感受了一丝不寻常的能量波动,似乎是白鹿遇到了危险,他种在她身上的能量末端发出了预警信号。便急匆匆地走了,留下奥尔科特一个人,面对泉水中还未醒来的伊格纳茨怔怔发愣。 白鹿不是训练太累了,睡过去了吗?他还记得给她找了个好地方睡觉后,才跑到湖边来。 但后来,伊格纳茨也从泉水中醒来。他想他这个兄弟睡了这么久,刚刚醒来,想必脑子还不清醒。正考虑要不要趁他之危,给他一击,送他回去睡觉。结果伊格纳茨醒来后完全没有混乱的症状,连问句“我在哪”“你怎么在这里”都没有。 他精神抖擞地醒来,面对他第一句话就是白鹿遇到了危险,被两个神秘人捉走了。 大兄弟,你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我真的感到很费解! 你这叫我怎么回答? 结果奥尔科特憋了一肚子的话,在他这种反应下,根本一句都说不出。现在这些话憋在他肚子里,就像吃撑了一样难受。 于是,奥尔科特怼伊格纳茨,就怼得更厉害了。 他凉凉道:“我还巴不得你就死在这里,到时候我回去即位做皇帝,你就老死在这里吧。” 伊格纳茨皱眉看了他一眼。忽然有种感觉,奥尔科特在异空间被关了三年,说话越发像他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娘。不会是关的太久,被关得心理变态了吧! “我觉得,出去后,你还是去看看医生。”他好心地补了一句:“最好是精神科的。” 奥尔科特不解地看他。等反应过来伊格纳茨说的什么意思的后,他手里攥了一团火焰就冲了上去:“你知道我这三年里给你洒了多少次营养液嘛!竟然说我心理有病!” 伊格纳茨挥手凝聚出一个冰盾,牢牢将他罩在里面。 “身体倒是长高了不少,怎么人还是这么容易冲动。你不会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吧?” 他看了看生命之泉,湖水清澈见底,没看出里面有什么玄机,便抬头喊了一声在冰罩里骂骂咧咧的奥尔科特。 “你说鹿神是从这里离开的,怎么离开的?机关在哪里?” 奥尔科特停下乱挥的手脚,说道:“你得把我放出去。要不然我在这里面,怎么说得清楚。而且这里面还闷得慌,你唯一的亲弟弟就要被闷死在里面了,你忍心?” 伊格纳茨依言放下他,叹了口气:“如果你能够像妹妹一样乖巧可人,我还有些不忍心。但就你这种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的性子,要不是这里只有你知道离开这里的法子,我还真就巴不得你闷死在里面。” 奥尔科特原本还安静下来,此刻听到伊格纳茨的一番话,只感到那腔被压下心头的火焰又熊熊燃烧起来。 “你再说一遍!”他暗暗磨牙,朝伊格纳茨逼近。 伊格纳茨毫不意外,要是等他过来,必定又是一团火焰糊到他脸上。于是他指了指生命之泉,说道:“正事要紧。我们再不出去,到时候白鹿真的遇险,你想后悔都没地去。” 奥尔科特闻言,握拳熄灭了手中的火焰。 “说得好想你不会一样。”他愤愤道,走到了鹿神离开前站的地方,依样画葫芦地控制火元素走向,在上面画了一个繁复的图案。 生命之泉瞬间发生了震动。仿佛像在里面抛入一个威力不小的炸弹一样,满池子的水瞬间沸腾起来。 伊格纳茨惊讶地后退一步。他看向另一边的奥尔科特,他脸上也带着与他相差不大的惊讶。鹿神离开之时,湖水中心只是产生了一个不大的旋涡,哪有现在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二人惊疑对视,谁也吃不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干了什么?”伊格纳茨喃喃道。 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泉水顺着黑洞流失,顷刻便已漏空。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奥尔科特怔怔看着黑洞,恍惚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探头想黑洞中看去。黑洞其实并不空洞,只是里面没有泉水。取而代之的是不停翻滚着的雾气,雾气呈黑色,浓稠如有实体般。 “哎,小心!” 眼看奥尔科特似乎被这奇怪的雾气吸引,正慢慢踏入黑洞中。伊格纳茨不由得跑过去拉住他。他虽看他不甚顺眼,但也并不希望这个亲弟弟就这么在自己眼前被雾气吞噬。 怎么看,这也不是什么无害的东西。说不定有什么腐蚀性也说不定。 奥尔科特突然回神。刚刚也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感觉母亲在这雾气中呼唤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踏进去了。要不是伊格纳茨反应快,过来拉住他,指不定现在他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他看了眼那浓稠的雾气,虽然雾气并没有什么气味。但直觉告诉奥尔科特,这玩意儿特别恶心。 他厌恶地躲远了。 “你跑什么?这不是你搞出来的嘛!”伊格纳茨还站在那处朝他喊道:“难道你想老死在这个鬼地方啊,赶紧过来看看有什么办法从雾气中出去。” “要看你去看。”奥尔科特抱着树干不甘示弱道:“这玩意儿我看着阴邪得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会进去的!” 伊格纳茨撇嘴。 “再阴邪,有你老娘给我下的那玩意儿阴邪?” 别看他在生命之泉里沉睡了三年,但那也不是光睡觉疗伤的,外界的变化他在泉水的倒影里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白鹿,原来她才是那个躲在白露身体中与他接触的空间能力者。 还有,伊格纳茨白了一眼奥尔科特。这小子怎么什么都要和他争,从父亲的宠爱到王位继承权,再到白鹿,他就是眼馋他看上的是不是? “你不要以为我站得远,就看不见你在那里翻白眼!”奥尔科特愤愤道:“有本事你自己跳下去看看!” 我要能看透这雾气的实体,还用得着和你在这里叽叽歪歪?伊格纳茨腹诽道。 这雾气他也是头一次见,除了身体上的本能对它表示畏惧之外,他对它一无所知。 但他们两人僵持在这里,除了大眼瞪小眼外,也没有别的法子。这样下去不行。 伊格纳茨心里着急上火,但面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 看着翻腾不止的雾气,他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伊格纳茨张开五指,一朵霜花自他掌中凝结。他抬手轻抛,霜花落入黑洞中。只片刻,蔓延开来的冰面便与浓稠的雾气冻结在一块,黑洞上只剩下张牙舞爪的雾面。 “你做什么?别一不小心闯祸了。到时候,就我们两个不好收拾。”奥尔科特松开树干,一边逼逼,一边走过来。 伊格纳茨一摆手。 “情况再差,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雾气我搞定了,接下来你说吧,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离开。” “我怎么知道?” 奥尔科特惊呼,他除了站在远处看鹿神打开禁制过几次,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破开禁制。结果就冒出了这奇怪的雾气。 要之前,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把握,毕竟看着鹿神操作也不难。但现在,才刚刚失败没多久,这叫他哪来的信心再破开禁制。要是出现一种比这雾气更难缠的玩意儿怎么办? 伊格纳茨现在的实力他不清楚,估计也许就和他也差不了多少吧。但他自己的,他可是清楚得很。奥尔科特忙不迭摇头,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这还差个臭皮匠呢,就他们两个,还是安分点吧。 “窝囊。”伊格纳茨啐道,他故意激他。 这也没办法,这里除了奥尔科特,就只有他一个活人了。伊格纳茨还观摩过鹿神开启禁制。换了他,总不能按照镜面开启禁制吧。 怎么想,都不能这么做啊!反着来,绝对会出问题的! “你说什么?”奥尔科特气势汹汹冲过来:“你再说一句试试!” “试试就试试。”伊格纳茨轻哼:“窝囊、窝囊、窝囊。我重复了三遍,满不满......我去,你竟敢用火烧我的头发?” 伊格纳茨心疼地捏着鬓边的长发,银白色的发丝边缘已然一片焦黑。 “可以,你很好。”他咬牙切齿道,起手一道冰凌直直朝奥尔科特冲去。 奥尔科特张开火焰盾,见他心疼头发,有些分心。他趁机转守为攻,冰盾化开冰凌后,便立刻变作一条火龙,袭向伊格纳茨。 但伊格纳茨怎么会一点没有防备,他们二人自小便结对切磋,对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根本瞒不住伊格纳茨。他抬手,三根冰凌便凭空凝结,以刁钻的角度攻向奥尔科特。 两兄弟在湖边打得如火如荼。 —————————— 乌君凝神掐诀,将一丝神识注入到结界上。 只听得一阵悠远的轰鸣,结界感受到原主回归,自发产生一阵震动。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自虚空中露了出来。 乌君抬步踏入。 只一息,流散到外界的气息便已全数被结界边缘吸收回来。入口闭合,那处破开的地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哇,竹子比以前更多了!” 甫一回来,金羽便忍不住各种惊呼。鼓噪的声音顿时给这里带来了一些生气。 相比较两百年前,结界内的确变化了不少。乌君看看各处,心中略有些不满意。 “我出去寻你,这里许久没有打理,倒是长了些野花野草进来。”他看着窗前屋檐下一些不知名的野草,眉头紧锁。 两百年未回来,这些草木精怪感受到这里充沛的灵气,竟然大着胆子长进竹屋的院内。 乌君皱眉看着院子中的正贪婪地吸收灵气的草木精,心里计划到时将它们全部连根拔起,丢到其他山头去。 草木精们被这乌君阴恻恻的眼神惊到,一时间停下了吸收灵气的举动,只将自己装作一株普通的草木一样,大气不敢出一声。 金羽看得有趣,拨弄了几下那垂头搭脑的草木精怪,抬头与乌君商量道:“我看着挺好的,要不留下吧。反正你这两百年也不在这里。多亏了这些草木,屋子里才没进半只老鼠,要不然你的书啊画啊什么的,不全都被啃坏了吗?”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乌君看着这群草木,冷哼。 “它们怎么哪里有这般大的本事。别说是有灵识的耗子不敢来这里,就算是凡间的耗子,凭它们这般修为,也不能将其挡在外面。竹屋内严整洁净,乃是由于我离开前布的结界所致。” 金羽暗地里撇嘴,别看乌君大道理一通一通的,修了这么几千年,不还是一条小气的蛇精。 可见无法得证大道,不是由于他修为未够,而是因为他修了这么久的灵,却忘了修心了。 就这样还非让她修仙。金羽心中不忿更深,她才不去呢!做妖精多自在啊! 乌君没理会金羽的小心思。她是小孩子心性,朝晴暮雨的,心里想法一个接一个。让他这个老年人实在是跟不上。 乌君摸摸袖子,看了看竹屋,发现并没有地方放置那个天外来客。 “要不将那个天外来客放置到静水潭?”他想了想,问道。 这个地方距离颍川所在的聚灵洞最为接近。又因静水潭名为潭,实则位于明风崖底部,四周皆是光滑的岩壁,加上静水本身的聚气能力。一旦生灵进了里面,除了本身能飞翔的羽族和善爬壁的蛇族,几乎没有活物能从里面逃出来。可以说是一个天然的囚牢。 金羽听见乌君的询问,“啊”了一声。她方才没有仔细听他说话,这群草木精对她来说实在是新奇得很,她还是第一次瞧见没有刚生成灵识的草木呢! 她张着翅膀,将爪子伸到一株兰花叶片上。结果那叶片十分温顺地缠上了她的爪子,末端还微微卷在金羽爪子尖部。一时间,金羽觉得心里就像有一片绒羽在不停挠一样,痒痒的。 “乌君,我喜欢这株草木精,把它移植在我的窗台下边吧。”金羽仰首冲一边撸起袖子准备干活的乌君喊道。 乌君头也不抬地走进了书屋。 “你帮我去嘛!”金羽展翅飞到乌君肩上,在他耳边呱噪。 “你不是一只幼鸟了,既然自己打定主意了,便自己去移植那草木精。”乌君抱起一卷画轴,展开看了看。这是榆阳氏的真迹,绘的是乌梢伴柳图。五百年前他找了许久才从梁京购得。 “这里面的蛇没有你威武,鳞片也没有你的发黑发亮。一点都没有你好看。” 金羽凑近看了看,又看了看乌君,真心夸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蛇。你帮我把那草木移到窗台下吧。” 乌君白了她一眼。 “乌君最好了!” “唉!“ 乌君长叹一声,收起了画卷。手指朝外一点,那草木精便随着脚下的一块泥一并被移到了金羽的窗台下。 “你的房间许久没住人,想来里面灰尘多得紧。今日是来不及了,正好我今夜要看一下这些书画。等下我先将主间收拾出来,你住到那里去。” 金羽应下,这些她一贯不怎么放在心上。 颍川是她的主人,她知道自己是他的鸟。但是乌君不一样,在金羽心里,乌君的就是她的,所以乌君的主间她当然也能住。 只是...... “乌君,你的房间里没有鸟笼子,我总不能这幅样子蹲在床上一宿吧?你把我变回来好不好?我都能化人形了。” 金羽讨好地看着他。 乌君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回道:“等你修为到能解开禁制的时候,禁制便会解开。现在无需着急,你只需潜心修炼,以你的资质,很快便能变回人身了。” 金羽闻言一喜,既然乌君都这么说了,那肯定自己马上就能变回去了。 但她凝神去查看那个禁制,明明能清楚地看到禁制的轮廓,但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解这个禁制的法子。 “乌君,不对啊。我怎么看不懂这个禁制的灵力流动脉络啊!”她苦恼地问道。 但随后,乌君抱着一卷画轴,忽然轻笑。 “啊!我知道了,你用的仙家的法子来设的禁制,难怪我看不懂!”金羽整只鸟都气鼓鼓的,这不就摆明了,要是她不肯修仙,这辈子都学不会解开禁制的法子了? 那她这一辈子,不就要保持着这副鸟样过了吗? 金羽低头看了看自己油光发黑的羽毛,虽然做一只鸟也不是不好,但是.......不!做一只鸟就是不好!人身多方便。人界好玩的好吃的这么多,她化个人身就能轻轻松松地出去玩了。但现在她不得不用自己的鸟身,人界没有一家店会接待一只鸟顾客的! “乌君!你不能这样!”她对着乌君的耳朵哭喊,心想就算他不改变注意也要烦死他。 结果乌君对此早有准备,他封闭了自己的听觉。抱着画轴兀自看得开心。 至于金羽在喊些什么? 抱歉,我听不见。 “臭蛇精。”金羽咬牙切切,看向他手里那副真迹,一对利爪蠢蠢欲动。 叫你不理我,叫你不让我变人,叫你看画! 看我抓烂你的画! 金羽从他肩上一跃而下,眼看那幅画上就要破上几个碍眼的大洞。但乌君一手松开画卷,抱住金羽那有些发重的鸟身,捏了捏。 “在人界的两百年,你修为半分没长,体重倒是重了不少。可见人界的伙食不错。” 那是因为我长大了!金羽在心里呐喊。 “再过段时间,要是再不节制,你这只瞗鸟怕是再也飞不动,要变成一只走地鸡了。” !!! 金羽的喙闪闪发光。 她在人类的生物课上学到,鸟类一向是蛇类的天敌。 乌君,你真是棒棒哒。看今天我不啄死你! —————————— 安斯亚恩与艾尔莉雅的父女之情,一时半会儿也培养不出起来。 他心中也明白,况且现在白露被地球的势力劫走,他这方却没有丝毫的头绪。凭借那人的强大能力,安斯亚恩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会有谁能劫持走她。 “对于劫走她的人,这边有可靠的线索吗?”他问万榕道。 线索倒是有,只是这线索,一时半会儿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他的身份,并没有完全透露给安斯亚恩这一方。若是为了女儿,这马甲掉得倒也不亏。但是,假如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那他之前所布置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那到时,他若是想要扶持奥尔科特上位,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金羽独自飞入聚灵洞。 这里冷得就像块冰,但低温正好能让颍川的尸体百年不腐。加上聚灵洞地如其名,是个灵气浓郁的好地方。长年累月的灵气滋养,竟让颍川尸体上的伤口愈合,渐渐变回了生前的样子。若不是他的身体冰冷,没有呼吸,就算说他只是睡着了,金羽也是会信的。 黑鸟落在聚灵洞中的玄冰前。 颍川的尸体正躺在上面。 与活得肆意张扬的他不同,闭着眼睛的他,是个眉目沉静的美男子。 巨大的反差,令金羽隐隐有些不真实感。好像颍川的尸体长年累月得吸收聚灵洞的灵气,修炼成了一个魃。 她飞到洞壁边缘突起的一块石头上。 不是不想靠近他,她当然想靠近他。但玄冰实在是太冷了,她只是在玄冰前站了短短一刻,两只鸟足就像被冻僵一般。金羽毫不意外,假如她在这里再多站会儿,指不定整只鸟与地面被冻成一体了也不说定。 不得已,金羽只好站在这块不算十分冻人的石头上,遥遥看着颍川。 “颍川,我已经找到丹药的最后一味材料了。很快你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她张开自己的双翅,巨大的羽翼几乎占据了那洞壁的三分之一,鸦黑的羽毛在幽暗的萤火下熠熠闪光:“你看,我已经是一只大鸟了。到时候我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你,你就能活得很长很长很长。就不用担心再遇不上袁家大娘子了,就算十年遇不上,还有百年,百年遇不上,还有五百年。你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等袁家娘子的转世。你就不用再担心错过她,而去战场找死了。” 颍川静静躺在玄冰上。剑眉之上覆着厚厚的冰霜。 “而且你去战场也没用。”金羽轻声说道:“我后来见到那袁家娘子了,她没有去战场,进了宫成了一个婕妤,最后被贵妃药死了。就是为了诓你才来信这么说的。” 也只有颍川你这个大傻子才会信她的假话。金羽叹气,幸好你现在是一具尸体了,要不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你得多难过啊。 她沉默下来,洞中失去了声音,一时间显得格外寂静。 “对了。”金羽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在外面发现一条很好的蛇精。他和别的精怪都不一样,明明是一条蛇精,却特别好说话。” 说起乌君,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雀跃。金羽又变回了那只叽叽喳喳的小黑鸟。 “但是他老是捉着我,让我修仙。” 她沮丧道:“可是修仙好枯燥,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生活。结果你看,”她张开翅膀,在石块上跳着转了一个圈:“他又把变成了一只鸟。我好不容易才能化人形的,还没过几天瘾,就又变回鸟了。” 颍川一言不发,萤火将金羽跳动的影子印在石壁上,显得格外孤寂。 “你要是活了就好了,就能和我说话了。”金羽缓缓收回翅膀,抖抖索索在石块上蹲了下来。 聚灵洞里是真的冷,但她不想出去。现在材料已经集齐,她就能炼制出聚灵丹了。那些游荡在他身侧的元神碎片回到他的身体里之后,只要再喂他吃下聚灵丹。 到那时,魂火重燃,颍川就能复活了。 而他复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结界,去找袁家大娘子再续姻缘。 金羽心里清楚得很,她只是颍川养的一只鸟儿而已。就算她能化形,他也顶多将她看作一只亲近的鸟儿,不会有别的多余的想法。 只是,想起从前......颍川在世时总说,有了她之后,觉得做人有意思了许多。虽然那时候的金羽懵懂,但她也觉得,颍川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近的人类。 金羽没有父亲,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将颍川当做自己的父亲。 “等你活了,乌君一定会把你赶出结界的。他不喜欢人类,到时候你出去了,要和袁家大娘子在一起好好的啊。千万不要再跑到危险的地方去了,我以后可能都找不到你了。我得修炼,乌君想让我成仙。” 说完这句话后,金羽蓦然失语。她的视线牢牢凝聚在颍川身上,以后再见到他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所以现在趁着他还在眼前,能多看一会儿,就多看一会儿吧。 白鹿端坐在静水潭边。 她一言不发,正慢慢地消化这具身体里的记忆。比起不完整的白鹿,她虽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在运用精神力方面,可比她要熟练许多。所以只在这具身体里没待多少时间,她便发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 这具身体里竟然有她残存的能量。 真是奇怪,她可不记得几时自己抢夺过其他人的身体。更何况,她也不需要夺取他人的身体,她自己当然有身体。抢这么多,她也没有多余的魂体去使用它们。 总不能当衣服一样,这具用厌了,就换一具接着用。 而且,这具身体里竟然还有别的灵体存在。白鹿真是百思不得解。 她下意识运用精神力探测这具身体原主的意识末梢,想得知真相。结果出乎她意料,从这个灵体的记忆里,她得知到这具身体的原主白露,与另一个名叫白鹿的地灵有过接触。 而最后,那地灵受她请求,帮助她将自己被当做实验材料送入实验室的女儿救出,而代价就是将这具身体赠与她。 这什么交换条件? 白鹿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从未见过这种事。 而且那个地灵又是谁?难道是她的复制体?她心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竟将她的思路扰得一团乱。 但以现在的情况看,这个地灵一定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试着在身体里探知这个地灵的灵体所在,但失败了。也不知道她是提前逃出去了,还是被她的灵体吸收了。 毕竟白鹿也明白,自己的灵体有多强大。当年鹿神还未成为鹿神时,他们的家族曾是阿文亚上最为尊贵的家族。所有族人都享受着阿文亚生灵们的供奉。因为他们用自己的特殊能力,人工为阿文亚建造了一个堪比黑金供源的防护罩。 使得阿文亚星的生灵们能够免受宇宙扭曲作用力的影响。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这一切原本发展得十分顺利。 他们的家族会一直作为阿文亚的守护神而存在下去。 但这时,白鹿出生了。她的特殊能力里并没有像其他族人一样含有生机,反而里面的全是凶恶的毁灭力。 诞生之始,家族中以为她会是一位能够带领家族走向繁荣昌盛的领导者,对她的诞生寄予期望。可谁知,在测试能力的那一刻,白鹿失控的能力瞬间吞噬了主持仪式的司仪,就连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家主也被她的能力所伤。 这时候,族人们才明白,白鹿变异的能力有多可怕。家主撑着重伤的身体,当夜便召集德高望重的长老们议事。第二天,族里就下达了抹杀她的指令。 但白鹿的父母不接受这一判决。他们无法反抗强势的家主,但他们能带着白鹿从此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鬼地方。当夜,两人商量好,趁着抓捕的人员还未来到,他们先带着白鹿离开。 但事与愿违,抓捕人员提前到达,白鹿的母亲在与他们的争斗中,因为抢夺白鹿而受了伤。 虽然白鹿父亲能带着她逃走,但她心知就算逃走,凭她的伤势,也不可能活下来。不如就留在此断后,为女儿博得一线生机。 无法,白鹿的父亲只好带着她含泪离去。 但两人离开后,族人依旧在追寻他们的下落。当时阿文亚星的交通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达,两人无法乘坐飞船离开阿文亚。而在阿文亚上,又多得是追杀他们的人。 更加上,白鹿父亲由于带着白鹿离开。也被家族列入通缉的名单中,两人被家族刻意抹黑成穷凶极恶的犯人。通缉布告广发星球各地,父女俩实在是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 白鹿父亲心中一横,决定铤而走险,带着白鹿回到族里。 当时族中有一秘法,能力不足的族人只要进入生命之泉浸泡周身,便能改变体质。从而增强自身的能力属性。于是当时的鹿神心存侥幸,若他将白鹿带去浸泡生命之泉,她的体质就能改变,这也许也能改变能力属性。这样,父女俩人就不用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更何况,白鹿的父亲眼中闪过一丝仇恨。正是由于她的能力特殊,不被家族所承认,他的妻子才会因此丧命。如果她能改变自己的能力种类,或许他可以借此回到家族,从兄长手中夺回权柄。 他心中清楚得很,白鹿与他被追杀,不仅仅是由于她的能力特殊。更是由于他的身份特殊。 他的兄长已任家主多年,但即使日日常伴生命之泉。就差把房子都建在生命之泉边上了,可能力等级还是没有提升。家族中早有因此传出不少的谣言,长老们对此也是议论纷纷。 眼看家主地位不保,而亲弟弟的女儿又正好出了这一档子事。家主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利用起来。 这才有了后面的这场追杀。 想通这一层,白鹿父亲便在心里下定决心,决定就此启程回到家族领地。 而这时,不知家主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竟然派出大部分侍从前去抓捕逃走的白鹿父女,于是白鹿父亲便带着白鹿,顺利无比地回到了家族领地。 他们顺利地进入禁地,顺利地来到生命之泉边。白鹿父亲又顺利地将白鹿放进了泉水中。 顺利地就像,有谁在冥冥中帮助他们一样。 眼看自己就要摆脱这种生活了,白鹿父亲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 可这时,狂风大作。 他眼看着泉水暴动,吞没了家族领地。很快,这里就变成了一片汪洋。 什么家主,长老,全都被大水冲没。变成了水下的一具尸体,冷冰冰地躺在水底。 他怔怔看着眼前一切,似乎是不敢相信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就像是恶魔的行径一样。 白鹿父亲看向面前这个朝他笑得无害的女婴,松手也将她沉入水底。也许这一切到了这里,便应该是结束了。 可白鹿到底天赋异禀,被生命之泉沉没后,她没能死去。反而自身的体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由于一时间体质转变过大,加上当时的白鹿又还是个婴儿,无法接受这巨大的冲击。 于是她的心理上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以至于她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么一个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放在眼前。白鹿父亲心中自然是充满了不确定。再加上这越来越大的水,他看着白鹿,很难说她与这洪水没有半分联系。最后,他只能狠心将她的灵体从身体中抽取出来。 可这之后呢...... 白鹿皱了皱眉,她想不起来了。 对于后面的一切,她的脑海中只有漆黑一片。仿佛这一层,是她的记忆断代,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它来。 或许....... 白鹿心中闪过一丝亮光,那个地灵的来源实在是蹊跷。 或许她可以从她身上寻找答案。 白鹿将精神力末端伸到白露的记忆中,待得寻找到出现那个地灵的片段之时,她凝神,将自己的精神力末梢狠狠向她扎过去,汲取她的气息。 而这之后,白鹿将那精神力召唤出来,任由它随风漂移。这段精神力已经沾染了那地灵的气息,会不由自主地被地灵吸引,向她找去。到时候,白鹿只需要坐在这里,便能探测她的记忆,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可......那精神力悬浮在空中半会儿没动,白鹿几乎要以为自己的精神力沾染到的气息不够了。结果那精神力猛得一转弯,竟然朝她自己狠狠袭去。 在精神力没入眉心的这一刻,白鹿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这里是无边的水泽。 白鹿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只有这眼前望不尽的水,还有面前这一个身着白袍的男人。 “父亲!”她情不自禁喊道。 虽然对于鹿神当年所做的行径,她在心中还是十分怨恨的。可那仍旧是她的父亲,更何况比起父亲来,她更恨这无常的天。如果她拥有的只是一般的能力,又或者,如果大伯没有听信谣言,忌惮父亲,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她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孩子,享受家庭的温暖,享受父母的宠爱。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木已成舟,她唯有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因为除了这条路,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父亲!”白鹿又喊了一声,见鹿神依旧低头看着前方,没有理她。 她心中生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但那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糟老头子,你在看什么?为什么不理我!”想来这是他故意的,白鹿心想,她就知道这糟老头子年纪一大,就越发不待见自己了。 她气势汹汹地向他冲过去,作势想要推他一把。 但,双手穿过鹿神的袍子,轻而易举地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白鹿愣愣收回手,不信地伸过去又摆了一摆。 五指间没有任何的触感。 果然,这不是她的错觉。白鹿这才明白,面前的鹿神只是一个幻象。她进入幻境中了。 她看了看愁眉紧锁的鹿神,又看了看他视线所凝聚的地方。 不明所以。 这老头子到底在看什么? 白鹿好奇地走近,向那里的水潭下面看去。 只见水底深处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已经没有生气的婴儿。这不是她吗? 白鹿记起来了,这里是很久前被淹没的生命之泉。那个水里的婴儿,正是当年的她。 接下来不用看,她也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由于泉水的能力,她的体质得到前所未有的改变。这一巨大的刺激催化了她体内的能量属性。还是婴儿的她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改变,体内的能量发生了暴动。很快她就会从水里浮上来,将这里的一切都破坏掉。而她的父亲,则会将她的灵体从这具身体中抽取出来,阻止这场灾难。 白鹿叹了一口气。现在她不恨他了,但如果放在很久之前,父亲这么做,完全就是杀了她。 说得好听,只是抽取灵体罢了。但灵体离开了身体,那就是完全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中,这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托腮看着面前沉默的鹿神。 但这件事已然发生了。这里只是一个幻境,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连触碰父亲都做不到。更别说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了。 她除了旁观,就只能旁观。 时间过得很慢,她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鹿神的动作,不由得打了个呵欠。原来这一段时间过得竟然这么慢吗? 当时的她毫无所感。不过就算有什么感觉,她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无论多严重的伤痛都能治愈。经过这么多年,她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毕竟,鹿神是她的父亲,她不想没了父亲之后,再失去一个爹。 在白鹿又忍不住打了呵欠之后,鹿神终于动了。 他震惊地瞪大双眼,颤抖地蹲下来看着水底。 白鹿知道,这是生命之泉开始给她改造体质了。马上他会更加震惊的,因为等她醒来,就要控制水流造成一场大洪水了。 到时候,他就会不得不地将她的灵体从那具身体里抽出来。 接着,她就逃走了。 天知道一个婴儿为什么会逃走,但是确实她做到了。可见生命之泉改造过后的人,不能当做一般的人来看。毕竟原本生命之泉就是一个十分不科学的存在。 白鹿心里默默吐槽。 所以说人不能活得太久,太久就会对周遭的一切改变变得麻木。因为她拥有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以至于她已经忘了一个正常人对这种事的反应该是怎么样的了。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又打了一个呵欠。 她已经明白了,这个幻境其实就是将她的记忆重新演示了一遍。虽然不知道它的意义是什么,不过很多东西原本就是没有意义的。 要是什么东西都要找个意义出来,那所有人都不用吃喝拉撒睡了。毕竟,这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有人说这是为了让生物生存所必须要有的活动? 别开玩笑了,那种生物生存下来请问有什么意义呢? 拯救世界吗? 可是世界根本就不需要被拯救。生物只是星球上的过客而已,来了一个,就又会走一个。如果只来不走的话,星球的负担太重,迟早有一天就崩溃了。 所以说,它存在着,只是因为它存在着。 与在它身上繁衍生息的生物们,没有半点联系。就算它身上所有的生物都死绝了,它不过就是由一颗有生命的星球,变成了一颗没有生命的星球。在不知道多少时间之后,它就会由于宇宙的作用而渐渐变大,再变大。等实在变不大的时候,它就会爆炸,变成一个黑洞。 这不是它生命的终结,而是它作为一个黑洞的开始。 如果父亲再没有动作的话,白鹿毫不意外,她就要找个地方在这里睡过去了。 虽然这是一个幻境,她也不可能在这里面睡觉。因为她根本无法碰到这里的一切。现在的她,也是这个幻境里的一个过客而已。 但她实在是太无聊了。 看自己的记忆重演一遍,这一定是世界上顶顶无聊的一件事。 她已经知道了后续的发展,这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可......事实证明,她并不能预知这里发生的一切。 难道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差错? 鹿神依旧保持着那副震惊的表情。原本白鹿脸上云淡风轻,仿佛将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但现在,她的脸上也挂上了与鹿神一样震惊的表情。 她吃惊地看着水面,那里原本应该浮上来一个婴儿的尸体。但马上,生命之泉的生命力注入这具死亡不久的躯体,她就会从里面复活。 可...... 白鹿难以置信地看着水面,那里浮上来一具成年女性的尸体。 她能认出来,这是她的身体。因为现在她的样貌,就与那具尸体别无二致。 但是,难道她的记忆真的出现了问题? 她闭上眼睛回忆之前的一切,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一直就是一个婴儿的体态。但现在,她明明是一个成年女性的模样。 原来她以为,这只是由于她活得时间太久了,而将这件事遗忘了。毕竟,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牢记一生的大事。 可现在......难道所以问题的根源就出在这里吗?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她双眼紧盯那具浮上来的尸体,好像这样就能从它身上看出问题出在哪里一样。 但事实是,她一无所获。 当然,她光盯着这具尸体,除了让自己心里的疑惑愈发深之外,没有别的任何用处。 尸体不会说话,它不能告诉她:这个问题是怎样怎样出现的。它只能静默地浮在水面上,所有的真相都要由这个回忆变成的幻境呈现给她。 她在这里,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这个幻境,正在以它的方式来告诉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鹿神也看到了那具尸体。 他的表情由最初的震惊,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悲痛。看着面前的那具尸体,他毫不怀疑这是他的女儿。她紧闭的双眼很像她的母亲,而她高挺的鼻梁与他的又同出一辙。再加上右手腕上的那块印记,除了比婴儿时的白鹿大了一些外,形状完全就是与她的一模一样。 鹿神心里确定极了,这就是白鹿长大后的模样。 现在看来,生命之泉的作用果然名不虚传。它不仅改变了她的体质,还让她一瞬间长大了不少。 可那已经没有用了。 鹿神过去一把抱起白鹿的尸体,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双肩颤抖不已。 “你这个糟老头子哭什么啊,我不是好好得在这里嘛。”白鹿托腮看着鹿神的背影,嘴里喃喃道。 一滴透明的眼泪自她的眼眶落下,她最见不得别人哭了,因为她自己的泪点就很低。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跑过去抱住父亲,告诉他这都是假的。当时真实的情况,是她狂性大发,他没办法只能把她给镇压,来保全阿文亚上的所有生灵。 他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她怎么可能抱到他呢。 鹿神将那具已然冰凉的尸体紧紧箍在自己的怀里,好像是对着它说了什么。但白鹿离那里不够近,听不太清他说的话。等到她想离那边近一点,好听见鹿神在说什么时,她看见他珍惜的将自己的脸贴在那具尸体上,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站起来。 “你这个糟老头子,真的面对我的时候老是喊打喊杀,在这个幻境里倒是煽情得很。” 白鹿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珠,对这个幻境有了一丝好感。毕竟在她的记忆里,鹿神不是这副慈父的模样,他一直对她很严厉,动辄打骂的那种。 原本她以为这只是由于母亲被人害死了,父亲一个鳏夫,心里对外界存有怨恨,所以需要一个对象发泄出来。 而正好,那时的她冥顽不灵,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杀害过许多生灵。于是,无论在哪个方面说,她都成了那个最好的教训对象。父亲教训她,没有人会觉得他做得不对,而只会觉得他心存大义。就算是亲生女儿犯了错,也绝不包庇纵容,堪为阿文亚的神明。 族里因为这件事死伤惨重,正好需要一个领导者,来领导家族再次走向繁荣昌盛。而父亲,曾是家主的亲弟弟,能力出众,出事不偏不倚,正是继任家主的最好人选。 白鹿心里清楚,自己只是正好撞在这个枪口上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年的她还有些怨恨父亲,可现在过了这么久了,这些恨意早就随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了。 鹿神抬头望天,看起来仿佛一瞬间老了不少。 原本闪着亮光的双眼,此刻竟然带上了沧桑。 “我白榕,一生光明磊落,从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可天道不公,长兄嫉恨,设计欲害我。我中途发觉,欲带妻女逃走。但中生变故,妻子被贼人所杀,如今竟然连唯一的女儿竟也无法保住。” 鹿神绝望地看着上天,眼里流出血红色的泪水:“若上天还有一丝公正,白榕在此请求,只要能让我女儿复活,白榕愿意抛弃姓名、家族,以身殉天。即使灵魂就此消失于天地间,我也绝无怨言!” 他的声音不轻。鹿神几乎是用尽所有的气力在向天呐喊,所以白鹿才能将这些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这不对啊! 白鹿实在是无法相信,这里发生的与她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难道这是一个平行世界? “你不要说了!这些都是假的,我不信!”她对着鹿神大喊,但他不可能回应她。 幻境只是将当时发生的一切事实呈现出来而已。 听到鹿神的呐喊,天道给出了回应。一道暗紫色的闪电夹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向他劈来,他不躲不闪,只是给怀中白鹿的身体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电光直击水面上的一人一尸体。由于强烈的冲击,水波起伏不定,一层层的涟漪以他们为中心向外扩展。 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他们被雷电击中,殷红的血液从鹿神嘴角溢出,但他怀中白鹿的尸体却丝毫未损。 见到她没事,鹿神紧锁的眉间一松,他看向面前,视线逐渐恍惚。 只见他浑身上下冒出无数道金光,已然就是被雷电劈中,将要解体的状态。 白鹿已经顾不上许多了,不管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想管了。她紧紧盯着鹿神的背影,立刻拔步朝他跑去。 “父亲!” 但鹿神并没有回应她。他听不见她的喊声,自然不会回头看她。 鹿神抬手,又一次抚摸了怀里白鹿的额头,嘴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天道答应了,我一命换一命,换你活下去。你还这么小,还没见过这世界有多好,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正说着,他言语一顿,口中又溢出一丝鲜血。 鹿神抬手擦掉血液,继续微笑道:“你要好好活下去。记住,我和你母亲......不,不用记得我们。还是一个人活得自在些。” “你在说什么啊?” 白鹿终于跑到他面前。她也不管到底能不能触碰到他,兀自伸手打他:“糟老头子,你在和谁说什么忘记不忘记的,啊?你怎么能这样,我不信!这都是假的!你看看我,我才是真的,你抱着的那个是个假货!” 鹿神原本低头,慈爱地看着怀里女儿的尸体。 但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他吃惊地抬起头直视前方。 在看到面前哭得像个小孩一样的白鹿后,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正文 第八十章 鹿神吃惊地看着她。 面对眼前的变故,他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双臂颤抖。 鹿神张口,他想对她说话,想问她的身份,想让她告诉自己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可话语就在喉头,他却连半个字眼都吐不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悲怆,除了看着她之外,他竟无法在做什么。 是了,鹿神明白过来。天道终于仁慈了一回,它同意了他一命换一命的请求。这是复活后的女儿,看着面前活生生的她,他心中多了一些尘埃落定之感。 可见天道还是仁慈的,让他在死前,还能再见一面活着的女儿。 他脸上露出一副释然的微笑。 “别哭。”鹿神伸手替白鹿抹去脸上斑驳的泪痕,道:“能看到你好好活着,我便放心了。只是,未来的路我不能陪着你走了,以后你要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白鹿的动作猛然一停。 感受到脸颊边轻柔的抚摸,她怔怔抬头看向眼前的鹿神。 “你.......能看见我?”她犹疑问道。 鹿神微笑点头。 这是天道对他们父女俩的仁慈。 “那你是不是就要死了?”白鹿猛地抓住鹿神的手。这一次,她的手没有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去,她能碰到他了! 白鹿紧紧看着他,她飞快说道:“不行,你不能死。糟老头子你死了,以后没有人管我了,我就不能出去搞事情了。别人会说我是没有爹养的小孩,他们都会看不起我的。” 鹿神失笑。 白鹿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父亲。在她的记忆中,一直都是一个不好的父亲。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最后甚至还因为她闯的祸太大,而将她给封印起来,以至于她一直以来都只能在黑暗中度过。 那段日子,真是她一生中最难捱的时光。 她天天待在暗无天日的虚空里,忍受着孤寂的生活。甚至,就算是连外面的时间过了多少,她都不知道。 因为虚空里没有日夜交替,也没有四季更迭。 她只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出不来,要在那种地方待到天荒地老了。结果,黑暗的虚空中出现一丝白色的缝隙。 天知道,看到它的时候,她心里有多激动。 她不要命地向它游去。那是虚空里面,她甚至连走路都做不到。 看着那道白光在她眼前越变越大,她心中的希望也愈发强烈。 那一刻,她心中唯一所想,就是找到父亲,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父亲实在是太忙了。她闯祸,并不是觉得这样好玩。她不是一个傻子,不会觉得闯祸是一件好玩的事。她只是想让父亲,将分在万物万灵上的注意力,稍稍,哪怕只有一丝丝,能够放在自己身上也好。 她甚至不敢想拥有父亲很多很多的爱。可父亲的心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小小的一个她完全塞不满他那颗博爱的心里。 鹿神是整个阿文亚的神明,他必须心怀天下。可他的女儿,却并不在那天下的范围里。 所以,在看到眼前这个心中只有女儿的鹿神时,白鹿的心不免狠狠动了一动。 要是他能与外面的父亲换一换就好了。 白鹿这么想着,口中也不禁说了出来。 鹿神听到她幼稚的话语,再一次失笑。他的眉间已经染上了一层死气,这说明天道已经开始动作了。他活不了多久了。 他眷恋地抚摸着白鹿的脸颊,缓缓道:“无论换与不换,我都是你的父亲。我一直很爱你。” 不,不是的。白鹿紧紧抓着他的手。 她摇头,面色难过:“不一样的,你不一样的。我的父亲不爱我,他心中只有阿文亚的万千生灵。在他心中,我甚至比不上路边的一颗杂草。就算我只是不小心踩到路边的杂草,被他知道了,他也只会狠狠教训我。我不像是他的女儿,反而像是他的仇人!” 鹿神不再说话。他只眷恋地看着她。 天道留给他们父女俩的时间不多了,他能听到心中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它告诉他,从此后,他将脱胎换骨成为守护阿文亚的神明。作为复活白鹿的代价,他将要贡献出自己所有的魂力,用来供养阿文亚的生灵生存。 “你有权利选择放弃。”那个声音冷冰冰道。 放弃? 鹿神在心中苦笑,这是他求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它。只要白鹿能复活,要他做什么,他都绝无怨言。 “我接受这个条件。”他在心中笃定说道。 “契约生效,请等待传承。” 这句话好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 鹿神瞬间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强行挤压。他不由得松开了抱着白鹿的手。由于太过激烈的传承,他的双眼顿时变得通红,里面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像要烧干他体内原本存在的能量。 鹿神痛苦地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 白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忙不迭过去拉住鹿神的双手:“父亲!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这是怎么了?” 就算是这样,鹿神的意识也没有被完全吞噬。他放心不下白鹿,他听到女儿正在呼喊他。 “乖。父亲很快就没事了。”他尽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想让白鹿放心。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七窍流血的模样实在是太过骇人。白鹿实在是无法将这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 “你骗我!”她大声喊道:“你不是没有事!你会不会马上就要死了?我不想要你死,你答应我不要死好不好?” 五脏六腑伤传来的疼痛已经让鹿神进入无法正常思考的地步。哪怕他意志力在强大,他也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折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回答白鹿的问题了。 眼看传承就要失败了。 “若传承失败,天道将无条件收回承诺。你的女儿从此再没有可能复活。” 那冰冷的声音自远方传来,他顺着那方向遥遥看过去。 血液覆盖上他的眼睑,鹿神眼前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不! 白露不能出事! 鹿神心中突然多了这一个意识! 随着这一意识的产生,他感受到由于传承而变得混沌的心逐渐变得清明。他猛地抬头,眼神紧紧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哪怕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但这也不妨碍他锁定那个神秘的声音来源。 从那个声音出现之后,白鹿的声音便忽然从他眼前消失了。 鹿神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搞得鬼。 “你很不错。”那声音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满意:“或许你会成为那个唯一合格的试验品。” “你答应过我,会让我的女儿复活。”朝着那个方向,他哑然开口。这是他接受这个条件的唯一要求,如果这个人不答应的话,那他也只能立刻结束自己这条不值钱的命,去地下陪女儿了。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那人忍俊不禁道:“那是自然,我一向言而有信。只是你必须得度过这传承的难关,我才能遵守诺言,复活你的女儿。如果这关你过不去的话,那之前的一切,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鹿神沉默。 随后短短一刻,他笃定道:“只要你让我的女儿复活,我就能撑过传承。” “不要这么肯定嘛。”那人捂嘴轻声笑了一声。随后冷声道:“这传承可不是只有痛而已,如果这么简单,那之前早就有不少人做到。” “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没有再回答,他的声音突然从空间中消失了。 与此同时,鹿神又听见了白鹿呼喊他的声音。她果然还是个孩子,见他昏过去了,就以为他死了。 现在正在一边揪着他的身体,一边骂道:“臭老头子,你要是死了我就立刻、马上、现在就去糟蹋阿文亚上所有的东西。管它活的死的,全部糟蹋一遍,然后往死里闯祸,你以前喜欢的那些花花草草,我立刻就去把它们都给拔光!一棵都不给你留!!” 但说完这些,她又后悔了,抱着他的手臂大声哭道:“呜哇哇哇!!!!老头子你不会真的挂了吧!你不要死啊!你还能活好久好久的,还能给我收拾好多好多烂摊子。最后你还很生气地把我这个惹祸精给封印了,但是你现在死了,你以后就不能封印我了!你想要我成为阿文亚的大恶人吗?呜呜呜呜!!” 鹿神被她哭得头脑发晕,他感觉到耳朵里好像有一面大鼓在不停敲一样。 如果以后白鹿是这样一个活泼的性子,倒也不错。 察觉到鹿神有了动静,白鹿忽然就止住了自己的哭泣。她猛地抬头看他,发现他目光清明,眼球上的那些血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你......你又活了?”白鹿惊讶地问道。感觉到刚刚哭得有些激动,她吸了吸鼻子,想掩盖一下自己刚刚的失态。 那具尸体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里是一个幻境。现在幻境的任务就快要完成了,这里的一切都在慢慢消散中。 “不,我一直在。”鹿神回忆起刚刚的一切,心中多了一丝触动。 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他也明白了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 来不及再多说什么,鹿神最后一次眷恋地看着她:“孩子,你记住,父亲一直很爱你。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未来的我。”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随着崩溃的幻境一起,消失在白鹿眼前。 “父亲!” 白鹿双臂撑地,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眼前就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她看着这熟悉无比的黑暗,心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时,在她的眼前,又出现了一道与之前她见到过的,极其相似的闪着白光的缝隙。白鹿心中的怪异感更甚,她毫不犹豫地就向那白光所在处冲去。 眼看随着她的靠近,那缝隙愈发张大,最后竟然成了一个能够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切,白鹿双眉一皱,心中一横就踏了进去。 这一进去,她见到了一副匪夷所思的画面。 眼前的隧道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隧道。在它的两侧,竟然还像走马灯一样,在滚动播放一些奇怪的画面。在不同的画面里,里面的主人公也不同。 白鹿疑惑地环顾四周,最后心里确定了,这大概是一个类似于异空间一样的存在。只是和那里不一样的是,异空间只是一个从阿文亚上隔离出来,单独容纳生命之泉的空间。整体上,异空间还是处于阿文亚星球上的。 但这个空间却不同,它似乎是单独存在的空间。白鹿试着感受这里的气息,发现这里十分古怪。明明她是从地球上进入的,但在这里,她却完全感受不到地球上的气息。它就好像是独立生于地球之外的一个地方。 白鹿看了看周围走马灯花的流动的画面,心中闪过一个猜想。 假如说刚刚她所见,是她的记忆的话,那这里流动着的画面,是不是就是其他人的记忆? 她越想越不对,假如说她只是巧合踏入这里,然后巧合地看到了自己的记忆。按道理是不能与记忆中的父亲交流了,就像一开始一样。她能看见他,能听到那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父亲却看不到她,也不能对她说的话作出回应。 可后面,她不仅能与父亲进行交流,父亲也能看见她。甚至最后她还能触碰到父亲。 和听到声音,看到画面这些不一样,像实体的触碰,是必须两者存在于同一空间中,才能实现的操作。 如果说,这都是巧合。那未免也太过牵强了。 白鹿想了又想,心中还是觉得这巧合过多,未免让人生疑。比起相信这是一个巧合,还不如相信,这是有人为了让她看到过去发生的事实,而故意做的。 她又看了看这里流动的画面。 如果她由地球进入到自己的记忆中,又从自己的记忆中进入到这个空间。那如果她从这个空间中找到父亲的记忆,是不是就可以查看当年发生的事? 就能知道当年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封印的真相了? 看着面前浩瀚如星河的记忆面,白鹿心中有了决定。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哪怕必须得把这里翻过来,我也得找出当年的真相。 她看着面前浩如烟海的记忆绘卷,下定了决心。 可心里下个决定容易,真的做起来......看着面前数不清的绘卷,白鹿心中也起了一分犹疑。如果真的把这里翻过来的话,那工作量岂是几天能说清的? 假如她运气不好的话,在这里翻个几十年也未可知。 好在,在这个空间内,白鹿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她本身也拥有极其漫长的岁月来挥霍。这常人想也不敢想的工作量,在她这里,也只是长时间重复同一种劳动而已。 虽然这劳动比起其他的来,的确是要枯燥不少。 但白鹿心中不觉得苦。她本就是为了追求真相而来,如果连这一点枯燥都克服不了的话,那还谈什么追求真相。 不如出去洗洗睡吧。 她凝神,从自己充裕的精神力中分出几拨精神锁链来。而从那几拨精神锁链中,又细细分出了几千缕的精神末梢,直直朝那光幕中的绘卷里探去。 这便使白鹿在一瞬间就能得知那几千页光幕中的记忆内容。 若非不是本源力的支撑,凭白鹿自身,如果一下子承受这么多的内容。她的大脑就会像一台超负荷工作的电脑一样,瞬间发烫,然后烧毁。 但幸好有本源力。 以至于现在如此大规模地使用精神力,只是让白鹿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短暂地发懵,却还远远没有达到崩溃的程度。 比起s+级的安斯亚恩,白鹿控制精神力的力道虽然还未达到他那种程度,但精细程度却远超与他。 她小心地控制精神力末梢探入记忆绘卷中。一旦发现里面的内容与父亲无关,她便立刻将精神末梢提出,转而再探入其他的绘卷里。 这数目巨大的精神末梢,让她在探知绘卷内容中省了不少力气。 可这远远不够,前面已经探知过的绘卷被她用精神力推开,但后面立刻就补上了前面的位置。她探索的速度虽然快,可这远远比不上绘卷更迭的速度。 也是,比起数量以亿计的阿文亚生灵,她的几千条精神末梢不过是杯水车薪一样的存在。 白鹿绝望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毫不意外,自己或许会为了探索当年的真相,在这里浪费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 不,或许这完全不够。 她看着面前更迭迅速的绘卷,心中有了一个更加不好的预感:阿文亚的生灵数目不是固定不变的,他们也会生老病死,所以他们的记忆碎片一定会一直更新下去。 以她现在的探知速度,哪怕就算探知上无数的年月,只要阿文亚的生灵一天不灭亡,她也不可能探知到当年的那副绘卷。 “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白鹿喃喃自语,由于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使用精神力,使得她的大脑一时间由于高负荷工作,而有些发热。 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头脑很不清醒,但她不敢停下来。 如果下一副就是承载着当年真相的绘卷呢? 那她现在停止自己的动作,不就等于放弃追求真相了吗? 她看着面前,眼球上逐渐冒出了血丝。 “一定有什么办法!”她看着眼前快速滚动的绘卷,不停地在心中默念。 她闭上了双眼,绘卷内容在她头脑内更迭的速度愈发加快,几乎是刚刚的三倍速。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几乎就要支撑不住了。 就好像有一根神经在她的大脑中间绷紧,白鹿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脑内发出“咯噔”一声。 但就在这时! 一副绘卷内容从她眼前闪了过去。 白鹿精神瞬间一凝,那竟然是她刚刚苏醒时,与那只鸟战斗的画面。而以那视角来看,这是那只黑鸟的记忆。 她有些失望地抽出精神末梢,将它再一次投入其他的绘卷中。 白鹿并不想那只黑鸟的记忆。 更何况...... “这鸟神了,竟然还会给自己加滤镜。”白鹿撇嘴道。 那副绘卷中,那黑鸟将自己美化成一只体态极其雄伟,形态类似于鹰一样的猛禽。但它可不知道,真实的它,在她的眼里,只是一只展翅不过三米大小的放大版乌鸦。哪有它记忆中那么雄伟,一看就令人心生畏惧。 白鹿摇头,再一次探知后面的绘卷内容。 但后面的绘卷内容没什么新意,白鹿心中的失望更甚。其中大部分都是人类、或者阿文亚人的普通记忆。 什么走在路上见到了老熟人互相打招呼、或者回家但是家里没有只能点外卖之类没有营养的内容。 每一次看到那些没有价值的内容的时候,她都会将精神力抽出,然后投入下一副绘卷中。但这种内容探知地多了,她便有些心烦起来。 白鹿本就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加上她现在有所求......假如在往日,她依旧还被封印在黑暗中时,或许看到这些,她还能将它当做娱乐调侃两句。 但现在,她没有心情,也没有这种闲工夫这么做。 白鹿的精神末梢探知的速度愈发加快,而且动作也浮躁起来。在探知很多绘卷时,她都只是路过,还没完全感受到其中的内容,只是直觉这与她想要得知的内容不符,便立刻抽出精神力,丢向下一副画面中。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她现在的情绪变得十分烦躁,就好像有一个人在她耳边不停嗡嗡,告诉她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得抓紧时间才是! 但! 对于进来这里,探知真相这一件事,白鹿心中越发生疑。到底是谁在提醒她时间不多?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白鹿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怀疑。 她进来这里面实在是太过顺利,顺利地看到了当年的记忆,虽然那内容与她自己的记忆有些差错,但她能肯定,那男人一定是父亲无疑。 于是白鹿本能地相信了那里面的内容,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心中那想要寻找真相的想法才愈加强烈。 然而,正在她下决心要将当年的真相追究个清楚的时候,她就恰好来到了这里这个鬼地方。 紧接着,她脑海中竟然忽然有了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催她要抓紧时间寻找真相。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这就像,她不是自发地找寻当年的真相,而更像是有人在她身后,在逼着她找出当年的真相。 这也难怪白鹿会起疑。 这一切来得太过顺理成章,简直就是一环套一环的过程。如果没有人事先计划好,让她这么做,白鹿实在是无法相信,事情的发展竟然能巧合到现在这种地步。 这发展,已经巧合到了让她不得不认为,是有人在故意操纵的程度了! 但白鹿没有轻举妄动,她将这些疑惑按在心中,接着使用精神力探知其他的绘卷内容。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就又探知到了刚刚发生的内容。 但那是她与黑鸟战斗之后发生的,那时候她已经被那神秘的黑衣男人捕捉,被他收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内。现在她所看,是那黑衣男人的视角。 在那里面,他们应该是已经将她捉住了。 白鹿看到那黑衣男人警惕地看了一眼后方,结果她竟然发现父亲这时候已经追来了。 “要是你来得早一点就好了。”看到这里,白鹿不无失望地说道。 鹿神来的时候迟了一步,他下意识使出一招打向乌君。但乌君多年的修炼不是虚的,他在他的招式打来之前,惊险使力划开空间躲开了。 看着地球上的生灵也能使用空间里,白鹿不由得挑眉。 看来本源力并不是只分给了阿文亚一个星球,其他星球上也有这种力量的存在。 而且,白鹿也明白,地球并不是一个高等智慧星球。那么想来,本源力应该是宇宙中随意分配的一种力量。各个星球,能不能得到本源力的分配,应当是不靠它们的实力,而只是凭借它们自身的运气。 否则,比起地球来,应该是各种能力更高一筹的克莱克利特星分得本源力才是。哪能轮得上地球? 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白鹿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意外地发现这一个结果。 画面一闪而过。 这副绘卷中的记忆播放完,精神末梢便立刻下意识插入下一副绘卷中,再进行读取工作。 可现在,白鹿已经看过了两幅时间相差不大的绘卷内容,而这两幅又恰巧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再加上自己刚刚生疑时所想的,白鹿觉得那幕后的始作俑者不会让她想得这么简单。 这里面一定是藏着某种规律,只要她能找出来,那她就必定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时间不够了!时间不够了!!时间不够了!!!” 那在她脑中念经的声音暂停了一瞬,忽然又响了起来。就好像它刚刚只是为了让白鹿专心看那两幅记忆内容,才消声一样。 “别念了!”白鹿不耐烦地打断它 可这声音竟然还有脾气一样,被她当头一喝,它竟然越发地恼人起来。 打又打不到,喝止它她却还有脾气。白鹿简直就要被它弄得没有脾气了,她抬手捂住耳朵,脸色极其难看。 这委屈,我受不了! 身为鹿神的亲生女儿,除了父亲,谁还能给她气受。而即使是父亲,在她闯了这么大的祸后,也不过是将她封印起来,也没在这种地方给她气受。 更何况,白鹿心中也起了一股怒意。 这东西好生烦人。是它将她带进来,也是它非要让自己得知真相。而她现在已经在寻找了,它既然知道时间不够,提醒她一次也就是了,像个念经的老和尚一样不停地在她耳边重复这句话,这有意思吗? 除了打断她的思绪,让她探知内容的效率变低之外,还能有什么意思! “能不能别念了!”白鹿终于忍无可忍喊道:“再念现在就把我传送出去,我不寻找真相了!横竖我已经从封印中出来了,你再逼逼也阻止不了我出去胡天海地。” 听到她包含怒气的喊声,那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终于清净了。 白鹿继续寻找承载着当年真相的绘卷。 但事与愿违,白鹿找了许久,可始终是没能找到。她心中的失望不免加深。 “你可以想想之前那两幅有什么规律嘛。”那声音弱弱地在她耳边提醒道。 刚刚被白鹿这么一威胁,它都不敢再大声说话了。但像她这种无异于大海捞针的行为,它也确实是看不过去,这才小心翼翼提醒她。 “有什么规律?”听到它的提醒,白鹿挑眉问道。 正好身边就有这么好的工具,她是傻了才会轻易放过它。正好现在正是利用它的时机。 “这......”那声音犹豫地一顿:“我也不能说得很清楚,主人给我下了禁制。我只能在一些不怎么要紧的方面提醒你。” 噢!原来还是个有主的。白鹿那眉毛挑得越发高昂,简直就要飞起来了。 “那你在无关紧要的方面提醒我一下?”她试探道:“要不然,我这么笨,肯定猜不出来的嘛。你不说,我猜不出来,不还是找不到?你刚不是一直在我耳边喊时间快没了嘛,我就不信我什么都没看到,你的主人就不会罚你。” 那声音发愁地叹了一口气。 “肯定是要罚的嘛。”它愁眉苦脸道:“所以我才要提醒你,时间不够了。你不找出真相,我这个月业绩达不到,估计下个月就要格式化了!” 业绩?白鹿脑海中冒出一连串问号,那声音在她脑海里瞬间具象化为一个西装革履,天天为业绩而奔波发愁的中年老大叔形象。 这代入感实在是太强,以至于她不得不摇头,将这诡异的形象从脑海中删去。 “你嘛玩意?”她不由得问道。这剧情实在是发展太过诡异,以至于白鹿心中不得不对此打起来十万分警惕。 “啊.....我啊......”那声音老生在在道:“你说我啥玩意儿嘛。我就是一个过时没有更新的临时系统嘛!要不然干嘛接你这难做的任务,要不是主人非要将你这个任务分配到我这里来,我还不愿意带着你走这个流程呢!” 系统? 这又是啥玩意? 白鹿心中多了一连串问号。 现在对于自己的处境,白鹿心中除了无数个问号,便只剩下无数个问号。至于其他的,她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不过,面对系统这一忽然出现的道具,白鹿心里有了一个特别想问出口的问题。 接着......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不由得问道:“你是哪个版本的系统?” 系统抬头望天,当然这个空间里并没有天,所以它只是抬头望望头顶飞速流动的绘卷幕,声音里竟然透露出一丝沧桑感: “我么.......当然是叉批的啊!”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我是一个系统,版本号00.03921.12.基于当年地球上十分风靡的叉批运行。 想当年,我也是整个研究室里运行最稳定,速度最快的那一拨系统中的佼佼者。可叹当年年少轻狂,多少穿越者点名要我引导她们的任务流程,我还不愿意搭理她们。但现在,科技飞速发展,各种v7,v8,v10之流大行其道。 比起画面,我不如它们精细;比起运行速度,我不如v10;甚至就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兼容性,也比不过v7之流。 世事变化,我心中深感沧桑。 其实也就这几年的时间吧。由于我的运行版本跟不上最新版本,所以很多新软件都跑不起来,加上系统运行速度也比不过v10之流。实验室就更不待见我了。 当年那一拨叉批更新的更新,变异的变异,跟着大部队走得那叫一个快活。 但我和它们可不一样。 我是一个贞洁的系统,我只会给命中注定的那个天命之子做引导任务! 于是,其他系统的业绩蹭蹭蹭往上涨,而我,则一直保持着可怜巴巴的0。 于是实验室里的领导就看不下去了。这不是养闲系统嘛,一台系统一天得吃一百度电,他们哪有这么多经费来养这么大一台没用的玩意儿。 所以领导就给主人下达业绩任务了。假如我这台系统这个月还没按照计划进行任务,那下个月初,就让我跟之前淘汰的那群维诺斯系统一块,回炉重造去! 但主人觉得我这个有了自我意识的系统就此格式化了,未免有些可惜。于是就非逼着让我去找那个天命之子,非让我去给人做引导任务。 我当然是誓格式化不从了! 可主人真不愧是主人。我还真就扛着不去做任务,结果他把我电源给拔了。这不是活活让我饿死的意思吗? 那肯定不行啊!硬件是铁,电源是钢,一顿不吃,我直接死机给你看信不信! 所以,痛定思痛!经过再三的思考之下,我也终于决定了! 我!最后一台叉批系统!今天! 就按照你说的呗,只要把电源给我插回去,咱们一切好说! 于是,我就被他投射在异界面中了。 “叉批是啥?”白鹿皱眉问道。她可以发誓,她在自己脑壳里将所有的知识翻了个底朝天,也绝没听说过有这么一种能让机器生出自我意识的系统存在。 “抱歉!查找数据库失败,请等待接受任务!”系统调出主人给自己设置的电子音,冷冰冰地回复了白鹿的问题。 虽然它名义上是这个异种人类的引导系统,当然在责任上它也是。但是叉批自认为它是一个高冷的、很有逼格的系统。一个有逼格的系统不应该像一个市侩的客服一样,紧密无间地贴合在被引导者身边,他们应该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感。 简而言之,就是它得像个大牌专柜导购一样,对这个异种人类施行爱答不理的政策不动摇! 这什么系统怕不是出了什么bug了吧?它怕是已经忘了刚刚在自己耳边是怎样一副软弱的模样了。 白鹿挑眉。 “那你告诉我,你的业绩是什么?与我找当年的真相有什么关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鹿明白,现在这个系统的来源存疑,与它正面起冲突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任务加载完成。第一次使用请设置语音识别解锁。”电子音继续道。 阿文亚的科技程度比起地球来发达不少,白鹿还是清楚这是什么。不过说起来,这语音识别技术也太落后了吧。阿文亚早几百年前就不用这种技术了,加密程度比起虹膜识别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她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开口道:“12349876.” ...... 你这确定不是某信的语音解锁固定数字码吗?如此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任务锁定密码取成这个,你的心得有多大!盗号懂不懂啊! 系统内心简直就要槽神附体了,但面上还维持着那副我是高冷导购,我们实验室的系统最屌的冰山模样。 “请再次确认语音识别密码。”你还有一次修改的机会。系统腹诽道。 “12349876.” “???”你没事吧! “如若无误,请语音输入确定二字。” 真的,要不是我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系统,我才不给你这么多机会。好好珍惜我给你的机会吧,姐姐! “确定。”白鹿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扣了扣手指。 一阵长时间的静默后,长到白鹿几乎要以为这台系统死机了,忽然空间中爆发出一长串槽音。 “你真的确定不改了?我跟你讲,我们研究室的防盗系统特别辣鸡,要是你以后账号被盗,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啊!” 白鹿忍俊不禁地笑了。 “从这个语音识别,我就看出来你那的防盗绝对不行。所以不管我设置成多么复杂的语言,只要数据库里有这段数据,是个盗号的都能盗这个账号。” 系统哑口无言。 “不过你还挺诚实的。话说,你们是什么实验室啊?我挺好奇的,你把我引到这里来,消耗了我这么多的精神力,你们图什么啊?” 空气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图能源呗。” 系统调出自己粗糙的界面,向白鹿演示任务内容。 只见一块莹白色的光屏上,并列着两块大的方形内容区域,下方还有一块标示着黑字的长方形小区域。其中一块显示世界主线漂移程度,另一块显示着任务内容。而那小区域内,则显示着这次任务完成后,主人公所能拿到的奖励。 看着白鹿双眉紧皱,显然是并不认识上面的文字。 系统好心地在光屏上点出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小光标,一边指点一边向她解释道:“这上面就是你要完成的任务内容。左边是世界线偏移程度之类的指标。” 光标移动到了上面几幅点状图上晃了晃。 “这里是任务内容。任务内容即时更新,由主脑发布,你只要按照上面写的做就行了。”光标在右边区域上点了点。 “这里是奖励内容,只要你完成一项小任务,就能获得奖励。奖励的丰富程度按照你任务中主人公的满意度决定。”爱心移动到了最下方的方形区域中。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嗯。 白鹿点头。 这些道理我都懂,她想。但她进来的初衷,眼前的这个系统好像是忽略了吧? “还有什么不明白吗?”系统好心问道。虽然这是实验室强行派给它的临时宿主,但相对来说,眼前这个宿主一不事儿妈,二对它的态度也还算可以,至少没像某些倒霉同事那样分配到某些一兴起就问候对方全家、不知道基本礼貌是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教出来的神经质宿主。 讲真的,它们系统虽然无父无母,是个纯机械体,而且大部分同类也不可能像它一样生出自我意识来。甚至它们很大的一部分,连愉快不愉快的情绪都没有。就像它们实验室,研究精神力量转换维度空间这么久了,也就它一个怪胎由机械体变异产生了自主意识。 可见机械产生自我意识,得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至于为什么这么多作品里都有一个善解人意、没事还会卖萌斗蠢的系统存在......ummmm,实验员天天研究机械也是很无聊的嘛,所以系统暂时切换人工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嘛。 但研究员获取控制权也有一些坏处。大部分系统不能识别宿主的喜怒哀乐,只会按照既定的程序判别风险,采取相应的预警的措施。但研究员们就没法这么冷静处理了。 就像不久前,主人给它上维护油时还说起过,401室有个研究员切换控制系统时竟然被那宿主影响。两人竟然隔着三维度的空间谈起了恋爱。最后宿主不按照既定程序走剧情,就是不肯感化世界的大反派。结果剧情崩了,大反派一怒之下把整个世界给炸了。 那个作品的剧情就凉了。 但事情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吗? 不可能的,研究室的主要能源就是由这些虚拟世界供应的。这些小世界一崩溃,首当其冲承受损失的研究室。 这下可好了。领导听说这个小世界没了,心里那个气啊。二话不说就把那研究员给开除了。紧接着,由于一切的祸源都是那个宿主私自与程序(她一直以为那程序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程序)产生不该有的情感,违反了当初的约定。于是领导立刻下发通知,关闭那个世界与研究室所在的主世界的通讯。 现在那个宿主的魂体还在那个被炸了的世界里飘着呢! 一想起主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系统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噤。主人可不是在说别人,它和其他的系统不一样,它是有自我意识的。他这是在旁敲侧击地告诉它:你神智放清楚点,要是闯了祸救不了你。他上面还有个领导管着呢! 唉!做人累,做系统也不容易啊! 它由上而下扫描了一遍白鹿,见她还是一副木木的样子,甚至连表情都没改变,在心里不免又点了点头。 很好,它想。 “要是没有不明白的,咱们就继续把这流程走下去。” 爱心光标对着任务内容界面蠢蠢欲动,白鹿挥手打断了它。 “等等。”她道:“我想知道奖励有什么。” 哦。 系统在心里给她打上了一个“势利”的标签。它或许以为它是个hr了。它收回之前的评价,现在的白鹿在它心里就是一个还没入职就在想薪水的职场菜鸟。 爱心光标慢吞吞移向最底下的一行小字。速度之慢,是个人都能看出它的不情愿。 “不乐意你们换人吧。”白鹿轻飘飘来了一句。 光标的速度陡然提升,几乎瞬间就到了最下方的奖励界面。 “视主人公满意程度而定,默认为特殊技能提升奖励点。宿主也可根据自身要求修改。”电子女声快速念道。 白鹿点头,想也不想道:“我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收到!已将奖励点修改为支线剧情进度点。”系统欢快道。 白鹿满意了。她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接下来的一切发展她只需要按照任务标定的剧情走就可以了。 这个她在行,这不需要她动脑子。 白鹿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这辈子就注定是一个不动脑子的懒汉了。想想还有点愉快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货是满意了。 但研究室怎么可能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满意? 系统在心里哼了一声,光标移动到任务内容界面。 它干巴巴念道:“以下为任务内容开启前条约宣讲。宿主在进行任务之前需与空间研究试验所签订三项条约。一、绝不与世界内任何npc产生超边界情谊,包括但不限于爱情、友情、亲情,以及同性之间的超边界情谊。二、绝不超范围干涉世界内任何npc的情感线。三、绝不与世界中任何npc透露系统的存在。违反以上三项条约者,空间研究试验所有权对其进行形体销毁。” “这肯定得同意啊,要不然你根本没有权限开启后面的任务内容。”系统移动光标在条约最后方的小方块里打了个绿色的小勾。 对此,白鹿连眼皮都没抬。 “我可得跟你说一句啊。”系统翻看了遍后面的任务内容,好心地提醒她道:“刚刚的三条内容你必须得遵守,否则到时候你想要的真相连个影都没有就算了,你的形体被实验室销毁就不划算了。” 白鹿终于抬起了眼皮。 “你什么意思?” 系统没来得及回复她。它发现主人竟然在安装新版界面的时候给它带了一份说明书,只是刚刚它一直没注意,这才不得不给白鹿语音解释界面上的内容。这可真的累死系统了。 现在对着这份说明书,系统试着在后台输入一条代码。 只见那界面顿了一下,那上面的中文立刻转换成了另一种文字。 “哎。你自己过来看吧。”系统对着躲得老远的白鹿喊道。 白鹿单手托腮道:“我又看不懂,过去站那干啥?” 她抬眼朝那里瞥了一眼,但只一眼她便愣住了。她忙不迭站起,快步走到那光屏面前,看着那里面的内容,看得目瞪口呆。 “这什么东西?”她怔怔道。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咯。” 系统扫描了一遍她脸上瞠目结舌的表情,默默将它放入自己的数据库中。怎么说她也是它的第一个宿主,这张照片具有收藏价值,值得保存下来。 等它以后变成了一台过时得不能再过时的机器的时候,这也是它能用来回忆的峥嵘岁月啊!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白鹿颤抖着手指抚过上面的文字。那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这是阿文亚文字,她见过无数次,但那上面的意思,她为什么就看不懂呢? “大纲:......白鹿主人公恢复意识,从位于地球的空间裂缝进入异空间,得知自己的回忆有误。她试图找回的自己的记忆,无果。最终彻底迷失在时间旋涡中......” 这段话的前半部分,她能看明白。这说的就是她之前的经历,但这后面的“迷失在时间漩涡中”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现在的境地吗? 她抬头望了望四周。难道这就是时间旋涡? “哦。你在看这个啊?”系统顺着她的手指也看到了那段前情提要。作为一个称职的系统,它当然要急宿主之所急,需宿主之所需,这才叫做称职嘛! 于是它又一次好心地提醒她道:“那是前情提要。就是之前没出意外的时候,你肯定得经历的剧情。但现在我这个系统出现了,我就是意外。你不用迷失在时间旋涡中了,因为你的身份已经发生了改变。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原剧情中的npc了,你是执行剧情的主人公!” “啊?” “是的,来让我们为你这个脱离大纲的幸运儿鼓掌!”系统话音刚落,空间里想起鼓掌和吹喇叭的声音,还有虚拟的花瓣从天而降。白鹿一个人类孤零零站在这里,与整个气氛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啊。” 看着她这副愣得跟个二傻子的模样,系统在心里摇头。果然啊,不管是怎么样的人,突然发现自己穿越维度之后,能很快接受那都是有鬼了。看她这副模样,怕不是被吓呆了吧! 算了,不逗她了。 花瓣、掌声、喇叭声顿时消失。 系统换了一个安抚的口吻,慢慢与白鹿解释道:“我们实验室四天前接到这部作品原作者的委托。她说这本书她实在是写不下去了,所以希望我们的专业人员帮助她,让书中的主人公自己走剧情。她就准备做个甩手掌柜了。你看你就是这个被我们实验室迄今为止最厉害的天才研究员——我的主人选中的幸运儿!你开心不开心?” 白鹿一副三魂没了七魄的模样。 我是不是安慰错了地方了? 系统小心地觑了她一眼,原本吐也吐不干净的欢欣鼓舞的话顿时梗在了喉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它想了想,默默将那些话都咽回到肚子里。 “你也不用难过,你看这个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它换了个方向安慰她道:“你看,你现在可以说是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导者了。多么自在,而且只要你不与这个世界里的主人公产生情感上的联系,等任务完成了,实验室可以帮你提供一个新世界开启新生活了。多好啊!这部作品的原作者可给了我们领导很多好处,要不然这个任务也不会分配到我的主人这里。” 白鹿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啊?”系统惊道。 “不是。”她低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我只是在想,我到底是谁?如果说我只是那作者笔下的一个人物,那我追求的真相、我的喜怒哀乐不是与我本身都没有一点关系了?那我又为什么要做这个任务?反正我的一切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嗯。 系统皱眉沉思。她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但是......“你会肚子饿吗?”系统想了想问道。 白鹿点头。虽然她不进食也能一直生存下去,但正常生物该有的饥饿感,她还是有的。 “那不就得了。”系统道:“你不吃饱会饿,你吃饱了会饱。你开心会笑,难过会哭。这些都是原作者控制不了。正是由于她控制不了你们这些作品里的npc,所以她才会不得不将这部作品委托到我们实验室里,让科技赋予你们真正的生命力。” 可......想到她想追求的真相,白鹿欲言又止。 如果系统给她的答案是,那个真相根本就不存在,作者根本就没把它想出来。那她追求的真相,不就成了一个纯粹的定义词了吗? “你不用想这么多的嘛。”系统笑道:“我再最后给你透露一点,你的任务流程是原作者亲手写了交到我们实验室里。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里面。” 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面吗? 白鹿低头看着光屏上的文字。葱白的手指抚上那些幼细的文字——由于原作者发过来的文档pdf格式的,它根本无法更改。系统只能将那些图片直接映射到光屏上。 “我做。”白鹿低声道,声如蚊吟。 “你说什么?”系统听不分明,又重新问了一遍。 “我说我愿意做任务,我愿意走流程!”白鹿看着光屏,眼神坚定。不知不觉间,系统发现,原来沉淀在她眼底的血色竟然褪去了。 “约定成立,望宿主遵守三项条约。如有违反,空间研究试验所有权对宿主立刻进行抹杀。” 白鹿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空间中响起。这是研究室设定在所有系统中的指示音。 随着这一道指示音响起,异空间内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坍塌。白鹿眼看着光屏在她眼前闪烁了两下,便消失了。 眼看空间坍塌越来越厉害,她大声在这里呼喊系统,但没有任何声音来回应她。临时空间的坍塌,使得实验室设置在这里的信号附着点位置发生了偏移,系统的意识在这里无法附着,立刻被传送回了实验室。 眼前陷入黑暗。 一阵电子滴滴声响起,系统睁开了一对红色电子眼。 它下意识看向隔离窗外忙碌的研究员们,不出意外地看见那里有个眼熟的人影,便又安心地看向别的地方。 说起来,白鹿烦恼的问题是不是就像“鸡生蛋,蛋生鸡”一样,是个悖论? 系统望着实验室的天花板,两只电子眼闪着红光。cpu随着它的思考快速运转,渐渐升温,发出了一丝黑烟...... “001号!”恍惚间,它好像听到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响彻天际。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白鹿的意识离开这具躯体后,心脏骤停。为了保证在意识回来之时,这具身体还能继续工作,一切养分优先供给大脑。 所以在她的意识回来之后,她第一时间做的不是睁开眼,而是呼吸。 一阵剧烈的呼吸之后,白鹿的双眼这才终于睁开。 她环顾周围。 嶙峋的乱石、陡峭的崖壁、泠泠下落的泉水,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她还被关在这个鬼地方。 但她现在想不了这么多。 白鹿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打开了光屏。 莹莹绿光洒向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发光体,照亮周围的环境。 很好,这个什么鬼系统还能工作。 白鹿看向那上面,什么蝴蝶结、小花、爱心之类各种花里胡哨的装饰在光屏上一顿乱闪,看着就像某种地下场合专有的老虎机一样。不知道是在迎合谁的猎奇口味。 但还好,那上面的文字还是她熟识的阿文亚语。 她皱眉,心里好歹是松了一口气。葱白色的手指在光屏的空白处一点,一个绿色的登录界面便在上面跳了出来。 白鹿语音输入密码。 还是熟悉的“12349876”。 只听得清脆的“叮咚”一声,她登录进了那个系统。 界面也随之变成了简洁的方块分区状,只是角落里的粉色爱心光标有些突兀。 “系统?系统你在哪里?”白鹿冲着虚空呼喊,她以为只要登录这个界面它就会随时随地待命在她身边。 但她想多了,系统由于思考某些不必要的问题超负荷运转,此刻正在被研究员维修。一时半会儿间,它的虚拟意识是无法投射到这个世界来了。 也就是说,白鹿现在处于一个完全失控的状态。 盲目的失控不可怕,因为主人公哪怕失控,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哪怕不爽,她也只能破坏一下身边的物品,其破坏程度随其能力的大小而视。 但现在的白鹿不一样啊。她手里有大纲,还有系统里一长串的前情提要和后续任务指南。所以哪怕她的目的一偏,正好现在研究室的系统出错了管不到她,也可以就着这些东西,对这个世界造成一个无法挽回的变化。 一旦主线偏移,这个世界轻则毁灭消失,重则便会影响处于三维空间中的原作者本人。否则为什么在这么多的快穿作品中,系统最底部都会有一条“严禁宿主ooc”的规则? 这不是单纯为了好玩,来折磨宿主的。 ooc:out of character. 简而言之,就是宿主所表现出来的人物性格与原作品中的主人公不同。 可能有些宿主会觉得,我就是来穿越、来重生的,我就是要做这部作品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我才不管你们系统里怎么规定的。我就是我,这部作品就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就要听我的! 那不行的。 如果宿主这么做了,而构造虚拟世界的机构们又不就此采取任何制止行动。这一切的负面伤害便会立刻投射在三维空间中的原作者本人身上,轻则原作者本人智力降低。 重则,原作者便会从此变成一个智障。 所以,随着现在快穿技术发展得越发成熟,相应的维权机构便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茬一茬又一茬地冒出了头。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研究室怎么可能不给系统们设置这么一条“底线规则”! 不过,这些白鹿暂时还不用担心。 因为她本身就是作品中的主人公,所以哪怕她手里有这么会影响世界主线剧情的炸弹存在。但至少,她不会“ooc”啊! 而世界主线,哪是这么容易就发生偏移的玩意儿。 又不是玻璃做的,一摔就碎了。 所以哪怕现在系统暂时性歇菜了,也不会对原作者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 真刺激! 等不到系统的回应,白鹿心里隐隐有些没底。但是想到昏迷之前在光屏上看到的内容,她还是等不及了。 不管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她也不管了。 那上面的内容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以至于现在她还是无法相信。 谁能相信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就此崩塌的结果。 从那系统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她了?她成了不知道哪个时空里的某人笔下的一个虚拟形象? 甚至我连个生物都不是了? 那我可去你的吧! 但是这不是她信不信就能随便解释的东西,她根本就无法解释!那前情提要上清清楚楚写着的就是她刚刚经历过的事,甚至她的能力,她的一切信息都被准确标注在人物设定那一行中! 白鹿将前情提要拉到底,那上面清楚地写着“迷失在时间旋涡中”几个大字。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她的结局了? 手指悬停在光屏上方,迟迟不动。 良久后,白鹿颓然坐倒在地。 “原来我的结局竟然这么简单。”她苦笑道。 白鹿无力摊手。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如此不平凡,至少在书里也应该算得上是一个主要的人物。谁知道结局竟然只有这么寥寥几字。 如果系统在的话,它绝对会扯皮安慰她。因为它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系统,但它崩溃了。它连分个意识和她逗乐都做不到,更别说安慰她了。 而正当她绝望之时,一道乌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正是那乌君。 他是来找白鹿要材料的。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祸跟着一祸来。 