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榜》 正文 第一章:敢问唐门有奶否?   唐门隐身于深山老林中一百五十年,本想休养生息,奈何出了两名败类,闹得鸡犬不宁、人畜不安。   败类之一是少主唐不休,另一位则是唐佳人。   唐不休十六岁时,出山历练,半年后,背着一只大筐回到唐门。   十六岁的少年郎,唇红齿白,俊美得令人目眩。他身上穿着做工精良的黑色盘扣对襟衣袍,腰间系着同色腰带,脚瞪黑靴,黑缎般的头发盘在头上,不见半分凌乱。尽管天气炎热,他身上的盘扣仍旧一丝不苟地扭在一起。   长老们见此,无比欣慰。料想唐不休这半年出山历练,应该混得不错。   唐不休由远及近,额头不见半分汗水,步伐轻盈得好似乘风而来。他将大筐往地上一放,指着筐里吮着手指的小奶娃,干脆利索地道:“我女儿。”   唐门避世而居,便是不想和外面有牵扯,而唐不休历练半年就生了女儿?厉害了!   大长老沉吟道:“女子十月怀胎才会生子。”   二长老暴怒,一巴掌拍碎了石凳,吼道:“我就说,女人都是骗子!少主,你被人绿了!”   大长老扫了眼石凳,肉疼地道:“冷静。”   唐不休疑惑道:“十个月?阿花可是两个月就生了。”   三长老低头看自己脚边的那条小母狗,一本正经地道:“它是狗。”   阿花吐着舌头,力证自己是狗。   闻听此言,唐不休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小奶娃,脸不红气不喘地改口道:“捡的。”   三位长老齐齐嘘了一口气,转过头,擦了擦头上的汗。唐门的优良血脉,终于保住了。   二张老低头逗弄着小奶娃,开心道:“唐门人丁不旺,你咋不多捡回来几个呢?自从少主出生,本长老就没见过谁家再生过小奶娃。这一晃儿,都十六年了。”   三张老拉长了脸,道:“唐门避世而居,不养外人。”   大长老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襁褓中的小奶娃。   小奶娃咧嘴一笑,如春天里绽开的第一朵小花,能揉化人心。   大长老发出一声轻叹,道:“还是送走吧。不是唐门中人,其心必异,而我们守护圣果,责任重大,不容有失。”   唐不休一把抓起大筐,背着后背上,道:“也好。那我继续游历去了。”   大长老忙追问道:“何日归?”   唐不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道:“我身为唐门少主人,自然要落叶归根。百岁后,让她把我骨灰送回来。”   三位长老微愣。   大长老抚摸着花白的胡子,道:“二长老说得也几分道理。唐门人丁不旺,且留下她吧。”   唐不休将背脊挺得笔直,一摆手,义正言辞地道:“我身为少主,如何能坏了唐门规矩?!”言罢,继续前行。   大长老一把攥住唐不休背在身后的大筐,认真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是少主,你做主。”   唐不休回头,看向大长老等人,询问道:“认真的?”   三位长老一同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也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道:“我开玩笑的。”一手扯下大筐,上下一抖,小奶娃从筐中弹起,被唐不休单手抱在了怀里。   唐不休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三位长老这才看见,唐不休后背上的衣料破破烂烂,就像被人挠成了丝。从背到腰,破了好大一个洞。   三位长老目露震惊之色,互看一眼,抬腿追上唐不休。   大长老询问道:“少主游历半年,可有什么心德?”   唐不休抬头看了看群山环绕的周围,一本正经地道:“半年前离开这里,走了两个月,才走出这座山。到江湖中游历了半个月,本来没准备回来,可走着走着就回到了这里,历时一个半月。我又用两个月的时间,才走出这座山。结果,刚出山,就捡到了她,于是……”看了看大长老,“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寻回来了。”   大长老点了点头,郑重道:“少主十三岁时曾要外出历练,结果走了一个月,却没能走出这山。由此可见,少主辨路的能力,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唐不休淡淡一笑,谦虚道:“承蒙大长老夸奖。人总要有些进步,才不枉费年华。”   二长老嘀咕道:“我四天就能走出去。”   三长老冷冷道:“少主是路痴,你不是。”   唐不休转头,看向三张老,道:“长老切记,祸从口出。此乃唐门绝密,不可对外人提起。”   三长老抱拳,应道:“诺!”探头看了看小奶娃,认真地问,“是否要杀外人灭口?”   唐不休逗弄了一下小奶娃,道:“她不是外人,她将继承我的衣钵,光耀我唐门!从此后,她随我姓唐,名佳人。”   二长老问:“小名呢?小名叫什么?”   唐不休思忖道:“如此雅致的名字,应该搭配一个更别致的小名。就叫她蘑菇吧。”   二长老挠头问:“为什么叫蘑菇?”   唐不休回道:“因为,我在一堆蘑菇里捡到她的。”   二长老又问:“少主为何会找到一堆蘑菇?”   唐不休自然而然地回道:“因为饿。”   二长老咚咚拍着胸口,拍出一阵阵的黑灰。他扯着脖子问:“我们唐门武功独步天下,少主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唐不休突然回头,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微钝,试探道:“五百年?”   唐不休点了点头,转回头,继续走。   二张老拍了拍受惊的心脏,继续吼道:“们唐门武功独步天下,少主更是五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为何不打野味吃?”   唐不休轻叹一声,回道:“万物皆有灵性,不能轻易害其性命。我出去游历一番,觉得道家和佛家所宣扬的法,十分有趣。至此,我准备融汇道家和佛法,自成一派。”   三位长老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唐不休反问:“为何不可?”   大长老沉吟片刻,询问道:“为何要可呢?”   唐不休反问:“为何不可呢?”   大长老追问:“为何要可呢?”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大长老一眼,换了一只手继续抱着唐佳人,正色道:“唯有融合了道家和佛法,待蘑菇尿我一身时,我才不会想掐死她。”甩了甩手中的尿,溅了大长老一脸。   大长老抹了把脸,将手指抽到鼻子前闻了闻,额头瞬间皱起。   唐不休继续道:“唯有知法,大长老一遍遍唠叨时,我才不会想着将您的嘴缝上。”   大长老立刻用手捂嘴,但一想到手上的尿水,忙将手拿开。   唐不休优雅地一笑,道:“像我这种云淡风轻的性格,唯有顿悟天地,与万物的灵秀之气为伍,方能抑制我的心魔。”   三位长老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唐不休问:“三位可是认真的?”   三位长老异口同声道:“极是认真。”   这时,唐佳人挥舞着小手开始哭闹。她的包被上染了大片的血,但看样子并不是她的。   唐不休将食指探入唐佳人的口中,唐佳人立刻抱住唐不休的手指,开始用力吸吮。那小嘴唆得,吧唧带响,格外有力。   三张老道:“她饿了。”   唐不休在自己屋前停下脚步,道:“三位长老回吧,我要喂佳人了。”言罢,走进屋里,将唐佳人放到床上,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唐不休的窗户没关,三位长老挤在窗口,瞪大眼睛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回头,问:“看什么?”   二长老嘴快,回道:“看你怎么喂奶。”   唐不休哈哈一笑,道:“我游历江湖时,见过女子喂奶,想必男子一样。”言罢,关上窗户,放下了帷幔。   三位长老蹲在窗户下,面面相觑。   大长老低声感慨道:“夫人生下少主后便撒手人寰,门主伤心,一年后也仙逝了。我们护着少主,却养得他如此单纯,这可如何是好?”   二长老疑惑道:“少主单纯?”   三张老道:“大长老开玩笑的。”   二张老点头,认可。   半晌,帷幔里传出唐佳人的哭闹声。   唐不休穿好衣服,下了床,推开窗,问:“阿花在哪儿?”   三位长老立刻站好。   二长老回道:“阿花又生了,正在给崽儿喂奶。”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跃出窗,直奔阿花而去。   三位长老紧随其后。   阿花趴在狗窝里,正奶着小狗。它感受到唐不休不怀好意的目光,竟是嗷呜一声叫,站起身便跑。   唐不休大喝一声,道:“留步!给我奶!”言罢,追了出去。   三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一同透过窗口,看向正在蹬腿玩的唐佳人。   这一刻,他们都认为,唐佳人遇见唐不休,绝对是不幸中的不幸。她可能活不长。然,事实却总喜欢让所有人啪啪自掴、咚咚捶胸、嗷嗷惨叫,深刻认识到自己就是个傻蛋。谁折磨谁,还真说不准咧。   唐不休为了唐佳人,真得是将唐门上上下下折腾得不得安生,更遑论围绕在他们四周的深山老林,以及老林里居住的凶猛野兽。   为了让唐佳人吃上奶,唐不休接连两年化身为悍匪,满山抢奶。遇见狼,抢狼奶;遇见狗,抢狗奶;遇见人,咳……也抢人奶。于是,江湖中传出消息,说在群山间,藏着一伙儿绿林悍匪,为首之人十分凶残,但凡过人,必然以黑布蒙面,横刀相向,大喝一声:“有奶没?!”   哎……这声吼,吓得多少女子胸前一抖啊。 正文 第二章:萌宝初长成   起初,三位长老觉得,唐佳人会被唐不休折腾死,事实证明,唐佳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唐门人!无论喂进去什么,都能吧嗒吧嗒小嘴咽下去,活下来。   三位长老觉得自己没有教好唐不休,不能在唐佳人身上再跌得鼻青脸肿,于是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准备教导出一个真正的唐门女侠。可惜,天不从人愿,当真是一言难尽。   唐佳人六岁时,长得格外讨喜,就像用面团揉出的小人儿,柔柔软软、奶声奶气。殷红的小嘴巴,圆圆的小鼻头,一双大眼睛好似最好的琉璃,晶莹剔透、纯洁无暇。她经常坐在榕树下,托腮看着脚边跑来跑去的小鸡,那样子真是可爱到让人想尖叫。   大长老身材修长,是位俊美的小老头。他蹲在唐佳人身边,问:“佳人啊,这些小鸡可不可爱?”   唐佳人点了点头。   大长老眼睛一亮,偷偷攥拳,暗道:太好了!我们可以从追小鸡开始练习绝世轻功!大长老笑容可掬,亲切的道:“佳人呀,那我们追它们玩,好不好?”   唐佳人摇头。   大长老微愣,问:“为什么不好?”   唐佳人奶声奶气地道:“小鸡,多吃,少动,长得胖胖。”   大长老面露不解。   唐佳人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口气,道:“杀了,吃肉。”言罢,还吸了吸口水。看样子,是真想吃肉了。   大长老被打败了,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咱能不想着吃吗?”   唐佳人摇头,认真道:“休休说,人要有理想。”   大长老捂着头,站起身,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唐佳人道:“要叫师傅。”   唐佳人点头,继续盯着脚下的下鸡。   大长老轻叹一声,走了。   唐佳人抬头,看向对面树上的唐不休,道:“休休,饿了。”   唐不休单手支头,侧躺在树干上。他穿着宽大的衣袍,露出奶白色的心口,披头散发,不修篇幅、慵懒随性,与六年前截然不同。他打着哈欠睁开眼,问:“想吃什么?”   唐佳人道:“想吃蜂蜜!”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为难道:“可是师傅正在冥思佛法,不方便离开此树。”翻个身,背靠着树干,四肢垂在树下,就像柳条般随风轻摆,“释迦摩尼,于树下大彻大悟,成佛。为师得试试在树上顿悟一些道理,就算不能写出《易经》和《老子》,也要为自己这一派想出个响当当的好名字。既要符合我这八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才形象,还要令人心生敬仰。”略一沉吟,“不休不休,本尊就自称不休老祖罢了。”扭头看向树下的唐佳人,“蘑菇,你说……”   唐佳人早已不见踪影。   唐不休摇头一笑,坐起身,乍现春光,惊艳了岁月。朗朗男儿面如冠玉,狭长的眼睛颜色浅淡,睨着三分春水,泛着柔和的光。橘色的唇角微翘,好似一只慵懒而高贵的猫。   唐佳人不爱听唐不休没完没了的碎碎念叨,干脆去寻二长老。   二长老是个暴脾气的糙汉子,对唐不休却十分细致。他正在淘米,见唐佳人走来,立刻卖弄起来,将大米和水搅得风起云涌,愣是将好好儿的大米粒搅成了面糊。待收功,他挤眉弄眼地问唐佳人:“厉害吧?!想学不?出去后,独霸武林,就靠这一招!”   唐佳人摇了摇头。   二长老立刻蹲下身子,问唐佳人:“咋地,不厉害?”   唐佳人夸张地比划道:“我心中有个大英雄。”   二长老的眼睛一亮,用手指点着自己地胸口,示意唐佳人继续说。   唐佳人挥舞着小胖手,笑嘻嘻地道:“他能为我摘来最大的蜂巢。”言罢,看着二长老,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二长老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你等着!”   晚上开饭时,二长老将一个大蜂巢递放到了桌子上,粗声粗气地问:“这回,你可以跟我学武吧?”   唐佳人捧着饭碗,抬头看路二长老一眼,问:“你是谁呀?”   二长老顶着满脸包,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二长老啊。”   唐佳人道:“连蜜蜂都跑不过,我如何能拜你为师呢?哎……吃饭吧。”   二长老呆立不动,感觉浑身都疼,尤其是那个叫心脏的位置。   大长老拍了拍二长老的肩膀。   二长老嗷呜一声叫,立刻向一旁跳开。   大长长轻咳一声,背过手,道:“习惯吧。”   二长老一扭头,带着哭声道:“让我如何能习惯?!”   唐佳人捧着碗,眼巴巴滴对三长老道:“三长老,要蜂蜜。”   三长老不善言辞,始终板着脸,却格外喜欢唐佳人。   他对唐佳人道:“饭前一只舞,还记得吧?”   唐佳人眨巴着大眼睛,道:“为什么一定要在饭前跳舞呢?”   三长老正色道:“因为……活动活动,能多吃点儿。”   唐佳人点头,放下碗。   三长老道:“今晚,我们跳第二段。”   三位长老一同挺直了背脊,神情冷傲而不可侵犯,周身形成了强大的气场,却在下一秒挤出假笑,齐齐扭动腰肢开始跳舞。   唐佳人一边跟着学,一边拍着小手哈哈大笑。   唐不休为自己抠了点蜂蜜,刚要往嘴里送,唐佳人立刻察觉到,瞬间出现在桌子上,蹲着,盯着唐不休的嘴巴看。   唐不休只能悻悻地放下蜂蜜,和大家一起跳舞。   为了将唐门绝学交给唐佳人,唐门长老们也真是煞费苦心了。谁让唐不休不靠谱呢。   舞罢,终于可以开饭了。   众人举着筷子,抢着为数不多的肉片。   唐佳人人小,筷子拿不稳,于是用小手捂着菜碗,吼道:“不公平!”   四个人停筷,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你们大,蘑菇小。”   大长老眯了眯净光四射的眼睛,道:“饭桌无规则,吃到嘴里的,便是自己的。”言罢,拂开唐佳人的小手,又去菜里夹肉吃。   唐佳人再次护住菜碗,喊道:“且慢!”   众人挺筷,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张开小嘴,往菜碗里吐了一口口水,而后用筷子迅速地搅拌了两下,当着众人面,牵起一块子肉,放进了自己嘴里,香得眯起了眼睛。   唐不休直接端走唐佳人吐过口水的菜碗,几口将菜和肉趴拉下肚。 正文 第三章:不着调和小蔫坏   在唐佳人的目瞪口呆中,唐不休放下筷子,淡淡道:“一手屎一身尿地将你抚养大,还怕你区区一口口水?”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眼中含泪,奶声奶气地道:“怎样才能让你吃不肉呀?”   唐不休垂眸,盯着唐佳人看了半晌后,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表情,悠悠道:“除非……那是你的肉啊!”   唐佳人吓得一抖。   唐不休哈哈大笑,甩着袖子走了。   三位长老一同安慰可怜的唐佳人,纷纷哄说:“不怕不怕,门主逗你玩呢。”   唐佳人看向三位长老,可怜兮兮地问:“你们不会和休休一样,吓唬佳人,还抢佳人的东西吃吧?”   三位长老摇头。   唐佳人默默掏出藏在怀里的一只烤小鸟,用小舌头快速舔了一圈后,慢慢吃了起来。眼里,哪儿还有一点儿泪痕?   三位长老嘴角抽搐半晌,又都坐回凳子上,拿起筷子,夹一口青菜,咽下两口干巴巴的饭。   唐门避世而居,自给自足,这小日子原本过得还算富裕,可自从捡来唐佳人,为啥想吃口肉都这么难?!不知道是不是唐佳人的目光太直白,搞得鸡都不爱下蛋了。   饭后,大长老去逗狗,二长老去喂鸡,三张老去打磨自己的棺材板,唐佳人爬到树上看星星。   她喊道:“休休、休休,快来看,今晚的星星好亮哦。”   唐不休躺在床上,懒懒地道:“悟道呢,别吵。”   唐佳人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道是什么?能捂热了吃吗?好讨厌!”   唐不休道:“小东西,你嘀咕什么呢?当为师老了,听不到吗?”   唐佳人双手抱胸,一扬下巴,干脆不搭理唐不休。她的眼睛转了转,突然尖叫道:“啊!”   唐不休瞬间破窗而出,直接跃到树上,单手抱起唐佳人,站在树杈上,问:“鬼叫什么?”眼睛在唐佳人身上扫视一圈,见她无事,才放了心。   唐佳人趴在唐不休的怀里,用小胖手指了指盘在树上的小青蛇,小声道:“有蛇。”   唐不休顺着唐佳人的小手看过,还真看到了一条通体翠绿的小青蛇,只有半个手指头粗细。小青蛇的眼睛是金色的,额头上还又一颗红点,长得十分妖娆。   唐不休眸光一亮,一把抓起小青蛇,欢喜道:“青峰?!哈哈……这可是好东西!”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怀里抬起头,看向小青蛇,问:“好吃呀?”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坐在树干上,笑道:“这条小青蛇名叫青峰,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它现在小,等它长大了……”   唐佳人吸着口水问:“在吃?”   唐不休拧了拧唐佳人的鼻尖,道:“想吃?可知这条小青峰为何寻到你?”   唐佳人眨巴着大眼睛,可爱地道:“它想被我吃?”   唐不休的嘴角抽搐两下后,终是道:“它是想吃,不过是想吃了你!”   唐佳人问:“为何想吃我呀?”   唐不休回答:“因为……你好吃。”   唐佳人开心地笑道:“休休说得对!”   唐不休骂道:“傻东西。”心中暗道:他说得是实话,但唐蘑菇却不知真相。