白鹿无力地抬眼看了看他,复又低下了头。 她现在的世界观处于重聚阶段,没心思搭理这来路不明的妖怪。 反正结局再差,也不会差得过“迷失在时间旋涡中”了。 乌君不解地看了眼跟个被霜打茄子一样的白鹿,不明白她怎么比刚来之时还要颓废了?难道是这里太过冷清,把她给冻着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 这时,白鹿的耳边传来一连串清脆的提示音。 “滴滴!剧情关键人物‘乌君’已触发,详情请看人物设定。” “滴滴!支线任务剧情‘乌君的大草原’已触发,任务目标阻止颍川复活已激活。” “温馨提示,为更好地完成任务,获取剧情人物更高的满意值,建议您立即购买vip服务。vip服务包括即时任务提示,语音ooc播报提醒,大容量随身包裹,黄金vip标识等。祝您任务愉快,时空研究院竭诚为您服务!”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白鹿猛地抬头。 道理她都懂,但最后一条提示又是什么情况! 她抬头看向乌君。眼前的画面有些诡异,乌君仍旧保持行走的姿势,整个人却被静止在她眼前两米处的地方。似乎是在这几条提示出现后,她面前空间中的时间就立刻被静止了一样。 她点击提示消息的右上方红叉,将它们关闭。 至于那条vip提示,也被她选择性忽略了。 但气人的是,在她点击那右上方的小红叉时,又是一声提示音传来。 “温馨提示,尊敬的用户您好,您已经成功开通vip服务。您的服务时长还剩下50000000000分钟,祝您任务愉快!” ????? 这到底是什么流氓系统,竟然还能自己开通vip服务? 而且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这开通费用到底是从哪里扣的? 白鹿简直就要变成一个丈二和尚了。这个系统的槽点实在是太多了,她都不知道要从何吐起! 与此同时,在位于三维空间中的某幢公寓中,一只被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起蓝光。 一个******、正咔吧咔吧嚼着薯片的黑发宅女放下手里的遥控器,漫不经心地拿起旁边正锲而不舍闪着的二手手机,漫不经心地点亮屏幕,又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短信内容。 “我cccccccccc!!!” 黑框宅女捧在手里的薯片顿时摔落在地,她情不自禁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崩溃地对着手机屏幕大喊。 只见在那块不过50平方厘米的屏幕上,躺着一条短小精悍但杀伤力无异于xx弹的短信。 “您尾号0001的储蓄卡账户1月4日17时10分无卡自助消费支出人民币50000元,活期余额33.67元。[建设银行]。” 白鹿根据提示内容,点开乌君的人物设定界面。只见在这块不过80平方厘米的长方形区域内,陈列着眼前这个看似深不可测的人物的生平。 “乌君,乌梢蛇精,成精4867年。金羽的实际抚养者。为兑现对上任瞗鸟的承诺,帮助金羽修炼成仙。最终为帮助金羽重聚元神,自剜蛇心炼就聚灵金丹,修为耗尽而死。” 这段文字下还有一行小字。 “备注:乌君自身是金羽的情劫所在。他死后,金羽又一次渡劫失败,就此gg。” 这一段看得白鹿不由得咋舌,心想能写出这玩意的作者的情感生活得是多么不和谐啊!这也太不厚道了吧,怎么这蛇精剜了自己的心炼了这劳什子丹,结果还是落了个一块挂了的下场? “希望vip会员费扣在作者的账上。”她小声逼逼了一句。 宅女原作者:你可快闭嘴吧,你这只大乌鸦! 紧接着,白鹿点开了那条旁边有个红色感叹号,标注着“乌君的大草原”的剧情任务。一场原本不出意外就会上演的孽缘悲剧,就明晃晃地呈现在她眼前。 “颍川复活。金羽帮助他离开结界寻找袁家大姑娘的转世。她本以为他们相遇后便会再续前缘在一起,但袁家姑娘已经嫁人。颍川接受不能,哄金羽离开后,自杀。” “金羽心下不安,再度返回。发现颍川已经死了,将本命金羽渡给他。借着聚灵丹的余力,又一次复活颍川。但颍川再没有活下去的意愿,她救回来的不过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三天后,这具尸体在她眼前化作一抔尘土。” “与此同时,金羽第一道天劫降临。但此时她失去了本命金羽,难以抵抗天雷的威力。眼看就要在这一场天劫中陨落,乌君找到了她。为她挡下最后一道天雷。但前面八道天雷已然劈散了她的修为。金羽的元神摇摇欲坠,眼看就要陨落。” “想起对好友的承诺,乌君自剜蛇心,炼丹救鸟。但他没想到,这颗千年蛇心加上注入三千年修为的聚灵金丹竟然让金羽的修为暴涨。在不久后便让金羽迎来了第二次天劫。但金羽光有修为,却不会使用,眼看就要渡不过这场天劫。乌君思虑再三,最终在金羽渡劫时画阵渡雷,被八道天雷劈中,元神消散而亡。” “他死后,金羽失去情劫对象。天道将情劫转化为杀劫。最后一道天雷性质改变,威力剧增。金羽承受不住,元神消散而亡。” 如果这只是在看一部作品,白鹿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批判他们愚蠢,再顺便挤上两颗眼泪,就当给这一段悲剧捧场了。 但看着眼前的乌君,她做不出这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她看来,乌君是与她交过手,活生生的一个人。 他就在她面前,看得见,摸得着。他的能力强大。他甚至都不需要动一下手指,就能压制得她动弹不得。 可现在,他的未来就在她的手里。白鹿又看了一眼那备注着大纲的内容。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他得有多么走投无路,才会选择一条以命换命的法子? 而最后,这个原作者竟然告诉她:嘿!你以为你这么做你就能得偿所愿了吗?你可做梦去吧!我让你的小鸟陪你一块死了! 看着这一行行文字,白鹿感觉气血上涌,脑门简直是突突地在冒火。 “希望那vip费用扣在原作者的账上。希望金额不要太小。”她小声又快速道。 宅女作者:……不是,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我是个好人,真的! 白鹿又将页面划了下去。 看到后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原作者要委托实验室构造这一个虚拟世界的原因了。 这些话是作者专门对她一个人说的。 “白鹿,你好。 看来你已经触发支线任务了,前面的剧情大纲你也已经看见了。我就不说那剧情有多纠结了,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写那份大纲时,我心里真的是特别纠结。 我写完后,整日里就对着这份大纲发呆,一个字都写不下来。 其实与那份大纲不同,我本人很喜欢金羽和乌君这一对配角。我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好结局,但是他们不是主角,我可以另开一本书写他们的故事。但是我不能在这个故事里,让他们抢占主角的光芒,所以他们只能这么蠢、这么傻。这个殉情的结局甚至是我能想出来的,给他们的最好的结局。 但这明显是个悲剧。 像这样的配角,这本书里还有许多。可我不希望他们在我的书里就是一个悲剧,或许在我的下本书、下下本书可以。因为那时候我的写作手法可能已经很成熟,成熟到终于可以忽略他们的感受了。 但这本书不行。这是我的第一本书。我希望在这本书中,每一对cp都能从此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可我不能让他们的角色光辉超过主角光环,这样的话,这本书的主角不是就该换人了吗? 但我也是真的不忍心写让他们殉情的结局。所以我委托研究机构,帮我构造了这个虚拟世界。 借由你和女主角之间的特殊联系,帮助我修正这整部作品的世界线,给所有悲剧的主人公塑造一个圆满的结局。 作为回报,在完成这项任务后,你可以选择在那个世界活下去,或者获得一个穿越维度、去往一个新世界开启新人生的机会。” 白鹿的手指悬停在“机会”二字上。 “这个作者,竟然出人意料地是个软心肠的人啊。”她喃喃道。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不过,这个机会对她来说诱惑不小。 白鹿的手指恋恋不舍从光屏上离开。以她现在的情况,没什么诱惑能比眼前的这个报酬来得更大了。 她想过最后要求原作者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她,但她进入那个异空间时实在是太过顺理成章。就像实验室已经将她的未来一步步安排好了一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白鹿低下头。 她想,她苦苦追求的真相或许也只是他们安排好的一步。到时候自己即便知道了真相,但她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世界。在这里的所有人也只是原作者笔下的一群标签。 白鹿眼神漂移。 倒不如,接受原作者的好意,等一切结束后,选择一个新世界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只是,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把她又投入到另一本书中,再做一回纸片人。 “想这么多也无济于事啊!”白鹿摇头叹气,她伸手划了两下光屏,发现页面已经被滑到底了。 在那长长的作者说后面,只有短短两句话。 “温馨提示:支线任务‘乌君的大草原’已触发,请宿主按照系统提示进行任务。若宿主对剧情任务有任何疑问,请召唤伴生系统进行答疑。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感谢您的使用!” 她刚看完这一段,还没来得及吐上一句槽。 随着一声“开始运行剧情模式”,光屏便自动关闭了。眼前空间中的时间又开始缓缓流动。 白鹿:宿主在剧情中是不是没有半点自主权了? 乌君向她走来,气势凌然。 但看在白鹿眼里,他这个人物除了可怜,就只剩下可怜了。她现在甚至都想站起来,拍着乌君的肩膀告诉他:没事的,大兄弟一切都会变好的。你只是这辈子倒霉,碰到了这件乌糟事而已。只要你一心向善,遁入空门...... 呸呸呸! 想什么呢! 白鹿猛得摇头。 乌君惊得倒退一步,以为这是她的什么秘密招数。但等了片刻也没任何意外发生,除了她停下晃脑袋的动作。他脸上不由得带上了狐疑的表情。 蛇的习性一览无余。 白鹿看着他,眼前的乌君渐渐套上了那层乌梢蛇的设定。真别说,这个虚拟世界构造得还真是逼真,她看着这些人物,完全没有一丝违和感。 当然不可能会有违和感,白鹿心里略略有些自嘲,她在这个世界里可是生活了一辈子。 白鹿叹了一口气。 乌君瞪着一对乌黑的眼珠。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表情僵直。白鹿毫不意外,假如他现在是一条蛇的话,一定会直起上半身,狐疑地朝她吐信子。 明明实力比她要强上不少,但蛇类本能地就对体型比自己要大的哺乳动物充满了防备之心。 白鹿都觉得,当时他面对自己所摆出来的那副强硬的模样,只是为了給他身边的那只鸟壮胆而已。其实本质上,这条乌梢蛇精胆子小得很。否则实力强大的他,怎么可能安心蜷缩在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早就出去做山大王了。 见白鹿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攻击的倾向。乌君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但他仍时刻戒备着这来路不明的天外来客。毕竟眼前的这个女人来自外星球,而她身边似乎也有实力不在他之下的亲属保护。 乌君想起当时感受的那份气息,神情一凛。他不清楚她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底牌没亮出来。现在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向她讨了头发,然后将她送出结界,再消除结界周围的气息以防外人找进来。 否则的话,他就只能将她就地格杀,消除隐患。但这徒造杀业的做法,对他的修行十分不利。乌君总是想避免的。 所以他看向白鹿,将大拇指和小指屈起、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一个手势。 “你、三根发丝。我、放你出去。”他朝白鹿晃了晃手势,又重声咬字道。 他既然想好好与她谈判,便不好强行将神识伸入她的大脑中强行读取她的意识。否则本就能成的事,到时因为他的态度恶劣,对方反而不答应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滴滴!支线剧情触发,请宿主交出三根头发!” 清脆的提示音想起,白鹿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绿色的提示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乌君,发现他依旧专注地看着她。可见她眼前的系统对话框,他是看不见的。 三根头发? 你们不是想要这具身体吗? 白鹿犹疑地抬头,乌君又朝她重重比了比“三”的手势。 如果只是要头发的话,你们把我剃成一个光头,我都没有一句话! 她看了看提示,又看了看乌君脸上的表情。二话不说地就从脑袋上拔下三根长发,递了过去。 乌君接过头发,将它们收起在一只黑色的锦囊中,脸上终于浮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多谢姑娘相助。现下立时便送姑娘离开结界。” “滴滴!支线剧情触发,请宿主拒绝离开结界!”系统提示音清脆道。 白鹿看到了提示,果断摇头。 乌君不明所以,难道这天外来客在这里待得舒爽,不想走了?他看了看周围嶙峋的怪石,觉得她的态度不错,自己既然作为将她带进来的主人,倒也不该将客人关在这种地方。 实在是不地道。 他想了想,收起了发丝。 面对态度如此不错的白鹿,他也摆不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乌君换了一副口吻,友善地对她道:“那么就请姑娘随乌某移步竹园。这里毕竟冷清,将姑娘一个客人留在此处,不是待客之道。也该让在下尽一份地主之谊才是。”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白鹿一句没听懂。她下意识看向眼前,发现系统也没有一句提示。 这让人怎么做啊? 她皱眉想了想,试探地点头。 只见乌君松了一口气,对她笑道:“那么就请姑娘站稳,我们现下就离开这里。” 他只轻轻一抬手,也没有其他的动作,甚至连最基本的凝神都没有。白鹿只感觉在他与她说笑间,一道黑色的旋风便凭空出现,夹带着她,速度极快地向百米高的悬崖口上升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文 第九十章 风停,人落。 “呕——” 甫一站定,白鹿便跑到一边找了块大石头,趴在那吐了。 乌君站在旁边,面上满是歉意。 “真是抱歉,这底下地势与旁的不同。只有使用罡风才能将人带上来。冒犯之处,请多见谅。” 白鹿的回应是挥了挥手。 大哥你是不知道,你带我来这时的情况,比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准我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呢! 就在这时,崖边密林处飞出一只黑色的小鸟来,正是金羽。 现在的她解除了攻击状态,身形越发变小。头上的金色羽毛没有了灵力的散发,看上去就只是一撮普通的黄毛而已。 “乌君、乌君!”金羽看也不看一边的白鹿,径直朝他飞去。 “这里好无聊。我要在这里装wifi,我还要买电脑。”甫一落定,她便在乌君的耳边呱噪道。 也亏得乌君脾气好,要是换了另一个山头上的竹叶青,指不定一口就把她给吞下去了。 但乌君,听了她的呱噪,竟然伸手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块金子来。 “够不够?”他温声问道。 金羽低头,乌黑的小眼珠盯着这块金子。 半响,她沮丧地缩回脑袋:“现在人类不用这个,他们用钞票。你就算给我一斤金子都没用,他们只认钞票。” 乌君摸了摸她脑袋上的黄毛,安慰她道:“欲成大道,这些玩乐之道是该舍弃。你看,这是天道让你专心修炼,这才安排给你的因缘。” 金羽愣愣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正摸得高兴的手指。 接着,狠狠就朝那啄了下去。 “我不管,我反正就要买电脑,就要装wifi!”金羽气呼呼地飞远了。 乌君摸了摸被捉得生疼的手指,脸上浮起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 “姑娘,你好了吗?”他站得老远对白鹿喊道。 也不怪他躲得这么远,虽然他不是蛇身,但嗅觉敏锐是蛇的天性。也幸好悬崖上风大,他又恰好站在风口上,那气味飘不到他这里来。否则,乌君是毫不意外,他会被熏得晕过去。 再往白鹿这边走近一些,他是万分不愿意的。 白鹿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嘴,这才头昏脑涨地站起来。 她看了看这身衣服,脏的脏、破的破,绝对是不能穿了。 得想法子换身衣服才是。 “滴滴!主线剧情‘熟悉地球生活’已触发,请根据剧情引导进行任务。”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下意识看向面前,密密麻麻的文字。不出意外,乌君所在空间的时间已经被静止了。 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这种情况的白鹿,内心毫无波动,神情如常地翻看起了前情提要。 这次触发的是主线任务,也就是说,所有主线人物的设定都会出来? 她大概地划了一下界面,却意外地发现这回竟然只有短短的一段。 ??? 她一下将页面拉到底部。 “温馨提示:由于主线剧情过于繁杂,涉及人物众多。所以根据原作者设定,主线剧情采取‘分段式,即时式’方案,即宿主触发某块剧情后,仅给予宿主该块剧情的任务指示。如有问题,请咨询伴生系统。” 某正在进行抢修中的伴生系统:...... 白鹿:...... 她将页面划了回去,仔细地看了一遍任务纲要。 结果这分段式方案干脆连前情提要都不给了,任务纲要上只有短短一句话:根据已触发支线剧情,配合进行主线任务。 什么都没有,进行个屁啊!摔! 白鹿简直就要暴起了,她只是个语言不通的外星人。连原住民的话都听不懂,叫她怎么配合进行任务? 什么傻瓜式操作,太不负责了吧! “滴滴!接到宿主诉求,已进行vip系统语言模块配置升级处理。” “滴滴!正在进行vip系统语言模块升级处理,请勿关闭该操作。” “滴滴!vip系统语言模块升级处理完成。祝您任务愉快,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白鹿:...... 一连串的任务指示像潮水一样从面板上跳出来。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进行任何操作,只见面板上的绿色进度条飞速充满,然后所有的提示对话框便如潮水般关闭。 紧接着,面板也进入了休眠模式。 白鹿看着悬停在右下方角落里的带着皇冠的粉色小爱心标志,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姑娘,你好了吗?”乌君喊了一声。 白鹿惊讶地抬头,她能听懂原住民的语言了。 看来这系统果然有两把刷子,她又看了一眼那带着小皇冠的粉色爱心,眼中浮上满意的神色。 “我可以了。”她试探着开口,吐出的是纯正的阿文亚语。 乌君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走吧。” 白鹿了然了。 原来这语言模块升级后,竟然是变成了一个随身同声翻译器。 即便她说的是阿文亚语,但听在对方的耳朵里,她说的就是他们的母语。 这系统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白鹿眼中的满意之色更甚。 只是......乌君心中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天外来客竟然也通晓他们的语言,而且说得字正腔圆,没有半分口音,真是难得啊! “现下先带姑娘去竹园安顿下来。”他说道,便抬步往前,引着她往山下走去。 白鹿跟上。 想了想,她问道:“我想换身衣服,你知道哪里有干净衣服吗?” “嗯。”乌君点头:“竹园并无姑娘可换的衣裳。但正好在下要出门一趟办件事,若姑娘不嫌弃的话,便同在下一道出门采买即可。” 出门?不会是找借口要把她带出这里吧?但她还有任务啊! 白鹿狐疑的神色被乌君捕捉到。 他笑了笑,友善对她道:“想必姑娘刚刚也是听见了,家里的小鸟儿不听话,想要买电脑,还要在这里装什么、什么来着?” “wifi?”白鹿想起刚刚金羽喊得那个词,疑惑地说出口。 “啊,对!”乌君无奈笑道:“但在下久居深山,这些新物什实在是添置不及,所以此次不得不出门一趟。” 说起金羽,他脸上少了一分冷色,笑得像个无奈的家长。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想起之前看到的人物设定,白鹿有些不解。 因为在她看来,金羽是只鸟,乌君是条蛇,二者不可能有血缘联系。而至于二者是情侣的关系,白鹿也觉得不可能。他们二者的相处模式更像一个慈父和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儿。 所以对于乌君最后为了她牺牲自己的生命这件事,她其实一直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他们二者之间到底是有什么原因存在,才能让乌君心甘情愿地为了金羽牺牲。 只有找到了这个原因所在,她才能帮助他们改变最后这个殉情的结局。 “呃......你不要怪我多嘴一句啊。”白鹿加快脚步,赶上乌君。 乌君不解地看向她:“姑娘请说。” 她点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不去买电脑,也可以不装wifi,但你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 “因为在下这么做,金羽会高兴啊。”他理所当然道:“她还是个小孩子,我顺着她的心意来,她高兴了便也会顺着在下的心意去修炼。” 白鹿高估了乌君。 幼蛇自蛋中孵出后,便开始了自己觅食的生活。乌君本体是一条乌梢蛇精,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在遇到金羽之前,他从来就不知道该如何教育一个幼崽。 将她丢到野外,让她重新过一遍自己那种风餐露宿的童年生活? 他是不忍心的。 而作为金羽幼年的抚养者,颍川只是将她当做一只宠物,高兴了就逗逗她,不高兴了就冷落她。而侯爵府的下人,则将它当做世子的心头好,处处供着她。生怕她哪里出了差错,就此一命呜呼。他们从没教过她,一只正常的幼崽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久而久之,金羽就养成了这么一个无理取闹的性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白鹿措辞开口:“我是说,即便你这么做了,金羽也不会随你的心意去修炼。” 乌君想了想,笑道:“金羽自然是愿意修炼的,只是她天分不高,修炼进度赶不上其他灵物。但要说修炼,她修炼还是很努力的。只是修炼了一千年,也才刚刚化形,或许是在下教给她的法门不适合她。” 言毕,乌君皱眉思索片刻。 “或许问题的确出在此处,瞗鸟毕竟不同于一般灵物。在下教她使用的法门,是上任瞗鸟流传下来的,但那只是一份残卷。或许缘由要从剩下的卷轴中才能找出。” 他叹气:“只是金羽的传承不够完整,找不出缘由所在。否则现在她必然是有一番大成就的。” 白鹿:......当我没说。 她又回忆了一遍剧情,顿时感到头大如斗。 还真别说,原来的情节虽然狗血,但作者的逻辑思维不错。如果按照现有的人物设定,没有外力干涉剧情发展的话,那的确会是最终的结局。 白鹿偷偷打量了一眼乌君,发现他说起金羽时,脸上满是自豪。 他明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教育方式出了多大的差错,没准心里还觉得这是她天真可爱的表现呢! 除了自家的家长,没有人会觉得一个熊孩子天真可爱得紧。 完了,剧情走入死胡同了。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这里是否有纸笔之类的工具?”她想了想问道。 她现在真的急需将剧情理顺。 虽说系统给她的支线任务是让她阻止颍川复活。 但白鹿明白,自己现在正处于极其被动的境地。她不可能等着系统给她安排任务步骤,她再按照系统的指示走。 假如发生意外情况,比如她在进行某一步任务时出了差错,导致那一刻的剧情线发生了大规模偏移。若这时她再按照系统设定的步骤进行任务的话,或许就会对结局造成更不可预知的负面影响。 她清楚,自己必须占据主动性。如此才能在剧情线发生偏移时,第一时间找出偏移点,将它纠正过来。 乌君点头,这些东西他当然是有的。 “若姑娘需要,稍后在下便让驭使送过来。” “那谢谢你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竹园。 白鹿看了看周围。 这竹园表面看上去布置简单。但她能感受到,在某些隐蔽的角落里,散发着一丝不寻常的杀戮之气。 这里藏着厉害的陷阱,而且不止一处。 她的眉眼间带上了一丝警惕。 乌君敏锐地发现了她的态度转变。 他笑道:“姑娘不必担忧,这些禁制只是在下用来自保的小把戏。姑娘今后起居皆在那竹室内,那处并无禁制。”他指了指侧边的一间竹屋,伸手招过一个纸人。 “便由此驭使带着姑娘上去吧。姑娘要的纸笔之类的物件,也皆可交代它。” 说完,他抬手掐了一个诀,身形消失在原处。 白鹿忽然对系统让自己留在这里的任务提示产生了不小的疑问。 你确定我留在这里的唯一作用不是为了送人头吗? 伴生系统:我还在抢修中!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白鹿抬头望天,她有些怀疑这空间中的时间流速比外界要快上不少。她记得,他们下山过程中并没有耗时多少。可在崖顶时,太阳就明晃晃地挂在她的头上,此时太阳却已经落山了。 小纸人跑过来时,怀里抱了一盏油灯。 “你就是驭使?”她问道,小纸人抱着油灯点头。 白鹿看这简单的动作,看得心惊胆战。那灯盏里的油随着小纸人的动作前摇后晃的,她都担心它动作幅度一大,这灯盏里的油溅到它身上将它也给点着了。 不过此类惨剧并没有发生,小纸人与她见过礼后便带着她往侧间走过去。期间各种楼梯台阶,小纸人的动作幅度别提有多大了,但它怀里的油却依旧稳稳地呆在那灯盏中,一滴都没倒出。 等将她在侧间安排好之后,也不知这小纸人有什么法门,竟然从身后拿出一身纸做的衣服,将它递到白鹿面前。 看着那身衣服,她的表情一言难尽。 见她不接,小纸人又将那身纸衣往前递了递。白鹿看了看它,虽然它脸上空白一片,并没有画上五官。但她却意外地能从它脸上看出殷切的表情来。 “我不能穿这些。”她抬手将它推回去,可小纸人却又不依不饶地将它递了回来。 正在白鹿表情为难之时,金羽抓着一个包裹落在窗台上。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都是来这里还债的?”刚站稳,她便朝驭使骂道:“赶紧回去做事,要不然我告诉乌君,让他再给你加五百年!”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驭使听了她的话,好像身后有只猛兽在追它一样,收起那身纸衣就跑得没影了。 “还好你没穿,要不然就让那只松鼠精占便宜了。”金羽说着,将爪下的包裹丢到桌上:“喏,这是你的换洗衣服。乌君给我去买电脑了,要等下才能回来。” 她跳下窗台,熟门熟路地飞到柜子前。拉开柜子上第三层的抽屉,然后从里面抽出一个红色的鸟状的布娃娃。 白鹿看了看那褪色的布料,心想着布娃娃的年头应该挺久了。 “这里便宜你了。乌君让我去他那里挤一挤。”金羽抓起布娃娃,正要飞走。 “对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扑闪着翅膀飞了回来:”那些驭使送给你的东西都不能要。你要是收下了,到时候变成一个纸片人替他们还债的就是你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啊??? 白鹿背后顿时起了一片冷汗。 说完,金羽效率极快地飞走了。 估摸着这会儿乌君应该已经带着电脑回来了,想到她追了一半的《白蛇传说》,金羽就心痒难耐。 虽然这个题材已经被翻拍得不能再烂了。在人间的两百多年里,她看过的关于白蛇题材的影视作品,包括动画、电视剧、电影,还有更早之前的皮影,加起来怎么说也有二十多种了。 但金羽就是看不厌。 而且每一次看见白蛇娘娘化形的那一段时,她都会将她们的特效与乌君的原身进行对比。然后得出“太假了,给一毛不能再多了”的评论。 对了,金羽想起有一部叫做《青蛇》的电影。那里面的蛇妖化形时走路都想没骨头一样扭来扭去的,不知道乌君刚化人时也是这么走路的。 一将她们的姿势套在乌君身上,就觉得特别好笑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 金羽飞着,在空中笑了起来。 然后正好撞在了抱着两个大箱子回来的乌君身上。 “莽莽撞撞的!撞到结界怎么办?”乌君放下箱子训斥道,那身凌人的气势在面对她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羽抬起翅膀摸了摸脑袋。刚刚这一下撞得她有点晕。 “让我看看。”乌君将她抱起,掐诀探视她的伤势。“哼!没事,只是脖子有些扭伤的痕迹。” 他揉了揉她的脖子,又将她放回地上,弯腰抱起箱子。 金羽不忿在原地冲他喊道:“要不是你给我下禁制让我变会鸟身,我怎么可能撞得到你啦!” 她气愤地在原地蹦了几下。 见乌君不理她,她一边蹦一边仰天大喊:“啊——————” 乌君无奈摇头。他不理会她,抱着箱子将电脑拿出来,对着说明书开始组装。 其实大部分硬件,电子城的员工已经帮他装好了。他只需要将主机、显示屏放好,然后将数据线一插,这台电脑就可以用了。只是现在有个问题,结界内并没有通电,而他也还没有正经在人间行走的身份证。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处于断电断网的状态。 “啊——————————” 见他不理会自己,金羽叫得更响了。 乌君擦了擦手,从室内走出来。 “我记得隔壁山头的黄大仙似乎有人间家族的供养,你去问他借一下身份证,明天我们再下山一趟办电办网。” “我——不——去——”金羽重重地在地上蹦了蹦。 “那电脑就不能用了。”乌君指了指已经摆放好的显示屏:“你确定你不去?” 金羽重重地跺了跺脚,拍拍翅膀朝隔壁山头飞去。 “你——就——是——欺——负——鸟!”她的声音遥遥传来,可见生气得紧。 白鹿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走了出来,不解地看向他们。 “让姑娘见笑了。”乌君对她摆摆手:“金羽正闹小孩子脾气。” 他明显没有往心里去。 白鹿叹了一口气,顿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们将我带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我的三根头发吗?用来做什么的?”她问起。 乌君点头:“地灵乃集大地之力凝聚而成的特殊灵体,是大地与外界沟通的唯一通道。每隔一个甲子,大地便会凝聚出一具地灵之躯,用来感知外界。姑娘是地灵之躯,你天生便能沟通外界的灵力。说来惭愧,在下能力不足,还未到能自由沟通天地间灵气的程度。所以才需要向姑娘讨三根发丝,来炼就聚灵丹,复活金羽的一位故人。” “但那鸟,我是说金羽。她似乎不是这个意思。”白鹿表情扭曲,她记得当时这鸟是摆明了要和她决一死战的态度。 乌君揣了双手,云淡风轻地一笑。 “金羽心性未定,处事莽撞。或许没有想这么多。姑娘误会了。” 哦,好。 你们是一家人,我是炮灰。 白鹿扭头看向别处,这个配角一点人格魅力都没有。要不是作者给的价码足够高,她完全不想帮他们he。 乌君:“不过,我们的确只需要姑娘的三根发丝。这件事在下已经严厉批评过金羽了。还请姑娘宽恕她一二。” 他自知理亏。 白鹿点头,她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只要将事情的原委说明白了,她也不是不能放下。 “对了。你们要复活的那个人是谁?或许在之后,我也能帮得上忙。”她问道,尽力将话题转到颍川上。比起金羽,她觉得说服乌君放弃复活颍川更容易实现一些。 乌君想了想,告诉她道:“是千年前抚养金羽的一位故人,名叫颍川。具体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为了追求爱人去了边境。然后死在了战场上。” 说起“追求爱人”这四个字,乌君脸色一变,面上带上了一丝嘲讽。 “你好像对他有些意见?”白鹿疑惑地看着他。 乌君低头一笑,将脸上的表情一概掩去:“倒也不是有意见。只是难以理解为何他追求爱人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况且他自己去找死就算了,竟然差点让金羽也丧生在战场上。” 说起这件事,乌君语气中多了一丝愤怒。 “姑娘或许不知道。金羽真身乃是一只瞗鸟。瞗鸟是一种很特殊的灵物,与地灵相似,由天地间的灵气汇聚而成,一代仅有一只。上代死后,天地灵气汇聚自动生成下一代。他们有特殊的法门将自己的修为、记忆传承下来。” “我那好友也是一只瞗鸟。当年他陨落之前,我曾与他约好,在骊山之巅重逢。他信誓旦旦,可临到金羽时,她的传承出了差错,并没有传承到我那好友的记忆。破壳后便被那凡人捡了去,当做一只凡鸟养大。” “待得我找到她时,她仍旧觉得自己是一只凡鸟。可叹我那好友.......”乌君叹气,他看向远处:“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吧。”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原来是这样。 白鹿点头,转身走入室内。 她觉得她已经没必要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 仅凭自己这个旁观者的三言两语,根本无法让乌君认清他与金羽之间的关系。没准他自个儿还认为,他与金羽之间的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正是他与她的友情见证也说不定。 没准呢。 白鹿坐下来,面前摆放着一套文房四宝。也不知道这是哪位驭使在什么时候送过来的。它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真是十分得没有存在感。 她拿起笔,看了看固态的墨石,一筹莫展。 作为一个纯粹的外星人,白鹿并不会使用这种工具。 但这也难不倒她。白鹿从那叠纸中抽出一张,推开面前的其他物件,凝神在上面画了起来。 高强度的精神力能够远距离击中敌人,使他们丧失行动能力的原理也不过是能量的相互转换运作而已。白鹿控制出一丝精神力落在雪白的纸面上,只见那白纸上的纤维接触到精神力的作用,它们的相接之处竟然渐渐炭化。 白色的纸面上有了黑色的痕迹。 白鹿使用精神力作笔,在纸上书写得十分顺畅。 而正在外面等待金羽归来的乌君,眉间却微微蹙起。 这灵力波动,竟然有一种让他说不清楚的熟悉感。 似乎是在很久之前,在金羽转生之前,他也曾感应到过这类灵力波动。 乌君皱眉细想。 如果按照时间来算的话,那他当时应该正在骊山等着金羽的转生。 只是,乌君对白鹿毫无印象。他清楚,他绝对是在不久之前的那场争斗中,才第一次见到她。 “乌君——乌君——” 金羽的喊声从高处传来,乌君下意识抬头望向她。 “借到了?” “你把禁制解开我就告诉你。”金羽不回答,与他讨价还价。 乌君抬手指了指室内:“看来你是不想通电通网了。” “谁说的!你再欺负我,我要生气了!我今天很听话了,我都对着那个谁都好好说话的。”金羽不服气,松开爪子,一张薄薄的卡片从天而降。 乌君指引灵力,将它接下。定睛一看,原来是黄书的身份证。 “他倒是与时俱进。”他笑道,颇为新奇地将黄大仙的身份证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我都给你做了这么多事了,你就给我解了禁制吧~”金羽落在他的肩头,讨好地蹭蹭他的脸。 结果,乌君理也不理她。将她放在地上,径直走向室内。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金羽气急囔囔道:“我今天给你跑腿跑了好久的,我翅膀都快断掉了。就像让你给我解了禁制,你就是仗着修为高欺负我,我再也不和你一起了!” 囔着囔着,她心里越喊越委屈。最后气不住,竟然飞到院子中间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蹲在那里开始生闷气。 一边蹲,一边瞅着屋里的乌君。 结果没蹲多会儿,她就蹲不住了。因为乌君跟个没事人一样,将身份证收起后,竟然画了个阵法,开始联系以前一道修炼的朋友,和他们聊天去了! “你干嘛不理我!”金羽气恼地冲进室内,作势就要打散那个通讯阵法。 没想到乌君伸手一捞,倒将她一只鸟给捞进怀里紧紧箍住了。 “让你见笑了。”乌君看向阵法对面的老友,那是一头白狐狸精,歉声道:“我预感当年一事或许确有隐情,此次正是要与这孩子一同离开结界探查真相。只是我久居深山,此番在外行走怕是多有不便。所以想联系老友你,帮我与这孩子办一张这种卡片。” 他将黄书的身份证递到阵法水镜前。 但那白狐狸精只轻轻瞥了一眼,便叹道:“老友你这可难为我了。现在外面对我们这种精怪管得特别严,我就是想帮你,也没有这个胆量帮你啊!要是被组织上发现了,我就得完蛋。我要是完蛋,我那一群徒子徒孙该怎么办啊?老友你又不能帮我养不是。” 金羽在他怀里挣扎。 要是依她的暴脾气,这件事就算有门也会被她给弄得没有门。乌君深谙这一道理,所以他将身份证收好,抬手便将她箍得更紧了。 现在的金羽就真是连头上那根小黄毛都动弹不得了。 “老友说笑了。”乌君敛眉低笑:“老友子孙众多,定是有法子的。” 那白狐狸精正要反驳,他又低声说道:“三百年前,我为了历天劫,去华山之底的深潭下采集了一些净泥,捏了个替身以做抗雷之用。只是那天雷威力尚可,我自可抗下,倒也不需要动用我那替身。现下算算,老友再过些年便要满8000岁整了,不知是否也要去采那净泥?” “你倒是算得清楚。“白狐狸精撇嘴,收起脸上装出来的发愁表情,正经起来:我徒子徒孙那么多,总有个小辈乐意给我去采净泥捏人,也不是非得用你这个啊。” 乌君摇头:“只是老友你那徒子徒孙,怕也都是个狐狸身。那华山底下深潭冰冷刺骨,你忍心让你家的小狐狸去下面冻个一遭?” 说到底,还不就是那两张身份证的事!一条蛇的心眼比我这头狐狸还多,也不知道活这么长有什么意思!狐狸精腹诽道。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你倒是心眼多,把我给摸个门儿清。”他妥协道:“我给你办两个身份证明也行,只是现在这里还没有给鸟上户口的先例。你这小友若是还不能化形,她那份就省了吧。” “我能化形!我能的!”金羽努力将自己的脑袋从乌君手指间探出来,喊道:“是他给我下了禁制,我能化形,我也要身份证!” 乌君又抬手将她的脑袋给按了下去。 “见笑了。” 气得金羽只能啄他的掌心泄愤。 “那行吧。”白狐狸精看看身边,向他敷衍点点头:“那我过两天让我那小辈把东西给你们送过来。我还有事,就先挂了啊。” 说完,那头巨大的白毛狐狸消失在水镜中。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潮水般的紫色浓雾褪去,从中露出两个人影来。 浓密的睫毛轻颤,奥尔科特睁开眼,迷茫地看了看头顶。 那是浩瀚的星空。 他不在状态地看了看别处。 也是浩瀚的星空。 奥尔科特心里隐隐浮上了一层不安,他试着从地上爬起。 幸好,地面还是那个地面。他摸了摸身下平整的平面,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放松地看了眼身下。 “卧槽!” 还是浩瀚无际的星空。 奥尔科特下意识抱住旁边伊格纳茨的胳膊。 感谢先祖,他从未像现在这么庆幸他拥有这个兄弟。 “喂喂!醒醒、醒醒。”奥尔科特毫不客气地怕打他这位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将他也从昏睡中唤醒。 伊格纳茨恼怒地挥开他的手掌。 有些时候,比如现在,他就很想问问先祖为何会给他安排这么一个愚蠢的弟弟。如果换个聪明一些的,他和他的关系没准就不会有这么紧张,甚至还能发展出一场感人至深的兄弟情也说不定。 “滚开!” 他用力推开奥尔科特。 这个蠢笨如猪的弟弟竟然将他的大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哦,老天,这真是一场噩梦! “不,我不会撒开的!”奥尔科特抱得更紧了,甚至整个人像西西星的章鱼一样缠在他的身体上。 伊格纳茨简直就要被恶心死了。 “听着,”他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变成冰块,自己选。” “我不会松手的。”奥尔科特态度坚定,并且抱得越发紧了:“你看看周围,我相信你会和我抱在一起的。” 哦,这个愚蠢的弟弟到底是在放什么屁! 伊格纳茨想,就算宇宙再一次发生大爆炸他也不可能和这个傻子抱在一起的! 然后,他看了看周围,不出意外地也看了看身下。 接着,他紧紧回抱住奥尔科特,牙齿打战。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你带的什么路!”他愤怒地质问他。 奥尔科特不甘示弱道:“不是你拉着我跳下来的吗?现在好了,你满意了,我们都得在这里等死!” “哦,是吗?”伊格纳茨翻旧账的能力不亚于他:“不是某人说,他记得鹿神是怎么操作,然后按照他的步骤来打开了那个什么见鬼的通道?” 奥尔科特:“我有这么说吗?我只是说我记得个大概,谁知道哪里出错了生命之泉就变成了那个鬼样子!” 伊格纳茨:“难道你不打开那个通道我们就能到这里来,没准现在还在那个空间过得好好的呢!” 奥尔科特:“说来说去就是怪我是不是?不都是你这个兄长拿的主意吗?” 伊格纳茨:“这种时候就想起我是你的兄长来了,你可真行,奥尔科特!哈哈哈!” “对啊!所以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你放屁!” 两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正在这时,空间中出现了一阵微风。 那微风经过二人所在之处,轻柔而去。 奥尔科特和伊格纳茨不约而同地闭了嘴,又紧紧抱在一处。 伊格纳茨:“刚刚那是什么?” 奥尔科特:“我也不知道。” 两人小声交谈,丝毫不敢松开对方。 “听着,我并不想抱着你,也不想和你说上半个字......”伊格纳茨紧紧抱着奥尔科特。 奥尔科特插嘴道:“彼此彼此。” “我不想跟你吵。”伊格纳茨警告地注视着他,奥尔科特悻悻闭上了嘴。 世界安静下来了,于是他继续刚刚未完的话:“但现在情况太诡异,我们不得不合作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得轻巧,怎么离开?”奥尔科特适时嘲讽道。 他早就养成了日常怼他的习惯。只要是伊格纳茨拥护的,那就是他要推翻的;只要是伊格纳茨赞成的,那就是他要反对的。两人的关系简直势同水火,一刻都不能融在一起。 当然,现在的情况除外,他看了看周围,将这位不友善的兄长又抱得更紧一分。 还有,白鹿也是例外。奥尔科特在心中道。 为了她,他还是能稍稍忍下伊格纳茨这个粗鲁的傻蛋。当然前提是他能学会尊重一下别人,尤其是他。 伊格纳茨狠狠瞪着他,明显对于他打断自己说话的行为极度不爽。 奥尔科特妥协闭嘴,当然妥协前还不忘白他一眼。 好吧,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伊格纳茨好歹是满意了,他继续说道:“你刚刚也感受到了那阵风。” 不,我没有。奥尔科特下意识想反驳他,但想起现在的情况,还是决定把自己这张嘴暂时闭得紧一些。 没有他的打断,伊格纳茨顺利地说下去:“这说明这并不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这里一定有出口。我们只要顺着刚刚风吹过来的地方走,就一定能走出这个鬼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们出去就不会遇到更坏的情况?奥尔科特下意识又想说话,但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还是闭嘴为妙。 于是他恨恨点头,就当是赞同伊格纳茨的提议了。 “嘿,还真别说。你现在这样可比起以前那样,要顺眼多了。”伊格纳茨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不由得摸了摸他的脑袋。 但奥尔科特恨恨摇头,甩开了他这把带着难得的兄弟情的摸头杀。 “闭嘴好吗?”他开口,语气中满是恼怒。 天呐!先祖为何还不把这个讨人厌的兄弟收回去啊!伊格纳茨在心里喊道。 要是没有伊格纳茨,他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完美百倍不止! 在伊格纳茨心里,他的这种想法也不比他要少。但想归想,两人现在还是不得不相携着一同从地上站起。 二人紧紧靠着对方,两股战战。 如果只以双眼所见来定义的话,现在他们两人就像悬空在宇宙中一样。只是比起真正的宇宙空间来,这个空间的压力和外界差不多,且这里还有氧气。 否则,他们二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生存下来。 更别提醒过来了。 “如果那里比这里还要危险的话,我会先把你这个拿主意的推出去!”奥尔科特抱着伊格纳茨的胳膊,磨牙道。 “放心,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我会拉着你一块。你别想一个人好过!”伊格纳茨反抱住他的,接道。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星潭深有千尺,终日见不得光。 其中唯一的光源就是那无数的星宿绽放出的微弱的光芒。 伊格纳茨与奥尔科特两人现在便就着着几乎可以忽略的光明,相携着往风过来的方向行走。 “伊格,我说。”奥尔科特抱着这位并不喜欢的兄长的胳膊开口讥笑道:“这回可是你完完整整拿的主意,我可一句话没有多。你现在解释一下,我们为何走了这么久也没走出这个鬼地方?” 星潭中日夜不分,终日昏暗。 奥尔科特其实并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但他自身这具因行走而乏力的身躯是骗不了他的,所以他尽可抓着这个理由放肆地讥笑伊格纳茨。 毕竟,这是他唯一能给伊格纳茨找不痛快的法子了。 “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说有可能。”即便他的脸上因奥尔科特的诘问而泛红。但这里光线昏暗,伊格纳茨便仗着他看不清他的脸而理直气壮道:“你那大脑长着难道是个摆设吗?你自己不会判断我的说法到底对不对?既然决定按照我的法子跟我一块走,就别这么多话,听着多烦人。” 奥尔科特一声冷笑。 “我看就是你烦吧?怎么,被我说到痛处,沉不住气了?其实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光晓得在父亲那里装腔作势,博他的好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那好外公背地里怎么算计我和我母亲的!” 伊格纳茨也回报以一声冷笑。 “得了吧,你可别说得好像你就像根被迫害的小白菜一样可怜。阿文亚中谁不知道,你的舅父们简直狼子野心,就想着联合你母亲扶你上位,好有理由掌握军事大权。只怕让你即位了,这阿文亚就得姓罗沙了!” 奥尔科特使出吃奶的劲锤了一把伊格纳茨。 “你懂个屁!我舅舅们都是阿文亚的大忠臣。你外公才是狼子野心,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安心养老退休,整日里也不闲累得慌。我看他是年纪大了,反而藏不住自己那颗造反的心了!” “你放屁!” 虽然这里光线昏暗,但伊格纳茨还是准确地一把抓住奥尔科特的领口,冲他怒吼:“你再给外公泼脏水,我现在就让你走不住这里!” “厉害啊。”奥尔科特被他抓住衣领,但语气中没有半分胆怯:“你来啊。正好我也看你不爽,咱两尽管打,我今天还就非得把你给烤了!” “这是你说的。”伊格纳茨逼近他,低头恶狠狠道。 他可比他大上两岁,自然要比他高上一个头。要不是平日里外公再三教导他,让他先逼着奥尔科特的风头,他早就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了! “我说的!” 奥尔科特抬手,一团橙红色的火焰便从他的手心凭空凝聚而成,悠悠地在他的手掌中跳跃着。 星潭中陡然出现火光,远处的星子皆暗了下来。 “我知道你喜欢远战,我不占你便宜。你退后,咱们来!“ 伊格纳茨轻哼一声,松开他的衣领,往后退了十来步。 “来!”他站定,未见有什么动作,一条冰龙便自空间中显现,盘踞在他身侧。 奥尔科特眼神一动。 输人不输阵,既然伊格摆出了如此酷炫的招式来,他怎么能够落后! 他大吼一声,手中火焰暴涨,生出一条与那冰龙体型相差不大的火龙来。 看起来比那条冰龙更加酷炫! 他对着伊格纳茨得意一笑。 伊格纳茨眉头紧锁,那条冰龙毫无预兆地朝奥尔科特冲了过来。 火龙不甘示弱,迎面朝它装了上去。 一时间,火光冰霜互相冲撞,在空间内发出阵阵噪声。 可那二人紧紧瞪视着彼此,手上并没有什么动作。 “怎么样?没想到我的能力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吧?”奥尔科特眼尖看到伊格纳茨额间的汗水,得意道:“没想到在生命之泉中泡了三年,你也还是这副没用的样子。我看你还是放弃王位吧,就算把它让给你,估计生命之泉也对你的体质没什么作用的。” 伊格纳茨嘴角弯起。 “说什么傻话呢?我的傻弟弟,我是在压制我的力量,怕伤到你啊!” 说着,伊格纳茨眉间一松。空间内冰霜之力大涨,那条冰龙身形陡然加大一圈,紧紧缠住了火龙。火龙不敌,在它的压制下发出痛苦的嘶吼。 “你故意的!你太卑鄙了!”奥尔科特朝他怒喊,手势一转,将火龙收了回来。 这是他的本源之力,要是伤到了,这辈子他的能力等级也别想再升一阶。 伊格纳茨轻笑,施施然地收回了冰霜之力。 但还未等他说上一句话,便被随后跑过来的奥尔科特撞了一个趔趄。 “我揍死你!”奥尔科特怒气冲冲,握拳便往他脸上招呼。 他躲闪不及,被他一击击中,脸撇到旁边。 “打人不打脸知道不知道?” 伊格纳茨火了。将他一把推到,对着他的脸也是一个拳头。 奥尔科特到底比不得他,伊格纳茨比他年纪更大些,力气也更大。现在正被他压在地上狠狠地教训着。 但他依旧记得输人不输阵这句话,所以即便是被伊格纳茨压着打,他嘴里依旧不服气。 “你卑鄙!你无耻!你有本事在这里把我打死,要不然只要我活着,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你骂!你骂一句我打你一拳,看你是先骂得爽了,还是我先把你打死!”没有人阻拦,伊格纳茨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空间中的风势越来越大,星子的亮光也越发地暗了。 见迟迟没有人理会,空间中的风势陡然一顿。 星光停止闪烁。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无其他的动静。 紧接着,星光泯灭,白昼降世。 空间内的光线陡然亮了八个度,伊格纳茨与奥尔科特不约而同地遮住了眼睛。 “这什么东西?”奥尔科特抱着脸喊道。 “我怎么知道,我快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伊格纳茨骑在他身上,双手捂住眼睛。 星潭中陡然出现一阵潺潺的水声。 紧接着,水声停止,只见一个银色瞳孔的黑色长发少女悬浮在水面之上,双手举起。 “亲爱的少年们哟。请问你们丢的,是这个金锤子,还是这个银锤子?” 正文 第九十六章 “什么锤子?我看你才是个锤子!” 奥尔科特正在气头上,捂着眼睛,没过大脑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怼了一句。 伊格纳茨对他的脑门抬手就是一掌。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放下一只手来,倒是比奥尔科特要早些适应空间中的光线。 伊格纳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里生着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潭。也看不清那泉眼在何处,透彻的泉水竟然源源不断地从那高出一截的潭边溢了出来。 那黑发少女双腿放松,脚尖正与不断涌动的水面相接,直直悬浮在清潭上。 这副景象实在是奇特,伊格纳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这才注意到那少女双手竟然还各捧着两把小巧的锤子。 一把金色,一把银色。 奥尔科特也适应了光线,愣愣看着那边。 少女脸上无喜无悲,也不见任何怒色,十分平静。 “亲爱的少年们哟,你们丢的是这把金锤子,还是这把银锤子?”没接收到回应,少女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二人这才发现,那少女双眼无声,仅仅直视前方,并不在看他们。 “怕不真是个锤子。”奥尔科特见她好像并不注意他们这边,哈哈笑道。 伊格纳茨顺手就是一个脑壳。 “闭嘴!” 他站起,探着头,谨慎地朝那往潭水的方向走了几步。 发现那少女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又加紧迈了几步。 奥尔科特也跟了上来,但他并没有像伊格纳茨那样如临大敌地。他施施然地从地上站起,甚至还仔细地拍了拍自己后背。虽然这平面看起来干净,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灰尘粘上去了? 他背着手,信步朝那方向走了过去。 “你小心点!”伊格纳茨低声警告他道。 奥尔科特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头,把他的话完全当做耳边风。 “嘿,这是个投影啊!” 奥尔科特比伊格纳茨先到达那潭水前。他先端详了一会这少女,心里有一种异样感。于是他往后走了两步,发现那少女竟然只是个机器投影出来的3d影像。 瞧那投影仪还在那水潭后边边缘上摆着呢。 “装神弄鬼。”奥尔科特嗤道。 他看了眼紧张的伊格纳茨,眼里尽是“看你那怂样”的嘲笑。 “你是不是刚刚没被揍够?”伊格纳茨磨牙,作势还要再揍他一顿。 奥尔科特心想,我可不是你那样的怂包。 他抬手,橙红色的火苗陡然从手心中升起。 眼看两人又要在这里打起来。 这时,泉水翻腾,那少女收回手里的两把锤子,缓缓下沉。 变故陡生,伊格纳茨瞪着奥尔科特:“瞧你干的好事!” “我干什么了?”奥尔科特收回火苗,也满是不解地看着水面。他还没动手呢,怎么这投影就要没了? 两人紧紧盯着水面。 说来也奇怪。似乎是那水面下并没有布置投影仪,少女的头顶一没入水面,她便再没有踪影。只空余下泉水在不停地翻腾。 “这件事可不能怪我啊。”奥尔科特急着撇清关系,匆忙道。 伊格纳茨抬手指着他的鼻子:“不怪你难道怪我?要不是你动手,这投影会没有吗?” “这可是你自己要背的锅。”奥尔科特哈哈笑道。 伊格纳茨火得脑门疼。心里是真想拿个冰锥给他脑门上就来这么一下,好让世界上就少了这么一个天天给他添堵的人。 但理智还是在这一刻发生之前制止了他。 即便再怎么不待见他,这也是亲弟弟不是?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好歹是一个爹养的。平日里吵吵闹闹什么都还行,真要下手他也还是不敢的。 两人又在这水潭边立了半会儿。 发现泉水翻腾的势头完全没有小下去,看久了也有些不知所以然。 “我们总不能老傻呆呆站在这里吧?”奥尔科特率先道。 伊格纳茨也明白,但除了这处。他环望四周,景象倒都变了,那些星子什么的在这白昼般的强光下也都看不清了。但除了这汪潭水外,这个空间里处处一样,他完全没有头绪该往哪里走。 “要不,还是往刚刚风吹来的方向走吧。”伊格纳茨挠挠后脑勺,开口。 奥尔科特睁大两只眼睛,傻气四溢道:“现在风都停了往哪里走啊?” 唉! 伊格纳茨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上辈子得做了多大的冤孽,这辈子才能碰上这么个奇葩弟弟啊! 枉费外公总说他是心机深沉,故意装出这副傻模样来。让他说,奥尔科特不是假傻。他都不用装,那就是个真傻子! 他无力地往右前方指了指。 结果人奥尔科特看了眼,瞪着一对大眼又说道:“现在风都停了,你怎么知道你指的方向是对的?” 伊格纳茨扶额。 他错了,他不该对这傻瓜蛋子心软。就让他在这鬼空间里自生自灭吧! 但心里这么想着,伊格纳茨自诩是个还不错的人。更何况作为兄长,即便这个弟弟真讨人厌,他也做不出把他丢在这里走人的事来。 再说了,奥尔科特肯定不会让他就这么甩手走人。 他一向是,伊格纳茨说什么,他不仅不做还要出手阻挠,把这件搞砸了才高兴的性子。 伊格纳茨不由得在心中叹气,他到底是干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才遇上这么个倒霉的孽障弟弟啊! 两人在水池边僵持着,僵持着。 这时,水面忽然停止翻腾。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那处看去。 只见那离开的3d投影又去而复返了。 这回她手里没了那两把不怎么美观的锤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银色的钥匙。 她双眼无神直视前方,捧着那把钥匙水灵灵开口道:“亲爱的少年们哟,你们丢的,是这把铁钥匙吗?” 奥尔科特和伊格纳茨不约而同地睁大了双眼,他们看到了出去的希望。 尤其是奥尔科特,指着那把钥匙,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是、是!”伊格纳茨忙不迭回答道,他还能说出话来。 “嗯。” 少女捧着钥匙,抑扬顿挫地应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却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那么问题来了。”她冷下声,垂眼往伊格纳茨的方向看过去:“这把钥匙开的门在哪里呢?”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我们怎么可能知道门在哪里! 奥尔科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伊格纳茨抬手制止了他。 他上前两步,仔细端详那投影少女。她脸上的表情生动。伊格纳茨向她走了过去,她甚至还能作出回避的动作。 但不论做得多么像个真人,她也不是个真人。 伊格纳茨看着她无神的双眼,心里有了数。 这少女不过是一个没有神智的ai。 “门在哪里?”少女见他们迟迟不回应,歪了头问道,面上竟然还显出了有趣的表情来。 那把钥匙悬浮在她的手心之上,熠熠发光。 奥尔科特冲动得很,正要绕过这诡异的池子,打算拔了她的投影仪。要是她还继续卖关子,他不介意找出她的喇叭,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伊格纳茨一把拉住他,顺手又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记。 正在奥尔科特怒气冲冲地揉着脑袋发疼的地上时,他回答道:“我们不知道。” 少女挑眉。 她惆怅地看了看那把钥匙,手一捏就将它化为虚无。最后只剩下一蓬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没想到你们也是这般无聊。”少女无趣地伸了一个懒腰:“我本来以为你们两个有趣,还想将你们留下来陪我玩会儿的。既然你们这么不乐意陪我玩,就也做我的电源吧。” 说完,那投影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也没做什么动作。他们二人便感觉身上的异能正在快速地消失中。 奥尔科特心中骇然,正欲凝聚火焰,先将那投影仪烧干净再说。但奇怪就奇怪在,他明明能感受到自己的能力,却半分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体内消失。 他怒不可遏,大声朝那投影吼道:“你这个鬼东西坏得很,两句话没说就抽我们的能力。你知道老子练到这个程度有多难吗?说抽你就抽,你简直不要脸!” “你再说一句试试?”那投影闻言转过来,面上木然,表情纹丝不动,声音里却带着怒气。 那声音一传出来,伊格纳茨敏锐地感受到抽取他们能量的吸力一瞬间小了不少。 他心里灵光一闪,忽然也带着怒气回道:“说的就是你,不要脸的坏东西!” 奥尔科特看了他一眼,头回感觉这个哥哥做人难得像现在这样上道一回,便也同他一块再接再厉骂它。 一时间,兄弟两人同仇敌忾,骂声不绝于口。 那投影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竟不知道该回应谁。 那吸力越来越小,这下奥尔科特也感觉出来了,他骂得更凶了。 突然,那投影动作一顿,闪烁了几回后便消失在他们面前。 空气中传来一丝焦味,奥尔科特向气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投影仪旁的一处竟然正腾腾地冒着黑烟。 “看来那处理器已经烧坏了。”伊格纳茨也皱眉看着那里,低声说道。 奥尔科特会意,点头。 眼看危机解除,两人正要上前查看。 这时,眼前凭空出现一件异物,直直砸向奥尔科特。 奥尔科特闪避不及时,被砸了个正着。 重物碰撞,奥尔科特捂着伤处,眼前发黑骂道:“什么狗东西敢砸老子我!” “砸的就是你!”空气中传来喝骂:“你们两个小乌龟,烧坏我的处理器,我还不能砸了?” “你骂谁小乌龟呢?”奥尔科特撸起袖子,仰天指着骂道:“装神弄鬼,还不赶紧给你爷爷我现身!躲在后面算什么好汉,我看你才是个乌龟!” 虽然我并不知道乌龟是什么,不过怎么听也不是个好词,先骂了再说。奥尔科特想道。 倒是伊格纳茨听出不对来了,一掌拍在他的手臂上:“你说的什么话,骂架还给自己拉亲戚?” 奥尔科特在气头上,那东西躲在后面不敢现身。他正恼火着,这时伊格纳茨又和他唱反调,正好捅了他的马蜂窝。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了,凭空又是一把重物掉下来。 这回奥尔科特眼神清明,闪身躲了过去。 他往地上定睛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把锤子。他又看了看旁边,那是之前掉下来的,是一柄螺丝刀。 “好!很好!敢砸老子,老子这就把你的东西全部拆干净。” 他一把捡起地上的锤子和螺丝刀,怒气冲冲地冲到泉水后头,抬手就要把那投影仪给大卸八块。 “你敢!” 空间一阵扭曲,一台飞行器从泉水正上方降了下来,上面坐着一个幼童模样的小姑娘。 她手里攥着一把金色的螺丝刀,指着奥尔科特奶声奶气骂道:“你要是敢动一下我的东西,我就立刻把你投到池子里让你做能源!” “你看老子敢不敢!” 奥尔科特怒气冲冲,也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后果,握着锤子就要砸到投影仪上。 “你这个坏东西!”小姑娘举起手里的螺丝刀,一道雷电裹挟着万钧之力眼看就要劈到他身上。 伊格纳茨眼疾手快,凝聚出冰墙挡了上去。 雷电撞击冰墙,瞬间分了开来。 冰墙下的奥尔科特分毫不损,但伊格纳茨就没这么好运了。 冰墙分分碎裂,但那雷霆之力似乎却击到了他身上。 伊格纳茨禁不住,身体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你干了什么?”奥尔科特也顾不得什么投影仪不投影仪的了,丢下螺丝刀就朝伊格纳茨冲了过去。 “喂,伊格,醒醒。”他拉起伊格纳茨,拍着他的脸喊道。 但伊格纳茨伤得厉害,只动了动眼皮,其他反应一概没有。 奥尔科特抱着他绵软的身躯,不知该做什么。 他颤抖着转过身,声嘶力竭吼道:“要是我哥醒不过来,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伊娃被他吼得身躯一抖。 她从不知道,原来人类也会有这么凶。 “这、这不能怪我,是他要挡的。”伊娃攥着螺丝刀,手足无措地对着奥尔科特喊道。 但奥尔科特双眼发红,抱着伊格纳茨的手臂上青筋暴突,一句也听不进去。 伊娃不怕他们反抗。 反抗她的猎物不是没有,大不了她一道雷劈下去,他们大抵都会像那少年一样昏迷不醒,最终都乖乖地任她抽取能量。 但他们都是怕她的,没有人会像这兄弟两人,上来就恶言相向。她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现在这、这叫她这么办嘛!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飞行器带着伊娃缓缓降了下来。 伊娃待得远远的,看着这边的兄弟二人。 接着,飞行器往他们这里移动了短短的一段距离。 奥尔科特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伊格纳茨,朝这边一个多的眼神都没有。 伊娃大起胆子,又朝他们移动了一段距离。 奥尔科特还是没有反应。 伊娃见此,索性就到了他们二人身边。 奥尔科特对她正着恼,见她怯生生地过来。心想这鬼东西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便皱眉背过身。 伊娃小心抓起他宽大的袖子扯了扯。 “别碰我!”奥尔科特怒吼。 伊娃一惊,松手丢下他的袖子,又躲得老远。 “我、我让他醒过来,你、你在这里陪我玩。”她仰头朝奥尔科特喊道。 奥尔科特狐疑地看过来:“你说真的?” 伊娃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螺丝刀,重重点头。 奥尔科特看了看昏睡不醒的伊格,虽然这个兄长一直和他作对,他也对他的所作所为看不过眼。但有时候要是没有他,他也会觉得生活里少了些什么。 况且,想起白鹿...... 他又一次看了眼伊娃,果断道:“如果你能让他醒过来,我就跟你留在这里。” “你、你说真的?”伊娃惊喜问道。 奥尔科特无声点头。 要是她真能让你醒来,伊格你这辈子就欠我的。他在心里想道。 伊娃拍拍座下的飞行器,飞行器带着她移动到伊格纳茨旁边。 奥尔科特看了眼她手里的螺丝刀,刚刚离得远没看清。现在他看清了,这才发现她紧紧攥在手里的并不是螺丝刀,而是一把雕刻着藤蔓的小型权杖。 “你真不骗人?”伊娃低头看了看伊格纳茨,期待地问他。 奥尔科特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直言直语道:“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在我身上装个什么禁锢装置。老子还不屑骗你一个小孩子。” 但伊娃听了他的话,面上倒还真的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卧槽,你不会真在我身上装个东西吧? 奥尔科特张了张口,正想把自己口不择言说出的话给圆过去。 伊娃却伸手拉过他的手腕,握了几秒钟后才松开。 “好了,这回不怕你跑了。”伊娃笑眯眯道。 奥尔科特不明就里地看了看手腕,只见手腕朝内侧印着一个银色的藤蔓标记。他一手捏过伊娃白嫩嫩的小肉手展开,手心里也没有什么痕迹,怎么就跟个印章一样,摸下就给他敲个印记呢! 伊娃垂头看了看昏睡不醒的伊格纳茨,伸手按在他的脑门上。 接着她抬头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奥尔科特以为她在做法,不好打断她,只好心里惴惴地跟着她抬头望天。 “你们在做什么?”伊格纳茨哑着声音问道。 说完他嫌弃地看了眼奥尔科特的手臂,一把推开他。 奥尔科特正好瞥见他嫌弃的目光,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火。 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你,自愿把自己换给了这个小孩子,你良心痛不痛啊! 伊娃找到了玩伴,心情正好地伸回手。 “发呆。” 奥尔科特:......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哥救活的啊啊啊?不会是为了诓我故意的吧??? 伊格纳茨看了他们两眼,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发现奥尔与这个小女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奥尔科特虽然十分不耐烦他装模作样,但看他起身还有些吃力的样子,想到他之前下意识为自己当下雷电的举动,还是勉为其难地过去把他给扶了起来。 顺便还给他拍了拍背后。 伊格纳茨不明就里看着这个转性的弟弟,一时间不大清楚他哪根神经搭错了。 两兄弟沉默地互相在心里腹诽了片刻,还是伊格纳茨率先抬头向伊娃看过去。 只一眼,他便皱起了眉头。 伊娃天生着一头淡紫色的长发,翡翠色的眼睛烟缭雾绕,怎么看也不是个正常的阿文亚人。虽然阿文亚喜欢奇装异服的人多,但也没哪个装扮得如此奇特的。 他原本以为她是一个能力等级极高的特殊能力者,但现在看来.......伊格纳茨的眼神扫过她,一身绣满银色藤蔓的长袍包裹住了她矮小的身躯,在长袍盖不住的脖颈、还有手腕处,竟然隐隐露着泛着银光的藤蔓标记。 不像是印上去的,倒像天生从皮肤里长出来的一样。 他甚至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个阿文亚人。 伊娃察觉到他的打量,不由自主地躲得远了一点,手里握着的权杖也被她藏到了宽大的法袍下。 “你看什么?”奥尔科特后知觉地问道。 等他感觉到伊格正盯着人家小姑娘不放的眼神时,真恨不得天上再降一道雷把他给劈死算了。 老子为了他纠结个半死。他倒好,一醒来嫌弃老子不说,一对大驴眼还盯着罪魁祸首不放,你说气人不气人? 奥尔科特恼火地推了他一把。 “你干嘛?”伊格纳茨看着他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上了恼火。 为啥奥尔科特总在不该发作的时候发神经! “老子看你不爽不行?”奥尔科特斜眼道。 伊格纳茨冷着脸哼了声,朝外走了两步,离他远远的。 “这段距离,看见了?你往这里跨一步,我就揍你一顿。”伊格纳茨指着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道。 “你说什么?” 奥尔科特简直要气得升天了,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了,撸起袖子就想和伊格纳茨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如果一场架不能让他认识到老子的好,那就两场! 可伊娃并不想看他们打架。 她想,他是她的玩伴。虽然脾气很凶,但也应该要和她一起玩。怎么那个和他一块进来的人一醒,他就不理她了呢? 被冷落的伊娃不高兴了。 她气鼓鼓地伸出一只白嫩的小肉手,直直指向伊格纳茨:“你让我不高兴了,我不让你留在这里。” 她说得明白,奥尔科特想法简单,一时间就想到她要把伊格纳茨送出去。一时间脸上带了喜色,但心里又为自己要留在这里不能离开而惆怅。 但伊格纳茨就不一样了,听了这句话,他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一贯要比其他人多思多想,加上他已经感受过那道雷电的力量,这句话听在他耳里就相当于要拿了他小命一样。 两人一喜一惧,对比十分强烈。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我还是不是你哥? 见到奥尔科特脸上的喜色,伊格纳茨简直要出离愤怒了。他抬手指着他的鼻子,一句话梗在喉咙里,却不知该怎么说。 末了,他愤愤然放下手,叹了一口冷气。 他想,他早该认清形势。或许他自己还对他持有一丝兄弟情谊,但奥尔科特不同,没准他巴不得他早日升天! “能离开这个地方你不高兴?”奥尔科特发现他异样的情绪,走上前问道。 伊格纳茨情绪这么明显,他要是再看不出来,那就是瞎子。 我为什么要因此而高兴? 伊格纳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奥尔科特脸上的高兴不像作假,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能伪装得这么好。要是他再单纯一些,或许就要以为他说的就是真话了。但片刻之前他才遭受过雷击,这让他怎么相信,那女孩子不会立时再给他下一道雷,将他劈成灰烬? 更何况......伊格纳茨想起来了,他终于明白奥尔科特那异样的欢欣是哪里来的了。 “说,你是不是和她达成什么交易了?”他质问道,双眼紧紧盯着奥尔科特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不同来。 奥尔科特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但马上便被他压了下去。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是伊格欠他的,但说出来让他对他感恩戴德,他也不乐意。 就让这件事烂在我肚子里吧。 奥尔科特隐隐有种牺牲自我、成就他人的悲壮感。 “你说什么呢,我能和她达成什么交易。你想多了。”他无所谓地哈哈笑道。 但伊格纳茨脸上的表情更扭曲了,面上竟然还隐隐透露出一丝怨恨的意味来。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他苦笑颔首,向后倒退。 这话没问题,奥尔科特在心里说,但他的情绪有很大的问题啊! 果然,伊格纳茨走了几步后站定,撸起袖子,露出的小臂上青筋暴突。 接着,他五指微曲,抬手就凭空抓了一支冰锥出来。 “老子今天就和你一起同归于尽!”伊格纳茨放下皇子的教养,发出“奥尔科特”式的怒吼,速度极快地朝他冲了过来。 卧槽!怎么回事? 奥尔科特眼见他凌厉地攻来,打也不是,不打他就成了被打的一方。 一时间,他来不及反应,竟然成了被吊打的一方。 “伊格,你冷静下来!”奥尔科特冲失去理智的他大喊道。 “冷静?你让我冷静下来,好让你联合她杀了是吗?”听了他的话,伊格纳茨攻势越发凌厉:“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私底下与她达成交易,用我的生命,换你离开这里!” “我刚刚就不该心软,为你挡下那一道雷,就该让雷劈死你!总好过现在你算计我!” 冰锥在奥尔科特的眼前挥舞。他一退再退,可伊格纳茨攻势极快,一副决不放过他的打算。他看了眼身后,还有不到两米他就要撞上池子边沿。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必须得立刻想出一个法子来牵制住他。 奥尔科特急得左顾右盼。他能力不如伊格,又加上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就算他与他全力一拼,也完全没有把握能制止他。 伊娃托腮坐在飞行器上,两条白胖的小腿前后摇晃。 从她刚刚说了句话之后,他们兄弟二人就自顾自地在那里吵得欢,现在又成了打得欢。 总而言之,他们交流感情交流得很不愉快,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理她就对了。 伊娃瘪嘴,那个人就是骗她救他的哥哥。现在她依他救了,他又跟他哥哥说话,不陪她玩了。 “大骗子。”她气鼓鼓地,清脆的声音立刻引得奥尔科特转头看过来。 “快!帮我!”顾不得想上许多,他急切地朝她喊道。 伊娃瞪了他,皱着鼻子扭头。 她才不要理他,大骗子。 “赶紧的啊,姑奶奶算我求你了!” 奥尔科特见她这种时候竟然还耍小脾气,简直就要跪下磕头了。没看见他哥快要把他给大卸八块了吗? “哼!”伊娃噘嘴生气。 他不和她玩,她根本就不想理他。但如果他过来求她原谅他的无礼的话,伊娃想,她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帮他一把的。 可她等了半响,也没等到奥尔科特过来求她的原谅。 伊娃更生气了。 她往他们兄弟二人看了一眼,于是发现他们二人已然缠斗在一处了。奥尔科特技不如人,正处在下风,躲避伊格纳茨的攻击躲避得十分心累。 好气啊! 伊娃生气得都要把那张小脸鼓成一个气球了! 她重重拍向座下的飞行器,五指轻动。 六条闪着银光的藤蔓从地面上窜了出来,飞快缠上了伊格纳茨的四肢和不停乱动的身躯,顿时就把他缠得动弹不得。 伊格纳茨手上动作一滞,立时便发动能力,想要将这些来路不明的藤蔓碎成齑粉。 “还不乖!”伊娃对着飞行器又是重重一拍,清凌凌喊道。 身上的藤蔓一紧,伊格纳茨发现,他已经无法驱动能力了。他转而用眼神继续谴责奥尔科特,势要将自己的不甘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他。 奥尔科特瘫坐在地上,抚着胸前大声喘气。 “哥、你真是我哥。” 他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这都是伊格纳茨留给他的,要不是他挡得快,这些伤口早就落在他的脖子上了。 “您就这么恨我?” 奥尔科特至今心有余悸,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怎么伊格就想要他的命? 飞行器缓缓移动过来,伊娃也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又是一声轻哼。 “姑奶奶,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亲奶奶。”奥尔科特感激道。 伊娃白了他一眼,指着伊格纳茨怒气冲冲道:“我才不要做你的奶奶。你说好陪我在这里玩的,可是你和他玩,都不理我。我不喜欢他,我要把他丢出去!” “好、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奥尔科特忙不迭点头。 现在这种情况,也的确是把伊格先送出去最好。至于其他的,那只能到时候再说。 “等等!你们说什么?”伊格纳茨扒着藤蔓急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一百章 伊娃不想与这个与她抢玩伴的人说话,白了他一眼打开空间的出口,驱动藤蔓打算就此把他给丢出去。 可伊格纳茨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渐渐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也有些明白奥尔科特突如其来的喜悦是为哪般。 看到那近在咫尺的出口,还有外面隐约走动的人影,他没有离开这里的喜悦,反而扒着藤蔓冲伊娃喊道:“我走了我弟弟怎么办?” 奥尔科特原本在查看自己的伤口,闻言惊讶抬头。 “伊格,你清醒了?” “你是不是个傻瓜?”伊格纳茨冲他大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奥尔科特笑了笑,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没什么。”他朝他挥手:“亚伦长老势大,估计这回兄弟们都输给你了。你回去后,想个法子让我母亲离开皇宫吧。她有些执拗,但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至于罗沙家,随便你怎么处理。我没有别的话了。” 说完,他继续查看手臂上的伤。 伊娃坏心思地往上摁了一下,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们二人极有默契地没有再与他说一句。 那藤蔓力道极大,伊格纳茨挣脱不得,眼看就要被送出空间。 忽然,他看着外面来回走动的人影,急中生智,回头喊道:“等等!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藤蔓猛地停了下来。 “什么办法?”伊娃抬头看着他,问道。 伊格纳茨对她说:“你别觉得奥尔有趣,他这个人除了粗鲁就只剩下粗鲁,特别无聊。我知道你把他留下来是为了让他陪你玩,但你们两个能玩什么?总不能大眼瞪小眼吧?” “哦。” 伊娃点头,垂下眼皮驱动藤蔓再将他送出去。 她想,我怎么和别人玩游戏有必要让你一个陌生人教我吗? 伊格纳茨眼见情势又朝不好的方向发展了,心中不由得一急。他扒着藤蔓边缘急切道:“这里面没有有趣的东西玩,但是外面有。你将我和弟弟一块放出去,我们带你一块去外面玩。” 藤蔓又一次停下,伊娃操纵飞行器朝他飞了过来。 “你说真的?”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满脸期待。 “当然是真的,外面比起这里要好玩上不少。等我们出去后,就带你一块去。”伊格纳茨一本正经肯定道,无论如何现在只能先说服她再谈其他。 伊娃脸上的期待更甚。她已经在想出外面有多好玩了。 但想了片刻,她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怎么了?”伊格纳茨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关切说道:“放心,我们出去后一定会带你玩的,绝不骗你。” 伊娃摇摇头。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外面的生物都害怕我。” “不会的。”伊格纳茨柔下声音,像个十分温柔的兄长一样轻声说道:“你看我和奥尔,我们都不怕你。” 奥尔科特闻言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他最不耐烦他故意装出的这副温柔大哥哥的模样,骗谁呢! 但伊娃很吃这一套,或者说,大部分女孩子都很吃这一套。 “真的吗?”她歪头问他们:“你们真的不怕我?” 二人忙不迭点头。 伊娃高兴了,但高兴了片刻之后,她还是摇头。 “可是我不能出去的。”她指了指那口泉水。 伊格纳茨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口普通的泉水,但伊娃随后抓住他的手掌,白胖的小肉手在他的掌心里显得格外可爱。 可伊娃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我现在碰到你,你没有感觉的。但如果是在外面,我这么做,你就会死的。” 他问她:“为什么?” 伊娃摇头。 她又一次指了指那口泉水:“我得和它待在一起。” 说完,她沮丧地回到泉水旁边。 奥尔科特叹了口气,将手掌按在她的发心上。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他手臂上被伊格纳茨所伤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不仅如此,他还感受到之前消耗的能量渐渐充盈,竟然隐隐有种要满出的感觉。 怎么说呢? 奥尔科特抬头望天,他感觉自己是一块正在充电的电池一样。 伊娃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拍开他的爪子。 “就像这样。”伊娃将自己的小手放入奥尔科特宽大的手掌,抬头看向伊格纳茨。 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奥尔科特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苍白,皮肤竟然隐隐有些萎缩的趋势。但瞬间,他又变回了之前那副红光满面的模样,速度快得几乎就让伊格纳茨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才会产生刚刚的错觉。 “说一下你的感受。”伊娃抬头看向不明就里的奥尔科特。 “呃......”他皱眉仔细想了想说:“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大部分能量,但又突然灌回来了?” 伊娃冲伊格纳茨点头。 奥尔科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被她当做了实验的对象。 他正要发作,但伊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奥尔科特便乖乖地坐了回去。 小萝莉奶凶奶凶的好可怕,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不过小肉手的手感好棒,他忍不住捏着那只软软的小手揉了又揉。 伊娃瘪嘴瞪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小肉手。 伊格纳茨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那如果我帮你带这泉水出去,你是不是就能离开这里?” “你能吗?” 伊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伊格纳茨还未有什么反应,旁边的奥尔科特就开始吹了。 “伊格的控水能力可是出了名的。除了比不上我的控火能力,其他人那都是随便比比的。” “原来那些说我骄傲自大的传言全是你传出去的!”想起了某件黑历史,伊格纳茨扒着藤蔓指着他骂道:“要不是我出不来,现在就给你好看!” 奥尔科特下意识捂住嘴。 “你以为你捂嘴我就不知道了吗?有本事当时你别传,看你那怂样!”伊格纳茨一手扒着藤蔓,一手指着他鼻子骂道。 “我们是政敌,政敌知道吗?”他放下手,梗着脖子回道:“要不给你脸上抹点黑,那就是我不敬业。”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说得还挺有道理。 伊格纳茨被这个活宝一噎,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再怼回去。 他想了想,干脆不理他,任奥尔自己在那里自嗨。转而问伊娃:“你想出去吗?” 伊娃捏着小指想了又想,她当然想出去。就算不用他告诉她,她也能想象出外面的世界有多有趣。 但......伊娃噘嘴低下脑袋。 “外面的生物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它们。” “小孩子想这么多,小心以后都长不高。”奥尔科特捏捏她越来越鼓的腮帮子,哈哈笑道:“你不想长大后也是个小不点吧。” 伊娃皱着一张脸恼怒地拍开他这只搞事的爪子,像只小奶狗一样向他咆哮:“别碰我!” 虽然看起来好凶,但是好可爱啊啊啊!奥尔科特心里泛起了泡泡,要不是怕她真的会恼羞成怒,他简直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将她抱起来亲上一口。 奥尔科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伊格纳茨像条死狗一样挂在藤蔓上,无语凝噎。 虽然他真的不想评论,但这时候他尤其不想承认奥尔科特是他的亲弟弟,哪怕是同父异母的。海伦皇妃是那么端庄又聪敏的女性,为何她亲生的奥尔科特会让人这么一言难尽? 有时候他真怀疑他是被调包的。 “你真的能移动它吗?”正在他心里吐槽吐得正欢的时候,伊娃忽然小声问他:“你要怎么做?” 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 “我们可以用容器......” “没有。“伊娃摇头。 她认真地看着他:“所以你要怎么移动它?” 伊格纳茨一时沉浸于她那对翡翠色的眸子里。那就像两汪碧绿色的深潭,一旦对方直视它们,就会不可抑制地深陷其中。 “我......”他缓慢开口,神思涣散。 伊娃一惊,猛得退后,藤蔓松开将他丢在地上。 骨骼处生痛传来,伊格纳茨瞬间回神。他捂着膝盖喊了一声,便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过这一回,他再也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了。 “无礼。”伊娃捏着小手气呼呼道。 伊格纳茨脸上一红,低头思索了片刻说:“还有一个办法,但我不清楚以我的能力能不能做到。” 她傲慢点头,指向外面。 大有“要是你做不到就把你丢出去”的意思。 伊格纳茨汗颜。 其实他也完全没有把握。要是这泉水不单单是水,而是别的液态物质,那他可无法控制它。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是一种溶于水的混合液。对于它真的是水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一点都没想。 他甚至都做好了从这个小女孩手下抢人的准备。 伊格纳茨发愁地摸了摸脑门。 他闭上双眼,感受空间内的水元素,原本是想凝聚出尽可能多的液态水溶于池子中的液体内,好让他操纵那池液体。但令他惊讶的是,空间中水元素含量最丰富的地方竟然真的就在那池子里。 而他之前所运用的水元素也是从那池子中生出的。 难道那里面真的是普通的水? 伊格纳茨脑中闪过一丝疑问。 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没有想这么多,高兴地操纵着那池子液体气化离开容器。 奥尔科特看着池子里的水越发变少,而空气却明显地潮湿起来,没有多话。他明白这是伊格纳茨的手笔。 伊娃感受着空气中越发浓郁的水元素,不明白那个人要做什么。如果只是把水元素从泉水中调出来,这她也能做到。不需要特意找其他人来帮忙。 不过这空气中的水元素越浓郁,她身上暴动的元素之力就越缓和。伊娃沉浸在舒适的环境中,懒洋洋的。 伊格纳茨敏锐地发现她平静下来的情绪,心中一喜。看来他没猜错,果然问题就出在水元素上。 他操纵能力,将水汽中的水元素分离出来。 没有了水元素的支撑,那泉水不过是一般的凡水。伊格纳茨在池子正上方的范围内放置了几块冰晶,浓郁的水汽便自发地凝聚成厚重的雨云。 片刻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而分离出来的水元素则正悬浮在他的手心之中,汇聚成一粒小小的水元素珠。 失去水元素的中和,伊娃身上的元素之力又暴动起来。她托腮看着这兄弟二人,明显情绪十分暴躁。 “怎么样了?” 伊格纳茨点头,将手中的水元素珠交到她手里。 接触到水元素,伊娃又平静了下来。她捧着水元素珠,却开始发愁:“可我拿着它又不能出去玩。” 奥尔科特也凑了过来,新奇地看着那颗蓝色的小水珠。 他看看小水珠,接着又将视线移到伊娃身上,问:“你是不是个小哭包?” ? 伊娃皱脸:“怎么可能,我很坚强的!” “那就好办了。”奥尔科特与伊格纳茨对视一眼,知道他们想的都是同一个法子,不由得一笑:“来,睁大眼,哥哥来给你滴眼药水。” 他抓住伊娃的肩膀,让她上身微微倾斜,仰面朝天。 伊格纳茨趁机将水元素珠放入她眼中。 伊娃感受到眼珠一凉,眨了眨眼。随后她身上躁动的元素之力便彻底平静了下来。 “哇!”她惊喜喊道。 那些在她身上由于元素之力暴动而显现出来的印记也渐渐淡了下去。 奥尔科特仔细地看了看她,如果不暴露能力的话,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打扮稍微有些另类的小萝莉。 嗯,更可爱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揉了揉她脑袋上的揪揪。然后把它给揉散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双手呢? 他心里正懊悔,伊娃抬手摸了摸头顶,发现垂散下来的发丝,小嘴不由一瘪。 “你弄坏我的头发了。”她眼里水光闪烁,带着哭腔喊道。 小祖宗你不是说你很坚强的吗? “没有的事,我这就把它恢复原样!”奥尔科特急道。但他哪里做过这种给女孩子扎头发精细活,结果手忙脚乱的,把另一个揪也给弄散了。 奥尔科特:...... 伊格纳茨:...... 伊娃捧着左右两边散下来的头发,瘪着嘴欲哭,却怕好不容易放进去的水元素珠流出来,忍得十分辛苦。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最后,还是伊格纳茨柔声答应她:“等我们出去后,让阿文亚最好的发型师重新给你做一个最好看的发型。” 伊娃这才最终把要流出来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虽然挺瞧不上伊格这副虚伪的样子,不过别说有时候还真挺好的。奥尔科特在心里默默点头。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伊娃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出口,三人便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但接下来的场景,却让伊格纳茨与奥尔科特兄弟俩瞠目结舌。 “卖杂粮煎饼啊杂粮煎饼,正宗山东的,要加什么料您说。”一个带着口罩的中年大叔喊道。 而在他面前窗口的边沿上,还放着一蓝一绿两块二维码牌,旁边放了一个带了些油污的透明小罐子,里面放着一些皱皱巴巴的纸片还有几个圆形的金属制品。 抱着伊娃的奥尔科特和伊格纳茨在冷风中凌乱。 “两位帅哥要加什么自己说。”中年大叔见到他们一身奇装异服见怪不怪,十分热情道。 这两天附近的国际博览中心正好在开一个大型的动漫展会,总有些cospy爱好者来他这里买了早饭带过去,比他们装扮得还奇怪的他都见过。 不过两个大男人带个孩子参加展会的倒是稀少,大叔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他是真的看不懂。 他手脚麻利地摊了一个面饼,又往上面敲了一个鸡蛋:“葱香菜辣要不要啊?” 伊娃头回见到外面的东西,十分新奇,弯下腰想要凑近看看,结果一个不稳差点掉了下去。 “小心!”奥尔科特手忙脚乱地将她又给抱稳了,顺便还紧了紧手臂,让她没法乱动。 伊娃举起藕节一般的小胖手,作势要打他。 伊格纳茨却朝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哟,小朋友没事吧?”大叔忙道。 原来是外国友人啊,难怪这么开放。他听了奥尔科特的话,心想:外国友人我们还是要好好招待的啊! 他拿了一根脆皮年糕,穿了给伊娃递过去:“来,小朋友拿着。年糕,good!” 中年大叔比了一个大拇指。 接着他手脚麻利的摊好了两个杂粮煎饼递给奥尔科特和伊格纳茨,比着大拇指道:“山东杂粮煎饼也good!” 被大叔热情打败的兄弟俩从人潮中挤了出来。 别看这家店小,生意真不错。 “这是什么情况?”伊格纳茨抓着伊娃问道。 后者正小心地咬开年糕表面的那层脆皮:“你们不是要出来吗?这里就是外面啊。” “可我们以为空间外面是阿文亚!这里并不是阿文亚,这里是哪里?” 