如此,也好。   唐佳人黏在唐不休身上,学着他的话,骂道:“傻休休。”眼睛却是盯着那条蛇。显然,她是不怕蛇的。   蛇在唐不休的手心里盘成了一小堆。   唐不休警告道:“不许打它的主意。”   唐佳人打个哈气,道:“当条蛇也挺不容易的,盘不好,就像一坨绿屎,我才不要吃它呢。”   唐不休的手抖了抖,笑着将小青峰抖进了袖兜里,而后:“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唐佳人摇头:“不不不,我不要。”   唐不休问:“为何不要?”   唐佳人不语。   唐不休挑眉道:“是不是等它长大了,肉多了,你还想吃它?”   唐佳人赞道:“休休太聪明了!”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接连点头:“极是认真!”   唐不休甩了甩长发,道:“唯有你夸奖为师时,才能拿出真情实感。”   唐佳人咧嘴笑,给我讨喜。   唐不休道:“来,给小青峰起个名字。”他是真怕唐佳人将小青峰给扔灶坑里烧吃喽。   唐佳人见唐不休不可作罢,只能抱着脑袋想半天,最后灵机一动,道:“愣头青!”   唐不休赞道:“妙!”   一大一小,相视一笑。   晚风吹动衣摆,大的抱着小的,东一句西一句天一句地一句地聊着。有时候驴唇不对马嘴,却也相谈甚欢。   唐佳人掏出一包碎成渣的糖,用手指蘸着玩嘴里送。   唐不休道:“吃多糖,牙掉光,人变笨。”   唐佳人道:“大长老都一百岁了。”   唐不休道:“他也偷吃糖?”   唐佳人道:“他看见我偷吃,从来不多管闲事。”   唐不休点头:“哦……”   唐佳人赞道:“休休真聪明!我没说明白,你都听懂了耶。”   唐不休骂道:“小鬼头!”   唐佳人哈哈笑着,女娃娃特有的软糯嗓音令人心变得柔软。   愣头青从唐不休的袖子里钻出来,探头看着唐佳人。   唐不休将愣头青塞进了袖子里去。   唐佳人道:“休休,你小心点儿,别让它咬到你呀。”   唐不休刚要感动,便听唐佳人继续道:“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呢。”   唐不休的嘴角抽搐两下,道:“蘑菇长大后,想做什么?”   唐佳人皱眉道:“不知道呀。我只想过要吃什么。”攥紧小肉拳头,信誓旦旦地道,“休休放心,我有肉吃,你一定有骨头啃的!”   唐不休眯着狭长的眼睛,道:“你对为师还真是有心啊。”   唐佳人瞪大眼睛,认真道:“那是必须的!我都把一颗心给你了。”   唐不休抖了一下,问:“什么时候给的,我怎么不知道?”   唐佳人掰着小胖手,朗声道:“大长老说,我练功总是三心二意。我给休休一颗心,不就剩二心二意了吗?等以后遇见对我好的人,我再给他一颗心、一个意,这样,大长老就会夸我一心一意了。”   唐不休道:“这样啊……你还是把多出来的心都给我吧。就你那小坏心思,给别人都是麻烦。”   唐佳人感动道:“休休真好。”   唐不休道:“为师不易呀……” 正文 第四章:师傅与狗的三生三世   夏日炎炎,草木都打蔫。平静的隐世唐门中,却变得鸡飞狗跳不得消停。原来,唐佳人不见了。   众人一路搜寻,终是在三长老的那尚未成型的棺材板子里寻到了她。   小家伙闭着眼,微张着红润的小嘴,睡得正甜。   急吼吼的众人互看一眼,默默散开,只留下三长老守着他的宝贝——唐佳人。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唐佳人睡醒了。   三长老听见动静后,又开始打磨起金贵的木头。   唐佳人起身,趴在棺材边缘,看着三长老,奶声奶气地问:“三长老,为何要做棺材呢?”   三长老回道:“人在地下,也得有个住处。”转而问,“佳人为何睡在此处?”   唐佳人瘪了瘪小嘴,回道:“外面太热,又没有人陪我玩。三长老,为什么我没有玩伴呢?”   三长老一本正经地道:“少主出生后,唐门再无小娃出生。”   唐佳人似懂非懂地问道:“他是把小奶娃都抓起来吃了吗?”   三长老的眉角跳了跳,道:“不是。”   唐佳人耷拉下小脑瓜,不语。   三长老问:“为何不开心?”   唐佳人小大人似的回道:“没有小孩陪我玩。我感觉寂寞。哎……说了你也不懂。”   三长老思忖道:“如果门主肯结婚生子,你就有玩伴了。”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如何能结婚生子呢?”   三长老本不想回答,但在唐佳人的不停追问下,只能干巴巴地回道:“喜欢的人,亲个嘴儿,生下孩子。”   唐佳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三长老畅想道:“待门主娶妻生子,你就有师娘了。”   唐佳人鬼精灵似的直点头。   三长老抱起唐佳人,将她送回到唐不休的门前。   唐佳人和三长老挥了挥手,推开了唐不休的房门。   房里,唐不休正在逗弄阿花。   阿花伸出舌头,舔了唐不休的嘴巴。   唐佳人瞬间睁大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快有玩伴了。   一个半月之后,阿花的肚子大了起来。   唐佳人激动得不行,竟将最爱的鸡腿给了阿花。   此举,震惊了隐世唐门所有人。要知道,能从唐佳人口中夺食,堪比蜀道之难。更何况,还是她主动献出鸡腿,送给一只狗?!好不真实的感觉啊。   唐不休知道,在唐佳人眼中,除了人,其它都是食物。她惦记阿花的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隐世唐门纷纷出洞,来围观唐佳人。众人怀疑,唐佳人是香毒死阿花,好吃狗肉。   阿花是大长老养的,感情非比寻常。大长老一把抱起阿花,紧张地问唐佳人:“为何喂阿花鸡腿?”   唐佳人比大长老还紧张,她跺脚道:“你快放下我师娘!”   众人大惊失色。   唐不休老神在在,虚点唐佳人,笑道:“顽皮。”   唐佳人道:“三长老说了,亲嘴就能生孩子,有了小孩儿就有人陪我玩了。我看见休休和阿花亲嘴了,阿花的肚子也变大了……”   唐佳人言之凿凿,唐不休如遭雷劈。   至此,关于唐门门主为何不娶妻生子,又有了一个更加生动的版本流传在茶余饭后。那是有关一个男人和一条母狗的三生三世、爱恨情仇。   转眼间,唐佳人十二岁时,仍旧和唐不休同吃同睡。长老们开始担心,唐不休会在半夜化身为狼,于是戒备起来,时刻保护着唐佳人。实则,他们多心了。此时的唐佳人已非常人,算是彻头彻底将隐世唐门上上下下都吃怕了。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会有此等惊人的侦查能力,就连最小气最抠门最会藏东西的唐笙,都没能逃出她的魔手。那一夜,唐笙丢了他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洁白糖块,这简直比要他一条腿还令其痛不欲生。然,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是唐佳人做的。   唐笙知道唐不休不管事儿,于是去找三位长老哭诉。   二长老盛怒,一把拍碎桌子,怒道:“吃你一块糖怎么了?!我就问你怎么了?!”   三长老冷着脸,道:“二长老,有理不在声高。”   大长老道:“话不能这么说,还是要还唐笙一个公道的。你还是拿出证据吧。若没有证据,就是诬陷,罚你拿出三块糖,给佳人。”   唐不休抱着毒蛇愣头青走到院中,垂眸看着唐笙,突然大吼一声:“蘑菇!”   唐佳人从树后走出。   嘶……好大一张脸!好圆的身板!好……好福气啊!   唐笙指着唐佳人,道:“门主和长老且看,这就是证据!瞧唐佳人那身气吹的小身段,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唐不休一把攥住唐笙指向唐佳人的手,笑容中自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他道:“莫暴躁、莫责骂、莫慌张,身为我不休老祖的信徒,你还是道行不够啊。来,且让本尊为你重新讲授一遍我们不休大法的精妙,从此后,你……”   唐笙跑了。   唐不休收回手,轻叹一声,看向三位长老。   三位长老各自抬头看风景,溜溜达达地走开了。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道:“蘑菇啊,你再这么胖下去,得炖鸡肉了。”   唐佳人道:“炖吧,给我留两条大鸡腿就成。”   唐不休又道:“蘑菇啊,你知道女子的长相分了三种。一种来自天上,一种来自民间,一种来自阴间,你觉得自己来自哪里?”   唐佳人道:“我来自蘑菇堆。”   唐不休看着唐佳人,缓缓地眨动了两下眼睛,突然张开大嘴吼道:“你给我减肥!听懂没?!不瘦下来,没饭吃!”   唐佳人耷拉下脑袋,应了声:“哦。”   唐不休一甩衣袖,大步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对唐佳人道:“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道:“让为师看看你的武功是否有精进。”   唐佳人疑惑地问:“我学过武功吗?”   唐不休道:“没学过武功,还不知道跑?”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蹲下,抱头道:“轻点儿打。”   唐不休道:“把糖拿来!”言罢,伸手就扯唐佳人的糖。   唐佳人凄惨地喊了声:“不要啊!”一抬手,推了唐不休一把。   唐不休倒退三步,稳住身形,目露震惊之色。唐佳人从没好好儿学过武功,但体内却有真气流动。   从此后,唐不休除了修行,又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做。他用竹竿吊着烧鸡,上蹿下跳的满山跑。唐佳人则是尾随其后,拼命追。往往追着追着,唐佳人就自己返回到隐世唐门了,而唐不休则是将自己跑丢了。路痴,不分年龄。 正文 第五章:佳人十六岁   转眼,唐佳人十六岁了。   长老们又开始操心,为何唐不休就不吃了唐佳人?虽说师傅和徒弟之间那点儿事,会令整个江湖所不齿,但他们唐门已经避世而居,还在意个球?!让他们说!随意说!   在唐佳人过生日这一天,也就是十六年前唐不休捡到唐佳人的这一天,唐门长老们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简直堪比地龙,反转了整个武林。   大长老招齐隐世唐门中所有人,站在院子里,打着为唐佳人庆生的幌子,实施着明谋。   大长老负手而立,朗声道:“我们唐门虽避世而居,但各个儿能文能武,堪称全才。”   二十多位老人站在院子里,有人拄着拐棍,有人扶着墙头,一同用力点头,附和大长老的说法:“那是那是。”   大长老继续道:“想当初,我们唐门之名,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唐门中人行走江湖,靠得不是关系,而是实力!”   老人们附和:“那是那是。”   大长老抚须,笑了笑,眸光突然一凛,看向唐佳人,大声道:“佳人身为我唐门后人,怎能胆小怕血?!杀!你且把鸡杀了!”   唐佳人穿着唐门标准的对襟黑衣,长裤,黑靴,腰间系着同色腰带,纤腰不及一握,长腿惹人侧目,酥胸更是令人叹为观止。她站在烈日下,左手掐着一只母鸡的脖子,右手攥着一把菜刀,缓缓抬头看向大长老,一脸的我不敢、我害怕、我胆小、我无能……   怂,那是真怂!   所幸,拜唐不休所赐,唐佳人终于成长为袅娜娉婷的佳人。就算怂,也可爱得紧。   巴掌大的小脸,肤若凝脂,双腮泛着淡淡的肉粉色,有点儿婴儿肥,却是软软糯糯,惹人心喜。小巧的鼻峰挺直,鼻头微肉,朱唇不点而红,唇角总是上扬,是个爱笑的姑娘。那琉璃大眼中,乘满了一江秋色,平时美则美矣,却少了一分灵动,看起来有几分呆萌。殊不知,当唐佳人看见美食时,那绽放的光彩与迸发出的智慧,是当之无愧的国色天香、举世无双。   二长老偷偷扯了扯大长老的袖子,低声耳语道:“那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小芦花,是我的宠物,不能杀。”   大长老低语道:“放心,佳人不敢见血。”刚吃肉不敢见血的唐佳人,也是一奇葩。   大长老上前一步,沉声道:“佳人,你已经十六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你不肯好好儿练功倒也罢了,但是如此心慈手软,让我如何放心任你出去闯荡江湖?!”   唐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道:“让我闯荡江湖?!”   三位长老一同点头。   唐佳人眸光一喜,转而看向唐不休的房门,再次看向大长老时,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去。”   大长老老怀甚慰,点了点头,却还是语重心长地道:“出去吧,你已经十六岁了,应该嫁人生子,我唐门中无精壮男子,无人与你匹配。”   这一次,大长老得不到众人的认可了。   骨瘦如柴的小老头纷纷拉开架势,上演起胸口碎大石、单手劈木、脑门碎砖等一系列证明自己强而有力的举动。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   三长老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滚!”   小老头们一溜烟地跑走了,院子里终于清净了。   大长老语重心长地道:“佳人,走吧。”   唐佳人摇头,坚决不肯。那只小芦花开始拼命扑腾,却逃不出唐佳人的手掌。   大长老唯有使出杀手锏,道:“外面有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唐佳人攥紧拳头,用袖子抹了一把哗啦啦的口水,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大长老,道:“好!我这就走!”抬腿就要走。   大长老拦下唐佳人,道:“杀了鸡。只要杀了鸡,就让你出山。”   唐佳人立刻摇头,哆嗦道:“不行,我不敢,你看它一直扑腾,我怎么下得去手?咦?怎么不扑棱了?”唐佳人抖了抖手中的鸡,那鸡软丢丢的,显然刚死。   二长老一拍大腿,哀嚎道:“哎呀,你活活儿掐死了我的小芦花!”   唐佳人老老实实呆呆糯糯地道:“你要是觉得活活儿掐死让它死得冤枉,我……我也可以补一刀,让它死得其所。”   二长老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抱小芦花。   唐佳人瞬间后移出一丈开外,道:“休休说,做人要有担当,这只鸡既然是我杀死的,就让用自己的肚子,替它超度了吧。”转身,撒腿就跑,那速度竟是无人能及。   二长老伸出去的手,颤巍巍地收回。   三长老面露满意地笑容,道:“是时候放佳人出去了。此番轻功,旁人奈何不得她。”   大长老看向唐不休的屋子,扬声道:“我唐门中无人迎娶佳人,自然不能毁了她的一生。女子终究要嫁人,生儿育女才算圆满。”   唐不休推开窗,难得梳好长发,穿戴整齐,如同一柄绝世宝剑般站得笔,沉稳大气、隐含锋利、沉淀了霸气、透着禁欲之风。他正色道:“我耳朵不聋,长老不用气运丹田张嘴大吼。”   大长老惊喜道:“门主难得穿戴如此整洁,是否有大事要做?”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我今日顿悟。佛家穿袈裟,道家穿道袍,我若宽衣大袍,难免有从众之嫌。”   大长老面色一僵,道:“门主可还记得是唐门门主?”   唐不休道:“你们一口一个门主,就算我忘了,也会立刻想起。”   大长老揉了额头,盯着唐不休的眼睛,问:“门主可想好了,当真要放佳人出山?”   唐不休道:“你决定后的事,就不要问我如何想。”丢下不知何意的一句话,唐不休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   大长老疑惑道:“这是……何意?”   二长老蹲在地上哀嚎道:“我的小芦花呀!”   三长老道:“不过是只鸡。”   唐不休推开窗,问:“我的愣头青呢?”   二长老抬头,看向唐不休,眸光霍霍地道:“佳人说,鸡肉炖蛇肉,那才是真正的龙飞凤舞,必然十分美味,生辰这一天定要尝尝。”   唐不休挑眉,问:“蛇?”   二长老点头,嘿嘿地笑。   唐不休瞬间跃出窗,如同离弦之箭蹿向唐佳人消失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吼道:“唐佳人,放过我的愣头青啊!”   三长老冷冷道:“不过是条蛇。”   大长老道:“佳人说,用金丝楠木烧肉,味道定然不俗。”   三长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丧考妣般嘶吼道:“我的棺材板啊!” 正文 第六章:折磨死人算了   唐佳人左手攥着鸡脖子,右胳膊夹着一截金丝楠木,脖子上还盘着一条手指粗细的碧色毒蛇,名曰愣头青。这么多年,它始终不见长大,真是愧对了唐佳人对蛇肉的期望。   唐佳人飞快地在深山老林里穿梭,试图甩掉身后的唐不休。   人活一世,必须有追求。而她唐佳人的追求,就是吃遍天下美食,不放过任何一口肉!   唐不休的轻功了得,想要追上拼命奔跑的唐佳人,并不难。但是,若想追上提着美食的唐佳人,就有些困难了。再者,唐佳人何其了解唐不休。她跑着跑着,突然就蹲下不动了。唐不休再一次成功地将自己追丢了。路痴,不分地点。   唐佳人暗道:怪不得他总要在屋里顿悟道与法,每一次出行,对他而言简直堪比进入迷宫,明明路就在脚下,却分不清应该往左还是右,何其苦恼!哎……   唐佳人摇头一笑,站起身,继续奔跑。   唐门人善毒、暗器和追踪,所以绝对不能轻易放松警惕。被抓事小,吃不到美食事大。   唐佳人知道有处风景独好。那里潭水清凉、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周围绿草茵茵,令人忘忧。不远处还有清流从山体飞溅而下,落入潭水中,激起银白色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光十色的华美,好似一颗颗浑圆的珍珠,奢华惊艳。   她准备就在那个位置享受美食。   一想到将鸡肉炖成乳白色,趁热入口的劲道和细滑,她就禁不住吞咽口水。   唐佳人一鼓作气,带着憧憬,向那处美景奔去。   与此同时,端木焱正在一人高的草丛里小解。他蓬头垢面,裹着兽皮,看起来像位不修边幅的山里猎人。   唐佳人跑近时,男子恰好低头系裤腰带,长草微动,好似有野兽潜伏草丛,伺机而动。   唐佳人何其警觉,当即眸光一喜,暗道:加菜了!   她脚步不停,直接飞身跃起,一脚踹向“那只野兽”!   “野兽”察觉有异,瞬间回头,手中冷箭竖起,还未来得及刺向唐佳人,便被其一脚踹在了脸上,身体直接后仰,倒入长草中,骨碌碌滚下山坡,直到撞到一块盆大的石头才停了下来。   唐佳人紧随其后,追到“野兽”身旁,见其伸展四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知道自己错踹了人。   唐佳人问:“是人?”   端木焱发出一声含糊的哼哼:“嗯。”   唐佳人又问:“活着?”   端木焱咬牙道:“未必!”   唐佳人向后退去。   端木焱攥紧手中的冷箭,身子抖了抖,缓缓抬起头,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在唐佳人看来,端木焱那张乌七八黑的脸上,却有一双灿若星河的眸子。此刻,那双眼睛却冒着怒火。当然,不能忽略的还有两行猩红的鼻血。   