伊娃无辜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是外面。” 接着伊格纳茨又问了一些问题,她都摇头。 比起他们,她对于外界的认知好不了多少。 不过这个真好吃。伊娃小心啃着年糕,心想果然是外面好,她不想回去了。 与此同时,白鹿并乌君金羽三人也来到了这个城市。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乌君突然停止炼丹,带着金羽离开结界,她也不得不跟着他们离开。不过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至少聚灵丹炼制过程停止,颍川就没有可能复活。 她也是暂时完成了任务。 虽然这剧情发展与她完全没有关系。白鹿心里腹诽,她至今不明白那系统的作用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给她送奖励来的? 乌君解开了金羽的禁制。 按白狐狸的话说,乌君不给她解禁制,他就没法给她一只鸟做身份证。 金羽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死活缠磨着乌君,这才让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白鹿倒不用重新做身份证,她出来后以白露的身份去派出所挂失了一张,等半个月后就能拿。 不过…… 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口。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总在发疼,难道这人类有心脏病史? 没道理啊。 她想,就算她有心脏病,之前她与金羽大打一架的时候,怎么没有病发?反而等她静下来,没怎么运动的时候才开始发作?而且发作就算了,这心悸倒也不是很厉害,并没有让她真有一种疼得快要死了的感觉。 这反而更像是一种提醒,提醒她忘了什么事一般。 我忘了什么事呢?白鹿一脸思索地跟在金羽和乌君身后。 “我不管,我就要买那个!”金羽攀着乌君的胳膊大呼小叫,乌黑的长发扎成一条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 乌君面上一片沉静:“好。等我们办完正事后,再回来买。” 为了不惹人注目,他特意穿了一身鸦青色的唐装,正背着手走在前面。但白鹿看了看他垂到腰间的长发,再看看时不时朝他投去两眼的路人,摇头。 不惹人注目?不存在的。 金羽倒给他挑了一身休闲装,但乌君嫌它太过紧身,而且穿戴不便,给拒绝了。 【这一对真有意思。】 系统百无聊赖地与白鹿对话。 经过长时间的离线,她的伴生系统终于出现了。但他们再见之后,她从它那边是一句和剧情相关的内容都没听到过。反倒和剧情无关的,它都巴拉巴拉得很欢快。 尤其是乌君与金羽一对,简直要成它的快乐源泉了。 比如现在: 【你看那乌君怎么没忍住一口吞了金羽呢?她这么吵,是我肯定忍不了,啧啧啧。】 白鹿眼皮一抬,心想人家那是有渊源的隔世之恋,他怎么可能会吃她。 【哎!你看那个路人是不是看上乌君了?我看她眼里都要跳出一个爱心来了!】 白鹿眼皮往旁边一抬,心想人家想什么关你什么事,只要乌君感情线不偏移其他那都和她没半分关系。 【哎哟我的妈啊!】 白鹿:????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往金羽和乌君看去,以为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但金羽依旧呱噪,乌君依旧淡然,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白鹿仔细看了看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金羽更呱噪了,乌君更沉默了,归根究底就是因为没有卖那只鸟特别喜欢的玩偶! 但这种情况系统和她都见得多了,它鬼叫什么? 白鹿抚着额角,感觉脑壳有些疼。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安斯亚恩手扶额头,疲惫地走下阶梯。 万榕迎了上来,递过新情报:“这是我们的人刚刚搜集到的,惠特曼与二皇子应该是在前天凌晨乘坐克莱克利特的补给飞船离开的。一起消失的还有少将莱德。” 安斯亚恩接过情报书,草草地翻了翻,皱眉点头。 “您早知道了?”万榕看了看他波澜未动的神色,迟疑问道。 安斯亚恩将手里的情报书团了团,随手扔了。 “我只是想他还与我有几分情谊。毕竟当时他与我一同逃出阿文亚。” 只是......没想到艾德里安临到头还是发觉他这个兄长碍眼。也是,比起辅佐他登顶帝位,这又怎么比得上他联合克莱克利特星人拼上一番自个儿即位来得划算。 “他不该将主意打到艾尔莉雅和她身上。”安斯亚恩背手,深叹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他。” 万榕扼腕叹息:“您这是放虎归山!现在他们正在去克莱克利特的路上,假如我们中途截杀那艘补给船,还能将这件事瞒过。到时只需要派人到克莱克利特星报告补给船出错,让他们再派即可。” “但现在我们放手,等他们到了克莱克利特星,断了这边的补给。难道我们这里的两万驻军都要活生生饿死不成?” 他疾走两步,也顾不得他是臣,安斯亚恩是主的道理,说:“您莫不是就此丧失了斗志?可您自己想死,也别带上我与那两万驻军的性命!” 万榕抓着安斯亚恩的肩膀,恨不得能将他给狠狠摇醒。 “您想想,要是您还如此颓丧下去,我们这里的所有人便都无法活命。您就算不为我们想,也该为小公主想一想。您好不容易将她带回身边,难道要看着她活活饿死不成?” 他提到了艾尔莉雅,安斯亚恩飘忽不定的神智总算回过一瞬:“我自然不想。可现在我已经无计可施了,还能怎么做?” 万榕看着他涣散的眼神,恨不能将他给一掌拍死。若不是这里离开阿文亚太远,他能力施展不开,早就夺了安斯亚恩的肉身发号施令了。 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 你自己要死便找个好地方撞死,如果不是我女儿还未找到,你以为老朽愿意在这里陪着你耗时间? 万榕竭力将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平静下来,待深呼吸几瞬后,他缓缓道:“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派人前去截杀那条补给船,只要莱德一行人一死,我们的补给不断,就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 他得抓紧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将女儿找到。 可安斯亚恩不随他的意,他缓缓道:“这个法子你不用再提,我已经下定主意不会再更改了。” 他想了想,认真说:“我与艾德里安兄弟一场,即便我决定要与他竞争帝位,也该是平等地竞争,而不是趁他之危取他性命。” 你以为这是游戏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万榕看着他,若不是他修养好,几乎立时就要拂袖走人。他实在无法相信现任皇帝能教出纯良的儿子,而他的母亲更是因为宫廷争斗手段太过毒辣而被囚禁于深宫之中,也绝无可能会教他做一个君子。 所以,万榕想了片刻,问:“你在阿文亚时的老师是谁?” “是尼尔大臣。”安斯亚恩脱口而出:“他是一位知识十分渊博的老师,我很敬仰他。” 好的,原来是尼尔。 万榕点头,就算安斯亚恩不说,他也知道他。 那是个烂好人。 万榕松开安斯亚恩,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道:“无论如何,殿下必须下定决心才可。现在只有这个法子最妥当,若殿下再执意放过艾德里安一行人,那臣也毫无办法。大抵只能同两万将士一道与殿下饿死在此处,也当是全了我们君臣的情谊!” “万榕你......”安斯亚恩走过去:“你这不是在威胁我吗?” “殿下要如何想是殿下的自由。”万榕肃立道:“但现在将士们的补给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若是连这最基本的问题都无法落实处理。又谈何与罗沙家族争锋?殿下或许以为我们的处境尚可,但您若下军营查看一二,便知我们的处境何其艰难。” 他直视安斯亚恩,将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剖开与安斯亚恩分析明白。万榕明白,安斯亚恩不过是他为奥尔科特即位路上铺好的康庄大道上的一个牺牲品。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随随便便任由他消沉下去。若是安斯亚恩的势力过早衰弱,他势必在其他几个皇子中选择一个扶持起来。只要那个孩子的光芒愈加耀眼,处于其背后的奥尔科特才更安全。 “还请殿下早日做好决断!”他重声道。 安斯亚恩显见有些烦躁,他来回踱步,试图与万榕据理力争:“可地球是克莱克利特的联盟星球,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公然攻打过来。我们尽可以在这里休养生息。” 万榕轻笑,声音里尽是嘲弄:“殿下真的这么认为吗?地球不过是一个低等智慧星球,这里最高的智慧生物等级也才不过e级。您为何就如此确定克莱克利特会牢牢遵守那些无所谓的条款?相比较扶持一个拥有克莱克利特血液的皇子登顶阿文亚,毁灭一个低等智慧星球又算得了什么?” 他接着说:“到时候就算宇宙和平组织有意见,他们又怎么敢公然挑衅艾德里安殿下的外祖父?” “不,到时候不能称呼他‘殿下’。”万榕在安斯亚恩耳边低声道:“得尊称他一声‘陛下’了!”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安斯亚恩。 万榕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能力磁场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暴动。 他适时上去添了一把火:“要知道艾德里安殿下曾经十分支持惠特曼的实验。若是他们成功,您又怎么能知道他们不会再次过来寻找哪怕已经变成尸体的艾尔莉雅公主?到那时候,您自己生死都未卜,难道还能阻止他们的暴行吗?” “艾尔莉雅?” 磁场暴动越发厉害,若不是安斯亚恩还残留着一丝神智,万榕毫不意外这里早已变成他的屠戮场。 但他想要的不止如此,他需要一个暴戾到无法思考的君主,而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废物。 “是,不仅如此,他们还想要白露。”万榕在他耳边轻声道,像是恶魔的低语:“您爱的白露。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又不得不被艾德里安抓回去做惠特曼的试验品。在这种折磨之下,您能想象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死去的吗?” “别说了。”安斯亚恩轻声道。 天色陡然变得阴沉,空气中传来一丝隐约的血腥气。 正文 第104章 我叫白鹿,是阿文亚星的地灵,身怀一个无用又呱噪的系统。 三个小时前,我在大马路上遇见两个冒冒失失跑来自称是我好友的阿文亚年轻人,他们还带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面对乌君二人,他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所以我与乌君并金羽说了一声,便带着这三个奇奇怪怪的人回到了酒店房间。我不怕他们对我不利,因为我很自信,他们打不过我。 现在,我们三人正襟危坐,举目相对。 十分正经。 “虽然我并不认识你们,不过说吧,找我什么事?”我拿过乌君珍藏的茶叶给他们二人沏上。真是感谢他,我仅在地球呆了寥寥几天就学会了许多讲究的礼仪。 小姑娘撑着小手臂从抱着她的年轻人怀里跳下来,好奇地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闻了一闻,然后猛地喝了一大口。 “烫。”她把茶水又吐回杯子里,委委屈屈地对那年轻人道。 据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奥尔科特,而他身边那个看起来略文静的是他兄长,名叫伊格纳茨。 伊格纳茨就是那个自称是我特别亲密朋友的年轻人。不过遗憾的是,我对他嘴里十分深厚的友谊没有半分印象,甚至我脑袋连我们应该认识的印象也半分没有。 而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叫伊娃,她不是他们的妹妹。他们二人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 真是一个奇妙的组合,我想道。 “如果你喝再多一些的话,你的喉咙会被烫熟的。”我恶趣味地吓她。 果然,那小女孩听了我的话,赶紧把被子放回了茶几上。 “我拿起来的时候,是不烫的,温度刚刚好。” 我把那杯她喝过的茶水倒了,顺便把里面的一次性塑料杯也丢进了垃圾桶。 “那是因为隔热垫。”我把手里剩下的塑料杯托拿给她。 伊娃拿着杯托也玩得不亦乐乎,如果忽略她奇奇怪怪的装扮的话,看上去的确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不过,他们二人或许不认识,其实大部分阿文亚人都没见过。那名叫伊娃的孩子穿着的袍子上繁复描绘着一种图案,这是只有一种叫做灵绸的生物才能制作出来的衣料。 灵绸六足四目,最擅编织。它们有一种习惯,每织出一寸的料子就会在料子的左下方留下一副自画像,相当于标记的作用。总而言之,十分自恋。而这小姑娘袍子上的灵绸画,大概有六十四幅的模样。 灵绸一年才织半寸,这是一只老灵绸了。 而且,灵绸在很久之前,大概是我被父亲关进深渊之前,就已经灭绝了。 可见伊娃不一定是个小姑娘,还有可能是个老妖婆。 伊格纳茨捧起茶杯,局促地坐在那里一口未动。 “这个味道还不错。”我指了指那茶:“我喝过。” 他这才恍然大悟,捧起喝了一口。奥尔科特侧身观察他,跟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原来是不会。我小小嘬了一口茶,心想道:真是匪夷所思,难道阿文亚人现在都不吃饭喝水了吗? 倒是伊娃,直直盯着他们二人,发现他们并没有被茶水烫到后,面上愤愤的。 “他们二人一个冰属性能力者,一个火属性能力者,没这么容易被这水烫到。”我与她解释,不过伊娃明显没有听进去。她鼓着腮帮子,眼见更生气了。 “不公平。”她指着他们手里的杯子,对我喊道:“他们都有,就我没有。” 唉,全宇宙的熊孩子都有不讨人喜欢的共同点啊,不论她到底是不是个老妖婆,但内心里绝对还是个小娃娃。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认命站起,走到金羽的小宝库找了找,翻出一瓶水蜜桃味的果汁园,打开拿给她。 “小朋友就要喝小朋友的饮料,那是大人的饮料,你不能喝。” 伊娃喝了一口甜蜜蜜的果汁,终于偃旗息鼓了。 我走了回去,问那两个年轻人:“你们有什么事?” 奥尔科特向伊格纳茨做了个眼色,示意他说。伊格纳茨推了几次,发现我就看着他们动作,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有很多事我不大清楚,我只能感应到你突然从异空间里消失了。接着鹿神回来后不久又离开了。再然后我就从生命之泉里醒来,和奥尔科特到了又一个空间里遇见了伊娃,再后来我们就在这里了。” 唔,生命之泉......我捕捉到一个很不寻常的字眼。鹿神当然是我的父亲,他有很多个称号,这是他行走阿文亚的其中一个称号。 至于生命之泉,顾名思义那是阿文亚星的生命来源,但里面储存的并不是单纯的泉水,而是所有阿文亚生灵的魂力。 “你之前在生命之泉中?”我看了他一眼:“谁把你放进去的,总不会我那个父亲吧?他循规蹈矩得很,如果是无关的人,他即便看着你在眼前死了都不会动把你放进生命之泉给你续命的心思。我有些好奇你的身份了。” 伊格纳茨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是,当然不可能是鹿神。”他低落地说:“你果然全忘了,是你把我浸入泉水中救了我一命。” 原来是我吗......我的确是能干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的人。我点头,但我的脑海里对他依旧没有半分印象。 奥尔科特看了看我们。见我们东拉西扯地,扯了半天也没有扯到点子上,面上带了焦急的神色。 “你是白鹿是吗?”他急问道。 我点头:“你们口里鹿神的亲女儿,如假包换。” “那你能不能帮我们联系到鹿神,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回阿文亚。” 这怎么可能?我心里苦哈哈道:别说是不能联系到他,就是能,我也不想联系他。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还没过几天自由自在的好日子呢,就这么被他抓回去,岂不是很不划算? “不行啊。”我回复他,语气能多无奈就有多无奈:“我和他失去联系了,不能帮到你们很抱歉啊。” 正文 第105章 这是事实嘛,我说得问心无愧。 但看到那两个小伙子脸上失落得无法言表的表情,我还是忍不住安慰他们:“不过我知道他就在这个星球上,只是不清楚具体在何处。或许你们可以自己去找,那个地方的主人似乎身份不低,倒也不是很难找。” 谁叫我是个心软的绝世大好人呢。我一边安慰他们一边在心里想道。 可是那两个小伙子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我们误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叫我们怎么去找他啊!”还是奥尔科特率先开口,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是抱怨的话。 我平素不爱听人抱怨,闻言便回过去:“找不到难道就不找了?即便这里不是阿文亚,你们语言不通,难道就不能看看新闻,认认人?那里不是挂着一块大屏幕成日里不间断地播放新闻嘛!” 我指着宾馆外面的led显示屏。 伊格纳茨轻轻摇头。 “没事,我们这就离开了。不打扰你了。”他放下茶杯,一把拉过伊娃便要离开房间。 像个落荒而逃的小媳妇。不知怎么地,我脑袋里闪过这么一句话。 “站住!” 伊格纳茨的脚步被我吼得一顿,他立在原地,面对着门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是不耐得搭理这种敏感的少男心思。金羽不是总说男人心,海底针嘛。虽然她说的是乌君,不过我也觉得蛮有道理。 即便伊格纳茨不是乌君,我也猜不透他一个正处在青春期的敏感阿文亚少男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可要想清楚,就这么走了的话,接下来你该怎么生存?”我立在他身后,与他分析道:“别的不多说,就光是地球的食物,十之八九,阿文亚星人都不能食用。更不用说满是有害化学物质的空气和饮水。别告诉我,你就只打算冲出去,别的什么都没想过。” “如果你留下来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一些。”我说。心里又一次想,我真是一个绝世仅有的大好人。他们的运气得有多好才能在异星球遇见我这么一个热心肠的人啊。 我胸有成竹地走到他身边,任何聪明人都不会忽视那一番话。如果他脑子还清醒的话,就不会做出摔门离开这种冲动的傻事来。 伊格纳茨果然立在那里没有动作。 他是个聪明人,我想。在那短短的一瞬里,我还把是否要拜托乌君帮他们寻找一下我那个老爹的想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毕竟他是地球本地蛇,在这里找一个外星人自然是很方便的。 当然,我自己不出面。我不想见到他,我渴望自由。 可当我见到伊格纳茨那张憋得通红的脸时,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 “你......” “他生气了,很难过。”伊娃牵着他的手掌,看着我道:“可能是因为你没有他想得那么喜欢他。” “你懂什么,小屁孩!”我瞪了她一眼,伊娃便把嘴撅得像个什么似的,气鼓鼓地跑开了。 我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我没想说得这么重。”我干笑道:“你看我这张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它呢。” 伊格纳茨摇头,轻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我没听清,问了一遍。 “我是说,我没有怪你,是我自作多情了。”他陡然提高声音,抬头看着我。由于情绪太过激动,除了脸之外,他原本细白的脖子也被汹涌升腾的血液憋得通红。 热度经由空气传导到我与他相接触的手指上。 我头一回知道,原来寒冰属性的特殊能力者,体温也能高到这种程度。 心脏处又一次传来那种怪异的刺痛感。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这一次格外痛,好像我的确是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少年人格外清冽的气息传导过来。我慌乱后退,后脑勺与那石灰质的墙壁发生猛烈碰撞,不远处是奥尔科特在怒喊“卑鄙”的声音。 环境嘈嘈杂杂,记忆熙熙攘攘。 就像是一块经久不用的磁盘,突然输入几百个g的资源,我感觉我的大脑快要被挤爆了。 白衣的少女、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的冰墙,还有声声绝望的呐喊。 我看到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少女,跪伏在生命之泉边。而在她面前,平躺着一个气息虚弱,生命火焰几乎就要消散的少年。 她俯下\身,在他的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印记。 然后,她把他推进了储存这无数生灵魂力的生命之泉中。 真是大逆不道。 我猛地推开伊格纳茨。他的视线紧紧瞪着我,开口吐出一句更加大逆不道的话。 “还给你。” 而后,他拉开门逃出了房间。 cnm。 奥尔科特跟在他后面追了出去,而伊娃则抱着果汁园在坐那里一口接一口地喝得正开心。 “你不跟着他们离开?”我问这个老妖婆。 她喝光了最后一滴果汁,随手将塑料瓶子一丢,伸了一个懒腰:“不急,他们会回来的。” 真有信心。我想道,捂着几欲裂开的脑袋,蹲在墙边一动也不想动。 伊娃奇怪地看了我一会儿,走过来,将手按在我的脑门。 于是没多久,我便不再头痛了,虽然依旧不想站起来。 伊娃眼看任务完成,又坐回原处,像个普通的小娃娃一样指着已经喝完的果汁园空壳子撒娇道:“我还想要这个。” 我抱着膝盖坐在门边,想了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得问你亲爹,是他把我从那里面带出来的。” 伊娃见我迟迟没有动作,小手臂一撑,滚圆的身躯就像一个小皮球一样从座位上蹦了下来。接着她跑到金羽的小宝库里翻了又翻,找了又找。可那是最后一瓶果汁园了,哪怕她拆了小宝库也不可能再翻出一瓶来。 于是她从那里面拿出一包土豆薄片,拆开包装后一个人在嘎吱嘎吱吃得正欢。 我想了想去找他的后果,还是摇头。为了好奇心失去我好不容易拿回来的自由,还是算了。 不划算。 正文 第106章 乌君二人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时还告诉我一个算不上坏的好消息。 明天白天我们就能搬到晋阳湖边的别墅区,不用再挤在酒店里了。至于为什么不是今天就能搬,那是因为那套房子是白狐狸精的子孙自愿供出的,他们需要时间收拾东西另寻一处住房。 虽然我并不觉得我们三个人开了两间房就算得上是拥挤了——可能乌君居住在山林里,整一座山都是他的领地。何况金羽是只稀有的鸟,在天上无拘无束地飞惯了——所以这家小酒店对他们来说的确算得上是拥挤。 但我是一个很好养活的阿文亚地灵,我觉得这家酒店的环境还算不上太糟糕。 不过能免费换个大房子,谁又会拒绝这天上掉下的馅饼呢? 于是,我欣然应了后便带着伊娃离开大套房,回到了我的单间。 伊娃还真是停不下来。 我实在是想不通她到底是一种什么生物,才会需要不间断的进食?从大套房回来后,她就从身边摸出各种像山药脆片、妙脆角、土豆薄片之类的膨化食品。接着拆开包装,消灭一包后,又拿起另一包。 可见从金羽的小宝库里搬了不少存货来。 乌君对她看得挺严,所以我不用担心她后面会来找我要回这些东西。但伊娃拿得多了,我心中着实非常烦恼。 “你看,下雨了。”胖得像个球一样的伊娃放下手里的包装袋,她又成功消灭了一袋零食。油浸浸的手指指着窗外问我:“你不出去找他们吗?这里面的酸性化学物质足够让他们两个喝一壶了。” 我拆开酒店自带的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丢给她:“擦擦手上的油,别蹭到被子上。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服务员不会来换的。” 伊娃从善如流地拿起纸巾,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五根手指擦拭一遍,又翻过另一面准备再用它擦自己的另外五根手指。 对她这副模样,我实在是看不过眼,便把手里的一整包纸巾丢了过去。 “这就是外界的味道啊。”她拿起那包纸巾,陶醉地闻了闻,说:“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外面的味道了。你爹真不是个好人,以水元素要挟我把我关在那里面这么久,我都快忘了外面的味道是什么样的了。” 果然是个老妖婆。我心想:没准还是个作恶多端的老妖婆。 父亲是一个正义感过剩的人,平生最爱将各种恶人封印起来,比如我。 像他这样的人做神明当然是再合适不过。 可只要一想起我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受苦受难,他却在外面提取了我的善念将它当做自己的亲女对待,我就对他提不起半分的好感来。即便我本性不善,可只余下善念的我难道就是他心目中的标准亲女了? 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所有人都拥有善恶两面,有正有反、有阴有阳,于是组成一个个完整的个体。 可他却选择将我的恶念封印,违背天理伦常创造出一个只余下善念的残缺品。 虽然我是白鹿,可那残缺品又焉能是我?我想起陡然回来的记忆,真恨不得将它们再次遗忘。 在那些个不见天日的时间里,支撑我走下来唯有“父亲还在外面等着我”的幻想。每当我想起他在外面或许会懊悔、会心疼,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我的心里才会有一丝好受。 可事与愿违,我想多了。他过得很好,甚至还按照自己的标准创造了一个完美的神明之女。 很是丧心病狂。 也许他神明的外表下只是一副疯子的真容。 我平复下汹涌而起的情绪,木着一张脸对伊娃说:“你说过,他们会回来的。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吧?” 我现在一动也不想动。 伊娃抱着一袋山药脆片,看着外面悠悠叹息道:“难说哟。没准在回来之前已经被雨水渗入毒死了也说不定哟。” “那就毒死吧。”我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运动服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 伊娃在我背后大笑。 老妖婆真不愧是老妖婆。我想:段位就是要比我高上不少。 我走到酒店大厅,从借伞处要了两把雨伞后便出了门。雨伞的押金记在乌君的503号房下,反正我承他们的情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再多添上一笔。 我突然明白了那些欠债的人为何会把债越欠越多:他们对于债务已经麻木到失去那种迫切归还的紧张感,就像我现在这样。我想,欠乌君他们的人情债已经够多了,一时半会也换不清,那就干脆不还了吧。 放在地球的话,没准我会是个老赖也说不定。 我天马行空地想,抽出一丝精神力感应伊格纳茨的气息。 至于奥尔科特的,我想他应该就是和他那位兄长在一起。 找回记忆的一大好处就是,我也能使用精神力了。不仅如此,我控制它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十分自如。 我跟着精神力的踪迹,离开酒店大门,拐过一条街,又拐过一条街,接着拐进一个逼仄的小弄堂。 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不少人拎着个塑料袋子时不时地脚边停留半刻,与摆摊的老头老太太们讨价还价一番后,便付了钱拿着一把碧绿的植物离开。 就像是个人民自发组织的菜市场。 所有人在约定俗成的时间里过来买卖菜蔬,再在约定俗成的时间里各回各家。 这里没有拿着棒槌追逐小贩的城管,一来弄堂太小城管车开不进来,二来小贩都是由那些大爷大妈们临时扮演的,他们也不好动手。 于是就被我这个外星地灵发现了。 我心想,怀揣着一种发现宝藏的心情,沿着精神力的轨迹穿过这个弄堂。 含有酸性化学物质的雨水意外滴到我握着伞柄的手上,一阵刺痛。 我下意识看了看我的手背,那上面没有任何痕迹,可痛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我想起伊娃说过的话,雨水渗入阿文亚星人体内最终能把人毒死。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弄堂,第一次觉得地球人真是勇士,在这种有毒物质的摧残下还能生活得这么快乐。 正文 第107章 我是在一家小吃店门口找到伊格纳茨的。 他在暗黄色的雨棚下面,近乎一米八身高的少年含胸驼背缩在那里躲雨,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可一见到我,他还是倔强地别过脸去。 嗯,还在闹脾气。 我确定了他的情况,将手里的伞递过去。他伸手接过,我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他跟上来了。 雨水自天而下,挤挤攘攘地落在化纤织物的油布伞面上,像是一粒粒小石子掉落,砸出声声清脆的鼓音。我静听片刻,发现嘈杂的声音环境中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双份步音。 自始至终,都只有伊格纳茨一人跟在我后面。 “你弟弟呢?”我转身问他:“他不是追着你离开酒店了,怎么没有一起来?” 伊格纳茨面露惊讶:“我没见到过他。” 我这条粗糙的神经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之处——在跟着精神轨迹过来这里之时,我竟然没有感觉到半分火焰能力者的气息。要知道,火力源力是所有特殊能力中最难隐藏气息的源力——即便现在下着雨,可这种凡水又怎么可能掩盖火力源力的气息。 但我想东想西,想了一大通却忽略了这最基本的常识。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我顾不得带有酸性物质的雨水有多大的腐蚀力,伸出手释放精神力。反正它再怎么腐蚀,与白露这具地球人的身体也没有多大的伤害。而我只不过是感觉到刺痛而已,只要灵魂不灭,区区刺痛又算不得什么。 蓬勃的精神力顺着导体延伸进入空气,经过雨水,飞速向远处蔓延而去。幸好现在正下雨,除了气状物的混合气体之外,我还有数不尽的液态水做传导物质。比起稀疏的气体,液态的雨水立刻让我的感应半径陡然增大到了6km。 这个城市四分之一的分区已然尽在我的掌握之下。 可......我仔细搜寻,一遍接着一遍地翻找,也没发现奥尔科特的气息,甚至连相似的都没感应到。就好像在这一场大雨下,他的一切痕迹都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不好。”我抬头,看着伊格纳茨的眼睛说出了那个我并不愿意说出口的答案:“他不见了。” 我们对视一眼,继而飞快赶回酒店,去搬救兵。 雨水飞溅,我扭头看了一眼伊格纳茨,发现他脸上、手上,还有暴露的脖子处都生出了不同程度的红斑,这是酸性物质对阿文亚星人的腐蚀。 我能想象他有多痛苦,毕竟不久之前我也尝到过这种刺骨的痛感,大约就是拿把刀把滴到雨水之处的肉割掉之后的刺痛,再加上之后发炎的胀痛。 我俩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是阿文亚人的体质,身体上会出现反应症状。而我附身于白露的身体,没有症状,除了我自己之外没人能知道我有多痛。 可伊格纳茨总让人这么出乎意料。 他好像是能知道我也会痛一般,一层小小的冰晶覆盖上我握着伞柄的手背,隔绝了它与雨水的接触。而微凉的冰晶也镇定了大部分的胀痛感。 虽然这并不能帮我减轻多少痛苦,但聊胜于无。 我看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掌。与我认知中的冰霜能力者不同,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释放着蓬勃的源力。 伊格纳茨涨红着一张脸回握我的手。 “你应该松开我。”我看着前方,与他说:“我是一个精神能力者。你知道你的源力穴暴露在一个精神能力者的眼皮子底下意味着什么吗?我现在随时可以抽干你的源力。” “我不怕。”伊格纳茨的回应是将手掌又紧了紧。 我叹气。 真是愁人。 我看不懂伊格纳茨的恋爱脑,就像我也看不懂自己。 酒店大门就在眼前,我们相携着走进去,又相携着上了五楼。 接着,在敲开503号房间人的时候,我发现一个本该失踪的阿文亚星人正与乌君金羽伊娃三人围坐一桌,他们在打麻将。 我仔细地看了看奥尔科特,最后在他的手腕内侧发现了一个银色的藤蔓烙印。 好的,现在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伊娃的烙印帮他把火源力隐藏起来,而他当着我的面去追伊格纳茨,可暗地里却在我被伊娃说服离开酒店的时候,又跟着回来了。 这摆明了就是他们做的一个局。 我能理解他们的好意,不过被诓着出去白受了一次罪,是个泥人也有三分性子,我感觉心里有些窝火。 罪魁祸首伊娃朝我笑笑:“你们回来了?一起来啊,这个新游戏真好玩。” 我的回答是白了她一眼,转身便撂下他们五人回房间去了。 伊格纳茨涨红着一张脸,瞪了眼奥尔科特,便跟着我走过来。 但我不想理他,我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繁杂,应该是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想法。于是我在他面前狠狠摔上了门。 接着,我脱力地坐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头脑放空。 外面是伊格纳茨急切敲门解释的声音,但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我看着天花板,想了很多很多。 诸如善良的白鹿与伊格纳茨两情相悦,但我与那个残次品不同,为何现在我对他的感情会这么复杂?或者善良的白鹿喜欢他,但我并不是她,我现在的纠结只是因为她残留在我心里的意志作祟,其实我并不喜欢他。 还有现在无法抑制的、正在我脑海中360度无死角播放着的伊格纳茨的脸,和他回应说“不怕”的场景,让我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啊,完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我喜欢他?”、“不,我不喜欢他!”和“我到底喜欢不喜欢他”的死循环。 一方面,我能清楚得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情感,但我无法确定这到底是我自己的意愿,还是那个残次品留下来的意念。如果是前者,那好办,我们皆大欢喜地在一起。 如果是后者,残次品的意识总会有消失的一天,那到时的我又该如何自处? 死循环,完了。 正文 第108章 事实上,我并没有纠结很久。 因为第二天早上9点时,我们就全员退房,两手空空地住进了白狐狸精的子孙们为我们提供的别墅里。 所以我没法再躲着伊格纳茨,除非我想一个人在酒店住到天荒地老。 当然乌君是不介意的,他甚至表示可以先给我续一年的房费。不过一年之后的费用,就得靠我自己解决了。 别说我无法解决,就算能,可我还有任务在身,必须时时跟紧他与金羽二人......所以种种原因之下,我还是跟着他们一同离开。 我不清楚乌君和他们是怎么交涉的,但等我们到那里时候,发现整个屋子已经被完全清空到只剩下一层墙壁和花里胡哨的壁纸。 可以说是非常干净了。我心想,总不能每个人分一间房,然后所有人都在里面打地铺吧? 乌君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满意地巡视了房子一圈,走过来对我们一大群人说:“如今我们已有身居之处,只是在此生活还需一些必要的用品。这两位小友是白鹿姑娘的熟识,想必并不通这儿的语言,而小伊娃年纪尚小也不方便出门,你们三人便留守此处。” “我们三人先行采买,具体住处分配事宜傍晚时分再行商议。” 说完,他朝我和金羽点头示意。 我不明所以地走过去,乌君从怀里掏出一叠红色的纸钞递给我,说:“还得劳烦白鹿姑娘采买一应生活用品。这是现在通用的货币,姑娘可备着以便使用。我与金羽一同采买大件物什,与姑娘并不同路。” 我接过,心里有数了。 金羽在旁边举手补充道:“还有电脑,我想要最新的平板电脑,那个可好用了。” 乌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苦笑叹气:“既然如此,我们便早些出发,免得耽误了时间。” 说着,他们二人与我们打过招呼后,便又离开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一叠纸币,却对接下来要买什么东西发了愁。 不过幸好,我还有一个随身携带的系统。虽然在正事上,比如任务提示之类的,它并没有什么卵用,我甚至怀疑它对任务的了解还不如我。 但在那些生活的琐事上,它还是知道不少的。 我刚问完,它便给我列出了一张巨大的清单。 很好,很详细。我看那些方块字想道:不过这么多东西,乌君确定我一个人拿得下? 我看着上面诸如“鸡蛋五斤”、“牛肉十斤”之类的,感觉头都要秃了。 【这只是最基本的年货清单。】系统在旁边说:【我还有更详细的,你要不?】 我:不要不要,够了够了。 就这上面的我都在发愁该怎么拿的问题了,要是还有多的,那我干脆呆在那里别回来了。 我找了袋子装着那叠纸币,便拎着它出了门。伊格纳茨闷声不响地跟在我身后,一米八的大个子杵在身后,我是怎么也无法忽略这么大的物体。 有些事真的很奇怪,就比如现在,我越想忽略他的存在,他的存在感就越强烈。甚至他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我这里,就像擂鼓声一般震耳欲聋。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所以在拐过两条街之后,我是在忍无可忍地转身质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伊格纳茨被我唬得吓了一跳,他畏畏缩缩地小声说:“我只是想和你道歉。” “你哪错了?” 我是奇了怪了,他和我道的哪门子歉。 伊格纳茨死皱着眉,想了又想,结果想了半天后,跟我说:“我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哪错了,你和我道什么歉?”我没好气道。 我现在看不清自己的心,尤其不想和这个罪魁祸首之一的主人公说上哪怕一句话。我觉得,我们两个保持一定的距离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伊格纳茨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他听了我的话,原本就受伤的表情变得更加受伤。 “我也不知道。”他涨红着一张脸,语无伦次道:“我想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所以你生气了,但是我本意不是想惹你生气的,我想让你开心。你开心了,我也很高兴。可现在你不高兴,我就觉得是我哪里做错了你才会不高兴的。” 他走过来,面上十分难过:“所以我想先和你道歉。可是你好像更生气了。” 可我生气的原因,与你并没有多少关系。我看着这个傻孩子,怀疑我那分身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他明明是一个蠢笨非常的大男孩,哪里有那记忆里的半分精明。 她怎么就会喜欢他? 真是个千古谜题。 算了。 我看了看系统面板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12点整了。现在是冬季,再过五个小时不到这里就要天黑了,而我还没走到地铁站。如果再耽搁下去,傍晚能不能准时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你坐过地铁吗?”我抬头问他。 伊格纳茨听到我突然问出的问题,怔怔摇头:“那是什么?” “没什么。”我摇头道:“要不要一起去坐坐看?” 伊格纳茨的表情瞬间凝住。 我看不透他一个青春期少男的心思,想了想道:“不想去的话,你就按原路回去吧。还记得路吗?” 他猛地点头。 “那你就.....”我有些失望。 “我要去,你带我去!”伊格纳茨冲上来,双手握住我的左手。 滚烫的热感穿透皮肤,深深烫进了我的神经末梢。我感受着他手心里传过来的汗津津的触感,微微皱起眉头。 伊格纳茨脸上欣喜的表情一凝。 他松开我,默默退了回去。 “我想去的。”他弱弱说道。 “嗯。”我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擦擦手。” 他愣愣看着我,没有动作。 我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 见他迟迟不动作,便将拎着的纸币塞给他的左手。接着拿起他的右手,仔细地擦了一遍。 确认已经消灭所有汗液后,我抬头对他说:“上回是将源力穴暴露在我眼皮子底下,这回是手心出汗。你胆子真大,敢让汗液出现在源力穴附近。要是冰霜之力冰冻汗液堵塞它,这辈子你都别想再使用能力了。” 正文 第109章 伊格纳茨涨红的脸顿时白了一瞬。 他闷闷地低下头,像一个被教训的孩子。 虽然我的确是在教训他,但他这么表现出来,我心里还有莫名有些不痛快的。 我松开他,转身快步朝地铁站的方向走过去。我和他不一样,我赶时间,没空再在这里与他磨磨唧唧。 伊格纳茨拎着纸币小跑着跟了上来。 他小心地睨了我好几眼,以为我并不知道。可精神能力者哪怕是闭着眼也能清楚感应到身边的环境,他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不过我懒得理他。除非伊格纳茨突然狂性大发,凝聚出冰凌将我捅个对穿,我的安全才会受到威胁。但他不会这么做,所以我很安全。也就不需要再想这些有的没有。 随他去吧。我想。 接着,伊格纳茨轻轻牵住了我的左手小指。 我们走了一段路,这里已经接近地铁站了。s市是个大城市,即便现在是中午,地铁站的人流也算不得少。 伊格纳茨皱眉看了看身边拥挤的人群,脸色发白,朝我靠近再靠近。 我想了一瞬,便明白了:这里陌生的人类不少,而伊格纳茨对人类所知甚少,紧张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如果是在阿文亚,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殿下,人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可选择的灵长类宠物而已。 但现在——就像把人单独扔进一个宠物群,而周边都是不甚友善的大型宠物,他会紧张也不过是一种正常的应激反应。 再加上,这里人流巨大,不仅是他,我也感觉呼吸有些不大顺畅。 “一紧张就出汗。这不是个好习惯。”我不赞同地抬头看他。 伊格纳茨难为情地低声道:“我忍不住。” 真是头秃。 我无奈叹气,忽然有些理解乌君的心情了。 只不过金羽是不爱听道理,而伊格纳茨倒是愿意听道理,但身不由心也是很无奈的一件事。 我反手,将自己的源力穴对准他的源力穴,使用精神力清除他源力穴周围的汗液。比起吸汗的纸巾,精神力排除液体的能力明显更为强大,伊格纳茨的呼吸明显平稳了一些。因为缺氧而发白的脸色也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嗯,不。我看着他,觉得他的脸色好像在朝越来越红的趋势发展。 “其实我能支撑的,你不用这样。”他低声说道。 嗯,他应该要庆幸我是精神能力者。否则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其他人怎么可能听得清他声如蚊呐地在说些什么。 “我不想等下回去的时候,除了得拿上一大包日用品外,还得带上人事不省的你。”我拉下脸:“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 伊格纳茨不说话了。 我想他是被我突然的气势镇住了。 但其实这都是虚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他这副模样会先想到用自己的源力去疏通他的源力穴。我完全可以用其他不需要和他接触的法子,可我偏偏用了这个。 我可能是个假精神能力者,没准散了这身能力后的智力还比不上西西星的史莱姆。 哦,那是一种果冻状的流体生物,没有智力。 不过捏起来挺好玩的,而且它不需要进食,也不用排泄,只要把它放在水里就能一直一直生存下去。我一直很奇怪这种生物是怎么繁殖的,竟然到现在还没有灭绝。 我们买了地铁票,跟着人流过了安检,便等在站台上。 地铁很快就开进站,我们顺利上了车,顺利地在目的地下了车。 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 我原本以为在地铁上还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比如突然出现一个扒手把那一袋子的纸币抢走之类的事。毕竟酒店的电视里总是在播放一些比如一伙人联手搞事被捉进去,然后再跑出来搞事继续被捉进去的影视作品。 所以这些总让我有种地球上并不安全,也许走在路上会突然有一个人冲过来抢走我的东西,再把我卷入一场意外事件的错觉。 不过还好,我们很幸运,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搞事。 也许这是因为伊格纳茨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关系,但谁知道呢?对于那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我一向不会在意它们的走向。 因为它们永远都只是虚无,而我只会在乎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购物中心。 其实称它为一个购物中心并不贴切,准确来说,这是一个由五座大型购物商城组成的购物中枢。 我们下了地铁,地铁的出口直接通到五座购物商城的底部。这下面呈五边形,每条边的中间都开有一个入口,入口上面注明了该座购物商城的名字,好让来购物的顾客不至于走错地方。 这可能是一种招揽顾客的小窍门。 比如某些客人喜欢在a商城购物,但如果不标明入口的话,没准他们误入b商城也说不定。而百货商城说到底,出卖的东西基本相似,客人发现b商城也有他们想要购买的物品。哪怕他们再喜欢a商城,也有很大的可能决定不绕远路,而选择在b商城买完了事回家。 于是a商城就流失了一个忠实的顾客。 但对于我和伊格纳茨来说,这些小标志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作用。 一来,我们并不清楚各大商城里面具体有出卖什么,不出卖什么;二来,我们两人也不是地球人,对各大商城也没什么特别的偏见和喜好。 所以,我选择了一个看着顺眼的标志后,便拉着他走了进去。 然后,我们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晃花了眼。 阿文亚的光脑系统和递送系统十分发达,大部分东西都可以从网络上购买,只需要等待片刻,就会有快递机器人送货上门,十分便利。而有些使用网络购买会比较麻烦,或者并不在递送范围内的物品,大部分阿文亚人也会选择让家政机器人出门购买,而不是亲自过去。 我并不是家政机器人,而伊格纳茨也从没出门购物的经历。 于是我们两个不出意料地被这充满各种日用商品的大型仓库给震慑住了。 我扭头看了看伊格纳茨,他红着一张脸低下头。 室内的空调温度打得有些高,我也觉得有些热了。 今天真是头秃的一天。 正文 第110章 我俩大眼瞪小眼,堵在入口处。 身后尽是进来购物的顾客,他们没这么好的耐心,有个牵着孩子的老太太猛地撞了我一把把我撞了个踉跄。 “别挡路。”她说道。 若不是我还拉着伊格纳茨,这个冲动的小伙子也许会冲上去与她理论。可能会发生暴动,我想,伸手将他往我旁边带了一带,示意他噤声。 伊格纳茨是个很听话的小伙子,像只小绵羊。所以虽然看不惯那老太太,见我不想生事,他也只是在她身后偷偷瞪了几眼,便与我一同避到边上,好让后面的人群通过。 但我们总愣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我想了再想,记起一个不错的好东西——那台大部分时候都没甚用处,但此刻正好能派上用场的系统。 ‘这种时候就是少不了你。’我由衷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主人研制出的第一代智能系统,iq指数也就比我的主人少了一点点。这种小事我随便做做好了。】它骄傲道。 嗯。 对此,我十分宽容,没有特意吐槽伤它的心。毕竟它今天的确帮了我许多。 我看着面前详细无比的立体商城地图,所有清单上需要购买的商品都在上面用醒目的红点标注出来。倒是省了我不少时间,就是清单上那一串密密麻麻的预购品实在是有些多。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转头对伊格纳茨说。 他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真的吗?” “嗯,因为按照清单来看,我一个人是绝对拿不下这么多东西的。所以你能来,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伊格纳茨:...... 他的表情又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 啊! 我在心底呐喊,我是一个真的、真的不适合带小孩的老人。尤其伊格纳茨现在顶多不过青春期,他可能不清楚,我的年龄足以当他的曾曾曾曾奶奶。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就像我把他当个懂事的后辈一样关照,可他却总想着和我谈恋爱? 干点正事吧!我真想对伊格纳茨说:你看这世界多么美好,为什么非要在我这棵老树上上吊? 事实上,我明白他可能只是觉得我这棵树合他的心意而已。 其实很多人也是这样,他们在上吊前总想的都是该找一棵怎么样的树,或许是朝阳的,或许是背阴的,或许是形状奇异的松树,又或许是笔直如柏之类的。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哪怕在自我了断前的一刻,他们依旧以自我为中心。 可也许那些树根本不想让他们上吊也说不定呢。 让人在自己身上上吊百害无一利,他们是了断尘缘了,但树不一样。一个成年人少说也有八十斤,成年男子更重,或许只讨论体重的话对比还没有这么明显。 但树是木质体,树枝的侧枝基本上长不到80mm以上的直径。这种程度的直径,只有金属质体的枝丫才能承受一个40kg的物体。所以,那些自裁的人是了断了,或许死之前还在为自己悲惨的一生而痛苦,并且被自己自杀的行为而虐心、而感动。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同的存在,因为不同,所以不容于世。所以他们无法,只能选择自我了断。 真可笑。 其实,他们不过是将自己的与众不同建立在树断裂枝条的痛苦上。 植物不会移动,但科学研究表明,植物受到伤害的时候,体内会分泌出一种特定的激素,以告诉附近的同类,他们遇到了危险。但自杀的人极度自私,他们只求自己解脱。 至于外界其他生物的快乐、伤悲、痛苦、愉悦这些因素,才不在他们考虑的范畴内。 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就像我不喜欢现在的伊格纳茨。 “我对你有些失望。”我对他说:“你应该要有一颗坚定的心,不能因为我的一两句话就摇摆不定、方寸大乱。否则,就凭现在的你,我不敢确定是否该将统治阿文亚的权柄交给你。” 他是我的分身选出来的人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私自更换人选。在这方面我相信她的能力,因为她即是我的一部分,而我是她的全部。 所以我的本意是想警告伊格纳茨,好让他意识到他刚刚的举动有多么不应该。 可我错了,他不像我记忆中他的那些先祖。他们内心坚定,心里早就做好了为了皇位抛弃一切的准备,所以到最后他们都能成为阿文亚历史上力挽狂澜的君主。 有得必有失,这是每一个皇子成为帝皇前必须学会的常识。 在万物生灵面前,个人的感情显得那么渺小,它随时处于能被舍弃的状态。 所以我一直很难理解,为何我的分身会做出这种以万物魂力滋养一个凡人来复活他的举动,哪怕他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之一,可皇室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三个皇子。不是今天没有他,阿文亚就会毁灭。 不,还有一个可能。 我回忆起很久前听到父亲说起过的: 在阿文亚的西部,有一颗十分美丽的星球,那里万物盎然、生机勃勃。而在那里,有一个掌管万物生长的神女,她恪尽职守,勤勤恳恳。 与她一起出生、长大的,还有她的哥哥。他们是一同被天地孕育出来的神明,但他又与她很不一样,他掌管万物的死亡,以及一切负面的情绪。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兄妹应当会一直一直在那颗星球上生活,帮助万千生灵繁衍生息下去。可好景不长,有一天哥哥忽然被万物的负面情绪感染病重,而妹妹为了救他将他投入储存着那颗星球万物魂力的蕴灵池想要借助万物的魂力,帮他排除感染源。 但没想到的是,哥哥身上的感染源反而污染了蕴灵池,那颗星球上的生物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便尽数死亡殆尽。 于是,规则震怒,降下神罚惩戒妹妹。 而我的父亲,因为必须遵守当年立下的誓言,在神罚降临的当日,他偷偷将那个满头粉毛的神女带回了阿文亚。 我记起来非主流风格的伊娃是谁了,我也明白我的分身当时在想什么了。 她就是那个神女。 至于我的分身,是想效仿当年神女所做,借助生命之泉中的魂力排除伊格纳茨体内的玄冰毒素。而玄冰,原本就是伊娃兄长污染蕴灵池后,池水冻结后遗留下的产物。 正文 第111章 虽然我也明白,这是当时唯一可用的方法。 但怎么说,以千万生灵的生命换取自己爱人的性命,这无可厚非。如果是别的人这么做,我可以理解他们,因为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同,我无法对他们的做法置喙一词。 可我的分身,那就是我的一部分。即便我再怎么否认,那也曾是我做过的错事。 我缓慢摇头,松开了他的手。 “你回去吧。”我对伊格纳茨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铁卡:“这个临时地铁卡你拿着,等下有用。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领着你了。” 但伊格纳茨紧紧攥住我的手,急道:“你不是说你拿不下吗?我可以帮你拿,我力气很大。你是不是又生气了?我会改的,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但是我一定会努力改掉让你觉得不开心的地方的。” 我几次三番挣脱不开他的手,心里也有些烦躁了。尤其旁边还总有陌生的人类朝我们看过来,好像我们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戳到了他们的哪根神经。 我不想当猴子被人类观看,也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于是我决定开诚布公地与伊格纳茨说个明白,好让他早点死了这条与我谈恋爱的心。毕竟我不是一个恋爱脑的地灵,而他也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储君人选。 我其实也很怀疑,我的分身选择他做皇位的人选时,是否的确存有一丝私心? 但无论如何,她不是我,而我头脑清醒得很,也不可能与他在感情上纠缠不清。 “好的。”我听到自己对他说:“你想帮我拿东西是吗?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说着,伊格纳茨的面露一丝疑惑。但很快,那丝疑惑便淡去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惊讶。 周边的嘈杂声陡然一静,我们身边走动着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我们拉着手站在入口处,四目相对。原本穿梭宛如流水般的人群现在成了一座座雕塑,他们面朝前方,表情或喜、或怒、或挑眉、或撇嘴,还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在货架前拉着家长的衣物抹着眼泪大哭,只是光张嘴没有声音。 除了广播里依旧锲而不舍播放着“好运来”的音乐。 【我还挺喜欢这首歌的,听着多喜庆。】系统在我耳边贱兮兮说,虽然从未见过它的实体,不过也许它的实体会让我失望也说不定,可我还是能想象出他贱兮兮的笑着的模样。 ‘感觉挺诡异的。’我在心里评价一句回复它,接着与它说道:‘我这回有点急事,需要你帮我买清单上的物品。这里的人会被静止15分钟,15分钟后你需要将东西全部备齐。’ 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记得交钱。’ 【好嘞,瞧准了您。】系统说完,便暂时脱离了我的连接。 我看了看屏幕右下方带着皇冠的小爱心,那上面有一个秒表的标志,正在倒数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伊格纳茨问我:“他们都是怎么了?” “没事,我刚刚释放能力将他们静止了15分钟,15分钟后他们就会恢复正常。”我拉着他往楼上的餐饮层走过去,那里人少,而且不会有什么路人盯着在旁边说话的我们看个不停:“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样才能高兴吗?等到了地方我就告诉你。” “可你不是还需要购买东西吗?” “不用了,已经办妥了。” 我说着,按了电梯。很快,我们二人就到了位于六楼的西餐厅。 底层与高层不互通,我也懒得耗费多余的精神力,把上面的人类都静止一边,再清除他们的记忆,这未免太麻烦了。所以六楼很正常,在我们两人落座时,还有服务员殷勤地过来帮我们拉开椅子。 我拿起菜单帮伊格纳茨点了一份最简单的牛肉套餐,包括一块基础牛肉,加上水果和果汁,没有其他多余的化学添加物质。 接着,我俩相对而坐,无言对望。 我明白,伊格纳茨是不敢问,他怕我生气;而我,是还在想该怎么说明我与我那分身的关系。 其实这不难说,这只是简单到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概括出来的关系。如果嫌它不够详细的话,我可以将它扩充为两句话,难度不大。 可我不敢贸然开口,其实我也有些怕。可能由于我那分身的影响,我对伊格纳茨的感情也没有像我以为得那么冷静。他就像我与我那分身间的一根刺,不动则已,我们相安无事;可要是一动,我的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不该有的念头来。 我与它离开太久了。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我再不是一体的了。我失落地想。 “等一下东西摆上来,你就先吃一些垫垫肚子。”我说:“放心,我不会害你。阿文亚人只是不耐受地球上的合成化学物质,但一般的蛋白质、还有纤维素正好是你这时候该补充的东西。” “我不怕你的,也不是很饿。”伊格纳茨肯定地说,说完又腼腆地笑笑。 我知道他心里在脑补些什么,但我懒得回应他。很快我就会和他有一个了断,这种临到头还要演戏的做派,我做不出来。 顺其自然吧。我想。 看着伊格纳茨对着摆上来的牛肉大快朵颐的模样,真不知道他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真可怜,明明是阿文亚顶尊贵的皇子,却沦落到现在这种连饭都吃不饱的境地。我的思绪又开始漂浮不定起来,想起被分离神识前,我一贯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但是现在,就好像一具躯体里面被塞进了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灵魂。哪怕那分身的存在感很弱,可再弱,也不等于是不存在。 我突然有些恨父亲。 伊格纳茨风卷残云地扫荡完了桌上的食物,拽下塞在脖子上的餐巾开始优雅地擦拭唇角。即便现在已经沦落到只能吃这种地球上这种蛋白质含量极少的食物,他也依旧保持着身为皇子的尊贵做派。 这是他深入骨髓的本能。 我想,就像我的本能是遵循理智选择继承人,而不是依着冲动想把爱人推上王位一样。 所以白露你看,我们是不一样的。 正文 第112章 “用完了吗?”我问他。 伊格纳茨茫然看着我,手里还拿着那条餐巾:“嗯,我好了。” 我点头,对他笑了笑:“其实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说。虽然刚刚在你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和你说,但是想到你可能接受不了这个理由。所以想了又想,原本打算用比较委婉,不会伤害到你的话来描述......” “但我想了这么久,也没想好该怎么描述才好让你接受容易些。”我长出一口气。 毕竟让对方,尤其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知道,那个让他一直患得患失的女人并不是他的爱人,而只是一个和他爱人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陌生人——是一件比较难以承受的事。 虽然我与白露长得并不相像。但我即是我的分身,哪怕我们意识观念不同——而我的分身又与白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我们三个独立的个体,在某种特定条件下,也可以看作是一体。 “那就不说了吧?”伊格纳茨放下餐巾,垂下头低声说,看起来格外无助。 “不行的。”我笑了笑:“难道你想一直把我当成是那个你熟识的白鹿吗?其实我觉得你也应该可以感觉出来,我与她之间的差别还是蛮大的。” 随着我说话,他的脑袋越埋越低。我想如果可以在他身上写字的话,那一定是无数个巨大的“抗拒”。 “那你不能不说吗?”他轻声说:“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和她有什么不同。在我看来,你们就是相同的。” 我的精神力末梢告诉我,这些都是他咬着牙关从齿间缝隙中一个个逼出来的。我看着他的露出来的雪白而修长的脖颈,那上面的肌肉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大动脉由于肌肉急剧缩紧而凸显出来。 “自欺自人是一个合格的王位继承人最不该有的品质,我想你在阿文亚的老师应当也教过你这个道理。” 我深叹气,将我的分身残留下来的意识告诉他:“其实我不大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你,如果是我的话,你这样的继承人早在我们见到第一面的时候,就被我划出了候选的列表。” “但她喜欢你,所以可以忽视你的一切缺点,只一心想把你渴望的皇位递到你手里。” 伊格纳茨的脖颈上的动脉正随着他心脏的节奏跳动,并且跳动得越发激烈。 “可我和她不一样,她可以不负责任地将你投入生命之泉只为救你一命。但如果当时的情况换做是我的话,我会直接让你死在外界,哪怕再难过、再无法接受,我也不会带着你进入异空间。因为你这样的继承人,在我眼里,就是属于可以被放弃的那一类。” 伊格纳茨终于将快掉到地上的头颅抬起来了,如果他再不抬起来的话,也许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让它就此落到地上,与上面的微生物及各类病菌为伍。 “我想问一下。”他看着我。 我点头,用眼神示意他说。 “她是为了救我,所以被惩罚消失了吗?” 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我想:确实是她先做了错事,所以父亲强加于我身上的封印力量才会减弱,所以我才能破除封印,压制分身重获自由。 但如果说她已经消失的话,其实还不贴切。她还好好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为如果她死了的话,那我也不复存在了。 单纯的恶念是不能以生命体的形式单独留存于世界上的,到那时候,我或许会是一个感染源也说不定——就是那种感染伊娃哥哥,制造玄冰的感染源。 可我又能污染谁呢?我的神思窜上了天空,想了又想、找了又找。 也许是父亲吧,我锁定了污染目标。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比他更亲近的人了。哪怕在封印我这件事上,他真的算不上是一个好父亲。 可现在,我面对的是伊格纳茨。为了断绝他的念想,我必须将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说得十分确定。 所以我点头,笃定地告诉他:“是,为了救你,她被迫承受神罚,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是继任的地灵。” 伊格纳茨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我等着他再说出些什么话出来,好让我在回去前把这件事彻底了结。因为我实在是不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继续遭受伊格纳茨的骚扰,而一直无法同化我的分身。 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也许我会变成精神分裂患者也说不定——一具身体里拥有两种同时共存的意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接受这个无法挽回的现实了。我想。 “好了,既然已经把所有事实都说明了。那我们就回去吧。”我轻松地站起。 想起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必再受到分身意识的侵扰,我觉得心情变得格外地不错。 可伊格纳茨依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配上他灰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像个石像。 我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张地铁卡,放到他面前:“我知道你可能不大容易接受这个事实。没关系,你可以现在这里消化一下,我把地铁卡放在桌子上了,记得自己坐地铁回来。” 说完,我拿起那兜纸币,去柜台结了账,便下了楼。 15分钟早就过了,楼下已经恢复成了之前那副喧闹而充满人气的模样。 入口处人群你来我往,走动不息。 我缓缓晃到了外面,在一个僻静处招出系统。 “怎么样了?”我问。 【我办事,您放心!】系统十分肯定道:【已经把东西全部买好了。】 “那东西呢?” 【嘿,您别着急啊!】它说,还配了一个贱贱的emoji表情:【您点开看看屏幕右下角的包裹,东西全在那里面。到时候要取出来,您就点击需要的物品取出来就成。是不是很方便啊,啾咪~】 “嗯,是。”虽然它处理得很妥当,但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于是我皱着脸问它:“你是不是又在哪里暗搓搓更新了?” 【嗨,真瞒不住您!】 系统十分嘚瑟地调出自己的更新日记,上面陡然列了一大串字符:【为提高用户体验,新增对话模式京片儿,以及添加系统卖萌语气。若有不便,请打开设置界面,关闭语气增强模式。】 我果断打开设置,关了语气增强模式。 系统又变回了我熟悉的系统,世界回归正轨。 正文 第113章 我坐着地铁回到了别墅区。 意料之中,比乌君他们的速度慢了许多。等我到那里时,金羽已经瘫在沙发上抱着最新版的平板电脑玩得正开心。 “你买了什么啊?” 一见到我,她以从前绝没表露出过的热情态度迎接了我——丢了平板,赤着脚蹦到我面前,紧紧抓住我的一条胳膊大幅度晃动并且还撒娇。 “我想要吃巧克力、牛肉干、还有雪饼。” 我清楚地记得清单上并没有记录这几件东西。 “没有。”我果断摇头。 “那猪肉脯、薯片和可乐呢?”她继续问,眼里的期待淡了几分。 “没有。”我继续摇头。 金羽眼里的期待几乎要淡光了,但她还是不死心,继续问我:“那你买了啥?” “六人份的生活用品、十斤牛肉、五斤花生、四袋大米.......”我将清单上记录的物品细细报了出来。 她眼里的期待彻底淡没了。 “切、切,无聊。” 她撇嘴,又蹦回了沙发上,继续之前瘫着玩平板电脑的动作。 自私得很有金羽的风格。 对此,我早已习以为常。 我摇摇头,走进厨房,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召出系统将可食用的物品堆放在地面上。 接着,在我拿出最后一袋子日用品的时候,乌君正好过来厨房倒水沏茶。他是一条很讲究的乌梢蛇精,没条件时,他尚还能够凑合;但现在,既然已经有讲究的条件了,他当然是能怎么讲究就怎么讲究。 看见我,他端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走了进来。 “怎么样?”他指了指倒扣在托盘上花纹华丽的茶碗问我。 我一向是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研究,怎么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所以只好尴尬笑笑,回复他:“还不错。” “只是不错啊!”乌君看着那茶碗,十分可惜地叹气:“看来是我眼力不够,竟然连白鹿姑娘都看不上这套茶具,失策失策。” 我刚想安慰他几句。 金羽听到动静,也跟着进来厨房:“我就说这套茶具不该买吧!” 她指着那套茶具,又是咂嘴,又是摇头,很快便将乌君的情绪又激发到了一个新的低谷。 “其实还是可以的,这套茶具并不差。”为了不再乌君的心里添刀,我想了想,还是安慰他道。 他的表情好了一点。 但紧接着,金羽哈哈大笑:“你别安慰他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路边摆摊的就是个骗子,说这套茶具是唐代的,上面的花纹是唐三彩。谁都知道唐三彩基本都是墓葬品,这要么是死人用过的东西,要么就是后世的人仿造的,谁买这种茶具自个儿用?就只有他这个大傻帽!” 乌君好了脸色瞬间变黑。他一贯不与金羽争辩。即便是此刻,哪怕他已然火光冲顶,也仅将这套茶具紧紧往台面上一顿,便背手怒气冲冲地走了。 “你这么说,乌君会伤心的。”我想了想,还是劝金羽:“你看他对你多好,你想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你怎么能故意惹他生气呢?” 金羽原本摸着那套茶碗,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低沉。 结果听了我的劝解,她的脸色反而一变,立马青了一瞬,手里拿着的茶碗也不由得落了地。 “他哪有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我最想要的他明明就不愿意给,总把我当成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她朝我大喊了一声,便跑出了厨房,只留下一地的碎片,大约是想让我收拾。 如果是平时,我不介意她的小脾气。不仅乌君将她当做小孩子,其实金羽不知道的是,我对她如此宽容,也是拿她当个孩子的原因。 就像伊格纳茨——如果换个人一直来我面前挑战我的底线,我早就不耐烦应付他,准备送他上西天了——可伊格纳茨,甚至于他做出那种轻薄我的事,我也依旧让他全须全尾地生活在我面前,没想过动他一根毫毛。 虽然我的分身的意识在这之间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但这也只是一部分原因。她还没强大到能将我洗脑的地步。 我不动他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我将他当做一个懂事识趣的小辈爱护教导而已。 与他想的天差地别。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就好像所有人都因为某些不该存在的原因而变了一般,我也不想像以往一样容忍金羽的小脾气。 说到底,她是乌君身边的人,而我是乌君的客人,并不是她的保姆,还轮不到她在我面前如此放纵脾气。 所以我撸起袖子,打算出去找她要个说法。 可谁知,在我出去之前,伊格纳茨的弟弟奥尔科特就找了过来。 “你回来了,我三哥呢?他怎么没一块回来?”未等我开口,他便直截了当问我。 “他还在商场里反省呢!”我没好气道,从他旁边绕过,打算继续出去找金羽约架。 可奥尔科特抬手拦住了我,耍无赖道:“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 我生平最不喜欢不讲道理的人。 如果对方是愿意讲道理的人的话,我们就能坐下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论解决的办法。可耍无赖的人不一样,他们一心只想要事情按照他们所期待的方式发展,至于其他人的不便,他们一概不会考虑。 所以现在,奥尔科特偏偏就成了我最不喜欢的那类人。 和伊格纳茨不同,我的分身对他并没有产生多余的感情,而我更不可能了,我对谁都不可能产生多余的感情。除了父亲,可那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我天生对他有亲近的本能。 至于其他阿文亚人,包括皇室成员......我在心中摇头,我是凌驾于所有阿文亚人之上地灵,本质上早已与他们不同。 面对近在咫尺的挑衅,没有一只狮子会选择忽略并原谅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蝼蚁。 毕竟,我本身并不是一棵无欲无求、可以任由外界生物欺凌的佛系大树。 我有惩罚挑衅者的能力。 而且巧了,我还是一只食肉动物。 所以你说,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呢?奥尔科特。 正文 第114章 老实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明明符合教科书上的各类优良品质,却不出意外总是被同类嘲笑,成为各类背锅的对象。 真的很让人费解。明明一切的价值观都是按照书上的模范标准来培养的,结果却发现,后来自己与所有人的三观都差了一大截。那些真诚、务实、脚踏实地的价值观,在现实的社会里,竟然成了众人争相抛弃的糟粕。 在这个人人都渴望一飞冲天、一夜暴富的社会里,“脚踏实地”这四个字显得那么单薄而苍白,于是最后“老实人”成了一句骂人的话。 不过我想我还是幸运的——在三观彻底形成前,我发现了这个规律,将已经形成的三观打碎,再进行重铸。 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 不是说打碎价值观这件事很痛苦,事实上,这一点都不痛苦,只需要想通就好了。但将三观打碎后进行再构造的阶段,是让除我之外的其他生物非常痛苦的一个过程。 因为我想不通,将那些违背我认知的生物,像消灭害虫一样,全部给消灭了。我想他们的价值观既不符合正确的方向,也不符合错误的方向,那就是不该存在于世的。 于是我将它们消灭了。 那时的阿文亚宛如地狱。我被所有生灵称为“魔王”,到处施行我消灭害虫的净化大计。 每当看到炽热的红焰自地表内处迸发而出,一茬又一茬的害虫就像麦子一样成片倒下,我就很有成就感。我想,在这次净化行动结束后,阿文亚会成为整个宇宙中最为和谐的星球。 它与其他藏污纳垢的星球绝不一样,这上面的生灵从此将都是道德模范。 然后,在我清理得正欢的时候,我被父亲从上空狠狠打落,封印进虚空。 因为他就是个老实人,而我的三观被我打碎重铸了,我不是个老实人了。所以在他看来,我是一个长歪了的坏孩子。 也许是为了弥补,其实我并不清楚他是为了什么,而将我的善、恶念分离开来。反正,他将善念提炼出来,又创造了一个“老实”的我。 然后,那个老实的我,因为伊格纳茨而受到了神罚,现在又被我狠狠压制住。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它是不可能突破我的压制出来的。 我抬头看了眼奥尔科特。 在我的眼里,他就像那些害虫,不好不坏,但看起来就让人十分厌烦。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股血液正突突地冲击着我的血管,但始终无法突破。 我烦极了这种感觉。 “你以为就凭你能拦得住我?“我说,那股子血液撞击血管的感觉更强烈了。 它就在我的耳边叫嚣,像是恶魔的低语:“这是害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我好像回到了被封印进虚空前的时候,那种渴望杀戮的快/感自我的血液中醒来。它就像是潜伏在血液中的毒瘾,不动则已,一动便如滔滔江水般,再无法抑制。 除了放闸让它宣泄出来,再无任何办法。 我的眼前鲜红得一片模糊,可我没有动手。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解除封印的契机。 “这里不是阿文亚,父亲管不到的。”恶魔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是了。 我想,我还是怕——像过去一样,父亲从天而降,将我打落封印。那种沉重如墨水一般的黑暗,我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其实说到底,我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老实人。 因为害怕受到惩罚,而不得不将所有的不满、愤恨深埋在心里,直到再也无法承受之时,才将它释放出来。于是,就酿成了很多年的那一场大祸。 要不怎么说,所有老实人都是一个定时炸弹呢? 因为他们会“砰”得一声爆发出来啊。一般人的爆发不过是骂骂人,再不济冲上去打一架,可老实人不一样。他们的恨意长年累月地积攒在心底,就像是有毒的化学物质一样,随时间的变化而缓慢变质。 而等到他们爆发的那一天,那便不是单纯的怒火,是能够改变现有社会架构的大型杀伤性武器。 奥尔科特的身躯就像个破败的麻袋一样自我眼前飞了出去。 我看到伊娃从楼上跑下来,胖乎乎的小脸上带着不属于它的惊惧与震惊。我看到她对我出了手,可能量衰减到只能维持幼年体型的神女又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对手。 在我意识还模糊着的时候,我便朝她出了手。接着,她靠在护栏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 乌君和金羽也想要制止发狂的我。 我看到根根藤蔓自地底钻出,紧紧捆绑住了我的双腿。那些藤蔓上自带的倒刺刺得我的皮肉生疼,好像是要从我身上撕下一块新鲜的血肉一样。 随之迎面朝我扑来的是,能烧干我的本源力的火焰。 “你看他们多么团结啊,就像那群成群结队过来想要打倒你的害虫一样。”恶魔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他们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他们的朋友,只要有错,那就一定是你的原因。” “这种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恶魔问我。 “烧光......他们?” “是的。”他慈爱地说,声音听起来很像我的父亲:“让你的火焰净化他们,于是这里就会变得和阿文亚一样洁净。” 这是个好办法。我想,虽然我的意识已经模糊到看不清金羽和乌君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伊娃潺潺的血液自楼梯上流下来,就像一条快要干涸却还在锲而不舍流动的小溪。 炽热的岩浆冲破地表岩石层的束缚,热烈地迸发出来,犹如一朵迎风盛开的花。 很漂亮。 脆弱的藤蔓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高的温度,在接触到岩浆的一瞬间,便炭化变成了一堆乌黑的垃圾。我踩在岩浆上面,暖融融的温度顿时让我逐渐冰冷的心暖了一瞬。 只是,那双据说是名牌,价值不菲的鞋子是不能穿了。岩浆覆盖在我脚上的一瞬间,就把它给烧毁了,只有最后一丝带着橡胶臭味的黑烟从我眼前飘散,述说着它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 正文 第115章 毁灭即重生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曾问过父亲,要怎么做才是一个合格的地灵。 父亲没有说,他只是告诉我,以后我长大会懂的。 我问他,如果我不懂呢? 他告诉我,如果我不懂的话,他会教我懂的。 于是直到现在,我吃了一堆苦,我还是不懂怎样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地灵。不过有一件事我懂了,那就是我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地灵。 我站在岩浆之花上,俯视着下方四处逃窜的人类。 这副景象与许多年前的何其想象,只是唯一的差别是,地球人还不如阿文亚人。他们没有异能力,哪怕是想反抗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碾压,而我是力量的巅峰。 我可以说是无敌的。 但我并不高兴。 相反,我很难过。 “你看,这个世界都是你的,你可以在这里称王称霸,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反抗你,他们都怕你。”恶魔很兴奋,虽然讲话并不好听,但它还是滔滔不绝。 我想,是的,它说得没错。 可我还是很难过。 “马上我父亲就会找过来了,他会一掌把我从这里打下去,再把我封印进虚空。”我和它说:“所以你现在赶紧抓紧时间享受他们的恐惧吧,因为我马上就要被封印了。” 恶魔不屑地冷哼一声,它们总是不屑的,就好像这是每一个恶魔都必须具备的优良品质一样。 它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和我说:“那老头离开了阿文亚,就不再是你的对手了。到时候他尽管找来试试看,看是谁把谁打进虚空。” 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在岩浆之花下方,正是我们暂时寄居的别墅区。我看到有几个细小的人影从那里飞了出来,远远地朝东北方向离开。 是乌君一行人。 也许是去搬救兵的吧,我想,并不打算制止他们。 我不怕他们去找救兵来打我,那群害虫不是没这么做过。可他们能搬什么救兵过来? 也无非是和他们一样的乌合之众,没什么好怕的。 “你看,那是不是就是个阿文亚人?”它引着我的视线朝商城中枢的方向看过去。 我看了看,发现那是伊格纳茨,他正急切地朝这边赶过来。由于事态急剧变化,他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异能力,我看到层层冰晶包裹着他,就像是个小型的飓风一样,往这边吹了过来。 “嗯。” 我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或许是来找他的亲弟弟还有那个伊娃的,但他们都被我打伤了,一个半死不活,一个半活不死。我难道还要拦住他,再和他起个冲突,将他也给打得奄奄一息吗? 别开玩笑了。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没准被我压制住的善念又忽然出了幺蛾子。 这不是给我自己添堵吗? 再者说,我垂着眼睛看了看他。 伊格纳茨的异能力不错,在阿文亚也许是属于高等级的能力者。但在我面前,那种程度的冰霜之力,根本挡不住我的一击。 我不知道自己是个啥玩意儿,反正地灵我是早已做不下去了。 “你说,我会不会就是魔王?”我想起了那个任务剧情,想要问系统,可系统不知怎么地,处于断线状态。于是我只好问恶魔:“比如是那种最厉害,要放在最后才能打倒的boss?” “就凭你?” 我沉默地坐下来,感受着岩浆的温暖。 也是,我想,假如我真是魔王的话,那在我领导下的恶魔应该都是一群无可救药的咸鱼,怎么会有可能撺掇地灵,干出这种惨绝人寰的恶事来。 “那我总能是个小boss吧?” “嗯,如果你想做的话,我觉得那种一开局给勇者送经验的就挺适合你的。”恶魔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和我的一样咸鱼。 我笑笑,觉得我们就像两个临死前还在互相调侃的炮灰。 如果这时候,系统还在的话,没准会是三个互相调侃的炮灰。 我点开系统界面,在联系我们那边页面里,给系统点了一个差评。 “我跟你说。”我关闭界面,和恶魔说话:“你知道这其实是一本书吗?我接到任务说要我把所有主人公的剧情线修正,说是修正后我能获得重生到另一个世界的大礼包。结果你看,我现在几乎要把这个世界给毁灭了。” “你说我还能不能拿到那个大礼包?” 恶魔的声音沉默了一瞬,然后响起:“我觉得不行,我还觉得你在做梦。” “我没做梦啊。”我看着系统界面,无比清醒又无比肯定道。 伊格纳茨在别墅区停滞了片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肯定的是,他肯定想了很多。因为在离开前,他朝我这边深深看了一眼,便也朝着乌君他们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没有人在乎我经历了什么,他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们或熟悉的、或喜爱的白鹿,是我的分身,并不是我。 我并不想掺和进他们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情感线里,分身的爱人、分身的孩子、分身无可奈何的感情债,都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 岩浆自我脚下的突破口喷涌而出,向周边的区域缓慢蔓延。 我并不想拯救世界,也不想做以守护苍生为己任的地灵,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可世界不这么想,世界总是将它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那就离开这里。”恶魔对我说:“然后去看看新世界。做人嘛,总要破而后立,不能只局限于某一处啊!” “嗯。” 或鲜红的、或炽热的、或半透明的岩浆从我的脚下陡然迸发出来。那朵岩浆之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它开始盛开了。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火焰下都无所遁形,统统都被烧成灰烬。 我抬头,仰望天空。 在灼热的岩浆上方,是沉静的、蔚蓝的天空,在那上方,有一个淡蓝色的旋涡正在缓缓转动。 “离开这里,我还是地灵吗?” “当然不是,你和这里没关系了。你是你自己。”恶魔笑着回答我。 正文 第116章 我是白鹿,是一个地灵。 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几分钟前,我的原生世界毁灭了,现在的我重生在另一个新世界里。 我抬头望向上方湛蓝色的天空,远处是层峦叠起的山峰,还有绿得无穷无尽的树海。这里是大山,而我可能重生成了一个灵长类。 我看着不同于原本修长、现在是乌黑短小的五指,想:也许我重生成了一个并不好看的灵长类。 但这还属于可接受的范围内,至少我没重生成鼻涕虫之类的东西。事实上,在穿越时空缝隙时,我早已做好了成为一只阿米巴虫或者草履虫的准备。 因为上天是很公平的,我做了错事,哪有这么容易就逃过。上天一定在某处看着我所做的一切,等到该受罚的时候,一切惩罚便会如约而至。 而我还是成了一个灵长类,这说明我的惩罚还在来的路上,而我还没到见它的时间。 至于我原本以为的恶魔,唔......或许他真的是恶魔,但更有可能是一只牛精。 我看着他弯曲的双角,左边那支是断了的,只有右边那支的一半长,在心里暗搓搓地想:或许是一只斗牛精? “欢迎来到新世界。”他对我说。 嗯。 我指着他的头问他:“你脑袋上怎么了?” “小时候摔跤,不小心在石头上磕断了。”他回答我,一听就是很不靠谱的答案。 如果他说是因为在时空缝隙中受伤的话,我还能理解下。不过这伤看起来的确是陈年旧伤了,他要真这么说,我也会觉得他是在骗人。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生气盎然,是一个本源力充足的风水宝地。我试图吸收它们,来补充我之前耗费的能量。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不管我怎么凝聚精神,也无法吸收任何外界能量。不仅如此,明明还能感应到体内的源力,我也无法将它们发挥出来。 完了。 失去异能力的我,就是一个废柴。 恶魔离我远远的,抱着手臂旁观。 “我使不出能力了。”我对他喊道,心里十分绝望。 “这很正常。”恶魔点头,就好像他早已得知这件事:“不过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先下山,如果你不想再这里过夜的话。” 我看了眼逐渐靠近西边的恒星,颓丧点头,然后跟着他下了山。 这里人迹罕至,并没有路。而现在刚刚下过雨,为了防止脚下打滑、摔个狗吃屎的情况出现,我们便沿着草木生长较为茂盛的边沿行走。 恶魔像是对这里十分熟识一样,带着我绕过了一处又一处的泥泞之地,期间还帮忙踢走、打走、踹走几只藏在草丛中喝露水、晒太阳、无所事事的蛇类。 我很感激他。 在这种丧失能力的紧要关头,如果不是他帮忙,我觉得自己对上那几条蛇,胜算并不怎么大。 因为它们长得十分之花里胡哨,看着就不像是条无毒蛇。 可这对我来说,还是不够。 这座山的山势十分陡峭,即便我们是沿着长着草木的地方行走,这里地势比起其他处稍微平缓一些,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撞在他的背骨上。 我不知道他痛不痛,但我的脑袋被我撞得十分之痛,尤其是额角处。 也许是他终于看不过去了。 恶魔从旁边的灌木丛上折了一支暗绿色的枝条,将较为容易抓握的底部递给我,自己抓着分散的枝冠处。 “抓着,我们抓紧时间下山。”他说,声音如同日光下滴落的泉水,泠泠作响。 我听了他的话抓住树枝,于是我们下山的速度快了不少。 山下的地势较山上更为平缓,眼看走得没这么艰难了,我那面对熟人才会出现的话痨本性又暴露了出来。 “你是怎么打开时间缝隙的,我以前以为你除了和我吹牛之外就只剩下吹牛的能耐。” “而且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以前以为你长得和我父亲一样,甚至还觉得你该不会是他自己分离出来的恶念也说不定。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对了,这里是哪里?我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很丑的灵长类?刚刚看了一下,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成了一只猴子,因为五指的形状与它们的太像了。” 我滔滔不绝了一路,恶魔一句话也没有回应我。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在我还被关在空间缝隙中时,这样的情形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个十来次。 我在黑暗中滔滔不绝,恶魔隔上很长时间会回应几句,如果碰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回复几个“嗯”或者“闭嘴”,但要是碰上他心情好的时候,我们就会一块吹牛皮。 吹到整个宇宙都是我们的那种。 多亏了他,我才没被关到发疯。 但是,他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整天诱惑我造反。真是奇怪,在空间缝隙中我尚能控制住自己,不被他的言语蛊惑。可到了外面,明明外面多姿多彩我有了很多能够说话的人,不再需要他帮我解闷了,结果我竟然就被他短短几句话诱惑造反了。 “真是神奇。” 我想不通,于是小声嘟囔。 结果恶魔倒是听见了我的嘀咕声,扭头问我:“你说什么?” “哦,我是觉得我终于被你撺掇造反了,这件事很神奇。”我回答他。 “这不是很正常?”恶魔挑眉看着我:“要是连你这样自制力不强的都撺掇不了,那才叫神奇好吗?”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个自制力不强的都要你撺掇这么久才造反!可见作为恶魔,你的能力只是中下水平吧!” “谁告诉你我是恶魔?”恶魔的一边眉毛越挑越高。我毫不意外,假如他再挑高一些的话,他的眉毛立马就会飞出去。 他伸手指着天空,十分骄傲道:“我是苍穹,就是你头上的天。” 我抬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仰望因为恒星落山而显得有些暗的天空,那上面还有几片稀稀拉拉、被夕阳的余晖染成橙粉色、像是棉絮一样的云。 “那你会飞吗?”我问他。 “不会。”他悻悻然地转了回去。 “切。” 正文 第117章 我们斗嘴斗了一路,终于赶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到了山下。 苍穹带着我来到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前,然后松了手,化作一只巨大的、长着两只角的棕色的鸟。 我看着他威风凛凛的翼羽和拖得老长的尾羽,问他:“你真不会飞?” 苍穹“嗯”了一声,朝茅草屋努嘴:“屋后面有一个小水潭,你去那里洗干净再进屋。今天休息一晚上,明天我们下山去镇上。” 说完,他把头往翅膀下面一埋,便在茅草屋旁边的茅草堆里睡了。 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我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我朝他撇嘴,绕过茅草屋往后面走过去。 一个幽深的湖出现在我面前。 湖面上倒映着西边的山峦,在那里,最后一丝橙光渐渐没入山头,剩下最后一片红色的余晖还在那里不甘心地昭示着恒星曾在这里出现过。 风止云静,我低头,光如镜面的湖水里倒映出我现在的模样——炸毛的头发、漆黑的皮肤、红黑交映的瞳孔,现在的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怪物。 难怪苍穹刚刚让我抓着树枝,原本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是异世界的生物,不能和这个世界的生物接触,可能会让他受伤。现在想来,没准是因为那家伙嫌我穿越时间缝隙后太脏,才不愿意和我接触! 我憋着一口气跳入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住我的全身,自天灵盖到脚底心,将我心头滚烫的怒火都浇了个透心凉。 我浮出水面,看着头顶一轮明亮的圆月,开始期待明天会发生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不是地灵了! 我是新的我! 我会有一个新人生! “啊————”我对着那一轮明月呐喊,它昭示着我的新生活。 “闭嘴,吵死了!” 然后,我听到苍穹恼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小气!” 我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吐出一串泡泡。 泡泡一个接一个地上浮,在临近水面处又一个接一个地破裂。曾经,它们都是属于我的痛苦,现在它们全部消失在空气中了。 “啊————” “再鬼叫就把你丢回山上!”苍穹已然愤怒了。 我识趣地搓了搓我的面孔,安静地将残留下来的污渍都搓干净。 月光倾泻而下,我看着湖面上倒映出来的我自己——柔顺的长发、雪白的皮肤、依旧红黑交映的瞳孔,看上去还是像一个小怪物,但是个好看的小怪物。 只是,可能是能量衰减,样貌上变回了青春期的模样。 但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我知足地游回湖边,那里摆着一套粗布做的衣服。我脱下身上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的休闲服,将它换了上去,大小刚好。 “苍穹,谢谢你!”我朝他在的方向大喊,这回他沉默着,再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我大摇大摆地走到茅草屋里,在进去前,我朝苍穹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他把头埋在翅膀底下,一副睡得很香的模样。 但睡是不可能睡熟的,我想。已经认识到他就是死闷/骚的事实。 茅草屋里简单地摆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我果断躺到床上,钻进了柔软的被窝里。被面是我喜欢的毛绒绒的感觉,我满足地在上面蹭了蹭,然后在太阳的味道里一觉到天明。 我是被痛醒的。 苍穹扯着我脸颊上的软肉将我从被子的温柔陷阱中提了出来。 我捂着腮帮子质问他:“你干什么!” 苍穹伸手指着外面:“你看看时间,太阳都露出山头了,你竟然还在睡觉!” 我看看外面天色,恒星才在东边的山头上冒出了一个尖,而我们这边的半拉天空还暗着,上面星光点点。 “哪里露出了?” 苍穹指着那冒着红光的尖:“你看。” “还早还早。” 我抖抖被子,准备再缩回去。 但苍穹先我一步,扯开被子大大地抖了两下,将我好不容易保存在里面的热气都抖了个干净。 我抱着被子的一角,在清晨的冷空气里抖得像筛糠一般:“冻死了快还给我!” “你昨天跳水的时候怎么不冷,现在就冷?”苍穹拉着被子的另一边不撒手,与我开启了拉锯战。 “那是因为现在是早上,一天中总是早上最冷的!”我将被子拉过来一点。 “强词夺理,那是因为你懒虫上身!”苍穹又把它扯了回去。 我们斗嘴斗得天昏地暗,一直斗到天光大亮。 最后还是苍穹不知道作了什么法,将被子给变没了,我才知道我抱了一晚上的温柔陷阱竟然是他身上的一片羽毛。 噫! 我抱着胳膊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暗搓搓地在心里发誓,下次宁可冻死我都不要再盖他的被子了! 胜利者苍穹斜睨着打量我一眼,面上带上了满意,拉着我往山下的镇里走过去。 “我们不吃早饭吗?”我问了一声。问完又反应过来,哈哈笑了一声:“对,我才不要和你一块吃虫子。” “你信不信再不闭嘴,我就真捉了虫塞你嘴里。”苍穹在前面冷冷回复一句。 我下意识抬起没被他拉住的另一只手,捂住嘴。 我俩安静了,世界却开始喧闹起来。 清脆的鸟鸣声自左前方传来,先是一声接一声的单鸟独鸣,后来加进了一只新的,开启了双鸟合奏。再接着,又多了好几只,叽叽叽地开启了清晨大合唱模式。 苍穹停下脚步,朝鸟鸣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只一会,那些说得正欢的鸟儿便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看来他不止不喜欢听我说话,他是不爱听任何生物说话啊!我摇头,对着苍穹的后脑勺撇嘴。 真是个不开朗的人。 越接近镇上,人迹出现得就越频繁。 我看到前面出现了一条满是泥水的小路。 苍穹显然也看见了,他伸手在额前的双角上一抹,那对角便立刻消失在空气中。 我从未见过这种将实物从空间中变没的术法,一时有些好奇,伸手去探了一探。然后发现苍穹不过是将它们掩盖了起来,并没有移除它们。 只是障眼法啊。 我失望地伸回手,却看见苍穹正瞪着我,眼里带上了一丝愠怒。 “你做什么?” 正文 第118章 “就好奇,碰一下嘛。”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燃着某种我从未见过的火焰,让我突然有些害怕。 我想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也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他应该不会介意的才是,这才没怎么约束自己的言行。 现在看来,好像是我想错了。 苍穹似乎并不是我想的那种好相处的人。 于是我缩回手,向他解释道:“我就是碰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苍穹陡然凌厉的眼神这才微微有些缓和下来。 “以后别碰我。” 说完,他转过身。我看着我们相携在一起的手,对他所说的“碰”的界限理解得十分模糊。 什么是“碰”,什么又不是“碰”,我们现在这样算是“碰”吗? 苍穹是不会回答我的,因为我也没有问出口。但即便不说,我也知道这些问题他是不会说的。我们有一种别样的默契,就像他知道我是个堵不住嘴话痨,而我知道他是只双标狗一样。 其实这样也不赖,我想,跟着他朝山下走去。 只要脱离我原本的生活轨迹,我对一切事物的接受程度还是蛮高的。因为原本的生活,对我来说,代入感太强,我的各种情感都随着那里的人的变化而发生极为敏感的反应。 但在这里不一样,我可以当做我只是在参与别人的生活。 就像是演戏,对我来说原生世界是我的生活,但在这里,我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演员。 没有那种迫切的既视感。 所以面对苍穹,虽然我会对他的言行做出反应,但事实上,我其实并不怕他。对于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会好奇,却并不在乎。 我们走了半天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山下的镇里。 苍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他并不是突然兴起才带我来到这里,相反,他很有目的性。 山下的镇子里很热闹,不是普通的集会的热闹,就好像是所有来这里的人都带有某种特定的目的。他们行色匆匆,只有小部分人的脸上才会带着笑意,大部分人都是面露或多或少的愁色。 而且奇怪的是,那些成年人手里几乎都拉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我看了看他们,觉得自己应该是这里被拉着的最大的孩子。 苍穹在一个铺着红纸的摊位处登记领了一块木牌交给我后,便松开我往外边走去。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他对我说,我捏着牌子站在原地,显得十分突兀和尴尬。 他不管不顾地跑开了,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听话的幼童。 后面有家长带着他们的孩子挤上来,他们也是领木牌的。我便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蹲着,顺便无事,拿起手里的牌子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块暗紫色的木牌,木质很好,上面雕刻着一扇古朴的大门,大门上方的有块方形的牌匾,上面刻着“登箓司”三个字。 我不知道“登箓司”是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某个机构。但我也不在意这是什么机构——我只知道,我跟着苍穹走了小半天的山路,到现在还没吃早饭。 我饿了。 我蹲在角落里,一边饿得头眼发昏,一边数着时间等苍穹回来。 一对身着绸缎衣裳的母子停在我面前,孩子手里也攥着块紫色木牌。 “娘,你说我能被仙长选中做徒弟吗?”孩子期待地问母亲。 “当然可以,刚刚的仙师不是说了,你年纪小根骨也不错。只要努力,仙长一定会收你。” “只要不像她一样。”那孩子的娘亲抬手指着蹲在墙角的我,作为教育她儿子的坏榜样:“这样没志气的,仙长定是看不上的。” 没志气的我:“......” 我这个人向来不爱吃亏。听到她这么说,我正要站起与她理论理论什么叫出息,什么叫没出息。 但前面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喧闹声,那对站在我面前的母子突然激动起来。 “快、快!”她推了推她的儿子,催促他:“仙长来接你们了,赶紧过去,别耽误了。” “娘!我舍不得你!” 他娘从怀里拽出一块白色的棉帕子揩着眼睛,一边推他一边道:“说什么傻话呢!成仙是有大造化的,要是被仙长们看到你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看我不揍你。” 他们在我面前依依不舍,我蹲在他们后面的泥地上,无动于衷。 我只想,苍穹为什么还没回来,是不是把我骗到这个世界后卖钱换酒了?多亏了金羽的荼毒,现在我的脑子里除了装了个大写的饿字外,就只剩下一堆乌七八糟的情节。 不过还没听说过,鸟还能喝酒的。 我看了看那块雕刻着“登箓司”的木牌,拎着上面的红色系带,让它在我眼前左右摇摆。 唔......就像块怀表? 我想,但我并没有打算催眠谁。我不会催眠术,只会用精神力麻痹对方,可现在我也使不出精神力。 所以我只是无聊在找事玩。 “你不走啊?”刚刚那妇人送别了她儿子,见我半天不挪窝,转头问我道。 我摇头。 “等人。” 面对外人,我就不是个话痨了。 妇人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我一眼,摇头转身走了。 我从泥地上站起,踮脚看着远处白色敞顶的马车。 看来这个“登箓司”很有钱。我想。 十二匹肌肉匀称的黑色骏马拉着一辆三米宽、六米长的木质马车。马车框架上镶嵌着金玉、珍珠等一堆稀有宝石,珠光宝气地直晃人眼。 衣着普通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被带上马车,豪奢与朴素在这一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突然明白了那妇人所说的大造化是什么意思了。 登箓司这么有钱,她儿子成了里面的弟子自然也短不了钱财,可不就是大造化嘛。 没意思。 我又蹲了下来。 看来登箓司是给了苍穹不少钱财,他们缺根骨好的弟子,苍穹看着也不像只有钱的鸟。果然他是把我给卖了! 买卖小孩,尤其是像我这种外来、更没什么依靠的,实在是太可恨了。 我随手将那块紫檀木的牌子给丢到泥地上,污浊的泥水溅在那上面。 再名贵又怎样,不还是脏的? 正文 第119章 我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大不了我到山上去,做一个野人,也比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卖了要好。 但要是事事都顺如我意,我也不至于最后只能落到毁灭原生世界,逃来异世界的下场了。我一向是个运气不怎么好的人。 那边登箓司派来的人清点了名册之后,发现少了登记的待选弟子,派人出来寻找。此时我刚刚站起,虽然丢木牌的动静不大,可站在我身边的几人还是看见了。 一群人急着向仙长们讨好,想也不想地就把我给推出去了。 我:你们就不能捡了牌子冒充顶替上吗? 民众:仙长是有大手段的,我们不敢啊! 于是,我被两个白衣弟子左右夹击,十分强硬地被带上了马车。 不过好在上了马车后——无论是自愿上的、像其他人,还是非自愿上的、比如我——待遇都是一样的,都坐在马车中间,两边是两排已经入门的弟子。 据说是为了保护我们,可真实意图谁知道呢。我无所谓地想,毕竟我可是被他们抓上来的,不是自愿的。 我端坐在马车里,望着奢华的马车顶思想放空。 总不能老想着苍穹气自己不是,我宽慰自己。但随后,马车一阵震动,拉回了我已然飘远的思绪。那十二匹黑色的骏马竟然带着我们这一车人腾空,上天去了。 “哇,是天马!” 年纪小的孩子静不住,有个特别闹腾的一下子便挤到窗边,看到外面的场景喊叫起来。 其他的孩子也坐不住了,纷纷扑到窗边,尖锐的童声在我的耳边此起彼伏。 “哇,真的,它们有翅膀!” “你们看,爹娘都在下面!” “爹、娘!” “......” 笑声里掺和了一些微弱的哭声,总有一些孩子是想家,依恋父母不愿意离开的。 至于我,倒是没有父母可以依恋,但心情也谈不上有多好。 原本我期待的异世界生活,应该是和熟悉的人在一起,无忧无虑地活到寿终正寝——我并不奢望我还能像作为地灵时一样,有无穷无尽的寿命。 但事实证明,我想得太好了。 这并不是一场旅行,而我以为的伙伴,在面对我时也带着他不可言说的目的。 所以我能这么顺利地被他卖到登箓司,其实这里面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 是我太容易轻信他人。 马车载着我们朝恒星偏落的方向飞去。那群孩子已经被经验丰富的弟子们安抚下来,现在正七歪八倒地睡觉各自的位置上。 我并不想睡觉,饥饿让我无比清醒。 那些家长想必很清楚,仙长们是不会准备食物的。所以那些孩子都是从家里吃饱了再出来的,而我不一样,苍穹只想着怎么摆脱我,又怎么会想到要给我填饱肚子。 所以加上早餐,我已经生生饿了两餐了。 我现在四肢虚浮,眼冒金星,如果再不吃些什么,估计撑不住就要休克了! 一个稍有些年长的女弟子应该也是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她似乎是这里领头的,这里其他的弟子都称她为“聂师姐”。 聂师姐朝我走过来。 “你的木牌呢?”她问我,我把系着红丝带的木牌递给她。 她拿过去一看,脸色一变。 “你怎么会有登箓司的牌子?” 我心想,你怎么好意思问我,这不是你们的人给我的吗? “聂师姐,怎么了?”一个面貌清俊的男弟子见状也走了过来。 “我们接错人了。”她把牌子递给男弟子,男弟子的脸色也是大变,失声道:“这是蒋师兄那批的,怎么会上这辆车?” 那男弟子一看就是心里素质不怎么好的类型,我这个被接错的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开始慌了:“蒋师兄平素不好说话,你我只是外门弟子,而他是内门弟子,到时他若是揪着这个错处一定要惩处我们二人,我们是怎么也逃不出的啊!” 他皱眉看了我一眼:“要不然......” 他作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我顿觉惊悚:没必要吧?你们只是接错个人,就要把我这个被接错的给杀人灭口,是不是不太好啊! 让我更为惊悚的是,聂师姐竟然也缓缓点了点头。 我:卧槽?! “既然如此......”聂师姐转头看着我,缓缓说。 “等等等等,你们把我放回原处不就好了吗?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把我给杀人灭口,我和你们没仇啊!”我着急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聂师姐看着我的脸上一片茫然:“我们没想杀你啊。” 师弟也同样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不是?”我比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我是说,松开一匹天马,让师姐带你回去。”他又比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后,面带愁色道:“就是这样会耽误我们的行程,恐回去晚了遭师长责备。” 我松了口气。 “不带你们这么吓唬人的。” 误会解除后,之后的事情便顺畅多了。 聂师姐让人停下马车,正带人解下天马的时候,苍穹便出现了——当然是鸟身。他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绝不能让自己的真实样貌露在人前,从之前遮掩自己的双角时,我便感觉出有些不对了。 此刻的鸟身也是,苍穹清啸一声,挥动翅膀缓缓降落在地。我看着纯然只是一只猛禽的他,十分不长记性地抬手就想摸他并没有显露出来的角。 而让我意外的是,这回苍穹竟然没躲,也没有抗拒,反而十分顺从的低头,任我探他的角。 “这是你的灵宠?”聂师姐惊叹于猛禽苍穹的庞大,指着他激动问我。 我看了看他,见他不敢再人类面前开口,便骄傲地点头:“对。” 趁他不注意占他便宜。 苍穹不耐烦与他们打交道,抬爪丢出一块系着红带的木牌。我捡起来看,是与我被发的那块一样的木牌,只是不同的是,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蒋字。 聂师姐见状小小惊呼一声:“这是蒋师兄的木牌,看来他是知道你被我接走了。让你的灵宠来找你了。” “好通人性的灵宠!” 她又惊叹了几句,倒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让人不用解天马,将我的木牌还给我便带着弟子们走了。 正文 第120章 唔...... 聂师姐一行人已然出发走远,现在想必是连马车影子都看不见了。 我抱着手臂看着面前鸟形的苍穹,不用看就能知道我自个儿的表情肯定十分微妙。 “你看我干嘛?” “你说干嘛?”我不满地冲他发脾气。 虽然我也说不清原因。也许是原因实在是太多了,而我又恰好很不爽,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对他发脾气了,我是这么想的。 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反正一切都是苍穹的错,我有了做筏子的理由,便更加地肆无忌惮。 “真是怕了你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用喙在翅膀下面叼出一个油纸包。 难道他飞的时候,这个油纸包就不会掉下来吗?我捧着油纸包,惊奇地想。 可能是被他藏在翅膀下面的缘故,那个油纸包还是热乎乎的。我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两块泛着油光的肉饼。 我是不大吃这种油乎乎的东西,不是因为不喜欢这种口味,相反我很爱吃肉。但吃完之后满嘴油光很不好看,而且清理起来也不舒服,所以为了偷懒,我就基本不碰有油的东西。 但这些都是虚的。在人恰好饿了,又碰到自己喜欢的食物时,怎么可能还管得上这么多。 我捧着油纸包,直接用手拿起里面的肉饼,大快朵颐。 苍穹果不其然地避得远远的。 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一只讲究的鸟。 不像我,豁达又大度。 在吃完两个肉饼、填饱肚子之后,我早就把之前他丢下我自顾自走了的事给放下了,只摊着两只油手发愁该清理这上面的油渍。 “在衣服上擦擦不就行了吗?”苍穹适时提醒我道。 我想想,也是。 走过去将油渍揩在他胸口的翎羽上,把他惊得花容失色,整只鸟在原地乱蹦。 呱噪地颇有金羽的风范。 只是小小的金羽与他比起来,还能说是可爱。但苍穹实在是太庞大了,我目测了他跟个大号集装箱一样的体型,预估他可能有个两吨重。 他在地面上跳两下,土地都会抑制不住地震动。 “你自己走回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他冲我喊道,一副势要与我划清界限的模样。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好意思不管我?”我指着他骂:“你不是说你不会飞吗?你个大骗子,撒谎迟早变成走地鸡!” “那是你好骗,怪我咯?” 苍穹低头在被弄脏的翎羽上闻了闻,然后仰头像是被熏翻了一般,从脖子到头顶的羽毛都不约而同地竖立了起来。 “还有,我让你在原地等我,你为什么不等我?你是不是就指望跟着他们好进剑玄司,我告诉你,你休想!” “谁要跟他们去啊!”我从路边捡了一块小石子丢过去:“是他们非带我上去的好不好?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硬架着我的胳膊把我给拖上马车的!” “都怪你不来,大骗子!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们照例斗嘴斗得天昏地暗。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在因为不开心的事吵架,但我心里竟然没有一点不开心的情绪。相反,我与他斗嘴,越斗越开心。我俩一直斗到日落西垂,望舒高挂夜空。 “我感觉我是赶不上马车了。”我看着头顶跟个瓷盘子似的月亮,有些烦恼。 “那有什么,天马没我飞得快,我带着你很快就追上去了。”苍穹信心满满。 于是,最后的结局成了我缩在苍穹的背羽里睡得正香,而他顶着月光赶路。 凌晨时分,我们终于赶到了天玄派。 据苍穹自己说,他落地阵势极大,将好些招收备选弟子的天玄派门人给惊了好大一跳,差点联合起来把他当做上古妖兽给围截扑杀了。 但我那时睡得正香,是没看见一眼他与那些门人殊死搏斗的场景,再加上我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正排在一溜测试根骨的小娃娃后面,而苍穹缩小体型正由我抱着补觉。所以对他所说的那些话,我表示一个字都不信。 这天玄派也真是奇怪。 我看着面前一长串数不清的小萝卜头,又开始瞎想:按当时镇上的场景来看,这些小娃娃应该是已经测试过根骨了。当然像我这种走过去领个牌子的不算,我都不清楚苍穹是怎么弄到这个牌子的。 难道是走后门?我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 接着,按照常理的话,根骨只需要测试一次就够了,再测几次也不可能多长出几个新的灵根出来。但天玄派初选测一次,二选再测一次,若是根骨不错能进入门派的话,还需要在门派里再做上一个月的备选弟子。等到终选确定根骨之后,才会最终决定这批新弟子的去留和内外门弟子的分配。 我因为苍穹走后门的行为,逃过了初选根骨的阶段。 但二选,我望向登记处那边四个凶神恶煞的负责人,心里还是很有数地认定逃不过去。 而且,对于根骨,我皱眉思索了一番。 “根”和“骨”我都认识、也见过,知道这俩是个什么玩意,但它们合起来,我就不清楚这是个啥了。 难道是那个球发出来的光,就是根骨了?我望着登记处那个巨大的圆球,小娃娃将手放在上面,那个球就会发出金、绿、蓝、红、黑五种颜色中的一种,看起来尤其好看。 我想想,觉得这个可能和本源力有点关系,因为元素之力也是分为雷电、生长、冰霜、火焰、精神五种属性。但对我来说,由于地灵的身份,我可以无缝切换使用这五种元素之力。所以对我来说,本源力就只是本源力,没有什么特殊的分类。 唉。 我叹气,看来原生世界对我的影响果然巨大,就算在这里过得很愉快,我也没这么容易忘记那里。毕竟记忆,就是人越想,就会在心里刻得越深的东西。 我无法忘记自己曾作为地灵的身份,自然也就无法忘记阿文亚、父亲,还有一堆不想记住却不得不记住的人。 “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个什么吗?”苍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直直看着问我道。 “像什么?” “像个唉声叹气的小老太婆。” 他的鸟脸上看不出表情,我却想将他从台阶上丢下去。 正文 第121章 说完,苍穹便在我的怀里笑得四仰八叉,嘎嘎嘎,叫得像只乌鸦。 不过好在这叫声是从他一只鸟身上发出的,倒也不是很奇怪。除了年纪还小的娃娃会奇怪地看过来,其他年纪稍大些的,也不会在意这种事,顶多以为我养了只乌鸦当宠物而已。 这队伍不短,但人流移动得不慢,所以我也没等多久,便跟着前一个娃娃排到了登记处。 眼看那个女娃娃在圆球上按了手掌、领到了房间木牌和弟子服后,我也上前一步准备依样画葫芦地在圆球上按下手掌。苍穹却突然跳到登记处的桌面上,在负责人发难之前,将那块刻着“登箓司”的木牌往他面前一甩。 虽然那四个负责人的脸色极其难看,但离我最近的那个负责人还是制止了我,转而将一块刻着“黄竹苑”的玉牌塞到我手里,又递给我一套白色镶银边的弟子服。 可谓是走后门走得光明正大。 玉牌是个法宝。 我刚离开登记处,还不知道黄竹苑在哪里,以为只是我们这拨备选弟子的宿舍名,便打算跟着前面的娃娃去宿舍换上弟子服。 但奇怪的是,我只跟着他们走了几步,路过一个岔道的距离,玉牌便发出莹白色的光芒,接着那点光芒忽然变成了一条莹白色的细线,直直指向某处。 我掏出玉牌,将它当个指南针使,在来回走了几步之后,终于确定了它指的方向,便转向朝那里走过去。期间,苍穹的鸟嘴一直紧紧闭着,没说出一句嘲笑我的话,可以说是很不寻常了。 我正打算取笑他几句——我们都是这样,他安静了我就想惹他,我安静了他就想惹我,也算是一种别样的默契。但在我开口之前,他却只留下一句“等会来找你”,又振翅飞走了。 十分地不负责任。 我撇嘴,但对此也没什么办法。毕竟翅膀长在他身上,我总不能砍了它们让他不能说走就走,所以最后我还是妥协,顺着玉牌给我指的路线找去了黄竹苑。 黄竹苑比我想得要好很多,至少不像......不,我觉得它根本不是备选弟子的宿舍。 因为如果说这是给有可能被清退的备选弟子准备的宿舍的话,这未免有些太过奢侈。虽然我已经见过天玄派,准确说是天玄派之下的剑玄司的奢靡风气,但我还是觉得这个天玄派不会这么优待备选弟子。 黄竹苑的门匾用贵重的金丝杨木制成。踏过黑瓦白墙的大门之后,是一条碎石小道,那碎石并不是一般的鹅软石,而是一颗颗被磨得圆润的玉石,虽然不是成色好的那种,可也是名副其实的玉。 在经过那条每块石头上都反映着钱字的小路之后,是一道垂花门。垂花门后有是个超四十米长、三十米宽的竹园,我不清楚每个宿舍里是不是都会有这么一个园子,但黄竹苑是的。 不茂盛但也不稀疏的竹林恰到好处得将园子正面、侧面共三间房子遮掩得若隐若现,完美得阻挡了住在这里的我们几个弟子互相窥探的视线,让我在即将到来的集体生活中有了一丝喘气的间隙。 不管是谁设计的这个黄竹苑,我都要谢谢他。 我顺着玉牌的指引,找到了位于花园左侧、属于我的房间——叶澜间,很文艺的名字。我进去看了看,里面也很文艺,至少没有像前面一样,在每件摆设上都明晃晃闪着个钱字。这让我心里好受了许多。 叶澜间说是间,其实里面又细细分成三个房间。按照摆设,由外到里分别是客厅、书房、卧室,没有卫生间。 难道这里的弟子不用上厕所,也不用洗澡? 我一时有些想不通。 虽然这一纰漏让我槽点满满,几欲忍不住吐槽,但我还是决定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再谈别的。苍穹给我的这件粗布衣服很不耐脏,我昨天只是靠着土墙在地上坐了一会,此刻背后就全是尘土的痕迹。 看着十分碍眼。 我换了衣服,对着那扇有两个我这么高的落地水银镜臭美了一番,又在房间里磨蹭了许久,也没等到丢下一句“等我”就跑了个没影的苍穹。 我看了看桌上的玉牌,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但想了一想,我又不清楚天玄派这张地图,我能找什么啊?除了添乱就只能添乱了啊! 于是,我便又安静地坐了回去。 然后,等着等着,我饿了。 做地灵时,哪怕一直不进食,我也不会有肚子饿的感觉。因为我是吸收宇宙中的本源力生存的,只要本源力不灭,作为地灵,我自然一直享受着它的不限量供应。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我不是地灵了,只是一个连本源力都无法吸收的普通人。自然只能靠进食来维持最基本的能量供应。 然后,供应抵不上消耗,我又开始饿得头眼发昏。 我坐不住了,拿上玉牌、出门、落锁,一气呵成。 然后,我转身,看见一个内着银杏色底缀黑边弟子服、外面披着一件黑底绣金符文褙子的女弟子正穿过竹林,朝这里走来。我看了看她前进的方向,目的地似乎是正中的枝黎间。 邻居? “你好!”我想也不想地冲她喊道:“请问食堂在哪里?” 也许是被我的热情惊到了,那个女弟子停下脚步,驻足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我。 “你好。”我再一次朝她挥手。 “你好?”她也抬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你说什么?” “食堂在哪里?”我再一次重复。 “什么?”她说,眼神左右扫视着我,表情困惑:“内门弟子无需吃饭。” 我愣在原地,心脏如遭雷击。 “小姐姐,你再说一遍?”我不死心地问她。 “说什么?”小姐姐笑得人畜无害:“内门弟子无需吃饭吗?这是规矩,师长们定下的,我们都不能违反的。” “那我怎么办?”我指了指我自己:“我是备选弟子,不是内门弟子啊。我要吃饭的啊。” 小姐姐捂着小嘴秀气地笑了起来,好像我在开什么玩笑。 “你这身不是初级的内门弟子服吗?莫说浑话了,我也是穿过的。” 正文 第122章 ...... 甫一入门的新鲜感被小姐姐的两句话冲得一干二净。 我不想做这个所谓的内门弟子了。 如果做内门弟子就意味着要挨饿的话,我想,那我还是比较适合做一个外门弟子,或者去山上做一个野人。 想起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觉得,就在那座山上做野人也不错,那里有树有湖、有鸟有鱼,物产丰富。还有一间茅草屋,连住的地方都有。 我想我一定能在那里活得好好的。 微风吹过竹林,传来沙沙的声响。 我站在台阶上低头沉默。小姐姐很温柔,但不是什么外向的性格,所以也一言不发。 东风吹起我的鬓发,一络发丝翘起,与苍穹帮我扎好的发髻缠绕在一起,让我很是难受。 我抬起手想把它们分开,但手笨,结果它们不仅越缠越紧,连发髻也弄得一塌糊涂。 “我来吧。” 小姐姐走了过来,细心地帮我将鬓发与发髻分开。我抬头偷偷看了她一眼,除了粉白的面孔和那双秋水一般潋滟的眼睛外,什么都没记住。 “内门弟子真的不能吃饭吗?”我问她,觉得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连最基本的生存都变得格外艰难。 “是。”小姐姐轻声说:“这是师长们定的规矩,好让我们专注修炼,而不是将心思分到口腹之欲上。” 我吸了吸鼻子,觉得鼻腔有点痒。 “可是我真的好饿啊。”我说话,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真的不能适应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甚至现在,我竟然有些怀念作为地灵时的生活。可见当时我是吸收本源力吸得太饱,以至于撑住了,才会有这么多的想法。而在这里,我尝到过太多次饥饿的滋味。除了进食之外,我没有任何的想法。 小姐姐停了手,见到我的模样,表情十分惊讶。她单手捏住我的发髻,另一只手从腰间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条粉色的、绣着一枝海棠的绸缎帕子出来。 “擦擦。”她把帕子递给我,我捏着帕子没有动。 小姐姐利索地帮我把散掉的发髻按照原样扎好,接着拿过帕子,用指尖带了一角,动作轻柔地点在我的眼角周围,像是一只小鸟正用还没长好的乳喙轻啄我的皮肤。 “怎么还要哭鼻子呢?”她笑着对我说:“你必然是根骨极好的。才会被师长们选中,直接跳过选拔成为入门弟子的。这么好的运道,其他人都没有呢,只有你独一份,该笑才是啊。” 说完,她直起身,将帕子又收回到腰间的包里。 我愣愣抬手,用手探了探眼角周围,那里干燥得很,没有眼泪的痕迹。 “我不会哭的。”我本来想告诉她地灵是没有泪腺这个部位的,但话到嘴边,我记起来了——我已经不是地灵了,而是一个普通人类。 哭吗?我想,这对我来说真是新奇的体验,就和饥饿一样。 但小姐姐却只以为我是嘴硬,一点没把我的话放心里。 “是的是的,小师妹没有哭鼻子,是师姐看岔了。”她哄着我。 我妥协了。 也是,现在我的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向是爱嘴硬的。她这个反应很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她也许是觉得我有趣,并没有回去房间,而是拉着我在台阶上坐下来。 “我叫袁梓棠,是你的三师姐。”她拉着我的手问我:“小师妹你叫什么?” “白鹿。”我回答她,说完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师妹?” “你应该叫我三师姐。”我们并排坐着,她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这个姿势很怪异,就好像我被她环在怀里一样。 这种感觉不好,因为我不大习惯与陌生人近距离相处。但奇怪的是,我并不讨厌她,所以我没有挣脱。 我看着她水波粼粼的双眼,听到她说:“登箓司所有内门弟子都师从同一个师长。所以只要你是内门弟子,我们就是一个师父教的,是亲师姐妹。” 亲师姐妹吗? 我有些好笑地想,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谈得上亲不亲的。 三师姐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师姐得走了啊。”她很不舍地对我说:“等会要下山帮师父采买一些材料,小师妹有没有什么小玩意想要的,师姐给你带啊。” 我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好可爱啊。”我面无表情,她看了,却笑得像朵盛开的桃花:“那师姐帮你带糖葫芦好不好?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 我听得馋虫顿起,唾液腺不由自主地开始工作。 “可我们不是不能吃饭吗?”想起某条不人道的规矩,我又失落下来。 “这件事啊......”她拉长声音,脸色为难。 我眼巴巴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何,我知道她是有法子的。 果不其然,三师姐脸色一变,为难之色忽然散得干干净净。她笑,像只狡黠的狐狸:“不让师长们知道不就好了?到时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还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再也不给你带了啊。” “秘密吗?”我问她。 “对!”她肯定道:“这是我们俩个的小秘密。” 她朝我伸出小拇指:“拉勾!” 我没见过这种法门,不晓得该怎么做。三师姐才不管我如何傻呆着,她拉过我的手,将她的小拇指与我的小拇指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那要是过了一百年后再变呢?”我想不大通,又问她。 三师姐摇头晃脑:“那就再续约一百年,下一百年到了就再续约一百年。百年百年,无穷尽也。” “可这不是永远不变的意思吗?”我困惑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为什么不说是永远不变呢?” 她听了我的话,脸色一凝。 “小师妹,我觉得......”她低头,与我凑在一起,神神秘秘地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我见状,也严肃着脸凑了过去:“怎么了?” “我发现......” “嗯。” “你真是个活宝啊,哈哈哈。”她扑哧一笑,乐呵得像个二愣子。 “......” 正文 第123章 我们坐在一起嘀嘀咕咕,那些我并不喜欢的、忧伤的感觉渐渐地离我而去。 梓棠师姐并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稳重,她甚至还从那只一直挂在她腰间的包里掏出一块金黄色的麦芽糖塞进我的嘴里。 “我一开始啊......”她嚼着麦芽糖,含糊着与我说:“也觉得这条规矩真是不知所谓。我祖籍西北,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当兵打仗的。结果你知道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 她压低声音:“我被偶然兴起下山收徒的师父看见,他竟然找上门让我入天玄派的登箓司。我们一家都是当兵的,哪里知道登箓司是个什么玩意儿,只晓得天玄派是修仙门派、名声大,我一个女孩子估计以后也当不成兵,就让我来这里学一门本事也好。” “然后你知道我在这里学得是什么吗?” 我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画符、看相、占卜。”她猛得一拍膝盖:“这不就是神棍才干的事吗?想我堂堂一个将门虎女,竟然就栽在此处,真是可惜!” 我举手鼓掌。 我不大清楚她哪里栽了。但这书说得不错,我没钱,得捧个人场。 “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啊?”她扭头看我,虎着一张脸。 我摇头,看了看自己,指着她那身衣服:“你这身真好看,我也能换这个样式的吗?” 梓棠师姐低头看了看那件褙子,摸着上面绣金的符文问我:“好看是吧?” 我点头。 “你也想要是吧?” 我继续点头。 “这是亲传弟子服。现在你还太小,别想了,哈哈哈。”她摸了摸我的脑袋。在她面前,我就是个小萝卜头。 “你们在做什么?” 竹林沙沙作响,随着残枝败叶被碾磨而传出的咯吱声,还有一道如冷泉般的男声。 我抬头看过去,是苍穹,他也内穿银杏色底缀黑边的弟子服,披着一件绣金符文的外袍,唯一不同的是他腰间还配着一块月白色的玉佩。我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刻着一座张牙舞爪的山。 这个场景有些魔幻。 我坐在原地未出一声,倒是梓棠师姐,在见到他的瞬间便站起。 “大师兄。”她又变回了之前我见到那副稳重的模样。 我更魔幻了。 “师父命你下山采买,怎么这时还未启程?你是打算今晚宿在山下吗?”苍穹开口,声音冷得像是冬天湖面上的飘雪。 “没有。”梓棠师姐低声道:“梓棠只是想换下弟子服再去,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新来的小师妹,便多聊了两句,误了时间。” 苍穹应了一声,朝她挥手。 梓棠师姐留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便打开枝黎间的门进去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苍穹两人。 苍穹走到我面前,直直盯着我。 “我不用采买。”我抬头看他。 “我知道。” “我也不怕你。” “我也知道。” “我饿了,想吃饭。”我看着他,不出意外地从苍穹眼里看到一丝笑意,就像是寒冰下方还能缓缓流动的水。 苍穹拉住我的手,将我从台阶上带了下来。 真奇怪,他的手心汗津津的,不像以前那么干燥而温暖。这让我有点不喜欢,但我没有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我们手拉手往外面走过去。 “这回又是你先走的,你错了,我想吃鸡肉。” “没得商量,食堂只有包子,爱吃不吃。” “那我要肉包子。” “行吧。” 我们很默契地没有提那个不人道的狗屁规矩。 我不清楚苍穹为什么不提,但自从昨天他追过来后,我就很肯定他绝对不会让我饿肚子。只是他这只鸟,没有什么时间观念,有时候可能会迟到。 不过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一顿补回来就好了。 我是一向是个大度又豁达的人,一直到进食堂之前。 “这些包子皮是怎么回事?”苍穹指着盘子里被归类到一边的包子皮,质问正吃得满嘴流油的我。 没办法,这个肉馅太大了。而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幼童的身躯,嘴不大,不可能一口就把肉馅给吃下去。 我皱着脸看了眼包子皮,含糊说:“那个太硬了,味道又淡,不好吃。” “所以这就是你浪费食物的理由?你知不知道浪费粮食会下地狱,然后在地狱里把浪费的食物都吃完,才能再转生成人。” “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没准还进不了你们的地狱呢。” 我无所谓地又撕开了一个包子皮,掏出里面的肉馅。 “反正你把这些皮也给吃了。”他指着那堆包子皮,绝不妥协:“否则下次你就饿着,我不管你了。” 我皱眉瞪了他一眼。 苍穹又重重点了点那只瓷白的餐盘,态度十分坚决。 “你欺负人.......” 我拿起那里面的一条包子皮,咬了一口。也不知道食堂厨师是怎么做的,竟然能把包子皮做得这么难吃,又硬又干,像块蜡。我统共就吃了一块包子皮,就被噎到两回。 也许是苍穹实在是看不下去我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其实也不大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反正他拉过那只餐盘,拿起里面的包子皮就吃。 “这个一点都不好吃。” “......” “我会吃干净的。” “闭嘴。”他拿起旁边的水一气喝完。 苍穹指了指我面前还剩下的两个包子:“吃饱没?” 我摇头。 “那继续。” “内门弟子不是不能吃饭吗?”我看着苍穹,突然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懂他。 “管这么多做什么?你吃你的,填饱肚子最重要,别的以后再说。”他笑,这话说得痞气十足。但是我喜欢,于是我也跟着他笑,顺便撕下包子皮给他。 我们气氛和谐。 但在这个世界上,总少不了意外,尤其是制造意外的人。 木凳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噪声。 我顺着噪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有六个陌生弟子落座在我们这一桌。为首的弟子内着白色弟子服,穿一件青色外袍,制式与苍穹的一致。 我下意识看向他腰间,那里并没有明显的配饰,但他左手握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配黄色剑穗。 “这不是登箓司的典范吗?怎么,装不下去了?带头违反你们师长定的规矩?”他将手里的长剑往木桌上重重放下,哈哈一笑。 正文 第124章 于是另五个扮演着跟班角色的弟子也跟着呼呼哈哈地笑了。 看起来狗腿得很。 我想,扫了眼这帮来者不善的人,将最后的半口肉馅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 “我吃好了。”我对苍穹说。 苍穹点头,收拾餐盘。 “那就走吧。”他拿起餐盘,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那个蹦跶得正欢的小丑。 然后小丑就不高兴了。 小丑不高兴就会搞事。 “你站住!” 他将餐盘重重放在桌子上,声音大到震得他那群随从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但苍穹拉着我,我不怕,甚至还有闲心想,这帮狗腿子的演技真好。要是换了我,只能木呆呆地坐在那里事不关己,那小丑岂不是很尴尬? 像我这样淡定的人,是做不了狗腿子的。我不由得有些失落,这说明:比起他们来说,我的就业面会小很多。因为我不会演戏,也不会拍马屁。 我叹了口气。 但看在苍穹眼里,他并不知道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我的思想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与就业面扯上了关系。他可能以为这都是因为那个小丑。 于是,我看到苍穹皱眉看了我眼,好像我是个麻烦精一样。 然后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对那小丑挑眉,样子十分欠揍。 “陈颍川,你想怎么样?” “你要做什么?”我压低声音问他。 “闭嘴。”标准苍穹式回答。 好吧,你开心就好。 我有些不赞同他,我觉得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赶紧跑路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下把事情闹大。但现在事情竟然已经发生,我也没有任何置喙的理由。 于是我妥协了。 我走到一边坐下,反正这一切与我好像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我不认识那个剑玄司的弟子。而他又恰好,可能和苍穹与旧怨......所以,他们想怎么解决——将恩怨说开,或者让它结得更深,和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就当这是一场好戏,看就是了。 然后看完,和苍穹一起回去告状。 我想,师长们又不是摆设,弟子间的矛盾大了,他们也不会当看不见。 我想得很好。 但我没有考虑到,这个陈颖川其实是个根骨极好,但脑回路和正常人完全不同的奇葩。 在这个奇葩被苍穹激怒后,他首先做的,不是与苍穹斗嘴皮子。其实我心里也清楚得很,他就算和他斗嘴皮子也完全没有胜算,因为就算是像我这样嘴皮子十分利索的嘴炮,与苍穹斗嘴,也完全处于下风。 所以我很爱耍赖,而苍穹会看在我们亲近的份上,从适当地让我一些。 可陈奇葩不同,我看出来了,他与苍穹并不亲近,而苍穹也不可能会让他。所以他与他斗嘴皮子的唯一下场就是平白再受一回气。 陈奇葩并不是个笨蛋,我想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不与苍穹文斗我是能理解的,我只是不能理解陈颖川这个奇葩,为何会指挥着他的剑冲我发动攻击! 陈颖川捏诀,左手比着剑指,那把放在木桌上的配着黄色剑穗的长剑便突然上浮,在空中挽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剑花。 我以为他与苍穹要开始武斗了,就像那种电视上演得那种点到即止的切磋。于是我安静地坐在一边,等着表演的开始。 可谁知,那把长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不是为了炫技,而是为了调转方向。 我眼睁睁看着那把长剑朝我袭击而来,正想躲开。 我是一个很淡定的人,所以不存在被吓傻到动弹不得的状态,或者说,就算有,这种情况也很少见。本来按照我的预估,我能毫发无损避开陈颖川这一击。 但是,我没想到,苍穹也看见了那把剑攻击的方向。 而他由于某种特殊的、我不知道的原因,不能在一群人之中暴露出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朝我投了一张护符,想要张开护罩保护我。 我们都想得很好,可能在他的预估下,我会坐在那里吓得不敢动。 但事实是,我从木凳上跳下来,正打算往旁边躲,而苍穹投出的护符在张开保护罩后产生的冲击力却又把我往原来的方向给推了回去。 于是,本来能轻松躲开的这一击,就分毫未偏地全落在我身上。 “真是谢谢你啊!”我捂着手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对着苍穹咆哮。 好在陈颖川学艺未精,也好在我在那把剑落下前本能地挡住了自己的脸,否则现在就不只是手臂受伤,而是脸破相了! 这是我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但是心里,我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我痛死了! “啊——” 这种疼痛和心悸那种感情上的、像根针在扎的伤痛完全不一样。这是真真切切、皮肉被划拉开的痛。 “我要死了!” 我看一眼伤口,便抬头往死里嚎一句,像只被放血的家禽。 “我要死了!” 苍穹早已朝我跑过来,抓着我的手臂,解下手腕上的束带,绑在我手臂的大动脉处给我止血。 而那陈颖川也没有再发动攻击,他立在原处惶惶不知所措。可能他也没想到我这个内门弟子是这么水,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这、这真的是登箓司的内门弟子吗?”他语无伦次:“我、我只是用的最基础的‘掠’字诀.......” 苍穹根本没有回应他。 他把我从地上抱起,将我那只受伤的手臂小心托着,朝外面跑去。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我只知道我真的痛死了。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嘤嘤嘤,哭得像只被揍的小狗。 我发现泪腺真的是个好东西。 在还是一个地灵的时候,我不会哭,我的所有痛苦都只能藏在心里。因为哪怕我说出来我有多痛苦,可由于没有眼泪这种bug一样的存在,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我是在无病呻吟。 可现在,我的眼泪就如滔滔江水,流之不尽。片刻间就已经浸透了苍穹的肩膀,将他那身精致得不得了的弟子服给弄得不成样子。 苍穹没有怪我。 如果是平时,他也许会恶声恶气地骂我。 但现在,他没有骂我,他正抱着我奔跑。以我的视角,能看见他濡湿的鬓边,和缓缓滴落的汗水。 在阳光的映射下,它就像是一颗高碳结晶,璀璨到瑰丽。 正文 第125章 我也记不清在路上我到底喊了几句“我快要死了”。 也许是几十句,也可能是一百句,或者是几百句?我记不清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数这种无所谓的东西。我只知道,我喊了很多次。 一方面是因为那真的很痛——从来都是我给予他人肉体上的疼痛,这还是我头回尝到这种滋味,所以在难受的同时,我也觉得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另一方面,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受伤——在所有人看来,甚至是我的父亲,也许大家都以为我已经强大到不会受伤——能够伤害到地灵的因素实在是太少,近乎没有,所以也自然不会有人关心我的痛苦。 因为在大部分人眼里:地灵,等于强者,等于无所不能。 地灵怎么可能受伤,关心地灵受伤的人就是一个傻蛋。 可苍穹不一样,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喊一句痛,好像他也会痛,眉头越皱越紧,要在脑门打个结一样。可他明明就没有受伤,他痛什么啊? 我想不通,也看不懂他。 “马上就到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看到他眼里似乎是带着一丝歉疚:“对不起。”他说:“我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只能用腿,跑得有些慢。” 我吸吸鼻子,更看不懂他了。 “其实也没有这么痛,我说出来吓着你玩的。”我对他说。 “别逞强。”他的视线好像能落进我的眼睛里,看透我心里的想法。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种叫做认真的情绪,可我是真的不明白。我觉得他的一颗鸟心九曲十八弯的,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如果我还是地灵,我没有泪腺,我可以用麻木的脸皮从这种尴尬的气氛里混过去。 但现在,真是不幸,我的泪腺好像失灵了。 或者这是它新手上路,还没熟悉工作流程? 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 总之,我管不住它。我的眼泪好像不要钱一样地掉下来,在苍穹的肩膀上留下一滩滩难看的水渍。 “没事的,马上我们就到了。”苍穹徒劳无用地重复道。 我抽抽搭搭,眼泪流得上气不接下气。 “也、也许是受伤了。”我哽咽说:“我感觉现在我好像更向脆弱的人类靠拢了,我、我是说着玩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事的。”他认真地看着我:“成为人类不是一件坏事,他们的情感是所有生灵中最丰富的,你现在不明白也很正常。”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他说,但我觉得他在说一件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不仅如此,我发现他与我认知中那个陪伴我的恶魔,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种不同不是来源于外表。我也从没见过恶魔的模样。空间缝隙里终日无光,我连我自己都看不见,又怎么可能看得见他。 可来到这里...... 我说不清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颗流星,划破静谧的星空,坠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砸出一朵闪亮的火花,将一片草场化作火海。 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肯定了,苍穹必然是他。 这是一种很没有根据、纯玄学的笃定,但是我就是知道,苍穹就是那个在黑暗中陪了我很久很久的人。 我和他之间,没有距离感,我们是真正的亲近,永远不会分离的那种。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对于这个论调,我动摇了。 苍穹,与恶魔,他们似乎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一个处于过去,一个处在未来。即便是同一个人,这二者之间,也完全不同。 一种从所未有的陌生感充斥在我的脑海。 “那个王八蛋不会说这种话。”我听到自己说:“你不是他,我不认识你。” “不,我就是他,我是苍穹。”他笑:“我是天、是风,也是时间,我是一切。” “不是的。”我摇头:“你说错了。” “你是中二病。” 苍穹白了我一眼,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家伙。 我松了一口气。 现在这样就很好,我想,保持原样千万不要变,我跟不上世界的变化。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泽花司。 我看着头顶堪称朴素的牌匾,忽然发觉,原来天玄派也不是每个司部都很有钱。 当然,这是我太肤浅了。 苍穹带着我进入泽花司内部。 在药香的包围下,穿过一条曲折又冗长的清雅回廊后,我才明白,泽花司并不是没钱。而是他们比较内敛,不屑像剑玄司一样,把“我有钱”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据向导苍穹解释,回廊周围当作平常花草种植着的植物,其实都是很少见的药材。而在那些专门围起来的苗圃里,种植的更是名贵到几近灭绝的品种。 我明白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分散我的痛苦。当然,他成功了,我的注意力全在天玄派真的好有钱这种无关紧要的重点上面。 “白师兄,你来了。” 一个背着背篓、裤脚上沾了些泥的小弟子面带着微笑走了过来:“正巧常师兄最近炼了一种新丹药,要找你试用呢。” 我正奇怪,怎么着我也不可能有一个这么大的师弟,而且我看起来比他小多了,他更应该叫我师妹,而不是师兄,却见苍穹冷着一张脸点头。 “他在哪里?”他问,语气依旧很冷。 不过这种状态应该有不少人见过。袁师姐虽然怕他,但对他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也是很熟悉的样子,并没有觉得他反常。 可能这就是苍穹在这里的人设,我想。 小弟子发现受伤的我,“啊”了一声,朝里面指了指。 “三号丹炉。” 好在苍穹急救措施用得及时,现在血已经止了大半住,要不然就凭我怎么可能撑得了这么久,早就失血过多休克了。 苍穹立马带着我朝里面走过去。 我隐隐有种事态正在朝我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的沉重感。 “你竟然姓白?”我问他。 “入派的时候正好是冬天,赶上下雪,看见就随便起的姓。”他说:“我不是人类,本名不能被人类掌握。” 我点头,心里那种不详的沉重感顿时一散。 “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是我爹遗落在别个时空的私生子呢,哈哈。” 然后,我又收获到苍穹的一枚白眼。 正文 第126章 我原本以为,即使是倒霉,我也应该是属于倒霉人群中比较幸运的那一拨。 一直到进入三号丹炉房之前,我都是这么自我安慰的---哪怕我心里也很清楚,可能某一天,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惩罚会不期而至---我曾以为再怎么重,那也只会是让我就此从宇宙中消散,之类伤在肉体上的惩罚。 这很正常,每个人做错事都会受到惩罚。 而我也愿意接受惩罚。 直到,我见到了三号丹炉房内的人。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天地对我的深刻的恶意,它让我隐约有些明白--有时候命运,也不全然都是仁慈的。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告诉我:他说,第一次犯错没关系,下一次别再犯同样的错便无事。那时候的我,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言听计从。所以每一次在犯过错后,我就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想他说的一定都是对的。 但后来,一切都变了。 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听话的好孩子,我变坏了。 于是他封印了我。 我开始学会恨。 我发誓再也不听他告诉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理,我又干出将世界毁灭的事,然后毫无负担地逃到了苍穹所在的世界。 美名其曰重生,实则逃难。至于躲避什么,原因太多太复杂,我也不能很明确地说出来。 我不知道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第一次是被父亲封印,那第二次也许是被上天封印,或者更厉害些,被上天消灭。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对于这种后果,我不怕,我早已认命。 可我从不知道,第一次犯错,上天会仁慈,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第二次犯错,它会讨债,会让你将做错的事再一次弥补过来。 如果袁师姐、陈颍川两人还能算是巧合的话…… 我的视线凝聚在眼前的这位常师兄,或者准确来说,是年轻版的乌君上。 他身着与苍穹同样制式、颜色为暗青色的亲传弟子服。也许是现在正炼丹,未披外袍的缘故,他看起来有些清瘦。 “你来了。”他看过来,视线定在苍穹身上,语气熟稔而亲近。 与之前我认识的乌君不同,那个乌君哪怕是面对亲近如金羽,言语间也会隐隐带上一层疏离感。我原本以为这是因为他是变温动物,与一般的温血动物不同,不会那种亲密无间的相处方式。 但看到现在的乌君,我才明白是我想错了。原来他也有过这么像个人的时候。 “嗯。” 苍穹见到他,紧张的情绪忽然少了一大半,松了口气对我道:“马上就没事了,乌君是泽花司中医术最好的弟子,你这点小伤他看过不出两天就能好。” 也许是见我情绪不大对,他又对我解释:“现在泽花司的殷阳师长正闭关,不过乌君在也一样。他虽然炼丹不行,但在这里,他的医术排得上头一个。” “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 乌君走过来,从苍穹手里接过我,放在旁边的小榻上,又从后面拿过一只药箱。 “小妹妹,你可别听这个蠢人瞎说,我丹术也是头一个的。” 他冲我笑笑,按住我小臂上的动脉,就开始解束带。 伤口上的血液凝住了一部分,束带与皮肉粘连一起。此刻他解开束带,让我又痛得皱起脸来。 “你行不行啊,怎么不上药啊你!”苍穹在旁边医闹。 “你说我行不行?”乌君瞪了他一眼,指着我小臂上的伤口:“我还以为多重的伤,要你这副着急燎火的模样。这伤哪个泽花司的小弟子不能治,非得找我?要我治就闭嘴等着,要不你找别人去!” 苍穹悻悻然闭嘴了。 乌君用细纱布沾酒液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然后从一只小瓷瓶里倒出些白色药粉,将它们撒在受伤的皮肉上,再用一块纱布将伤口包裹起来。 动作快速又细致。 但我还是不可抑制地皱着脸,因为那酒擦在伤口上火辣辣的,而之后撒的药粉又让我的手臂奇痒无比,我总忍不住伸手去挠它一把。 苍穹眼疾手快地制住了我的双手。 于是我只能忍着痛痒,忍得十分吃力。 “一天两次,七八天就好全了,连块疤都留不下。” 乌君将那只小瓷瓶放在苍穹面前。 “这药粉怎么回事?我总不能整天抓着她。”苍穹苦着脸抱怨。 “等药粉化进皮肉里就不会痒了。”乌君回答,面露一丝困惑:“这小妹妹与你什么关系,你似乎有些过于关心了。” “这你就别管了,把她伤治好就行。” “哦~”乌君拉长声音:“你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伤是陈颍川那个莽夫的手笔。他惯爱找你斗武,你一向不愿搭理他,今天怎么?陈颍川伤了这小姑娘,是你技不如人呢,还是她美救英雄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八卦的乌君,一时被他清奇的脑回路惊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苍穹,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怒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乱七八糟的话本看多了,天天不想点正经的。难怪与殷阳同年,结果丹术就是比不上他,现在还成了他的弟子,你说你丢不丢人?” “要你管。”乌君撩起袖口,隔着丹炉的琉璃窗口看了看火候,又往下面添了些炭。 “无论是亲传弟子还是导师,丹谱均是共享。我意在丹谱,为弟子还是导师,又有何差别?况且殷阳是先师最为重视的弟子,他升仙了,自然是殷阳继承衣钵,难不成还会越过他让我承泽花司?”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可我总有一些不大听得明白。 听起来,乌君似乎与这个殷阳是同辈分的师兄弟关系。可后来,殷阳继承了泽花司,按理来说,乌君也该升为导师才是。但现在的他却与殷阳足足差了一个辈分。 这听起来逻辑不通。 我正想问,苍穹抬手盖上我的眼睛。 黑暗陡然降临。 我试着在他的掌下睁眼,也许是我的睫毛碰到他的掌心,让苍穹有些不适,他抬手给我再头顶敲了一个脑壳子。 “别闹,怪痒的。” 正文 第127章 好吧,我安静了。 “有时候我真看不透你。”我听见他说:“就像现在,明明心存怨言,你当时又何必做出那种事来,白让我欠你。我好几次与你提起此事,想帮你拿回你该得的权利,你都不愿意。现在又在我面前自怨自艾,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嗯,不是对我说的。 我竖起两只耳朵,聚精会神地准备听八卦。 却只听得乌君一声轻叹。 “算了,此事不提了。” “说起来,”接着,他语气忽然一转:“你对这小娃娃倒真是不一般,我现在不怀疑她与你是那种关系了。” “哪种?所以我总让你别老看些无用的话本,那种东西看多了没好处。” 苍穹将捂着我眼睛的手掌拿开。 我睁眼,发现乌君正关闭丹炉,将一颗泛着金光的小丸药放入一只土棕色的陶瓶中。 “你为什么捂我的眼睛,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看着苍穹。 苍穹往丹炉指了指:“你去琉璃罩那里瞧瞧。” 我犹疑地看了他一眼,从小榻上跳下来,跑到丹炉前,爬上旁边的小马扎,踮脚,就着琉璃罩朝里面望进去。 “哎呀。” 我捂着双眼从小马扎上跳下来,看也不看地扑回苍穹怀里。 “眼睛好痛。” 苍穹哈哈笑了,乌君将一瓶药水递过来,他帮我添在眼睛里。 “隔着琉璃罩都疼是吧?”苍穹笑:“那是乌君的丹火,你现在修为不够,当然是看不了的。” 也不知那药水是用什么制成的。它甫一与我的眼球接触,清清凉凉的,那种别样的烧灼感立时褪了一大半。 我揉着眼睛推开苍穹,心里对他捉弄我的行为十分不满。 “唔。” 乌君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一本封面花花绿绿、上面画着个娇滴滴粉衣小娘子的书,正看着我们。我定睛一看,那封面上赫然写着“药师娘子带球跑,相公莫追”。 “我现在不怀疑你是那种喜好劫掠小妹妹养成的变态了。”他看了眼苍穹,指着我,语气一本正经:“其实你们是父女关系吧,这是你与哪个娘子生的娃?” 封面上的美人正娇羞低头。 苍穹微笑,可我却总有一种他正咬牙切齿着的感觉。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去青水阁将你收藏了五十来年的话本珍藏全部搜罗搜罗出来,统统烧了。” 乌君将那本书往膝盖上一拍。 “我们是兄弟啊!” “不是亲的。” 苍穹微笑。 乌君沉默。 “其实我倒觉得你俩是亲的。”他端详着我,像是突然想通什么,朝我走过来,恍然大悟道:“你们长得多像啊。” 未等苍穹再说话,他又接道:“这两年你去骊山去得格外勤快,我一直未能问你去那种偏僻地方做什么。直到这次你回来,据说你求你师长,要一个内门弟子的名额?” 他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忽然抬指按在我手腕上的心脉上。 我顿觉心跳加速,像有什么东西,忽然透过我的心脉袭击我的心脏一样。 “苍穹?”我下意识地看向他。 乌君很快地收回手。 苍穹立刻抬手护住我。 “苍穹,你在想什么?”乌君对他笑笑:“妖族中人都知道,世间只能存在一只瞗鸟。要是有多余的瞗鸟出来,所有妖族都有义务将脆弱的那只消灭,这是为了平衡。” “她不是瞗鸟。”苍穹说,我点头。 我的确不是瞗鸟......可我也不知道你是瞗鸟啊? 我转而看向他。 不对,如果苍穹是瞗鸟,那金羽是怎么回事? 我又转而看向乌君,脑中一片混乱。 乌君的神情十分严肃。 “你骗不过我。”他说,语气十分笃定:“我闻到了,这孩子身上有你的味道,她是你的血脉。” “不,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我的语气也十分笃定。 我很清楚得知道,我亲爹是谁,他绝没可能是苍穹。 乌君的表情依旧笃定。 眼看我们便要就着这一话题吵起来,苍穹适时叹气。 “她确实不是我的血脉。”他说,神情十分疲惫:“不过,她也是我几次三番去骊山查探的原因。乌君,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于是你打算将她就这么藏在天玄派,没这么简单吧?”乌君看了他一眼:“我刚刚可探查到了,她的灵力流失严重,其实你把她带到这里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隐藏她这个人吧。” 苍穹深吸一口气,脸上竟然带着一丝郝然。 “是。”他说:“原本我是想晚些时候再将她带来见你的,你看泽花司灵丹草药颇多,能不能?” “每个弟子都有固定份额的药草,这我没法做主的啊。”乌君回绝了他。 “不是......我是说......”苍穹看了我一眼,拉着乌君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嘀嘀咕咕。 “这不行!” 乌君忽然高喊道,苍穹将他拉了回去又是一阵嘀嘀咕咕。 “绝没可能!” 他又高喊一声。 他们在那里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嘀嘀咕咕了一阵又一阵。 终于,在我等着快要睡着之时,苍穹和乌君一块回来了。 “白鹿。” 苍穹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我,我以为他要和我说什么很重要的事,于是我也很认真地听他讲话。 “我刚刚与乌君商量了一下你的情况......” “嗯。” “他说,假如没有泽花司的丹药续着的话,你很快就会因为灵力流失而无法维持现在这个体型,你会越变越小,变成一个幼儿、再是婴儿,最后消失在天地间。” “这样啊......”虽然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嗯。”苍穹点头:“所以我与乌君商量了一下,他可以炼丹给你供给灵力......但普通内门弟子领用丹药有固定的份例,在这方面他不能徇私,否则出事了就不是被赶出天玄派这么简单的事。” “是和你隐瞒身份一样的原因吗?”我问他。 苍穹点头:“是。” “那也没什么办法。”我点头:“如果是我能接受的理由的话,就按你们的法子来吧。我也不想死。” 苍穹松了口气。 “太好了。”他说,面上像放下一块大石一般轻松:“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父亲了。” ? 正文 第128章 哈?! 我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想当我爸爸? 也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反正苍穹忙不迭解释:“普通内门弟子在泽花司领用丹药有固定份例,虽然不少,但那些完全不够你一年的丹药用量。更何况......” 苍穹语气有些着急,乌君看不过眼,走过来帮他解释:“更何况你需要的丹药不是普通的补气丹,而是能够沟通天地灵气的聚灵丹。这丹的丹引不好得,就算是富裕如天玄派,也不是能随便给一个普通内门弟子用的。只有像苍穹这样,有望继承分司的骨干弟子,我才好有理由问药司支取丹引。” “所以,”他说:“要么你就做他的女儿,反正是名义上,他也不用你孝敬。然后我以他的名义,给他炼丹,他就算将聚灵丹给你用,旁人也说不得什么。要么......”乌君看了我一眼:“没有要么了,你只能等死了。” “那我不吃那个聚灵丹了。”我的视线凝聚在苍穹脸上:“我等死,我不做你女儿,我也不要叫你爹。” “不行!”苍穹低吼一声,吓得我不由得抖了抖。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说:“这事没得商量,这丹你必须吃,现在这个是最好的法子。要是你不愿意......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有法子让旁人都相信。” “你这是不讲道理。”我火气也有些上来了:“我就是不吃,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不吃,我就把药化在水里,将药水给你灌下去;你要吐出来,我就捂着你的嘴,让你吐不出来。”他看着我的眼神十分清明,说明这事在他那里不是一时冲动决定下来的。 我无话可说,可胸中又活生生憋着一股气,憋着我实在难受。 于是我抬手,作势要打他。 可苍穹只看着我,视线不偏不倚,倒让我十分不好意思下手。我心里也很明白,这个法子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我在这里拿乔只显得矫情,可我真的不想认他作爹。 如果真让我说出个理由来的话,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么做是不对的,可具体哪里错了,我也说不清。 “啧啧啧......” 正在我纠结之时,乌君在旁边双手捂着腮帮子叫嚷开了。 “好虐心,我看不下去了。你们俩就好像我前年看的那本话本里的男女主。尽管在这里撒播带玻璃渣的狗粮吧,我不介意的。” “.......” 苍穹转身,无声地看了他一眼。 “啊,对了。”乌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丹炉后面的木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白瓷瓶,恍若无事对他道:“这里正好有一丸聚灵丹,拿了赶紧走。我手上还有两丸丹没炼,你们在这里打扰我,我炼不出来。” 苍穹接过瓷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将我抱起。 “多谢。”他对乌君说。 乌君从小马扎上拣起那本《药师娘子带球跑,相公莫追》,头也没抬地朝我们挥挥手。 苍穹带着我离开了泽花司。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视线两边逐渐往后倒退的草木,觉得这次逃跑就是一场荒诞无比的笑话。 什么新世界、新生活,全部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所有丢盔弃甲、临阵脱逃的残兵......就像我。干了坏事还想跑?不可能的. 命运没这么仁慈,它不会放过我。看,这就是我的报应,从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一刻,一切都已经注定——我就是来还债的,所有债不还干净我就别想走。 这所有的一切就像一个圈,从我听信恶魔的言语、动了毁灭世界的心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陷入这个怪圈内,再也无法逃离。 “我有些好奇,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引进来,就像钓鱼一样?”我转头看着苍穹:“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从空间缝隙中离开后,又在地球上遇见了什么人。你忽然又出现在我身边,我觉得你是知道的。” “我说不知道,你信吗?”他目光直视前方,看也不看我。 “不信。”我说:“如果我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娃娃,我会相信的,可我已经不是孩子很久了。这一切在逻辑上都解释不通。” 苍穹停了下来。 前面出现一条岔道,一处我走过,是通向黄竹苑,另一处我没去过,不知道通向哪里。我想他会带我回黄竹苑,但苍穹往两边看了看,踏上了我不知道的那一条。 他说:“其实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逻辑解释的。” “比如?” “比如悖论。”他对我笑,可我觉得这个话题一点都不好笑。 他继续说:“悖论很奇妙。虽然不通逻辑,但每个不可能产生的结果,却切实地产生并存在着。人无法解释它们,于是称它们为悖论。” “你知道悖论是基于什么原因才会发生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说,心里不以为然。 在我看来,悖论这种东西只是为了辩驳客观事实而产生的、不该产生的诡辩。 “基于情绪,一种通过各类激素而随机产生的结果。情绪本身没有规律,于是由于它而产生的、人的各类想法,同样也毫无规律......” 我能理解这是苍穹在和我讲道理,可道理一旦往纯感性的方向行走,那就不是道理了。 于是我不客气地打断他:“你这是诡辩。” “不。”他说:“我是在陈述事实。激素与情绪相辅相成,激素的分泌促进情绪的形成,情绪的形成促使行为的产生,而行为的产生影响激素的分泌,这是一个圈。”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打断他,所有不符合客观逻辑的诡辩我都不想听,这会让我觉得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个悖论。 如果论他说下去的话,没准我的存在也会被他说成是不存在的。 可苍穹这回没听我的意见,我以为他会一笑、将这个话题带过,于是一切就会变回原来什么都还未发生过的模样。但他这会是铁了心要搞事。 “那是一个圈。”我听到他说:“而这里也是一个圈。” 正文 第129章 他停下脚步,而我听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自己。 我是一个失忆的小乞丐,被剑玄司的骆师长看中根骨救回天玄派。然后像某种三流仙侠话本写的那样,我与骆师长相恋,当然是我单方面暗恋,因为骆师长压根看不上我。并且他在发现我的地灵身份后,还脑回路清奇地认为我是个妖,并且告诉他身边的人,我是个妖的事实。 ctm。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个妖。可他们都信了。 在这个世界里,妖族与人族是坚定不移的敌对关系,于是我被当做人妖大战的祭品拿去祭旗。 “那这关你什么事?”我适时提出一个疑点:“这里面没有你的存在,你只是个旁观者啊。” 苍穹的脸色一红。 “我不是旁观者,我是参与者。”他说,给我圈出他是只瞗鸟的重点。 “瞗鸟为妖族飞禽之王。”他说:“人妖大战我自然要带着羽族分部参战,而战争令人妖两族损失惨重。相比人族,妖族更是伤亡大半、元气大伤,休养了百年也无法恢复。妖族四王商议之后,决定分出大半灵力逆转时空,将你这个催化战争的节点抹除,那自然也就没有人妖之战。” 他说得言之凿凿,我听得半信半疑。 “抹除,不应该是让我消失吗?”我问:“那我灵力衰减而死应该是你们最乐意见到的结果,你救我干什么?” 苍穹的脸色又一红,随后发白。 “总而言之,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无论是对妖族还是对你。”他说,我听不大明白。 我想他应该是隐瞒了什么关键的剧情,或者有可能,这是他为了防止我搞事而故意诌出来的故事。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看着苍穹,心里多了一分为他感到心累的感觉——为了听我这声爹,他也挺努力的。 “我是不可能叫你爹的。我只有一个爹。”我说。 苍穹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他转头看向我,我知道他这是又要说服我。 但我不想再听任何他胡诌出来的故事了,于是我想了个妥协的办法:“不过你救我,我也很感激你。更何况还有这么大的便宜能占,我不想死,也想吃聚灵丹。所以你看,你随便和别人说,你是我爹,我不否认,但我不叫你爹,你看行不行?” 我看着苍穹,他的脸色忽然好看许多。 “行。”他说,我松了口气。 要是他非要我叫这声爹——为了救自己这条小命,我没办法,也只能让他占这个便宜。但认他作父这件事,虽然知道这是不得不为的事,但我还是叫不出口的。 这种丧心病狂的法子,我猜十有八九是乌君这条看多了三流话本的蛇想出来的。没想到他年轻时竟然是这样的,我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一个问号。 难道熊孩子金羽的恼人程度已经能将乌君从一条脑回路清奇的青年蛇变成一条内心坚如磐石的稳重中年蛇了? 这杀伤力未免太大了。 说话间,我们到了一座恢弘的宫殿前。 我看了眼头顶上刻着“登箓司”三字、与泽花司如出一辙的古朴牌匾,这才发现苍穹带着我来了登箓司的正殿。 “其实我对你和我讲的那个故事有一点疑问。”我看向苍穹:“你们妖族不是和人族有仇吗?为什么现在你和乌君会在这个天玄派,而且地位还有些高的样子?”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苍穹说,一脸的忍辱负重。 “好吧。” 我点头,这是一个很正当的理由,没有槽点。我本来以为他们在这里的理由会更加阴谋论一点,没想到妖族头脑这么简单,难怪损失会比人族还要惨重一些。 我们没有走正殿。苍穹带着我沿着侧边的回廊,绕过正殿及后面的殿室,走到一座栽满青竹的院子前面。 他将我放在竹园内的石凳上。 “你先在这里等我。”他对我说,我点头。 然后他走进室内。 我坐在石凳上无所事事,屋子里传来瓷器碎裂和老人怒气腾腾的声音。我看着周围随风作响的竹林,想苍穹会不会因为我而做不成亲传弟子,然后怒回到妖族做他的山大王。 这样也不错,我想,他做他的鸟。我灵力衰减而死,虽然结局有些惨,但不用祭旗、也不需要掺和进后面一堆蝴蝶效应的事里,也还可以接受。 我头脑发散地想了一堆又一堆的事,屋内已经砸了六只杯子。 也许是杯子被砸完了,也或许是老人终于被苍穹说服了,我不知道。总之,一个身着银杏色弟子服的弟子告诉我,可以进去了。 于是我跳下石凳,跟着他进了屋子。 濡湿的地板,洒了一地的碎瓷片,还有茶叶,这里横尸一滩,那里横尸几片。苍穹跪在地板上,头抵着地面。 “便是这孩子?”坐在上首的老者开口,声音沙哑而威严。 苍穹抬头看了我一眼。 “是。”他说,复又将脑袋低下。 “你是我最出色的弟子,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那老者叹气摇头:“苍穹啊,你可知,为师曾有意让你承我衣钵?” 苍穹解下腰间佩着的玉佩,双手高举递过。 “弟子有负师父厚望。” 老者没有接。 “罢了。”他叹气,闭上双眼“你带这孩子走吧,明日我会宣布她的身份。” 苍穹朝老者重重磕了一个头,随后他站起,拉着我走出这间屋子。 “大师兄,等等。” 在我们快要走出院门时,刚刚那个银杏色的弟子朝我们跑了过来。 他从手里的红布袋子里倒出一把银锁,将它挂在我的脖子上,对我笑道:“小师侄女,这是师父送你的见面礼,刚刚见得匆忙没给你。” 我抬手摸了摸银锁,心里顿时忽然涌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噎得我五味杂陈。 “隽心,替我谢过师父。”苍穹看了我一眼,与那名叫隽心的弟子说道。 “大师兄,你是知道的。”隽心说:“师父一向心软,他是心疼这娃娃身世可怜,这才责骂你。” 苍穹点头,面上忽然带上一丝悲怆,倒让我十分好奇,他嘴里的我的身世到底是如何的。 正文 第130章 苍穹没有多说,我们告别了隽心。 这回他没再带我去别的地方,我们径直回到黄竹苑。 我看到他仿若放下一块大石头般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奇问道:“你和你师父说的、我的身世是什么样的?” 苍穹脸上的表情一滞。 “没什么,就正常的那种。”他看向别处,企图蒙混过关。 可我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我是一个好奇心极其强烈的地灵,拥有十分出色的、挖掘事实真相的能力。 “不会吧?正常那种的话,你师父怎么可能会这么生气?” “你可以不叫我爹,但你应该叫他师公。”苍穹一脸严肃:“否则你这么目无尊长,我没法在天玄派护住你。” 好吧。 我想,他说得有道理。虽然我不必开口叫他爹,但对于那位我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的老者,我觉得叫他师公还是很应该的。 我想我是被那个银锁给收买了。 “嗯,师公。”我看着他:“所以你和我师公说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苍穹避开我的眼神。 “师公明天会宣布我的身份,我觉得你不想我在那时候露馅。”我适时说道。 苍穹叹了一口气。 “好吧,这事的确需要和你说清楚。”他妥协道:“乌君告诉我,你没这么容易妥协,所以你不愿意喊我爹这方面我们也考虑到了。” “所以是他给我编的身世?” 苍穹点头。 “你是十年前我与凡间一个普通女子生的孩子,由于我隐瞒了身份,并且不告而别,导致她最后只能带着你离乡背井生活。这回下山我将你接了回来,但你的母亲生病死了,所以你恨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爹,不肯开口叫我。” “.......” 还挺有理有据的。 我们走进叶澜间。 他将我放在床上,转身打开柜子,从里面翻找出一身与我身上所穿一样的弟子服:“勤碌司办事麻利,你的弟子服已经做好送过来了......” “我可以自己换。”我指着那身衣服,连忙打断他,免得他说出什么不该说出的话来让我们两个都尴尬。 苍穹脸上有些郝然。 “我当然知道你自己能换。” 说完,他将衣服放在我身侧,像逃避什么一般赶紧关门出去了。 我翻看了一下那身弟子服,用并未受伤的那只手解开衣服。 其实这种制式的衣服还挺难穿的。 不像现代衣服,头套进去就成--而阿文亚的服装更简单,只需要打开按钮,那身原本封存为液体的纳米服便会立刻气化,变成它设定的样式附着在人的皮肤之上。 我松松垮垮地将内衫披在身上,像穿睡袍一样系上腰带,马马虎虎地打了个结。这动作看似简单,但我右手受伤了,做起来就没这么容易。 大概忙活了快半小时,我才终于弄完了。期间苍穹在外面不知道催了多少次,可我没穿完,也不好意思把他给叫进来。 “好了。”我朝外面喊了一声。 “我给你铺床,你先躺下休息会,晚饭我会给你......”苍穹推开门,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在看到我衣冠不整的模样后,他愣了一愣,声音戛然而止。 随即整张脸红成一片,怎么咳嗽都盖不下去。 “你这身是怎么回事?”他手指着我胸前,脸别向外边。 我摊手:“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了。这衣服太难穿,我右手又受伤了,好不容易才系上腰带......” 苍穹重重叹了一声,朝我走过来,脸依旧别向外边。 然后,他伸手理好我的衣襟,又将腰带系在它该在的位置。 “你这样好像我要调戏你哦。”我调侃他,却见苍穹的脸更红了。 “闭嘴。”他说,明显恼羞成怒了。 好吧,我无奈地闭上嘴:没办法,谁叫他是只脸皮很薄很薄的鸟。 我一觉睡到天黑,一直睡到饥肠辘辘地实在没法再睡下去时,才醒了过来。 “你醒了。” 身边陡然传来一个女声,吓得我身体本能地一颤。 “那陈颍川真不是个东西,怎么会伤到你呢?”声音的主人正托着我受伤的那只手臂,语气带着一丝心疼。 我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梓棠师姐。 “梓棠师姐......”我开口。 梓棠师姐挥手打断我:“错了,我是你父亲的师妹,行三。你该称我师姑的。我都听说了,大师兄实在是太荒唐了,怎么能把你和你娘留在凡间受苦呢!这事他做得太不地道了。” 嗯,是不地道。 我依着梓棠师姑的意思点头,一同为我那子虚乌有的娘抱屈。 好在苍穹之前与我说起过,要不然,就这蹩脚的身世,在我这里没三分钟铁定露馅。 我亲娘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没了,一直到现在,若不是当初在时间缝隙中看见过,我至今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所以梓棠师姑陡然说起,我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苍穹为我编造的娘亲——他那一夜情缘的露水情人。 可不就是荒唐吗?我想,不是觉得苍穹荒唐,而是觉得这件事本身很荒唐。 能编出这么荒唐的故事来的乌君,换言之,也算是个人才。 “梓棠师姑。”我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口,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我渴了。” 梓棠师姑的话语陡然一停,她一拍脑袋,哂笑:“对,是我想得不周到。你睡了这么久,肯定口渴,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我用没受伤的手臂支起上半身,看着正忙碌的梓棠师姐,觉得她真是个仔细又妥帖的好人。 其实好像我遇见的、每个登箓司的人都是好人。我转念又想,从苍穹到师公,再由梓棠师姑到隽心师叔。他们都对我很好,所以我不大明白,难道剑玄司里和登箓司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因为我实在很难想明白,在苍穹与我讲的故事里,我得有多不讨喜,才能被天玄派拿去祭旗。 总不能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物吧? 梓棠师姑拿着茶杯走过来,将我扶起,又在我身后垫上一个软垫。 我暂时将这些混乱的想法丢到一边,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小口小口喝水。 正文 第131章 “那陈颍川下手没一点轻重。”梓棠师姑拉过凳子坐下,又开始愤愤谴责:“仗着他是镇南王的独子就在山上为非作歹。他以为天玄派是他家后院、在这里他还是尊贵的世子?就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被他爹求着师长们送上来的。” “我们鹿儿还是这么小的人。”她心疼地摸了摸我的手臂,与我说:“放心,明天师姑就去找那纨绔算账,卸他一条胳膊下来给你赔罪!” “真的吗?”我从茶杯里抬头,看向她。 “当然是真的。”她言语肯定:“我不怵他那浑人,镇南王也动不得我家人。我早看陈颍川不顺眼了,仗着他爹的名头到处为非作歹,剑玄司的师长也不管他。以往就不说了,这回是他先伤了我们登箓司的人,说什么我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我看了眼受伤的手臂,将空茶杯递还给她。 “那我也要卸他的右胳膊。” “没问题。”梓棠师姑哈哈一笑。 我也跟着她笑。 也许我们是同类,我想。我喜欢梓棠师姑,恰巧她也喜欢我。如果换个善良的人,也许会觉得我这样的要求很残忍。 看,陈颖川划伤我的手臂,我却要卸他的胳膊。 善人都会觉得我太残忍了。 那类人总是这样,比起以牙还牙、以血换血,他们更倾向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和稀泥处理方式。 可我不成啊。 我是一个处事太过于认真的人——在这方面上,我吃过很多亏。像为了消灭害虫而毁灭阿文亚、像为了摆脱混乱而毁灭地球......可即便是受过了这么久的惩罚,我也完全改不过来。 我向来就是一个执拗、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 像我这样的,其实是交不到什么朋友的。 就像养宠物,首先得饲主对宠物好,宠物才会对饲主慢慢展开心防,然后喜欢上这个饲主,再然后他们互相喜欢,于是皆大欢喜。 可我不行,我天生就不是做饲主的料。 比起对他人友好,我更倾向于对方先向我抛出友谊的枝条。 这一点,有些像某种不会感恩的猫科动物。 所以我的朋友很少——猞猁向来独来独往,不会有人认为它可爱,也没有一个人会想去做一只猞猁的朋友。 所有人看到这种大型猫科动物的第一眼,都只会觉得这玩意儿贼特么可怕。 这是一种猛兽。 谁会想和这种东西做朋友? 看见了躲得远远的才是正理。 像袁梓棠这样的人——尤其是女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我见到的、更多的是看见流一点血就大呼受不了、实在是太残忍了的小白花。我与她们不一样,所以她们也与我不同。 于是我没有朋友。 “哟,怎么又哭了?”梓棠师姑忙从怀里掏出一条手绢,和白天的那条不同,她换了一条粉色的、绣着小蝴蝶的手绢。 她揩去我眼角的泪水,问我:“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我摇头。 我只是有些不大适应人类的身份,还有这个突然多出来的泪腺而已。 可梓棠师姑不这么想,她皱了眉,开口怒骂道:“陈颖川没有规矩,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我明天敲断他两根肋骨,拖也要拖着他来你床头道歉!” 这话说得,好像一个浑身莽气的女悍匪。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个温柔善良、会捂嘴轻笑的贵女师姐越走越远,可我却觉得我与梓棠师姑的距离越来越近。 我们是同类,我突然发觉,她竟然和我是一样的。 我紧紧攥住她的手,也许是太过激动,我的身体正不由自主地颤抖。 “怎么了这是?”梓棠师姑面上诧异:“鹿儿、小鹿,你这是怎么了?要有事,我这就去泽花司请药师过来,你先松开师姑。” 她抬手抚上我的额头,面露关切。 我觉得我好像是吓到她了,于是我放开她,可我的手却还想伸过去,抓住她。 我想告诉她,我真的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可是这样会吓到她的,我清楚得很。于是我什么都没做,将头深深低下,重新又做回了原来那个貌似羞怯、实则对外界漠不关心的自己。 可现在做戏已经晚了。 梓棠师姑也许觉得陈颖川不仅伤了我的手臂,还伤到了我的脑子,以至于我神志不清、行为反常。 正巧这时候,我名义上的父亲——实则与我并无血缘关系的苍穹进来了。她似乎有些怕他,不愿与他同处一室,所以便找了个为我请药师的理由急匆匆遁走了。 “你们怎么了?” 苍穹从木质饭盒里拿出一荤一素一汤,还有一碗白米饭,摆在我床头的小案上。 我捧着他递给我的小碗汤,抬头看他,心中翻腾的情绪犹如海上澎湃不已的浪潮。 “你知道吗?”我对他说:“袁梓棠同我是一样的。” 苍穹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将一根绿色的青菜放在白米饭上,夹起。 “张嘴。”他递过来。 我瞥了一眼那根绿得发亮的青菜,心里有些抵触。 “我不......” 他将那团混着青菜的米白塞进我的嘴里。 我嘬了一口汤,好在这是肉汤,我毫无抵触心情地将那口饭并那根菜一块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她同我是一样的。”我含糊地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她见我受伤了,说要帮我出气,卸了陈颖川的胳膊。我故意和她说,我要卸他的右胳膊。我本来以为袁梓棠会说我残忍的,就像以前我曾经遇见过的那种人,或者好一些,她只变个脸色,什么都不说。” 在我停下的时候,苍穹适时又塞给我一口米饭。 说起这件事来,我也不管他塞过来的是带了肉的,还是带了菜的。我只觉得心里就好像被塞进了一只、那种粉色帕子上的蝴蝶。只需要随便扑棱扑棱翅膀,它就能飞起来。 我继续与他说,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那只蝴蝶似乎已经起飞、正在我的头顶转悠:“可她只说行,就好像我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来没有人能这么理解过我。” 我看向他:“苍穹你知道吗?她那样的,我从出生到现在一个都没碰到过。” 苍穹从肉丝炒豆干那里夹起两根肉丝放在米饭上。 “哦?”他说,语气戏谑:“她那样的?那我这样的,在你来看又是什么样的呢?” 正文 第132章 “你和她当然是不一样的啊。”我理所当然说,心里奇怪为何苍穹会突然问出这种毫无头脑的问题来。 总不能是脑子坏了吧。 可能是我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看傻子的神色,苍穹抬手用袖遮掩口鼻,轻咳几声以缓解我们——主要是他那边的尴尬气氛。 我是没有感觉到半分尴尬。 不仅没有,我还想笑。 “哈哈哈。”我咧嘴干笑几声,随即用手捂住嘴。 “不好意思,没忍住。”我含糊道,换来迎面一个脑壳子。 苍穹轻哼一声,用食物堵住我这张半天不叭叭叭就寂寞的嘴。 “我看你是皮。”他给我下定义。 行吧。 我摊手,这么说也没错。 但我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也不是在每个人面前都皮活得像个猴,只有在他面前才会稍微放飞一下自我。这么一看的话,我还是挺克制的。 “你不能剥夺我放松的权利啊。”我煞有介事与他说,倒让苍穹面露一丝疑惑。 “你说什么?”他问我。 看着他白皙清俊的面庞,我心里起了一分恶作剧的心思。 于是我抿嘴朝他笑了笑,苍穹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了。 “我警告你,你可别.....”他话还未说完,我就飞快地窜过去给他脸上来了一口。 “啵”得一声特别响,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彻底地吓回到肚子里。 “你、你!”他指着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苍穹连忙将碗筷放在小案上,手捂着被我亲了一口的侧脸,慌张地站起。看着我的脸色,就像个突然被轻薄的良家姑娘一般红里透着青。 “我怎么了?”我抬起头,直直看着他,心里没有一分捉弄他的愧疚。 “你简直不知所谓!” 苍穹拂袖愤怒离去。 我笑倒在松软的被褥里。 “苍穹——”笑够了,我仰面看着头顶垂下来的纱帐,拉长声音喊。 我知道他没走,也许是在外面冷静,我想——脚步声出了叶澜间便戛然而止,没准他现在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吹冷风呢。 “苍穹——”我又喊道,没人理我。 “苍穹——”门外悄无声息。 “苍穹,我好饿啊——”我看了眼小案上的饭菜,仰着脖子冲外面喊:“我拿不起来,碗要掉了——” 门口传来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苍穹沉着一张脸又走了进来。 “你不是问我你是啥样的吗?”我抱着膝盖,笑着看他:“就是这样的,你信不信啊?” 苍穹的回答是冲过来、按着给我脑袋狠狠揍一顿。 “你这样是脱不了单的!”我护着脑袋冲他大喊:“永远都只能做一只单身狗!” “呵呵。” 苍穹停了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坐下来继续给我喂饭。 “单身狗?”他说:“那你就走着瞧吧。” 我嚼着米饭对他说的是半分都听不懂,只觉得下次不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了。他这只鸟开不起玩笑,没意思。 后来我们又闲话了几句,也许是失血过多,说了没多久我就又困了。 苍穹收起碗筷,帮我将被子掖好便走了。 我望着绣了漫漫青竹的纱帐,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 外面鸟鸣悠悠、天光大亮,我躺在床上,困倦地将自己又埋回被褥中间。 赖床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我想,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却被一双手像挖番薯一般从温软的被窝中给挖了出来。 我看着那双环抱着我的、宽大的、骨节分明的手掌,气恼地只想在上面添两个深浅不一的牙痕。 “还很早啊——”我对苍穹抱怨,想要挣脱他回到被窝的怀抱中。 “还很早啊?”他,笑着在我脑袋上呼噜一把,丢给我一身弟子服:“早课都做完了,整个天玄派就你一个弟子还赖在被窝中睡觉。” 我套上内衫,剩下的衣饰自有苍穹帮我穿戴。我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模样,忽然头脑里涌上一个荒诞的想法。 “该不会你真是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哥或者叔叔之类的吧?” 他托着一块湿毛巾糊上我的脸,将那些萦绕于我身周、正若即若离着的瞌睡虫都赶得一干二净。 “我看你是还没睡醒。”他说。 “可真的很难解释啊。”我说,伸出手臂好让他替我擦:“在我这里你又拿不到什么好处,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啊?” 苍穹白了我一眼,反问道:“对你好你还有意见?那下回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乐意不?” 我还真认真畅想了一下那样的未来。 “那还是不要了。”我摇头:“你这样比较好一些,要那样你提前告诉我声,我好逃到山里去做野人。” 他伸手拆开我已乱了的发髻,熟门熟路地将它们盘成两个小丫髻,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的。”他说得笃定,我点头,对此毫不怀疑。 苍穹帮我梳洗完成,便带着我往外面走去。 在他锁门时,我抬头往旁边的枝黎间瞅了两眼。 “三师妹早就出门了,你以为她是你,也能赖床?”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十分好笑道。 “没。”我摇头,心里犹还在记挂着昨天的事:“我在想她会不会真的去帮我报仇,还是就是说给我好听好听的。” “那种人也不是没有。”我抬头看向苍穹,伸手拉住他的中指:“在我面前同仇敌忾,可换了个人,就又换了一个嘴脸了。” 苍穹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把将我托抱起。 “三师妹不是这种人。”他认真地看着我:“所以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相信她。” 我正要点头,因为苍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怀疑。但他随后又继续道:“不过帮你报仇这件事,还是不能由她来做,这事我已经同她说过了。今日先由师父宣布你的身份,明日带你去看个热闹。” “什么热闹?”我有些好奇。 “是个大热闹。”他咧嘴,露出一排洁白又整齐的牙齿:“你可瞧好吧,保管帮你找回场子。” 我抱着他的脖子,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大确定。 “这可是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他捏了捏我的丫髻,说:“我可是你肚里的蛔虫。” 正文 第133章 我被苍穹带到一处厅堂中,那里面都是一些与我衣着制式差不多的弟子,人数不多,但也有十几个。 “等会跟着这些弟子一块走,别半路瞧见什么便走岔了。”他给我塞过一只样子剔透的点心,那细细叮嘱的模样就像我老爹——不,苍穹比我老爹称职多了。 我咬了一口点心,很美味。于是又在心里给他打了一个钩。 “我们要去哪里?我能不能不和他们待在一起?”我扫了眼这一屋子年纪看着比我要略大一些、大概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们,皱眉问他。 我不喜欢与陌生人,尤其是和这么多陌生人共处一室,这会让我格外紧张。 苍穹是知道我这个臭毛病的。 他也抬头瞧了瞧,眉间略微蹙了蹙:“这不行。他们根骨上佳,是这一批优先录选的内门弟子。再过两刻便是招选大典,师父会在大典上宣布他们和你的身份。” “好吧。”我妥协了,知道这事冲苍穹耍无赖他也没办法,只能丧气地答应他。 “嗯。”他摸了摸我的脑袋,指了指几个与我衣着相同的弟子,低声与我叮嘱:“乖乖跟在登箓司的弟子身后,不要惹事。等大典结束,我便过来找你。” “好吧。”我垂头丧气地看了眼那边几个聊得正欢的弟子们,又应了。 苍穹这才放心下来,又拿出两个颜色颇为好看的果子塞进我手里。 “奖励你听话的。”他说:“味道不错,我特意从乌君那边要过来的。” 我看了他一眼,试探地咬了一口。 甜润的汁水让我不由自主地眯起眼。 “味道是真不错。”我满意了。 苍穹又揉了揉我的脑袋,发现时间真的是不早了,这才转身离开。 我依着他的话,等走进厅堂便躲到那群身着登箓司服饰的弟子身后。他们聊得正欢,又见我年纪小、不多话,便只看了我一眼,就又回去继续他们自己的话题。 我躲在他们后面将那两个果子当早饭吃。 原本这般风平浪静地倒也还好,我也不是个主动惹事的性子,正躲在那群年纪较大的弟子后面,一边啃果子一边听他们聊闲话。 对我来说那是闲话,因为我压根听不懂他们说的内容。什么符文、什么篆箓,我是一个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参与进去了,便只能将这些个当闲话听听算了。 但后来,就不成了。 我看见一个剑玄司的亲传弟子领着七八个剑玄司的内门弟子走了进来,下意识地往那群聊得正欢的师哥师姐们的身后躲了躲,让他们能够遮住我。 好巧不巧,进来的那个亲传弟子正是陈颖川。 真是冤家路窄。我偷偷摸摸地通过师哥师姐们之间的缝隙,朝外面看去,心道陈颖川你赶紧走人吧,我可打不过你。 但也许陈颖川与登箓司的所有人都有仇,反正我不清楚那混子是怎么回事。他装模作样地将剑玄司的弟子们训了一顿,让他们安分点别找事,结果说完自己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作神附体了,我想。 “你们就是登箓司新收的内门弟子?”他趾高气昂地问我们。 我的师哥师姐们对视几眼,知道这并不是师长,并不怵他。 “是。”一个圆脸杏腮的师姐回答道,语气不卑不亢。 干得漂亮。我在心里给师姐点了个赞。 陈颖川上下打量了几眼那个师姐,发现无法从她的言行中揪出她的错处,而那师姐也并没有穿戴什么不符合规制的饰品,不由得冷哼一声。 “很好。” 很好。我想,你找不到把柄总该走了吧? 正常来找茬的都是这样的,可陈颖川真不愧是一个脑回路清奇的奇葩。 他的行为不能用常理来推算。 “你们全部站成一排,我身为亲传弟子,有义务检查你们的言行举止、穿着配饰是否符合规范。”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空地,那里正好能让我们十几个弟子宽敞地排成一排,像马戏一样让人观看。 他是铁了心地要作。 师哥师姐们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可您似乎并不是登箓司的师兄。”还是那个师姐,她站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困惑:“即便我们有哪里错了,也该由登箓司的师长们,或者师兄师姐们来纠正才是。” 嗯,是这个道理。我躲在他们身后点头。 可陈颖川不这么想。 被这位师姐的话语一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你说什么?”他说:“我好心好意帮你们白师兄关照你们,你们不领情就算了,如今还要用话语噎我是几个意思?” “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他们这是瞧不起镇南王世子您呐!” 剑玄司的内门弟子中,有个起哄道。于是所有听到他这句话的弟子们都轰然笑了。 陈颍川顿时脸色发黑,额间透出根根青筋。 他发怒了。 我也有些生气了,将苍穹交代的话语都抛到了脑后,正要出去与他理论。但挡在我面前的师兄却比我更先一步地冲了出去。 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全凭心中一口怒气,面对亲传弟子的陈颖川毫无胜算。 只过了两招,他便被陈颖川打了回来。 然后,我躲闪不及,被那师兄撞倒,手里捏着的果子也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咦?”陈颖川停下攻势,走过去捡起那枚果子,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沐灵果,你们怎么会有这东西?”他看着我们,眼露两点精光:“泽花司什么时候会将这么珍贵的药材给你们这群新入门的弟子们用了?说,是谁偷来的!” 他一声大喝,登箓司的师兄师姐们顿时就乱了。 “你莫要血口喷人。”还是那个师姐挺身而出:“这东西我们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我们偷的。” 其他师兄师姐们也都异口同声应道,至于司内的弟子,脸上都摆着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唉。 我默默叹了一声,心里怀疑我和这陈颖川是不是相冲,自从我来到天玄派之后,统共就见了他两次,他就找了我两次麻烦。 真是一场孽债。 “是我的。”我从师兄师姐们身后走了出来,伸出双臂,看着陈颖川:“你抓我去见师长吧。” 正文 第134章 陈颖川没有捉我去见师长。 相反,他见到我走出来的那一刻,竟然惊得向后倒退一步。 “怎么又是你?”他喊,像个智障。 我心想我才是想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好吗?搞得我很想见到你这个奇葩一样。 我想现在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十分复杂,复杂中还带点嫌弃的那种。我是不耐烦见到这个天生与我犯冲的人的,而正巧陈颖川也并没有很想见到我的模样。 他也面色复杂并带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真是晦气。”他说,带着我的早饭拍拍大腿转身就要走。 “你把果子还给我。” 我跑过去抓住他剑柄上拴着的黄色剑穗。 “那是我的早饭。”我说。 陈颖川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你该不会不知道登箓司那条规矩吧?”他说,呼噜了一把我的脑袋,将我的刘海呼噜上脑门。 我厌烦地拍开他的手,将刘海小心地择了下来,理回刚刚那种整齐的模样。 “要你管。”我说:“要么还果子,要么你就带我去见师长,看到时候是先罚谁。” “啧。” 陈颖川面上嫌弃,但我想他心里也没底,要不然他早就将我捉走了,哪还会在这里和我废话这么多。 我的逻辑思维很强,基本不会出错。 果然,他嫌弃又嫌弃地打量了我两眼。 “大早上就这么晦气。”他抱怨了一声,将果子丢给我。 我伸手接住。 “还就还你,弄得好像小爷稀罕似的。” 他拍拍屁/股走人。 我将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啃了起来。 “小师妹你没事吧?”那个挺身而出的师姐率先朝我走了过来:“刚刚真是吓死我了,那个......”她指了指陈颖川的背影:“是谁?怎么会突然朝我们发难,难道我们司与剑玄司有什么不快?” 应该没有吧......我想了想,要是有的话,他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得就走了。 “我不知道。”我抬头看向那位师姐,说:“但他和苍穹应该是有仇。” “苍穹?难道是白师兄?”她惊呼,其他的师兄师姐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我点头,心想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那陈颖川昨天来找事的模样很多弟子都瞧见了。要说没仇,正常人一般都不会信的。 于是我又肯定地重复道:“嗯,他们有仇。是陈颖川先找事起的头,他不是个好人。” 我不遗余力地抹黑他的形象,惹得我们这边这拨弟子纷纷对剑玄司的内门弟子们怒目而视。 我想苍穹在小弟子中的形象应该很高,而陈颖川的形象应该不怎么样——相比较登箓司弟子们愤怒的样子,剑玄司的弟子皆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 “小师妹......”那师姐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啃着果子,困惑地抬头看她。 按理来说,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我搅和到陈颖川那边了,怎么她还会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我。 这不应该啊。 “小师妹,你是还不知晓咱们登箓司的规矩吗?”刚那在陈颖川手下还没过上两招的师兄捂着胸口,被另个师兄搀扶着走过来。 他说:“内门弟子皆不许饮食这条规矩没人同你说过吗?” 当然有。 我想起了梓棠师姑,不过她说不给师长们知道就行了。 但......我看了看当下的情形,估计不被师长们知道的可能性极小。 我缓缓点头。 “有听说过......” “知道你还吃,今天这事就是由你引起的。你看看我的伤!”他怒气冲冲,似要冲过来给我看伤口。 可我明明记得陈颖川是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给踹出去的。我看着他那留了一个脚印的胸口,心想他总不至于当着我的面爆衣。 我毫无心理负担地、三两口地就将那果子啃吃入腹。 “我不吃了。”我对他说。 那师兄瞧着我这副茅坑里的臭石头的模样,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你们还是少说两句吧!” 还是那位师姐,她似乎是这拨登箓司内门弟子的隐形领袖一样,只看了他们一眼,其他人便都静了下来。哪怕是事主如那位师兄,也只是怒气满满地看着我,倒也不再说话。 我倒是不怕他再说出什么难听话来,毕竟我在另个世界也活了挺久了,他要是说难听话,我有把握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将他给噎回去。 “小师妹。”那师姐叹了一声,又回过头来教育我:“这件事是你不对。” 我不讨厌她,所以对她的话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毕竟她不知道我的难处,我也不能将自己的原因强行套在她身上让她感同身受。所以,我只是抬头瞧着她,静静地听完她要说的话。 她说:“我们在入门之前便听得训导的师长们说起过,内门弟子不得进食的规矩。甫一听到这条规矩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理喻,进食乃是万事万物皆会遵循的本能,怎么我们一入登箓司便不成了?” 我点头,我也觉得登箓司这条规矩有毛病。 “可那师长说,这是老祖宗为了让我们的修炼之途更加顺畅而特意定的规矩。”她继续说,我继续听:“我们连最基本的本能欲望都能克制住,又怎么会被外在因素影响到修炼?” 师兄师姐们交首接耳地开始议论。 我继续点头,她说得有道理。 “可是不吃东西,你们不饿吗?”我看她问道:“我很饿啊,所以我才要吃东西。” 那群师兄师姐们的议论戛然而止。 有几个师兄师姐们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来。 那师姐回首看了他们一眼。 “饿。”她说:“但这是我们修炼路上必须克服的困难,若连这点小小进食之欲都控制不住的话,还修什么仙?不如回去种地!”她说得斩钉截铁,师兄师姐们脸上也纷纷浮现出振奋的神色来。 我是真想给她鼓掌,像这样的人才,在现代绝对是一位传/销大能。 但生在这里,她屈才了。 我感动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看着我,就像正看着一只迷途知返的羔羊。 “师姐。”我说:“你听到钟声了吗?典礼开始了,我们要走了。” 正文 第135章 传/销大能师姐如梦初醒,我想她的一席话没准已经将她自己给绕进去了。 但面对我,她的火候还不成。 我听过太多振奋人心的言论,也知道不少蛊惑人心的法子,她这点水平骗骗她身后那群不懂事的少男少女还行。但用虚无缥缈的理想来诱惑我......很可惜,我并不是头会跟着胡萝卜走的驴子,而理想也并不是我心里的那根胡萝卜。 “糟了!” 我平静地看着她转过身,与身后的师兄师姐们交流,面无波澜。 他们快速地在我面前排成整齐的队列。 也许是师姐想继续教育我.....又或者,我没那么阴谋论地想——她只是想关爱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总之,她将我拉到她身边,一同站在队列的首端。 我们跟着剑玄司的弟子,身后是泽花司,最后的是飞音司的弟子——那是一群十分善乐的弟子,我看着他们手里的各类乐器,顿时对他们平时所学有些感兴趣。 我们走出厅堂,沿着天玄殿旁的飞廊,来到天玄派正殿的广场上。前面有师长接引,于是我们便按照他指引的路线站到新选弟子前。 一阵肃穆的钟声响起,又一拨入门弟子朝我们走来——这一拨是之前几年间入门的弟子——他们由亲传弟子带领,一同站在我们面前。 等所有人站定,又一阵钟声传来,领头的师长们带着所有弟子开始参拜祖师。 我随着旁边的师姐,有样学样地也朝高台的方向垂头作揖。 一套繁复的程序之后——主要是师长们繁复,我们只需要保持作揖的姿势就行了,师长们告祭的仪式做完了。 我们直起身,开始听师长们讲话。 我看着旁边听得认真的师姐、还有身后也一样听得认真的师兄师姐们,他们脸上无一不带着或激动、或振奋的神色。 而我,则生无可恋地在广场上晒太阳。 这不能怪我,我听不清师长的讲话,而日光又太过猛烈,再加上我现在是个实打实的凡人,受不了也很正常——没晕过去还算是我体质比较好的缘故。 在我眯着眼睛,忍不住打到第三个呵欠的时候,一双手臂将我从地上抱起。 “师兄?” 我听到师姐的小声惊呼,下意识睁开眼,却瞧见苍穹正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他弹了弹我的脑门,对那师姐点了点头,便带着我走了。 “师长说完话了吗?”我问他。 “怎么可能。”他说:“现在还是剑玄司的师长说话,要等飞音司的师长讲完话才轮到介绍你们。” 唔...... “那我现在走了没关系吗?”我又问。 苍穹抬手理了理我汗湿的刘海。 “你的情况和他们不同。”他说:“到时乖乖地不要讲话。”他顿了顿:“我可能得要为你挨上三鞭。” “啊。”我有些惊讶:“那能治好吗?” “自然。”他看着我,好像我是个弱智。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旁观你挨鞭子了。” 我毫无心理包袱,接着就被苍穹像摸狗头一般摸了摸脑袋。 他带着我来到队列前头,梓棠师姑正站在他旁边,他们中间隔了一个看着就冷若冰霜的陌生师叔。 我侧头看了看他,他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处,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我。 好吧。 我无趣地将脑袋转了回来,又看向另一边。 啧。 另一边是剑玄司的弟子队列,我首当其中见到的那位便是奇葩陈颖川。 我皱着眉头又转了回来。 苍穹身后站着一个面色乌黑、体格尤为健壮的师叔。 也许是我瞧他的眼神太过直白,那位师叔渐渐地红了脸......倒让那张脸显得黑红黑红的,就像某个地方的土地颜色一般。 唔...... 这也不能看,那也不好瞧的。我觉得十分地无聊,于是只能抬头看向站在高台上、离我十分遥远的师长们。 这一瞧,倒让我瞧出一个熟人来。 我望向那个看着眼熟,但并没有见过的师长。他抱着一把短剑,配着白玉色的剑鞘,没有剑穗,眼神锋利地扫视下面的弟子。 不像个师长,倒像是保护别的师长们的护卫。 “我好像瞧见一个熟人。”我贴在苍穹耳边,和他说悄悄话:“就是上面那个抱着把短剑的师长。” 苍穹闻言也朝高台那边望了过去。 “那便是骆师长。”他说,语气低沉下来。 我继续埋在他耳边与他说悄悄话。 “放心。”我说:“我瞧不上他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不出意外地,苍穹的脸红了。 他瞪着我,我毫不意外要不是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一定会按着我狠狠揍我一顿。 但现在,他不能这么做。 我捂住嘴,锤了几把他的肩膀,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苍穹不露痕迹地拍了拍我的背。 “冷静些。”他说。 好吧。 我忍住笑,又开始眼神乱瞟。骆师长锋利的眼神与我无聊的眼波撞在一块,我看见他面露一丝诧异。但这不在我的关心范围之内,我瞧他没什么新鲜的,便又往其他几位师长身上瞧去。 登箓司的师长我见过了,就是苍穹的师父,他留着一把雪白的美髯。我对这个慈祥的白胡子老头很有好感——主要是被他的银锁收买了,所以多瞧了他两眼。 在他旁边的是泽花司的师长殷阳。那是着青色衣衫的中年男人,也许是太热爱闭关的关系,他的脸色有些过于白皙了。 也不知道他闭关练出了个什么丹药,我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将眼神又往旁边瞟去。 那是一个着紫衣的女师长。 我看着她,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师长。她腰间挂着一支通身碧绿笛子,正看着锋利如刀的骆师长,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 佳人配剑客,还挺搭的。 我在脑中构思出了一场金童玉女的故事。 不过,我转念一想,也不知道苍穹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要编故事吓我,也不至于将骆师长与我编在一块。他明明是有官配的——我是一点都不觉得他不喜欢飞音司的师长。 她那么漂亮,我都很喜欢她。 我正在脑中胡思乱想。 不多时,便听到苍穹与我说:“我要上去了,你去三师妹那里。” 他将我交给梓棠师姑,一个人走上了高台。 正文 第136章 我遥遥看着他,看着他渐行渐远,孑然一身。 我下意识想追上去,但梓棠师姑牢牢制住了我,以至于我不能离开这里一步。 就好像,我注定就要和所有人一样,作为旁观者,将他接下来要承受的所有苦难都看在眼里,却半分忙也帮不上。 只是与真正的旁观群众不同的是,我清楚地知道,其实苍穹可以完全不需要承受这些即将到来、但莫须有的惩罚。 这完全是他自愿的。 我不懂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总不能苍穹内心深处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抖m人格吧...... 我想不通。 那想来令我骄傲的、极度理智、拥有超乎寻常逻辑思维的头脑宕机了。 高台上遥遥传来“背德”、“蒙羞”、“施戒”的字眼,我听不大真切。梓棠师姑伸手捂住了我眼睛,我只能听到几声鞭子击打到皮肉上,还有苍穹时有时无的闷哼声。 “二鞭。”有声音在计数。 他没必要的。 我想,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啊?完全没必要的。 “没事的。”我听到梓棠师姑附在我耳边轻轻对我说:“这是大师兄该受的。” 不。 我明白的,这不是他该受的。这只是他自愿受的,但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受的惩罚。 真是有病。 “八鞭。” 我十分不能理解这种为了帮助别人——哪怕是为了帮助我而所做的无谓的付出。 我心里对你没有半分感激的——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一片漆黑,像极了空间缝隙里,但那里是真的暗无天日,而梓棠师姑的手指间也还是存在一些缝隙的,我能瞧见一些她遮不住的光线落进来。 她也许是怕吓到我,她是真的将我当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来可怜,可她并不知道的是,我不是个孩子啊! 我这副稚嫩的外表下,是个比他们这里所有人都要老,老到不能再老的怪物了。 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是苍穹的女儿? “十鞭。” 我的眼眶发热——泪腺太过发达也不是什么好处,它让许多我能遮掩过去、自己都看不透的情感赤/裸/裸地暴露在其他人面前。 梓棠师姑收紧手臂,我伏在她的肩膀上抽抽噎噎。 头一回,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没用的地灵——无用到一无是处。 许多年前被闯了祸被关入空间缝隙中是,不久前逃避到这个世界是,今天眼睁睁看着苍穹受罚却不敢阻止也是。 “一十二鞭。” 为什么? 我问我自己。 答案早就在我心中,从未改变过。 因为我所依仗的能力、地位,全是外界给予我的。我不过是一个全满属性的1级小号而已,一旦没了外在条件,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一十四鞭。” “别打了。”我压抑地在梓棠师姑耳边小声喊道,我想她听见了会不会帮我去阻止行刑。 可她没有。 她安慰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一十五鞭。”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清楚地知道。 我想要的,只是脱离那个痛苦的原生世界,开启新生活。 所以我才会逃到这个世界,我想我能换个新世界,与苍穹一块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这样哪怕失去了异能力,这也没关系,因为这是平静而幸福的...... 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是为了这样梦想中的生活而来,不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虐心虐肝虐我自己! 要不然.......我不就是有病吗? “一十六鞭。” 我猛然抬头,细小的能量流穿透空气,突然流入我的指尖。这种熟悉的触感,我当然忘不了,这是本源力,感知它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存在。 只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失去了感知它的能力,就像隔着玻璃看着一处蕴藏丰富的矿山,看得见摸不着。 十分憋屈。 但现在,我下意识转动手指,这股能量流就像最为温顺的藤蔓,它缠绕在我的指尖,只需要我心念一动,它就会疾速攻击那些给苍穹施刑的人...... 啪——他们一死,我就又能过回之前那种无忧的日子。 多好。 我心动了。 “刑毕。”师长高喊,鞭笞皮肉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被梓棠师姑抱着走上高台,苍穹的师父接过我。 我看了看被搀扶着站起来的苍穹,心里那些血腥的想法风吹云散,那一抹能量流从我的指间消散。就好像方才的感知只是我的错觉。 白胡子师公开口,低哑的声音陡然传遍整个天玄派正殿,在遥远的廊墙上撞击出阵阵回声。 “今吾年朽,持位力衰。故传登箓司斗师位于座下首徒白姓苍穹,为我登箓司第十六代执斗者。传苍穹女白鹿为登箓司第十七代亲传首徒,以记祖师录,广告祖师仙灵。”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便由隽心师叔搀扶着回到原座坐下。 我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的弟子面色各异,心里其实十分困惑。 因为我没听懂师公说了什么。 我只看到苍穹站起来,拉过我的手随着他站到旁边。 于是四位师长们又开始枯燥而复杂的告祭仪式。 我侧过脸看了他几眼,那顿鞭子对他来说应当只能造成皮外伤,他看着脸色苍白,但气息依旧很稳。 “没事的。”他轻声对我说:“现在没有人能在这里欺负你了。” 我泪湿眼眶。 苍穹伸手揩去我止不住往下流的泪水。 “现在我能在天玄派护住你了。”他温柔地冲我笑:“你应该高兴,这顿鞭子挨得值。”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说这顿挨打是值得的,我只知道,他被打了应该是很痛的。而且这顿鞭子他也完全就没必要承受。 都是因为我这个拖累,所以他才要承受这种本来就不需要承受的惩罚。 “苍穹。”师公的声音传来。 苍穹恭声应了,拉着我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 “要恭敬。”他对我说,给我递过三炷香。 随后,他接过师公递给他的香。 “弟子白苍穹。”他说,声音清朗:“今承师恩,任登箓司第十六代执斗者,心中感念,必不负恩师教诲,从此勤恳为业,以慰祖师仙灵。” 说完,他将香插入香炉,深深叩拜。 我看了看两边,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于是也不明就里地将香插进香炉,跟着他磕头。 正文 第137章 大典过完十天后,我才明白那天的典礼代表了什么。 苍穹脱下了那身杏色的亲传弟子服,换上了另一身绣满符文的衣饰。而执斗者,原本我以为这是他成为师公的副手——所以我能理解苍穹告诉我现在他能在天玄派护住我的意思。 因为我本以为他的护住是能让我在天玄派正常地生活下去,但我没想到,在他那里,“护住”就不光光是“护住”的意思。 他接过师公的衣钵,成为了登箓司的司主。 他也许是想让我肆无忌惮地活在他的庇护之下。 我看着身上这身银杏色的弟子服,还有那件用金线绣满符文的黑色外衫——不久前刚来到天玄派时,梓棠师姑还问我是不是喜欢这身,那时我承认了。她笑我年纪太小,让我别想了。 我也就真的不想了。 哪知道今天这身就这么名正言顺地穿在我身上,只是比起苍穹来,少了那块张牙舞爪的玉佩——毕竟苍穹不是师公,他年轻得很,也不必这么着急寻找继承衣钵的人。 而那天他挨的鞭子——我也是后来他解释才明白的,这是他与师公商量后才决定的——既能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又在另一方面彰显了他足以承担下登箓司的责任感。 正是因为那十六鞭,他才不至于在接任的时候,而受到所有人在道德问题上对他的质疑。 于是,想起那天流的眼泪,我觉得有点点亏。 因为这是苍穹与师公故意做的,他们两个是心机boy,我不是个心机girl,我是真心为苍穹挨鞭子而难过的。 甚至,我也真的想过,等苍穹伤好了,我要让他教我功课。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跟上他,坚决不做拖他后腿的那个人。 结果,在我正慷慨激昂地与他阐述我的理由的时候。 苍穹说:“一切都过去了。” wtf? 我正想为你做什么,你和我说一切都过去了。那我之前想的那些都算什么? “那些都没关系。”他说:“你只需要在天玄派快乐地过你想过的生活就可以了。” 好的,我想。 苍穹也许是把我当一只普通的幼鸟关照了,我是不知道成年鸟类,尤其是雄鸟,竟然也会有父爱大发的时候。 于是我今天,头一次出走了,被他自以为是的态度气走的。 这是我在天玄派的第一次出走,还没带指路玉佩。 然后,很成功地,在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十分钟后,我迷路了。 我看着周围如出一辙的竹林和花草,我只能辨别几种我熟知的植物,而大部分的植物在我的眼里,长得基本差不多——因为我不认识它们,没准它们认识我,但我绝对不会认识它们的。 我沿着青色鹅卵石小径,慢慢往前走。 这要感谢迎新典礼,我想,或许天玄派几十年也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典礼——现在基本上所有的弟子,包括外门弟子都知道了我这个没有灵根但不好惹的修x代。 因为苍穹实在是太护短了。 昨天他伤刚好,便拉着我去剑玄司讨了个说法——就是一开始陈颖川打伤我的那件事,作为补偿,剑玄司的骆师长让给我们十个内门弟子名额,并且让陈颖川以登箓司外门弟子的身份无条件在登箓司干一年杂活,来赔礼道歉。 陈颖川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他话刚出口,便被骆师长狠狠教训了一顿,打断了两根肋骨。现在人正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干活。 结果现在,我走在鹅卵石小径上,一边踢小石子一边想,虽然这里环境比较偏僻吧,但应该也不至于到一个人也遇不到的程度。 怎么我走了快一个上午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我环顾四周,摇了摇头,继续百无聊赖地踢我的小石子。 那是因为别的弟子都怕我,都躲着我——像陈颖川那种例外,据说他现在受伤了躺在床上,还在骂我是个扫把精,见到一次就晦气一次的那种。 我有些郁闷,觉得他才是个扫把精呢! 我想,每次见到他受伤的都是我,我这个事主还没说什么,他这个搞事的竟然还有脸在背后骂我? 等他到了登箓司,看我不好好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我正在无聊地踢石头,并不着急回去。 苍穹刚接任司主事多,管不到我。但我清楚得很,他每天上午、下午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找我,主要是看看我有没有缺了什么少了什么。 我实在是很难理解他的这种想法,因为我在生活上是不会缺少什么必须的用品的,照顾我生活起居的师姐们比他可要细心多了。我想,她们还能给我扎花样繁多的小辫子,苍穹就光只会那一种。 一次两次还好,但天天都是那种固定不变的发髻,我自己都要看厌了.......我才不想见到苍穹。 我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已经快要到午饭时间了,苍穹竟然还没来找我,这让我不由得有一种危机感——他其实是个隐形工作狂,等他的工作属性完全暴露了,他就不在乎我了。 要不然,该怎么解释他不怎么还不来找我的事实啊! 我悻悻地将一颗小石子踹进草丛里。 若隐若现的破风声自不远处传来。 我仰起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声音的来源好像就在前面。 有师兄还是师姐? 我心里顿时高兴了。 不管是师兄还是师姐,他们总能带我去食堂的,我笃定地想。 我往声音的来源小跑过去,那里好像是这个园子的边缘?我心中有些怀疑,等跑过去一看,发现果然这里是一道墙。而且我往两边看了看,这墙还没有砌入口。 应该是一个院子的围墙。 我下意识皱了眉头。 这个墙看着比我高多了,而且我也没修炼过,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凡人身躯,也不可能一跳就跳过去的。 真是发愁。 我试着往旁边走了走,企图找到墙的入口,但运气不好的是,等我沿着墙走拐过一道弯了,发现那后面也只是墙,并没有入口。 这就有点让人丧气了,我颓丧地蹲了下来,双手托着腮帮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文 第138章 我蹲在墙下一筹莫展。 要不就算了吧。我想,也考虑过喊人过来看看,但要是墙后边的人怕惹事,可听见响动又不得不过来,那给他/她添了麻烦,我多不好意思。 更何况,要是过来个和陈颍川交好的弟子,他虽然不能拿我怎么样,但要是过来说几句难听话给我找些不痛快,我也不能奈他何。 所以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我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头丢到一边,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准备站起来。 我还就真不信,仅凭我自己就真的走不出这个破园子了。 破风声陡然一停。 墙上忽然露出一个束着发髻的脑袋,我抬头,视线正好与那人的眼神撞上。 这就很尴尬了。 我看着他,感觉他冰冷的目光打量着我,就好像正凝视一个正要翻墙偷东西的小贼一样。 ...... “骆、骆师长......”我急忙摆正姿势,向他行了一个弟子礼。 苍穹能为我去找陈颖川的麻烦,但骆皓远不成。 他是剑玄司的司主——是的,我没想剑玄司的司主竟然是这么年轻的骆皓远。原本我还以为苍穹故事里的骆师长只是剑玄司的一个普通师长而已,哪里会想到正是骆皓远。 而在天玄派,登箓司虽然实力不弱,但比起主司的剑玄司来说,还是差了一截。更何况,剑玄司与登箓司不和,在天玄派内部也是出了名的。要不然仅凭陈颖川一个弟子也不敢隔三差五地以“切磋”的名义来登箓司找麻烦。 总而言之,撞上骆皓远—— 我是真的倒霉。 我觉得头疼,遇见谁不好,怎么偏偏就遇上他了。 就算骆皓远以“不敬师长”的罪名让我在这里跪上几个时辰,苍穹也完全无话可说——哪个正常的弟子会鬼鬼祟祟地蹲在师长后院的墙角下,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老子就是来这里搞事的吗?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两只脚,脑子里一片浆糊。 而他也一言未发,我更不敢走了,谁知道这后头还有什么惩罚等着我。 我垂着脑袋,面上发热,脑中已经自动播放出一万帧的丢人剪辑。 “嗯。” 良久,我才听到一道低沉的应声。 我小心抬头,偷摸着睨了一眼骆皓远,他面无波澜,依旧盯着我。 这让我心里更没底了。 骆皓远的严厉在剑玄司也是出了名的,要不然昨天不会因为苍穹的两句话就打断陈颖川的两根肋骨。 我心里惴惴的,心想他会不会是把那两根肋骨从我这里讨回来——我可不比陈颖川,我这个亲传是虚的。要是骆皓远收不住力,原本的两根变成六根怎么办? 我越想越心慌,背后的冷汗叠出不穷。 “你怎会在此处?” 又过了良久,他问了一声。 我想骆皓远应当深谙鞭笞人心的真谛,他这一阵阵地发作,让我禁不住地心慌再心慌,肉体上倒没什么,心灵上的创伤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忘了的。 “恰、恰好路过?”我十指交叉,小心地又睨了一眼他的神色。 依旧毫无波澜。 完了,我更心慌了,压根不知道这回答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嗯。”他又应了一声,那颗脑袋沉入墙后。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他应该是满意了,正欲带着一后背的冷汗离开。 一个高大的人影落在我面前。 我仰头一看,是骆皓远。 你到底是要干嘛?! 我心中凌乱,他一把抓住我的后领子,将我凌空提起。 “我送你回去。”他说。 “咳、呕、咳咳......”我抓着领子,双眼翻白。 兄弟你抓错地方了!我快要被勒死了! 骆皓远见我不对,立刻松手。我脚底不稳,跌倒在地。 只听得“咯噔”一声,我脚崴了。 ...... 我摸着脚腕子,欲哭无泪,心里更加觉得骆皓远他一定是故意的。他不能在明面上发难我——他明着发难我,苍穹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所以故意来这一出,就算不能给陈颖川讨回公道,也要给我找点不愉快。 太阴险了。 骆皓远绕着我走了一圈,一把抓住我后背的布料,又将我凌空提起。 我:...... “我送你去泽花司。”言罢,他一跃而起。 一路上飞檐走壁,就是不走寻常路。 我看着房下各式或宽广、或精致的道路,心里平静无波,甚至还有些麻木——惊吓到一定程度所以麻木了。 很快,我们就到了泽花司。 我只看了一眼泽花司的殿门,就被骆皓远提着往西边而去——那殿门只是他借力的一个落脚点。 呵呵。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生无可恋,心里只希望有登箓司的弟子瞧见我被骆皓远绑架了,赶紧回去通知苍穹让他来救我。 “殷阳。” 骆皓远带着我穿过一扇窗,落在室内的地板上。 “救人。”他提着我走到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旁边的青年放下茶盏,“哟”了一声,道:“这不是小白鹿嘛。哪又伤了,叔叔瞧瞧。” 我抬眼看了他:哦,是那个酷爱话本的乌君。 “你医术不行。”见他伸手过来,骆皓远将我提远:“殷阳来。” 乌君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之难看。 “你怎么骂人呢!”他说着就要站起来,被旁边的殷阳又按了下去。 “什么伤?”他问。 骆皓远脸上露出一丝思索的表情来,又瞧了瞧我。 “内伤?”他说。 我:...... “什么?”乌君大惊失色:“是谁伤的你?你这叫叔叔怎么和你爹交代啊!”他小呼小叫地过来,仿佛我下一秒就要立地去世一般。 “你等等。”我伸手捂住他的嘴,止住他的哭喊。 “骆师长说错了。”我说,室内的三人都注视着我,这让我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将后面的话补齐了:“就是脚崴了。” 乌君:...... 殷阳:...... “胡闹!”还是殷阳开口骂道:“普通扭伤泽花司的哪个弟子不能治?恕我忙得很,就不陪骆师弟了,来人!” “不行。”骆皓远开口,语气还是毫无起伏地:“别人我不放心,还是你......” 殷阳过来推人。 “走、走走。”他一把拍在骆皓远的肩膀上。 倒是乌君,看了看骆皓远,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来。 正文 第139章 他站起,也走了过来。 “师兄若是不肯治,找我也是一样的。”他自荐道。 “你?”骆皓远转头瞧了他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我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嫌弃。 “还是殷阳......”他又转了回去。 “走、走走。”殷阳还在锲而不舍地推人。但骆皓远是剑玄司的司主,修为比起药师殷阳要高上不少——他推了几把,竟都没有推动。 “你杵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乌君摊手:“这扭伤啊,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时间长了,这脚血流不通畅,可就要废了。”他不遗余力地忽悠着不通医法的骆皓远。 骆皓远面色一变。 “到时候白司主的掌上明珠脚废了,他定是要与剑玄司拼命的。”乌君适时又放下一个炸药包。 我在心里为乌君疯狂鼓掌,面上做出一副惊吓的表情。 “我不要!”我大喊,语气也十分恐惧。 骆皓远犹豫着将我交给乌君。 乌君伸手接过我,快步地退了出去。 “干得漂亮。”在离开殷阳的丹房后,我轻声地与他说道。 “靠谱吧!”他眉飞色舞:“我刚通知苍穹了,他马上就过来。你怎么遇上骆皓远这个剑痴了,还搞得这副狼狈模样?” 想起方才,我不由得皱了眉。 “还不是天玄派太有钱。”我话刚出口,乌君就哈哈笑了。 “是真的。”我急忙解释给他听:“园子这么大,修得又都差不多,我就迷路了。走着走着就到了骆.....的后院,被练剑的他给发现了。” “那也不至于会受伤。”乌君明显不信:“骆皓远这人还成,不会故意伤人,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我记得那陈颍川似乎就是剑玄司的,你不会是去找他报仇了吧?” “我没有!”我大力反驳他:“这脚是他故意把我丢到地上崴的,我才没有去找陈颖川的麻烦。” 乌君半信半疑。 我瞪着他,对他误会我人品这件事感到十分不快。 “行吧。”他想了想,说:“反正苍穹马上就过来了,到时候你与他解释吧。” 我“哼”了一声,心想苍穹可比你要好说话多了,他不会动不动拿一种八卦的眼神瞧我,再从嘴里吐出一堆问句来刨根问底。 苍穹来得很快——乌君刚脱了我的鞋袜,将我肿得发黑的脚腕子露出来时,他便满头大汗地赶到了。让我觉得我不是扭了个脚腕子,而是扭掉了脑袋...... “是谁伤的......”他大跨步走进来,好像我一说出那人的名字就要提刀、不,我想,他应当是提着一沓符咒去灭口。 我见不得他这副小事化大的模样,正要开口,跟在他后头又进来一个人。 嗯,苍穹来得也挺巧的。 我看着骆皓远这个罪魁祸首,心道苍穹一定想不到他的目标会是他。 骆皓远一眼瞧见我乌黑的脚腕子,一丝莫名的神色从脸上闪过,却又沉寂无波,几乎让我以为他突然的变脸是我瞧岔了。 真是看不懂,难道他是可惜我伤得太轻了? 我困惑了,伸手指了指他。 骆皓远有些惊讶,像是要走进来。 苍穹见了我的手势,下意识往后一看,便瞧见了抬步欲进的骆皓远。 骆皓远止住了脚步。 是他? 苍穹挑眉转过头看我,我微微点头。 于是苍穹看着骆皓远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白师弟。”骆皓远一无所察,还微微点头,算是与他打了一声招呼。 我几乎就要怀疑他其实并不知道苍穹是我爹的事实,虽然这并算不上是个事实,但知道真相的只有我、苍穹与乌君三人。对外这就是被公示过、由师公宣布过的事实。 而那时骆皓远正站在高台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听说是骆师兄送小女来的泽花司,不知你可否知道小女这伤是怎么来的?”苍穹问他,语气温和,完全看不出来有丝毫质问的模样,就像是不知情的家长询问见义勇为的路人一样。 “嗯。” 骆皓远点头:“她自己摔的。” 我:??? 不是你丢的我才伤的吗?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是不是还想要苍穹好好谢谢你这个见义勇为的好人! 也许是我脸色变得太过明显,乌君突然使力重重按了按我的脚腕子,我马上吃痛呼声。 “还行。”他装模装样:“没伤到骨头,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他手掌一用力就将我崴了的脚腕子给掰回原处,顺便警告地看了我一眼。 苍穹立马走过来,不赞同地看了眼乌君,掏出手帕子揩去我额角的汗水。 “没事。”他与我说:“正了骨再修养两天便好了。” 可是我却心烦了。 苍穹只会安慰我没事,但我隔三差五地受伤,再加上在这里过得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愉快......总之,种种原因下,我这个伤员便忍不住,也不知怎得,伸手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帕子给丢到了地上。 而骆皓远就直直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反正就是不走人。 真是有毛病。 我更心烦意乱了,真想赶紧从这个地方离开。 “不喜欢的话,就把它劈成两半。”骆皓远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伸手递过一把匕首。 倒让听见声音、齐齐向他看去的我和苍穹顿时失语。 我与苍穹对视一眼,只觉得骆皓远这个人脑子里想的与正常人十分不同。也是,哪有一个正常人会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人家父女说话还有走进来掺和一脚的。 这不就是不嫌事大吗? 苍穹眼里逐渐升起一丝不快,正好我也觉得骆皓远在这里颇为碍眼,于是开口:“骆师长,我父亲已经来了。” 我想他会明白我话里赶人的意思,但明显我是高估他了。 他听了我的话,只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见我不接那把匕首,他挥手,那方被我丢在地上的帕子瞬间被剑气划为两半。 ...... 他这是威胁,绝对是的吧?我紧紧抱住苍穹的胳膊,生怕他下一秒就对我发难,一刀划了我的脖子。 像他这样的人,一定能干出这种事来! 太可怕了! 正文 第140章 沉默。 沉默......彼此的煎熬,沉默......是再别的康桥...... 苍穹与骆皓远两人对视着,似乎是进入了什么独立的空间,莫名的气潮在两人之间涌动。这就使夹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我,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我犹豫着松开苍穹。 “那个......”我试着开口,试图挽回这尴尬的气氛。 苍穹制止了我。 “骆师兄好大的威风,家女也不知是在哪里得罪你了还是怎么?作何要做出这种震慑之举来。”他冷着声音:“莫不是欺我登箓司不比剑玄司?可教导家女的能力,师弟我还是有的。” 苍穹他......竟然动怒了? 我侧头看了看他,他从未在我面前露出这副样子来,倒让我一直以为他的脾气不错。可今天,他竟然动怒了? 可见是骆皓远太过分了。 我这么想,看着骆皓远,心里也泛起一丝火气来。 “嗯。”骆皓远应了一声,大概是表明他听见了苍穹的话。 随后,他调转刃柄,将那把递给我。 “不喜欢砍了就是。”他对我说。 我:...... 大兄弟你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你没看见我名义上的爹脸上控制不住的怒气吗?! 真是头秃。 我看着那把匕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怕苍穹更生气,到时候他们两个神仙打架我又拦不住;不接又怕骆皓远发作,到时候他把苍穹按在地上打我更拦不住。 我担忧地看了眼苍穹,他还是个画符看相的,怎么打得过用剑的骆皓远?——我并不会以为他们二人同为司主,所以实力相当,或许苍穹作为瞗鸟灵力确实强大,但再强大也怕被一刀砍了。 谁会以为一具鸟尸强大? 他们二人剑拔弩张,我处于旋涡中间惴惴不安。 “你们要是敢在丹房里打起来,以后你们二司的弟子就别来泽花司求救。”乌君站在丹炉后边,手里拿着本新话本,懒洋洋道。 我看向他,惊觉原来学医的才是真大佬。 好在苍穹不是个不通情理的,而骆皓远——或许他情商真的低于正常水、不,应该是极低于正常水平,但听了乌君的话之后,他将匕首收回鞘,放在我旁边。 “给你。”他看了眼苍穹:“防身。” 随即转身离开了。 苍穹冷哼一声,将那把匕首丢给乌君。 “送你了。”他说。 “啧啧啧。”乌君拔出匕首,看了眼钨钢的刃身:“这可是把好兵器啊。”他说:“怪不得骆皓远让你那宝贝闺女防身用,就是一般的硬甲精怪都抵不住这把匕首一划。” 他指着上面的纹路,与苍穹笑道:“你瞧瞧,还有诛妖符阵。” 乌君把匕首收回鞘中,丢还给苍穹。 “这把凶器我可不敢要,哪天不小心给自己划一道,还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苍穹接过匕首,看着它,眼神若有所思。 “难不成......?”他问乌君,面色犹疑。 乌君摆了摆手。 “不可能的。”他懒洋洋说:“骆皓远那剑痴想不了这么多,他十有八九的确是将那把神兵送你闺女防身用。更何况......”他放下遮住脸的话本,撑着脑袋与苍穹说话:“更何况要说他怀疑,那也应当是怀疑我才对。我天生鳞甲,总比你一身扁毛来得有嫌疑多了。” 苍穹显然松了口气。 他看过来,发现我正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 “这玩意儿你别想要,晚上我便找个地方挖坑给它埋了。” 我嗤了一声。 谁稀罕。 骆皓远之事终于完结,苍穹收了匕首,看着我的脚腕子又面露心疼之色。 “你这是怎么了?”他走过来,小心托起我的脚腕子:“怎么半天没见你人,就成这样了?” “骆皓远给我摔的。” 我将刚才的情形从头到尾、添油加醋,加上我的各种主观看法又重述了一遍。 听着听着,苍穹又将脸色沉了下来。 “骆皓远简直混账!” 我开心了,终于有人和我同仇敌忾了。 “是的,他就是个混账。”我附和着苍穹,他的脸色顿时也好看不少。 乌君看着我们两个的狼狈为女/干之态,不停摇头叹气。 “你们两个给我出去,污染我这里的灵气。”他放下话本,开口逐人。 我与苍穹对视一笑,他拿了乌君给我开的丸药,便抱着我往登箓司的方向走。 一路上,我们遇到不少弟子,他们毕恭毕敬地向苍穹问好,苍穹皆随意点头应过便是,就像是在应付某种任务一般。 “我以为你会变成像师公一样慈祥的那种师长。”我有些疑惑地问他:“但是刚刚那些弟子向你见礼,你都没怎么看他们一眼,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苍穹叹了一声。 远处的山峦沉浸在夕阳的光辉下,显得有些昏黄。 “他们只是朝登箓司的司主行礼。”他说得简短,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苍穹本身是一只瞗鸟。 而在人类看来,瞗鸟即便再神通广大在人类的眼里也只是一只飞禽修炼成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苍穹真是个人类,那些弟子自然是将他作为同族中的强者恭敬对待,但现在的问题是苍穹并不是个人类。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但只要他的身份暴露,所有人类便一定会将他想成是妖族的奸细,特意来人族中制造混乱。 “你真难做。”我皱了眉。 苍穹捏了捏我的发髻:“不。”他说:“我不难做。我就是来这里制造混乱的,不潜入人族中的高层,能制造什么混乱?” 我不懂了。 “你不是说,你和乌君只是来这里学艺的吗?” 苍穹温和一笑。 “那是以前。”他看向远处叠起的山峦,神色中带上一丝怅惘:“现在不同了。过去发生过的事,这回我必要它一件都发动不了。” 我想起了苍穹与我讲的那个故事,又想起了我在他那个故事里的结局。莫名地,我心中也有了一丝惆怅。 “那这回你可不能让我死了啊。”我看着他,伸手挽上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皮肤上。 温热的皮肤让我心中那种若隐若现的刺痛感好受了许多。 我抱着苍穹的皮肤,感受着他血管的跳动,那是一种生机勃勃的声音。 “嗯。”苍穹轻声应了。 夕阳沉入山脉,徒留一片烧得火红的天空。 正文 第141章 那天回来后,我便与苍穹表达了我想学习符术的强烈愿望——主要是为了下一次遇见剑玄司的弟子、或者师长,能够更快地跑路而不被他们捉到。 一是为了陈颖川,二是为了骆皓远。 我不想见到他们,但仅凭我现在的凡人身躯,这两个哪个我都逃不掉,只能乖乖被他们捉到——前者倒霉、后者发落,哪个都不是好选择。 而苍穹,原本只希望我在他的庇护下快乐地生活——在我遇见骆皓远,而他赠匕首之后,也起了让我学一些符术傍身的想法。 于是,他提起、我同意,我们一拍即合。 然后,我现在面对着一沓晦涩难懂的书籍,头大如斗。 终于,我扛不住,站起去了隔壁的枝黎间敲门。 “师姑~”我隔着门喊:“师姑,你在吗?” 门内传来窸窣的声音,没多久,我便听到有人踢踏着拖鞋走来的声音。 随后,木门被打开。 “小鹿,你怎么还没睡啊?”梓棠师姑揉着眼睛,将我让进房间内。 我抱着一摞沉重的书籍,将它们放在正屋的桌子上。 “隽心师叔布置了符术作业,我画不出来。明天就没法交了。”我看着桌上一堆符术理论书,一筹莫展道。 梓棠师姑原本在翻看我画的符,闻言抬起头来。 “什么?你的符术理论基础是隽心教的?”我点头,苍穹作为司主是不授课的,所以我这一代的亲传弟子便由上代其他亲传授课。 原本苍穹是打算分配袁梓棠教授我的课程,但..... “谁叫梓棠师姑你推了。”我苦了脸:“正好这件事被师公知道了,他告诉苍穹说隽心师叔在符术上颇有天分,便由他来教授我符术基础课。” 梓棠师姑哈哈干笑:“隽心是比常人有天分.....” 我知道她没说出口的话:隽心在符术上的天分仅次于苍穹,所以领悟起来比常人要快上很多。而现在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我,当然跟不上的授课速度。 我有些头秃。 隽心脑中的“1+1=2”在我的脑中就是“傅里叶级数加离散型变量”,这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梓棠师姑翻过今日隽心给我布置的符术作业,原本信心满满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困惑之色。 “嗯......”她沉吟。 “这个......”她翻了翻书。 “哦,我知道了......”她看了看封面。 “你这版和我那版不一样,所以我看不懂!”她笃定道。 我:..... 梓棠师姑合上,笑意晏晏和我说:“趁着天色还未晚,你去找大师兄问问看吧。”说完,她面上又浮起一丝认真之色:“没想到隽心师弟竟然已有这么高深的领悟,难怪师父总夸奖他是大师兄之后第一人。” “看来我也应当更用功才是。”她拿过银签子,将烛火挑得更明亮一些。 “小鹿师侄。”她郑重与我道,我看着她的表情,想她或许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也不由自主地顿了顿神。 然后,梓棠师姑说:“大师兄同你解惑后,你便早些安寝吧。小孩子睡得少会长不高的。至于我!我得挑灯夜读,没有等闲事莫要来打搅我这颗好学之心!” 我被她哄着推出了门,心想我以前怎么就看不出来梓棠师姑这么会忽悠人? 她关上了门。 我在庭院里等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枝黎间里的灯火没多久就熄了个干净。 好学之心? 我:呵,女人! 我挠了挠脑袋,从屋子里提出一盏灯笼,便抱着隽心师叔给我布置的作业去了紫竹舍。 现在师公还健在,苍穹为了避免其他多余的口舌,便没有搬出他原是弟子时的屋子,仍旧住在紫竹舍中的宿星阁。 我顺着指路玉佩的指引,头一回在晚上独自一人走在天玄派的庭院中。 白天看着花团锦簇的庭院,在晚间,唯二的光源就是我手中的灯笼和头顶的月亮时,这里就不再锦绣繁华了,反而隐隐透露着一股阴森之气。 就好像半路里会忽然跑出来一个鬼一样...... 我被自己的假想吓到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背后如针扎般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行不行,我心道,不能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要不然本来没什么事,也要被我这一惊一乍的吓出点事情来。 我在心中翻来覆去地默念了几遍清心咒,试图将那一层诡异的恐怖感给镇压下去。 别说,还挺有效。我看着旁边阴影满满的花丛,也没再想到诸如“如果那下面埋了一具死尸”之类荒谬无比的假设。 我看着头顶的月光。 天是黑的、月亮是白的、灯笼是黄的,我的心情...... 我心情正好地左右四顾,感觉自己是在夜游花园,赏着各种不同于白日的...... “花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我眼睛的余光瞥见身后似乎突然站起一个修长到诡异的人影,吓得立刻便丢了灯笼,抱着一堆沉重又碍事的书死命地往前跑去。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边跑,一边看了眼后面,发现那人影正紧紧地跟着我。太可怕了!我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身形,软软长长地就像西西星里最恶心的海藻。 “别过来!!!!!”我想也不想地将手里的书全部向那个影子砸过去,撒开腿以我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前狂奔。废话!就凭我这点体型,给那个影子当点心吃都不够,更何况...... 更何况个屁啊!我的本源力早就废了,我除了跑还能干啥啊!!! ...... 然后,我闭着眼睛跑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原地,还没有跑出那个园子。而我的衣领,则被那陌生的、不知道是生物还是非生物的玩意死死攥着。 我凉了。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它加粗加下划线、正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方式在我的脑海里回旋转播。 那玩意弯下/身,冰冷的气息回荡在我耳边。 我看着那影子印在墙上,就像一只巨大的人形怪兽正要吞噬我这个弱小的女孩子。心里不由得愈发发慌......完了完了,这回我肯定是凉了,早知道不交作业我也不应该离开黄竹苑的,现在要是被这怪物吃了,明天整个天玄派就只能看到我的骨头渣子留在这里了。 我的脑海里全是“幼女惨死花园,竟是被未知怪兽所吃”之类乱七八糟的头条标题式文字。 结果,那怪物却贴在我耳边,语气同气息一般冰冷且毫无起伏。 “你的东西掉了。”他说,拽着我的领子将灯笼和作业还给了我。 正文 第142章 唔...... 我下意识地思考了一下,假如我告诉他这不是我的作业,而是你的——会发生什么? 十有八九会凉吧! 我赶紧晃头,将这混乱的想法从我的脑海中驱除出去。 “你的东西......”那怪兽缓慢地说,低哑的声音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要了吗?” “要、要的。”我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它递过来的那几本《符咒的瞬发与控制》、《符术基础原理》、《符术的发展与应用》、《符文的绘写及注灵规范》...... 亲爹啊! 我头回向我那不靠谱的亲生父亲祷告,希望那怪兽能看在我如此配合他的情况下,软软心肠放过我这个小娃娃。我看了看白色的墙壁,那上面有两个体型相差极其悬殊的影子,怎么看这么小的我也填不饱怪兽的肚子啊! 那怪兽在我耳边吞吐着冷气......我的心脏正随着他的呼吸七上八下地跳动。 天玄派太不靠谱了! 苍穹太不可靠了! 我的脑中尽是一团浆糊,一会儿一个念头,胆颤的我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难道体质的改变还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格?我想,之前我不清楚这回事,现在我觉得可能是的。 否则该怎么解释我现在这副毫无主见,甚至于几乎丧失了理智的模样?我为什么变得不像我了,那是我体质改变了,已经变成一个完全感知不到任何本源力的普通人了啊! 假如放在以前,我还是个地灵的时候......怎么还会在意区区一个怪兽,早就一团能量丢过去将他炸了个粉碎了,哪里还会有像现在这样七上八下、极其忐忑的心路历程? 不成不成。现在这样不成。我心乱如麻地,试图将颤栗的心境给平复下来,只有让我的脑子冷静下来,才能思考如何在现在这幅死地中寻找生机的可能。 我试图平复...... 努力平复...... 全力平复...... 不行啊! 我绝望地将脑袋埋入那堆题目为xx理论、xx应用的书中。完了完了,我完全平复不下来,甚至更害怕了。 现在向它表示臣服不知道能不能成? 我正估计着这一法子可行的可能性,结果那怪兽却突然一笑。 我:??? 是在笑吧? 我试图从那一声轻哼中分析出更多的情绪,好让我更加准确地估计它的想法。结果那怪兽却忽然松开了我。 我:? 我抱着那一堆书,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想看看怪兽的真实模样。要不说好奇心害死猫呢,这时候正常人都应该赶紧撒开膀子跑啊!我竟然还想瞧瞧是什么奇异生物想要抓我。 我一边吐槽着自我,一边将脑袋埋在书后边——这动作让我有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然后,我放下了书,脸色变得如骆皓远骆师长般平静无波。 我现在不想跑了,甚至还想将怀里这堆重得要死的砸过去。 因为那抓着我的怪兽——正是骆皓远骆师长本人! 这叫什么事?其他司的师长晚上潜入登箓司,还吓唬登箓司的弟子? 这什么奇怪的癖好?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骆皓远的想法,或许正如乌君所说,这是个练剑练到发疯的剑痴?否则他的行为压根无法正常的逻辑思维来推算啊! 大半夜,吓唬小弟子,他图什么啊? 可能是图开心吧。我想,又马上把这个白鹿式思维从脑中抹去。 他又不是我,他怎么可能这么想! 我应该把他想得更坏一些,比如是来登箓司窃取我们修炼的诀窍——可剑玄司已经是天玄派的主司了,这里能有什么特别到需要骆皓远一个司主来这里窃取的重要情报?换言之,就算他真的成功窃取了? 对剑玄司来说,又有什么用? 他们整一个司都是练剑的,难道打到一半,还能兴之所至同对手说:哎,等等,我收了剑和你比一比符术如何? 这么做,应该会被敌人抓住机会一掌拍死吧。 我思维发散,乱糟糟的念头就如同夏日挥之不去的蝇虫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拍不尽地乱飞。 “夜色已深,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正想着,那骆皓远已经率先开口询问了。 我心想,我在这里关你什么事?这里是登箓司的生活区域,而我怎么着来说也是登箓司司主名义上的闺女,我就算晚上在这里开个派对也不关你一个剑玄司的师长什么事。 当然,这些话在脑中自嗨就够了,说出来就不大好意思了。 于是我想了想,还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他:“修炼上有些问题不大懂,所以想去找父亲询问。” “嗯。”骆皓远点头,随后就没有什么动作了。 我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便打算等他说完,然后我好礼貌地与他告别,再礼貌地离开。虽然十分瞧不得他的各种做派,但面上情还是要过的。否则就不单单是给我和苍穹找麻烦了,登箓司有这么一个不懂事的亲传弟子,说出去也是挺丢人的。 可结果呢?我等了大约十来分钟吧,那骆皓远双手自然垂下,就这么直愣愣地瞅着我...... 我从面带微笑、得体侍立,到面露尴尬、左右手换着抱书,再到抓嘴挠腮,最后连最基本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可骆皓远却一直保持着他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就连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臂都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 我几乎就要斯巴达了! 骆师长、骆司主、骆皓远前辈,你到底要做什么? 说出来给个痛快好吗? “要是骆师长没有别的要吩咐弟子的话......”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面对骆皓远我是不可能笑得出来了:“那弟子就先去寻父亲了。明天还有早课的。”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至于灯笼......我看了看骆皓远空空如也的身侧,那就好心留给他吧。反正指路的玉佩会发出白色的光线,虽然还没明亮到能做光源的地步,但就这月光,我还是能看清青石小径的。 可我只动了动脚步,还没离开。 骆皓远便动作了,他长臂一伸,又准确无比地扯住我的后领子,将我凌空提了起来,令我的视线与他齐平。 我:......好好说话,能不能不拎我。 他看过来,凌厉的视线像刀片一般,我不禁看向别处以躲避他的审视。 “我给你的......”他说:“那把匕首呢?” 正文 第143章 ...... 苍穹拿去丢了...... 当然不能这么说!这么说骆皓远一定会松手,我一只脚的扭伤还没好全,总不能再进一回泽花司。苍穹必然是不介意的,但乌君不一样。他嘴不好,一定会当着我的面狠狠嘲笑我一番。 说出什么我将泽花司当家一样,隔几天就回来一次,倒像他是我亲爹这种话。 特别不好听,但又是事实,我反驳不过他,还不能拿他怎么样,就说气不气吧。 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格外想念那个双商极高、待人接物特别舒服的乌君,也就更加嫌弃现在这个话本狂热爱好者。 脑壳疼。 我头脑放空,脑子里全是其他的念头,竟然没装进一点关于那匕首的信息。也是,苍穹拿走它之后,我哪里还会在意它跑去哪了,左不过就在哪块泥土下面埋着。 可骆皓远不这么想。 他拎着我,再一次问道:“匕首呢?” 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汹涌奔腾的波涛,我的思绪被他略带怒气的话语引回来,下意识直视着他,只见那面瘫的表情下,眉间竟然还隐约有些蹙起。 原来骆皓远不是个真面瘫。 我又乱想了,正好无视了他的质问,也或许那不是个质问,只是个普通的询问。 我来不及考虑这么多了,因为骆皓远说:“不说的话,就把你丢下去。” 这么不讲道理......但却很有用。 “我知道我知道。”我忙不迭回答他:“父亲帮我收起来了,因为他说这把匕首很贵重,我不能拿来玩。” 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吧,我胡口乱诹。不论如何,至少在我看来,就是苍穹收起来了,那这口任重的锅就只能交给他背了。 但听了我这个解释,骆皓远的眉间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甚至......皱得更紧了。 他看着我,好像我是个违背承诺的人渣一样。 “那是送你的。”他说。 我连忙点头。 但苍穹收走了就是收走了,这也不能光怪我,而且那天那副模样,说送礼谁信啊!难道不是你丢了匕首就走了吗? “走。” 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我,抬步就往前走。 我看着面前,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十分奇怪。 “我们去哪啊?”我问他。 “去找白苍穹。”他说:“把匕首要回来.....”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那是给你的,不是给他的。” 好吧,我也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 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低头看了看凌空的双脚,这个姿势十分奇怪,我不能接受这个古怪的姿势。 “那个.....骆师长......”于是,我被他拎着走了一段路,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古怪的姿势,和他商量道:“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能走。 结果骆皓远听了我的话,却又停下来,将我提起捏了捏我受伤的脚腕子。 “没好全。”他斩钉截铁道,放下手又继续往紫竹舍的方向走。 我看着下面匀速过去的青石板,忽然有些无语。 那你不让我自己走,你背我也成啊,干嘛非要拎着?个子高了不起啊!苍穹也不矮,他才不会这么拎着我。 我往下踹了踹脚,想在可行的范围内发泄一下我的不快。 “别动。”结果就被骆皓远警告了。 他双眼凌厉地看过来,我下意识地就停止了我无谓的运动。 “我能自己走的。”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软化他的态度。 这招似乎是有点效果,骆皓远摇头,脸上似乎是有点无奈。但那一点无奈一闪而过,消失得太快,我甚至以为是我脑补过头了。 结果他停下来,将我和灯笼换了个位置。 然后他看向我,脸上似乎是“现在你满意了”这样的表情。 我:? 怎么可能满意! 这一刻我极其怀疑骆皓远是不是某种猫科动物,只是他修为太高以至于苍穹他们看不出来,其实他与他们一样是妖族的事实。但又想了想,我觉得能冒出这个想法来的我,可能本质上脑容量也不大正常。 据苍穹所说,他是羽族首领,修为必然低不到哪里去,怎么可能看不出一个妖族的身份来。 骆皓远绝对是个人族。 这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他这种不同寻常的行为,我想了想,只能给他安上一个无法解释的解释。 虽然这个姿势很难受,但真别说,骆皓远的脚程与我真不是一个程度的。 很快,我们便到了紫竹舍的门口。 “说起来,骆师长这么晚为何会在那园子里?”我看着紫竹舍明亮的灯火,紧绷的心情立刻就松懈下来了,竟然还生了闲心与骆皓远闲聊。 骆皓远的脚步突然一顿,随后又正常地行走起来。几乎让我以为那一顿是我的错觉了。 “练剑。”他说。 我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的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也是,我想,骆皓远看着就是个面瘫,必然是没有多么强烈的表情的。 要是他突然有了其他的表情,我倒要怀疑这个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骆师长了。 不过,我转念一想,骆皓远还真有闲心,竟然大晚上的来登箓司的园子里练剑。 是剑玄司的风景不好了,还是剑玄司的弟子太吵闹了? 真是一个古怪的师长。 我胡思乱想着,骆皓远已经径直走到宿星阁前,敲响了门。 门内悄无声息的。 我看了看现在的光景,心想也许苍穹已经睡了? 个鬼啊! 这个时间我都没有安寝过,苍穹怎么可能休息,没准是去了其他的地方。 我想到了那把生事的匕首,心想这么晚了没准他就是趁着月黑风高好办事,去找个好地方把那把匕首给埋了。 没等到里面的回应,骆皓远又抬手敲了敲门。 还是没有动静...... “看来父亲已经安寝了,我们走吧。”我想了想,与骆皓远说道。 他点了点头,退了一步。 我想我们这就要走了,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再加上明天的作业,这点失望掺进了明天要面对隽心师叔的恐慌,就有些烦躁了。 然后,骆皓远低头瞧了我一眼,抬步要走的脚收了回来。 他转身,抬步,眼看就要踹在宿星阁的木门上...... “骆皓远你做什么?”从我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似惊且怒的男声。 正文 第144章 ...... 我们三人坐在室内,相对无言。 氤氲的水气冉冉升起,在空中变成一朵似真似幻的云。像是烟雾,将骆皓远的那张面瘫脸笼罩在后头...... 若隐若现的,显得更面瘫了。 苍穹给我们两个都分了茶。 嗯,在骆皓远踹坏了他的门之后,他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涵养不怪罪他,甚至将他屋子里喝茶......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格外看不懂他。 也许是我没有这种涵养吧。 谁知道呢。我想,反正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是一只鸟和一个地灵。 我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种生物,想要我俩一模一样——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至于骆皓远——事实上,我也瞧不懂他。有些时候,我都很怀疑,难道面瘫就意味着厚脸皮?我不大明白,因为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也做不出大晚上踹坏人家门这种事来。 这明明是槽点满满的发展...... 不过主人没说什么,客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我就更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拿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里面淡绿色的茶汤。 嘶...... 我放下了茶杯。 茶水有些烫,而这种微苦后带着清甜的口感也不是我能欣赏得来的。 这一瞬间,我有些怀疑苍穹、还有面不改色着品茶的骆皓远——他们的味觉是不是在某个地方发生了突变,以至于和我的不一样。 苍穹看了我一眼,随后将那碟茶果子放在我面前。 “这果子不错。”他说,不过随后又补充道:“但不能多用,免得积食。” 我看向那碟小巧精致的点心,从里面挑出看起来最顺眼的那个,拈起尝了尝。 带着水果清香的甜味,略带些酸味,不会很腻。 果然不错。 我吃了一个,又从碟子里拈起一个。 骆皓远放下茶杯,微微皱了眉。 “登箓司不是有条规矩?”他问。 苍穹轻轻笑了声。 “骆师兄难不成想,我要将鹿儿培养成一个天纵奇才才甘心?”他说,像是在影射什么人:“我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也不希望鹿儿为了这些虚名过得难受。她怎么过得开心、快乐,我便随她来就成。” 我点了点头。 苍穹说得很有道理,我也很爱听这种话。俗话说,忠言逆耳。虽然我心里清楚,苍穹这么溺爱的态度,对一个娃娃的成长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不是个真娃娃,而我的性格也早就定型了。 就算他还想改造我,我也不大乐意自己变成他手下的一个玩意儿,依他的想法来改变。 我做人很任性,如果他让我感到不舒服的话,我就会立马走人了。 至于后续? 反正我不会考虑我走之后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可骆皓远不同,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了苍穹的话之后,他却皱了眉头。 “白鹿的资质极好。”他想了想——或许是习惯简短说话了,措辞没有常人这么容易。他想了很久之后,才慢慢开口:“比起学习符术来说,我觉得以她的体质,学习剑术要更加适合。” 像是想到了什么,骆皓远露出一丝微笑。 “要是白师弟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将她收为剑玄司的内门弟子。” 不介意? 我看了眼苍穹因为他这句话而紧紧握住的拳头,心想,他要是不介意就有鬼了。 而我,也不稀罕做剑玄司的一个内门弟子。 果然,听了他的话,苍穹怒极。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随后笑了一声道:“骆师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鹿儿年幼,我也不大舍得她去学习剑术吃苦。虽然她的体质不适合符术,但我也从没想过她能在这一方面做出什么成就来,现在这样就不错。”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何,听在我的耳朵里,总有些怪怪的。 于是我停下拈点心的动作,小小的插了一句嘴:“其实我觉得,我还是能做出一点成就来的。” 苍穹闻言,摸了摸我的脑袋,没说话。 于是我心里就有点别扭了。 说真的,我觉得我说自己没用没什么感觉,但别人在我耳朵旁边说我没用,我就有点不大高兴了。 再说了,苍穹又不是真的我爹,他这么自作主张地替我回绝了骆皓远——别说我确实对入剑玄司没什么想法。但他这么明晃晃地用我没用的理由回绝了骆皓远,我就有些不大赞同了。 骆皓远是剑玄司的司主,怎么着在剑术方面也比他一个学符术的造诣要高吧?骆皓远都说我有天分了。那他既然也说了我的体质不适合学习符术,也不能拦着我不让我去学我适合的剑术啊! 这叫什么事! 我斜睨着他。 苍穹若无所觉,倒是坐在我们对面的骆皓远瞧了我一眼。 “我可收她为亲传弟子。”他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反应,便继续说:“尽由我亲自授课。” “不需要!” 苍穹更加愤怒了。 他难得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可我早已摆正表情,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白鹿资质难得,决不能浪费在符术上。”骆皓远说道,脸上难得带了一丝殷切的神色。 “这事没得商量。” 苍穹冷笑:“更何况,打伤我女儿的陈颖川还舒舒服服地在剑玄司的地界上。谁知骆师兄你执意要收鹿儿的本意到底是什么?” “要是鹿儿在那里受了委屈,骆师兄又该如何回复我?到那时,鹿儿已是剑玄司的弟子,即便我想要替她讨回公道,谁知剑玄司又会冒出来什么说辞!” 他说得句句在理。 听了苍穹的话,我才想到这一茬。的确,陈颖川还在剑玄司,我现在去剑玄司,如果与他起了冲突——可剑玄司又不比登箓司,就算苍穹能赶过来,可我已经受罪了,无法挽回了…… 这确实划不来。 可让我就此在符术上磕到底,我也不大愿意。 “陈颖川我会处理好。”骆皓远想了想回复他:“陈颖川不是问题。” 我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骆皓远的权力有这么大,还能将他给赶下山? “那也绝无可能。”苍穹斩钉截铁:“无论师兄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将鹿儿送到剑玄司。” 他看向蠢蠢欲动的我,重重拍了一掌桌面:“你也别想!” 我被他这副模样震得抖了一抖。 这模样,倒有些像我那不讲道理的爹。 正文 第145章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地步。 我从苍穹的话语中看出了他的态度,便就此收了心。 说实话,入剑玄司,哪怕骆皓远已经许诺了剑玄司的亲传弟子——作为剑玄司司主,我相信他有这个权力,也绝不会对着苍穹撒谎。 但怎么说? 其实成为剑玄司司主的亲传弟子,对我来说,诱惑也并没有多大。 因为我本来就是被苍穹走后门带入天玄派的。而在登箓司,我既是苍穹名义上的女儿,又是师公亲口说明的亲传弟子。虽然我明白,就凭我的资质,是没可能像苍穹一样成为下一任登箓司司主的继承者的。 但我也不在乎这一个位置。 像我这样的,说好听点是淡泊名利;说难听点,那就是胸无大志...... 更何况,真要说在乎虚名的话,我也不至于会毁灭上一个旧世界来到这里,成为一个普通人。 做一个地灵可比一个司主继承人要好得多的多的多了——地灵怎么说,也是天地沟通世界的代理人,那是神的领域。怎么着,也比成为一个门派的其中一个当权者的诱惑要大多了。 可做地灵太痛苦了。 一想到那些复杂得不能再复杂的感情线,我就觉得,其实做一个普通人也挺不错的。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所以现在的我没有能力,也就不需要再付多大的责任了。 这挺好的。 骆皓远被苍穹不客气地请出了宿星阁,临走时面上还带着失落的表情。但随后他又看了我一眼,倒让我隐隐有种感觉,他不会就此罢休。 苍穹送走他之后,在那扇损坏的门上贴了一张黄色的表纸。 随后,仿佛受到什么力量的影响,那扇从中断成两块的木板突然凌空浮起,在空气中又重新拼合成一块完整的木板。而那张黄表纸,在完成了它的任务之后,被虚空中的力量点燃,化成了灰烬。 “这是什么力量?”我觉得好奇,问苍穹。 苍穹从我拿来的那堆书中抽出一本《符术的产生与应用》,对我说:“如果你认真看过这本书的话,就不会问出这句话来了。” 我看了眼那本书,然后摇头:“如果老师的存在不是为了教我如何学习的话,那老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苍穹被我一噎,看了看我,最后无奈地翻开书。 “那是来自虚空的力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两千年前的人族大能发现了这种神秘力量,随后创造出这种能向其他世界借用力量的方法,这就是符术的起源。” 他指着这句话,一字一顿地读给我听。 “现在明白了吗?”他问我。 我点头,又问他:“所以我也像这种力量一样,是被你从其他世界里借来的吗?” 苍穹没有回答。 我抬头看他,却见他正看着我,眼神极尽温柔。 “你不是。”他说,看着我像在看一件十分珍贵的宝物一般:“你是我向那个世界求来的。” 随后,他翻了翻书,仿佛刚刚的话像是我的错觉一样,他又冷冷说了一句:“所以别想跟着骆皓远去剑玄司做他的徒弟,这件事没得商量。” 哦,那好吧。 我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 “我才不跟他去做那什么亲传弟子。”我小声地跟他说,靠着他的胳膊一起看那对我来说晦涩难懂的符术理论:“我又不稀罕。” 苍穹停下了翻书的动作,极轻地看着我。 我松开他的胳膊,举起双臂。 “我想蹭蹭你。”我和他说。 “什么?” 苍穹不解地看着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愣愣的模样顿时让我感觉心中像生了一根羽毛一样,柔柔的,又痒痒的。 于是我踮了踮脚,又和他说:“我想蹭蹭你。” 苍穹也许并不明白我的话,不过他能看懂我的动作。 他放下书,试探着将我抱到他的怀里。 “那是什么?”他问我。 我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脖子上蹭了又蹭。 “就是这样。”我和他说,感受着他突然的僵硬,恶作剧地笑出了声。 “痒不痒?”我问他。 “痒。” 苍穹转过头来看我,倒也没有制止我,只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我说,抱着他的脖子,感受着他皮肤上突然升高的温度。 苍穹身上好闻的气味随着他体温的升高而越发明显,我贴近他白皙的耳廓嗅了嗅,然后突然就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 于是苍穹的身体越发僵硬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我的脸。 “困了?”他问我。 我摇摇头,又嗅了嗅他的脖子,慢慢地闭上眼睛。 “别在这里睡。”苍穹又抹了一把我的脸,试图叫醒我。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味道让我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而我,一安心就想睡觉,就像是本能一样,真的控制不住。 “这里没有你的位置。”苍穹扯了扯我的腮帮子说:“要睡觉回去睡。” 我被他扯烦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你肯定三天没洗澡了。”我肯定地说。 于是苍穹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就更用力地扯我的腮帮子。 “谁告诉你的?”他说:“我隔天便去后山的湖里清洁羽毛,要不是现在在天玄派内,我就立刻化了原身让你瞧瞧我到底干净不干净!” 狡辩。 我皱起鼻子。 “你骗我。”我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气味不浓,但要是换了我,就算几天不洗澡也没有你这么重。你一定很久没洗了,或者是洗的时候没擦香胰子。” “你见过哪只鸟洗澡擦胰子的?”苍穹敲了敲我的脑袋,不过还真的去闻了闻自己的手臂。 “没味道啊。”他说,怀疑地看着我,好像我是在说谎。 我骄傲地看了看他。 “没想到吧。”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嗅觉可是我的天赋,比你们的要灵敏好几倍。” “下去!”苍穹恼羞成怒了,想要将我放在地上。 “不要!”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牢牢地抱住他的脖子,就算他想将我丢到地上也做不到。 “我不去剑玄司,让我蹭蹭嘛。”我讨好地看着他,难得表现出自己这么柔软的真实想法。他要是不领情,我是真的做得出来明天就跑走的举动的。 苍穹睨了我一眼,随后将头扭向别处,露出脖子上的一大块皮肤来。 我抱着他蹭了个够本。 “真是变/态。”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声。 不过我蹭得高兴,才不管他说了些什么呢! 正文 第146章 天色还未亮,黯淡的光线透过窗纱斑驳地漏进屋子,在平整的地面上映出明暗交替的色斑。 我整个身体埋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无比清醒——所以说人不能早睡,一旦睡得太早,就也会醒得格外早。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明明天还没亮,我就已经醒得不能再醒了。 偏偏苍穹还睡着,我也不能打扰他,就只能无聊又安静地躺在床上,快被憋坏了。 我将手埋在被子下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手指甲。 被子上的味道和我头一个晚上盖的被子味道一模一样——我以为的太阳的味道,其实就是苍穹的羽毛被太阳晒过的味道。没准这床被子是用他换下的羽毛做的羽绒被也说不定。 