端木焱则是发现,眼前的画面十分诡异。有女子、有蛇、有鸡、有木头棒子。这些东西不但呈现双影,且扭曲晃动得严重。什么鬼?!   端木焱与唐佳人互看半晌后,同时开口道:“你……”   二人同时住嘴。   端木焱晃了晃又沉又混还特别疼的头,痛苦地道:“你先说。”一开口,鼻音颇重,眼中划过恼火的痕迹。   唐佳人一边后退一边道:“你先说。”   端木焱悄然收起冷箭,试图从地上爬起身,却因失去平衡,又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用手揉了揉鼻子,揉出一手的血。他将手凑到眼前看了看,眼皮子跟着跳动了两下后,收回手,攥紧了拳头,耐着性子道:“你先说。”敌我不明,还是稳一些的好。   唐佳人摇头,继续后退道:“你先说。”   端木焱明知道要控制自己的脾气,但遇见唐佳人这种油盐不进的鬼东西,实在令人抓狂。但是,他却必须学会控制脾气,装出温润如玉的样子,轻咳一声,道:“好,我说。你这是准备踹完人就跑吗?”   唐佳人继续后退:“怎么会呢?”   端木焱道:“可是,我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   唐佳人停下脚步,问:“你看不见我呀?”   端木焱回道:“看不清。我可能撞坏了头。你过来搀扶我一下。”   唐佳人将金丝楠木夹到左胳膊腋下,蹲在地上,捡起几个石头子,一个接一个地砸向端木焱。端木焱试图躲闪,却因为看不清,每次都被砸到。   端木焱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猴子耍,遂怒吼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一抖,糯糯地道:“你别吼,吓到我了。”   端木焱的眉角抽搐,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唐佳人!胆子小?哈!胆子小会偷袭他?!胆子小会用石头砸他?在他看来,对面那个扭成一团的画面,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图形啊!   端木焱稳住暴躁的情绪,道:“你过来。”   唐佳人道:“我不去。”   端木焱挤出一个假笑,道:“你过来,我不是坏人。”   唐佳人道:“我不去。我分不清好人坏人。”   端木焱只觉得胸口堆积了一堆石头,压得他险些吐血。他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吼道:“你给老子过来!不然杀你全家!”石头在端木焱手中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杀她全家?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竟有几分娇憨。有些人算计别人的时候,素来都是一副可爱的无辜模样。在这一点上,唐佳人自认是鼻祖。私下里,她也给自己起了个响当当的名字,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唐佳人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死鸡,想到鸡血,微微皱眉,又看了看对面的端木焱,心中有了计较。她走到端木焱面前,将鸡和金丝楠木放到地上。   端木焱得意地笑道:“怕了吧?试想一下,我这手捏在你的身上,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仿佛为了突显自己的武力不凡,他再次随手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捏碎!捏碎!怎么……软软的?   端木焱皱眉。   唐佳人一脸嫌恶地向后退了退,道:“那是狼屎。风干了。”   端木焱惨变的脸色隐在脏兮兮的污物下看不清楚,但那抖动的脸皮和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感受。端木焱僵硬地松开手指,将狼屎扔到地上。忍了又忍,才没有呕吐。   他深吸气后,咬牙问:“为何不告诉我?!”   唐佳人蔫巴巴地回道:“你又没问。”唇角勾了勾,偷笑。 正文 第七章:做我男人吧   端木焱点头,笑露一口阴森森的白牙,道:“好,下次我记得问。”心中暗道:等我恢复视力,你死定了!臭丫头!   唐佳人笑道:“你会不会做饭啊?”   话题转换得如此突然,令人有些不适。   端木焱冷着脸道:“君子远离疱……”   唐佳人抓起鸡和金丝楠木,果断转身离开。   端木焱忙问:“喂,你干什么去?”   唐佳人道:“找个会杀鸡的,做饭。”   端木焱怕唐佳人一去不返,当即道:“杀鸡我会。”   唐佳人返回,蹲在端木焱面前,认真地问:“认真的?”   端木焱点头。   唐佳人却道:“回答不对。”   端木焱疑惑道:“哪里不对?”   唐佳人道:“你应该回答,极是认真。”   端木焱无语。   唐佳人又问:“认真的?”   端木焱忍着暴打唐佳人一顿的冲动,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露齿一笑,道:“好,我们开工!”   唐佳人将端木焱搀扶到潭水边,让他自己洗手,她则是转身走到山坡下,搬开一块石头,从洞穴里掏出一只铁锅、铁铲、盐巴和一捆儿柴火。   端木焱扭着头,试图看清楚唐佳人在做什么,但视线落下,都是重叠的双影。鼻子不在鼻子的位置,眼睛还到处乱飘。哎呀,太痛苦了。   端木焱扭回头,闭上眼,使劲儿搓洗着手。他竟然抓了狼屎?!都怪这个臭丫头,他早晚要收拾她!   唐佳人拎着东西回到端木焱身边,一一摆好,道:“你把鸡处理干净,我来炖肉。”   端木焱摸索着抓起鸡,又接过唐佳人递过来的匕首,闭着眼,利索地处理干净鸡。   唐佳人搬来石头,利索地搭好简易炉子,又摸出火折子,点燃干柴,架起盛了清水的锅,就要将剥皮鸡扔进水里煮。   端木焱看得不太清楚,却也大概明白唐佳人在做什么,当即皱眉道:“住手。”   唐佳人抓着鸡脖子,停在锅上。   端木焱道:“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处理干净鸡,可不是让你祸害的。把水倒了,我来做。”   唐佳人贼精,立刻从端木焱的话中听出了门道。看来,男人不是不会做饭,估计还是各中高手呢。   唐佳人乖觉,立刻倒掉锅中水。   端木焱张开手,道:把东西都拿来。   唐佳人将东西都摆到端木焱面前。   端木焱一一摸索一遍后,用匕首将鸡肉剁成小块,将鸡皮扔到锅里翻炒,待炒出油脂和香味后,扔掉没有处理干净的鸡皮,将鸡快扔进锅里,在大火中翻炒起来。粉嫩的鸡肉裹着油,被不停翻炒,直到炒出金黄色,外焦里嫩。端木焱抓起盐巴,撒向鸡肉块。那微黄的盐巴,均匀地落在鸡肉块上,化开,裹了薄薄一层,虽看不见,却能满足人的味蕾。   唐佳人看得食指大动,直吞口水,眼睛都直了。   端木焱道:“小火。”   唐佳人置若罔闻,盯着鸡肉块伸出小手。   端木焱吼道:“小火!”   唐佳人瞬间回神,往火堆里推了些干土,然后习惯性地站起身,快速跳了一段舞。   端木焱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当即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草草收尾,蹲在锅前,随口回道:“跳舞。”果断抓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眯着眼咀嚼着。   口中的鸡肉块,外焦里嫩,一咬下去,便会在口中绽开醇厚的肉香。   端木焱毒舌道:“跳舞?疯了吧?”   唐佳人眯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赞道:“香!实在是太香了!”   端木焱勾了勾唇角,放下袖子,得意道:“调料不够,只能对付吃口。”言罢,也将手伸向锅里。眼下,锅在他眼中虽是扭去的,但是至少锅是锅,它就在放在哪里,跑不了。   端木焱的话,听在唐佳人耳朵里,简直堪比最美的誓言。当然,她还不知道何为最美的誓言。唐佳人想到长老的话,心思一动,看向端木焱的目光,瞬间变得如狼似虎。唐门缺男人,长老让她出山,可她心中舍不得休休,不如抓个会做美食的男人回去。思及此,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激动道:“做我男人吧。”   端木焱的身体一僵,误以为自己碰见了专门玩弄男色的魔女,当即怒道:“休想!”伸手继续抓鸡肉。   唐佳人目露凶光,抓着端木焱的手不放。   端木焱没想到,唐佳人的手竟然这么有劲儿。   二人在锅里较起了劲儿,互不想让。   唐佳人顿觉无聊,干脆松手。端木焱一手探入锅中,没入鸡肉块里,烫得吱哇乱叫。他忙缩回手,飞奔至潭水边,将手扎入水中。   唐佳人面不改色,继续吃鸡肉块。在美食面前,男人都是配菜。   端木焱的肚子咕噜噜直叫,不用人招呼,自己又摸回到锅边,坐下,伸手去抓鸡肉。他手指甲上挑着的白色粉末,飘进了鸡肉里,悄然无声。   唐佳人打开端木焱的手,不悦道:“别动。”黄色的粉末从唐佳人的手指间落入鸡肉里,同样神不知鬼不觉。   端木焱嚷嚷道:“喂!是你让我做鸡的!”   唐佳人咬着鸡腿,含糊道:“可是我没让你吃鸡啊。”   端木焱气结,瞪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唐佳人吃独食。他的肚子咕噜噜直叫,声音越来越大,十分尴尬。   唐佳人道:“想吃也行,你得懂规矩。”   端木焱问:“什么规矩?”   唐佳人道:“跳舞。你必须跳舞。”   端木焱扭开头,傲然道:“休想!”   唐佳人“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端木焱转回头,继续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那脸皮,绝对是历练过的。她静静吃着,不会因任何人的怒视影响食欲。忽然,她微微皱眉,停下咀嚼。   端木焱将眼睛睁大一分,突然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身体发麻,眼前发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告诉你,你中了我的毒,名叫两眼一摸黑!这一次,且让你尝尝当个不会动的睁眼瞎,是何等销魂滋味。”言罢,伸手去抓鸡肉,嘴里还嘟囔道,“可饿死老子了。待老子吃饱喝足,再收拾你个臭丫头!”   端木焱的手,尚未碰到鸡肉,再次被打开。   唐佳人吐出口中的骨头,抓起匕首,站起身。 正文 第八章:敢不敢再羞辱我一下   端木焱眼中出现了刀光见影,奈何身体竟然动不了了。他惊恐地道:“怎么回事儿?你为何能动?你……你拿刀干什么?!老子怎么动不了了?你对老子下毒!你到底有没有人性?老子给你洗鸡、做鸡、你却要毒死老子?”他的鼻孔忽闪忽闪,既不安,又气得很。   唐佳人把玩着匕首,慢悠悠地道:“人性是什么?能吃吗?再不闭嘴,炖你大腿肉!”   端木焱的瞳孔缩了缩,闭嘴,暗自心惊。他没想到,眼前的臭丫头竟然还是个用毒高手。   唐佳人不搭理端木焱,走到长草前,用匕首割下一片长草,而后抱着草走向端木焱。   端木焱眼中晃动起一片绿色,他心生警惕,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将青草盖在端木焱身上,道:“我要吃肉。”   端木焱疑惑地问:“我是问你,用草盖住我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看见你,吃不下。”   唐佳人的语气十分自然,既没有刻意嘲讽,也无戏谑之意。但是,恰恰是这份乖乖的回答,惹恼了端木焱。   端木焱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暗道:幸好老子在牙上藏着救命的解药!看老子恢复,非得打到你抱着老子的脚喊不要。哼!   端木焱咬后槽牙上那个用来救命的小药包,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他瞬间跃起,扑向唐佳人,去掐她的脖子。   一直乖乖趴在唐佳人身上的愣头青突然出击,一张嘴咬在了端木焱的上嘴唇上。   端木焱还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却定格在了半空中。   他的眼睛变成了斗鸡眼,盯着眼前的蛇头,大着舌头含糊地问:“什么东西?”   唐佳人回道:“蛇。”伸手拍了拍愣头青的脑袋,补充道,“毒蛇。”   愣头青收回嘴,却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端木焱。   端木焱的眼前瞬间黑成一片,人也向后倒去,心中惶惶,虚弱地道:“你……你给我解毒,我……我就告诉你,为何……为何能解你下的毒。”他后悔,太早咬碎解毒的救命解药,不知道那解药对蛇毒能不能有效。   唐佳人蹲下,掏出一颗艳红色的药丸。   端木焱主动张开嘴。   唐佳人微愣,诧异地问:“不怕死?”   端木焱困难地道:“不是解药?”   唐佳人道:“这是红呀红的鹤顶追命丸。”   端木焱大惊,竟蹭地从地上坐起身。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虚弱。且,眼前也并没有变成一片漆黑,仍旧是七扭八扭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道:“你骗老子!那根本就不是毒蛇!”因为太开心,他哈哈大笑。   唐佳人直接将红色药丸扔进了端木焱的喉咙里,咕噜一下滚进了肚子。   端木焱微愣,一扭头,就要吐,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他瞪着喷火的眼睛,嘶吼道:“你给老子吃了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红呀红的鹤顶追命丸。”   端木焱想死的心都有了。当然,前提是他要杀了唐佳人!端木焱扑向唐佳人,但这一次,真是如假包换的眼前一黑,呼吸一窒,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没事儿一样,用青草盖住端木焱,唯独露出他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此刻已经没有了耀眼的怒火,反而黑得像深渊。   唐佳人望着端木焱的眼睛,嘻嘻一笑,道:“喂,等死也不是这个表情呀。”   端木焱觉得,他要死了。也许不是死于鹤顶红,而是被活活儿气死的。那些委屈求全、那些装疯卖傻、那些谋而后动,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要死了。   端木焱瞪着眼,身体一阵微不可查地抽搐后突然僵直,而后缓缓闭上眼睛,显然是毒发身亡,死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用青草将端木焱盖住,自言自语道:“真是不经折腾。”她搬来铁锅,将烫人的锅底直接放到了端木焱的腹部。虽有青草隔着,但时间长了,那烙铁似的痛,还真是让人抓狂。   “已死”的端木焱开始冒汗,眼皮跳了又跳,终是再也无法继续装死,惨叫一声,又“活了”!他怒吼道:“你个臭丫头,谋杀啊!”端木焱这一吼,将盖在脸上的青草吼出了一条缝。   唐佳人坐下,看都不看端木焱,继续吃鸡肉块。那专注的样子,认真的眼神,就像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端木焱口齿不清地威胁道:“赶快把锅拿走!不然……”青草分开,露出他那张脏兮兮的脸。被愣头青咬过的上嘴唇,竟没有丝毫变化。   唐佳人直接将鸡腿骨塞进端木焱嘴里,让他闭嘴。   端木焱含着鸡腿骨,含糊地道:“不要如此羞辱我!让我活着离开,你就死定了臭丫头!”他本想吐掉鸡腿骨,但那骨头上残留的肉香,却令他口水泛滥。端木焱吮了吮,将残留的肉渣吸入腹中,倒也觉得格外美味。至此,他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臭丫头在耍他!   实则,非也。   没有唐佳人的“红呀红的鹤顶追命丸”,他还真就死了。愣头青之所以能成为人人想要得到的宝贝,自然有其不可言说的道理。若端木焱知道,他要找的宝贝之一就在眼前,不知道会不会悔得想吃土?   待鸡腿骨再无味道,端木焱吐掉口中骨头,扭捏地对唐佳人道:“你……你敢不敢再侮辱我一下?”   唐佳人看向端木焱,果断应道:“敢!”一抬手,将鸡屁股塞进端木焱嘴里。   端木焱咀嚼的时候虽然皱着眉,但实则却是享受的。毕竟,谁饿谁知道。吃掉鸡屁股后,端木焱吐掉骨头,道:“那个……再侮辱一下?”   唐佳人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青草,道:“你那么厉害,我怎么敢一而再的侮辱你?”   端木焱哽了一下,态度终于软化,道:“喂,你好歹帮我解毒啊。”   唐佳人已经为端木焱解毒,那大锅便是催化药力的手段之一,只是她这人蔫坏,就喜欢提溜着端木焱的不安感。于是,她道:“你不是有办法解毒吗?慢慢来,总有一款解药能化解此毒。”抬腿欲走。   端木焱急道:“哎哎哎,万一解不了呢?你不能将我放在这里。我现在动不了,万一野兽来了,岂不是要吃了我?”   唐佳人蹲下在端木焱旁边,特无辜地问:“那你想我做什么呢?留下来?等野兽来了,我告诉它不要吃你?”双手托脸,表情为难,“我怕自己嘴笨表达不明白,你自己和野兽说吧。毕竟,同类总有共同话题。”咧嘴一笑,样子乖得好似亲妹妹。   端木焱知道唐佳人在拐着弯骂他,却只能忍气吞声道:“你不是让我做你男人吗?你好歹把我先背回家啊。”   唐佳人道:“你不是拒绝了吗?”   端木焱为了活命,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唐佳人摇头,道:“休休说,重要的事儿只能说一遍,说多了,人家当你是放屁。”   端木焱问:“休休是谁?”   唐佳人虽未曾涉足江湖,却也知道人心险恶这个道理。毕竟,她每天照镜子时,都会模糊地感觉到何为“人面兽心”。因此,她笑道:“休休就是休休。”如此天真无邪的回答,简直满分呀。唐佳人在心里为自己喝彩。   端木焱有点儿嫉妒那个名叫休休的人了。如果他是休休,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份非人的虐待?殊不知,虐这种东西是分虐身和虐心的,而有些虐,虐着虐着就容易上瘾。最最重要的是,休休说得简直就是真理。今日唐佳人的随口一说,端木焱果断拒绝,它日用尽心机想要唐佳人再说一遍时,却只能倾其所有。结果,还是个未知数。   唐佳人端起空空如也的锅,拿到潭水里洗刷干净。   端木焱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忽略了肚皮上的烫。实则,肚皮就跟被锅煎炒了一般,已经三分熟了。端木焱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竟直接坐起身,掀开破破烂烂的衣服,去看肚皮。   这一动,他才知道自己竟然能动了。端木焱惊喜道:“我能动了!”   唐佳人弯唇一笑。唐门善毒,更善解毒。更何况,这里还有愣头青跟着呢。她转过身,对端木焱道:“你闭上眼睛。”   端木焱问:“干什么?我又看不清。”   