因为这味道可比头一天的那股味道要浓烈多了——闻起来又干净、又热烈,就像要烧起来一样。 真不愧是只瞗鸟,我想到了金羽的本命火焰,也是这样得热烈。烧起来像能烫掉我的一层皮,即便那时我是地灵之身也无法生扛。 但金羽那团火焰,烧起来痛倒是痛,却也没多大。 我总觉得,如果是苍穹召唤火焰燃烧的话,没准就是我双眼所到之处皆是火海了。 他看起来可比金羽要强大多了。 ...... 我实在是睡不下去了。 不过起来闹人怕是会被苍穹骂一顿,于是我在被窝中翻了个身,脸朝向窗台。 窗台边有个鸟架,苍穹化作原身在那里睡得正香——头埋在翅膀下面,一只爪子缩进肚子下的绒毛里,另只爪子牢牢抓着那根金属杆子——我有些不大明白,难道鸟睡觉都喜欢单脚独立的吗? 或者只有苍穹是这样? 这个姿势看起来真奇怪。 而且我也特别想把他的另只爪子从绒毛里拉出来,因为这个姿势让我觉得特别别扭。 但我最终是没有这么做,我怕他生气后敲我的脑袋。 于是我将脑袋往被子里又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眼睛。 外面的竹影随风摇曳。 今天似乎天气并不是很好,我想到了隽心师叔,然后又想到了我迟迟没写出来的作业,觉得头疼。 看来今天是逃不过去了,我想,只能将那堆还没完成的半成品交上去了——可隽心师叔虽然为人温和,但在学业上面,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没准今天得吃几个手板了,我心里惴惴的。 昨晚原本想哄着苍穹帮我写了作业的,结果他笑了笑。 “你以为隽心看不出来?” 他这么说,这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今天的手板子绝对是逃不过去的。 我认命了。 “醒了?”苍穹不知道怎么就醒了,正对我说话。 我下意识向他看过去。 他瞧了瞧更漏 “不过寅时,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他问我。 我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苍穹不答应帮我写作业,我不大想理他。 身后的被子往下沉了沉。 苍穹扑扇着翅膀落在被子上。 “别在我的床上抠指甲。”他对我说,我假装没听见,抠得更起劲了。 “嘶——” 于是一个不小心,抠破皮了...... “你看。”他用喙掀开被子,将我好不容易储存起来的热气全放跑了。 我连忙将被子又盖了回来。 “冻死了,你走开。”我冲他喊道。 黑暗下,他的鸟身上的花纹看不分明,我只觉得在我面前是一只苍鹰体型的红眼睛乌鸦。看起来有点恐怖。 于是我伸手,将他的鸟头扇向一边。 “别看着我。” ...... 苍穹叹了声,飞过去点亮了烛火,又不知从哪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药箱。 然后,等他回来时,已经化成了人身。 他过来拍了拍被子。 “手伸出来。”他说,我充耳不闻。 “真是宠坏了。”我听见他低低说了这么一声,将脑袋埋在被子下面轻哼,心想,我独立又强大,三观正得不能再正了,怎么就被宠坏了? 床边略略沉了下,我偷偷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苍穹身着白色中衣坐在床边,抱着药箱像在翻找着什么。 我又哼了一声。 “不要你假好心。”我和他说:“反正马上就要打手板了,擦了药也白擦。不如就放在一起,等我被打了之后一块擦好了!” 苍穹抬眼瞅了我一眼。 “没良心的东西。”他轻声说了一句,从药箱中拿出一个青瓷小瓶来。 说着,他放下药箱,过来扯我的手臂。 “伸出来。” “不要!”我往被子里面埋得更深了。 苍穹扯了几把,没扯动我,松了手。 “哼!”我发出胜利者的声音。 “你哼什么哼?”苍穹好笑说道,伸手揉了揉我脑袋上的乱发。 然后,他将那被子筒了筒,最后,竟将我连同被子一块抱了起来。 “是不是觉得我没法子了?”他笑着说,理了理我脑袋上乱七八糟的刘海,将我受伤的那只手从被子中挑了出来,准备上药。 可我攥着拳头,他完全没法子将那根受伤的食指给掰出来。 “你这样我可要生气了?”他说,从背后环抱住我,下巴抵着我的发心。 那声音闷闷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于是我讨价还价:“那你帮我把白天的作业写好,我就听话。” 苍穹睨了我一眼,耳边竟然微微有些泛红。 “昨晚上你轻薄我的事,就这么放过去了?” 我想起了昨晚上**的事,觉得这怎么能算轻薄呢? 我义正言辞地反驳他:“我那是表示亲近,不能算是轻薄。你要说是轻薄,那是你的思想太肮脏了,应该多念几遍清心咒。” “哦,那我还要谢谢你亲近我咯?”他戏谑地问我。 倒让我他好像是在轻视我的智商。 于是我不高兴了。 我不高兴就爱给人添堵,所以我将拳头攥得更紧了。 这回苍穹是真的无奈了。 我看到他皱了眉,然后轻笑了一声。 “我错了。”他认真地看着我:“请原谅我,地灵大人。” 语气就像在那无数个日夜里惹我生气后道歉一样,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瞧见他的表情。 “哦,那行吧。” 既然已经感受到了他的诚意,我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就轻松地放过了他,松开了拳头。 苍穹低头找出那根食指,一边上药一边同我说话。 “放心,隽心可不敢打你手板子。”他说,声音顿了顿,随后带上一丝笑意:“到时我同你一块去听课,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正文 第147章 意外吗? 我想,有点,但不是特别多。 至于惊喜? 我皱着眉头,努力想从脑子里找出一星半点的喜意来......但失败了。 于是我摇头,回答苍穹:“没有惊喜。” “真是没心没肺啊。”他头抵着我脑袋,怅然若失地叹气。 然后我又别扭了。 “你上药就上药,怎么能骂人!” 我坐在他怀里乱踢,无意间在他膝盖上踹了好几脚。 苍穹变了脸色。 他松开我的手指,将我连被子一块紧紧地箍在他的怀里。我抬头看他,只见那一对漆黑如星点的双眼,此刻竟然有隐约的红色从中透出来。 “听话,别乱动。”他的声音略有些低哑。 我不明白,我只是不轻不重地踹了几脚,怎么苍穹就生气了?他这气量真不是一般的小。 于是我也沉了脸色,背过去不再理他。反正他这么箍着,我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便彻底安分了。 倒是苍穹..... 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他对我说:“我不想同你生气的。” 真是反反复复地,难道这就是男人心?我糊涂了,只觉得他的心思真是难懂,一点规律没有,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发心忽然落入一点如花瓣一般柔软的物体。 我不晓得苍穹在做什么,只猜测他应该也在蹭我。 于是我觉得亏了,便同他讨价还价:“你说我蹭你是在轻薄你,现在你又蹭回来了,那就是你也在轻薄我了。既然我轻薄了你,你又轻薄回来了,那我就不欠你了。那你就应该帮我写作业的。” “谁说我是在蹭你的?”苍穹问我。 我才不理他的狡辩,得意道:“你不是在蹭我,难道是在咬我?那你咬得可真轻,我咬人都是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皮肉来的。” 我觉得我真是阿文亚最凶猛的生物了。 难怪瞗鸟一族只有他这一只。我想,物竞天择,苍穹连咬人都这么温柔的话,那是生存不下来,更别提繁衍了。 我觉得为了帮助他生存,我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于是我抬头对他说:“你咬人也要凶一些的,当然不是对我,我是不会害你的。但对天敌什么的,你要凶一些的,要不然你生存多艰难啊!”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苍穹应当也是能听懂的。 但现在,我看着他略带着僵硬的脸色,忽然对他的理解能力产生了怀疑。 “你真是......”他突然抱着我笑出了声:“真是.....难怪骆皓远......” 我更糊涂了,怎么这又跟骆皓远扯上关系了? 难道苍穹是怕我跟骆皓远去剑玄司的心思没死干净? 我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下这一个可能了,要不然他忽然说起骆皓远做什么? 于是我开口与他解释。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和他说,心里十分肯定:“我不稀罕去剑玄司做骆皓远的亲传弟子,你就当他说的是放屁吧。” “好好好。”苍穹一叠声笑了。 他伸出手臂,从背后环抱上我的脖子,将整个头都压在我的脑袋上:“我不担心你跟着骆皓远跑,他说的我就当他是放屁。” 他的笑声从我头顶传来,震得我感觉周围都在嗡嗡响。然后,闻着苍穹身上干净的味道,我忽然又有些困了。 于是,我张开嘴打了个大呵欠。 “困了?”苍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困意,开口问我。 我点头。 “嗯。” 但我心里正压着事情呢,根本没法安心闭上眼睛睡觉。于是苍穹将我放回到床上时,我依旧坚持地睁着眼睛。 “我去灭了烛火,你睡了吧。”他同我说话,语气很温柔。 可我一想到白天就要交的作业,便不敢闭上眼睛。学渣也是有学渣的坚持的,比如不聪明但想讨好老师的学渣,就像我,是绝对不敢把半成品作业上交给老师的。 “你就帮我写了嘛。”我抱着被子,小声同苍穹商量:“你就模仿我的字迹写上去嘛,隽心师叔看不出来的。我听话的,不跟骆皓远跑走,你就帮帮我嘛。” 我真的不想打手板子。 苍穹叹了一声,双眼直直看着我,好像我让他帮我的不是写作业,而是杀人放火。 我觉得这回他一定不会答应,每次他带上这么一副模样,就一定不会妥协。 果然,他对我说:“你这样不行的。”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过你放心,明日我会同隽心师弟说的。”他说着,凑近将他的唇瓣轻轻地印在我的额头:“刚刚我不是在蹭你。” “那是什么?”我看着他的动作,当然明白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就算我自己没做过——不对,我想起了伊格纳茨,我是做过这种事的,虽然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是他凑过来强迫我,但我的确是做过的。 “是亲吻。”苍穹向我解释,就好像我真的不懂一样:“只有对爱慕的人才会做的举动。” 我是真的不懂。 我记得伊格纳茨对我做这种事情的感觉,其实那并不是我的感觉。我回想,觉得那更多的是我的分身强行传达给我的感觉。我是没有那么激烈又痛苦的感情的。如果有的话,那我应该会在它产生前就逃之夭夭了。 这也算是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但是苍穹好像是懂的。我想,否则他不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来。 于是我问我:“爱慕又是什么?” 苍穹皱了眉,他好像是被难住了。 “是一种感情。”他的脸上薄薄地泛起一层红色,耳廓上也起了红。 我闻着他愈发浓烈的气味,昏昏欲睡地听他给我解释:“是一种能改变人的、很沉重的感情。一旦有了它,所有人便会做出许多不符合逻辑、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我迷迷糊糊地想,那这可真不是种好东西。 苍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我的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忽然,像是熄灭了光源,我的世界沉入安宁、又平静的黑暗。 “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又听见苍穹在叹气,下意识弯起了嘴角。他真是一只特别爱叹气的鸟。 侧脸上传来一阵特别柔软的触感。 我感觉到身边突然浓烈起来的苍穹的气味,彻底安心地入睡了。 正文 第148章 我醒来时,苍穹已经出门了。 我抱着被子,困倦地坐在床上,顺便揉了揉我那对酸痛的眼睛。所以说,人不能轻易睡回笼觉,要不然很有可能一觉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爬下床。 汲着拖鞋拖沓地挪到桌子边,那上面摆着我实在写不出来的作业。 我翻开书页,想到了骆皓远。他说我的资质学习剑术不错,我看着书上晦涩又难懂的理论和图案,心想我是不知道我到底适不适合学习剑术,但学习符术是一定不适合的。 因为我看不懂这上面复杂的图案,和使用本源力有什么关系。 我使用本源力全凭本能,它就像是我身上潺潺环流的血液一样。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要去了解它为何会成为我的血液,还有它假如不是我的血液的话,那它又该是什么玩意儿。 我觉得写出这本书的人可能脑子不大正常。 哪怕他是苍穹口中的大能。 但在我看来——我一把将那本书摔倒地上——他就是个神经病。 一想到没多久后我就要吃隽心师叔那里吃板子,我的心里就像打了一个绑得紧紧的结一样,梗得十分难受。莫名地,我有些怨起了苍穹。 我想,假如不是他自作主张的话,我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明明我就不是学习的符术的料,但现在.....不管原因是什么.....我都得在这里,看着这本书,浪费我的时间! 有毛病! 我冲上去狠狠地跺了它几脚,但越跺却越不解气,我真的是无解了,只好将这本混账书踢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苍穹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我踢出去的书正好落在他的脚边,他惊得步子顿了一下。 “你做什么?”他走过来问我,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可我听着他的声音,心中那股无名的火气反而越烧越旺了。 我伸手又拿起一本书朝他丢了过去,正是那本《符术理论基础》。去他娘的《符术理论基础》,老子再也不要看这本破书了! 苍穹伸手接住了它。 “你在发什么疯?”他问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他竟然还问我为什么抽风。 “反正我今天不去上课了!”我冲他大喊,可声音软软绵绵的,像只小猫一般,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倒让我有些挫败。 苍穹走过来,将书放在桌面上。 他不解地问我:“谁要逼你去上课?没人逼着你,就算你从此以后再不去了也没多大关系。” 我的火气忽然就被消灭了。 “你说真的?”我问他,实在是不大相信他说的话。因为这事一开始就是苍穹搞出来的,现在他这么说,可信度实在是没有多大。 倒是苍穹,听了我的问句,脸色丝毫没变,反而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嗯。”他点头,肯定地和我说道:“以后你想怎么学就怎么学,我去同隽心说过了。他以后不管你了。” 我侧头看他。 “你这话我不大爱听。”我对他说,苍穹不解地看向我,于是我和他解释:“虽然我是希望你们不管我的,但你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我总觉得是你们在刻意地无视我。” 我语气十分平静,脑子里逻辑也很清楚。 可我心中那股火焰是做不得假的。 我抬手,将桌面上的书和瓷器全部扫到地上,然后跑出了屋子。 苍穹那几句话,让我意识到,原来我在这世界里真的是孤独一个人。这里比起时空缝隙里也好不了多少。相反,我觉得或许时空缝隙中更适合我才是。 因为我在那里面无聊还能使用本源力给自己捏一个小火苗,看着它唱歌跳舞解闷,虽然火苗的保质期不长,跳不了多久它就熄灭了。 但至少,那里面没有一个人会突然跑出来告诉我:嘿,意外吧?你把我当做亲近的人,可我压根就不在乎你! 这么做,实在是太卑鄙了! 于是我头一回,将泪腺与意识统一了。 我淋着大雨跑出了紫竹舍,现在我知道我哭的理由了,可这个理由真不是个讨喜的理由——不过又有谁会因为喜悦而哭泣呢? 我自嘲地想,觉得来这个世界,也是我为数不多地做错的决定。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我跑到了哪里。 总归是不会离开天玄派的区域的,我想,所以我跑得更畅快了。 今天果然不是个好天气,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脖子滑落,渗进衣服里。我感觉有些冷了,这具人类的身躯知冷知热的,我用起来很不畅快。 面前是个大湖,我突然有种想法——要不然我跳下去算了,或许它和生命之泉一样,也是这个世界的生命之源也说不定呢? 我乱糟糟地想,不如就此跳下去,狠狠睡上一觉算了。 看着那圈圈散开的涟漪,我不由自主地走到湖边,斜靠在一棵树干上。 湖水幽蓝而深邃,我感觉我真的是做得出跳下去的举动的。但每当这时,苍穹总会追过来,阻止我脑子里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今天....... 也许他也厌倦了吧?我疲惫地想,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只会耍脾气的孩子,所有人都喜欢成熟、懂事、乖巧的小孩,他们觉得这是应该的。他们都是小天使,而我不一样,我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苍穹应该也是烦了吧。 我吸了吸鼻子。 可这也不能怪我,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天使的。我小时候做够了乖巧善良的天使了,因为我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完美的天堂,所有在这里的人都是善良的天使,我得做他们的同类。 所以我也下意识地要求自己和他们一样。 可后来我长大了。 我发现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人有欲望、会堕落、会心存痛苦、会压抑自我。那些人脸上的天使模样其实是他们装出来的,而我,只是在努力地要求自己和他们脸上的面具一样。 这是不对的。 于是我愤怒了,因为他们欺骗我。 我试图毁灭世界,我差点就要成功将这些虚伪的害虫全部消灭了......然后我被关了小黑屋。 “真是太假了。”我走到水边,用手撩起那湖水——它很干净,又澄澈,和那些虚伪的害虫一点都不一样。 正文 第149章 “什么太假了?”伴随着身后的声音,我头顶上的雨势小了不少。 我扭头往后边一瞧。 原来是骆皓远。 于是我又将头转了回去。 “你这样会着凉的。”他见我不理他,走过来扯我的手臂,想要把我从湖边拉起来。 可我现在正在气头上,哪里懒怠去理会他。所以我就将手往回抽了......但没挣脱...... 骆皓远不是虚握的,他是真的抓着我的手臂。 我抬起眼皮看着他。 “这关你什么事?”我不客气地问他,丝毫不在意我的话听在他耳朵里会很刺耳——事实上,我是故意让他听得难受才这么说的。 因为我不是个圣母,相反,我是个魔鬼。因为我不开心了,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开心,所以我故意去刺痛所有进入我视线中的人的心。 于是他们痛了,就会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也就会知道:哎呀,原来白鹿也在难受啊! 这种手段很不讨喜,但很奏效。虽然大部分时候,会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难受,但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所有人都有着互相伤害的本能。 如果一个人被伤害后,心中第一个想法不是伤害对方而是原谅对方的话,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是圣母,这种可能太小了以至于不存在,所以我们忽略它;所以二是,她很爱对方。 我没有爱的人,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所以我尽可以努力去伤害别人。 因为就算我这么做了,我也不会痛苦。 可不就是个魔鬼吗? 骆皓远皱了眉。 他拉扯着我的手臂,只稍稍用力,便把我从湖边给提了起来。 可我不乐意被他当做什么动物一样提着,所以不安分地在空中乱踢。 骆皓远脸上浮起一丝困惑之色,他将我放在地上,又像之前一样,扯着我的后领子将我给拎起来。 ...... 这下好了,我乱踢前还得想想会不会因为我的动作太剧烈而撕坏衣服......那这可真是件尴尬的事,所以为了避免此类尴尬事件的发生,我安分了。 骆皓远拎着我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我觉得很奇怪,好像从迎新大典之后,我就总时不时地会遇上他。这未免太巧了,因为之前我可从来没遇见过他,哪怕陈颖川用剑伤了我,我也没见到他一回过。 只不过一次迎新大典,怎么骆皓远就忽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呢? 我实在是奇怪,于是开口问他:“这么巧,骆师叔该不会也是来看雨景的吧?” 骆皓远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觉得其实我是个智障。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说起了别的事。 他说:“这湖很深,若是不会水的话,还是离它远些较好。” 这一瞬间,我忽然有种感觉,其实骆皓远是看出了我刚才的想法。这让我有些不大自在,于是我干笑几声,企图蒙混过关。 骆皓远没再看我,只专心走路。那句话就仿佛是他的呓语一样,或是我的错觉? 可我听得分明,也无法将它当做错觉忽略过去。 心中熊熊燃烧着的平原上忽然降下一场甘霖。 我垂了脑袋,闷闷开口:“骆师叔,你觉得我真的适合学剑术吗?” “你觉得适合,那便适合。”骆皓远平静地回答我。 “那我若是学了也觉得它和符术一样难怎么办?”我不大喜欢那种和稀泥的说法,我喜欢更加确切的言语。于是我又问他:“那难道你要说我就不适合了吗?你昨日里可对我父亲说了,我的资质学习剑术是块好料。” 我以为他会被我的诡辩难住。 可骆皓远的脸色分毫未变,他目视前方,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留给我。 “剑术是难。”他说:“但总比做人要简单些。” 这话说得......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痛,抬手抹了一把。 “骆师叔真看得开。”我伸手盖住脸:“我也觉得做人好难。他们怎么想,我都看不懂。就像苍穹,还有隽心师叔,我以为他们是我的亲人,可临到头,我却觉得我对他们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只轻飘飘的一句话,他们就不要我了。” 骆皓远定住脚步。 他直直看着我,倒让我觉得我这副模样十分地上不得台面。 我们已经走到了飞廊下,他收了雨伞。 “我不会不要你的。”他看着我,言之凿凿。但我不相信他,我原来也是很笃定苍穹不会不要我的,可现在......事实胜于雄辩,他没有追过来.....其实只要他追过来,哄我一句我就会听他的话乖乖跟他走了。 可他没有,没准苍穹是想让我自己反省一下。 可是......我不相信他不知道我的性子。我很肯定他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想迁就我而已,而我也不想迁就他。 所以.....这回我要食言了。 “骆师叔,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想学习剑术的话,那是不是不能做登箓司的弟子了?” 骆皓远点头。 “是。”他说:“你既然学习剑术,便是剑玄司的弟子,岂能再当登箓司的弟子。” “那我也不能住在黄竹苑了吗?” “嗯,剑玄司自有弟子舍房。” 我点了头,看着悬空的一对脚尖。 “那我做了剑玄司的弟子,是不是从此后就和登箓司没关系了?” “是。”骆皓远的言语掷地有声:“需与登箓司了断一切教授关系。” 这样啊。 我怅然若失,就是说,我一入剑玄司就和登箓司没有多大关系了,除了和苍穹名义上的父女关系之外。但我想想,其实这层关系也是假的,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好,那我.....”我抬头看着骆皓远,正要说出我的话来...... 不远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骆皓远,你这个卑鄙小人!”苍穹的声音急切传来。 我下意识朝他看过去,苍穹白色的衣衫上染了大半的泥污,黄黑交加,显得格外地邋遢。 他跑过来,手指着骆皓远,表情已然愤怒到扭曲了。 “你给我放下她!” 我看着他的模样,下意识瞧了眼骆皓远,只见他嘴角一侧微微弯起。 竟然少见地在笑,还是什么计谋得逞后的微笑? 正文 第150章 廊外大雨瓢泼,廊内气氛诡异。 我将放在骆皓远脸上的视线收回来。 苍穹三步并两步地奔跑过来。 “骆皓远你个王八蛋,放下我闺女!”他气势汹汹地,伸手就要过来抢人。 而我,作为被抢的那个主角,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冷——至于难过......这种莫名的感情,在看见苍穹的那一刻就被我丢到不知道正处于哪个时空的西西星了。 我原谅他了。 也是,我想,我和苍穹置什么气呢?他是绝不会不要我的,我想明白了——苍穹是见过我最孤独、最可憎、最不讨人喜欢那面的人。这样的他,又怎么会被我的一两句话就气得不要我呢? 全世界不要我了,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觉得他会这么做的我才是太过患得患失了。 我想清楚了,是我不够信任他。 “苍穹......”我喊他。 虽然声音不大,但他听见了,立刻就跑过来。 骆皓远往旁边走了一步,轻巧地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白师弟。”他对苍穹说,带着胜利的微笑:“不好意思,令爱已经决定拜入剑玄司学习剑术了。我现下正要将她带回去,你便就此放人吧。” “你别欺人太甚!” 苍穹抬手指着骆皓远——那个假面瘫。 可骆皓远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尽管放马过来啊,能打得过我就算你赢。 那表情十分地欠揍,以至于我看得十分牙酸——而且,我实在是冻死了。他们争执尽管争执,但先放过我吧!我想回去换件干燥的衣服,再缩进被窝里好好暖暖。 骆皓远的注意力全在苍穹身上,他是不会注意到我了。 所以,我只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苍穹。 果然,在看到我的表情后,苍穹脸上的怒气越发旺盛了。 “你把人放下。”他指着我,对骆皓远说:“白鹿不比你,她没有修为,这么下去会冻出病来的。” “病了送泽花司不就成了?”骆皓远不解地问他:“即便重伤濒死,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没有殷阳救不活的人。” 亏得我不是个痨病病人,若是,没准现在就已经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了。 骆皓远这说的是句人话? 无论殷阳医术有多高超,但有哪个正常人——正巧我就是个心理还算正常的人,会希望自己活活冻出病来,然后去看医生? 我只是矫情,又不是个傻的。 苍穹的脸色已经黑了。 他不再与骆皓远废话,而是伸手从腰间的布囊中抽出一张画着符文的黄表纸。 也不知道那颜料的原料是什么——我是不知道的,因为就凭我一个不好学的学渣是不会主动去了解这些知识的,而隽心师叔又是个天才,他大抵认为我会自己去看这种知识,也就没有特意教与我说。 所以我也不清楚这种防水的颜料的原材料是什么——苍穹逃出来的那张黄表纸上的花纹竟然一点都没花。 而骆皓远,见他竟然真的动怒了,也顾不得现在是在剑玄司区域内,就要与他决斗——脸上便也带上了认真的神色。 他将我放在身后,另只手拔出了拴在腰间的短剑。 至于我.....我双脚一着地便跑到了另外一条飞廊上,只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隔着雨幕遥遥看他们两个。 反正这里是天玄派,我也相信苍穹和骆皓远心中有数,即便真的决斗想必也不会闹得太厉害——毕竟两个司主斗得太过火,用“切磋”二字掩盖不过去的话,就未免太掉脸皮了。 当然这只是我觉得的。 我并不知道他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是接了人就走的——没看我都冻得什么样了吗? 哪里还会在这里和一个不待见的人叽叽歪歪的。 我低头看了眼发青的手背,觉得这两个人心里也许都藏着一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子,瞧这都干的什么事? 一点都不成熟! 黄表纸中注入灵力之后——顿时化作一只只幽蓝色的光鸟,带着蓝焰冲向骆皓远。骆皓远横剑于胸前,本仅是站着——但在苍穹发动攻势的那一刻,他竟然趁着光鸟混淆苍穹视线的那一刻,收剑径直朝苍穹攻过去。 这看的,真让我想替他叫上一句好。 近战克法师,骆皓远脑子还挺清醒。 但苍穹反应并不弱,他也瞧见了骆皓远的攻势,立刻起跳后退。而那些光鸟进攻的方向一转,竟回头再次冲向骆皓远,在离他差不多三寸距离之后,炸成万千银针。 厚重的烟雾平地而生。 看起来好像是苍穹厉害一些...... 我心想着,他不会下手太重,将骆皓远给打伤了吧?那这可不好,要知道陈颖川刚被骆皓远敲断两根肋骨,苍穹就将剑玄司的司主给打伤了...... 师公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更何况,剑玄司也不是骆皓远掌权的——他虽为司主,但上一任司主也还好好得在剑玄司,到时候..... 到时候的情况必然十分难看。 老头子们虽然都已放权,但要再出山也不是没可能.....就像现在,虽然登箓司的一切都是苍穹在管理,但他依旧得被师公的训斥。 就连我授课的内容、教授的老师,不还都是由师公指定的吗? 他们两个的司主之位,比起退居幕后的师公那代,更像是个代理职位。真正的实权,并不在他们身上。 我提心吊胆的,就怕连累苍穹被师公责罚,至于骆皓远——虽然他人也还好,不过那句不把我的命当命的话......我短时间内是没那么容易忘了的。 更何况,我和他也还没熟到这份上。 所以,骆皓远,他关我什么事呢? 我只关心苍穹。 我不安地想着。在雨势的帮助下,那层烟雾很快就散了,露出其中的人影来。 骆皓远没事。 我松了口气。 不仅没事,我看着他生龙活虎地在里面挽了好几个剑花之后,竟然将那些光针尽皆斩断了.....该说他是天才还是什么?连光都能斩断,这是怪物吧! 我觉得天玄派内的天才实在是太多了,隽心是、苍穹是......现在,好了,没准骆皓远也是! 除了我,我是一个特别普通、还不努力的学渣! 天玄派里没有我的同类。 我抱着手臂,看着飞廊外面滂沱的大雨,冷得有种寂寞的感觉。 正文 第151章 “白师弟这一击......”骆皓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短剑,平静说道:“看来并没有使出全力啊。” 苍穹弯起嘴角。 “自然。”他说着,又伸手从布囊中抽出一张黄表纸,捏诀在其中注入灵力:“刚刚那一击只是帮骆师兄热身而已。师弟不才,现在才正要请师兄赐教了。” 话音刚落,他朝骆皓远投出那张黄表纸。 一头白额大虎凭空出现,仰头便是一声大吼。 “以虚化实之术?”骆皓远皱眉看了眼那头白虎,喃喃出声:“难怪蒋师叔放心将登箓司司主之位交由你了。” 他这话.....我听得满心糊涂。 倒是苍穹,他并指捏诀,那头白虎便随他的动作起势朝骆皓远扑去。 “还请师兄赐教。” 我看着那白虎,虽然攻势猛,但也没什么出彩的。比起刚刚气势十足的光鸟,这老虎攻势凶猛,但骆皓远也不是躲不过去——他步伐轻捷,避开这头笨重的老虎跟避块石头一般轻松。 我实在是不明白苍穹化出这头老虎来有什么用,难道就因为它和真老虎一模一样吗? 可打架又不是看把戏,花式再好,打不到对方有什么用啊? 我正苦恼着,却见苍穹朝我挤了挤眼睛。 我:? 再一看,只见苍穹又恢复了之前认真的神色,就像刚才那挤眉弄眼的人不是他一样。 雨越下越大,就像有谁立在云头上往地下泼水一般。依这雨势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没那么容易停了的。 我搓了搓手,那双圆润得还有肉旋的白嫩小手此刻已然冻得发痛了。 也亏得我这个人不是个真小孩,要不然哪来这么大的耐心看他们两人打架啊!我早哭着要回去了。 苍穹又分心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心想你还是别担心了,赶紧打完我们好赶紧回去换衣服。 那老虎攻势其实并不慢,更何况凝聚它的能量来自另个世界,没那么容易用尽,所以一时半会儿地,骆皓远除了躲着它的攻势之外竟然毫无办法。 我眼看着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却不见他主动去攻击这只老虎。 甚至在它朝他攻击过去时,他也只是往旁边避开,没有抬剑格挡…… 于是我心里存了一分疑惑,便越发认真往他们那边看过去。 因为如果是我的话,必然是一剑刺过去——就像方才一样,将它同那些光针一样砍成两半,就算不能砍成两半也要在它身上刺出一个窟窿来才肯罢休。 可骆皓远没有。 总不可能他伤了那头白虎就会伤了苍穹吧?我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还是挺小的——因为苍穹昨夜里同我说过,符术使用的能量全部来自其他世界,他应该是没有必要将他自己与那头符术老虎绑定在一起的。 更何况,这么做的话对施术者有什么好处? 除了帮敌人多制造了一个攻击的目标外,完全没有意义! 我觉得苍穹不是那种会干损己利人的事的人。 然后...... 事实证明,苍穹也的确不是这种人。 那头白虎的攻势忽然凌厉起来,竟然次次都瞄准骆皓远的死角进攻,让他连躲避也没法像刚才一般自如,所以他脸上的烦躁又添了一分。 但他依旧没有主动朝那头老虎进攻。 “骆师兄,你这么躲也不是办法啊。”苍穹看着他又一次躲开了白虎的进攻,叹声问道:“不若师弟帮你一把可好?” 骆皓远皱了眉。 这一次白虎绕着他徘徊了许久,却没有攻上来。 骆皓远举剑挡在胸前。 他看了看苍穹,忽然往前一纵,那剑竟然直直指向苍穹。 “住手!”我下意识喊出声。 可苍穹也不躲避,只朝他微笑——那头白虎在千钧一发之际跳起挡在了他身前,骆皓远的剑穿透了它的脖间,鲜红的血液立刻便喷了出来,溅了骆皓远一身。 而那白虎甫一落地,伤口便以愈合了。 “你!”骆皓远受了虎血,脚步踉跄,竟不知为何靠着墙就缓缓倒了下去,一只手仍直直指着苍穹。 “师兄,得罪了。” 苍穹将那张黄表纸从地上捡起,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将它撕成两半。 那只白虎的身形渐渐消失在空气中,连一根虎毛也没留下。 “今我一死......”骆皓远瞪着苍穹,磕磕绊绊地说话:“剑玄司.....必......不会......轻易......” 谁知苍穹朝他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他说:“那白虎的血液里只有麻沸散,不出两个时辰你便能如片刻前一般生龙活虎了。别弄得我好像要了你的命一样。” ...... 我是真的以为骆皓远要被他毒死了! 苍穹朝我走过来,从布囊中又抽出一张黄表纸,往里面注入灵力。 只见一块白色的毛巾便从空气中掉了出来。 苍穹一把抓住那块毛巾,将它盖在我的脑袋上,还搓了搓。 “这是什么?”我伸手抓住毛巾的一角,这看起来和真的毛巾没什么两样--要不是亲眼见到它从空气中变戏法一样掉出来,我还真的不能相信。 苍穹隔了毛巾搓着我被雨淋湿的头发。 “以虚化实之术。”他说:“一种高阶符术。想学吗?” 我想了想,突然很期待自己能召唤出一个吹风机来。 “想。” 我抬头看向苍穹,他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骆师兄,你听见了?”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起,高声朝动弹不得的骆皓远喊道:“小女无意学习剑术,还望骆师兄莫要再做出此类拐骗之事!” 说完,也不管骆皓远如何瞪红了眼瞧着他,苍穹只抱了我往登箓司的方向走回去。 “下次要是再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来......”他看了眼外头陡然转小的雨势,警告地同我说:“我便变出个笼子来,将你给关进去!关上个几百年,看你听话不听话。” …… 我抬眼瞧天、瞧树、瞧飞廊上的黑瓦,就是不瞧他。 “我不听话!” 苍穹瞪着我,脸色十分难看。 “你再说一遍?”他忽然拉高声音。 我抱着他的脖子,转而看向他的眼睛。 半响,苍穹叹了一声,软下脸色。 “给我个面子。”他说:“下次别下雨天跑出来了,若不是我给你放了护身符,现在你便又要进泽花司见乌君了。” 我皱了眉。 “我不想瞧见他。”因为每次见他便是我生病受伤的时候。 苍穹抬手理了理毛巾,尽可能让它将雨水都挡在外面。 “我知道。”他叹气,将我的脑袋按在他胸前:“所以听话,别让我担心。” 擂鼓一般的心跳声隔着布料传进我的耳朵里,咚咚咚的……让我不自觉地抱紧了他。 正文 第152章 事实证明,无论苍穹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期望,但厌学的学渣不管怎么努力,都还是一个学渣。 就如我,在登箓司待了五年,吃遍了所有的灵丹妙药,师承所有的天才师叔/师姑,除了苍穹——因为他是司主,有许多比起教导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在学习符术方面,我根本不可能去找他。 我终于! 成功地! 从一个普通的人类体质——修炼到了能感气的程度了! 这实在是一种质的飞跃! 对于这一进步,我的各位师叔们,尤其是梓棠师姑,几乎就要热泪盈眶了。 我依旧记得,当时她是如何感动地按住我的肩膀,对我说:“鹿儿啊!你这可怎么办啊!这样下去,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下山历练!” 我不以为然。 因为那时的我还不知这历练到底是个怎么章程,也就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更何况,苍穹一直同我说的,都是“放心”、“没事”、“有我呢”。所以我自然想着他会帮我在这件事上糊弄过去。 反正他心里也清楚得很,我是块什么料子。学习符术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所以,当从苍穹的口中——尤其这还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得知了我将要随大部队下山历练的时候,我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我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子,不代表所有弟子都知道我是块什么烂料子。 尤其是外门的弟子,当时师公在迎新大典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我是这一代登箓司的亲传弟子时,还有不少人认为这是我的资质格外优秀,所以才会被破格订立。 哪知道我是个纯走后门的...... 甚至还有弟子认为,苍穹——我名义上的父亲,本身资质优秀,而我身为他的女儿,资质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这种说法是哪里来的,凭什么虎父就不能有犬子?难道我就不能开这个先例? 各位师兄弟、师姐妹们的知识面未免也太狭隘了吧! 我是真巴不得跳到他们面前,抓着他们的领子告诉他们:不,你们是误会了。我就是犬子,全世界最犬的那一个。 但我做不到,因为苍穹将我看得太好了,我除了每日里对着那一堆xx理论发霉之外...... 什么都做不了。 呵呵。 甚至于以前能通过卖萌糊弄过去的课程,由于现在我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女模样——主要是由乌君那里的仙草灵药催大的。因为这具身躯不同于一般的凡人身躯,我没有普通人的生理发育过程,是纯由灵气供给的。 这体内灵气旺盛,我就是个成人体型;而像之前那种幼童体型,完全是因为我体内灵气匮乏所导致的。 地灵地灵,其实就是枚能粗略估计出某一区域内灵气浓度的测量计——跟会热胀冷缩的水银温度计也没多大区别。 所以,为了防止其他人看出端倪,苍穹光是估计我每个年龄段需要摄入的灵果灵药量,就花了不少心思。再加上其他他必须要承担的司主责任......我又怎么好意思在修炼这一没甚大不了的方面去麻烦他。 所以,耽搁着......耽搁着,我就成了现在这么一副扶不起的烂泥模样。 整日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地——虽然只能欺负欺负苍穹,但也好不快活。 “我跟你讲。”我抬手抵在苍穹胸前,制止了他企图靠近说服我的动作:“这件事没得商量。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料子,你让我跟着其他弟子一块下山......你是想让我救人呢?还是去送死啊!” 我看着他,实在是不明白苍穹怎么不把这件事给回绝了。 “你听我说......”苍穹摊手。 “不听不听。”我还是试图说服他:“就我这样的,你是知道的。我下山就是帮其他弟子多了一个能够救助的对象而已,我不去,说什么也不可能。” “你放心,这回你下山一点危险都没......”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狂甩头。 苍穹按住了我的脑袋。 这下好了,我就算想摇个头都摇不了了。 “你听我说......”他说,我瞪着他,心知他是绝对说不出好的法子来的。 “我的逻辑告诉我。”我打断他:“就算是隽心师叔带队,我也绝不可能百分百安全。你是知道的,现在人间正在打仗,而我们去的地方正是战场。要是突然飞过来一把刀,我被捅了个对穿怎么办?” “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我笑了一声:“要是发生怎么办?你能保证百分百都不发生吗?” 不可能的。 我摇头:“这种事谁也没办法保证,我和别的人不一样。苍穹你是知道的,其他人受伤了只是流血,我要是受伤了还要流失灵气的,你不想我在所有人面前都变回娃娃模样吧?” “这种概率很小。”苍穹按着我的肩膀,再一次试图说服我:“你们这类刚出山门的弟子只是在外围救人,不会进入战场。你不用这么担心。更何况我已经交代过隽心了,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苍穹声音放柔,听在我的耳朵里,那就是一种刻意的安抚。如果一次两次我或许还没抵抗力——就像很多并不熟识他,却心悦于他的女弟子们。 我是知道的,她们很多人都想做我名义上的后娘。换种说法的话,其实我在女弟子里的人缘还不错。 但对我......这招早就不灵了好吗? 我抬手就将苍穹越凑越近的脸扇到旁边。 “臭不要脸!”我顺口就骂了:“苍穹你作为父亲的脸皮去哪了?你这是对女儿的态度吗?” 苍穹低低地笑出了声。 “你是我女儿吗?”他在我耳边说,温热的气息顺着他的呼吸扫过我的侧脸,痒得我就想抽他一巴掌。 “呵呵。”我翻了翻眼皮:“现在你要否认了?当初是谁跪着求我同意要做我爹的?” 苍穹无奈地看着我。 我才不在乎他这副模样,一开始见到他这样,我或许还会心软。 但现在,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就像他知道我是一个极其别扭又冲动的人一样;我也明白这只鸟,表面看着正直善良,简直是人间的道德楷模,可要是切开来,谁知道里面黑成了什么模样。 所以我干脆地推了他一把。 “反正没得商量,要么你也同我下山,要么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正文 第153章 没错,我不同意下山,只是因为苍穹觉得隽心跟我一块去,他就可以放心了,不用跟着保护我而已。 事实上,现在师公正在逐渐将原本攥在手里的实权慢慢放手给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苍穹是不可能为了这一个历练就陪我离开天玄派下山的。 我叹了口气。 看着那个俊秀又挺拔的人物......其实我是知道的。苍穹这个人,不像伊格纳茨,他没那么恋爱脑——我在他心里是挺重要的,但比起妖族的大业来说,我还能再往后靠靠。 也许在苍穹心里,我就是那种可以哄着,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先放放的对象而已。 也亏得我前两年太过单纯,竟然真的相信他的鬼话,觉得:哎呀,什么事都有苍穹,我都不用操心。 我要是地灵,当然不需要他来操心。我拥有强大的能力,一个人也能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但现在在这里......我已经明白了,其实我并不是灵体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而是带着本体过来的。所以我一开始就能感应到这个世界的本源力,但不能使用它,只是因为我的感应部位被某种外界力量封印了。 我只能感应着外面蓬勃的本源力,然后干看着,不能使用它们。 真是憋屈啊。 “所以你去不去?”我往后退了几步,远远望着他,看着苍穹因为我的话而踌躇、而苦恼。 这是我现在最爱做的一件事。 谁叫他干涉我的生活,干涉到我身边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呢? 我不恨他。 我怎么可能恨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 但就此原谅他我又不乐意,所以只能用会让他苦恼的方式,来提醒他——你看啊,你特意拉进这个世界的白鹿正在你身边啊。你既然将她拉进来了,你就要负起责任啊! 这是苍穹欠我的,我只是在向他讨债而已。 “白鹿,你这么做,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向我走过来,神情殷切:“你听话,这段时间我实在是忙得很。你知道,现在正是最重要的时刻,只要我完全取得了师父的信任,我就立刻让人将你接回来。” 他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 我很失望。 我这个人心理素质不大好。一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会烦恼,烦恼的次数多了就会失望,失望久了就会放弃,而放弃一次后,就很有可能不会再将它给拾起来。 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都是这样的。 我仔细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神情里找出一丝能够转圜的希望来。 但可惜,苍穹脸上干净得很,没有一丝可余转圜的神情。 “那好吧。”我无所谓地说:“那就按你安排的来吧。” 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了紫竹舍。 至于他会怎么想,那是他的事,不是我要考虑的。 苍穹很了解我,但有一点,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那就是我这个人除了别扭任性之类的小孩子心性外,还有一点很靠近成人思维、但算不上是好的品质,那就是多疑。 说好听点,这是谨慎,因为多疑意味着多思多想,也就意味着在决定做一件事之前会更慎重;但往坏里想,这是阴险。 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完全无脑的、只会盲目信任他人的人。即便是苍穹,他是我最亲近的人。但在涉及我自身利益的时候——没错,既然他已经将我放在了妖族大业之后,我又为何不能将他放在我的自身利益之后? 人与人的相处都是相对的。 我想,是他先这么做的。 那我,向他隐瞒了,我又可以使用本源力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我在黄竹苑外又见到了骆皓远。 这个骆师叔,我也不大看得懂他。可能痴迷于某种事物中的人,都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我想,因为我无法解释,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想法——竟然将练剑的地点选在了黄竹苑外的园子里。 哪怕苍穹几次三番地赶人,他也依旧故我,一点要改变的迹象都没有。 然后在赶了几次无果之后,而他在这里也只是练剑,没有再做出诱拐的举动来——其实那一次是苍穹误会他了。我是知道的,只是坏心地没有想解释而已。 苍穹也没再说什么,就没人敢赶他了。 至于我......我又不是睡在园子里,管他是不是在园子里练剑,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在遇见他的时候,听苍穹的叮嘱,离得远一些而已。 但今天,看到他那回风流雪的招式,我心里像是忽然闪过一道火光一样沸腾,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可等我定下心来细想,又都什么都没想到。 就好像那道火光只是我的错觉。 真玄学,我想。但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件事已经够玄学了,也就无所谓这一瞬间的福至心灵到底什么缘由了。 人总得学会放过自己,不思不想不悲不怒,只平静地过日子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生活态度。 于是,我蹭了蹭鞋底,假装我那一瞬间的止步只是因为脚底沾了泥巴而已。 我想骆皓远是不会注意到的,或者说,即便注意到了,我想他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毕竟他是剑玄司的司主,而我只恰好是登箓司的一个适合学剑术的弟子而已。有谁会这么自恋,觉得一个不甚相熟的剑痴会突然停下来,向你走过来? 我,说真的,又不是什么女主角之类的人物。什么天道之类的全都站在我身边,为我大开后门。 我只是一个运气时好时坏的地灵。假如阿文亚没了,我也是会一块消失,连根头发都没得剩下。 因为我的头发丝,哪怕只有一根,那也是由阿文亚的本源力构成的。 阿文亚都没了,它又怎么可能留存下来? 但,我只站了这一瞬间.......可在这一瞬里,那个剑痴骆皓远竟然收起了短剑,朝我这里走过来——五年来第一次,他停了手中的剑,立在我面前。 而这一回,既然是他先走过来的,我也没打算和以往一样,低头从他身边躲过。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 “这回弟子历练,骆师叔会下山吗?”我看着他的短剑,那上面还是没有剑穗,开口问了他。 其实我心里没怎么指望他回答,毕竟他完全有理由无视我,但骆皓远回答了。 “会。” “真好啊。”我感叹:“这回登箓司只有隽心师叔带队,没有其他的长辈。” “嗯。”骆皓远面无表情地点头。 正文 第154章 我看着骆皓远沉静的眼睛,一种不知名的感情忽然汹涌而起。 “骆师叔。”我突然油然而起一种冲动:“假如现在我还想加入剑玄司......” 骆皓远摇头。 “你现在不行了。”他对我说。 “也是啊。”我尴尬地笑笑:“你们主要修习的是体术,我现在这个年纪,骨缝都要闭合了。是不合适了。” “嗯。”骆皓远点头。 我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脚尖,感觉自己真是不大讨喜。 机会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偏我要在它来的时候矫情,这才彻底错过了它。假如当时我答应了.......答应了又如何,我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即便当时我不矫情,也不会就此答应骆皓远的。 我是很在乎苍穹的,虽然我很爱闹他,但说真的,我是真的很在乎他的。 在乎到,愿意凭他的两句话离开我的原生世界,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 这样的我,别说只是学习剑术和符术,就算他是让我做出再过分的选择来,我也是愿意的。 “骆师叔,我先走了。”我低头说:“下山的东西还没收拾,我怕到时来不及。” “嗯。” 骆皓远几十年如一日地话语简短,不过我也并不在乎,毕竟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与我不甚熟识的师长而已。 所以我又为何要特意在意他? 我和他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我脑子里乱得犹如塞进了一团浆糊,黏黏糊糊又纠纠缠缠地,特别惹人烦躁。 就在这时,头顶的发心里传来一阵温热...... 我抬眼看向前方的人物,发现原来是骆皓远,他伸手按住了我的发心。 “你不用害怕。”他说着,用生着老茧的手掌摩挲着我的额头:“下山没甚可怕的。我很强,能保护你。” 这一瞬间,就像海水淹没了浮屠塔,火焰烧尽了赢赢草原。 我真的不明白! 从记事起,我就信奉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教条,我过着自私自利,自我封闭的生活。我喜欢着会喜欢我的人,怨恨着会怨恨我的人,维护着会维护我的人,也伤害着会伤害我的人...... 甚至,只要对方有会伤害我的倾向,即便他还未能真正地伤害过我——我也会先下手为强...... 就像不久前。 我是一个天生敏感的人,尤其他人忽视我——这种感觉我尤其敏感,也尤其厌恶——因为我的亲生父亲,他就是这样。 在他的心里,我的地位就是比不上阿文亚的生灵,即便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只要我做出了伤害其他生灵的举动来,他就能毫不犹豫地将我封印进空间缝隙。 他压根不在乎那里有多黑暗,有多可怕。他只知道,我犯了错,他就要将我关入黑暗中受罚。 我恨他! 也怨着将会做出同类选择的苍穹! 他们是一路人。 可骆皓远......我的心才柔软了一瞬,便又变得坚硬如冰,我抬手挥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臂。 他也是同他们一样的,这种举动苍穹也曾做过,只是为了软化我的防备心。 可后来,就像现在——我彻底信任他了,可他紧接着就开始伤害我了——他们都是一样的! 我错身从骆皓远身边跑过。 这样的人,和他们一样的人,我再也不会相信了! 都是大骗子! 狂风夹着冰冷的雨水迎面朝我袭来,可我已经不再是五年前弱得跟只小鸡仔一样的我了。 “滚开!”我低声说了句,它们便立刻转向,不知道吹去了哪个方向。 风霜雨雪,这些自然现象在我这里不过是像睡着了闭眼、清醒了抬起眼皮一样的生理现象而已。 一旦拿回了使用本源力权限的我,就又是地灵了——暴戾起来,就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世界的地灵。 可我/他/妈/的不想做地灵! 我就想做一个快乐的人,过着普通又舒适的生活。受到挫折了,就回到苍穹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对了,现在我又不能哭了。 好像是拿回本源力的使用权限之后,我的泪腺就不知怎么地就停止了工作。变成了一个与阑尾一样,存在着,可又毫无用处的器官。 所以说,谁他/妈想做地灵!那就去做! 只要这个选择不是我就成。 我跑到了天玄派的后山,那里有个湖——就是那天我想沉入里面,好好睡上一觉的那个湖。 大雨瓢泼而下,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旁边的山峦间弥漫着一层灰白色的云雾。 或许今天是要下雨的吧,我伸手接那些雨丝——在我收回本源力权限后,它们又变回了那般听话的模样——我摊开的手心里悬浮着一滴雨水,接着是两滴、三滴、四滴......最终,它们在我的手心里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球。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转身朝后面看过去,发现那是骆皓远。 “现在你看见了。”我看着手里的水球,我有把握......无论骆皓远有多强,我都能在一瞬里取了他的性命。 因为他再怎么强,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 “你是妖吗?”他问我,眼神里带着我不熟知的、类似受伤的感情。 我无心询问这种感情是怎么产生,而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脸上的。 我只问他:“你会说出去吗?” 其实我无所谓他会不会说出去,因为就算他说出去了——那也是苍穹需要烦恼的问题,与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关系。我尽可以再继续毁灭了这个世界,反正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闯的祸已经够多了,要降罚也是天道的事,左不过就是消失在世界上而已。 与我来说,这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我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十分自我的地灵嘛。 可骆皓远没回答我,他只是依旧带着那副受伤的表情,问我:“你是妖吗?” 这样的情景,让我觉得或许他有毛病。 当然在他看来,我现在的模样十分古怪,又会使用这种古怪的能力,对号入座之下当然是看起来比较像一个妖族的。我也知道这里人、妖两族是势不两立的状态。 所以他不能接受我是能理解的,我只是不能理解他脸上那副受伤的表情。 我是不是个妖族? 在他看来有这么重要? 真是可笑。 “不是。”我捏碎了手里的水球,那些水分子又凝聚成极细的雨丝自我手中,随风飘落。 骆皓远脸上的表情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说。 正文 第155章 我依旧觉得他有毛病。 “我是不是个妖族,在骆师叔看来,有这么重要?”我弯了弯嘴角:“难道骆师叔是担心我是特意化作白苍穹的女儿模样,来天玄派窃取情报的?”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正常思维都会这么想。 但骆皓远摇头:“我知道你与白苍穹没有亲缘关系。” 他这话,倒让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我不禁开始回想,是不是我在哪里装得不够真,以至于让骆皓远起了疑心。 但他下一秒的话,却为我解了惑。 “我曾见过你。”骆皓远皱了眉,像是在回想:“你该是我的弟子。” 他这么说。 我却想到了五年前他经常性地来登箓司找我的情景。 “你也不该是白苍穹的女儿。”他继续说:“你该是在四年前,在我下山时,被我收为弟子的。” 我想到了苍穹曾与我说的那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我的确是骆皓远的徒弟身份。可那只应该是个故事。 我感到匪夷所思。 于是我告诉骆皓远:“你多想了。” 但骆皓远还是皱着眉。 “你那招式。”他指着我空空如也的手掌:“我曾见过。” 我下意识搓了搓手。 “我确实不是妖族。”我与他解释,因为我暂时还不想与骆皓远动手,他对我并没有敌意。 而我现在的情绪十分稳定,也并不想将他当做我撒气的对象。 骆皓远点头。 “我知道的。”他说:“是我误会了,对不住你。” 他的表情欲言而止。 可我却有些明白了,假如骆皓远没有疯,而又假如苍穹说的那个故事确实存在过,那他或许是在说那故事里的事。 但有一点,我想那骆皓远想岔了。 我不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并没有经历过他们心里那难以抛却的剧情。所以对于现在他的模样,我也并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我看了他一眼,转向朝黄竹苑的方向走去。 “等等!”在我经过他身边时,骆皓远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抬眼看着他。 “你还想说什么?” 骆皓远或许以为我还是那个软萌的孩子,但事实上,那并不是我的本性。他是不知道的,我这个人,是个纯粹轻软怕硬的人。之前我之所以是一副听话、软弱的模样,其实是因为我失去了操纵本源力的能力。 我怕我在哪里做得不够好,或者脾气不够好,被人在背后使了绊子就不大好了。所以我一直躲在苍穹背后,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示弱的模样。 因为这样,我是最安全的。 但现在,我已经拿回了本源力......又还有什么理由去怕这些不如我的蝼蚁呢? 我说到底,并不善良啊。 骆皓远并未说话。 我低头笑了笑。 “骆师叔。”于是我对他说:“这回下山,有件事需要骆师叔帮忙。” 他回我了:“你说。” “这回下山的时候,劳烦骆师叔帮我引开一下隽心师叔。”我看着骆皓远,在他身后,是起伏不定的山峦:“我想我在这里是耽搁够久了,骆师叔帮我引开隽心师叔之后,我便找个法子离开算了。” 这是现在最好的法子了。 我想,假如我一直待在苍穹身边的话,或许我会受不了他最终变得和我父亲一样的模样。 我这个人吧,心小,实在是不如他们,拥有能放下这么多生灵的博爱胸怀。 我对骆皓远说:“假如骆师叔不帮我的话,那也没关系。不过是多死几个人的事。” 这已经算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我看着骆皓远眼睛里陡然凌厉起来的光,心里却疑惑,在那个故事里我得是多么无用,才能被人杀死啊? 所以说,我才一直不相信苍穹的话。 因为那故事里的我,与我所了解的我自己,压根就是两个人物。他可能觉得我是一个天真善良、偶尔会耍点小脾气的地灵,可他也不想想,我要真的那么单纯...... 又怎么可能做出毁灭阿文亚的事来? 真是不知所谓。 我拍了拍骆皓远抓着我手臂的手背。 “无论骆师叔心中那个我有多好......”我笑了笑,将真相告诉他:“那都是假的。我没那么好,也没你想得那么善良。” 我就差没告诉他,我曾做过引爆地心内核毁灭世界的事来了...... 可骆皓远还是摇头。 “白鹿你莫要以为我会相信你的气话。” 他有毛病。 我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于是挣脱了他抓着我的手。 骆皓远的表情有些怔然,他也许是不知道我怎么能挣开他的手臂。 但我也没这么多的心思去理他,见挣开了,我便走了。反正就算他不答应,对我来说,从他们的看守下离开这件事,对我来说也不是件特别难完成的任务。 谁叫我本身就是天道的bug呢。 可我走了没两步,便听得身后传来骆皓远的声音。 他问我:“你是否记得骊山?” 我想起了曾经在那个系统中见过的大纲。 但那是乌君与金羽的大纲,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我回答:“不记得。” 我想我都这么说了,骆皓远也该是时候放过我了。不管他与那故事里的白鹿有什么样的纠缠,但她是她,我是我,我并没有参与进他们的故事过,他也该从那个故事中清醒了。 而且说到底,我也很讨厌成为某个人在另个人心中的替身。 我甚至在想,既然苍穹对我说起了那个故事——他说起时,脸上的表情里也存着一丝怀念——那这是不是说明,在他的心里,我也不过是那个白鹿映射到现实世界里的替身而已? 我挥手扇走了头顶上的雨云。 它淅淅沥沥地,下着并不干脆、又藕断丝连的雨,倒叫我的心情十分地郁闷。 我想人总该活得清醒一些,就算自己无法从回忆中走出来,也不该将无关的人扯进他们的故事里。 就像我,我本在原生世界肆无忌惮地关着小黑屋,就算时有憋屈,那也不是不能纾解的郁闷。可现在,苍穹突然将我拉入这个世界,而骆皓远又与我说着并不属于我的故事。 他们两个明显是想将我作为那故事里的主角的替身。 是谁给他们的自信让他们这么做的? 我越想越郁闷,心中觉得这世界简直是不知所谓! 平地一声雷起,大雨又开始倾盆而下。 正文 第156章 我走回了叶澜间。 然后,意外地发现了等在里面的苍穹。 他正忙前忙后地帮我收拾行李,像个辛苦的老母亲,虽然这些我并不需要吧。 不过感谢他的好意,我还是进去喊了他一声。 “你回来了。”苍穹声音平和,就好像我们刚刚的冲突并不存在一样。 他甚至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我点头,从行囊里翻找出里面累赘的衣饰。 “其实这些不用放进去的。”我对他说,但苍穹皱了眉。 他明显是不同意我的看法。 “你惯爱干净。”他说:“备用衣饰多放几套方便你换洗,免得到时你不习惯。” 他说的没错。我心想,但那是我还未能自如使用本源力时的习惯,可现在我已经能自由使用本源力了,就无所谓换洗这种多余的事了。反正不论如何,只要我不想,就没有多余的灰尘能沾上我身了。 我瞧了瞧外面正下得欢快的雨,又看了看身上干燥如新的衣饰。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我朝外面努了努嘴。 苍穹将手里的衣饰放在床上,从旁边拉了一把凳子坐下。 “你若不愿意......”他沉吟:“我可以同师父去说,将你的名额从这批历练的弟子中除去。” “唔......” 我继续掏着行囊中的衣物。 “苍穹你有没有想过?”我抬头瞧他,冲他笑了笑:“其实我同你讲的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没准只是同名同姓又长得一模一样?你恰巧经历了那个故事,然后又恰巧发现了被关进空间缝隙中的我,接着又恰巧发现我的长相同你心里想着的人一样......” “于是你就觉得我就是那个人。” 我将衣物放在旁边。 “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同那个人其实没有半分关系?或许我只是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白鹿。” 苍穹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让我觉得,他的世界观正在坍塌中。 我是明白的,这么说对他的打击会很大。但比起将这件事瞒在心里,我还是更倾向于说出来让他听见。 于是,我就说了:“我同她一点都不一样,在你的故事里,她善良、温柔、无论对谁都充满着博爱的胸怀,就像你一样......”我顿了顿:“或许就是你的翻版。” “可你看我.....”我指了指自己:“我自私、阴险、整个宇宙中或许都找不出来像我这样自我的恶人了,我完全没有她那些优良品质。你怎么又能判定我就是她呢?就凭这张脸吗?” “你这样是不对的。” 我还想笑,可心里却仿佛塞进了一整个黄连一般苦涩,这又叫我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我是喜欢苍穹的,我明白。可这份喜欢却让我变得不再像我,而是更像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这太匪夷所思了,就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多巴胺与肾上腺素配比,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种陌生感顿时就让我变得无所适从。 我不喜欢这种我并不熟悉的感觉...... 所以,我想,我应该去打破它。 毁灭了它,让一切又重归开始......这样或许,我就能变回原来的模样了。 苍穹忽然站了起来。 “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他质问我:“也许你以前是那副模样,只是你现在忘了而已。” 他开始急切地来回踱步。 “我会同师父说明,这一次弟子历练你会留在天玄派内。你哪都不用去,就在这里。” 他开始语无伦次。 “就在我身边,之前的一切你就当我在说笑。”他说:“等一切都结束后,我带你回家。” 他直直看着我,也许他只是认为我在耍小孩子脾气,逼他妥协。 可我不是这种人,这回我是认真了。 于是我摇头。 “你这样是不对的。”我对他说:“你知道,我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来到这里的。我寻求的是一种新生活,不同于以往,那是一种全新的、自由自在的新生活......” “这就是你的新生活。”他打断我,走过来抓住我的肩膀:“我会尽全力给你你想要的一切,这种话你别说了。就在我身边好吗?” 我摇头。 “不好。” 我对他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知道我是一个地灵,我过惯了自我的日子。可你不一样,你是想将我养在以你的想法认为是安全的笼子里,可我又不是生来就是一只宠物的。” “比起关在安逸的笼子,我更喜欢自由。我想要的,是喜欢就拿走、不喜欢就扔下、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的生活。” 我伸手揩去了自苍穹的眼眶里落下的泪水。 “你看。”我说:“你能哭,这多好啊。我拿回本源力的使用权限后,就算心里再难受都哭不出来了。” “我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我苦涩地笑笑。 “因为哭不出来,所以我只能笑,可在这种难受的时候笑出来的模样,也没有真正开心的时候笑出来的好看。” 苍穹没有说话,他的回答是像伊格纳茨一样,按着我的肩膀过来啃我的嘴。 只是,面对伊格纳茨,那分身的感情还能传达到我的心里,我稍稍还能感同身受一些。但苍穹,我感受不到那种让人又甜蜜、又酸涩的感觉,我的心脏只是按部就班地跳动。 我没有感觉。 不,还是有的........ 我一把推开了苍穹,摸了摸唇角,那里火辣辣地痛。 苍穹咬破了我的嘴角。 “你就这么讨厌我?”我看到指间上有一点猩红,抬眼瞧了瞧苍穹。他的眼睛也肿的发红,原来哭能让人变得这么丑吗? 我疑惑了。 嘴角那处有些痒,我知道这是由于我的伤口正在愈合所造成的——细胞在蠕动生长,由于力道不够,所以就只能痒了。 不过好在这时间用得也不怎么长。很快,等伤口愈合后,我就又毫无感觉了。 苍穹伸手抹过那处已然愈合的地方。 “你也是这样的。”他说,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份肯定:“你只是忘记了。你就是她,你只是忘记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那上面画着斑斓的图画,大概是人族大战妖族的情景。 “是吗?”我看着这副陌生的图画,心里对苍穹说的,是一个字也不信。 正文 第157章 “是。” 苍穹笃定。 他又过来,想要再啃我一次。 其实那种感觉不赖,而我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便也随着他啃了。况且,这回苍穹并没有突然兴起咬我一口,所以既然不痛,我也就随便他了。 我看着苍穹细长的睫毛,很难想象为什么他做这种事会下意识闭上眼睛。 难道感觉会更好些? 我也试着闭了眼睛,于是眼前变得一片漆黑——这不是我喜欢的色调,于是我又睁开眼睛。 苍穹将我越抱越紧,箍着我的一对胳膊就像某种牢不可破的绳索一样。我想他是想绑住我,可仅凭这点子力气,他是不可能绑住我的。 外面的雨水越下越小,逐渐变得淅沥。 我看着水滴一点一滴地落下来,就像苍穹,他的泪水也在一点一滴地流下来。 “我本不想做这种事的。”他终于停止了那种无谓的动作,转而松松抱着我,用很轻的声音抵在我的耳边诉说着。 空气有些湿润。 我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朝面前有些朦胧的雾气伸出手去,有一丝水雾正缱绻地缠绕着我的指间。 “现在是春季吗?”我问苍穹,他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是。”他说,声音忽然有些低哑。 “这样啊。”我恍然大悟:“原来你发/情了啊。” “我......不是......”苍穹试图解释,但这种事我也不是没见过,便摆了摆手。 那丝缱绻的雾气从我的指间消散,渐渐融入外面湿润的雾气中。 “你要知道......”我贴着他温热的皮肤,他身上的气息蓬勃又热烈,应该是刚成年的雄性:“我是一个地灵,我们不是同类。你对我发/情,是没有实际意义的。你应该去找一个同类,然后和她在一起,这才是正理。” 苍穹的脸皮忽然就红了。 他皮肤上的温度忽然升高,我想这时候他该跑了,可苍穹没有。 他依旧抱着我。 “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同类。”他说,声音寂寥而落寞:“我是唯一一只瞗鸟。新生的瞗鸟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那意味着我快要死了。” 原来是这样吗? 我依旧看着外面。好在外面没人走过,否则刚刚那一幕被人类瞧见了——我是没什么关系的,但苍穹就不一样了,他还踌躇满志地要取得人类的信任,在这里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而我又是他名义上的闺女。 这么做了传出去的话,没准会让他身败名裂吧。 人类一向是这样重视礼教的生物。 苍穹见我没有回答,回头一看,就发现了正大开着的门和还未关闭的窗。 然后,他一挥手,将它们都给关闭了。 他解开了我的领口。 我没甚东西好看了,于是只能抬头看着他这张脸。 说实话,苍穹长得不难看,甚至十分地漂亮。但雄鸟都是很好看的——为了吸引雌鸟。我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常识。 所以说人不能活得太长,一旦活得太长了,知识储备就会比起年轻人来多上不少。杂七杂八的念头也会在某种特定的时刻,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苍穹环抱住我。 也许是依着本能,他咬住了我的后颈。 虽然这并不痛吧,但我还是有些难受的往后推去。 他下意识地制住了我推拒他的手臂。 “别动。”他的靠在我的后边,声音有些沙哑。 余光里,我瞧见了几片黑色的羽毛飘落在地上。 我越发地迷糊了。 也许是温度太高了,我想,毕竟苍穹的温度太高了。他是鸟类嘛,是要比我的体温高上不少的。 外面的雨势陡然转大,狂风夹着雨水敲击在木质的窗槛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屋内的温度越升越高,蒸得我有些难受。但比起苍穹,我看着他脖颈上滴落的汗水,想或许他比我要难受多了。 ............ “没想到冲突就这么解决了。”我摸着苍穹翅膀上黑色的羽毛,惊讶于心里那种奇怪的别扭感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这是成年人的解决方式。”苍穹放松地抖了抖羽毛,将翅膀收回体内。 同时消失的,还有他脑袋上的那对角。 我觉得有些可惜,因为他的羽毛触感还有些不错,我挺喜欢摸的。 也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又或许有其他的原因。反正苍穹转过来捏了捏我的手,又靠着我的脖子欢喜地蹭来蹭去。 我一把推开了他,因为这让我有些痒。 “明日......” 我试着开口,说起那件事。 但苍穹抱着我,打断了我的话:“明日你不用去,我同师父去说。” 也许是因为做了那件事,苍穹觉得我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所以说话间也比往常要更为亲近一些。 但这种亲近,却并不能改变我心里的想法。 我摇了摇头。 “我是说,明日我会随着队伍一块离开。这件事你不用觉得为难。” 苍穹的表情顿时变得失落。 我伸手盖上他的侧脸。 “你是知道的。”我说:“我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人,即便......”我看了看我们之间:“即便我们已经有些这种亲密的关系,但这也不能说明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了。我不是人类,不会被这种关系束缚住自己的想法。” “我没想束缚你。”苍穹开口,我能察觉到他的紧张。他说:“我同你这样,只是因为我爱慕你。” 我心里有些苦恼。 假如苍穹同我说些我懂的,我还能有理有据地同他讲道理。但爱慕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又没有确切的理论说明它的真实意义。我的确是不大了解的。 我只知道,在某种特定时刻,大脑随机产生了多巴胺与肾上腺素,并形成了某种特定配比后,会让人在心理上产生了自己很幸福的错觉。 很多人说这就是爱。 但对我来说,假如某日大脑忽然停止工作分泌多巴胺的话,这种特定的配比消失了,是不是就意味着爱也就消失了? 那这爱的保质期,也未免太短了些...... 我笑了笑,对苍穹说话:“我是不懂爱的。我与你在一起,我的确会开心、会难过。但这种情绪上的起伏,并不能让我就此变为另一个以你为前提的人。” “就像现在一样。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同你应该离得远一些。” “所以......”我笑了笑:“你就放我出去冷静一段时间吧。” 正文 第158章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接着起身穿好衣裳,走人了。 好在我对此看得没有那么重,否则大概会指着他的背影大骂“渣男”。 不过说实在话,我觉得对苍穹来说,或许我更像一个“渣女”。毕竟没有哪个正常的人会在睡了对方之后便同他说“嘿,我觉得咱两冷静一下比较好”。 这不就正给热情上头的小伙子泼上一同瓦凉瓦凉的冰水吗? 我无所谓地看了眼他的背影,伸出手指点了点散落了一地的衣裳,任它们漂浮起来,妥帖地穿回到我身上。 然后,我打开门窗通风换气。 好在今天是个阴雨天,否则这屋内浓厚的激素味道,或许得等到我下山过几天了才能散去。 我可不确定闻着这么重的味道,能让我今晚睡个好觉。 ....... 绛霞正映千重山,又见空舟浮碧穹。 我跟着大部队上了浮空舟,从起身自宣讲仪式、再到登船,自始至终都没见到苍穹的人影。 说实在话,我是想同他告别的,也许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毕竟我之后的打算不是离开队伍,去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躲上一段时间,等原谅了苍穹再出现在他面前,与他快快乐乐地继续以往的生活。 我不是这样会和稀泥的人。 我打算找到回到原生世界的法子。 至于其他的,诸如惩罚——比如父亲突然出现再将我关上个不知道多少年、或者回去后立马被天道销毁......那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况且,我不觉得我一回去就会受到惩罚,虽然天道的确是极其公平的。 但这公平假如没有对象可以实现的话,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总而言之,我既然已经享受过我想享受的自由了,那我也就不会畏惧随之而来的惩罚。毕竟万事万物都会有它的正面利益与负面影响,谁都逃不过。 剑玄司人皆踏在一柄剑身上......我这才知道为什么登箓司不需要年纪偏大的弟子带队,而剑玄司却需要骆皓远带队。 因为他们行进的剑阵,就如大雁的行阵一样,打头的那个负责破开气流,而两边的弟子负责引导气流,这才能保证中间那拨弟子不会由于御剑术不够熟练而从半空中摔下来。 此刻,那里的“头雁”便是骆皓远。 毕竟这次下山的剑玄司弟子——我大致数了数,应该有接近五百的数量。 这让我不由得感叹,剑玄司到底有钱。像登箓司,虽说这回下山的弟子也不少,但上一拨末期的、加上这一拨新进的,也才三百余人。 当时我曾问苍穹,为什么不多招些。结果苍穹很不好意思地表示是由于预算不够。 连登箓司都不敢放开了招人,就更别提泽花司与飞音司了。 这两个司下山的弟子数加起来也才一百人不到。 此刻我们三个司的弟子正乘在十艘浮空舟上——好在浮空舟够大,倒也不显拥挤。 我站在船头,借口晕船通风,其实是借由上空的视野广,来规划到时的离开路线。按照行进路线图,大约傍晚时分我们一行人便会到达第一个中转城镇停留一夜,进行休息与补给。 只要骆皓远不出岔子,引开了隽心,我便能在那时候趁乱离开。所以了解那附近的地形,对我来时还是挺重要的——虽然我也能飞,但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来,登箓司的培养内容里可不包括飞行术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路过浮空舟时,骆皓远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还未能看懂他眼神里的意思,那人便御着那柄短剑,犹如一道白色的长虹般朔然而过。 总觉得在某些地方,骆皓远总与苍穹有些相像。比如,他们在一些时候对我做出只有他们明白意思的举动来。 我摇了摇头,或许这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故事,并且将它当做是过去发生过的回忆;但对于我,我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那就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我想起了昨日...... 记忆有些恍惚,所以说人不能太感性——就如昨日,我太感性了,便让那时发生了某些不该发生的事。但现在想来,倒也不后悔,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因为我只记得苍穹那高于一般的体温.......漆黑的羽毛.......还有微凉的指间....... 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大概是很适合做一个变/态。 “白鹿。” 隽心站在我后面,遥遥地喊了我一声。 我应了他一声,朝他走过去。这时候我还没在他们面前掉马,自然是还要将那乖巧但无用的司主闺女的派头给做足了。 “你好些了吗?”他问我,眼里带着对小辈关切。 我乖巧地点头。 “那便好。”隽心说:“那你便进船舱作者吧,外面风大,受寒就不好了。梓棠师姐正同飞音司的师妹们说笑,你便与她们一起休息会。那里面有点心,她悄悄替你留了些。” 我装作惊喜的模样与隽心告别。 随后便进了船舱,去找梓棠。 果然,我走了两个船舱,还未能瞧见她,梓棠便极为亲/热地招手喊我。 “鹿儿,这边。” “三师姑。”我喊了她一声。 梓棠忙让出一边的座位,招我过去坐,还将那些试图伸进果盘的手拍开。 “这灵果都是给我那小师侄留的,你们省些,到时到了复叶镇我请你们吃别的去。” 说着,她拿起一个灵果递给我。 “三师姑。”我拿着那个灵果,有些苦恼:“这么多我是吃不完的,不如就让各位师姑们分了吧。也好过浪费了不是。” “你瞧瞧。”一个粉衣的弟子指了指梓棠,笑骂道:“白师兄的女儿就是懂事,再说你们不是有条规矩要辟谷吗?她年纪小尚且还能进食,你都入派多久了,小心我告诉隽心师弟,让他好好管管你。” 梓棠嬉笑着抱住她的胳膊。 “这条规矩我本就没打算破,是请你吃啊,杨师姐。” 见她这么说,而且看来她们两个的关系似乎也不错,只是开玩笑而已。那杨姓师姐倒也没有再咄咄逼人,与她说笑了几句便将此事给掠过去了。 只我一个,除了埋头啃果子便是埋头啃果子。 正文 第159章 果子虽然好吃,但吃多了终究会腻。 况且除了那果子之外,这浮空舟上竟没有其他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连颗瓜子都没有。这让我不由得开始怀念起了金羽的小宝库。她虽然脾气骄纵,但那小宝库里却要啥有啥。 至少不至于让我啃果子啃个半天。 梓棠她们倒是一边嬉笑,一边说话,玩闹得不亦乐乎。可我在这里除了梓棠一个还能说得进话的,其他人便都不大熟识。更何况,想起五年前的迎新大典,那飞音司司主爱慕地看着骆皓远的眼神,我至今也不能忘。 虽然这并不关我的事,但梓棠她们在聊八卦,我总不能和她们聊飞音司司主的八卦吧? 于是,我坐在这浮空舟内,倒是比在外面吹风还要难受些。 “对了。”一个穿着黄/色衫子的飞音司弟子忽然凑过来,那盯着我的、略带八卦的眼神让我感觉有些不大自在。 不过我还是耐心十足地朝她看过去:“什么?” 那黄衫子的女弟子忽然红了脸,倒让我格外摸不着头脑。 “你是不是要问那个?赶紧问啊!”那杨师姐推了她一把,被她又羞怒地推了回去。 “你别多嘴。”黄衫子忽然掏出手绢,掩住了自己那大半都羞红的脸:“我有些不大好意思。” 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总不可能看上我了吧?要不然她瞎不好意思个什么劲?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你不问的话,我就帮你问了啊!”杨师姐恨铁不成钢地瞧了她一眼,随后和我说话:“鹿儿,我们想问你......” “师姐!”黄衫子揪着帕子的一角,羞怯地甩到杨师姐的脸上。杨师姐不耐烦地将她给推了回去。 “你还想不想好了?”她骂了她一声:“你不问,又不清楚人家到底是怎么个章程,难道还想一辈子暗恋不成?” 黄衫子已经羞得说不出话来,我瞧着她揪着袖子,百转千回又千回百转的模样,实在是不大能懂她? 难不成这也是个瞧上骆皓远的? 可这也不对啊,我想,她瞧上骆皓远来问我做什么! “我帮你问。”杨师姐拉下脸来。 她或许在飞音司也是有头有脸的弟子,那几个女弟子还挺怕她的,见她这副认真的模样,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噤声了。 “鹿儿。” 她喊我,我见她们终于结束了争执,轮到我了,便将本埋在灵果上的脑袋抬起来,双眼直直地看着她。 “这位师姑是想问,你父亲近几年来,是否有放在心上的人呢?” “那不就是我吗?”我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 却见她们一圈人全部都笑了。 尤其是那杨师姐,笑得格外地疯癫,几乎让我以为她或许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梓棠捂着肚子,哈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鹿儿,不是那种。”她说:“杨师姐问的,是师兄有没有像欢喜你娘一样欢喜的人物?” 说完,她又伏在杨师姐的肩膀上,同她说:“我觉得是没有,我那师兄冷冰冰得很,一天到晚地除了操心鹿儿的饮食,便是操心鹿儿的课业,怎么可能有时间看上其他人。” “这说不准的。”杨师姐睨了她一眼:“你是没有心上人,不懂这种感觉。” 说着,她忽然压低声音:“像我们那非花司主,不也忙得整日里不见人影吗?可我们飞音司谁不知道,她心里藏着剑玄司的骆司主呢。” 那些飞音司的女弟子们皆不约而同地点头。 黄衫子用帕子捂了嘴角,小声同我们八卦:“可叹那骆司主,到底是个剑痴不懂得情爱,竟总是对非花司主的示好视而不见。十次去剑玄司,十次都听说他去别地练剑了。回来那神情,可落寞可伤心了。” 我心想,那非花司主得来我们登箓司的园子里堵人,骆皓远这五年里都风雨无阻地在那园子里练剑,直到深夜才离开。 我听她们八卦完了骆皓远与非花,还想再听些别的,却见这几个女弟子皆盯着我。 “怎么了?”我捧着果子不知所措,心想我刚刚可没打断你们八卦啊。 “鹿儿,你说你父亲心里有没有人啊?”杨师姐可能是觉得我还会说出刚刚那样奇怪的答案来,于是说完又解释道:“不是像你一样的,你是白师兄的闺女,他自然是将你放在心上的。就是像......”她想了想:“刚刚我们说的,非花司主的那种。” 她这话是难住我了。 我怎么知道苍穹有没有爱慕的人。 或许应该没有吧,我想,他的时间基本上都用在怎么获取人类的信任和应付我的小脾气上了。我是没见他特意跑去偷看哪个姑娘过。 “应该是没有。”我摇头:“我没见他去偷看哪个姑娘过。不过可能他去看过了,但没有同我说。” 梓棠按着我的肩膀,然后转头冲杨师姐抱怨:“你们太难为我们鹿儿了,她才这么点大,哪里懂得什么情情爱爱的。你看我,我都不懂。” 杨师姐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你当然不可能懂。”她说,脸上满是嫌弃:“你要是懂,怎么可能这把年纪都天天想着怎么骗过师长们,逃课出去玩耍。像你这个年纪,山下的凡人们都成爷爷辈了。只有你,格外地不同。” “杨师姐,这就是你不对了吧。”梓棠推了她一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损人呢?” “我这哪是损人,我这是大实话!” 她们两人吵得正欢,我瞧了瞧那捏着帕子、神情失落的黄衫子,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虽然你挺想做我的后娘,但不大好意思,在这件事上我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黄衫子瞧见了我,也许是觉得问一个小姑娘这种事也的确不大地道,便回给我一个抱歉的眼神。 她低头伸手进袖子里摸了摸,忽然挤过杨师姐坐到我旁边。 “鹿儿......”她语气有些犹豫,给我手里塞进一个圆形模样的东西:“刚刚不大好意思,大概说起你娘了,你也有些不自在。这是秦师姑给你赔罪的,你就收下了吧。” 我低头看了看,发现那是一个成色不错的玉镯子。 不过我不大爱用首饰,也不缺镯子,便将它还给了她。 “不用。”我说:“没事。我娘没了很久了,我爹想再找也是正常的。秦师姑若是想知道,我到时帮你问问就是。” 她脸上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不少,看着我的眼神也愈加柔和。 可我又怎么好意思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我娘,这就是苍穹编出来骗你们的借口啊! 正文 第160章 太阳西垂那会儿,我们一群人终于浩浩荡荡地落在了复叶镇上。 想来这镇子接待修真门派也是接待出经验来了,十几艘浮空舟悬停在镇外专门辟出来的空地上,竟然完全不显得拥挤。即便周围还有其他一些门派的飞空法器。 有葫芦状的、符箓状的、还有像浮空舟一般的船。 我瞧见好些其他门派的管事也同我们这里一般,正将这些飞行法器缩小收纳起来。 “没想到这场历练出来的人还不少。”我一边挽着梓棠的手臂,一边同她咬耳朵说悄悄话。 可梓棠脸上并没有以往一般轻松的表情,反而显得忧思重重。 她并没有与我多做解释,只是瞧了他们一眼,憋出一句“谁说不是呢”来。 我讨了个没趣,也没再同她在这方面说起,而是彻底闭了嘴。 不过这与我确实关系不大,我关心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因为我现在闲得慌而已。 我们跟着前面的人,进入复叶镇。 说来也奇怪,这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城镇,却用灰色的砖石修筑了高大的城墙——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普通城镇,更像是一个战争工事。 我一向是对生物们自相残杀的行为没什么好感的,所以见到这种工事,我倒也没像一般的弟子们一样发出呱噪的感叹声——说来也奇怪,人类总是对这类东西怀有奇怪的推崇感,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很少有生物会对自相残杀的行为怀有积极的情绪,也就只有人类,总是时不时地会找一个理由发动起一两场自我消灭的活动——说是战争,但除了作出无谓的牺牲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意义。 敌方死人、与己方死人,不都是死人? 怎么会有生物会对死亡这种事怀有积极的情绪...... 我真是想不通。 而让我更想不通的是——为何剑玄司会放陈颖川这个祸害出来,同我们弟子一块参加历练? 梓棠瞧见他的身影的时候,整张脸几乎就要扭曲了。 “那废物来这干什么?”她扭曲着一张脸,转过来朝我咬耳朵:“是觉得这回来的废物不够多,所以多加他一个凑数来了?” 同样背着一个“废物”之名的我笑而不语。 “哦!这搅屎棍!”梓棠捂脸大呼,而我,倒还有兴致朝那陈颖川挥了挥手,权做打招呼了。 但那陈颖川见到我的心情,大抵是与梓棠见到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我瞧见他那张陡然扭曲的面孔,心想:嘿,还不赖。走之前还能让某个人心里膈应一会,很符合我的风格。 毕竟我就是那种热爱给其他人的生活中填些不愉快的人。 谁叫我本身的生活便没有多么愉快呢~ 陈颖川转身就要离开,却冷不防遇上了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的骆皓远。他作为骆皓远名下的挂名弟子,虽不是名正言顺的亲传。但于情于理,面上的功夫还得做齐。 况且陈颖川......我总觉得他对于骆皓远总怀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崇拜。 就如某些脑/残粉...... 反正,他瞧见骆皓远走过来,便一下握紧了腰侧的长剑,也屁颠屁颠地跟过来了。 骆皓远朝我点头。 “梓棠师妹。”他面无表情地与梓棠打招呼。 梓棠尴尬地笑笑——一眼瞧见他身后的陈颖川,他也正对着她笑,像是要过来与她寒暄几句......于是她便不着痕迹的转头避开了。 “嘿,陈颖川!”我又朝那搅屎棍挥手。 陈颖川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了,瞧见我,他突然就拉下了脸。 要不是骆皓远站在他前面,我估摸着这搅屎棍大概会忍不住这张嘴开口讽刺我几句。 “颍川。”骆皓远看也没看他,只低声唤了他一句。 那搅屎棍就服软了。 “白师侄好。” 我瞧着他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犹如吃了几十个灵果般舒畅,倒也不再他面前各种与他找不痛快了。