唐佳人道:“我要藏东西,你不许看。”   端木焱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臭丫头就是麻烦。”闭上眼问,“那个谁,你叫什么名?为何出现在这里?听没听说过这里有避世而居的门派啊?”   唐佳人手脚不停,直接将铁锅、铲子和盐巴换了个位置藏起来后,悄然离开了。   端木焱张开眼,四周看了一圈却不见唐佳人。他气恼地骂道:“臭丫头!”而后,竟嘿嘿一笑,偷偷挖开唐佳人藏锅的地方,往里面扔了一些狼屎。当然,是用布抱着手扔的。   做完这些后,他要将锅埋进洞里,却感觉脑后一紧,人直接昏死过去。   唐佳人掂量着手中的金丝楠木,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了。有呀。” 正文 第九章:双战夜杀   端木焱醒来时,天色已晚。一轮皎皎明月挂在天上,为这林子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芒,挺美;为端木焱的脸,抚上一层贵气的华光,惊艳。   昏迷的端木焱,那张脏兮兮的脸已经被唐佳人擦拭干净。在唐佳人看来,仇敌这种东西,最好是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他可以不知道自己得罪谁了,但唐佳人不能不记得谁曾得罪了她。敢动她的锅,堪比偷吃她的肉!前者是死罪,至于后者吗,那只能千刀万剐了。   夜色中,林子里,昏迷的端木焱睫毛轻轻抖动两下,如同蝴蝶的翅膀,缓缓展开美艳的一生。刹那间,绝艳芳华。   这张脸,若属于女子,定是人间绝色;即便这张脸属于男人,那也必须赞一声举世无双!   完美的额头,浓密的黑眉,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瓣,看似柔和下颚,以及那双如同宝石般散发着明艳光泽的眸子,无一不精美到恰到好处。   十七八的年纪,又精美得好似一件艺术品,却并不能模糊他的性别。他就像一颗小太阳,高贵、耀眼、令人不敢直视。   然,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逃脱被唐佳人收拾到险些崩溃的命运。   端木炎晃了晃晕乎乎的头,发现自己的眼睛终于恢复正常了。尚未来得及体会惊喜滋味,心惊胆战便将其代替了。   端木焱发现自己被垂钓在一棵歪脖树上。脚朝上,面对着碧蓝的天空;头在下,鸟瞰着哗啦啦的瀑布水。   如果他的双手没有被绑,他倒是能爬到树上去,可惜,没有如果。   腹中饥肠辘辘,身体悬吊半空,怎么看都是个悲剧。   然,悲剧这种缺德冒烟的鬼东西,最喜欢扎堆。   吊着端木焱的歪脖树,只有小腿粗细,此刻因不堪承受他的重量,发出咿咿呀呀地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此乃好事,绝对的好事啊!   不是端木焱疯了,而是树边守则的那群饿狼,实在令人心惊胆战。若不是歪脖树已经不堪重负,那群狼定然会扑上来撕咬他的身体。   树边有狼,数量不少;树下是飞溅的瀑布,距离很高,不知道掉下去会不会摔死。   端木焱苦笑,他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何为进退两难,何为一棵歪脖树将人逼上绝境,何为……生不如死,何为一个臭丫头的阴毒很辣!   “啊!啊!啊!啊!啊!”好恨!端木焱发出怒吼,震得水波荡荡,狼毛抖抖,歪脖树吱嘎作响。   端木焱想:折便折吧,死便死吧,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然,老天爷终于睁开眼,瞥了端木焱一眼。   一群锦衣卫正在林间搜索,听到端木焱的吼声,为首之人立刻举停步,起手,示意众人禁声。而后调转方向,快速向着端木焱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锦衣卫为皇家办事,分东西两营。而这对人马的为首之人,名曰肖劲,是左营锦衣卫之首。他身型消瘦,眉宇间有种凛冽之气,令人不敢小觑。   他带着二十人,奔向端木焱的同时,另一群蒙面黑衣人也听见了端木焱的叫声,亦向着他奔去。   两伙人,分两个方向一路狂奔,就像一场生死的角逐。隔着潭水,彼此甚至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因此更加拼命。   端木焱听见了草木划动的声音,心中半喜半忧。来着是谁不知道,这条这条线,不知是命悬一线的线,还是跨入极贵的一条界线。   然,有人来终是好事。毕竟他不会水,若落入潭水中,当真是九死一生。他暗暗发誓,若这次活下来,他一定要学会游水,且……吊打那个臭丫头!   此仇……不!共!戴!天!   端木焱静止不动,心中隐隐盼着有人来救他。歪脖树枝嘎作响,真是心生惶惶。   他心里不停地嘀咕道:不要断,不要断……   端木焱正在提气,尽量减少歪脖树的负担,那群黑衣人却已经看见他了。   不得不说,端木焱倒掉在歪脖树上的样子,着实迷惑了敌人。人在产生怀疑的时候,就会停止进攻,留时间思索。恰恰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救了端木焱的命。   端木焱十分敏感,尤其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当两方人马同时出现在深潭两侧,他立刻气息下沉,使劲摇晃身姿,想要扯断歪脖树。然而,令人恨不得咬碎牙的是,那颗无病*的歪脖树,居然还有一颗坚韧的心。丫就是不断!   端木焱好想哭。   黑衣人直接抽箭拉弓,将黑黝黝的冷箭对准端木焱,嗖地一声射出,于夜里划过寒芒,直奔端木焱而去。   左锦衣卫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动静,时刻保持着警觉。当察觉到对方有动作时,他立刻抽出红箭,拉满弓,射出箭羽,也向着端木焱的方向射去。   两只箭在端木焱的眼前撞在一起。黑箭失了准头,落入到潭水中,却分不出谁先谁后,谁敌谁友。要知道,有时候眼睛最会骗人。   端木焱瞪大了眼睛,开始拼命扭动身体。他如果就这么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臭丫头!当然,还有宫里那位老贱货!   黑衣人道:“射!”   黑衣人齐齐拉弓,放出黑色箭羽。   东锦衣卫们亦在肖劲的命令下,拉满弓。   双方尚未发箭,实则胜负已分。很显然,敌胜,友败。   敌人的冷箭,一只能拦着得下,二十多只箭,如何拦得下?更何况,敌人的目标是倒吊着的端木焱,友人的目的却是拦下敌人射出的冷箭。目标不同,结果怎能一样?   姑且不说肖劲,就连黑衣人的额头都见了汗。此时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然,没有退路可言!   是敌是友,此刻即将分晓。   黑衣人的冷箭和左锦衣卫的红箭同时射出,穿过黑暗,相互交叉,有的碰撞在一起,有的继续飞向端木焱。   端木焱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却并没见到死神的镰刀。那棵吱嘎作响的歪脖树,终于在这一刻断裂了。 正文 第十章:端木焱的真实身份   端木焱高喊着落入潭水中,幸好水潭够深,他没有碰到头。   那些黑红相交的冷箭,去势不减,有的没入了丛林,有的射在了树干上,也有的射死了一匹狼。   两方人马见端木焱落入水中,纷纷拔出佩刀,冲向深潭。   端木焱在潭水中苦苦挣扎着,好不容易才抱住歪脖树的树干,稳住身体,从潭水里探出头,吐掉水,像条土狗般大口喘息着。   左右两方人马,好似两只军队,在肃杀之气中停下脚步,半个身子都淹在水中。他们盯着端木焱,虎视眈眈。   端木焱极其不雅地抱着歪脖树,用牙齿咬开捆绑着手的腰带,停在潭水中间,谨慎地没有动。他吼道:“爷吊得好好儿的,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爷?!”   东锦衣卫肖劲对端木焱抱拳道:“圣上派末将来接六王爷回宫。”   端木焱的眼中划过黯芒,却是转瞬即逝,任谁都看不出异样。他疑惑道:“六王爷?”   为首的黑衣人一把扯下蒙面黑布,对端木焱道:“主子,老奴是涟妃娘娘的心腹福田啊,以前伺候过王爷的。王爷出宫后,老奴一直在寻找王爷。”为首的黑衣人面白无须,说话有点娘气,看样子是位公公。   端木焱显得十分犹疑,左右看看,一脸焦躁不安,显然拿不定主意。   肖劲正色道:“六王爷,圣上龙体欠安,等您尽孝。您十年前跑出宫,一直音讯全无,圣上十分担忧,夜不能寐。东锦衣卫指挥使肖劲,奉命寻找六王爷,接六王爷回宫。”   肖劲的话铿锵有力,一派正气凛然。   为首的福田公公却尖着嗓子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到底是来接主子还是害主子,你他娘地心里门清!”转而对端木焱道,“主子,水里凉,您快过来,老奴定会拼死护着主子回宫!”   端木焱突然粗声骂道:“爷今天被人倒挂一整天,也不见你们谁来救爷,还朝爷射箭!爷今天磕碰了头,想起了一些事。如果爷真是六王爷,你们就死定了!敢朝爷射箭,等着爷发飙吧!”   肖劲抱拳道:“六王爷息怒。”   太监福田公公道:“主子息怒,老奴寻得迟了,甘愿受罚。”   端木焱吸了吸鼻子,道:“那个……那个小田子,你说什么妃来着?”   福田公公道:“王爷不记得涟妃娘娘了?”   端木焱皱眉道:“爷以前碰了头,忘记很多事;今天又碰了头,想了一些事。乱七八糟的。”   肖劲道:“王爷,水里凉,请上岸。”   福田公公道:“主子请过来,千万不要落入奸人之手。”   端木焱怒道:“你们到底让爷去哪儿?!”   肖劲道:“王爷息怒,圣上在得到您的消息后,便派末将接您进宫面圣。”   福田公公道:“主子,奴也要护送您进宫。奴之心,日月可鉴。”   端木焱粗鲁地道:“既然皇帝老儿是爷的爹,爷就去见见。见跌又不是要去见阎王!爹派人来接爷,大家正好同行,都吵个毛吵!再吵爷发飚了!”言罢,单手抱着歪脖树干,勾起脚,用另一只手解开捆绑在脚上的麻绳,推着树干,向潭水的正对面游去。水程不进,但他相信自己可以。   肖劲之名,他早有耳闻,确实是东锦衣卫的指挥使,也颇得父皇器重,但他到底是谁的人,只能问问他的心,他人如何得知?   至于福田,确实是他娘亲的人。但,方才也有黑色的冷箭从福田的人里向他射来,想取他的性命。很显然,娘亲的人里有叛徒。确实,有人爱财,有人贪杯,有人宁愿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是人总有缺点,想要拿捏何其容易。   他为活命,在宫墙之外游荡十年之久,宫里毫无经营,哪里有什么自己人?呵……   无人可信。   端木焱明白,如今之计,唯有浑水摸鱼。然,左手豺狼右手虎豹,让他如何安全脱身到达上京?   两方人马见端木焱有心让两方人马同行进京,心中都有了计较。他们一同向后退去,然后沿潭水,慢慢向端木焱所在的位置围去。他们的动作十分谨慎,生怕被端木焱认定是敌非友。   端木焱拼命扑腾着,终是快两方人马一步到达了对面的岸边。   他拼命爬上岸,想要夺路狂奔,结果,刚迈开腿,裤子便从腰间滑落,直接拍在了地上。原来,唐佳人解开了他的裤腰带,捆了他的双手。他一直忙着划水,倒也没注意裤腰带的事儿。结果,那该死的裤子,却在他上岸时滑落!   六王爷的屁股蛋那是不容易见到的,因为裤子滑落了,还有衣服垂在大腿根来遮羞。至于他的那件兽皮,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端木焱皱眉,心中对身侧的两伙人皆起了杀意。他直接蹲下,去提裤子,却发现对面草丛里隐着一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那双眼睛,就像猫头鹰的眼睛,在夜里不但清透明亮,且瞪得浑圆。看来,她是看了不应该看的东西。例如:他的窘态。例如:他的两条大腿。   四目相对,猫在杂草中的那人立刻捂住脸,掉头就跑。   端木焱微愣,瞬间产生了联想。深山老林里,谁会那么无聊地趴在草丛里偷看他?不怕蚊子咬死她?!他裤子滑落的那个瞬间,已经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   对,她不怕。她连毒药都不怕,怎还会怕蚊子?   思及此,端木焱无法淡定了。   他一把提起裤子,撒腿便追,口中还喊着:“臭丫头,你给爷站住!”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喊道:“不是我。”   端木焱气个倒仰!不是你?不是你就是鬼喽?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绝对不能放过丫的!   唐佳人拼命跑,端木焱拼命追,二人后面还跟着两路人马,两路人马的身后还尾随着一群恶狼。这场面绝对震撼,这阵势绝对叹为观止。   唐佳人也没想到,自己真桶了马蜂窝。   谁能想到,眼前人竟是六王爷。   不过,话说回来,六王爷是什么鬼?她从未听休休和长老说过啊。   唐佳人突然停下脚步,害得端木焱差点儿撞她后背上。   端木焱脚步不停,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继续拼命狂奔,口中还道:“快跑!”身后那些人,在不能确定是敌是友时,远离才是王道。当然,若能让双方拼杀个你死我活,才是上策。   跑着跑着,端木焱扫了唐佳人一眼,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在脸上蒙了一块黑布。心中暗道:嘿,小样儿,动作挺快啊! 正文 第十一章:深山中两男一女   端木焱为何拉上唐佳人一起跑,绝非好心。   那两伙人至今紧随其后,若他被抓,唐佳人也会被灭口。若他得救,唐佳人也别想好过。他七岁出宫,从无邪少年长到今日,心肝早就黑了,人才能活着。然,从没有哪个人能如此一次次的戏耍他、折辱他。   端木焱攥紧唐佳人的手指,竟觉得二人在同生共死。这种感觉挺微妙,然后在这样的夜晚,却是难得的微暖。尤其是,当他看见唐佳人,知道她并没有弃他而去时,不可否认地说,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但是,一想到自己那幅傻样被唐佳人看在眼中,他就恼火的想要杀人。   端木焱对这里不熟,就是乱窜。   唐佳人不想和他一起被追杀,于是反手攥住端木焱的手,带着他绕来绕去,刻意留下虚假痕迹,而后藏身在隐蔽的灌木丛后。   两队人马在寻找端木焱时被群狼围攻报复,待寻来时,哪里还有端木焱的踪迹?   两对人马开始搜山,渐行渐远。   唐佳人甩开端木焱的手,站起身,欲走。   端木焱拦住唐佳人的去路,假笑道:“怎么不动手了?知道爷是王爷,怕了?”   唐佳人双手抱胸,挑眉看着端木焱,问道:“王爷是什么?”   端木焱见唐佳人这眉眼,心中微微一颤,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便被怒火攻陷了。他压低声音,咬牙道:“王爷就是可以将你大卸八块,你却不敢还手的人!”   唐佳人嗤了一声,一巴掌拍在端木焱的脑袋上,骂道:“脑子有病吧!”   唐门隐于世,长老和唐不休从来不说朝堂和江湖事,导致唐佳人对此完全不了解。   端木焱捂着额头,震惊道:“你敢打本王?!”   唐佳人微顿。   端木焱以为端木焱怕了,于是活动着肩膀和手腕,逼近唐佳人,咬牙笑道:“你偷袭本王,虐待本王,吊挂本王,拳打本王,还看光本王……”   刷……裤子又滑落了。   六王爷那两条白嫩的大腿,再次展现在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耸肩,道:“又看光了。”   端木焱立刻做势要提起裤子,唐佳人大喝一声,道:“不要动!”   端木焱吓得手一抖,裤子再次滑落。他屏住呼吸,谨慎地问:“怎……怎么了?”   唐佳人伸出手,比量出三根手指。   端木焱微愣。   唐佳人哈哈大笑,前仰后合,道:“三次,我看光你三次……”   端木焱好想一头碰死。这是智商的碾压吗?不!这是傻王爷遇见了女流氓啊!   他眸光灼灼地盯着唐佳人看,一把捞起裤子,使劲卷了卷多余的裤腰,而后系了个疙瘩,怒声道:“臭丫头,找死!本王可要发飙了!”   唐佳人缓缓眨动大眼睛,满眼的兴趣浓厚,道:“发飚?你发个,我看看。”   端木焱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猴子,看客说:来,耍个,耍得好有赏。   不能这么耍王爷啊!这是不对的!   世道什么时候变了,女子都变得如此可恶吗?女子难道不应该注重贞操,不和陌生男子说话,更不会在夜里独行?看见男子的两条腿,是不是应该捂住脸尖叫啊?   端木焱感觉很无望。   突然,他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吓唬着唐佳人,道:“你知不知道,孤男寡女,独处山中,男人会怎样?”言罢,突然扑上去,要扯唐佳人的蒙面黑布。   唐佳人抬起脚,踹在端木焱的脸上。   端木焱捂着脸,缓缓蹲在了地下,他痛苦地道:“你是杀手,专门来杀爷的吧?”   唐佳人用看傻瓜的目光看了看端木焱,而后抬起头,对站在树上的唐不休道:“休休,你说孤男寡女独处山中,男人会怎样?”   端木焱瞬间抬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如同一片树叶,悄然无声地落在唐佳人身边,看都不看端木焱,一伸手,揽着唐佳人的腰肢,回道:“为师怎么知道?毕竟这里是两男一女。”   端木焱擦了擦鼻血,站起身,傲然地看向唐不休,打量着。这就是臭丫头口中的休休?也不怎么样嘛。   唐佳人问唐不休:“他是不是被我打傻了?怎么一会儿自称爷,一会儿自称老子,过一会儿又自称本王?”   唐不休看都不看端木焱,揽着唐佳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嗯,是个傻子。”   端木焱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根。   唐佳人问道:“我们去哪儿?”   唐不休回道:“回家。”   唐佳人道:“反了。”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转身,再次从端木焱的面前走过,也再一次对他视若无睹。   唐不休问:“愣头青呢?”   唐佳人回道:“它回去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你没吃它,为师心中甚是慰。”   唐佳人嘻嘻一笑,道:“十年了,它一直不长大,愧对了我对蛇肉的所有希望。”转而询问道:“休休,你是怎么寻到我的?”   唐不休道:“走着走着,就走到了。”   唐佳人问:“你走了多久啊?”   唐不休回道:“一直走。”   唐佳人感动道:“你对我真好。”   问:“我对你如此好,你可曾留一口肉给我?”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道:“你最近不是又开始参悟佛法吗?切记,不能吃肉啊!”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我已经悟得一个精妙的佛法,且……速成。”   唐佳人兴奋道:“认真的?”   唐不休点头,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抱拳:“愿闻其详。”   唐不休抖了抖袖子,故作高深的模样,半晌才道:“修行,何其难。但凡心有杂念,便会功亏一击。然……”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若凶残成性,屠尽千百人,只要放下屠刀,立刻就成佛了。”咧嘴一笑,“厉害不?”   唐佳人崇拜道:“休休,你真是太聪明了!”   唐不休挑眉问:“认真的?”   唐佳人正色道:“极是认真。”脚步微顿,小手指了指左侧的小路。   唐不休十分自然地揽着唐佳人,顺着她指的路,继续走。   唐佳人回头看向已经看不清的端木焱,问唐不休:“他看到你的样子了,会不会报复你啊?”   唐不休道:“我都找不到我自己,且让他找去。”   唐佳人赞道:“休休大智慧!”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勾唇一笑,看样子是真的挺开心。   唐佳人勾唇一笑,暗道:哄休休开心,我也开心,真好。   端木焱盯着唐佳人和唐不休的背影,眸光幽幽似狼。臭丫头的罪名又添了一项——漠视王爷! 正文 第十二章:出山的考验 唐不休和唐佳人回到唐门时,天边绽开了一丝光亮,好似巨兽张开眼眼,俯瞰世间。 唐不休和唐佳人站在一块大头上,负手而立,俯瞰着静悄悄的唐门,慢慢被晨曦照亮。 唐不休道:“昨天是你生辰,还未曾送礼物给你。” 唐佳人暗道:又来了。每年过完生日,他都会来这么一句,然后接下来就是“明年再说吧”。 不想,唐不休竟看向唐佳人,问:“你想要什么?” 咦?不对啊!唐抠门竟然要送礼物给她?唐佳人不会回答,顿感机智这种东西有些捉襟见肘。 晨曦将唐不休的眸子染成了金棕色,看起来十分清透,却又沉得骇人。他就像一只野兽,一边舔舐自己锋利的兽指,一边用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拍打着唐佳人的腰肢,问她想要什么。 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唐佳人磕巴道:“想要什么,就……就给什么啊?” 唐不休点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佳人舔了舔嘴唇,客套道:“今年就算了,这生辰都过完了。明年……明年你提早准备,送什么我都喜欢。”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两眼后,收回目光,望着冒出炊烟的唐门,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也好。”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腹诽道:太不真诚。 唐不休向山下走去,唐佳人紧随其后。 唐不休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唐佳人,问:“想出去吃遍天下美食?” 唐佳人没有回答,但吞咽口水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强烈渴望的心。 唐不休垂下眼,转回头,继续走。 唐佳人追上唐不休,扯着他的袖子道:“休休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吧。长老说这里没有你心仪的女子,唐门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呢。” 唐不休扯回自己的袖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空中只飘下两个字:“不去。”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的背影,嘟囔道:怎么觉得休休不高兴了呢? 大长老突然出现在唐佳人的身侧,与她一同看着唐不休的背影,抬起手中的鸡蛋,意有所指道:“男人就像这颗鸡蛋,唯有剥掉他的外衣,才知道里面装得鲜鸡蛋还是臭鸡蛋?是单黄蛋还是双黄蛋?” 唐佳人一把夺过唐长老手中的鸡蛋,笑着跑来。 大长老急道:“哎哎哎!你给我站住!” 唐佳人拉开唐不休的房门,走进去,探头看了看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而后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走向她的房间,掀开帘子,躺在了床上,竟然也呼呼大睡了起来。 唐佳人睡觉不老实,不但喜欢哼哼,还能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造型。最重要的是,即便如此,她还睡得很香,轻易叫不醒。 唐不休睁开眼,一嘴咬在了枕头上。 门外,大长老徘徊在门口不肯离开。 唐不休打个哈欠,闭上眼,勾了勾唇角,暗道:有人比我还急。呵…… 唐佳人和唐不休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两个人顶着鸡窝头,晃悠悠地坐起身。 唐佳人掀开帘子,走进唐不休的房间,尾随在唐不休的身后,打着哈欠走进院子,直奔厨房。 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一字排开,堵在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灶台上,大铁锅中,正炖着肥美的五花肉片,那味道引诱得人口水直流。 唐佳人像一只小黑熊,嗅着小巧的鼻子,一路票到了厨房门口,就要往里闯。 大长老正色道:“佳人,今日这顿送行饭,你需打败我和三位长老,才能吃到嘴里去。” 唐佳人咕噜一声吞咽下口水,哀嚎道:“要不要这么没人性?!” 三位长老一同点头。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靠上去,粘乎道:“休休,我们联手如何?你打头阵,我垫后。” 唐不休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站在三位长老的面前,道:“先放我进去吃口,你们拦住蘑菇就行了,不能是非不分。” 唐佳人瞪大了眼睛,吼道道:“不能放他进入!放他进去后,就没肉了!” 唐不休回头,瞪了唐佳人一眼,道:“为徒不孝!” 唐佳人不甘示弱,一扬下巴,道:“为师不尊!” 言罢,二人同时出手,袭向三位长老。那份默契,令人刮目相看。 然,三位长老对二人的了解,那是用一个个儿经验教训堆积起来的。三位长老立刻摆开架势,将小小的厨房门口堵成了铜墙铁壁。 唐不休突然收手,道:“得,小孩子的玩应儿,本尊身为不休老祖,不能和你一起胡闹。你若过得了这关,便放你出山。”言下之意,若过不了这一关,就老实的在唐门里蹲着吧。 唐佳人直接抱住唐不休的大腿,哭嚎道:“身为女子,以孝道为主,三位长老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我怎能对他们动手?” 唐不休瞪眼道:“含辛茹苦?含辛茹苦的是我!”用手先点自己的胸口,而后又点向唐佳人的额头,“你个没良心的!”轻叹一口气,“算了,为师也舍不得你出去受苦,你便留下来继续蹭吃蹭喝吧。” 唐佳人立刻站直身体,虎视眈眈地看向三位长老。瞪里半晌后,耷拉下肩膀,垂眸道:“在这里也不错。”抬眼看向三位长老,“真要出门游历,心中满是不舍。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回来尽孝。”深吸一口气,“我不走了。” 三位长老心中感动。正如唐佳人不舍的他们,他们又如何能舍得唐佳人?大长老走向唐佳人,柔声道:“还是要出去走走的,重要开阔一下眼界,不能陪着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坐吃等死。” 唐佳人咬住嘴唇,不语。 二长老和三长老是真心疼唐佳人,当即向她走去。 唐佳人道:“你们不用说了。我舍不得你们,也舍不得休休。走走,吃饭去。”一手拉着二长老,一手扯住三长老,一起往厨房里拖。 二人被她拖进厨房后,才惊觉事情不对劲儿。 唐佳人却已经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五花肉。 大长老最先回过神,大喝一声,道:“拦下她!” 二长老和三长老同时出手,却已经晚了。 正文 第十三章:歪理邪说 唐佳人烫得一个劲儿吸气,却还是咬着五花肉片,冲着三位长老嘿嘿直笑。 三位长老知道自己被骗,却也说不得什么。毕竟,江湖险恶,唐佳人有这份机灵,实属难得。好吧,三位长老的心态就是:自家孩子足够坏、足够恶,那才是最好的。 大长老摇头一笑,道:“佳人,离开后,记得饭前一只舞,我们唐门的规矩不能坏在你手,知道吗?” 唐佳人点了点头,弯腰夹了一碗五花肉,捧在手心里,和唐不休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 大长老继续道:“跳舞的时候,背着点儿人。” 三长老道:“佳人素来喜欢吃独食,这不用特意嘱托。” 大长老点了点头。 二长老道:“佳人啊,外出游历吃不好就回来,二长老给你做肉吃。”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道:“二长老放心,我出去后,一定好吃好喝的,你们等着,我会带很多美食回来孝敬你们的。” 二长老转开头,眼眶有些湿润。 三长老板着脸,道:“出去后,不可说自己是隐世唐门人,知道吗?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们居住的位置。” 唐佳人正色道:“记住了。” 唐不休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唐佳人的口中,道:“有人欺负你,就报不休老祖的名号。” 唐佳人咬着肉,满眼仰慕,含糊地道:“休休这么出名了?” 唐不休继续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唐佳人乖乖地道:“哦。” 唐不休这才不急不慢地道:“然后……狠狠揍他!打不过就下毒,毒死一了百了。总而言之,你是本尊座下唯一的弟子,不能给我们不休门丢脸。” 大长老吼道:“唐门!我们是唐门!” 唐不休看都不看大长老,只对唐佳人道:“不休门就靠你发扬光大了!” 唐佳人挺起胸,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不休门发扬光大!” 大长老委屈道:“是唐门……” 唐不休却道:“遇到搞不定的,记得回来找师傅。” 唐佳人道:“那要是回不来呢?” 唐不休道:“那为师就去找你。” 唐佳人拍了拍唐不休的肩膀,真诚道:“还是我回来找你吧。” 唐不休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别往为师身上蹭油。” 唐佳人道:“我手里没油。” 唐不休道:“人的皮肤下包裹着油脂,你怎么可能没油?” 唐佳人道:“你要这么说,我还真得点头认同。” 唐不休道:“乖。” 三位长老一同转身,面色惨白。 二长老小声道:“怎么回事儿?有奸情?” 大长老摇头。 三长老道:“不知道奸情为何物。总之,有些腻歪恶心人。” 三位长老互看一眼,同时点头,认同了这种说法。而后,转身,看向二人。 大长老轻咳一声,正色道:“佳人,你既然要出山,有几件事需要让你知道。” 二长老和三张老一同点头。 唐不休松开攥着唐佳人的手,继续用筷子夹肉喂唐佳人。 大长老道:“佳人,当今武林已非昨日模样。人心不古,手段卑鄙,你切记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 唐佳人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对唐不休道:“沾点糖。” 唐不休去拿糖罐子。糖早就被唐佳人偷吃没了,唯有罐子边,还沾了点糖。唐不休小心翼翼地收集着。 大长老又道:“佳人,你可知,这世道唯强不破。你可知,这世间武功分多少个等级,当今武林,除了一些老辈分的泰山北斗,又以何人为首?” 唐佳人回道:“前者我知道,后者不知道。” 大长老惊喜道:“你能知道前者,也算是有长进了。你且说说看吧。” 唐佳人道:“武功应该分两个等级。一是打人的,二是被打的。” 大长老的嘴角抽了抽,干巴巴地道:“这么说……也没错。但一般而言,武功都会分九个等级。知道为什么不分十个等级吗?因为……没有十全十美。哪怕最高深的武功,都有瑕疵。越是完美的东西,瑕疵越是致命。唯有退一步,方海阔天空。为人,亦是这个道理。可惜,每位练武之人都在追求十层。” 唐佳人点头。 唐不休对唐佳人耳语道:“听明白了?” 唐佳人看了看唐不休,也学着他的样子耳语道:“挑战高手,专踩他的瑕疵。” 唐不休笑了笑,狭长的眸光璀璨异常。他点头道:“对。你以全力击高手瑕疵处,定能让他玉碎。”转而却道,“然,你定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遇见仇敌,回来寻师傅,师傅帮你打死他!” 唐佳人感动道:“休休对我真好。” 唐不休道:“出山后,每天饭前饭后都要念叨一遍,此乃我们不休门修行大法。” 唐佳人用力点头。 大长老扭开头,无语了。 二长老吼道:“是唐门!” 三长老轻叹一声。 唐不休和唐佳人互看彼此,眼里哪还能容得下其他人? 唐不休问:“此时此刻,你想什么?” 唐佳人道:“我在想休休在想什么。” 大长老轻咳一声,道:“佳人啊,那我直接讲第二个问题。当今江湖,除了一些老一辈的泰山北斗,年轻一辈中,也出了几名杰出的俊秀。其中,秋城城主秋月白,乃……” 唐不休打断了大长老的话,夹起肉,送到唐佳人嘴边,道:“蘑菇,张嘴。” 唐佳人张嘴,吃进裹着糖的五花肉片,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粉嫩的小舌头,在嘴边一舔而过,当真是秀色可餐。 唐不休收回目光,道:“吃饱后,上路吧。”再不赶她走,他会舍不得。 唐佳人道:“还没吃饱呢。” 唐不休举起空空如也的碗,吼道:“一大碗的五花肉都被你吃了,你还好意思说不饱?!” 唐佳人将目光投到了锅里。 三位长老立刻一字排开,挡在锅前。 唐佳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三位长老一同挥动袖子,道:“走吧,走吧。” 唐佳人犹豫地迈开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众人。 三位长老再次挥动袖子,道:“走吧走吧……” 唐佳人一只脚迈出门槛。 大长老道:“且慢!” 唐佳人回头,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扫了唐不休一眼,从袖口掏出一本裹得十分严实的书,紧紧攥在手中。 正文 第十四章:《合欢录》和《残菊手》 大长老轻咳一声,对唐佳人正色道:“佳人,你此番出山,便是要寻得一位精壮男子,与其结秦晋之好,生下孩儿。这……”老脸微红,“这本书……咳……这本书上所教,便是生孩子必做得事。你拿去,学习吧。”递出书。 唐佳人立刻转身,伸手去接书。 唐不休一把抢过书。 大长老伸手去抢。 唐不休转身躲开大长老的鹰爪,手一抖,抖开裹着书本的蓝布,看见书皮上露出的三个大字《合欢录》。他的眸子缩了缩,垂下宽大的袖子,挡住书,看向大长老,怒道:“怎么能给蘑菇这种书?!” 大长老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你当师傅的不教,我们再不教,佳人如何懂得?” 唐不休拿出裹着蓝布的书,道:“这种书,不能给蘑菇看。” 大长老气结。 唐佳人一把抢过书,义正言辞地道:“三长老教过我,长者赐,不敢辞,休休你这样是不对的。”将书塞进胸口,紧紧抱着,好像生怕唐不休抢回去。 三位长老偷笑。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笑得不厚道,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于是生生板起了脸。 唐不休负手而立,脸色变得十分不好。 因此,唐佳人觉得,她怀中这本书,定是极好极好的。至于哪种好法,她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满心期待呀。 二长老道:“佳人,你此番出山历练,按照唐门以往的规矩,我们三大长老是不应该给予你任何帮助的。但是……”伸手从胸口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荷包,在手里抚摸半晌,才依依不舍地交给唐佳人,“这是我出山历练时,一位红颜知己送我的。她纯洁无暇、美丽可爱,是位好姑娘。她说非我不嫁,要等我一辈子,只可惜……哎……往事不提也罢,你若遇见麻烦,可去寻她。” 唐佳人收好荷包。 二长老嘱托道:“仔细点,别将荷包弄丢了。荷包里有她的地址。就不知道时过境迁,她是否还在原处……哎……”想了想又补充道,“出山的捷径也在荷包里,记住后就撕掉。” 三张老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放在了灶台上,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出了厨房。 二长老和大长老互看一眼,也走出了厨房。 唐佳人拿起三长老给她的钱袋子,打开,看了看,被那些金灿灿的东西,晃得眼前发花。她忙合上钱袋子,将其也塞进了胸口。 唐不休问:“临行前,你有什么要说的?” 唐佳人转头看向唐不休,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把这锅肉給我带上?”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极是认真!” 唐不休吼道:“滚!” 唐佳人一溜烟跑出了厨房。 唐不休皱了皱眉,又追出厨房,喊道:“蘑菇!” 唐佳人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唐不休,问:“咋啦?要给我带肉啊?”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临行前,为师有一句话送给你。” 唐佳人立刻作出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 唐不休周身的真气开始萦绕,鼓起他的衣袖,荡起他的衣摆,吹起他的黑发。他好似乘风而来的仙人,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唐佳人,道:“蘑菇,吃到撑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死法。若有一天你非要如此,为师希望,你撑死在为师怀里。为师保证不会笑话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一扭头,走了。再不走,她很可能会欺师灭祖!哦,不不不,是亲手灭了不休门! 院子里,三位长老一同看向唐不休,同时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感慨。 唐不休转身,回了屋子,指着枕头,咬牙切齿地小声道:“都不知道多邀请我两次!都不知道说舍不得我!都不知道江湖险恶!都不知道……舍不得你……” 院子里,二长老一拍大腿,道:“佳人没带换洗的衣服!” 三长老道:“带了也不会洗。这么多年,都是门主给她洗衣。” 二长老道:“真是惯的不像话!”转身欲向唐不休的房间走。 