要不将这小公子逼急了,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脑/残举动来。 那我可收拾不了。 “骆师兄你们自便,我们姑娘家家的,需要归整的行李多了去了,就先行一步了。” 杨师姐一行人快走了几步,瞧见我们俩被骆皓远两人拦住,没跟上去,便返过头来找我们。一瞧见骆皓远,那几个飞音司里的女弟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尤其是杨师姐,甚至走了过来。 梓棠被她一把拉走了,我也不得不跟着她一块离开。 走之前,骆皓远不着痕迹地在我手心捏了一把后便松开了。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暗号。他已经准备好了,在今夜子时,他会制造混乱,而我则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们真是心大。”我们走出几步,与他们俩人保持了一段距离,杨师姐便开始对着梓棠抱怨:“你是不知道,我们非花司主对骆皓远的执着,要是今日你们与他多说两句话。我保证,你们回到派里的时候,她便会头一个来找你。” 梓棠不服气了。 “凭什么?鹿儿在我身边,要找也该是找我们两人才是。” 杨师姐干笑几声。 “我年纪小。”我无所谓地朝骆皓远看过去,发现那厮也正在瞧我:“非花司主该误会只会误会三师姑,她不会瞧我的。” “嘿。”梓棠抬手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 我嬉笑着躲开她挥过来的拳头,躲到杨师姐身边:“我说的是大实话。” “就是!”杨师姐护着我,一边碎碎念:“我觉得鹿儿说的在理。” 而那想做我后娘的秦师姐在旁边帮腔。 我想她可真是我的亲师姐,这就让我对碰了她心悦之人这件事,有了一些小小的罪恶感。不过也不重,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我不同你们一起了!”梓棠好像是有些恼了,她收了拳头对着我们一群人喊:“就你们是一伙儿的,看我不找个帮手来教训你们!” “隽心师弟吗?”杨师姐适时提起,面露促狭。 梓棠忽然就红了脸。 我心想,成年人的人际关系可真不是一般得复杂。瞧这发展,多么出乎人意料,可仔细想,也还的确有些道理的。 正文 第161章 如果苍穹在的话,他大抵是会嘲笑我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而梓棠她们不清楚,所以见说到这份上,而我又在一边装不懂,这几位师姑们倒也消停了。 平白教坏孩子不是。 我心有小九九,她们又止住了这话题,一时间我们心怀鬼胎,各有各的难受。于是到了客栈,便各自找到了各自的房间分开了。 没多久,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我就知道这是梓棠自己一个人待得烦了,又跑去找杨师姐们聊八卦了。 她们总有说不完的八卦。 除了我,我去了就是破坏她们之间猥/琐的气氛的,也只有隽心会主动叫我们同她们一块解闷——他大概以为这几个青春正好的女孩子同凡间那些与她们生理同龄的老年人们一样,需要与年幼的孙辈一块,才能找回生活的乐趣。 我叫了晚餐,一个人牛肉配白米饭吃得正香。 只有在这凡间里,才不会有哪个不识相会跑过来同我说:哎,你们登箓司不是有条规矩说不能吃饭吗? 天知道我自从知道了这条惨绝人寰的规矩后,对那些不识相的弟子们有多心烦。只要有个人同我提起这回事,即便在登箓司没人会同我在这方面作对,而我也从没遵守过这条没天理的规矩,但只要我听见了...... 我就挺想那弟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 多管闲事,这不就是欠揍吗? 我放下碗筷,将凳子往后一推站起来,灭了灯后肉足饭饱地走向床铺,准备好好睡上半觉。毕竟我不比梓棠,她又一整个长夜可以用来休息,而我却还有事。 我得在子时起来,趁着骆皓远帮我制造的混乱,彻底逃离这个鬼地方。 至于离开这个世界,我觉得还能再缓缓,毕竟我还没有法子能再次破开时空缝隙,穿越回去。这让我不禁对苍穹的能力有些好奇,对于本源力——在这里,他们称它为灵力。 我并不觉得在这个本源力匮乏的世界里,能养出一个比我这个地灵还要厉害的灵力沟通源来。那么这里就有个疑问了,苍穹和他说的那些妖族大佬是怎么破开时空缝隙的? 这个问题我不能问苍穹。 他要是知道了,大概会想个法子把我给困起来搞个囚禁play。 所以我只能闭门造车。 比如逃出复叶镇后,去某座大山里做一阵子的野人,再想办法——刚刚来的路上,我就瞧见了一座不小、树林繁茂的山峦,很符合我现在的要求。 我拉开被子,将自己埋入这并不松软的被窝里。 那布料糙得让我有些庆幸,我没有脱了衣服再钻进来。否则我大概会觉得这个被子质量太垃圾而在这里将它给立地销毁。 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格外想念苍穹——他准备的东西,永远都是我用得上的最好的那种。 比如说被子。 他就不会用这种这么辣鸡的。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一个想念心灵手巧、准备周到的苍穹的夜里入睡....... 然后,我听到了从窗台上传来的异样的声音。 扑棱棱地、扑棱棱地......像是一只大号蛾子。 我大被埋过头,试图忽略这种低级昆虫传过来的声音。 没办法嘛,我安慰自己,毕竟这种生物的智力低下,总喜欢扑向光源亮着的方向。 扑棱棱、扑棱棱...... 我在被窝里微笑。 扑棱棱、扑棱棱...... 我在被窝里沉下脸色。 扑棱棱、扑棱棱...... 我一把掀开被子。 “可我这特么又没有亮着灯!” 我下了床,噔噔蹬跑到窗台方向,准备一拉开窗就把这没眼色、扰人入睡的蛾子给人道毁灭了。 “敲里吗!” 我拉开窗,立时就扑过来一个漆黑的不明物体。 它化作人形抱住了我。那力道,几乎就要我以为他恨我入骨,想要将我给勒死了事。 我捏着诀的手举在另一边,好不尴尬。 “对不起。” 苍穹一下接一下地吻在我脸上,幸好他这是人形,要是鸟形我会以为他是想要我的命。毕竟就他那鸟喙,啄人不是玩的。 “我错了。”他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哭腔。 这让我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位纯情小青年。虽然他年纪同我差不多,可能会比我小个几百岁,因为我是在被关入空间缝隙时认识他的,所以也不清楚他的真实年龄。 但大抵是一个年纪挺大,可没怎么谈过恋爱的小青年。而且,我想起昨日里闻到的那激素味道。按道理讲,正经的成年生物发不出这么浓烈的激素味道。 所以,我安抚地回抱苍穹,给他一点心理安慰。 这个纯情小青年,得有多么倒霉,才会看上我这个并不纯情的渣女啊! 当然这不是说明我身经百战,我虽然实践经验不足,同他一样也是第一次。 但我理论知识足啊! 而且这种事,作为一个地灵,在阿文亚的皇室里,我都不知道有意、无意地瞧见了多少回了。 所以自然不可能像苍穹一样,以为交出了自己的身体,就会赢得对方的心。 在阿文亚的皇室里,身体不过是诸多皇室妃子们上位的工具而已。甚至于,她们的子女,也可以成为她们上位的工具。 多么讽刺,所谓的母爱、爱情,我是一次都没从这些女人的身上看见过。 也就只有那些傻不拉几的皇帝们会相信,他将这些女人关在隔离于外界的高墙内,她们就能安分地待在里面,再也翻不出一朵浪花来。 他们永远不会看到,几乎每个胜利成为最后赢家的妃子都会有几个优良品质,诸如冷静、睿智、冷血之类的,这些都该是一个开创帝业的皇帝才能拥有的品质,却总是会在一个站在他们背后的女人身上出现。 或许这就是皇室优胜劣汰的竞争规则下的产物...... 而作为领导者的君王,却总有一些让我不喜的,比如狂妄、自以为是之类的性格特征,真是让人头秃。如果哪天地灵能够不限定男女选择扶持帝王了,我一定会选择一个公主继承皇位。 这能给我省下多少的心力啊! 正文 第162章 我想得很好,但假如世事尽如人意,那就不是生活,而是做梦了。 我不是一个擅长做梦的人。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大擅长做梦,因为我们都是工蚁——相比较做梦,我们还是更倾向于相信自己所见所闻,而不是所思所想。我们都没有能够供给自己的幻想实现的经济基础。 话是这么说,我也知道自己这么想是矫情了。 不过我向往的是一个极端纯净的理想国度,普通的经济基础想实现它简直是痴人说梦。 即便我是地灵,但我的上头还有个父亲,而我父亲的上头还摆着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着的天道。 我和大部分人一样,虽然想肆无忌惮,但确实是不能肆无忌惮。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我将脑袋靠在苍穹的肩膀上。 “你说什么呢?”我平和地与他讲话,在心里估计着我现在多大的把握把他给哄骗过去,然后逃之夭夭。 苍穹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看这模样,大抵是零...... 所以我要放弃吗? 我在心里问自己。 不! 这是我好不容易同骆皓远串通好得到的机会,怎么能让毁在这小小的困难上! 绝不行! 我脑中灵光一闪。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 男人走肾的生物。 即便苍穹不是个男人,但作为一个纯情小青年,我相信这招对他来说,也是大有效用的。 我下意识地忽略了心底的那一丝异样的感觉,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得很,我这是食髓知味了。 果然,有些人,就如我——是生来就有做一个渣女的天赋啊! “白鹿,我听我说......”苍穹泪眼朦胧,像是要与我解释什么。 我是从来没有与他说过,所以他并不知道:那就是,我不是个喜欢见到雄性示弱的雌性。要是想赢得我的心,很简单,在降服我的前提下对我好,那就够了。 我的天性就是臣服于强者——只是我的太高了,以至于比我强得几乎找不出来而已。 不过这没甚要紧的,全世界只要有一个符合条件的瞧上我就够了。 毕竟,我渣,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滥情。 而苍穹现在明显是用错方法了。 这种面对雌性示弱的法子,大概是他从乌君那些的三流的话本中学来的——所以不论是人、还是妖都要学会过滤自己的交友圈。瞧现在......反正这招对我没用,不仅没有,甚至还让我想给他狠狠一脚,踢醒他这个不甚清醒的脑袋。 “我不想听你说。”我反捧着他的脸,用我自认为最真诚的眼神看着他。 我相信我的眼神已经够真诚了,以至于苍穹的眼神忽然变了一变。 “好。”他说,语气极致温柔:“你说,我听你的。” 对此,他不知道我觉得牙酸,可我是真的觉得这气氛冒着粉色的泡泡过多,以至于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于是,我也没有多做解释。 我拉着苍穹的衣领,踮起脚,将我的唇瓣与他的唇瓣重合在一起。 我相信,作为一个成年的雄性,他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事实上,苍穹还真的明白。 他一向是个一点就透的天才,无论是符术,还是别的什么。否则我真的很难解释,一个妖族怎么会学习人族的符术学得这么优秀。 这太匪夷所思了,我作为一个学渣接受不能。 “成年人的解决方法?”苍穹滚烫的手掌按在我的腰间,双眼依旧朦胧。 但这完全不耽误他发/情。 我明白这回是我赌对了。 发情期的雄鸟与往常总是不同的。 毕竟苍穹不是人类。没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只有这么几天能够发/情,当然要抓紧一切机会求/偶。 至于这一切都结束后,谁知道这只大号乌鸦又会想什么? 到时候,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了。 “你觉得呢?”我问他。 苍穹的眼神陡然变了,假如说刚刚他还在压抑自己,现在的他就是彻底释放出自己的本能了。 我倒是明白了,为何人族身体素质、灵气沟通之类的,样样不如妖族,却在最后还能将妖族打得落花流水,赢了那场人妖大战。 假如连妖族上层都是这副无法战胜本能的模样的话......那确实,他们输了那场战役,也是挺正常的。 要是能赢才奇怪。 雨打芭蕉绒被翻,月悬中天羽千重。 ....... 苍穹满足了,窝在里侧睡了。 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爬下床,发誓下次再也不与他约了。 他是不知道,我倒是清楚得很。作为地灵,老子早就被天道剥夺了发/情的本能,即便这件事会让我有些许快乐。但事实上,不做这种事也不会让我难受。 我同他又不一样。 我站起看了看门,苍穹还睡着。 这是木质结构的门,假如我现在去开门的话,必定会发出声音将他给吵醒。那我之前用身体换来的机会不就全部前功尽弃了吗? 不,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我摇头,将视线转向那扇大开这的窗户。 幸好,那下面的位置的客栈的后院,不会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正巧看到我翻窗逃走的身影,将我当做一个小贼给抓起来。 ...... 很好,虽然这出口有些小,并不符合我高大上的气质,但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逃跑路径。 我扭头瞧了苍穹最后一眼,伸手擦拭了一下我脸上并不存在的离别之泪。 表面情还是要做的,虽然老子一点都哭不出来,甚至还想笑。 可不是得笑吗? 比起这种小情小爱,自由的价值高得多了去了。 老子从此后自由了! 去tm的恋爱,不存在的,我是万年单身狗! 我按捺着心里的激动,蹑手蹑脚地移动到窗台前,又探头瞧了苍穹一眼。 很好,他将脑袋埋在被窝里,睡得特别熟。 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感应着身边的本源力,让它们托着,好让我能无声无息地钻过这个并不宽敞的窗户。 我想我现在的姿势应该是诡异中透露着一丝猥/琐——摊平了从窗户中横着离开的。 但是,我高兴啊! 我都要走了,谁还在乎是怎么走的?总不能开个欢送仪式,然后同每个相熟的人告别了再走吧? 那我怕是觉得生活过得太舒服了,想被苍穹按着揍一顿才会快乐。 正文 第163章 现在是亥时,里子时还有两刻钟的时间。 我已经成功从房间中逃出了,正蹲在客栈后院的马厩旁边,等着与骆皓远约定的时间。现在走是不可能走的,外面有巡逻的弟子,我没法与他们解释这么大半夜地我怎么会出现在外面。 而里面,我抬眼瞧了瞧嚼草料嚼得正欢的马。 也不知道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的灵宠,好端端的一匹马养得跟个猪一样。瞧着滚圆滚圆的身躯,它的主人总不能期望它驮着它能日行千里吧? “我觉得这问题不是一般的大。”我打量了它滚圆的肚皮一眼,撇嘴说道。 那马突然冲我吹了个响鼻。 “竟然挺通人性。”我惊讶地看了看它,意外地从它的眼里看出一丝骄傲来。 啧,这马不太寻常。 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心里有了决断,从木桩旁站了起来,凑近那马的耳边与它商量。 “马兄,你瞧。”我指了指外面,打定主意要拐带它:“等下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去,我们去外面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那马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埋头进马槽中,塞了一嘴的草料大嚼特嚼。 “切。”我倒还以为这马通人性,没想到也就是一匹凡马。 普通得很,不值得我与它相交。 说到底,地灵实在是太少了。我抬头看了眼上面的一轮圆月,心中不由得生了一丝惆怅之感。 像我这么特别的存在,也只有苍穹能比一比了。只是他这个妖,太黏糊了。我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人,与他玩不到一处。他还是适合同从前一样,隔个几十天的光景,突然冒出来一句话——这样比较适合与我交往。 或者话痨些也可以,这我倒是不怎么挑。 但做人,尤其是做我的朋友,黏黏糊糊是绝对要不得的。 这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让我下意识地一抖,还以为是苍穹忽然醒了发现我不见了然后追过来了。 ....... 是那位马兄。 我惊魂未定,皱眉瞧它,或者更应该是他? 我瞧了瞧他脸上那副人性化的表情,怎么看这也不是一匹只通了人性的灵宠。 “兄弟。”他转头瞧我,嘴里还嚼着喂完全咽下去的草料。这一说话,草料横飞,场景十分地不雅观。 我操纵本源力将这些乱飞的碎屑都扇开。 “干嘛干嘛?” “你胆子很大嘛,知道我是谁吗?就想拐带我。”马兄这话说的,一股子社会上的大碴子味。要是给他配个大金链子,也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 “我管你是谁。”我撇嘴:“我瞧你很合我眼缘,走不走一句话,不走拉倒。” 我拨了拨困着他的绳索:“怎么的?还被圈养地,圈养出瘾头来了?” “啧。”马兄终于将那口子草料给咽下去了:“小女娃娃,说话口气倒是不小,平日里爱吃大蒜吧。” 我翻了个白眼。 像我这样的文雅的地灵,要在平时,是不可能没事与他斗嘴的。但这一回,的确是这匹肥马说话太气人了,让我忍不住好好将他怼上一怼。 “比不得你,这一天得吃上多少草料,才能吃得如此膘肥体壮。这肚子,你要不说话,我还以为是匹母的,快要产小马了呢!” 马兄风淡云轻地打了个响鼻:“女娃娃一说话就往人身攻击上面靠,可不成啊。” “说得你好像没人身攻击我一样。”我眼刀子嗖嗖,要是这是真的,这马早就被我给刮成片片马肉了。 “呵呵,彼此彼此。” ...... 所以说,有人讲话,这时间过得嗖嗖的,那叫一个飞快。 大抵这就是空虚寂寞冷吧,我一个人蹲在那里的时候,只觉得这初春夜里的冷风,吹得只让我的心瓦凉瓦凉的。 而同马兄斗了两句嘴,我竟然发现,老子暖和了。 多么神奇! 远处传来隐约的喧嚣声.......随后那声音越来越响,而且开始渐渐朝客栈后面靠拢。 “妖族偷袭!” “妖族怎么会突然发动袭击?”有人在问,声音惊慌未定。 “快出去!剑玄司的骆司主正追过去了......” 外面的场面应该十分混乱,我听到层起叠伏的喊叫声,还有接连不断的开关门的声音。 我想这么热闹的时候,苍穹大概是再也无法睡着了。只是他并未在下山的名单内,所以我倒也不担心他会大大咧咧的追出来。 “女娃娃,你这事可做的不地道。”那马兄瞧我并不出去,反而十分沉得住气地蹲在后院,心里已经有了数:“你这是始乱终弃啊。” “马兄,这种事你心里有数就可以,不用说出来。”我抬头瞧他:“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马兄抬起耷拉着的眼皮。 “解开。” “没毛病。” 我动作麻利地解开他,然后踩着马镫立时爬到他的背上,惊得马兄在原地疯狂地甩蹄子。 “臭丫头,你做什么?!赶紧给我下来!” “马兄马兄,既然要同我一起走,那我们就要发动最大力量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才是嘛。你的四条腿,当然是比我的两条腿会跑的!” “信不信我现在就带着你跑到前面,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始乱终弃了那小哥!” 我笑了,他完全威胁不到我。 “你尽管去,我就说你是妖。”我悠悠地与他讲话:“反正这些人也分不清灵力和妖力,看他们是信我还是信你。” 马兄的蹄子停下来了。 “你狠。”他恨恨说道。 “彼此彼此嘛。” 我扯动缰绳,强迫马兄调转方向。 我们眼前是客栈的围墙。 “你想让我撞墙?” “朝那里跑过去。”我指着前面,那是客栈的围墙。 “没毛病?”马兄的语气让我觉得他认为我是个疯子。 可我心里早有计划。 “没毛病!”我指着前面:“走!”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马兄碎碎念着......我操纵本源力铺在他的蹄子下,让他能够顺势往上前进。 银河般的光练平铺在下方,上面一人一骑绝尘而去。我瞧着空中斑斓的星河,心中油然而起一股冲动。 “马兄。”我同那话痨的马说话:“我悄悄地和你讲啊,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你可快住嘴吧!”肥胖的马兄打了个响鼻。 正文 第164章 我俩遨游于夜空之中,下方是热焰冲天的火海,还有厚重的黑烟在月光下熊熊腾起。 “嚯!”马兄扭头朝后边瞧了一眼:“这动静,够大的啊!” “那是。”我抓着缰绳,应和着他:“可不得闹得大一些嘛。” 要不然怎么混淆苍穹的视线。 否则以他那速度,追上我们这两个半吊子,还不是绰绰有余的事。 我打了个呵欠,忽然觉得有些困。可能我就是紧张过头了,陡然逃出来了,结果反而松懈了。我也不大清楚是不是这个原因,毕竟我是个连自己的想法都看不大明白的人。 如果换个更有荣誉感的人、甚至不用非得是人类,一般的生物也行——它们来做地灵的话,也应该会比我要更加称职一些。 我没什么所谓地想着。 可马兄不这么想。 “哟哟哟。”他笑得猥/琐,我不大明白一匹马怎么也会做出这么人性化的举动来,或许这匹肥马真是个妖精也说不定。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 “赶紧撒了你的蹄子跑路要紧。” “不要这么严肃嘛。”马兄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猥/琐:“我都听见了,你同那年轻小伙,你们刚刚在做那事。”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女娃娃,你是不是有些太淡定了?”马兄大呼小叫:“哦,我明白了,你这是害羞了!” 我叹了一声。 “害不害羞我不清楚,不过你再说下去,没准我一不高兴就会将你在这里烤成马肉也说不定。”我打量了他一眼:“这主意瞧着还不错,将你给烤了,我就不用愁后面几天的口粮了。” “你这就不厚道了吧。”马兄打了个响鼻,声音里满是不赞同:“我好不容易把你给带出来。你不寻思报恩不说,还想把你的恩人给烤了,这就说不过去了啊!” “你是人啊?” 我笑了声,反问他。 这回好了,马兄终于从那种跳脱的气氛中出来了,他开始沉思了。 我是见不得随便哪个生物都在我面前装深沉——或许马兄这不是装,但看在我眼里,也和装差不多——毕竟我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人,对方做出什么行为动作来,我也完全不会将它往他们怎么想这方面上靠。 我一般就会将他们是怎么想我这方面上靠。 而我又不大喜欢别人对我发表什么评论.......于是,看到了马兄这举动,我首先做的,就是操纵本源力让我能站在他的背上。然后转过身,倒骑在他背上,看着我们下方正烧得格外旺盛的火海。 眼不见为净。 “娃娃,你这么不尊重别人可不行啊。”马兄在碎碎念:“我老马是脾气好,不同你这个娃娃计较。但外面像我这么好的人、不,我是说马,可不多了。你这张嘴得罪人啊......” 他大抵是想教育我。 但是我这个人吧,一向不爱听人训导。所以对于老马的这些训导,我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全还给他了。 老马见我没有理他,叹了一声。 要是换个有些眼色的人,这时候就该闭嘴了。 但老马要是有这个眼色,他也就不至于会被绑在后院里,当一匹只能嚼最下等草料的肥马了。 “娃娃,你叫啥?”他说:“你要是不说,我以后就叫你娃娃了?娃娃、女娃娃、丑娃娃、古怪娃娃......” “白鹿。” 他赢了。 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话痨。 马兄不过就是想知道我的名字,那就给你。你想横着念、竖着念、正着念、反着念,都随便你。只要马兄能够闭上这张呱噪的嘴。 我又叹了一声,突然有些后悔将这匹肥马从后院带出来。 何必呢? 我问我自己,这不就是给我自己找不愉快吗? “白鹿?”马兄咂了咂嘴,问我:“白色的白,四条腿的那个鹿?” “嗯。” “这么个名字啊。”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恼:“我咋觉得在哪里听见过呢?你等我想想啊,我想起来告诉你。” 我心里越发无奈了,忽然想起了金羽。 现在这一刻,我觉得马兄的呱噪程度与她有得一拼。 “其实你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看着远处的火焰。 我们走得有些远了,客栈里的喧嚣声已经不大听得清了,只有隐约的喊叫声传来。 “为啥?”马兄问我,我没有及时回应他,于是他扭头又看了看我。 “哎哟!”他惊呼一声:“我是真的瞧不懂你们这种小年轻。你说说,你明明是看上那小伙子了对吧?那你还跑啥呢,人都追过来了,有什么事你们也该解决了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大明白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胡说啊,我胡说什么了?”马兄瞥了我一眼:“你要没看上那小伙子,你现在哭啥啊!” 我更听不懂了。 “你看错了吧。” “丫头你就别嘴硬了。你当我没年轻过啊!”他说,嗤了一声:“你们女娃娃都一样,那心眼啊,就跟针尖那样细。那心思啊,九曲十八弯的,能一直从漠河弯到北极圈里。像我这样身经百战的,都看不懂,更别提那毛头小伙了。” “我可告诉你啊,我年轻时候可在你们这样的小姑娘身上吃过不少亏。” 说着,他又咂了咂嘴。 “不过啊。”他说:“年纪大了,我也挺想我那老婆的。就是不晓得现在她怎么样了,没准和我一样成了一匹马,或者运气不好成了一头猪也说不定。” 他笑了笑,声音里有些苦涩:“我以前常笑她这么爱吃、又那么胖,说她上辈子是头猪也不说定。不过现在啊,我倒是希望她千万别变成猪。这里同现代不一样,没人有闲心养一头猪做宠物,她要真成了头猪,没一年准成了碗里的肉了。” “哦。” 我想了想,觉得马兄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告诉他:“我是不可能哭的,因为我不是人。” “不是人你还能是个鬼啊?”马兄那声音陡然提高:“那你赶紧滚下去,老马我最怕鬼了啊啊啊!” 他又开始撒蹄子乱癫。 但事实上,我并不是坐在他身上——说得恰当一点的话,我现在正依靠着本源力漂浮在空气中。所以不管老马怎么癫...... 他癫他的,我自岿然不动。 正文 第165章 不过经他这么一闹腾,那种隐隐萦绕于我心头的愁闷,倒是忽然少了不少。 我瞧着那片火海,心头那沉重如铁的情绪还是稍微松懈了一点。 “老马,没想到你还是个开心果。”我拍了拍他的马屁/股。 “嚯哟!” 老马甩了一下后蹄,好在没有人站在他身后,要不大抵会被他踹得断上两根肋骨。 “耍流/氓不是!”老马抗议着:“我瞧你这个丫头顺眼,与你多说了两句,怎么你就管不住你的手!告诉你,虽然这里不比现代,女流/氓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但你耍流/氓就是耍流/氓,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代表广大人民群众强烈谴责你这一行为!” 他说着,还甩了甩脑袋,将那头柔顺的鬃毛甩得如水波般随风飘舞。 那动作,风/骚得不行,一时间竟让我瞠目结舌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你是个妖族?”我问他,心想要是妖族都是这种货色的话,那完全没有拯救的必要。 在等马兄回答的那段时间里,我还思考了下:假如他真是妖族、而妖族要真都是这种货色的话,我要不要先放弃逃跑回去找苍穹,说服他别想着他的妖族大计,与我一起私奔算了。 我甚至还估计了下,我能够说服苍穹的几率有多大。 应该是零吧......我想,像他这样的人,同我爹一个货色。没准也会想方设法地将我给关起来,等他实现了那个复兴妖族的大计之后,再将我放出来。 假如他失败了,估计我就只能收获一个无期徒刑了。 算了。我心里飞快地有了决断:还是逃跑吧,逃跑比较现实一点,我和苍穹就是不适合的。 而另一边...... “你觉得我像吗?”马兄不屑地哼了声:“妖族配用我像我这么有趣的人吗?” 都这么说了,我实在是无法再将他和妖族联系在一起。 “那你是灵兽?”我问,想他假如不是灵兽的话,没准是个妖兽什么的。 谁叫马兄这么不寻常,要是普通的动物都能口吐人言,那这世界就太玄幻了。 “错了错了。”马兄摇头晃脑。 “那看来是妖兽了。”我笃定道。 “也不对。”马兄的声音里带着自豪:“我,是正义的使者!” 他这么说。 而作为听众,我却想揍他一顿,然后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除了脑花子之外,是否还装了什么不该装的东西。 “呵。” 马兄打了一个响鼻。 “行了,不逗你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我是个人类,不过是别个世界的。就叫那里现代吧。” 马兄叹了一声。 “我好几年前结的婚,同我那老婆。”他啊了一声:“你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是我的妻子,我在那时候同她成亲了。爱情长跑了十三年,从校服到婚纱。那时我工作稳定了,就向她求婚了,我们就在一起了。” “然后新婚蜜月还没度完,我们的世界就被一个外星来的恐/怖/分子给毁灭了。”马兄咂嘴,感叹道:“所以说外星的恐/怖/分子就是厉害啊。我们地球上的科学家研究了这么多年了,也就研究出几个核武器,那外星姑娘一来,直接把地脉引爆了。” “那个岩浆哗哗的,我和我的老婆还在三亚度假呢。结果板块运动,直接搞出一个海啸来,我们两个就跟着一群死得千奇百怪的鬼魂去了地府。” 马兄说着,声音里又带了疑惑。 “你说有地府的话,会不会也有上帝啊?” 我认真地回答他:“我不知道。” 作为那个外星来的恐/怖/分子,我觉得现在的我最好闭嘴,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行吧。”马兄也不在意,继续说下去:“我们等在那里。鬼魂一拨拨得过来,却没地方去投胎,因为我们的世界已经没了。整个地府挤得跟春运那会儿的火车站似的。那群鬼差都忙坏了,整天里叽叽呱呱、呱呱唧唧地,又讨论不出来什么章程来。” “最后,还是要感谢我们的专家啊!”马兄感叹:“他们联合一大群智/障,搞了一张请愿书,把我们这群鬼魂全部发配到这个世界里来做畜/牲了!” “你说气人不?”马兄突然转过来,可见这件事戳到了他的伤心往事。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慰他,因为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不懂。”马兄看了看我,感叹:“我当年怎么说也是985毕业,后面硕博连读的高级理论型人才。我老婆就更不用说了,又聪明又漂亮。你说现在我们两个,一个成了一匹马,一个生死未卜。” “要是哪天我在路上有人卖猪肉包子,你说我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 “我不知道。” 马兄的声音低落下来。 “我/他/妈/的不知道啊!” “你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庆幸的是什么吗?”马兄说是在问我,不过那声音低得,或许他只是在喃喃自语:“我最庆幸的,就是我/他/妈/的,投生成了一个草食动物。否则我投生成了个狮子、老虎什么的。” “或者小点的,我成了一只黄鼠狼。哪天我肚子饿了,不小心抓了个耗子啊什么的,还正好是她,给填肚子了。那你说我又该有多后悔啊!” 我摸着马兄的背毛。 “对不起。” “你对不起啥啊。”马兄笑笑:“你又不是那个外星来的恐/怖/分子。你就是一不懂事的小姑娘,现在跟小情人闹别扭正离家出走呢。就跟我那老婆一样,她年轻那会儿也常这样,我都不想说她。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呢!” 马兄一甩蹄子,加快了速度。 “没事。”他说:“这回马叔就驮着你跑了。要后悔了,你就跟马叔说一声,我老马再驮着你跑回来。” “谢谢。” “谢什么啊!”老马感叹:“年轻小伙子那心就跟天边的鹅毛一样,飘得很。你不嗟磨嗟磨下,他还真不知道你的好。这还是我那老婆以前告我的呢!” “你知道当时我听到这话之后,想干嘛吗?”老马转过来看我。 我摇头。 “我当时那个气得啊,就想摔门滚/蛋了。让她瞎嗟磨,不懂我的好。”他的语气深情又怀念:“不过我还是没这么做。这点嘴皮子上的便宜,她要想占那就占吧,我又不少块肉。大不了脸皮厚点,有好处。” 老马笑了,声音骄傲又自豪。 “你瞧可不是有好处嘛。就我长得那模样,一张马脸,丑不拉几的。可最后,还是我娶到了她这个大美人。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个呢!” 正文 第166章 复叶镇地处晋国西部,后方东侧是晋国内陆,而南北西三面皆为连绵千余里的骊山山脉。 而骊山山脉后便是妖族生活的异界。可以说,骊山山脉就是隔绝妖族与人族往来的一道天险。 马兄与我,便是趁着复叶镇混乱,就着夜色落在了骊山山脉中的一座不算太高的山里。 至于翻过山脉直接进入妖族地界? 这个计划没有可行性,骊山山脉太高了,况且我又穿着天玄派的弟子服。即便马兄能冒充妖兽,我也不可能脱了这身弟子服,裸奔到妖族的聚居地去。不说这行为有多伤风败俗......没准妖族风气开放,我这么做也不会有什么妖精觉得奇怪。 就是对着马兄,尤其面对的是一个装在马身体里、人类的灵魂,我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所以这个计划就彻底失去了实施的意义。 我、同马兄,干脆就先落在这座小山上,浑水摸鱼一段时日。再找时日混入妖族地界。 至于我为什么对妖族地界有这么大的坚持。 “你是说,天玄派里有个司主是妖族中人?”马兄惊讶道:“这倒真是个不小的消息,怎么给他混进去的啊?” 我摇头。 “这我也不清楚,我来这时他已经是亲传弟子了,后面继承司主之位也是顺理成章的。” “那这妖精能耐不小啊!”马兄大呼小叫:“这里人的脑子不大行啊!” 我不置可否。 明明是修仙门派的人,还查不出一个妖精的身份,那这里的人类的确是没什么能耐。人妖大战能胜利,大概就是靠着天道的帮助...... “其实妖族我觉得也不大行。”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他们单纯,还是天真。没准同这里的人族一样,半斤对八两。” 马兄扑哧就笑了。 “谁叫他们是一个世界的呢?”他可劲地埋汰他们:“同个世界,同个智商,这才能平衡啊!要多了格外聪明的,这世道不就乱了吗?” 我仔细想想,发现他说的还挺有道理。 也难怪他这么自豪自己是个高级知识分子。这脑瓜子,的确是比一般人的要好使不少。 “不说这个了。”我摆了摆手,指着骊山山脉上最高的山:“我听他说,似乎那上面有个法阵。我怀疑那同我回家的方法或许有联系,我们得上去看看。” “回家?”马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是了。 我想到了,我没同他说过我就是那个外星恐/怖/分子的事实,所以在他心里,我只是这世界里,一个土生土长的、不普通的未成年少女而已。 而我也没打算与他说实话。 可让他这么误会着不行,他总会察觉出我的不寻常来。那到时候他问起,就像现在这样,难道我要一个谎言接一个谎言地圆下去吗? 这未免太累了。 而且,我想,即便是要圆,我也要找一个我擅长的方向圆谎。 总不能用着我并不熟悉的符术理论来搪塞他吧? 一定会被他看穿的。 于是,点了点头,同马兄说:“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你一样,我是从那个被毁灭的世界来的。只是我不是地球人。” 当时地球上还有一堆安斯亚恩带过去的人,我这么说,马兄倒也没多大疑虑。 倒是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个方向吸引过去了。 “你不是地球人?”他反问:“那你怎么说普通话这么流畅?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咱们北方人呢!” “因为我热爱地球的语言体系结构。”我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是阿文亚的语言研究学者。而地球上的语言体系,以华国北部的普通话感染力最强。对此我很有兴趣,于是花了一段时间自学了北方口音的普通话......” “哎呀妈啊!”马兄被我吹牛逼得四体舒畅:“俺们那疙瘩的普通话有这么大吸引力啊?我咋以前就没瞧出来呢!老妹儿你这嘴儿真甜!” 他甚至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爆出儿化音。 这种时候,我只需要微笑就够了。 不论如何,只要他不把我与那个恐/怖/分子的形象联系在一起,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毕竟,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一个我觉得谈得拢能做朋友的人,哪怕他只是一个披着马形躯体的灵体。 “不过啊。”马兄夸完了我,提到了别的:“要我说,你们这事还是做得不够地道。我们地球人都很好客的,但你们星球,一来就跑我们家门口驻扎军队。你瞧瞧,这事干的。我们好好的一块地被你们抢走造房子去了。” “你要说造房子吧。”他的嘴就没拧紧的水龙头一样,时不时总会漏出一些话来,也不管其他人爱听不爱听:“我们也不是不让你们造,但你们这事干的,就是不地道。哪有带着武器大炮来别人家门口造房子的道理,老妹儿你说是不?” 我点头。 我觉得能干出这种事的安斯亚恩,也许真的是出生时没带脑子。 我想起了那个同样没脑子的白露。 也许他们是臭味相投,否则如果是我的话,实在是无法同这种人说进去一句话。 说起来,阿文亚这一代的皇室子弟,都有各式各样的缺陷,不是我心中那个最好的人选。 安斯亚恩不说了。伊格纳茨性情温和,但作为一个皇子来说,他的性情却过于温和了。这样的性格去做一个亲善大使没有任何问题,却绝不能做一个帝国制国家的君主。而奥尔科特...... 想起他,我就越发地头痛。冲动、鲁莽,这是我对他最大的印象。这样的人,我实在是无法想象,我那循规蹈矩惯了的父亲,怎么就会瞧上了? 要说他瞧上伊格纳茨,我倒还能理解一些。 而阿文亚的四个皇子,唯一一个我印象不深的就是艾德里安了。 我想起没什么印象的他。想来他也并没有多么出色,否则就不会被其他三人夺去了光芒...... 未来继承人选都这么不堪回忆的话,那阿文亚的帝国制度也就只是一个摆设了。倒还不如,各家散了,随便选一个皇子继承皇位立宪了算了。 至于别的,自有国家的栋梁来撑起阿文亚的未来。 正文 第167章 “老妹儿,你想啥呢?脸色这么沉重,我还以为那小伙子追上来了呢!” 马兄不失时机地提醒了一下,将我从阿文亚的未来里拉了回来。 “唉。”我叹了一声:“我只是想,我得赶紧找到法子回去。那里还有些问题等着我去解决。” “回去干啥啊?”马兄不解:“地球都炸了,你还能回哪去......” 说着,他住了嘴,接下来说出来的话里也带上了一分苦涩。 “也是。”他说:“你同我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我是无家可归了。但你不是地球人,地球没了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家还在那呢。” “有家能回,就很好了。” 我伸手按上了他的马头。 “你说错了。”我看着他,见到马兄抬起头看向我:“我和你一样,已经没有家了。只是那里还有我必须要做的事留着,我放心不下,总是时不时想起来,所以才非要找到法子回去。” “你......你也没有家?”马兄似乎是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妹儿,触及到你的伤心事了。你马哥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讲话,你就当我刚刚是放屁!” 我笑了笑,拉起他的缰绳。 “不说这话了。”我牵着他往山上走:“我们去那个峰头,看看那上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阵法。” 马兄的眼神落在那覆着茫茫白雪,高耸在西边的峰头。 “神子峰啊.....”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不由得笑了声:“神子峰?倒是个好名字。” “不过名字好听,那处除了有些高之外,又有什么特别的?” 马兄看了我一眼,倒让我觉得好像是说错了什么。但我仔细回想我刚刚说过的话,并没有发现哪里说错了才是。 “一看你就没见识。”他说,语气中带着一份知识分子都会带着的鄙视:“既然有同那位妖族的能人混在一起,怎么会连神子峰的由来都没听说过。” 我耸了耸肩。 苍穹不同我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也能怪我? 马兄没有过多鄙视我,他缓缓说出神子峰的由来:“妖族有个传说。说五万年前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妖之分,人族与妖族混居在一起安居乐业。谁也不觉得谁高谁低,只当对方是长得不一样的同类而已。” “但突然有一天,人族中生出了一个孩子,他天赋异禀,力大无穷。本来这也没什么,力气大的妖族比比皆是。可这孩子不一样,他天生能言。刚出生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神子,得神旨意要带领人族驱逐妖族。’” 说到这里,马兄叹了一声。我有些奇怪他叹气的原因,正要问。 但他叹完气后便又说了下去:“一开始没人相信他,只觉得孩子与旁人不同。但那时人妖混居,特殊的孩子也不少。虽然没有像他这样刚出生就能口吐人言的,但这也算不上有什么稀奇的。” “可时间慢慢过去,这孩子越来越年长,倒反而不像幼时那么多话,反而沉默寡言起来。他脾气古怪,相交的好友稀少。等到他父母死后,这人就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不知怎么的,村里起了流言蜚语,说他不是神子,而是这家降下作恶多端降下的天罚,过来将爹娘克死了。” “真是荒谬。”我看着远处的神子峰:“这也能扯到一起,也不知道那村民是想象力过剩还是什么的。所以后来怎么了,这又与神子峰有什么关系?” “后来就简单了。”马兄说:“流言蜚语这东西起了要想盖下去没那么容易。于是事态越来越恶劣,最后谁也不清楚,怎么这孩子就成了魔神的转世。村里人互相约定,在月圆之夜将魔神转世抓起来,由祭司主持,将他烧死。” 我惊愕了。 “真烧了?” 马兄看着我:“你以为我知道?我又不是五万年前的人!” 我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你瞎讲故事。” “都说了这是传说!”马兄急了。 我瞧不得他这会子急赤白脸要同我辩解的模样,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和你争。接下来怎么了?” 到这时,马兄已经没有了讲故事的心情。他想了想,给我概括了最后的故事内容:“反正他们大概就是把他给烧了。天神发现自己送到下界的代理死了。于是震怒,降下神罚。骊山山脉凭空而生,把妖族与人族在这块大陆上的聚居地一分为二,将他们隔离开。那神子峰峰顶就是当时那孩子被烧死的地方。” 我哦了一声:“还以为这和人妖大战有什么关系呢?” “这能有什么关系?”马兄的蹄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战争从来就不是一两个传说就能发起的。无非是这方的需求无法满足,而另一方又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帮助对方渡过难关。一来二去的,双方意见无法达成一致,那就只能纠集人手,打一架决定。” “成王败寇就是这个道理。” 我转头看了眼马兄,忽然觉得像他这样的明白人比起安斯亚恩之流,该是更适合将阿文亚的帝国制发扬光大下去的。 “怎么了?”倒是马兄,瞧见了我的眼神,还以为我对他说的有些不满:“我就随便说说,要是不符合你的三观,你就当我没事放个屁也成。” 我突然就笑了。 “妹儿你这就不对了。”看见我笑,马兄脸上更纠结了:“你要乐你也说出来让我也一块乐乐,怎么能自个儿憋着乐呢?太不友好了!” 我笑得更厉害了,不禁捂住了肚子。 马兄纠结着纠结着,眼看他恼羞成怒地就要将蹄子踢过来了。 我终于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没什么。”我冲他摆摆手:“就是觉得马哥你这个话吧,挺搞笑的。” “嘿!” 马兄抬腿一脚就踹了过来。 幸好我躲得快,否则他的一蹄子,那力道可不是拳头能够衡量的。以我这具纤纤弱质的身躯,不断上几根肋骨,那都是我的身体素质极其强大! “你这样可不行啊!”我左右横跳:“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朋什么友,小丫头我一个多时辰前才认识你!” 马兄埋头冲了过来。 正文 第168章 骊山中,最为高峻的峰头便是神子峰。 我与马兄一路行走,自半夜走到晨曦从我们身后渐渐露出些微光芒来,也还没走出脚下的这座峰头,更罔论到神子峰了。 它就像一个近在咫尺的海市蜃楼,明明就在眼前,可我俩走啊走,却死活走不到过去。 经过大半夜的跋涉,马兄早已是累了。 他在我身后喘着粗气,这样的身体素质,倒让我有种感觉。他这具马的身躯大概只是徒有其表,毕竟在我的看法中,马是一种接连不断跑上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任何事的神奇物种。 要是这么娇气,又怎么可能被人类驯养,专做赶路的工具呢? 不过,看到的马兄模样...... 我想,要么是马这种物种与我想得不同,耐力没那么强;要么就是,马兄乃是马中的败类。毕竟就他那副大腹便便的模样,说是怀了小马快要生产的母马,也是会有人信的。 “丫头。”马兄在我身后大喘气地说话:“你走了一晚上了,就没有点累的感觉吗?” 我摇头。 “还好。” 毕竟我是地灵,看着是在走路,其实他又怎么能知道我的能量来源乃是世界中的本源力?只要还有一丝本源力,我的能量就永远不会衰竭。毕竟其他的生物是依赖进食来获得外界的能量,而我...... 或许也并不算是个生物吧。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啥玩意儿。而也没有那个生物学家会来研究一个种群数量只有一的奇怪物种。毕竟,我同我的父亲,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算是同一种东西了。 哪怕我们很久很久之前,的确是父女关系。 但经过天道运作的种种干涉,我们两个早就不知道成为了个什么。 没准是与那传说中的神子一样的玩意儿。 “真是变态啊!”马兄大呼:“你就没有一点饿的感觉?或者说,你困不困,想不想睡觉?” 我又摇头。 “没有。” “你是神仙啊!”马兄苦着脸与我抱怨:“我可要饿死了。丫头我同你商量个事,你就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放我去吃会儿草,再让我找点水喝喝行不行?” 我看着远处由灰色石墙包围起来的城镇,那里正起着阵阵炊烟。现在已然是早上了,而半夜里发生的那场混乱也已平息了——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模样。 现在我这个始作俑者消失了。以我的了解,无论如何,天玄派都一定会派出一小部分人私下来寻找。 尤其是苍穹,他又正好在那里。 我也不清楚他会怎么做,可心里却隐约有些期待。 我想,我还是对他有点感情的。只是比起他对我的感情——我也不大明白他那种感情由何而生。我是一个很相信逻辑的人。但感情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我抓不住它,却也无法用正常思维来解释它。 所以临到头来,我自乱了阵脚,就只能一跑了之。 我想,或许我同苍穹,压根就不该相遇,做个陌生人该是最好的结局。 马兄也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 “你还惦记着那小伙啊?”他问我。 我摇头,但摇了一半便又停下了动作。 “我不知道。”我心生困惑,对此也不大解释得清。 也许我还是不要解释得好,但不知为何,这时候我就格外想同马兄说说我心中的疑惑。 我想他会明白我困惑,毕竟他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有经验的过来人。 于是我便同他说了:“其实我不讨厌苍穹。” 马兄面露疑惑。 我想起来马兄并不认识他,便又同他解释:“苍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伙。” 这下他明白了,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但不知怎么地,突然被打断后,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于是便从我对他最初的印象说起:“我头回认识他,是觉得这个生物话多又呱噪。因为那时我犯了错,被关在时空缝隙中,那里黑得很,又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他忽然出现倒也没让我害怕,反而多了一分安全感。” “因为他让我觉得,原来那里不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别人一起陪着我。” 想起以往的事,我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也不觉得将这么私密的事情说与一个认识不过半天的人,其实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 而马兄也是,他不看着我,让我戒备的情绪又下意识地放松了不少。 于是我干脆将那些原本只藏在我心中,偶尔用于怀念的小事一件件一桩桩地拿出来说与他听。 “我们总时不时地聊天。他忽然地出声、但有时又忽然不知所踪,不过有他的陪伴,就让我觉得其实被关在那里,也不是一件很难熬的事。” “他告诉我,他在的地方,有个地方终年冰雪,他就住在那里。”想起这件事,我不由得笑了:“我问他,那住在不是很冷?他告诉我他有很厚的绒毛,不怕冷。我当时就想,他大概是同西西星的火焰鼠一样。因为那种生物也住在西西星的极北处,可皮毛却能特别厚实,还能自动发热,是一种很好的御寒物。” “所以那小伙是一只老鼠精?”马兄看了我一眼,问。 我摇头:“不是,他是一只鸟,翅膀特别大,飞起来很快。” 说起苍穹,我不由得有些自豪。 “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鸟。” “那是你没见过凤凰吧。”马兄瞅了我一眼,眼里带了些许嘲笑,似乎我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野丫头。 我张了张口,然后又闭上了。 这话我没法反驳,因为我确实没见过凤凰,也没听说过。但假如我同马凶手说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凤凰这件事,他大抵会毫不留情地嘲笑我一顿。 但我是一个自尊心极高的地灵。 我不能让他瞧不起我,就为了这种我并没有见过的生物。 于是我抿紧嘴,再不同他分享我的苍穹了。 我瞟了他一眼,心想他不懂苍穹也是很正常的。 就他那样肥胖的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苍穹的一根羽毛。毕竟,在我看来,苍穹的一根羽毛都透露着天空的气息,哪里是他这匹浑身上下除了肥胖二字外,就只剩下肥胖二字的胖马能比的。 正文 第169章 倒是马兄,见我愤愤地闭了嘴,还头脑不清楚地开口继续问:“怎么不说你那小情郎了?” 我向天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好说的。” 马兄笑了。 “怎么的?”他大笑,哟哟哟得起哄:“我说你的小情郎比不上凤凰,你这就不高兴了?” 我冷笑一声。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凤凰长什么样子,没见过又怎么好与苍穹来比较?” “真生气了?”马兄凑近,小心翼翼地看过来:“不会吧?我瞧着妹子你这人不错,怎么气性这么小?跟个针眼儿似的。” 我冷哼。 “行吧行吧。”马兄跺了跺蹄子,语气诚恳:“那马哥就在这里同你赔罪了,妹子你可千万大人有大量,别与我这张嘴计较则个。” 说完,他又故意凑近些,低声同我说:“其实这个凤凰吧,也就是一个传说。你马哥我,其实也没见到过活的,就在电视上、还有什么图画、视频网站这种地方见过。这种生物,我压根就不觉得它存在,就是说出来与你斗个嘴的。” 我被他的别扭惊到,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这有什么好斗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马兄退开两步,又退回到原来的地方:“我这是帮那兄弟试探你呢。” 我有些困惑了。 “我有什么好试探的?”我问他:“而且你又不认识他,你帮他试探我干什么?” 马兄面露一丝微笑。 正要讲话,可脸上那轻松的表情却瞬间凝固。 “妹子啊。”他视线一直看着身后,声音有些不对:“你老实告诉马哥,你说的那小情郎是不是一只猛禽?” 我仰头回忆了下,回忆起了苍穹锋利的喙与那强健有力的双爪。 “应该是吧。”我想起了苍穹,便又起了与马兄说话的兴致,于是好意同他形容了下苍穹的模样:“他特别好看。浑身漆黑,只有喙和爪子是金黄色的。但那个羽毛,也不全然都是黑色的,底层的绒毛是红色的。要是不小心落到地上的话,会很容易起火。所以苍穹理毛时一向小心。” “我倒不在意那位是不是小心。”马兄干笑几声:“妹子啊,这事你可做得不地道了。” 我不明白马兄说什么,所以不解地朝他看过去,却见他一直往后退,似乎是想要退到后边茂密的林子里去。 “你干嘛?”我问他。 “你还好意思问我?”马兄大喊:“你看看头顶!要不是你同我说了你那小情郎的模样,要不是我起了疑,又怎么能发现头上多了这么只鸟?我是真倒霉,才会遇上你这么个孽缘。” 马兄说得混乱,我作为听众,听得更加混乱。 “什么鸟?”我问着,抬头看去。 一个漆黑的鸟影正一圈又一圈地在上空盘旋,黄色的喙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反光。随后,像是发现了目标,他的眼神一凝,竟然收紧翅膀,陡然自几千尺的俯冲而下—— 马兄发出惊恐的声音。缰绳自我手中挣脱而出,他头也不回地朝山顶的方向狂奔。 但他的速度又怎么比得上苍穹俯冲下来的速度。 我眼睁睁地看着马兄被苍穹用一对利爪死死抓住。他在密林中缩紧翅膀,眼看就要用喙啄下去。 “苍穹!”我喊了他,见到他的动作陡然一顿。 随后我感应本源力,想要趁机缠上他,将马兄从他的利爪下救出来。 但密林中枝叶茂盛,我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便也只能依靠感觉朝苍穹发动进攻。本源力在枝叶间穿梭来回,蜿蜒进攻。也不知是打到了些什么,苍穹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鸟鸣,随后被马兄狠狠摔在地上。 马兄的蹄子声凌乱地传来,随后渐渐消失。 他跑走了。 我奔跑过去,看到苍穹狼/狈地俯在干燥的松枝上,一只翅膀耷拉着,模样十分得可怜。 “你竟然打我?”苍穹仰起脑袋看着我,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些许委屈:“你竟然为了这么个牲畜打我!” 我立在离他不远处,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我是应该过去还是趁他现在受伤了,赶紧逃跑离开。 我的脑中就像有两个小人一般,一个吵着我应该抓住机会赶紧离开,一个骂着我竟然伤害了苍穹,却不上去看看他,真是忘恩负义。 他们吵着吵着,却总吵不出一个章程来,最后只好在我的脑子里打上一架,最后将我的心情也打得一片混乱,复杂无比。 我看着他羽毛凌乱的翅膀,心中忽然掀起了一阵莫名的感情。 “我没有......”我张了张口,声音干涩,试图与他辩解。可无论怎么想,我的出发点也的确是为了让他不要伤害马兄,这才出手伤了他。 苍穹看着,眼睛里似乎是盛这一汪海水,神情中充满了痛苦。明明他的脸上满是羽毛,喙也同以往一般坚硬,可我总觉得是从他脸上看出了被背叛之后的痛苦。 他没有说话。 我想他应该是要骂骂我,就像以前一样。可他没有,只是竭力拍动翅膀,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来。 马兄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看着眼前拼命挣扎,却不得要领的瞗鸟,头一回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丝无助来。 对此,我无法可怜他。因为这都是我亲手干的。我的心里除了愧疚之外,就只剩下愧疚。 虽然我本意并不想伤害他,我只是希望苍穹能从马兄身上下来。我想马兄是我的朋友,却不知道该将苍穹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我们真的不该遇上的。 但现在,既然我们已然相识...... 我急忙向前两步,想要将苍穹从地上扶起来。 “滚开!”苍穹冲我大喊,那独属于鸟类的尖啸声于他以往温润柔和的声音完全不同。而他,以前也不会这么直白地对我讲话的。 “对不起。” 我抱着他已然断裂的翅膀,心中害怕要是苍穹以后都无法飞起来了该怎么办? 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我那么希望自己会像自然能力者一样驱动本源力,帮助他将翅膀医回来。可是不行,我只会伤害人,不会救人。 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你尽管滚!”苍穹声音中有着浓烈的怒气:“尽管滚,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再不拦着你!”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被苍穹吓得一动不敢动。 正文 第170章 苍穹的眼睛里翻腾着的,不再是波涛汹涌的海水,而是正炙热沸腾的岩浆。 我缓缓地松开了手...... 既然这样...... 我将搭在他翅膀上的手收回来。 这也正好合了我的想法。我想,反正本来我就打算就此上山,如果能找到回去的办法,那我就趁机回去;如果不能的话,那我就先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 无论是哪个法子,总之苍穹本来也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而现在他要我离开。 这正好,我该感到高兴才是。 我缓缓伸回手。 往日的回忆在我心中滚动播放......他只觉得他委屈了。是的,他的确是委屈,可我也不曾强求他对我委屈求全地做了那么多事!如今他这副模样,倒好像是他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可我已经道歉了,他还想怎么样? 我看着他,心中的怨愤不比他少半分! 我是地灵! 即便爹不爱、万物不喜,可我还是天道属意的地灵。我不是非要靠着他苍穹,这一只来路不明的鸟,过上一辈子的! 我也是很骄傲的! 不,应该这么说,我一向是很骄傲的! 我是地灵,为何就要向他苍穹委曲求全?我一向是世上最尊贵的那一个! 他对我好,那是应该的。而我愿意同他在一起,那是他的荣幸。现在我只是不愿意呆在他身边了,所以起身离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还想怎么样? 他又能怎么样? “我一点都不稀罕你......”我说话,紧咬着牙关。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可就是不知为何说得这么艰难! 所以我才不想懂得这么许多! 我一向是最骄傲的。 我不该是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骄傲、果断的地灵又怎么能是这副黏黏糊糊的怂样! 现在的我,我不认识她! “那便不稀罕!”苍穹冲我怒吼:“你以为我稀罕你?要滚就滚,别那么多话!赶紧滚,从我眼前消失!” “这是你说的......”我咬牙切齿:“正好。正合我的打算!” 我看着苍穹,好像他不再是我的朋友、我有好感的人——我们不再互相喜爱,反而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可是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如果结局就是这样的话,那我昨夜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地选在他睡着的时候逃跑出来?干脆给他心口上来上一刀,不是更为便宜?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转过身,往神子峰的向离开。 苍穹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等等!” 我停下脚步,想听听他在最后还要怎样骂我。 “这次回去......”他说,声音中隐藏着一丝哽咽:“照顾好自己,别再干以前那种蠢事。” 我以为他会竭尽一切难听的字眼羞辱我......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我早已做好听了他的难听话后就忘了准备。因为,如果是要我骂回去的话,我怕骂不出来,到时候在他面前露了怯就不好了。 所以最后,还不如就结束这场本就不该存在的关系好了。 地灵,本来就是应该独自一个的。 可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啊! “你是不是有病?”我骂他:“你不该骂我吗?用你能想到最难听的字眼,尽管骂我!然后我就可以当做这是一场不够好的意外,了无牵挂地将它给放下。所以现在你还说这个干什么?” 我抬头,望着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连一片云的踪迹都看不见。 如果是往日,正好碰上苍穹有空的时候,我会缠着他说话,让他没法好好处理事情。 我是一个心很小的人。 但苍穹不一样,他的心里装着登箓司的实权,装着妖族的未来。而我,只是占着他心中极小的一部分。我压根就不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同苍穹在一起,我只能拖后腿。 所以,还不如就此走人来得清净。 “我骂完了。”苍穹在我身后小声说话:“你走吧。是我求得太多了,你是该离开我,回去原来的世界。” 他叹气:“我总以为,将你留在我身边会是最好的结果。我会竭尽我所能保护你,让一切都不再重蹈以往的覆辙。可后来,你还是认识了骆皓远。而骆皓远还是帮了你逃跑。” 苍穹的声音在我身后低低响起:“所以最后,你还是会找到启动法阵的法子,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再一次面对以往的结局。” 我听不懂了。 “什么结局?”我转过去,苍穹一只翅膀已经收回,另一只却还耷拉地摊在地上。那应该是断了。 鸟类的骨头一向是很容易断裂的,这是它们为了飞翔而付出的代价。 他没说话。 我笑了笑:“是被封印吗?” 苍穹还是不懂,以现在的情况,我回去之后被封印的结果还算是好的。 毁灭世界未遂和毁灭世界已然成功,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情况。天道自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这个罪人。 “我不怕被封印。”我看着他,对他的那只断翅没有半分办法:“而结局,我也明白会是怎么样。父亲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只是这一回我已经轮不到被他惩罚了。我该担心的是天道。” 但事实上,我并不担心。 人犯错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那是因为他们犯的错误还没有大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害怕的不是被惩罚,而是对未知的惩罚手段的错误。而一旦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就没什么好恐惧了。 尽可以将最坏的结果放上去,因为那不是可能会实现的结果,而是必然会实现的结果。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你不明白。”苍穹摇头:“未来你会面对的,不是天道消灭你的惩罚。” “那它还能消灭谁呢?”我听着,就不由得笑了:“我也没有同伙,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 苍穹看着我,突然就笑了。 “你有同伙。”他变化回人身,抚摸着那只断翅,面上一片平静:“你的同伙,不就在你的面前吗?” 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我不信。 “你是无辜的。”我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不寻常来。可事实未能遂我意,苍穹的面上依旧平静。 正文 第171章 “说这话......”苍穹无奈地笑笑:“你自己信吗?” “或者说......”苍穹看着我:“你认为犯罪了,教唆者就能逃脱惩罚,只因为他们动了动嘴皮子而没动手吗?”他陡然喝道。 我脚下本也不稳,在他的喝声下,便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我看着他,也不知这句话是对谁在说,声音里竟然还带着我不熟悉的颤抖。 原来,苍穹在我心里,已经比我想得要重要那么多了吗? 可不该啊! 苍穹扶着树干站起来,我下意识地想要过去他身边扶着他。因为苍穹现在的模样,看上去真的十分地凄惨。 我想我应该是要帮帮他的,可苍穹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开。只用左手扶着树干站起来,右脚小心地掂着。原来他的右脚也伤了,我在心里恨恨地骂了几声马兄。 “我扶着你吧。”我在旁边说话,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忍心。 苍穹转过来看了我一眼。 “不需要。”他说得强硬,但脚下却不稳,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去。 我赶紧冲过去,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率先做出反应,将他的胳膊架在我的肩膀上,让自己做了他的人形拐杖。 苍穹明显还想推开我,但我死死抓着他的小臂,让他挣脱不得。 “你尽管走。”他大喊,使劲,想要把自己的手臂抽出去。但我死死抓着他,尤其现在他还是个伤员,压根就挣脱不得,所以只好冲我大喊:“我不需要你好心,你赶紧滚!” “我不要!”我埋头大喊。 我一向力气小,却又怕在这时候使用本源力将他给伤了,所以只好伸出两只手臂,将他的小臂紧紧地抱在自己的胸口。 我俩争执了一会儿,也许是苍穹累了。也是,现在他是一个伤员,体力自然是比不上我,所以没多久他便累了,将身体压在我的身后。这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再长高些,或者力气再大些,苍穹就不需要这么靠在我背后了。 因为现在的他,看起来真的十分地虚弱。那只断了的翅膀拖在地上,在一地的枯枝残叶上拖出一条血迹来。 直看得我心中一震。 我想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做得再干净利落一些,或许苍穹就找不到我,就也没必要与马兄起冲突,被他摔下来,撞断了翅膀。 “我们先找个地方给你处理一下伤吧?”我尽可能柔下声音与他说话,怕一不小心地又触及了苍穹现在正敏感着的神经,让他又禁不住爆炸了。 “没必要。”苍穹开口,声音冷淡如冰:“你尽管走吧。我不用你管,你尽管按照你想做的去做吧。” 我抱着他的手臂,撑着他身体的重量,心中也起了一股子气。 我从没有对一个人有这么好过,苍穹是头一个。但他现在却不识好歹地想赶我走! 我恨恨地抬眼看他,他真以为我不会抛下他一走了之吗?我只是担心这伤会让他这辈子都无法飞起来而已! 可苍穹现在的模样,却让我几乎爆发出来的火气陡然缩小,最后变成一股子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他面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看起来正承受着难忍的痛苦...... 我侧头看了看身边那软弱无力的翅膀。 算了,让他受伤的始作俑者也是我。 “这附近有水源吗?”我问苍穹:“现在的情况你不好回复叶镇。我帮你清理下伤口,然后帮你把翅膀固定了。” 苍穹干脆闭了眼睛,不说话,也不看我。 我叹了一声。只好分出一丝本源力,试着探探附近水源的方向。 不久之后,本源力探到了一处水源。 远倒是不远......可我看了看苍穹的伤势,那水源在这山的背面,要过去的话,我们就只能翻山。但苍穹现在的伤势,也不知道能否撑住。 我看了眼苍穹现在拒不合作的态度。 他应该感谢天道,现在还能够让我使用本源力。 我小心地避开那只断翅,绕到苍穹身后,胳膊穿过他的腋下,将他抱住。 “你现在不要乱动。”我对他说话。 但苍穹依旧没有反应,我想他这回是真的不会原谅我了,可也没有办法。毕竟鸟类的心眼也小,他大抵会永远记得我背叛他的仇。 本源力托着我升起来,而我抱着苍穹,于是我们便顺势朝山背面飞过去。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受伤的脚,我不会选择这么吃力的方式。但现在,我叹气,他受伤都是我的错,我是该补偿他的。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侧脸,真心实意地道歉:“这回是我不对。我们先把伤养好,然后再谈其他的。” 苍穹的回应是一声冷哼。 我突然觉得很委屈。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过惯了被他捧着的日子,他又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对我的好意弃如敝履! 但我不能发火。 现在我们悬浮在半空中,要是我同他发火了,他又不合作地挣扎了。那到时候掉下去受伤的,就还是苍穹。我能够使用本源力,可他不行。他只会使用人类那种没什么大用处的符咒。 符咒能治好他断了的翅膀吗? 不能!那东西甚至连给他正骨都做不到! 可现在我不能同他唱反调。我怕他又变回了那个我不认识的苍穹,这又让我该如何应对他? 也将他给杀死吗? 我憋屈地靠着他的侧脸,汲取着那一点珍贵的温暖。 不行的,我做不到这种事。 我们穿梭于枝叶间。原本我想飞得更高些。但现在是白天,两个大活人飞在天空上实在是太过显眼,一定会被正驻扎在复叶镇的修仙弟子们发现。 我是无所谓,反正我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就算被他们发现了也没什么,一走了之就是。但苍穹不同,他现在是登箓司的司主,要是被人类发现他其实是个妖族的身份,那他的妖族大计就绝无实现的可能。 我虽然不喜欢他总是将注意力放在登箓司上面,但让他就此暴露,我也是不想的。 再说,那里还有乌君。他暴露后,那乌君又要如何呢?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我还是宁可帮他挡住前面伸出来的树枝。 正文 第172章 我想同苍穹说说话。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我想他也并不怎么想理我。我侧头看了他一眼,只见浓密的睫毛如同一把墨色的小扇,覆在雪白的肌肤上。他显然是不想理我的,已然阖上了双眼。 我觉得很委屈,甚至有想过干脆松手,将他丢到地面算了。 但这样的想法也仅出现了一瞬,我终究是没有这么做的。 我不懂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也将他看作很重要的人。但那种陌生情感,就犹如一团乱麻,凝聚在我心头,将我的心绪也搅得乌烟瘴气的。他以为不难过吗? 我难受地想,毕竟我也不是没有感情的生物。即便我对人是迟钝一些,但我也懂得什么是开心,什么是难过的啊? 他又怎么能? 像刚刚那样大声吼我?而现在,又仿佛是我犯了什么大错一般,对我不理不睬? 我又没有对不起他!甚至为了替他遮掩,让他所谓的大计不暴露,而特意鬼鬼祟祟地,像个小偷一般地离开! 这样的我又做错什么了? 我很委屈。 这样的苍穹未免是有些过于苛刻了。 我沿着空气残留着的本源力痕迹移动,很快便找到了位于山后的水源。那是一条不甚多,却异常清澈的小溪。我顺着它的方向看上去,这条小溪的源头大概是位于神子峰峰顶的方向。也许是上面的冰雪融化后,淌下来的雪水形成的。 我缓缓下落,将苍穹放在一棵树下,然后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我去找点东西来固定你的翅膀,你在这里等我。” 苍穹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是在听到我说的话之后,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我顿时有些生气了。 “你不用这样子。” 我明白他是故意对我做出阴阳怪气的模样。可他乐意做,就不代表我乐意低声下气地看。我还是有属于地灵的骄傲在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苍穹睁开眼,瞧着我的眼神里全然是我不熟悉的讥诮:“是谁先走的?是,你说你想回去。说得倒是好听,你大概是想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你有想过我吗?你就压根没想过你离开这里后,我的后果会变成什么样!” “我哪里没有想过?”我不明白了:“你就尽管在这里做你该做的事就行了,我回去后该受什么惩罚,那都是我自己留下的后果。再说了,你同我又不属于一个世界,难不成管着我的天道还能管着你不成吗?” 苍穹冷笑点头。 “好,很好。”他说:“我就当是爱错人了,你的确是个白眼狼!是我瞎了眼了。你不是要走吗?现在你可以走了,不用在这里对我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他的话就像在我的心里狠狠地戳了一个洞,可苍穹从来就不是这样的啊!他不是一向把我当做他最亲近的人吗?就像我对他一样的! 我们应该是一样的,我有多喜欢他,那他就应该多喜欢我! 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苍穹冷着声音,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忽然,他抬手握拳,猛烈地咳嗽起来。 似乎有什么要从他的紧握的指缝中漏出来。 “这、这是怎么了?” 我赶紧过去,抓住他死死握住的拳头,想要将它给掰开来。但苍穹握得死紧,我一时半会儿间竟然没法将它给掰开来。 无法,最后我只好使用了本源力。 “滚——咳咳......”苍穹本想对我再一次怒吼。 但突然地,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又是剧烈的咳嗽声。 这回来得突然,他来不及捂住,星星点点的血点落了一地。甚至还有一些血点溅到了我身上。 我看着苍穹嘴角边的一抹血迹,然后,伸手轻轻地帮他揩了去。 “你、你怎么了?”我看着他,想要他给我一个答案。 苍穹一句话没说,只闭了眼。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是不是刚刚我用本源力打到你了?还是马兄踩到你了?”我一连声地问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害怕,要是苍穹就此死了,那该怎么办啊? 他只是一个拥有特异能力的生物,不是地灵,天道不会救他。 而我也不会。 我没有治愈力。 这是头一回,我觉得苍穹距离我很遥远。 要是他也是地灵,或者要是我是与他在同一个世界的生物,更或者,如果我乖一些、容易满足一些,不会想东想西想那么多的话,或许苍穹现在就没有什么事了。 如果...... 我按部就班地在历练中划完水...... 跟着大部队回到天玄派...... 那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苍穹还是苍穹,而我还是那个废柴的我。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每天最操心的不过就是今天吃什么、和对方怎么又不注意我这种小事,平静而快乐地在一起。 苍穹伸手推开了我。 “你回去吧。”他虚弱开口:“去神子峰,利用法阵的余力打开空间隧道,就能回去了。” “这么简单吗?” 我问他,看着他由于受伤而格外苍白的面孔。 “那你以为呢?”苍穹白着脸笑:“你以为我是怎么将你带过来的?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这只是我同天道的一个交换而已,用一小部分灵力换了你这个人而已。” 我握着他的手腕没有说话。 “赶紧走吧。”苍穹在旁边催着:“难道你想等到法阵的余力消失之后再走吗?那到时候你就再也走不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又为什么要同我讲那个故事呢?”我抬头看着他。 苍穹侧头微笑:“什么故事,不过就是哄着你,让你静心留在这里的一个小把戏而已。” “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苍穹还在微笑:“我只是在赌,赌我们两个有没有缘分,而你又会不会爱上我。现在事实已经摆在我面前了,你看我还要继续挣扎吗?” “可你说了!”我死死抓着他,提醒他:“是你说的,那是你们妖族四王用毕生灵力换来的扭转妖族命运的法子!而我也是你用灵力换进来,其实我就是那个法子,对不对?” 正文 第173章 苍穹没有说话。 “对不对?”我紧紧盯着他,试图从苍穹的表情中寻找出一丝能够破开真相的蛛丝马迹:“你们用毕生灵力换进来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地灵,因为我不在你们天道的处罚范围内,所以我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就像符术一样,我也是你们从其他世界借过来的力量!” “什么对不对的。”苍穹轻轻哼笑,他的神情里充满是我在无理取闹的意思:“你想多了。白鹿,你没这么重要,只不过是一个附带来的灵体而已。” 那模样,好像我是个买一送一的物件一样不值钱。 可我不觉得我有这么得不值钱。 “那你们换的是什么?”我还是不相信他的话。 苍穹缓慢摇头:“你说呢?” 他说:“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何妖族四王现在只有我一个还活着?那是因为我自己就是那个法子。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估计我也支持不了多久了。”他顿了顿,伸手揩去嘴角边的血迹:“所以那法阵中残余的力量就没什么用了。如果还能送你回家的话,那也大概就算是它最后的一点用处了。” 苍穹侧头看向别处。 “所以,别浪费那点灵力,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回家去吧。” 他的声音里不再有以往的执着。 相反,那里面只有放弃。 可我不想见到他放弃我的模样! “我不信......” 我看着苍穹,试图他的表情里寻找出一丝我存在的痕迹来。但他的眼里只有山水花草,那里面没有我。 “我不信......” 他甚至都不愿意转过头来看我一眼。 “我说我不信了!”我朝他大喊,埋头扎入他的怀中。我想唤醒那个我熟识的苍穹:“你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不理我!” 苍穹将手臂轻轻地盖在我的背上。 “白鹿。”他拍了拍,就像教育一个孩子一样教育我:“你该长大了。我是爱你的,可你既然不懂得我的这份心意,也千万不该践踏它。即便是我先将我这颗心交到你手里,但你不要它,将它丢在地上任它染上一地尘土,那便不该怪我收回去。” “我没有不要。”我闷闷地说:“我没有不要的,我也是想要的。” 我紧紧抱住苍穹,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仰头看向他的面孔,却只能看见那上面冷漠的脸色。 “你昨日的行为,不已经明确地告诉我你不需要它的事实了吗?”苍穹脸上带着凉凉的微笑,只看得我心中一冷:“还是说,你要解释,在做了这么亲密的事之后,你还想让我认为,你还只是将我当做你的玩伴?” “不可能的。” 苍穹叹息。 “你知道我醒来时有多害怕吗?”他抬手抚上我的侧脸,眼神深情地让我觉得面前的苍穹只是我不熟识的陌生人:“我以为是骆皓远将你给劫走了,再故意制造混乱。我半夜离开客栈,顺着空气残留的属于气息,整夜整夜地在复叶镇上空盘旋。” 他微笑:“那时候,我自私地想,只要能找回你,哪怕是被天玄派发现,暴露了身份也无所谓,妖族大计就此结束也无所谓。我想得多好啊,却又哪里知道这事实有多残酷呢?” 他微笑着。 “......” “你看我这么紧张你?”苍穹忽然又变回冰冷的模样:“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这份感情的?骆皓远或许是帮凶,但主谋却绝不是他。而是你,我全心全意爱着的人。或许在你心里,我只是一只鸟......” “我没有。” “没有吗?”苍穹又笑:“你敢对你自己这么说吗?在你心里我不过只是一只飞禽而已。而你,你不一样,你是超脱万物的地灵,是天道与世间万物沟通的使者。在你的心里,你就是比我们这些妖族,不、还有人族、还有万事万物,要高贵,不是吗?” “可这是天道告诉我的。”我不知该怎么解释:“它给了我一切,给了我生命,给了我生杀予夺的权利......” “可它也将你变成了一个怪物。”苍穹指着我的胸口:“你敢说你的心脏,有跳动过一次吗?你有动心过一次吗?” 我伸手盖住我的胸口,那下面该是有一颗会规律跳动的心脏。可现在,我的心脏寂静无波,它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 “我不需要的......”我看着苍穹,试图与他解释。 “不需要什么?” 苍穹问我:“是不需要会跳动的心脏,不需要做一个正常人,还是不需要我?”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你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就算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又有什么意义?”他问我:“难道让我为此痛苦,就是你在这里的意义吗?” “那你还不如现在、立刻,就从我的眼前消失!” 我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苍穹说得太有道理,太符合逻辑,所以我根本无法反驳他。 他重重叹息。 然后揽过我,让我靠在温热的胸膛上。于是我便听到了那擂鼓一般的心跳声,那是我所没有的。 苍穹说话,他的声音经过他的血流共鸣,交相辉映地涌入我的耳朵,震动我的鼓膜。 “你不想走是不是?”他问我。 我缓慢点头。 “那你也该像我爱你一样地爱我。”苍穹蛊惑的声音从上传来,让我油然而生一丝不真实感。 我听着那规律的心跳声,仿佛自己的也在跟着它一块跳动。 但即便如此...... “但......”我迟疑开口:“我不懂那是什么感觉。爱是什么样的,我也没见过。” 苍穹的呼吸陡然一滞,随后很快便又恢复正常的频率。 “这很简单。”他的声音缓缓响起,好像又变回了我熟悉的那个苍穹:“我会教你,你便学着我的模样爱我便可以了。” 我从他的怀里撑起身来,怔怔看着他。 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深邃的墨泉,里面隐约翻腾着粼粼的波光。 看着那一圈圈规律翻动的水光......不知怎地,我鬼使神差地就应下了他的话。 苍穹微笑开来。 “那好。”他指着我的心脏:“等它开始跳动的那一天,你便是懂得爱了。” 我不由得也笑了开来。 正文 第174章 我转过头,看到了苍穹伤重的翅膀。 那惨败的模样让我莫名有些焦心,不大忍心再看下去。 “我去找点固定的东西过来,再帮你清理一下吧。”趁着他现在的心情平复下来,我适时地又一次提起这话茬。 这回苍穹没再吼我。 他只是苍白着面孔,然后十分虚弱地点了点头。 可我还是不放心,我怕他多想。于是我想了想,便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掌。 “我很快回来,不会走得很远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不要多想。” 苍穹疲乏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你去吧。”他阖上了双眼,那把黑色的小扇子又盖了上去。 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不过这误会虽然解开了,但我们的关系,或许一时半会儿地也变不回原来的模样。毕竟,我昨夜里才做了这样的事,依照鸟类......我恍然回神。不,我不该将他视作一般的鸟类,苍穹是不一样的。 我应该做到像他爱我一样地,爱他。 可爱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我伸手捂住我的胸口。 我是很清楚的,我的心脏就在这里,位于我的肋骨下方。但它寂静无波,我捂着那块地方,没有感受到与苍穹一样规律勃动的心跳声。那里空落落地,除了这里的确存在着一块肉块,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是个心脏的痕迹。 我不认为我的情感丰富,但最基本的快乐、难过我还是能像常人一样感受到的。天道教导过我该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地灵,但结果......事实证明,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地灵。而假如作为一个常人的话,似乎现在的我,也并不想是一个正常人。 爱是什么样的呢? 我伸手拨开面前拦路的草木,往林子深处走。 喜欢、爱慕、爱......这些又是什么?难道这些不就等于有好感吗? 我有些糊涂了。 我的心脏安静地待在我的胸膛深处,静得就像它完全不存在一样。我忽然一种冲动,假如我现在破开胸膛的话,会不会发现里面压根就没有心脏?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 随后我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呢? 我当然是有心脏的,我只是不懂爱而已。毕竟天道也认为,心脏这种东西,除了会制造一些无用的情感外,就没有别的作用了。就像身体新陈代谢出来的废物一样。 那么,天道又有没有心呢? 我突然想到,其实我从没有见过天道,只是它的意思偶尔会传输到我的脑子里,让我有种它在教导我的感觉。 但事实上,我压根就不知道天道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么,天道是不是没有心? 我捂着胸口,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是不是因为它没有心,所以它才会告诉我,心这种东西是无用的? 我果断地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袋。 我竟然,第一次,有了怀疑天道的想法。这是多么得忘恩负义,是它救的我,是它将我变成地灵,也是它教导该如何生活下来。可以说,天道对于我的意义,远胜于我的父亲。 而我,现在,竟然有了怀疑它的想法。 它有什么必要骗我这个对它来说完全没有好处的人? 它是那么地好......会这么想的我,内心才是真的肮脏。 脑中混乱的想法弄得我的思路变得一塌糊涂,我晃了晃脑袋,仿佛能从里面听到大海波涛剧烈涌动的声音。 我伸手捂住脑袋。眼看前面正好有一株竹子,我想也不想地一道本源力回过去。 意料之中的声音没有传来,反而我听到的,是一道利刃扎入皮肉的声音。 随之而起的,还有马兄的惨叫。 “是谁——” 我神思瞬间凝住,往后退了一步,本源力在他身侧蠢蠢欲动。 “马兄。”我冷冷开口,事实上我压根就不觉得是我的本源力伤到了苍穹。它们或许能将他从马兄身上拖下来,但不至于会伤到他的内脏。 “妹子是你啊。”马兄松了一口气,侧头看了看屁股上的伤口,随后便换上了一副幽怨的面孔:“你干啥呢、没瞧见你马哥躲在这呢!” 我完全没被他这副麻痹的模样打动。 “别过来。”我说话,本源力在他身侧蓄势待发,只是马兄的感应力不大够,他或许是感受不到身边这种浓重的危险感。 “你干哈呢?”马兄的表情有些茫然:“妹子你咋了?认不得我了?我是你马哥啊!” 他还长嘶一声,试图唤醒我们俩昨夜里的美好回忆。虽然这声嘶叫,比起土生土长的本地马来,并不怎么标准。 我想他是想逗笑我,毕竟我的笑点低。 只是,我实在是无法对伤害了苍穹的人做出笑模样来。 我轻声叹息。 本源力落在他身侧,极快地发动攻击。眼看马兄就要粉身碎骨了,可他那双眼睛,水灵灵地,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近在咫尺。 我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连这么强烈的本源力都感应不到的马兄,真的能打伤苍穹吗? 别说这么强的本源力,即便是再弱上许多,我也能肯定,苍穹一定能感受到。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他还能做上妖族的四王之一? 而马兄,假如他真能伤到苍穹的内脏,现在又为何只是这么一个走兽的模样? 这未免有些解释不通。 我挥手解散了本源力。 “你走吧。”我走过去他身侧,拾起那堆散落的竹板。打算就此回去赶回去,替苍穹固定受伤的翅膀。 “妹子你不走啊?”马兄无知又无畏地跟了过来:“你不说你要去神子峰吗?哎哎、回来啊,神子峰不在那个方向。” 我抱紧怀里的竹板:“先不去了。” “那你不回家了?” 我的脚步一顿:“再说吧。” “什么再说啊?”马兄快走两步,挡在我面前:“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你咋就改主意了?” 我低头,又叹了一声。 “我遇见苍穹了。” “哪又怎么样?”马兄理所当然问:“你那小情郎拦着不让你走?哎哟我去,我最看不上这种黏黏糊糊的男人了。妹子你可千万别被这种汉子给骗了啊,要不下回还有你好受的!” “......” 正文 第175章 “你想错了。” 我低声说,或许是声音太低了些,马兄大声在我耳边“啊”了一声。 “唉。”我真的有些无奈了:“我是说,你想错了。” 我抱着竹板,绕过面前的马兄,往来时的方向走过去。 “咋我就想错了啊?”马兄快步跟过来:“妹子你说清楚啊,你马哥听不懂你这样弯弯绕绕地讲话。” 我突然有些后悔为啥要认识这么一个活宝。 不过既然已经认识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好好地与他解释一番:“就是我的意思是,不是苍穹使计缠着我。是这次我做得太过火了,感觉有些对不住他,所以回家这件事就打算先放一放。等他伤好了再说其他。” 马兄投射过来一道怀疑的小眼神。 我坦然地看回去。 ...... “行吧行吧。”最后还是马兄妥协了:“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啊,”他抬头看我:“你这妹子我看着投缘。而且这性格吧,太单纯估计容易被骗。这样吧,我跟着你走一遭,你没意见吧?” 我摇头。 “当然没有。”不过想起来苍穹,我又问了他:“刚刚是不是你把他给踢伤了?” 马兄瞪大着一对铜铃般的马眼瞧我:“你说我行吗?” 仿佛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地方,他笑了两声:“你瞧瞧我的模样,再瞧瞧那只鸟。人家可是猛禽。我呢,我一个草食动物,见到他逃命还来不及,你以为我与他大战三百回合,把他给打伤了啊?” “真不知道你这姑娘整天地都在想什么,常识一点都没有的。” 我被他说得有点不大好意思。 不过这怪不得我,我觉得自己是留了手的,而苍穹又伤成这个模样,让我一时间慌了手脚。 现在陡然想起来,的确,那伤伤得有些过于重了。 可能是苍穹与马兄搏斗时,不小心被自己误伤的? 我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 想了许久,我还是没有想出一个确切的头绪来。 “算了算了。”我嘴里说着,脚下加快了脚步。苍穹还伤着,我小跑地回到那条溪边。 还好,苍穹还在那里,没有消失。 我小跑着去往他身边,旁边的马兄瞧见我这副雀跃的模样,不屑地咂了咂牙花子。 我才不在意他怎么想,只是苍穹这个模样......我看了看他虚弱而惨败的面容,小心地摇了摇他。 “苍穹、苍穹......”我小声唤他,苍穹疲惫地半睁开眼。 “嗯。”他气若游丝地应了声,那副模样瞧得我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我不敢再耽误,但手头上也没有洁净的布料。想了想,我解开外衣,撕下了中衣的腰部部分,然后将它浸入清澈的山泉里。 “真是没眼看。” 马兄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哒哒哒地跑入后面的树林内,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我小心地扒开苍穹受伤的部位,清理着破皮的地方。刚刚不大看得出来,现在这样才让我真正地看清了他到底伤得有多重。只见那条伤口,从他的翅中起,一直划拉到他的翅尖,拉开一条既长又深可见骨的伤口。 看起来尤为狰狞。 