三长老问:“干什么去?” 二长老道:“给佳人打包换洗衣服,送去。” 大长老摆了摆手,道:“别管了,让她自己走走吧。没准儿就开窍了。她再不开窍,咱们唐门真要后继无人了。”看向唐不休的房门,重重叹了一口气,“朽木不可雕也!” 二长老将心口拍得咚咚作响:“想当初我年轻那会儿……” 三长老冷冷道:“说现在。” 二长老耷拉下肩膀,道:“现在有什么好说了,不过是个老头子罢了。” 大长老负手而立,道:“不见得。” 二长眸光一亮,道:“有何高见?” 大长老回头,在晨曦的光芒万丈中,道:“晨曦虽美,夕阳也未必不是风光。” 二长老和三长老对看一眼,虽认同大长老的话,却有些迷茫,不知大长老到底何意。 大长老勾唇一笑,道:“想当初,我年轻那会儿,也是风度翩翩一公子。如今打扮打扮,那也会儒雅睿智一大叔。若门主执意不肯为唐门传宗接代,此等重任,自然要放在我们三人身上。” 二长老和三长老立刻挺直背脊,道:“此话有理!” 大长老哈哈一笑,意气风发。 二长老道:“就不知道我心中的那位姑娘,还能不能生了。” 三长老神补刀:“老姑娘。” 大长老挽救道:“老蚌含珠,才可贵。不怕人老,就怕心残。只要我们认为行,就一定行!” 二长老使劲点头,笑得一脸傻气,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当爹了。 真是夕阳无限好,荡荡更风流呀。数风流人物,还看唐门长老,独领风骚。 唐门人从犄角旮旯里探出头,在确定唐佳人出山后,纷纷扬言要将藏起来的美食拿出来摆宴热闹一番。结果,大家却十分悲剧地发现,那些美食竟然无翼而飞!唐佳人罪无可恕! 深山里,唐佳人搬开一块大石,从隐蔽的洞中掏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装着几块糖,一条腊肉,两个生地瓜,两个馒头,半只鸡,一只小铁锅,一个铲子,还有一小罐言罢,以及一小坛子酒水。她掏出三位长老送她的礼物,一同扔进了背包里。风吹开裹着书的蓝布,露出封皮上三个大字——《残菊手》。 正文 第十五章:佳人出山喽! 唐门有佳人,终于出山去祸害别人了。 山绿,水蓝,花美,心儿飞。 唐佳人第一次出山,心中充满幻想。江湖对她而言,一直都是大长老口中的凶险万分,二长老嘴里的风花雪月,三长老口中的你死我活。唐不休从来不提江湖事,就像他从来不承认自己路痴一样。 隐世唐门出山有条崎岖小路,得从石头缝隙里钻入出。且,石头缝里还有唐门布置下的机关,虽不算顶顶厉害,但当人无处可躲时,那机关便是死神的天罗地网,无人可逃。一百五十年来,也有不少人来寻唐门,不是死在机关下,便是压根寻不到踪迹。 唐佳人从缝隙里钻出去,面对群山,心中既升腾起一股豪情壮志,发誓要混个模样出来,吃遍天下美食,又染了一股浓浓的不舍。不舍休休、不舍三位长老、不舍愣头青、不舍唐门里那些一步三晃的老人、不舍……锅里炖着的五花肉…… 唐佳人一吸发酸的鼻子,毅然向前群山走去。 休休说,人得有理想。她若不吃遍天下美食,此生便要留下遗憾。如何使得?使不得! 吃货唐佳人,怀揣着对美食的憧憬,一步步走向群山。她以为,只要走出群山,便到达了江湖。殊不知,在这深山之中,不但藏着江湖,还隐有朝廷。因为,端木焱还在群山里转悠着呢。 不可否认,端木焱的外家功夫练得不错,一手能碎大石,然,仅此而已。山里的野兽不会等在原处,让你去捏死。再者,端木焱还要躲开身后的两伙人,寻找唐门。 不幸的是,昨天之前,他已经三天未曾吃过东西;幸运的是,昨天遇见了唐佳人,他吃到了一枚鸡屁股;不幸的是,鸡屁股太油,导致他肠胃失调,拉到虚脱。本就没有什么东西的肚子,还在不停抽搐。 端木焱感觉肠子扭着劲儿地疼,不得不再次脱下裤子,准备排泄。 唐佳人蹦蹦哒哒地走着,在绕过一棵树后,竟然再次看见了端木焱的两条大白腿。 唐佳人微愣,当即竖起四根手指,嘿嘿笑了。这是她第四次看见端木焱的大白腿。 端木焱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坏笑的女子。初见时的惊艳和慌乱,随着她竖起四根手指悉数瓦解崩塌,一颗少年心迅速被熊熊燃烧着的怒火攻陷。好啊,她还敢来?! 端木焱低下头,匆匆提上裤子,口中还喊着:“臭丫头,你还敢来?!看爷……嗯?”一抬头,人不见了。 端木焱愣怔怔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树下,有些不敢置信。他拧好裤腰,来到树下,围着树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唐佳人。 实则,唐佳人则是躲在树的另一边,和端木焱躲猫猫呢。 端木焱皱眉,心中满是疑惑,暗道:难道我看错了?不能啊。 肠子再次拧劲儿,他痛得哎呦一声,却仍旧围着大树又转了一圈,然后抬头看了看树冠,还向四周扫视一圈,确定真的不见人后,才捂着肚子跑到刚才的位置,脱下裤子,随手扯了两把草。 肚子很疼,却实在拉不出什么。 端木焱提上裤子,咬牙道:“臭丫头,让爷找到,你死定了!” 唐佳人原本准备伸出去五根手指,却又收了回来,因为她听见有人来了。她像一只灵巧的猫,悄然无声地爬上树。要知道,三位长老之所以放任唐佳人为祸唐门,到处偷拿别人私藏的美食,便是锻炼她的功夫。有些功夫,不是摆开架势,正八经儿地练习才有用。因材施教,更重要。唐佳人这个人,平时懒得不行,但为了吃,可谓是艺高人胆大。唐门中高手如云,她却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吃,由此可见,这身轻功绝非一般。 端木焱向前走了几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周围突然静得可怕。他停下脚步,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紧张的气氛中,肖劲面无表情地出现。 端木焱的眸光微凛,却是站着没动。手指间,隐着一只断箭。 肖劲走向端木焱,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沙场上,有股肃杀之气。突然,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六王爷,请随末将回宫。” 端木焱垂眸看着肖劲,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气势,是粗布短打掩盖不住的华光。 肖劲虽一直恭敬地垂着头,但却真实的感觉到了来自端木焱的威慑力。这种感觉,他曾在太上皇身上感受到过,且为之折服。 半晌后,端木燕才道:“好。”这一次,他没有装傻。若眼前就是敌人,他装疯卖傻除了丢掉性命之外,连尊严都不会剩。他骨子里的龙血,不允许。 肖劲偷偷嘘了一口气,起身,作出请的手势。 端木焱微微颔首,向前走去。 隐在丛林里的东锦衣卫们陆续而出,共计四人,齐齐跪下,口称:“六王爷千岁。” 端木焱道:“护本王之人,本王保他荣华富贵;背叛之人,本王必让他死无全尸!”声音铿锵有力,气势不容小觑。 肖劲跪下,与四名东锦衣卫使异口同声道:“谨记王爷训。” 端木焱道:“起吧。” 五人起身。 肖劲解释道:“末将出行,带了二十人,为了寻到王爷,分成四组。” 端木焱试探道:“如今人寻到了,不通知他们归队?” 肖劲回道:“福田是宫里的老阉奴,必然了解我们东锦衣卫的行事作风。末将若是放出信号,召回其余人,福田定会闻讯而至。” 端木焱笑了笑,不再言语。至此,他也并不完全相信肖劲。人心隔肚皮呀。 两名东锦衣卫使前行开路,肖劲与端木焱走在中间,另外两人垫后。 唐佳人从树后探出头,看见走在最后的一名东锦衣卫使将一只火折子扭开,扔在了地上。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捡起火折子,将其盖好,塞进了背包里。她有个优点,喜欢捡东西。但凡别人要的或者不要的,她都喜欢捡。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唐佳人跟在众人身后,继续前行。 正文 第十六章:晕血的唐姑娘 大家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后,端木焱实在走不动了,停下脚步,问肖劲:“指挥使,可有干粮?” 肖劲回道:“王爷稍等,末将这就去狩猎。” 端木焱点了点头。 肖劲对其余四人道:“原地休息,邓琥、文山守着王爷,王生去捡柴,徐严去打水。遇敌立刻用响箭,不可延误。务必护王爷周全。” 四人抱拳应到:“诺!” 肖劲率先走出,去寻野兽。 邓琥和文山守着端木燕,徐严和王生则是分头行动。 结果,不消片刻,丢下火折子的王生去而复返,他一瘸一拐地来到端木焱的面前,单膝跪下,道:“王爷,小人不慎,扭了脚,怕耽误王爷用膳,恳请和邓琥换岗,守着王爷。” 端木焱早就饿得魂儿飘飘,当即点了头,让邓琥速去速回。 邓琥走后,王生和文山守在端木焱左右,警惕地看着四周。 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王生警觉地道:“文山,你去看一下。” 文山站起身,拔出长刀,小心地靠近草丛。 王生突然拔出匕首,对准端木焱的背脊刺去。 这一下,既狠又稳。 然,随着一声闷哼,倒下的却是王生。 王生满头是血,还想挣扎着站起身。 唐佳人捧着一块大石头,又给了王生一下。 王生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端木焱瞬间站起身,看了看王生,又看了看唐佳人。 文山见此,立刻一拍胯部,放出响箭。 响箭发出尖锐的叫声,就像猴子被扎了屁股般,嗷嗷叫着冲上天空。 与此同时,文山提刀砍向唐佳人。 端木焱立刻喊道:“住手!”他后背没长眼睛,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却知道,那个叫王生的不对劲儿。因为,他的手中攥着匕首,不是大刀。就像文山,遇见突发状况,下意识的会抽出佩刀,不会拔匕首。匕首,用于对付身边人,那是最好不过的偷袭武器。 唐佳人在王生流出血的那一刻,便蔫了。她双腿一软,混倒在地。有人是路痴,有人却晕血,那不是病,治不好。 文山的刀,因此砍了个空。他改换招式,继续去砍唐佳人。 端木焱又怒又急,一脚踹在文山的小腹上,吼道:“爷让你住手!” 文山被踹得向后退了两步。 端木焱立刻弯下腰,一把扯出王生手中的匕首,而后用另一只探向唐佳人的鼻息。 文山道:“王爷小心,那女子恐是刺客。”他举起手中大刀,对准的却是端木焱的后脖子。 端木焱骂道:“放屁!这是爷的婆娘,肚里还有爷的种呢!”他调整了匕首的角度,看清了文山的一举一动。 文山因端木焱的话微愣,再要下手时,却晚了。 端木焱将匕首刺入了文山的腹部,送他上路。 文山倒下,死不瞑目。 端木焱骂道:“爷说了,背叛者,死无全尸。”抓起大刀,分别砍掉文山和王生的右手,用脚将其踢得远远的。他仰头看天,脸上有种扭曲的怒意和疯狂的狠戾。他突然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就像个孩子,半张脸隐在草丛中,双眼紧闭,眉头微触,看样子就像在和人闹别扭,等着去哄。 端木焱心中微软,蹲在唐佳人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道:“臭丫头,起来!再不跑,等会儿就跑不掉了。爷可背不动你。” 唐佳人不动。 端木焱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昏迷,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到伤口,于是警告道:“赶快起来!别装了!再玩,爷可自己走了。”言罢,站起身,就要大步离开。 走了四五步后,见唐佳人仍旧没有一丝反应,咬了咬牙,扔下手中滴血的大刀,扯起唐佳人,背在身后,尽量快速的向隐蔽处跑去。 他不停地警告自己,这是逃命,不是游山玩水,就应该扔下唐佳人,不能儿女情长。再者,他和她有何情可谈?说都是,都是泪。 事实却是,扔不下。 若没有唐佳人搬起石头那一砸,他可能早已死在王生的匕首下。 没有办法,只能咬牙硬挺。 福田的人,为了寻找端木焱也分成了四组。 其中一组,恰好就在附近搜寻,听到响剑声,立刻赶来查看,而后沿着端木焱逃跑的方向追去。 肖劲和邓琥、徐严分前后脚赶回来时,看见得便是文山和王生和尸体。残缺不全的尸体。 邓琥急声道:“王爷不见了!” 徐严怒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谁如此残忍,砍掉了他们右手?!可是王爷不信我们,下了杀手?” 肖劲一把攥过邓琥的衣领,道:“让你守着王爷,你干什么去了?!” 邓琥吓得面无人色,道:“文山回来,说自己扭到了脚,请求王爷让他留下,换下官去打水。” 肖劲扔开邓琥,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抽搐了两下。他骂道:“死得好!”言罢,撒腿追了出去。 邓琥不敢耽误,忙跟了上去。细想之下,竟处了一身冷汗。肖指挥使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王生有了异心,所以才会找借口回来,换走他,要取六王爷性命。这四人当中,他武功最高,若他在,王生哪里容易得手?如今,王爷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真是罪过大了。至于文山,没有了手,也许……也是叛徒。 思及此,邓琥想到六王爷端木焱的话,生生打了个冷颤。果然,背叛他的人,死无全尸。 邓琥不敢相信,他们的队伍里,竟然有人拿着锦衣卫的月俸,却为别人卖命。想到叛徒两个字,邓琥禁不住偷偷打量了徐严一眼。徐严曾被肖指挥使派出去打水,他……到底是谁的人?又到底是谁想要六王爷的命呢?肖指挥使,真的就是圣上的人?圣上是真想让六王爷回宫?圣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听说……不想了不想了,当差要紧。这个时候,已经将头别在了裤腰带上。是荣华富贵还是死无全尸,且看这一遭! 陆陆续续,又有人听声寻了过来,两队人马,再次开启了拼命追逐。 正文 第十七章:逃命呢,敢不敢认真一点? 至于遇见唐佳人,端木焱的人生就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若他直接疯了,倒也好,偏偏还残留着一丝理智和一小丢丢的良心,让他扔不下她。 端木焱实在跑不动,于是将唐佳人藏在一处灌木丛中,气喘吁吁地小声道:“老……爷仁至义尽了。你……你就藏在这里吧。”言罢,要走,却发现唐佳人的身上斜系着一个包。 端木焱重新蹲好,伸手接下包裹,打开。 半只鸡和两个馒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实话,就算哪位姑娘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也不如这两个馒头合半只鸡来得诱人。 端木焱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大得吓人。 他再也鼓不上其它,捧着鸡肉就要咬下去。 不想,那半只鸡竟然飞了。 真的,他眼瞧着那半只鸡从他面前,飞到了唐佳人的手里。 唐佳人攥着鸡腿,坐起身,虎视眈眈地瞪着他,阴森森地道:“你要吃我的鸡?” 端木焱真想矢口否认,但……他确实要吃,而且必须吃。于是,他点了点头,道:“爷背你一路,又累又饿,你赶快把鸡拿过来孝敬爷。” 唐佳人盘腿坐着,嗷呜一口咬下一块鸡肉。 端木焱跟着吞咽一口口水,伸手就去抢。 唐佳人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凶道:“不要命就抢!”言罢,还抖了一下黄色粉末到鸡肉上。 端木焱收回红肿的手背,问:“你……你洒得是什么?” 唐佳人回道:“黄黄悠悠一命呜呼粉。” 端木焱在唐佳人身上吃过大亏,自然知道她的厉害。他忍着饥肠辘辘,将目光投向了两个馒头。 唐佳人啪啪两口,十分快速地在馒头上吐了两口口水,然后又老神在在地咬了一口鸡肉。 端木焱一把抓起馒头,几乎是一口就将拳头大小的馒头塞进了嘴里。 唐佳人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除了休休,没人吃我口水。” 端木焱瞪着直勾勾的眼睛,抻长了脖子,困难地咽下馒头后,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后,才道:“味道不错,还有股子鸡肉味呢。”言罢,又伸手去抓另个馒头。 唐佳人一把拍开端木焱的手,正色道:“再抢我生气了。” 端木焱笑嘻嘻地道:“来,生气给爷看看。”他继续伸手去拿馒头,心里却禁不住哀嚎道:想我堂堂六王爷,如今竟然要厚着脸皮强女人的馒头吃,还是吐了口水的馒头!如此没脸没皮、毫无尊严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本王的身上?灭口!必须灭口! 唐佳人一把拔出匕首,插向馒头。 若非端木焱缩手的动作快,他的手一定会被唐佳人扎穿。 端木焱大惊失色,忍不住怒吼道:“你疯了!”一出口,他才惊觉是自己疯了。他正在逃命,和臭丫头计较什么?这么一喊,不得将敌人喊来?他忙谨慎地向外看了看,见暂时安全,这才压低声音对唐佳人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走。” 唐佳人摇头,咬着鸡肉,欲站起身。 端木焱忙拉下她,问:“你要干什么去?” 唐佳人道:“饭前活动活动,跳只舞。” 端木焱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瞬间蹦起三条!他咬牙道:“都逃命了,还跳什么舞?!坐下,吃鸡!” 唐佳人一想,也对。于是心安理得的偷起懒,又坐回到地上,糊地道:“你走,我累了,得睡一会儿。” 端木焱急道:“开什么玩笑?!在这里睡会儿?小心没命!” 唐佳人咧嘴一笑,那样子好事不谙世事的孩童。 端木焱只得道:“那好,我逃了,你自己好自为之。那个……馒头能给我吗?若我回到宫里,定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认真的?” 端木焱道:“对,认真的!” 唐佳人撇嘴,表示不信。 端木焱微愣,随即捂住脸,哀嚎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笑了,拔出匕首,将馒头递给了端木焱,认真道:“吃吧,这馒头可好吃了。” 端木焱好想哭。他腹诽道:馒头好吃,你怎么不吃馒头? 甭管他心里如何不满,还是接过了馒头,两口吃掉,而后探头向外看了看,这才钻出灌木丛,继续奔跑。 唐佳人打个哈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裹,重新系在身上,而后往草丛里一倒,便睡着了。长草盖住了了她的脸和胸部,只露出两条大长腿,和特属于女子的小脚丫。 一伙儿黑衣人寻来,一探头便看见了唐佳人,以及她身边扔着的一对鸡骨头。那对鸡骨头上爬满了蚂蚁和小虫子,正在努力啃咬所剩不多的鸡肉。 黑衣人道:“死了。”于是不再耽误,继续向下追去。 肖劲晚一步到达了唐佳人的藏身处,只看了一眼,便快步离去,继续向前追。 因为心急,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小动物都绕开了唐佳人,没有蛇蚊虫蚁敢靠近她。 唐佳人睡醒后,天已经暗了。 她打个哈欠坐起身,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她有些害怕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当然,她从未到达过距离唐门如此远的地方。她并不是害怕天黑,而是害怕自己像唐不休一样,变成彻头彻尾的路痴。如果这样,她立刻掉头回唐门。若有哪一天,她记不得归家的路,寻不到唐不休怎么办? 唐佳人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外面有无数的美食在等着她,立刻又凝聚起了孤注一掷的勇气,毅然前行。 她暗道:休休说得对,人果然要有理想。因为,理想就是力量! 唐佳人走着走着,一直走到了午夜,闻到了空气里漂浮起的血腥味。 她虽然好奇前面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那个一会儿自称本王一会儿自称爷的疯子,到底跑没跑出去。毕竟,那可关系到一个美好的诺言呀。唐佳人犹豫片刻,一狠心,拿出一小坛子的酒,拔下盖子,灌老两口,然后将视线台高,拎着酒坛子,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 脚下,有东锦衣卫的人,也有宦官福田的人。只不过,这一刻,他们大多数都变成了死人。也有没死透的,一把攥住了唐佳人的脚! 正文 第十八章:敌友已分 唐佳人吓得一个高蹦起,再落下时,一不小心踩在了那人脸上,生生将人踩断气了。 她也不敢低头看,撒腿就跑,口中还嘀咕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一路狂奔而去,竟在奔跑的过程中,一脚踢死了一只试图从她面前跑过的灰色大兔子! 唐佳人微愣,而后撒腿追了上去,将灰色的大兔子捡起,看了看,突然露齿一笑,道:“有些想念那疯子了。”一仰头,喝干净酒水,扔掉小坛子。唐佳人咧嘴一笑,眼睛变得水润润的好看。 天虽然黑,但对于唐佳人这种惯于在天黑后偷鸡摸狗的人而来,并不是无法克服的难事。 唐佳人通过血腥的气味和草木受损的程度,努力辨别着方向。 她大约追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停下脚步,脸不红气不喘地拍了拍胸口,向四周嗅了嗅,没再闻到血腥味,这才慢慢溜达起来。 隐隐约约间,她看见不远处有篝火的光亮,在夜里跳动。 鼻子嗅了嗅,阴冷的山林里竟然还漂浮着几丝肉香! 唐佳人心头一喜,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偷偷摸了过去。 靠得进了,唐佳人这才看见,火堆旁只有端木焱一个人在静静坐着。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左右,也没看见其他人,便分开草丛,走到端木焱的身旁,坐下,举起手中抓着的大灰兔子,晃了晃,歪着头笑道:“把它做好,我们一起吃呀。”想要求人,必须给予,这个道理唐佳人是懂得的。 端木焱不动,只是眼珠子在拼命地瞪。 唐佳人道:“你瞪我做什么?” 福田从树后走出,目光阴冷地看着唐佳人的后背,道:“因为,你快死了。” 唐佳人回头,瞪向福田,大声呵斥道:“胡说!” 福田被唐佳人这种无畏震慑住,不知道她是不是绝顶高手,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还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福田一挥手,周围瞬间多出了六位黑衣人,围住了唐佳人和端木焱。 福田皮笑肉不笑地道:“本想将受伤的肖劲引出来,不想,竟引来了一个小美人。如此,也好,权当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唐佳人立刻摇头,站起身,惊恐地道:“我和他不熟的。我只是路过。” 福田哈哈一笑,道:“晚了!” 唐佳人垂眸看向端木焱,道:“你说你,得多招人恨?一个两个的都要杀你。你到底干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了?!快说,不然打你!” 端木焱被点了穴道,哪里能开口说话。 唐佳人怒了,伸出小拳头,在端木焱的肩膀上轻轻一捶,道:“让你不说!”那力道,却跟撒娇似的力量,看得人心都跟着发痒。 端木焱闻到一股子臭味,从自己的肩膀上传来。那味道,别提多醒脑。 福田的嘴角抽了抽,道:“拿下!” 六位黑衣人,直接围上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摆开架势,扬声道:“且慢!” 六位黑衣人微顿。 唐佳人认真地问:“你们这是要欺负我吗?” 六位黑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贱笑道:“欺负你呀?欺负你的时候,还在后面呢。”言罢,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的胸。 唐佳人往火里扔了一颗黑色药丸,然后快速蹲在了端木焱的身边。 福田吼道:“不好!”忙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向后退去。” 眼球大小的药丸落入火堆里,当即发出砰地一声响,炸出粉红色的烟雾,放倒了六名黑衣人。 唐佳人扭头看向福田,道:“你过来,把这疯子的穴道解开。这人本就疯疯癫癫的,再让你点成木头人,以后可怎么活?” 端木焱斜眼看向唐佳人,暗自告诉自己:这是诱人之策,绝对不是臭丫头的真实想法。 福田捂着口鼻,心中大惊。他不知道,当即武林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厉害的小丫头,竟然能将毒药运用得炉火纯青。待烟雾散去,福田仍旧不敢靠近,而是站在原处,道:“我帮他解开穴道可以,你得保证不对我下毒。” 唐佳人点头,十分单纯地道:“好呀。”那样子,别提多乖巧无邪了。 福田心中有了计较,认定唐佳人涉世不深,十分好哄骗,暗自决定等会儿寻到机会,先解决了唐佳人,然后再割下端木焱的头,回去向主子交差。 端木焱的眸子又开始滴溜溜地转动,任谁看了都知道他心中的不安。 唐佳人晃了晃手中兔子,开心地道:“我们马上就可以吃兔肉了,开不开心?” 端木焱瞪眼,在心里骂道:开心你个头!快杀了那个老阉货,不然咱俩都要玩完! 唐佳人询问道:“你又瞪我干什么?” 端木焱无语,干脆闭上了眼睛。略一想,又睁开眼睛,用眼神示意她看向福田。 福田已经绕到唐佳人的身后准备动手,不想唐佳人突然站起身,面对着福田道:“你怎么磨磨蹭蹭的?我已经饿了,不要耽误我吃饭呀。”小女子软软的声音,看起来毫无威胁力。 福田缓缓拉起脸皮,冲着唐佳人笑道:“好呀,老奴这就帮忙……”说话间,改了主意,竟突然袭向端木焱。在福田看来,唐佳人一定是东锦衣卫营里的人,如果他拿住端木焱,不怕唐佳人不听他摆弄。 就在这时,简单处理完伤口的肖劲带着邓琥杀了个回马枪。 他射出红色的长箭,直奔福田的胸口。 福田不得不后退,躲过这致命一箭。 肖劲手持大刀,飞身而上,与福田斗在一起。他的腹部紧紧缠着腰带,却仍旧有血涌出,湿透了衣衫。 唐佳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结果……正中目标,两眼一翻,昏死在端木焱的脚边。 端木焱急得不行,真是恨不得伸出两只手,晃一晃唐佳人,问她这动不动就昏倒是什么毛病? 邓琥拖着血淋淋的身体,来到端木焱的身边,道了声:“六王爷,得罪了。”一抬手,点向端木焱的穴道。 结果,因为流血过多,力道不够,竟没解开。 这时,福田和肖劲斗得难解难分,二人在打斗中,踢开了火堆。 一根燃烧着木头落在了唐佳人的头上,瞬间点燃了她的长发。 正文 第十九章:没羞没臊不羞门 端木焱瞪得满眼血丝,奈何邓琥却看不明白,一心要给端木焱解开穴道。他牟足了劲儿,点向端木焱的穴道。终于,解开了。 端木焱一个高蹦起,扑到唐佳人的面前,用手拍着了火。 邓琥微愣,忙跟过去,跪下,也要用手拍火。 端木焱吼道:“躲开!”一巴掌拍灭了最后的火。手心里,起了好几个水泡,却也没觉得怎么疼。 邓琥收回手,心有余悸地看向肖劲。 肖劲因为受了重伤,体力开始不支,渐渐落了下风。 邓琥咬着牙,用长刀支撑着身体,站起身,杀向福田。 二打一,却只是平手。 端木焱不停拍着唐佳人的脸,喊道:“醒醒!醒醒!你到底怎么回事儿,给爷醒来!”灵机一动,伸手去扯唐佳人的包。 唐佳人瞬间睁开眼睛,攥住端木焱的手,问:“干嘛?抢我地瓜?” 端木焱哈哈大笑,开心地道:“你没事儿,太好了!” 唐佳人坐起身,一头青丝散落,她摸了摸头,疑惑地道:“什么味儿?谁烤鸟儿吃了?” 福田见唐佳人醒了,不敢恋战,立刻虚晃一招,逃了。 肖劲和邓琥已经不敢去追,一是体力不支,二是怕中了福田的调虎离山之计。二人相互搀扶着来到端木焱的面前,单膝跪下。 肖劲捂着伤口,道:“末将失职,让六王爷陷入险境,罪该万死。” 邓琥垂头不语,一张脸却因失血过多遍得惨白。 肖劲一说话,唐佳人自然要看向他。结果,一眼之后,人再次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端木焱抱着唐佳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而后看向肖劲,道:“如何信你?你们东锦衣营中,有人要杀本丸。” 肖劲道:“是末将知人不详,待护送王爷安全回宫后,末将任凭王爷处置。” 端木焱打量着肖劲,半晌才道:“起来吧。” 肖劲缓缓吐了一口气,捂着腹部,站起身。 邓琥的身子歪了歪,险些栽地上去。 肖劲一伸手,扶住了邓琥。 邓琥抬头,感激地看了肖劲一眼。 肖劲点点头,将他拉了起来。 端木焱将一切看在眼里,用手指顺了顺唐佳人的凌乱发丝,询问道:“指挥使为何受此重伤?” 肖劲冷着脸回道:“末将一路追来,却遇见那阉货的人。拼杀中,徐严受伤,末将去救,被他偷袭。”很显然,自己人中一再出现叛徒,让这位指挥使十分恼火。 端木焱点了点头,肚子传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肖劲道:“末将这就去准备吃食。” 邓琥也跟着动了起来。 端木焱摆了摆手,制止了肖劲的动作,道:“你们受伤颇重,好好儿修养吧。” 邓琥纠结道:“可是,王爷您饿了。” 端木焱笑道:“饿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肖劲和邓琥听闻词话,眼中都有所动容。想端木焱乃堂堂六王爷,却流落民间十年,想必是吃了不少苦。且看这身衣服,便能窥探一二。皇家子弟,哪怕贬为庶民,最是落魄时,也不会穿得如此寒酸。如今,终于寻到他,要接回宫里享福,却是困难重重、杀机不断。哎…… 端木焱想去翻找唐佳人的背包,手伸到一半,停下,对肖劲和邓琥道:“你们收拾一下自己,把血处理干净。” 肖劲和邓琥抱拳,异口同声道:“诺!” 端木焱看向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六名黑衣人,吩咐道:“检查一看,看看他们是何身份,然后……都杀了。剁下右手,扔远点儿。” 肖劲和邓琥毫不犹豫地应道:“诺!” 二人走向那些尸体。 邓琥觉得奇怪,小声问肖劲:“大人,这些黑衣人明明没有死,为何动不了?” 肖劲谨慎地回道:“应该是中毒了。” 邓琥惊讶道:“什么毒这么厉害?能放倒这些高手?” 肖劲摇头,道:“不知道。” 邓琥賊笑着问:“大人,你说,那姑娘是六王爷的什么人?看起来很宝贝的样子啊。” 肖劲冷着脸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小心祸从口出!” 邓琥立刻闭嘴,一脸严肃地点头。 二人将一切处理干净,又扯了黑衣人的衣服,裹在自己身上,掩盖自身的血迹。 端木焱将手伸向唐佳人的包裹,摸出一地瓜,拿在手中道:“这地瓜烤着吃,定然香甜美味。” 唐佳人瞬间睁开眼睛,一把夺回地瓜,攥在手心里。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端木焱的怀里,当即问道:“为何抱着我?” 端木焱凶巴巴地回道:“你自己躺进来的。爷还想问你,为何躺爷的怀里来?” 就如同唐不休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路痴一样,唐佳人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晕血。她坐起身,晃了晃头,道:“我胆子小,被打架吓昏了。” 端木焱坏坏地勾唇一笑,也不点破。他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但这种事,他是不会在肖劲和邓琥面前说的。走到这一步,按理说,他应该相信肖劲和邓琥,然,他的信任何其金贵,决计不会轻易给任何人。下意识里,他将唐佳人的秘密,当成了自己的秘密。 端木焱用胳膊撞了撞唐佳人的腰,难得好脾气地道:“喂,你叫什么名?” 唐佳人扭头看向端木焱,回道:“唐佳人。” 端木焱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叫端木焱。” 唐佳人问:“端木焱,那些黑衣人呢?” 端木焱十分自然地回道:“本想砍了他们,他们却醒了,打着打着就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唐佳人觉得他是个残忍的人。实则,他认为杀掉那些黑衣人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唐佳人一脸扼腕地道:“可惜了。” 端木焱追问道:“什么可惜了?” 唐佳人回道:“我还没自报门派呢。” 端木焱的眼睛一亮,问:“你是什么门派的?” 唐佳人挺直背脊,回道:“我是不休门的!” 端木焱点头道:“不羞门?”莞尔一笑,“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没羞没臊……哈哈哈……” 唐佳人一拳头打在端木焱的眼睛上,怒道:“不休,不休的不,休休的休!” 端木焱暴怒,倒吸着凉气吼道:“爷知道了!” 正文 第二十章:给我舔舔呗 唐佳人一扭头,不搭理端木焱。 端木焱也扭开头,不想搭理唐佳人。 已经收拾稳妥的肖劲和邓琥都在尽量减少存在感。像他们这样,看见王爷被打的人,若不能成为王爷的心腹,就等着被杀人灭口吧。 怪异的气氛中,端木焱干巴巴的地道:“饿了,整点儿东西吃吧。” 肖劲和邓琥齐齐松了口气。看来,六王爷这是先服软了。只要唐姑娘顺着台阶下,乖乖的做一顿美食出来,六王爷定能消气。 唐佳人取下包裹,打开,拿出锅和铲子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接过,站起身,道:“匕首给爷。” 唐佳人问:“干嘛?” 端木焱咬牙道:“你让爷用牙撕开兔皮啊!” 唐佳人噗嗤一声笑了。她从靴子里拔出匕首,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道:“你拎着兔子,跟爷走,别想吃现成的!” 唐佳人抓起兔子,利索地一跃而起,顶着一头碎发,跟在端木焱的身后,往最近的溪水边走去。 端木焱道:“跟上。”这话,却是对已经彻底傻掉的二人说的。 肖劲和邓琥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在唐佳人的身后。实则,心里那叫一个波涛汹涌啊。他们还以为,去处理兔子的会是唐姑娘,不想……竟是六王爷。 四人到了溪水旁,端木焱对肖劲和邓琥道:“捡些干柴,去旁边那个山洞里,重新生火。” 二人应了声,便忙活起来。 比起蹲在那里收拾兔子肉,用大刀从地挑上干柴,简直就是享受。于是,二人心里都念了六王爷一个好。比起其他皇家人不顾及别人死活,六王爷简直堪称知冷知热的好主子。 二人配合默契,清理了不算太大的洞穴,并很快生好了火堆。 唐佳人将兔子扔给端木焱后,便转过身,不再看。 端木焱勾了勾唇角,恶意地道:“你过来,帮我拿着点儿。” 唐佳人果断拒绝道:“不。” 端木焱偷笑,一边收拾着兔子内脏,一边询问道:“你背着锅,这是要去哪里儿?” 唐佳人回道:“去江湖。” 端木焱微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你知道江湖在哪儿吗?” 唐佳人回道:“大长老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现在就在江湖中。” 端木焱点头,嘀咕道:“还行,不算太傻。” 唐佳人耳朵尖,立刻质问道:“你说谁傻呢?” 端木焱回道:“爷说自己呢,行吧?!” 唐佳人哼了一声。 端木焱拎着处理好的兔子,又打了一锅水,站起身,道:“你们不休门的门主,就是那个叫休休的呗?” 唐佳人点头,回道:“对。” 端木焱撇了撇嘴,道:“怪不得教出你这么个臭丫头。” 唐佳人伸出拳头。 端木焱立刻道:“爷警告你,你别再动手了!不然爷扔了兔子肉!” 唐佳人的视线在端木焱的脸上和兔子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果断收了拳头。 端木焱偷偷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兴奋地问:“咱们怎么吃这只兔子?” 端木焱恶狠狠地道:“让它受烈火烘烤!肉撕扯碎,咽下;骨头扔进锅里,炖汤!” 唐佳人拍手道:“太好了!你的手艺,我是放心的。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端木焱的心头滑过一丝清甜,他问:“为什么回来寻爷?” 唐佳人吞咽口水,回道:“想吃你做得兔子。” 端木焱心头那丝甜瞬间被怒火攻陷。他冷冷地瞪了眼唐佳人,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胖成球,嫁不出去!” 唐佳人也不恼火,眯眼笑道:“我有绝招,绝对能将自己嫁出去。” 端木焱好奇地问:“什么绝招?还能将自己嫁出去?” 唐佳人神秘地一笑,道:“我还没有练好。待有所成,给你练一个。” 如此亲昵的话,让端木焱的心情好了点儿。当然,他的好奇心也被高高的吊了起来,禁不住暗自猜想,到底是什么绝招,能将胖成球的唐佳人嫁出去?难道是……霸王硬上弓?! 思及此,端木焱脚下一顿,手中端着的水洒出了些许。 唐佳人一惊一乍地道:“小心些呀!这可是汤!”目前只是水,但相信过一会儿,它就变成了汤。所以,一口不能少。 端木焱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有些怪异,但却不至于失常。他继续前行,道:“你要是哪天准备演练绝招时,一定要提前和爷打个招呼。不然,小心爷打死你!” 唐佳人点头,乖乖地应道:“哦。” 端木焱不放心,又嘱托道:“记住了?!” 唐佳人点头。 端木焱走了两步,再次看向唐佳人,道:“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极是认真。” 这一回,端木焱终于放心了。随之,他又有些不甘心了。说不上什么感觉,隐隐约约觉得,唐佳人可能要和别人生孩子去了,因为他曾经拒绝做她的男人。摸着心口说,他还没觉得如何喜欢唐佳人,但却又觉得,她在折腾得他死得不得、活得憋屈后,再去折腾别人,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端木焱心里不大舒服,脚步走得越来越快。 二人回到山洞里,肖劲和邓琥立刻起身相迎。 端木焱沉着脸,拿起干净树杈,利落地穿上兔子,架在火上翻烤。 肖劲和邓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靠近也不是,离得远了更不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六王爷在生气。