苍穹眯着眼靠在树干上,对于我的动作,他没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额间细密的冷汗暴露了现在他只是在强忍着痛苦。我不由得加快了动作,他的模样让我的心里似乎也起了一分怪异的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我不大明白。不过像是有一根针扎在我胸口的肉上,轻轻地一下又一下,虽然不痛,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这到底是什么? 我正苦恼着。 苍穹忽然抬手,抚上我的侧脸。 他没说话,只一下接着一下用拇指摩挲着我的颊边的软肉。 我感觉那正扎着我心脏的针似乎是突然加重了力道,它也一下接一下地,像是要唤醒我心脏深处埋葬着的某种感觉。我抬头看着苍穹,见到他眼里明光闪烁。 我想要开口,只是喉咙酸涩着,我也不知自己该要说些什么。 我根本说不出来。 ...... “白鹿,你是地灵。” 蓦然,我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这句话。 这是天道说的。 随着这一声轰然传来,那萦绕于我心头的陌生的感觉忽然如潮水般褪去。我看着苍穹,头脑又恢复了往日该有的冷静。 是了,我是地灵。 苍穹对我再重要,那也不过是千万生灵中的一个而已。我怎么能因为他而失去了作为一个地灵的本心。 是我错了。 苍穹失力地放下手臂。 “我会等到你恢复后。”我清理着他的伤口,与他说了我的已然决定好的计划:“然后,我会利用法阵中剩余的力量回家。其余后果,我都会与天道解释。” 我叹了一声。 “你放心。”我低落着眉眼,与苍穹说:“我做错过的事,我会自己承担,绝不会牵涉到你。” 苍穹没有回话。 他抬头看向别处,那里鸟鸣悠悠、绿叶盎然,端的是一派生机。 我看向苍穹。 他的神情平静而坦然。 “你信前世吗?”忽然地,他问我。 我下意识想摇头,但想起马兄这个实例,我迟疑了。 “你信?” 苍穹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他没有回答我。 “我只是想。”他忽然开口,转过头来看着我:“假如有前世的话,你该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冷情冷心地像块捂不暖的寒冰一样?” “我不是寒冰。” 我忽然有些生气了。 他难道就看不见我对他这么好吗?一块冰块有可能会对人这么好吗? 假如有的话,那就让它赶紧联系我,我好将它抢回家,让它也暖暖我。 苍穹忽然笑了,那笑容虚幻得就像晨间的霜花一样,好像只需要一线阳光便能融化。 “是,你不是冰块。”他自嘲地摇头:“可不是冰块,却胜似冰块。” ...... 我瞟了眼他的伤口,转而埋头继续帮他清理。 他是个伤员,还是个因为我而受伤的伤员。 我想了想,我是不该与他计较的。与他计较未免显得我这个人太过蛮横,不讲道理。 虽然,他这么说,我听了真的是觉得很难过的。 正文 第176章 溪水泠泠作响。 我帮苍穹粗略地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洗净带回来的竹板,大致地帮他将断翅给固定住了。 随后,看着他受伤的模样,我一筹莫展。 现在他这副模样,回天玄派必然是不行的。但接下来又该去哪里,我却没有一分头绪。或许苍穹是知道的,我想,他毕竟也是妖族四王之一,定然是能回归妖族的。 可...... “苍穹,你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问他了,可苍穹面色一变,转而换上了一副苦思的表情。 难不成?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不大好的猜测,难道他对此也没有头绪?不会吧......虽然是这么想,可我的心里还是隐约升起了一分不安感。 若是连他也不知道,那我们现在留在这里,不就正是在这里等着天玄派的人找上来吗? 这山不算深,但这处地方也依旧是人族的地界。由于这还是人族的边境——我想到这附近的痕迹,那明显是定点巡逻的兵士们留下的记号。 相比于对形势不大了解的我来,苍穹对此是更为清楚的。 只见他十指交叠着,手臂搭在膝盖上。 我苦恼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法子。 ...... 最终,苍穹长长叹息了一声。 “人族这里不能再留了。”他说出这一句话。 我点头。 这我当然也知道,只是光知道这件事也没多大的用处。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出接下里要去的地方才是。这里不算隐蔽,若正好碰上巡逻的兵士,我的模样还能够混淆成普通的仙门弟子。但苍穹,我抬头看了看他的断翅。 他的这对翅膀实在是太过明显,让人无论如何也忽视不掉。 如此地显眼,岂不是对着人族喊:哎,我是妖族,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啊! 我烦躁地挠了挠脑袋。 一旦不想走,我好像便本能地,自己还未能反应过来,脑子就已经完全以苍穹为前提在考虑问题了。 这个发现让我心中莫名有些挫败。 我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但我已经这么做了。就像脑子是这么想的,但身体却像是别人的,一点都不按照我的思路走。 它或许是别人家的吧。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应当不怎么好看。 苍穹从何时开始,竟然换了个姿势,转而抱着胳膊看着我,面色有些讥诮。 “你苦恼什么?”他问我,语气十分好笑。 我原本以为我们之间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可没想到,苍穹竟然是个极记仇的。以往他对我有多好、多宽容,那此刻他的表情就有多嘲讽。 他就像是抓住了的我的小辫子。在这段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不知道提起这话题多少次了。 一次两次的话,我或许还会有愧疚感。但现在,这愧疚感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在他的一次次提及我出逃的事,并因此对我一次次地摆出这种脸色..... 我忽然就没这么愧疚了。 我甚至还有些恼火。 于是我转而瞪着他。 “怎么?”苍穹平淡地瞧着我,就像是在瞧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我这样说你,触到你的痛脚了?” 我长出一口气。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现在的苍穹是一个伤员,我不该与他吵,以免影响到他的伤势。可若理智真能这么容易就战胜了我的情绪的话,我还会有可能因为一时冲动引爆地幔吗? 我压根就不是一个理智的人。 所以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不是过去了吗?” 或许是我的语气过于冰冷,苍穹脸上戏谑的表情忽然一凝,随后他垂下眉眼,又闭嘴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或许苍穹这是在与我开玩笑也说不定。而我却在他有意与我和好的时候,给他当头就浇了一盆冰水。 结果苍穹现在又冷了下来。 他好像......我想起在登箓司中,苍穹好像也是这样。他不大会开玩笑,所以对着其他人总是冰封万里的架势。只是之前他对我太好了,我才忽视了,其实苍穹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个性的事实。 他也许是真心地想要求和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我看着他惨淡的眉眼,好像这一下受伤后,苍穹就忽然失了血色。虽然他出血不多,但......我不好受地摸了摸他的羽毛。 我想我真的错了。如果能回到昨夜之时,我一定赶在苍穹来之前,就给那时候的我狠狠抽上两巴掌,让她没事找事来搞事。现在她是舒服了,可哄着苍穹的我累死累活累得跟马兄似的。 至于回家......想起这件事我根本连笑都笑不出来。 如何能笑得出来? 我伸手拉扯了几下苍穹死抱着的胳膊。 于是他又抬眼看了过来:“如何?你还想怎样?”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十分可怜,只是不知道在他的眼里是否能够得上可爱的范畴。我是从未做过这么低声下气哄人的把戏,以往是不屑、也没有必要。但现在,我不想因为一时的自尊心而彻底地失去苍穹......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的话,或许我也的确有点忍辱负重的潜力。 “我错了。”我又开始道歉。 不过这歉,并不是没有底线的。 我在心中对自己说,若是苍穹这回再不原谅我的话,那我也不会再向他委曲求全了。我不是毫无底线的,毕竟对于恋爱脑的伊格纳茨……我一向是瞧不上这种恋爱脑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了这样的话,那我还是找个地方想法子自戕算了。 苍穹低头看着我攀着他胳膊的手,毫无反应。 我忽然有些疲累了。 算了吧。我想,算了,我没必要因为这个人而丢失了自己。是他自己愿意的,我又为何要与他再僵持下去? 我们是没有缘分的。 我松了手。决定就此离开去寻找回家的方法,至于他同我说的那个法阵,我并不想用。我不信我一个地灵还弄不出个同他们那个一样的法阵出来。或许短时间内不行,但要是一年、两年、三年呢? 又或者,一年、两年、三年都不行,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再不行的话,我还有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我想,我是地灵,我不死不灭,没有固定的寿数。我能在这里一直一直活下去,就算这个世界也毁灭了。可我又不靠着这里的本源力生存,也还能活着的啊! 我不是没了苍穹就不行的。 正文 第177章 虽然......我真的也不想走。 我都改变主意了!可苍穹一点挽留我的意思也没有,他知道我快要放弃他了吗? 难道他说的爱慕就这么浅薄? 他还说要教我怎么爱他的,难道他都忘了吗? 我看着他低着头的模样,是真的想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地摇一摇,最好能将他从这种虚幻的状态中摇出来,摇成我熟悉的那个苍穹。 我将手缓缓缩回,越缩离他越远,先是手掌,再是手指。 小指、无名指、中指...... 最后,食指也离开了他的皮肤。空气冰冰凉的,离开那点子温热的皮肤,我的指尖也变得冰冰凉的。 我的心脏毫无波澜,它一向都是冰冰凉的。 苍穹是个骗子。 我绝望地最后看了他一眼,现在我要走了。 他既然不挽留,那便是不珍惜。既然他不珍惜,我又为什么要在这里用热脸贴他什么冷屁/股? 我一向是个高傲的人,绝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失去了自我。 我叹了一声,理了理衣摆,准备站起。 “这就要走了吗?”苍穹忽然开口,声音虚弱地就像日光下的露珠。只需要短短一瞬,就好像能从我的眼前。 我听得很心疼,他是因为我而受伤的。 但那也仅仅只是因为我而伤的,而不是我亲自动手给他的翅膀划拉上这么大一个口子。 我或许有嫌疑,但绝不是罪人。 现在我已经帮他包扎了伤口,我不欠他的了。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改变主意了。” 我抬头望天,由于喉咙太过酸涩,以致于我说不了很多话出来。可看着那耀眼的太阳,我又很想打喷嚏。现在的我,可以说是又狼狈又可笑了。 只是,即便这样,我也不会再让苍穹看见我狼狈的一面。 只要我从这里离开了,我就再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我在心里这么告诉我自己,说出来的话也既干又硬,就像一块放馊了的馍一样:“我现在就走,再也不回来了,离你远远的,以后都不见了。” 苍穹忽然就笑出了声。 “你这是,在怪我?”他捂住胸口抬头看我,我这才看见他的嘴边竟然溢出了一丝血迹。 “你刚刚?” 苍穹伸手擦去了那一丝血迹。 “没什么。”他苦笑:“要走就走吧,又何必与我说上这么多。” 我气恼地跺了跺脚。 “你一定是故意的!”我冲他大喊:“你就是故意的!偏偏挑我做了决定的时候来打扰我,你这样又怎么让我说走就走?” 我说着,越说越气愤。 “我真不想认识你!”我对他大喊,什么引以为傲的逻辑全被我抛在了地上,只怎么畅快便怎么来:“你为什么要认识我?我就不想认识你!” 我现在的模样大概是很像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让人看了最为厌烦的那种! 哪里还像个地灵? 可苍穹却摇头笑了。 我这么难过、这么愤怒,可他竟然就这么看着我,咧开嘴,虚弱而又平和地笑了。 我真的好想哭啊! 可我的泪腺停止工作了,就像一台时灵时不灵、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灵的老爷机一样,它罢工了! 我盯着他,可苍穹又怎么知道我的心中有多委屈呢? 我只能干嚎。 像个傻蛋一样,仰天干嚎。 不知名的飞鸟扑棱着翅膀,一只接着一只地离开了枝叶茂盛的树冠,飞上了天空。 蓦然间,我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我下意识地想挣脱开来,可苍穹的手掌按着我的后脑勺,我只能被动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你不要我了!”我万分委屈地谴责他:“你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对我这么不好?我要走了,你竟然就只看着我走!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我们大家各走各路好了,就当没有认识过!” 苍穹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他不说话。 可我想听见他的回答。 我想听他反驳“不是的,他是要我的。我们还能变回原来那样。” 就算是化学反应也还有个逆反应。我想不通,怎么我只做错了一件事,苍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就此对我爱答不理? 我不喜欢这样的他! 但苍穹,只是收紧、收紧,一再地收紧胳膊,将我紧紧地箍在他的怀里,好像是想将我嵌入到他的骨血中一般。我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落在我的耳边,那呼吸声粗重而虚弱,听得我十分地难受。 我也紧紧回抱住他。 然后,我转头,试图想再与他说些话。 但突然,我肩上一沉。 苍穹抱着我的手臂松松垂落,他腿脚一软,竟然直直地压了下来。 我眼疾手快地环抱住他,支撑住他。 再一看,苍穹眼睛已然阖上了。 “马兄!”我惊惶地朝马兄离开的方向大喊。 没一会儿,便听得哒哒的马蹄声自远而近过来。 “咋了,你俩谈完情说完爱了?”灌木丛后传来马兄的声音。他探出脑袋:“我去!丫头你干啥了,这兄弟咋就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啊?” 我慢慢地将苍穹放在了地上。 马兄急切地小跑过来,低头嗅了嗅他的脸:“这出气多,进气少的。丫头你干啥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嫌他说话不好听,然后和他吵了几句。”我抓住马兄的腿,向他求救:“这下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不会医人,他到底是怎么了?我们要去哪里找能医他的人啊?” 马兄紧张地踏了踏蹄子。 “你说你,和一个伤员吵什么?”他烦躁地晃了晃鬃发,然后跪伏下来,冲我喊道:“赶紧把人弄到我背上来!” 我下意识过去搬动苍穹,慌乱间也忘了使用本源力,结果在地上翻动了他好一会儿也没把人给弄起来。 “哎哟!”马兄嫌弃地喊了一声,还是他提醒我:“你不会法术吗?把人浮起来的那种!” 我目无焦距地转过头去看马兄。 他冲我嘶叫了一声。 “回魂!” 我被那尖锐的声音惊得凝了凝神思。 “哦、好。” 然后,我感应着附近的本源力。这是我自学会使用本源力以来,用得最为磕绊的一次。我凝聚了好一会,也只凝聚出三股,将将托起苍穹,还得用手扶着他,以免他忽然从半空中摔下来。 我缓缓地将他放在马兄的背上。 马兄驮着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问他,对未来毫无头绪。 “能怎么办?”马兄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他这副模样人族肯定不会给治,不给他补一刀就算运气好的了。就只能去妖族了呗。” 正文 第178章 “再说了,就我们这样的,去人族看病也付不了钱。”马兄踩了地面小踏步着:“还是说丫头你这有诊金吗?” 说完,他就笑了。 “就我俩这样的,去给人做苦工以劳代金的,也得人大夫愿意才成啊。” 我惶惶然不知所措,马兄说得都是正理。可我没去过妖族,唯一一个妖界熟识的医生就是乌君了。但现在苍穹这幅样子,我们也不能回去天玄派,将他给暴露了。 而乌君,我也并没有能联系上他的法子。 “就去妖族呗。” 马兄见我一直说不出话来,面上也没了那种轻松的表情。 “去妖族吧。”他低声说服我,说是说服,其实应当是安抚来说更为贴切:“这里离妖族的地界也不远,我知道有一条能避开巡逻的人族将士的捷径。很快就能帮他找到治疗的医者。” 我拉着苍穹垂落下来的手掌,一时半会儿间竟然没有听出马兄话语里的不寻常,也忘了寻思为何他这一匹装着人类灵魂、被人族豢养的马竟然会知道通往妖族领地的捷径。 我的脑子已经彻底混乱了。 现在我唯一害怕的就是苍穹快要死了。 可他是千万不能死的。 于是我只能慌乱地点头:“对、对。你说的没错,我们是该去那里的。” 苍穹手掌中的暖意让我稍微有些清醒了点。 马兄轻声叹息。 “我们走吧。”我凝了凝神,试图将刚刚激荡起来的情绪平复下去:“赶紧走吧。”我对马兄说:“越早找到大夫越好。” 马兄点点头,转了个方向。 “妹子。”他喊了我一声。 我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只见马兄忽然一笑:“你放心,妖族没那么脆弱,尤其是这小伙。我看了,他身体健壮得很,这伤没有伤到要害处,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厉害的伤。你且放宽心。” 我听了,点了点头。却没有什么额外的心思去应付他,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马兄也能看出我的心不在焉。 见我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也不由得沮丧了些。 “行吧,妹子,那我们就走吧。” 他说,带着我往山下走去。 我跟在马兄身后,沿着那周围草木横生、崎岖的小道,走得十分艰辛。但马兄却不同,他似乎是走惯了这样的小路,即便驮着苍穹,一路上也走得顺顺当当的,就像在平整的官道上一样。 “这条路是入妖境最近的一条路。”马兄时不时地从地上扯了一把鲜草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地与我说话:“从这里走得话,再过上半天就能进入妖境了。” 我明白他这是好意与我说话,好让我放松刚刚紧张的心情。 所以听了他这么说,虽然对此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我还是回应地点了点头。 马兄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他顿了顿,继续解说下去:“这妖境啊,是进入妖族领地的必经之路。人族是通不过的,只有通了灵识的动物和妖族才能进去。”说着,他似乎是想起来了:“对了,妹子你该不会是人族吧?就是修过仙能用灵力的人族也是不能进的。” 问到这里,马兄又疑惑了。 “这不应该啊。”他想了想:“按理来说,你要是人族的话,怎么会瞧上这小伙子?人妖不是势不两立的嘛。再说了,我瞧你刚刚的模样,也不像是不晓得这小子是个妖族的事。妹子咋回事啊?你要是个人族,我可不敢带你入妖境,会被妖族之力排斥的。” 我迟疑地转头看他。 “这......”我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族类的,但人族绝对不是的。可妖族,我也不是。” “那你是个啥啊?”马兄瞪大了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直直看着我。 我心中仍旧乱如蓖麻。 “再说吧。”到最后我还是没能想出个妥当的法子来,所以还是只好将此事拖着:“马兄,这事再说吧。要是最后我进不了妖境的话,你就带着苍穹先进去求医。等他醒了,你就告诉他我自己走了。” 马兄听我这么说,陡然就皱了眉。 “不陪着他,这你能放心?”他说:“再说了,这小伙也不是我什么熟人,我是看在你的面上驮着他走的。你怎么搞得好像我与他挺熟似的,要不是瞧你这姑娘顺眼。我才懒得管这伤了我的鸟呢?” 他转头朝自己的后腿努了努嘴:“你看,这就是他抓的。你以为我这么大肚啊?这事我还没与这小伙计较呢!”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马兄后腿外侧明显挂着三条不浅的伤口。可见苍穹若是再狠下点力来,马兄的后腿就要被他的利爪给废了。 “你说你要进不去,我可就不管他了啊。” 马兄适时地在旁边提醒我。 可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我想,我自然是想进去的,毕竟我也不放心苍穹的伤势,总是看着他好起来才安心一些。但那妖境,苍穹从未与我说过那东西,我怎么会知道非妖族进入那里的法子是什么。 我一筹莫展。 而马兄也停下了脚步。 ...... “先走吧。”最后,还是我有了主意,说:“先过去妖境那里,要是进不去,我就再带着苍穹另想法子。” 可马兄却还不依不饶:“那我呢?妹子你不会就看着我人好,把我当你的佣人吧?你要是没个准话的话,这人我就不怎么愿意带过去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看着他,实在是想不通马兄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这些旁枝侧节的小事。当然,我也明白,这些事对他来说或许不是小事,毕竟苍穹也将他给伤了。 可这事.....我们始终僵持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事后,等苍穹伤好了,我自然是会想法子补偿他的。但现在,马兄与我在这里因为此事僵持在这里,难道这样就能将此事完美解决了吗? 不可能的啊! 可这只是我心中所想。 我想与他说起,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要是我在这里与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能入妖境,临到头却被妖族之力抗拒的话.....那便又是一场新的麻烦。 我不想再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正文 第179章 ...... 可我也没有能保证我必然能进妖境的把握。 如果此时,我头一回向天道祈愿:如果此时,哪怕是骆皓远,只要能让我进入妖境的话,那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凉风穿梭林间,枝叶簌簌抖动。 这一瞬间,我恍然有了一种错觉,就好像天道听到了我的愿望,从而来到我身边,为我指明方向。 我忽然有了一种心灵涤荡的清晰感,转而向身后看去。 只见骆皓远握着他那柄短剑,衣衫上满是凌乱的泥迹,正抬眼朝我看过来。 “这什么、他是谁?”马兄已然惊呼起来。他不安地在原地小步踏动,好像只要骆皓远有一丝不寻常的反应,他就会立刻撒开蹄子跑路一般。 而我,我看着骆皓远,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但下意识地,我握紧了苍穹的手掌。 只要骆皓远有一丝对他攻击的迹象,我便会出手。哪怕在我的心里,骆皓远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物,但对于苍穹——尤其是现在暴露妖身的苍穹,骆皓远的存在就是一个威胁。谁叫他见到了苍穹的妖身呢? 可出乎我的意料。 骆皓远的眼神只放在了苍穹脸上一瞬,便极快地收了回去,连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露出来。 就好像,他早已知道这件事一般。 他转而看着我。 “白鹿。”他喊我,声音如往日一般木讷而平静,只是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你还是没有回去。” 他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早知道我最终会选择不回家一般。 我实在是不大明白,为何他与苍穹总能在某些时刻预知到我的行为。他们俩压根没有共同点,若是苍穹的想法都来源于那个故事的话......我低头思索,可骆皓远并不知道那个故事的啊! 谁又能与他讲那个故事呢? 我想,我是没有讲过,而苍穹,我也并不认为他会与他讲那个故事。他们两个一向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似乎是多说两句话便会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若说是苍穹与他讲了的话,那我是千万不信的。 所以......我抬头看骆皓远,实在是不明白他做出这副未卜先知的模样是为哪般。 “我还以为这回你会回去。”说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 那笑容忧伤得如同数九寒冬下的冰一般,冷清而耀眼。这是我头一回见到骆皓远露出这样的笑容来,我的心里就想堵上了一丝棉花一般,闷闷地就像有谁在呼啸着想要冲出束缚。 可谁又能在里面,又能冲出来呢? 没有一个人的。 我一向是只有我自己的。所以没有人能理解我这份郁闷的情绪,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的心,它为何会忽然因为骆皓远的笑容而猛然动了一动。 这也是头一回。 即便是面对苍穹,无论是怒喊着、嘲讽着、悲伤着,还是苍白无力得只想让我学着他的模样爱他的苍穹,也没能使它哪怕轻微地一下,而动上一动。 可对上的人是骆皓远,它忽然就不装死了。 难道只因为他笑了一笑? 我看了眼苍穹,苍穹比骆皓远要好看多了。他的长相就是我喜欢的模样,清朗而温暖,笑起来就犹如夏日里正午的日光一样热烈而灿烂。可骆皓远却不同,他的笑容太冷了,即便是再过上无数年,我想我也不喜欢像他这样模样的人。 ...... 这一切都太不符合我自己了。 所以我想了想,真诚地鞠躬,与他道歉:“对不起,骆师长。这件事劳烦您了,只是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恕师长不要将苍穹的身份暴露出去。若师长实在是不肯放过的话,那白鹿便只好在这里与师长交流一二了。” 说着,我对马兄做了一个眼色,让他找到机会就带着苍穹离开。 马兄微微地点了点头。 而骆皓远,他收了笑容,又变回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好。”我听到他说:“你的确是倾心于这来路不明的妖族卧底了。当年我未能阻止你,但既然上天仁慈,再给我重生一次的机会。那这回我便不负上天的仁慈,必要将你这逆徒带回天玄派,清理门户!” 我愕然抬头,一时间不明白骆皓远再说些什么。 可他已经提剑冲了过来。我无法,只好松开拉着苍穹的手,将他与马兄推开,迎面对上骆皓远。 这一对战,便让我稍微有些吃力了。我只会使用本源力,身形完全不如修习剑术的骆皓远敏捷,好几次都只能堪堪避过他的招式。而朝他攻击而去的本源力,按理来说,像他这种修习体术的一般是看不到我施加的本源力轨迹的。 可骆皓远次次避开,没有一次被我的本源力伤到的,更别说将他困住了。 我们在这里过了十来招,眼看马兄带着苍穹跑得没有人影了。我便抓住时机跳到高处,思索接下来该怎么脱身的问题。 按照骆皓远的意思,他是绝对不会帮着瞒住苍穹的身份,看来接下来苍穹也不能回天玄派了。那之后......我注意着骆皓远,心里却隐约地有些发愁。也不知等他醒来后,我该怎么与他说这件事。 骆皓远站在树下的空地上,手握着短剑,眼神冰冷地扫视着我。 他看着我的眼神,就仿佛我是什么不忠不孝的畜生一般,令他十分地失望。可天道明鉴,我与骆皓远也不过就说了几句话,怎么就与他有了这么深的关系了? ...... “骆师长。”最后,还是我,在深呼吸了几瞬之后,决定与他说清楚:“您帮着我逃跑的这份人情,我会一直记在心里。往后要是您有需要的时候,我必然会赴汤蹈火地,与你还了它。只是关于苍穹与我,我想您还是不要管了比较好。” 我想我说得句句在理,与他的关系也撇得一干二净。骆皓远即便想回去告密,那也是他的事。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以后只能帮着苍穹,能做到什么模样便尽力做到什么模样便是。 若是妖族真的再一次落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他要是真的落败了,我也没法子,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还是能做到的。 可骆皓远,听了我的话,那神情仿佛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场景一般,目呲欲裂地像是要吃人。 “你说什么?”他声音里满是寒气,仿佛是从万年的寒冰中淬炼出来一般:“你是我告知祖师,行了拜师礼后,堂堂正正收入门下的弟子。你的事我为何就不能管了?” 正文 第180章 我想骆皓远或许是魔怔了。 我与他是没有半分关系的,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也不过是说过几句话的、顶多算得上是个走在路上能够认出来的熟人而已。 至于说是师徒? 一,我没有拜他为师的记忆。至于二,有苍穹反对着,我也不大有可能会违背他的意思,非要认骆皓远做师父。 毕竟在我心中,骆皓远的存在是远远比不上苍穹的。 所以,听了他说的这话后,我看着他面上似悲伤似失望的表情,委实是没有多大的感觉的。 而至于那如针扎般心动的感觉? 在我回过神来后,也荡然无踪了。 好在这感觉没什么好回味的,在我看来这简直是难受得要死,现在心脏平静下来了。我反而倒是松了口气,若是它一直痛下去,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有某些遗传性的心脏病史了。 ...... 现在的我,除了头疼如何拖住骆皓远,好让马兄与苍穹顺利离开后,也就没有别的什么烦恼了。 不过好在......我看了看骆皓远的模样,他现在似乎也是没有追逐苍穹他们的想法。 他现在就想让我承认是他的徒弟,别的他还能想什么呢?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纯粹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但只要能拖住他,陪他在这里留一会,我也是愿意的。所以我便做出了一副苦恼的模样,顺着他的话头问下去。 “师徒?”我皱了眉,装出一副苦思的模样:“我不记得我同你有师徒关系.......” 我想我应当还算是有点情商的,虽然与那些花丛中生活的女人不能比,但基本的套路还是差不离的。毕竟我曾在阿文亚见过不少交际花,她们可都是女人中的人精,那种哄人的段位比我可要高上不少。 但现在,我瞧着骆皓远。他性格木讷,也不像是那种混在女人堆中不肯出来的,以我对这种套路的了解,偶尔哄哄他也还是不在话下的。 果然,他听了我这么说,立刻就皱了眉。 “是,你当然是不记得的。”他的声音沉重,似乎是要回忆起来什么。 但我却不太想听故事了。 苍穹一个故事讲完,将我扯入一堆麻烦事中。若等到听了骆皓远的故事,谁知会不会被扯入另一堆麻烦事中? 我想,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想法子自找麻烦了。 于是,我抬手打断了他的回忆。 “话说。”我提起昨日夜里的事:“昨夜怎么回事?我只拜托你制造混乱帮我逃跑,你怎么将事情闹得这么大了?” 我只是随便找了个能让骆皓远平静下来,并且说下去的话题。但不知为何,骆皓远却突然皱紧了眉。 好像我说到了什么令他特别烦恼的事。 “这件事......”他沉吟着,思索了片刻后与我说道:“确有蹊跷。起初我只是按照同你商量好的,做了布置。但后来,我在按照计划好的点火点点火时,却发现那边已经着火了,并且范围比我之前设置好的要大上一倍。” 骆皓远握了短剑,在地面上划拉了一块区域。 “我当时记得我只在柴房处设置了点火点,这处外面较为空旷,就是失火了也很容易被扑灭。”他在那块区域旁边划了一道:“但奇怪的,在柴房旁边的空房内竟然也起了火。那处就不同了,离客栈大厅较近,火势很容易蔓延到后面的客房区。” 骆皓远眉间愁思更甚:“我到时,那处的火势已经蔓延出来,将将就要到了客房区。所以最后我也来不及点火,反而与其他人一块,成了救火的一员。不过说起来奇怪的时,当时还有不少人在传这是妖族所为。” “我本是不信你与妖族勾结的,毕竟白苍穹藏得极好。若不是我有特殊的法门,曾得知过他是妖族的事实,我也不大看得出来。但......” 他怀疑地瞧了我一眼。 “但现在,我倒是确定了。你确实是清楚他是妖族的事实的。” 我点头。 “可那火灾与混乱,我不知情的。” 骆皓远叹了一声。 “我自然知道这件事你没掺和进去。”他摇头叹息,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芥蒂,仿佛我与他就是很亲密的师徒一般:“只是这制造混乱的人,也不知何时能找到。那场火灾里死了两个别派弟子,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若不是你的话,或许便是那白苍穹所做的。” 我觉得他这么给苍穹带黑帽的行为,着实是不好。 毕竟我是知道的,苍穹绝不会是这种人。况且他也说了,昨夜里见到我走了之后,便整夜地在上空盘旋,哪里有作案的时间。更何况,我听得喧哗声起的时候,他还在我身边熟睡着,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于是我反驳他:“不是的。这事苍穹没参与,你别冤枉他。” 骆皓远听了,陡然便又是一声冷笑。 “怎么?”他问我:“在你心里那妖族便是个好的?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可是妖族。人妖从来便是势不两立的!” “那又怎么样?”我反问:“我对苍穹是有信心的,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骆皓远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扭曲着了。 就好像,我对他说了苍穹的好,在他听来,我便是为着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在做辩护一样无法容忍。 可这......我困惑了。 这实在是与骆皓远没有半分关系的。 他自以为是地认为他是我的师父,自以为是地觉得他有这个权力来干涉我的生活。 但事实呢? 我并不是个愿意让不相干的人来干涉我的生活的地灵。更何况,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地,为何我就非得忍受骆皓远对我喜欢的人的再三误解?我又没强迫他喜欢苍穹! 真是不讲道理! 跟这种人一起,哪怕是扯皮我都嫌累,更何况是真心实意地扯皮? 那简直就是折磨了。 所以,最终,我想明白了,抬手凝聚本源力,目标便是骆皓远。 说不清不是吗? 我想,那就用打一架来决定到底是我得听他的,还是他得放我离开好了。 我一向便是这么野蛮的。 正文 第181章 本源力飞快地向他发动攻击,以我的视角来看,那便是一条条凶猛的银蛇,想要缠上骆皓远的身躯。 但骆皓远十分警觉,虽然与我说着话,看起来很松懈的模样,但其实他的精神却紧绷着。 它们正朝着他的方向攻去,骆皓远便十分敏捷地从原地一跃而起,同我一样,落在对面的树杈子上。 寒风吹动着他的衣袂,发出阵阵响声。 “我本是想同你好好说说话的。”他握了短剑,剑尖朝向地面:“但你这般的,倒让我心中所想的许多话,都无法好好地说出来了。” 他抬剑,作了一个剑势。 “所以你是要同我打一架了是吗?”我看着他,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不寻常的神色来。 但骆皓远不愧是修习剑术的天才——相比较于符术,像剑术这类的体术,对人的精神凝聚力要求一向是更高些的。不过是短短两句话,他便已经收敛好神思,将不该有的杂念全部扫荡一空,只专心地对着我。 只要我一动作,我相信,他便能携着他的剑来到我的面前。 当然他是不会取我这条小命的,他也取不走。但伤我一寸,却是不难的。 因为,我这个地灵,太依靠本源力了。体术是远远不及骆皓远的。他的攻势,我很有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攻过来,至于别的反应,我大概是没有时间来做出的。 我好像是走入了一个死胡同一般。 对此,我一筹莫展。 若是动作,我会被他伤了,骆皓远不同苍穹,他也许会趁我受伤了而强行将我带回天玄派。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苍穹是妖族的身份,以往他不说出来或许是他有自己的考量。可若是这一次他懒得考量了,直接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呢? 我不知道。 我对他没有那么熟悉,所以这个猜测也还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而若是不动作,我更愁了。 我总不能一直与他僵持在这里,这不是个办法。 我心中烦闷,或许也可以同骆皓远讲道理。可我并不是个谈判的人才,若是讲得半点不如他的意,也不知骆皓远会不会陡然怒起,干脆打伤了我将我给带回去也不说定。 人当然是能在自己身上少割一个口子,便尽力避免割上一个口子的。 而我也不例外,谁叫我是个窝囊的地灵呢? 但这架,也还是不打不行啊! 我深叹息,再次凝聚本源力向他发动攻击。至于空间能力,虽然这是个对付近战的利器,但在这里,我不敢用。这世界我不熟悉,谁知道这一秒用了,下一秒我会不会再一次穿梭到时空缝隙中去,待上个几百年? 这事谁也说不清的。 骆皓远还是不出我意料地,敏捷地躲开了我的攻击。 嗯,又打不中。 而他,也还只是躲着,没有朝我发动攻击。 我们俩就像两个决斗前的动物一样,你试探我的实力,我试探你的实力,却都没有做出实质性的攻击行为来。或者说,我想了想,更恰当的比喻应该是猫抓老鼠。 骆皓远是猫,而我则是那只被抓的耗子。 我看着他,他信心满满。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像是已经抓住耗子却不想一口吞了、免得无聊了的猫一样,得将我给玩个够,玩到我没有力气了才作罢。 而这信心,我不晓得是谁给他的。 也许他以为我是修习了符术,所以现在在用某种符术朝他发动进攻吧。 谁知道呢? 他的脸上平静得很,我看不出来那么多的想法,只能靠着直觉猜。但我想,他大概应当是这么想的。毕竟这本源力的来源,与符术所用的灵力,应当是差不了多少的。 我不觉得骆皓远一个修习体术的剑修,能看出它们二者的区别来。 本源力分作两股,一股佯装进攻骆皓远,另一股较小的沿着树皮的纹路,缓缓朝骆皓远背后的方向,蜿蜒而上。 我一向是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我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隐约有了一丝快意。 他大概不知道,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偷袭这种完全没有道德感的行为,我也完全不排斥的。 对此,我心中隐隐起了一丝愧疚的情绪,但很快它就消失在我寂静的心脏深处。只要能赢,我什么都无所谓。 这点子愧疚又如何? 我想,我对不起骆皓远的事情做得多了。这回我也不想偷袭他的。若是我们二者能力差不多,或者我比他强,我自然会堂堂正正与他比上一场。但现在,我想追上苍穹他们,我想入妖境,我想见到他醒来、伤口痊愈,想见到他如以往一般地健康...... 我想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又怎么能在这里同一个无关紧要的骆皓远缠斗下去? 这实在是太过于浪费时间了! 我深叹息。 ...... 与此同时,骆皓远也忽然深叹一声。 “白鹿。” 我见到他如同一只青燕般,身形灵巧地躲开了我朝他背后疾攻而去的本源力。脚尖轻点,轻松地落在了另一棵树的树杈上。 “你不该是这样的。”我听到骆皓远对我说话,他似乎是对我偷袭他的行为感到十分地失望,竟隐隐带上了长辈的口吻:“你该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孩子。我曾将你教得那么好,为何现在却要将如此阴险的法子用在我们之间的切磋中。” 切磋? 对此,我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我不觉得我们只是在切磋。”我认真地看着他:“苍穹他们离开了,我也得找机会离开。而你,骆皓远,在这里自称是我的师父拦着我。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关系的,所以我只能打赢你,然后才能顺利地离开,追上苍穹他们。” 骆皓远深深叹息。 “你可知道妖境?”他问我。 “我当然是知道的,据说只有妖族和开了灵识的兽类才能进。” 骆皓远笑了。 他问我,语气中带了一丝疑问:“你便这么肯定你不会被妖境所排斥?毕竟白鹿,你不是个妖。” 这话听得,顿时让我有些丧气。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是呢?”我依旧嘴硬着。 我一向是个嘴硬的。 但对此,骆皓远却并没有说些什么。他没有再教育我,反而将短剑收入鞘中,将它抛给了我。 我伸手接住了它,正想问骆皓远他是什么意思。 只见骆皓远抬手指了指天玄派的方向:“若是妖界不如人界的话,你尽管回来。师父永远都会等你回家。” 说完,他几番跳跃,朝着林子外面的方向离开了。 正文 第182章 回家? 我垂头看了眼手里的短剑,骆皓远行动敏捷,几个跳跃间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树枝上,听着林中瑟瑟的风声,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子奇怪的感觉。 我怎么需要他等我回家?我好笑地想,我不过是缺个能回去的地方而已。但这地方,虽然我不清楚它到底在何处,又到底何时会出现,但也绝不会是在骆皓远身边的。 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等待我的赴约的。 我摩挲着这把短剑,忽然觉得这上面似乎像是少了些什么。 我举起它,将那剑身拉出剑鞘,钢制的剑身闪着冰冷的银光。我瞧不出什么有什么不同来。这也只是一把普通的短剑而已,又有什么特殊的呢? 我松手。 剑身滑落回剑鞘中,发出爽利的刷声。 看着那光秃秃的剑柄,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骆皓远时的情形,他当时也是抱着这把短剑。 但我总感觉,他不该是用短剑的,而该是用长剑才适合。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就仿佛,我内心深处对此深信不疑,可双眼所见却又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这是到底为何。 “或许配个淡黄色的剑穗会更好些吧。”我轻声自语,设想了一下它配上淡黄色剑穗后的模样,竟出乎意料地觉得适合。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我抚摸着那把短剑,心想。不过这种想法也只出现了一瞬,随后便又消失无踪了。 这毕竟是骆皓远的剑,也不是我能处置的东西。 我忽然觉得有些怅惘,也不清楚是为何。 但不错的是,我一向不是个爱想的人。 于是,我最后又看了它一眼,便也朝着骆皓远离开的、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人活得越久,就越是要清楚,什么是该追逐的,什么又是看过后该放弃的。 我顺着马兄留下的、时断时续的痕迹,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我心里是很清楚的。 现在苍穹很爱我,而我也不讨厌他。我们或许就是能够在一起的。而骆皓远,他说话不清不楚,做事藕断丝连,行为中又仿佛是带有其他的目的,这让我不由得就产生了一种好奇的心理。 虽说有好奇心不是一件坏事,但大部分时候,遵循好奇心都是搞砸一件事的核心原因。 所以,我下意识地,还是觉得该与骆皓远保持距离。 至于这剑...... 我悠长地叹息。 也只能到时再说了。 这大概也是年纪大了之后的心得。我想,到时,并不意味着是放着不处理,而是这件事现在处理起来太过麻烦,所以只能等到过段适合的时间,在适合的情况处理的最优良的方法。 我很快便顺着那些痕迹来到了一条岔道之前。 看到那高逾千尺、闪动着暗黄色波纹的椭圆形入口时,我就明白了,原来这便是妖境入口了。 据说这只能识别妖族与开了灵识的兽类,其他妄图进入的人都会立刻被妖族之力排斥,结局想必是没有那么舒服的。 我试探地伸出手,去触碰那层缓缓流动着的波纹。心中对这所谓的妖族之力存疑,想看看它到底会不会将我这个地灵也给撕碎了。 手心率先与那无名的波纹进行接触,并没有我意料之中的痛感。那感觉,我思索了一下,大概像是微凉的空气,接触到了皮肤,将我手心上的温度给稀释了。 因为我放上去的时候,还感觉手心有些发冷。 我又大着胆子,将自己的半只手臂伸了进去。 这回的感觉就有些不大对了。我感觉与那里面的东西接触的时候,能感受到小臂上的皮肤有些微微发麻的感觉,就好像中了麻痹术一样,令人失去了大部分的知觉。 为保险起见,我赶紧将自己的手臂伸了出来。 我不是个冒险主义者,对于未知的力量,我会本能地带有一丝警惕。 我试着召唤本源力,在我身周组成一个防护罩,好让我罩在防护罩中,顺利通过妖境。 一切都十分顺利,我凝神聚集本源力,很快就做好了一个厚实的、能完整包裹住我自己的防护罩。 然后,我信心满满地又朝着那妖境伸出手—— ...... 防护罩融化了。 那妖境就像是某种带着强腐蚀性物质的干海绵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将包裹在我身侧的本源力融化吸收了。 这就很不寻常了。 我看着这东西,心中也没有底。毕竟我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既然它能轻松将那些本源力融化吸收。那说不准,我进去了,它也会无差别地将我给融化吸收了。 这也还是蛮有可能的。 我失望地缩回了手,开始思考,现在是不是到了我告别苍穹他们,就此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了? 毕竟,这妖境的难度有些大。虽然我这个人还是挺莽的,但没有把握的话,我还真不敢就这么冲上去,那不就是送人头吗? 但就此离开,我却也还有些犹豫。 ...... 所以想到这里,我拿起那把短剑。想到骆皓远离开前对我说的那番意义不明的话,我觉得,或许可以试试看。只是我还是有些不大明白,这把剑与妖境有何关系。 我侥幸地想,这把剑怎么着也是个实物,不像本源力,碰到了妖境便瞬间融化被吸了个干净。无论如何,它应当也不会坏才是。否则要是它也被融化了一部分的话,那到时候,我就算还想将它还给骆皓远,都做不到了。 那样,就得一直一直欠着他,再也还不掉了。 我不喜欢这样。 我这个人一直都是清清爽爽的,是他的就是他的,多一分便宜我也不愿意占;而我的就是我的,少我一分我不大愿意干。 所以,在将短剑拔出剑鞘之后,我在上面又覆盖了一层本源力。 这样至少它会被腐蚀,也会因为本源力在,也会降低腐蚀的速度。我完全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将它赶紧收回,从而将损失减小到最低的程度。 ...... 也不知道,骆皓远得知我将他这把兵器弄坏后会有什么反应? 在将剑身伸向妖境时,我心里有些没底地想。 正文 第183章 妖境缓缓流动,就像平静的水面,荡漾着稳定而有序的波纹。 我将剑尖伸向那动荡着无数妖力的妖境。 ...... 一秒、两秒、三秒...... 随着剑尖的深入,波纹动荡的速度快速增长。我看着面前仿佛是沸腾一般的妖力,心中不由得一慌。我担心那沉入妖力中间的剑身已经被融化,毕竟这反应的模样,若说是它还留着,我也是不信的。 干脆...... 我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地,将整把短剑都插/入妖力中。 实在没法的话,我决定,那就给骆皓远打一把更好的短剑,就当做赔礼赔给他算了。 剑身全部没入沸腾的妖力中,只余下上面光秃秃的剑柄。我看着面前仿佛是要炸了的妖境,心想这回可能是闯了祸了。 剑柄随着妖力的动荡而上下起伏,就好像它插着的不是液体,而是固体一般。 我下意识往后倒退一步,怔怔看着剑柄,犹豫着是该留下来还是离开。 ...... 随后,那剧烈的妖力忽然停止运动。 仿佛有一层淡黄色的光芒从短剑与妖力之间泄露出来。 我看着那点黄光,注视着它一点点蔓延出来,一点一点又一点,最后缓慢地凝聚成了一个薄薄的光雾笼罩在那柄短剑上。 我试探着握上剑柄,那点光晕便随着剑柄,一路蔓延上来,将我整个人包围住,就像一个茧一般。 我手下使力,将那剑柄朝内推了一把。面前仿佛毫无阻力一般,我轻松地就将那剑柄给推进了妖境之中,而我那已然泡在妖力中的拳头,也没有丝毫的不适,似乎是那妖境不再排斥我了。 来不及细想,我欣喜地趁着这层未知的黄光,朝妖境内迈了一步。 同样,也还是没有半分不适。 这下我放心了,抬步进入妖境中。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妖境,不仅仅是一个我所认为的,只是一个入口,进入之后便是妖族领地了。 反而,这里更像是一个弥漫着黄色大雾的地方。 我在其中伸手,张开五指,只能隐隐约约地瞧见我手掌的轮廓,还得是将手举在我眼前的模样。 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这个妖境其实只是一个雾区,人族却一直没能进攻进来。 一方面,这是因为妖境排斥外人。但外面的世界里不是没有能让人安全进入妖境的工具,就如这柄短剑,不也是骆皓远给我的吗?他可也是个人族。 而另一方面,我看着面前模糊的景象,也明白了。就算人族能进来,可只要没有妖族的向导,他们也绝无可能能找到正确的方向,攻入妖界。 但想明白这两个原因之后,我却又有些糊涂了。 按理来说,妖界有了妖境这个天险,而对上的又是拥有能使用灵力的妖族,人族一般是没可能打赢这场战的。 那为何,苍穹和乌君又为何要以卧底的身份,去天玄派拜师,甚至计划打入人族内部瓦解人族的中坚力量? 这完全说不通。 我一贯是爱这般多思多想。就像现在,假如苍穹在身边的话,我还能问他解惑,但现在他的去向未明,而我却又还困在妖境之中......思绪竟然就已经开始飘到不该去的地方了。 ...... 我将游走的神思收回来,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而我又该往哪里走。 我看了看左边,那里隐约有些痕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而右边却不同,那里被黄/色的雾气盖得严严实实的,我什么都看不清。 于是,我下意识地走到了左边。 至少那边还有些东西,总比完全未知的右边看起来要安全一些。 我迈步,朝那里走。 但等走了两步之后,我感觉我的手猛然一抖。 随后,那柄短剑不知如何便挣脱了我的手掌,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悬浮着朝右边飘去。 “回来!” 这还得了? 我当下一声大喊,想也没想就朝它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但那短剑明显是没有什么耳朵啊、眼睛之类的物件,它听不到我的声音、也瞧不见我焦急的模样,当然也不可能回应我。 甚至,那柄剑还匀速地朝右边运动着。 所以,没多久,加速的我便轻而易举地追上了它。 我一把握住剑柄,想将它收回,想骆皓远一般,将剑鞘束在腰部,好让它挂着不能再自主运动。 但事与愿违,我不晓得这玩意儿怎么挂,踟蹰间便慢了速度。而趁着这一回,那把剑便又从我的手中挣脱出去,就像个不听话的宠物一般,被什么东西吸引,执着地朝右边飘走。 ...... 我当时就有些烦躁了,下意识使用本源力。 然后...... 我什么都没有使出来。 这个空间似乎是隔绝本源力的存在的,就像那个给我搞出一个奇怪系统的奇怪空间一样。 我可千万不想再遇见一个什么系统,再给我发布一个像“乌君的大草原”之类的、叫什么“苍穹的大草原”的任务,也不绝不想见到一个界面上飘着个顶着皇冠还是蝴蝶结的爱心图标。 这种东西太幼齿了,不适合心里成熟得像个老太太一样的我。 这真不是个值得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场的回忆,而伊格纳茨也是我这场回忆之中的败笔之一。至于那个呱噪的金羽,和对她无限制包容的乌君......虽然我也不清楚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但我也并不想找出这其中的真相。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陪在苍穹身边,陪到我再也陪不下去的某一天,然后再找机会回去原世界,将我曾经闯出来的祸端弥补回来。 别说,我想,苍穹的怀柔政策还是很有效的。 我想起从前那个暴戾无知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会长成现在这样带了些善良的模样,不可谓不是个奇迹了。 要放在从前,我是绝不会想着弥补自己的犯下的错的。我只会认为是那些受害者命不好,谁叫他们偏偏遇上了我呢? 随着我的靠近,那层黄色的浓雾缓缓散开,面前的场景渐渐变得清楚。 只见在我面前,横着台老旧腐朽的机器,那上面印着斑驳的红漆,隐约还能看出是“001”三个数字。 正文 第184章 我心中忽然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 以外面的情况看,这里应该是一个落后的农耕社会。即便妖族较人族更强一些,那也绝不可能在这里出现如此现代化的东西。 尤其是这......我伸手抚上了那斑驳的漆迹,这应该是一种有机化合物,外面如此落后的生产方式,有可能造出这种东西来吗? 不可能的。 哪怕我并没有进入过妖族,但若是他们的技术已经先进到了这种地步,而每个人又具备了特殊能力......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被如此孱弱的人族打败,最后逼得苍穹他们只能使用如此耗费灵力的法子来逆转时空,转变命运?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那柄短剑横在我面前,缓慢而匀速地向前运动。 随着越往内深入,它的剑身渐渐放出一丝萤蓝色的光芒。那光越来越明亮,竟然将周边的浓雾照射地微微散开了些去。 我跟在它身后,也缓慢地朝里面走进去。 不知怎地,越往内走动,我的心脏就越躁动。就仿佛那层一直覆盖在它之上的寒冰正在缓缓融解,没了冰层的束缚,它似乎也渐渐地活了过来。 我抬手摸了摸胸口,对于这种雀跃的感觉,我感到十分地陌生。 我一向是个平静到、甚至可以说淡漠的人。无论是对事、还是对人,我都比较倾向用这种平淡的方式来处理。 这还是头回,我想不大明白,竟然心里会提不起半分警惕,像个无知又勇敢的小孩子一样,只对面前的东西充满好奇。 或许那里藏着个能伤到我的东西也说不定呢? 我这么想,但内心毫无所动。 它只自顾自地雀跃着,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那些黄色的雾气缠绕在我的指间,发出丝丝的凉意。 我摆了摆手,将它们扇开到旁边。 随着那柄短剑的深入,周围的情形变得越发地清晰。我看着那些老旧的器材和桌椅,始终感觉这个地方有些不同寻常。 这里似乎是个废弃的办公室。 我看过去,那些摆放整齐的桌子上都不约而同地放着一堆已然腐朽的纸张,虽然凌乱、但不像是有人离开的模样。就好像......我设想,就好像这里曾经是某个大公司的格子间。但突然,某天发生了一场突发事件,这里的所有人不知为何都慌张地跑了,然后只留下这一地未能收拾的狼藉。 ...... 黄雾已经散了大半。 我回首,扫视四周,看着周围的情形,皱起了眉。 这里很像那个被我毁灭了地球......但随后,我的视线定在那堆凌乱的纸张上。 这却也不是那个地球。 我看着上面方方正正、但我却从未见过的文字。 这是另一个地方。 我悬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那便行了...... 我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子,继续跟着短剑走了进去。 后面也是一个办公室,照例是空荡无人的。 短剑的移动速度加快,我在它后边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原是慢慢走着,再是快走,接着是小跑,最后我甚至开始跟着它大跨步跑起来。 我们穿过一间又一间的屋子,从楼上跑到楼下。 我也彻底明白了,在这妖境里的,莫不就是幢办公高楼。 我跑得气喘吁吁地,眼前的短剑也由发出的荧光,而渐渐变成了耀眼的蓝光。我看着它,忽然就明白了骆皓远为什么要将它交给我。 因为这把短剑,它根本不是把短剑。 它就是这妖境里的东西,所以它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妖境。骆皓远让我带着它,其实就是为了让它物归原主!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自己不带它进来,而要让我做这件事。虽然我正好要进入妖境,但这是骆皓远的东西,就算要还,也该是让他亲自来才对。 又为何是我呢? 我不知道。 我们越走越深。后来,我感觉我们似乎是到了地下的位置。 面前是一道沉重的门,中间用红漆漆着一个鲜红的标志。 我看了看它,不明白那剑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它绕着那门来回移动,似乎是也没有办法。 我走过去,奇怪地看了它一眼,伸手触碰那扇门。这门用精钢制成,坚硬无比而又厚实无比。我在这里无法使用本源力,要推开它,就等于是痴人说梦。 “这也没办法啊。”我叹了一声,看向那短剑:“你既然是这里的东西,便是明白这地方的出口是在哪里的吧?能不能带我出去?” 短剑无动于衷。 我倒也不是很期待它能回应我,毕竟我只是见到了它这副有灵性的模样,想碰个运气。若是它能听懂我说话,带我出去最好;但要是听不懂,那也没什么,我除了有些失望外倒也没多大的感觉。 所以,眼见它没有反应,我也不过就是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脑子真的有些懵了,才会做出对一个死物说话的地步。 我转了身,想朝来时的方向走开。 那把短剑的剑尖指着我,独自闪着蓝光横在门前。那模样,显得十分孤单,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小女孩一样。 我不由得发笑,不明白脑海中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个比喻来。 心脏处似乎是被拴上了什么重物。 我听到它咚一声、又咚一声地发响,声音沉重又悲哀。 可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想,就好像全世界都明白原因,就连我自己的身体也明白原因......可只有我,只有我一个,我都不清楚自己算个啥,我甚至连自己为何高兴、为何伤悲的原因都想不通。 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在我这里,一切发展都顺理成章,但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自己,掉链子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不明白为何在这时我就会掉链子。 我就像,被谁硬生生地剥夺了一块最关键的地方。 所以,我永远都是差一点。面对苍穹,我差一点,于是他受伤;面对骆皓远,我差一点,于是不能与他撇清;面对世界,我又差一点,于是只能做出将星球毁灭的蠢事来,害得马兄他们,几十亿的生灵,全部只能来到另个世界求生...... 可我,我想差一点吗? 我不想的啊! 但现在,我的心,它又在提醒我了。 你差一点、你还差一点,你就能得知所有一切的事实了! 可我不想知道真相了。 真相永远都是残酷的,所以我选择逃避。 正文 第185章 逃避一切、逃避所有、逃避我自己...... 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我的心脏突然跳动。 我猛然转过身,只见那短剑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蛮力,竟然直直地插进了那两扇门中间的缝隙中。 刚刚那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便就是由它发出来的。 我骂了一句脏话。 它明白它这么做,会由一把利刃变成一段废铁吗? 我不清楚。 但很显然的是,无论它明白与否,这把煞笔剑就是这么做了。 我跑回去,抓住剑柄试图将它拔出来,但那剑柄却在我的手心中转了九十度。钢铁与钢铁在此刻发生了强烈的摩擦...... 我静静地看着它。 其实我是真的不想管了。 但,现在的情况,即便我不管......我又如何能不管呢? 我长叹息了一声。 算了。 我想,就着那个被这把剑磨出来的缺口,奋力地将门往外面拉。 精钢制作的门果然不是我这样的,能轻易拉动的。 我站在那里,不论怎么拉,往哪个方向拉,这门就像长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连底下门缝边的灰尘都没挪动个位置。 我松开手,蹲了下来,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我能怎么办? 没了本源力的我,就是个垃圾,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以往能靠着天道,在外耀武扬威,但事实上,没了它给我的天赋,我也不过就是个极其普通、掉进人堆中都找不出来的那个。 我的心脏依旧在剧烈地跳动。 我好笑地想,它大概是想在我的胸腔内跳出一个舞厅来。 但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划拉开胸口,将它血淋淋地掏出来,让它一块肉在外面跳个够吧。 于是,我只能坐在灰扑扑的地上,靠着平滑的钢门,疲惫又无力。 我啊,对这种未知的情况啊,一向是没有什么干劲的。 “放弃吧。”我看着周围若隐若现的黄雾,对着它们伸出了手指,不知道这话是对着短剑说,还是对着自己说:“打不开的,打开了又能怎么样呢?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也不想见识那么多。大家都现实一点吧,既然事情已然发生了,再执着下去也没有好处的。” 短剑突然停止了挣扎。 它安静下来,像是耗尽了能量,那层萦绕于它周围的蓝光渐渐黯淡下来,变成一层微弱的荧光,围绕于它身侧明暗闪烁。 那些黄雾又慢慢靠近过来。 就好像是碰见了什么好吃的血食一样,围绕在它周边,吸收着那层笼罩在它身上的蓝光。 我挥手打散了它们。 但没多大的作用,我打散了,它们又围过来,周而复始、周而复始。 于是,我还是干脆站起来,手握住剑柄,想要将这把卡在门缝中的短剑拔出,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过啊,那剑卡得死紧,我竟然也无法将它给拔出。 蓝光黯淡地闪烁,那节奏正好跟着我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我突然就想不明白了,这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非要进去看看? 我抬手,将手掌按在门上。 钢门纹丝不动,那里面寂静又空荡。 我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连最简单的振动也没能感受到。 但是我不信邪,如果里面非要有什么是必须得让我进去才能看到的东西,那我就绝对有、能破开这道铁门的法子! 我摸索着在门边来回走动了两圈,没有发现开关。 然后,我又接着在门两边的墙壁上摸索、寻找,也还是没有发现开关。 黄色的雾气朝我笼罩过来。 它们或许也是想向吸干短剑身上的能量一样,吸干我。但可惜的是,在这里我不能使用本源力,它们在我身上什么都吸收不到。 我烦躁地那层雾气扇开。 但其他的却又前仆后起的涌上来,缠绕上的脖子,环过我的背,萦绕于我身周,莫名地多了一丝亲密感。 可我又与它们不熟。 于是我再一次将它们挥散。 也许是我太凶了。 这回,它们没再不依不饶地冲上来。反而包围着我,与我保持了一分不近不远的距离,在旁边缓缓漂浮。 我来回找了两边的墙壁几圈,依旧是没有找到那门的开关。 或许这门是从内关闭的。 我有些苦恼了。 但也没法子。 我又回到了门边。 短剑的光芒越发地黯淡了。 我有些急了,便伸手握住剑柄,想无论如何也要将它给拔出来。 这这把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在门缝里卡得死紧,我无论如何拔,也不能拔动它半分。反而,那里面似乎是有着什么力量,在拉扯着它。 我不过是稍微松了松手,它便朝内又进了一分,现在剑柄几乎也要卡进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禁低骂:“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只不过是想入妖界,想平静又肆意地生活,为什么又要将我牵扯进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 短剑没有回答,它没有嘴,压根就不可能回答。而那些黄雾,则齐齐地往外退了一段距离,在这里空出个圆形的地带来。 我长出一口气。 继续认命地死活扒拉门。 随便吧,随便吧。 我心想,反正就算想逃避,我也逃不出去,还不只能有眼前这条唯一的出路。 我扒拉地狠,手掌下也微微地渗出血液。 对此,我不以为然。对我来说,这点血也不过是就是点能随时愈合的轻伤。只要能结束眼前这件诡异的事件,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就算划破我的手掌,我也没多大所谓。 我微微地叹了一声。 眼看着一点黄雾飘到我出血的手掌周围徘徊。它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忽然抖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膨胀。最后刷得一下,顺着我破裂的伤口窜入了我的血管,在我体内横冲直撞,将我的心脉突然撞得一滞。 我扶着胸口,梗着一口气,缓缓靠着门坐了下来,想先缓缓,然后将它逼出我的体内。 但没想到的是,随着它来的,还有其他那些盘旋在我身周的黄雾。它们没有实体,我即便伸手也无法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窜进我的血管,感受到它们,在血液里面冲撞、吞噬异己、平静、最后溶解的过程。 眼前昏暗发黄,我渐渐脱力,最终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我实在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正文 第186章 萤火明灭,照亮了周围,于是绰约一片。 我沉溺于过往。 那些记忆陌生又熟悉,仿佛一直融化于我的血肉中,可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将它们全部忘却。 不过好在,现在我又想起来了。 ...... 我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咸涩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触碰了皮肤,冰凉一片。 我其实不是地灵。 世界上也根本没有这种杜撰出来的玩意儿。 我扯了扯嘴角,可叹我自诩聪明,却也被所谓的天道迷惑,竟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单纯地相信着这个谎言。 太悲哀了。 这段记忆顺利地与在空间缝隙中见到的那段场景无缝地联合在一起。 我是白万榕的女儿。 他的确是我的父亲,却不是亲的。他是我的养父——或者更确切一点,我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因为他曾有样子地养育了我几年,所以他还算是能当得我的养父这一称号。 而我,我应该是已经死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白鹿。现在我身上这个所谓的地灵身份,只是那天道为了混淆我的记忆,而故意捏造出来的东西。 我伸手摸了摸胸口。 那里还有些振动。 我明白,这是我的心脏在跳动,但它不是完整的。我心脏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的能量源,被人生生地剜走了。 这是白家族人做的。 因为当年的情况是,当初我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能量源自然衰减,如果还按照当时的消耗速度估算的话,预计撑不过两年,那个世界便会因为能量源耗尽而自然消失。 当然,这样的话,在那世界中的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他们急需一个新的能量源。 而我,就在这种时候,由能量源分裂出来,作为它的自救计划的一部分。很显然,我的出现,就昭示着能量源已经决定放弃这个世界了。 人类也观测到了我的存在。 尤其是白家,万榕,我的养父。他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类。 他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在发现我的第一时间里,他告知了他的妻子。当天夜里,他们便找到我,带着我一起,企图借着能量源为我开的后门,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但我们失败了。 想起这段,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白万榕的妻子被白家杀害,白万榕带着我走投无路,白家的人又追了上来......而此刻,也正是能量源撑不下去,熄灭的时刻。 漫天的洪水袭来,无论是白万榕、白家人,还是我,全都、无一例外地被卷入这场一望无际的洪水中。 挣扎间,白万榕松开了我。 我被一个白家的年轻人狠狠拽过去,他拿了一把刀,剖开了我的胸口,取出了我的一半心脏。 那是新的能量源。 他带着它回到了承载着能量源的祭坛,将那一半心脏放了进去。 世界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洪水褪去,渐渐地以往的生机都回来了。 可伴随着生机而来的,也还有满满的恶力。这些力量,正好与生机相悖,可它们同源而生,都是由生灵们创造出来的。 我由于失去了能量源,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支撑不下去了,便开始本能地、将这些恶力当做可用的能量全盘吸收......这么下去的副作用就是,我渐渐地遗失了记忆、也渐渐地变得不像自己。 我原本应该是善良的。 但后来,也许是因为吸收恶力过了头,被它感染,渐渐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而后来,天道的出现又为混沌着的我指明了方向。 我开始相信我真的是个地灵,是为了维护世界平衡而产生的地灵...... 但其实,我不是的啊! 我就是个能量分源,按照总源的计划,我会找到一个新的世界,驻扎下来,然后作为一个分部,将它残余的能量调转过去。最后,我在那里又与它归为一体,继续工作下去。 哪能想到,最后我却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了呢? 我深深叹息,小臂撑在地上爬了起来。 周围的黄雾已经被我吸收干净了,这些就是恶力。 现在这周围的场景变得十分清晰,这里是个黄沙漫天的荒芜世界。 看来我那半拉心脏,也顶多就是帮着这伙人类回光返照了一段时间而已。 何必呢? 我想,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如就此痛快死去好了。到最后,害了我,却也还是只能面对死亡,这又何必呢? 我摇头叹息,走到钢门面前。 这里面便是祭坛,看来那能量源还未耗尽,否则为何我的心脏会对这里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这就有些奇怪了。 按理来说,能量源还未耗尽,这世界里的生机就不会断绝。那为何现在这里看起来这么地荒芜,连一个活物都没有? 短剑上笼罩着一层几乎就要断绝的蓝光。 我伸过手,撑着钢门,试图将它拔出来。 可那里面的吸力却半分没少,以我现在的力气,依旧是不可能将它拔动半分的。 我松了松手。 看着那几乎就要断送在这这里的短剑,心里也是十分地不忍。 它虽然与我并没有多大关系,但确实能量源留下来的唯一物件。那层蓝光正是能量源发出来的光亮,所以在起初时,黄雾才会自发地围在它身边,它们是在汲取能量。 安静了一瞬,我开口,试图向这短剑解释。如果能说服它最好,但它要是不听,任由里面的东西吸收它身上的能量,那我也无计可施。 “你知道。”我顿了顿:“我同里面那心脏的属性已经不同。它是善的,同你一般,与生机相生相辅;而我不同,我很久前,自从吸收了一口恶力开始.....我所使用的能量就与你们不一样了。我现在是同恶力一个属性的东西。你要我打开这道被它关闭了门,就是在这里强我所难。” 我想我说得够透彻了。 可短剑依旧纹丝不动,连一分振动的动静都没有。渐渐地,它身上的蓝光黯淡下来。 我明白,要是我再不采取一些措施的话,这把剑在不久后有可能要废在这里了。 我重重地拍向钢门。 “很好。”我也冷下神色,笑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干涉不了。” 正文 第187章 我转身欲走。 可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一阵嗡鸣声。 这是那把剑在振动。 它似乎是在求饶。 我犹疑地转身看过去,只见那剑柄已然深深凹陷进那两扇门板之间的缝隙中,可见那里面的吸力是有多巨大。 它不是不愿意离开,而是它压根无法离开。 这个认知令我的心中十分难受。 我小步地跑过去,奋力地,握住剑柄将它往外扯。可这点子力气对它来说,压根就是杯水车薪。那里面的力量既然能将它拉得嵌进去,必然是我所扯不动的。 我现在这幅样子,除了面上看得焦急之外,其实就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我一筹莫展。 “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大喊,希望它们能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 但这只是徒劳而已,我能怎么办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心中一沉,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而已。以往完不成自救计划的我是,现在拔不出短剑的我也是。 因为我毕竟不是那个天选之子啊! 短剑上的光芒越发黯淡。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短剑,能用的法子我已经全部都用过来。可就是不行,无论我做什么,我就是不行! 我颓然,没想到现在,我竟然弱到连里面的力量都对抗不得! 胸口微微震动。 我伸手抚上那半颗,我仅剩的心脏。它只缓缓跳动着,却也给不了我一点答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我想我必须要做出什么来。 可现在......我环顾四周,却依旧没有半分答案。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与我有关的东西存在,唯一的解释便是那就是我被白家人剜走的半颗心脏。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东西落下了。 可那心脏,却又不是个有灵识的物体。我同它讲道理,它或许也根本感受不到我的心意。 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 “够了!”我实在是无法忍受现在的情况了。 我大喊着,不知道那感情到底是无助还是冲动,我压根分辨不出来,只知道这感情十分地强烈,强烈到我快要窒息了。 钢门微微抖动。 我扶着门板,无措地抬头,之间那两扇门之间,竟然微微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但这缝隙已然是够了。 短剑掉落在地。 我赶紧将它捡起......正欲离开时,我听到那门内竟然传出了几声缥缈的歌声? 我疑惑地顺着那门缝朝里面看进去,只见里面光线昏暗。我探头凝视,可凝视了半天也只瞧见里面混沌一片,只偶尔飘出来的带着腐朽又荒芜得到气味,在提醒着我,这里面有东西。 我下意识掰住门缝,想将它往两边推开一些,好方便我看清里面的情形。 谁知我还未用力,那两扇门便像有外力驱动一样,竟然缓缓地朝两边移动开来。 眼前豁然开朗,我定睛朝内一看...... 随即,惊骇地倒退了两步。 里面竟然全是累累的白骨! 我看着那些堆在一起的骨骼,惊疑当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所有的生灵——我看到里面不只有人类的骨骼,还有动物的,大到牛羊猛兽,小到啮齿类,都能从里面看出踪迹来。 它们重叠在一起,你不分我、我不分你,混乱一片。 我下意识地捂嘴,腹腔中翻腾的胃液提醒着我,这里面的场景堪比地狱。即便我是亲手做过杀害生灵举动的,我也依旧无法无视眼前的惨剧,将它们忽视过去。 那歌声还在吟唱,声音凄凉而悲怆。 我下意识想往回走,可手中的短剑又开始缓缓震动。它浮起来,悬浮到半空中,蓝光依旧明灭闪烁。 我伸手想要抓住它,可它就像有意识一般,躲避了我的手指,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窜入门缝中,直直朝里面匀速运动进去。 我扶着门板伸手,可它已然已经进入到我触碰不到的区域了。我压根无法接触到它,更别说将它给抓回来,那根本不可能。 好在门板依旧在向两边运动,那门缝略略张大开来。 我在外面顿了顿,心跳如擂鼓,也不知是为之后的未知而激动、紧张了,还是对于未知的恐惧。我分辨不出来,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激动到颤抖为止。 我的肌肉好像都已经不像是我的肌肉了,它们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离开这里,可它们颤栗着,它们在为那门后的东西颤栗着、激动着,它们似乎是极其盼望着能见到它的? 我的那半颗心脏吗? ..... 我想不了这么多,等到门开到能让我一个人进去的程度之后,我下意识地迈步,朝里面挤了进去。 一进去后,那种阴冷的气息立刻扑向我的面孔,令我不禁一颤。 周边都是死物,只有我一个是活的。我的肌肉还在颤抖着,它激动着,颤栗着。恐惧与紧张混杂在一起,我不知道我进来的举动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我的大脑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我甚至无法分辨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全身而退。 随着我的脚步的深入,缥缈的歌声变得越发地清晰。 我看着面前短剑发出的明暗相间的蓝光,心中忽然一定。 对啊,我想我害怕什么呢? 就算再怕,可我已经进来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除了接受这个事实,将我的心脏融合——或者运气差一些,它将我融合。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它就是我、我就是它,我们本就是不分彼此的。 我又害怕什么呢? 毕竟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我和它同归于尽,再也走不出去这里,再也见不到苍穹而已。 虽然这个结局很令人害怕,令人不愿见到吧......我想,但那又怎么样? 又不是只有这种情况,假如我运气好呢? 我转念一想,跟着那明暗相照的蓝光,我心中的大定。 运气好的话,我便可以顺利融合心脏,顺利离开这里,顺利见到苍穹。 现在我是完整的了,我想,我终于能和正常人一样,会哭、会笑、会快乐、会悲伤。我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就算是难过也不明白我为何会难过、会患得患失的我了。 这不就是最好的情况吗? 我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同他正常地生活了。 正文 第188章 这里面是个幻境。 随着越深入,这里面的世界就越与外界不同。我看着漆黑的背景色,看着那上面漂浮着的无数耀眼如星子般的记忆碎片。 这些都是幻境,生于虚妄的欲念。 里面映着的、都是一个个圆满的结局。可人生又怎么可能圆满呢? 我叹了一声。 但正是因为世事皆不能如意,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执着地追求着所谓的圆满。而这些幻境都是生于他们执着的欲念,那里面映着他们渴望的结局。 钱财、感情、家人、权利...... 产生欲念的根源,无外乎也就这么几种。 一块碎片像我飘过来。 我的视线陡然一顿,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它。可这也不能如我意,我只能看着里面幸福相拥着的身影,眼看着那碎片在我面前,忽然粉碎成星屑。 那一点微弱的亮光,还在黑暗中倔强地发出最后一点光亮,提醒我刚刚它是亮过的。 我没想到,原来我也是会有欲念的。 这种东西...... 原来我心里也有着一个想要挽留的人?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对于这一点不可思议,在我的脑海里,更多的则是麻木。 这可能是因为我不够完整。我想,所以我不能真正地明白自己的想法。 我收回手,继续朝着蓝光传来的方向行走。我想,我是时候要给自己找个答案了。到底是走,还是留下,还是别的什么。即便现在,就是就此消失在这里,我也该要明白地消失。 而不能,不明不白地,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死得就像是块木头。 这样就还不如当初,干脆没活过,要来得轻松。 随着我的脚步越来越近,面前的蓝光也变得越发地明亮。 短剑伫停在面前某处,似乎是到了目的地。 我小跑过去,由于心情复杂,我的脚步有些踉跄。 前面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的心脏是否还在? 我也不知道。 可随着距离那边越发地靠近,我本能地便觉得更加紧张。 那蓝光越发明亮,映在这黑暗中,几乎可以说是明亮得能晃着人眼了。 可我脚步未停,我也并未抬手捂住眼睛,遮挡着它的光芒。 我只看着它,注视那团耀眼得几乎要爆炸的蓝光,眼看着短剑渐渐消融于空气中。 他们是不懂,那些生物一向将我们这种东西当做死物。他们以为我们是不会欢欣、不会难过的。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即便没有意识,即便那只是一把剑,一把开启妖境的钥匙——但对我来说,我本也只是能量源分裂出来的一个分源而已。 它的消失,对我来说,更添上了一份兔死狐悲之感。 随着记忆的回来,我也想起来,那个因为变故而中途停止的自救计划。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放弃那计划了。不可能的,短剑是为了唤醒核心而自爆的。 那我呢? 我难道就能无视它的牺牲,无视独立支撑在此处,最终为了休眠下来等待不知道何时能归来的容器——我,而吸引无数生灵,以它们的生命力作为代价,而硬生生支撑下来的核心吗? 我不能的。 即便我不再像原来那么善良,即便我已被恶力污染。 可我依旧还是容器,而核心还在等待着我,我们还是需要融合,在完成各自的任务后,一同消失于世间。 核心已然苏醒,它悬浮在祭坛之上,散发着幽暗的蓝光。 而我,也终于走到了它面前,伸手握住了它。 然后,我吃了它。 将那些干瘪的能量块咽入腹中。 对于我来说,万物皆为过客。它们走了来,来了又走,一拨又一拨。而只有我,无论悲伤还是快乐,都亘古不变地、孤独又麻木地生活着。 我仿佛一直都在等着谁。 虽然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到底在等谁。我甚至还以为过,这一切等待都只是因为我矫情而已。 但此时,将核心融入我的身体中之后,在那股熟悉又蓬勃的能量回到我的体内之后。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一直一直,都只是在想念核心,怀念我与它共存于能量源中的时刻。 它是善,我是恶,我们融合在一起,那便是一切。 更为丰富的记忆朝我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蓬勃到无法忽视的思念。 这些陌生又强烈的情感,让我不由得捂住胸口,脱力地跪倒在地。 我不知道,原来它也同我想念它一样,在想念着我。而比起失去记忆、单纯沦为工具的我来说,它保留了那份当初与我分离的记忆。 于是就在此刻,在我刚刚与它融合之后,它的记忆也传达到我的脑中。 我顿时痛得佝偻了身躯。 核心一直帮我保存着,当年那份被剜心的痛苦。它在提醒我,我需要找到那个给了我一刀的白姓后人,报了这份仇。 “可我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我撑在地上,汗湿了一地,苍白着脸说话。 当时情况发生地突然,而那年轻人也遮着脸。他手起刀落,动作利落地挖了我的心脏。我当时只顾上胸口的痛了,竟也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核心融回到我的心脏之中,一下接着一下,沉稳地跳动着。 我感觉它一回来,身体顿时变得踏实了不少,也没了以往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于是我下意识地放松了。 比起思虑过重的它,我反而有些放松地过了头,竟然开始与它分享起我在这个世界里过的这几年。 当然这其中与我接触最多的,便就是苍穹了。 一想起他,我的心脏便是一紧。 “我们得赶快出去。”我同核心说:“苍穹还伤着,我得赶紧出去。不见到他康复了,我不放心。” 说完这话,我左右看了看方向,便朝着来时的路离开了祭坛。 核心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想我是能理解它的。我们本就是一体,应该是世上最为亲密的。 可现在,苍穹在它与我分开的时间里,占据了我的心中分量极重的一部分。它一时间有些难受,无法接受他,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正文 第189章 ...... 我伸手抚摸上胸口。 可它是不知道的,苍穹对我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重要到我还未找回它,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时,我便觉得我是该同他在一起。一想到要与他分开,我那心中,便木木然地,像是块木头,想要找出半分知觉来都做不到。 所以,在找回它的一瞬间,在我终于朦胧地明白了到底什么是爱慕的时候。 我想,我同苍穹,那应该是互相爱慕的关系。 我甚至雀跃地想,等出去后,我一定要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里,告诉他,其实我也是爱慕着他的。 我下定决心,这回我一定不再走了。 我要一直一直同他在一起,哪怕在这个世界里,哪怕是要逆天改命,我也要竭力帮助他,帮助妖族,打赢这场人妖大战,将这个世界都捧到他的手里。 因为我是爱他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甜得像是浸了蜜糖。 或许,当初苍穹迁就着我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到。 “你说是不是?”我同核心说话:“我要告诉他,我懂他说的爱慕是什么了。这回,我会与他一起,活到永远,活到这个世界崩塌了,然后我们一起想法子搬到其他世界,继续活下去。” 我说得开心。 即便在这里并不能使用本源力,我现在也能感觉到,只要轻轻一跳,整个人便能飘到天空上去。 核心沉重地随着心脏跳动。 它依旧沉默着。 我能理解它为什么沉默,也能理解它为什么闷闷不乐。 “可是我们是一体的。”我对它说话:“我爱苍穹,正巧他也爱着我。我的运气多好啊。现在我找回了你,我的生活中已经没有缺憾了,我简直是幸运地不能再幸运了。你就算不为我感到高兴,也不该这么难过吧?” 我的心脏忽得一烫。 它是在提醒我,我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而等到任务完成后,无论是它,还是我,我们都不会再有意识,我们只会继续,作为能量源的一部分,在另一个更加好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没关系的。”我下意识地笑了:“我不会耽误任务进度的。我只是想,能在这里多一分,我就多尽可能地多陪苍穹一分钟。” 我想起了当年在空间缝隙中。 “你不知道。” 我翻看着核心的记忆,寻找到了妖境的出口,就在祭坛的正西方。 我立刻抬步,朝那里走过去。 “当年我被白万榕囚禁在空间缝隙里,黑漆漆地过了好几百年。是他一直陪着我,同我说话,我才没能彻底疯掉,也才能在偶然下,进入妖境找回到你。如果没有他的话,可能就没有现在的我了。” 说到这里,我的话语停止。我能感受到我的大脑忽然麻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正常。 是核心,它也在翻看我的记忆。 “你看吧。” 我笑了。 它回来后,我整个人瞬间就变得平和了,也不像是从前一般,说起那段被囚禁的日子,便觉得全世界都欠着我。 只要核心在我体内,我便是满足而平静的。 它是我的魂灵。 我想以后,我再也不要同它分开了。 ...... 我们最终还是离开了妖境。 核心的地图十分地靠谱,它毕竟在这个地方待了这么许多年,妖境对于我来说,可以说是一个陌生的家乡。但对于它,它在这里待了多久,那这里就是埋葬了它多久的墓地。 没有谁会不熟悉自己的墓地。 这里曾是囚困住它的牢笼,而现在,我们都出来了。 我对它说关于苍穹的趣事,核心虽然依旧不怎么爱听。 但它终究是出来了。 伴随着心跳阵阵,传出来的,还有它平静的心情。 甚至当我的视线停驻在妖界内翠绿鲜嫩的树叶上时,我能感觉到它的心情,似乎是正在小小的雀跃着。 我会心地笑了。 “我还是头回见到妖族的模样。”我随口同它说话:“前几年我都在妖境另一边的人族里生活。我住在一个修仙大派里,同一般的人族娃娃们一块修炼。不过我不爱看书,他们用的符术,我也不怎么稀罕学。所以功课倒是不怎么好,那门派里人人都晓得我是个废柴。” 核心上的温暖,顺着心房中的小孔,通过血液流经我的周身。 我顿时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你不用安慰我。”我无所谓地笑笑:“其实对于这种东西,我没那么看重。你不知道,那白姓族人将你从我心中剜走之后,我便被白万榕带走。他同另个世界邪神做了交易,将我的记忆去除,让我做了那邪神的使魔。而他却成了邪神麾下某个星球上的神。” 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我马上伸手盖住胸口。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安慰它:“现在我已经将一切都想起来了,而且又融合了你。以后那邪神的力量也不能再借用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某件事,邀功般地同核心说话:“你是不知道。那邪神当初对我洗脑太成功,结果适得其反,我在那里失控过两次,毁了那边的两个星球。” 我话音未落,忽然想到马兄,还未完全绽开的笑容便顿时僵在脸上。 “是我错了。找回你太高兴,反而失了分寸。”我叹了一声:“这对那邪神来说,也不过损失尔尔,只是最后倒霉的,却是那群无辜的生灵。你一向善良,肯定看不得我干出这种混账事来。” “我来这里的路上,还遇见了一个挺明理的灵兽。他就是在那那个星球中丧生的生灵之一。”我将掌心轻轻地按在胸口,感受到核心正伴随着心跳,一下接一下地,沉稳而又有力地跳动着。 我心中的愧疚更甚:“你肯定不信,我当时都不敢告诉他。其实我就是那个毁灭你们星球的那个罪魁祸首。” 我哂笑:“因为我怕他一愤怒,就不和我一起跑了。那时候我还没记起你来,还想逃离这个世界,回去那个邪神的麾下,继续做它的使魔。” “只是一个人上路,实在是太孤单了。于是,耽搁着、耽搁着,你看,我们又在一起了。” 我的内心既酸涩而又满足。 “这样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