最后,肖劲和邓琥干脆走出洞口,寻来一些杂草和灌木,将洞口遮挡严实。本应该连夜赶路,但他俩身受重伤,还是需要休养一晚,否则……无法护送端木焱走得更远。 唐佳人挨着端木焱坐下,一双大眼睛盯着兔子肉,看得那叫一个痴迷。 端木焱扫了唐佳人一眼,对自己道:何必和一个贪吃的傻瓜计较? 兔子在炭火上烘烤,不一会儿就发出阵阵肉香。兔子肉也从粉嫩的颜色变成了金黄色。这条兔子很肥,有油脂劈啪滴落在火堆里,绽出一股子人间烟火的味道。格外诱人。 唐佳人吞咽着口水,推了推端木焱,道:“油油,油别浪费了。” 端木焱看向唐佳人,冷冷地问:“想怎样?” 唐佳人腆着笑脸道:“给我舔舔呗。” 端木焱咬牙道:“烫死你!” 唐佳人睁着无辜的眼睛,道:“试试呗。” 正文 第二十一章:有一点儿心动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无语了。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如此嗜吃如命。他果断扭开头,不再看唐佳人,怕自己忍不住,将好好儿的兔子肉砸向她的脸。 唐佳人用小手扯了扯端木焱,道:“哎哎哎,你仔细些,看着兔肉啊,别烤糊了。”打开包裹,将调料塞进端木焱的手心,“喏,这个给你。” 端木焱轻嗤了一声。 唐佳人问:“受伤了?” 端木焱道:“小伤。” 唐佳人问:“出血没?” 端木焱摇头。 唐佳人道:“给我看看。”言罢,展开端木焱的手心,看见那上面有几个大水泡。有的已经破开,露出泛白的嫩肉。 唐佳人皱眉,关心地问:“怎么搞的?” 端木焱心中一暖,别扭地回道:“你头发着火了,爷不能见死不救。” 唐佳人道:“傻啊!你可以用脚踹啊!” 端木焱瞪眼道:“那是你的头!” 唐佳人摸了摸到耳边的几绺短发,道:“都这样了,只要不弄疼我,你尿尿灭火也行。” 肖劲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却被唐佳人的话逗笑了。他胸口震动,伤口裂开,痛得捂住腹部,不敢再笑。 邓琥就比较悲剧了。他忍笑忍得狠了,爆发得也着实有些惨烈。他一边笑,一边喊疼,那样子着实酸爽。 端木焱彻底没有脾气了。 半晌,他才问道:“你不在意头发没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了,便是不孝。” 唐佳人从包里翻出包书的蓝布,扯开,随口回道:“我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为什么要孝?孝谁?来,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包包。” 端木焱心中划过异样的怜惜之情,乖乖地伸出手。 唐佳人从腰带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倒了些白色的药粉在端木焱的水泡上,然后仔仔细细地缠上蓝布,系好。 火光旁,唐佳人的脸庞明艳若玫瑰,肌肤细腻似瓷,眼神温柔得都能滴出水,表情认真得令人动人。 端木焱看得痴了。与其说,他是被美色吸引,不如说是因为唐佳人这难得的柔情和认真。 唐佳人包好端木焱的左手后,又包好了他的右手,一抬头,发现端木焱一直盯着自己看,转头看向兔子,已经糊了! 唐佳人瞬间暴怒,一巴掌拍向端木焱的后脑勺,吼道:“让你看着兔子的!你看我干什么?!” 一巴掌,将端木焱所有的旖旎想法打得稀碎啊。 端木焱回神,看向黑焦的兔子,又看向怒不可遏的唐佳人,而后直接扔掉兔子,照着唐佳人的后脑勺便是一巴掌,吼道:“臭丫头!敢打爷!” 唐佳人揉了揉后脑勺,突然站起身。 端木焱心中一紧。 守在洞口的肖劲和邓琥立刻警觉起来。 唐佳人指着端木焱道:“你是不是欺负我?!” 端木焱觉得这话听得有些耳熟,貌似在哪里儿听过。哦,对了,唐佳人也曾指责福田等人问过同样的话。 端木焱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警告道:“不许用毒啊!”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你记住,我是不休门的!”言罢,撸起袖子,扑向端木焱,拳打脚踢。 端木焱一咬牙,和唐佳人扭打到了一起。 邓琥问肖劲:“大人,我们……帮不帮?” 肖劲摇了摇头,道:“王爷没让出手,且看着吧。” 唐佳人哪里是端木焱的对手?吃亏后,立刻威胁道:“休休说,打不过就毒死丫的!” 端木焱扬起的拳头立刻软了下去,道:“你再打爷一下,咱们当扯平了,行不?” 唐佳人点头,照着端木焱的脸就是一拳。 端木焱嗷呜一声,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捧起兔子肉,一脸的肉疼。 端木焱道:“外面刮掉,里面还能吃,就是肉不多了。” 唐佳人将兔子递给端木焱,:“有总比没有好。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包扎手了。” 端木焱坐起身,一把夺过兔子,一边用匕首消掉烧焦的部分,一边恶狠狠地道:“爷也没用你包,是你自己欠欠儿的!” 唐佳人扭头道:“哼!我不是担心你手疼嘛……” 端木焱的唇角勾了勾。 唐佳人接着道:“万一疼得做不好兔肉怎么办?!” 端木焱的嘴角抻平了。他扫了眼唐佳人的背包,道:“我会炒兔子肉,如果有些肥腊肉,味道最好。” 唐佳人的眸子动了动,转回头,看向端木焱,道:“就知道你惦记我的肉!我警告你,要是做得不好吃,我一口都不给你!” 端木焱已经大概了解了唐佳人的脑回路,于是点了点头,学着她的样子道:“试试呗。” 唐佳人取下背包,从中取出那条腊肉,恋恋不舍地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伸手去接,唐佳人却又将腊肉塞回到背包里。 端木焱无语了。 他用匕首将兔子肉划开一些均匀的口子,然后捏了点盐巴,洒在兔子肉上,继续送到火上翻烤。不一会儿,香味再次传了出来。 唐佳人将腊肉递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笑了笑,扯动了脸上被唐佳人打出的伤,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向肖劲和邓琥。 肖劲和邓琥十分乖觉,只当自己是门神,闭着眼,盘腿坐在门口,不动如钟。 端木焱收回目光,又看了唐佳人一眼,在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怎么就遇见她了呢? 唐佳人见端木焱又不专注做饭,当即喝道:“看肉!” 端木焱下意识地应道:“哦哦……”手脚麻利反转兔肉,将腊肉切成片,穿好,放在兔子肉上烤。腊肉的油脂渗透进兔子肉内,不停冒着油泡,别有一番风味在鼻息间飘荡。 待兔子肉烤到八分熟,腊肉贡献了八分油脂,他将腊肉扔进小铁锅里煮沸,而后看向唐佳人,剥削道:“若放入地瓜,味道绝美。” 唐佳人咬牙道:“若是不好吃,我咬死你!” 端木焱见唐佳人咬牙切齿,心情好得想吹口哨。他顶着青紫的脸,笑露一口白牙,道:“试试呗。” 唐佳人摸出两个地瓜,递给了端木焱。那心疼的表情呦,看得端木焱一阵神清气爽。 正文 第二十二章:六王爷的故事 端木焱见地瓜皮挺干净,应该是洗过的,于是不再处理皮,直接将地瓜切成小块,扔进了锅里,和腊肉一起煮。 拿起十分熟的兔子肉,扯下两只肉最多的后腿,剃下骨头,将肉给了唐佳人;又扯下两只前腿,剃下骨头,将肉留给了自己;然后将兔身的骨头剔出,将肉分给了肖劲和邓琥。 四个人围着锅,吃着兔子肉,在别人长眠于地下的今时今刻,竟是难得的享受。 兔肉并不多,几口便吃完了。 唐佳人抻长了脖子,望着锅,眼巴巴地等待汤水的沸腾。 终于,汤好了。 端木焱捏了盐巴,放进锅里,搅拌几下,香气四溢。 他将铲子递给了唐佳人,道:“你先吃。” 唐佳人也不客气,接过铲子,美滋滋地咬着腊肉片,吞着甜滋滋的地瓜,喝着鲜美的汤水,整个人都美得飘飘欲仙。 在这个充满肃杀之气的夜晚,能看见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子在大快朵颐,也是一种享受。 端木焱看着唐佳人像只贪吃的猫,不时伸出分嫩的小舌头舔舔唇边的汤水,心中竟升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若能一直结伴而行,倒也不错。 却不知道,前路到底藏了多少杀机?而他,是否有命回到宫里?就算有命回去,是否能立足?他在宫里毫无经营,却要斗一斗天! 端木焱心思微动,对唐佳人道:“还有疗伤药吗?” 唐佳人头也不抬地回道:“腰带里有。” 端木焱伸手去摸,唐佳人扭着身子嘎嘎笑道:“好痒!” 端木焱的脸颊微红,收回手。 唐佳人随手摸出一个瓷瓶扔给了端木焱,继续眯眼吃腊肉。 端木焱把玩着小瓷瓶,发现瓶底儿竟然有个古意盎然的唐字!端木焱的眸子缩了缩,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这药真的管用吗?” 唐佳人喝了一口汤,心情十分美丽地回道:“你割自己一下,用药试试呗。” 端木焱又问:“这瓶底儿怎么还有个唐字?”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如果我姓白,瓶子一定是白字。” 端木焱不死心地道:“爷听说,有个隐世唐门,就在这附近。你如此善用毒,不会是唐门人吧?” 唐佳人从锅里抬起头,正色道:“我是不休门的!”转而问道,“咋啦,唐门人毒杀你亲人了?” 尊师重道,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美德。被赶出师门的可怕,就是向全天下宣布,你人品有严重问题!所以,端木焱万万想不到,唐门出了俩败类,愣是自称不休门。他信了唐佳人的鬼,回道:“不是。唐门人欠我娘一个大人情,说若有难,可来此地寻他们。爷寻来了,却不见他们人影!” 唐佳人点头道:“既然欠人人情,就应该还!”微微一顿,“我倒是听休休提过隐世唐门的事儿。”瞧瞧这蔫坏,至今不肯承认自己是唐门人。 端木焱面露喜色,当即追问道:“可知他们在哪里?” 唐佳人看似老老实实地回忆道:“嗯……说是原本居住在深山中,后来老的老,死的死,门主还不着调儿的紧,反正最后没剩两个人了。” 端木焱道:“就算没剩两个人,那也是绝顶高手,不容小觑。你可知,他们在哪儿?” 唐佳人摇头回道:“我不知道呀。不过,休休说,他们早就搬走了。” 端木焱目露失望之色。 唐佳人又开始低头吃肉喝汤,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找他们干什么呀?等以后见到,我帮你转达。” 端木焱望着篝火,淡淡回道:“我想让他们送我回宫。” 唐佳人点了点头:“哦……”低头捞起一块地瓜,送入口中。 端木焱将小瓷瓶递给肖劲,道:“你们把伤口重新处理一下,好好儿休息。此番回宫,还要仰仗二位。” 肖劲和邓琥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誓死保卫王爷。” 端木焱道:“本王出宫多年,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如今孤身一人回宫,前路茫茫。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前方是希望,还是坟场。” 肖劲早就想明白了,于是道:“肖劲一届莽夫,执掌东锦衣卫营,效命当今圣上。圣上让末将来接六王爷,便是将末将给了六王爷。从今后,肖劲以王爷马首是瞻,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邓琥立刻道:“下官亦然。” 端木焱点头一笑,道:“今日杀出重围,明日荣华富贵。本王记住你们二人了。肖劲,邓琥。” 二人心中激动,同时大声道:“谢王爷!” 端木焱道:“起身坐吧,再喝点儿汤。” 二人捂着伤口起身,坐下。 端木焱一扭头,发现烫一滴不剩,唐佳人正倚靠在洞壁上,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见他看过去,还冲他笑了笑,道:“真好吃,嗝……” 端木焱恨声道:“就不怕撑死你!” 唐佳人吧嗒了一下小嘴,闭上眼,唇角带笑,含糊地道:“试试呗。” 那样子,真是又满足,又气人呐! 唐佳人的身体歪了歪,慢慢滑倒。 端木焱挪了挪身体,让唐佳人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低声骂道:“吃了就睡,早晚胖成球!” 唐佳人哼哼了一声,抱着自己即将空空如也的包,睡着了。 端木燕摸着唐佳人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觉得手感好到不敢置信。软软的,就像柔软的小动物皮毛。他垂眸看着唐佳人,有些失神。 他来寻唐门,却遇见了这么一个人。明明没有相处多久,他也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却愿意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安睡。而她,也是个傻的。这个时候跟着自己,闯荡得哪里是什么江湖,简直是九死一生的地狱。不可否,他确实想过借助唐佳人的毒药逃出生天,但他刚才摸了唐佳人的底儿,知道她身上并有多少毒药了。也许,他应该赶她走。然,必须承认的是,在他最狼狈的危急时刻,能看见她这张似乎不知道何为恐惧的脸,能让他心暖、心安。 且让他贪恋一次温柔,明日再赶她走吧。等他和自己人汇合,再寻她也不迟。 肖劲和邓琥二人处理好伤口后,分别依靠在洞口两边的洞壁上。 邓琥对肖劲道:“大人,您休息吧,属下守夜。” 肖劲道:“你先休息,一个时辰后,换你守夜。两个时辰后,天亮,出发。” 邓琥点了点头,却没有睡,而是小声道:“大人,你觉不觉得,那位唐姑娘的药,非同一般?这伤口,竟然不那么疼了。” 肖劲点了点头。 邓琥嘿嘿一笑,闭上了眼睛。 肖劲看了唐佳人一眼后,又添了些干柴。 端木焱闭着眼,抚摸着唐佳人的头发,询问道:“可有人来接应?” 肖劲回道:“末将得到消息时,怕夜长梦多,于是只带了二十人出京。为了保险起见,末将还派出五百人,分别潜伏在山下和回京的路上。此时,东锦衣卫营的人应该已经就位。我们只要冲出这山,便能和他们汇合。”微微皱眉,“只是出山这条路,怕是不太平。若末将招人来,唯恐让福田等人捷足先登。这大山茫茫,唯有人少,方有胜算。出去后,哪怕有人想要拦住六王爷回宫,也不敢明目张胆。” 端木焱点了点头,自嘲地一笑,道:“暴露了行踪,福祸相依。本王要回宫,必然要和外公家取得联系,外公为了让本王名正言顺地回宫,定会请示父皇。父皇念及母妃的好,于是派你来寻本王。父皇身体虚弱,身边离不了照料之人。看来,有人当了顺风耳,出卖了本王的行踪。” 肖劲见端木焱与唐佳人相处时,明显心气浮躁,心中着实有些担心自己跟错了主子,此番交谈,方知端木焱心思细腻,善于观察,且颇有大智慧。端木焱不在宫内,却对宫内之事揣测得八九不离十,这番能耐,不容小觑。若圣上的身体康健,能继续在位几年,给六王爷一段时日,这江山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其实,端木焱也怀疑这消息是他外公家露出去的。但是,这话不能说。他现在毫无依靠,唯有捧着外公家,才能有立足之地。再者,他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外公家的所有人,说他们背叛了自己。内鬼这种东西,却是狡诈,也最是伤人。 肖劲道:“六王爷可曾好奇,为何末将一眼认出六王爷?” 端木焱道:“福田先发现的本王,你只是凭借感觉在救人。而后,你看见了本王的这张脸。”用手摸了摸自己轻肿的眼眶,痛得微微皱眉,“涟妃娘娘当年艳绝天下、宠冠后宫,想必父皇还留着母妃的画像。” 肖劲笑着赞道:“王爷说得没错。末将出宫前,圣上确实给末将看了一副涟妃娘娘的画卷,还说王爷六岁时,眉眼间便继承了涟妃娘娘的四分绝色。” 端木焱想起自己那美绝人寰的娘亲,记忆仍旧那么清晰。娘亲的手抚着他的小脸,对他说:“焱儿,天要变了,你出宫去吧,不要再回来。” 温柔的、睿智的、坚强的娘,却…… 端木焱的眼眶有些湿润,忙闭上眼睛,不让眼中的恨意倾泻而出。 小小的洞穴内,响起唐佳人轻哼声,以及微微的鼻鼾声,竟驱散了可怕的安静,安抚了心头的恨意。 正文 第二十三章:佳人出手不同凡响 天色微亮,肖劲和邓琥刚有所动作,端木焱便醒了。这种时候,能睡得香甜的,怕是只有唐佳人一人而已。 肖劲抱拳道:“王爷,我们应启程了。从这里走出群山,最快也要七天。” 端木焱垂眸看向美梦正酣的唐佳人,见她嫣红的小嘴微张,心生柔软,细看两眼,觉得她好像胖了点儿。他暗笑自己乱想,轻轻抬起唐佳人的头,放在了地上,而后站起身,道:“走吧。” 肖劲儿轻声问:“不带上唐姑娘?” 端木焱冷着脸回道:“不带。”推开长草后,外面一片生机盎然。小鸟停在树梢叽叽喳喳的叫着,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变成了一条条的光束,美中透着生意盎然。 端木焱转过身,用长草挡好洞口,这才向外走去。 唐佳人睁开眼睛,坐起身,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纠结道:“要不要帮他这个忙呢?前路很危险,好怕没命回去见休休呀。”歪了歪头,“答应帮他娘的人会是谁呢?”咧嘴一笑,“总之不是我。”打个哈欠,又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摸了摸肚皮,坐起身,拿起一根干柴,随手一扔,将挡在洞口的长草打出一个豁口,让阳光洒落进来。 她打开包裹,捏起一块糖,扔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她打开《菊花残》,快速翻看了一遍后,竖起两根手指头向上向下向前各戳了两下后,夸张地赞叹道:“怪不得大长老说修炼此法能得子,啧啧……果然凶猛。” 收好书,将其塞进靴子里,然后将钱袋子藏进袖口,打开二长老给的荷包,看了看路线和地址、人名,这才将两只小纸团扔到尚未烧干净的炭火上,看这它燃烧成灰烬。 她将所剩不多的糖块塞进荷包,放进了怀中,还拍了两下。 唐佳人将匕首归入木鞘,送入另一只靴子里藏好,而后凑到那只空空如也的小铁锅前,像一只小黑熊般闻了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渴望吃美食,且吃完后,身体会变的格外有劲儿。 想到美食,禁不住又想到了端木焱。 唐佳人果断决定,就与他同行了!唐门中人,哪能说话不算数?尤其是面对会做美食的人,注重承诺,那是基本的美德。既然是唐门中人许下的诺言,且让她来完成吧! 唐佳人蹭地站起身,却一下子磕碰到了脑袋,痛得呲牙咧嘴。 她揉着头,重新蹲下,将包裹布拧成麻花样,而后系在了额头上,保证那些短发不会遮挡她的眼睛,这才收好盐巴,将铲子别在裤腰上,而后拎着小铁锅,弯腰出了洞穴,去追端木焱,但愿赶得上午饭。 不得不说,唐佳人的脚程绝非常人可比。 一不小心,跑到了端木焱等人的前面,恰好看见有黑衣人在打水做饭。 唐佳人的眸子一动,捡了块石头后,偷偷爬上树,当那黑衣人端着清水从树下走过时,她扔出石头砸在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警觉地回头,喝问:“谁?!” 唐佳人手一抖,将黄色的小药丸丢入黑衣人捧着的水中。黄色的小药丸遇水便化开,看不出任何异样。 黑衣人看了看,也没看到人,这才端着水来到避风处,将其放在火堆上,往里扔了些干饼和肉干,煮开后,盛了一碗给福田,道:“公公请吃。” 福田嫌恶地看了眼汤水,装腔作势地道:“此等粗鄙的东西,真是难以入口。为了大事,也只能将就了。”言罢,伸出手,接过碗。 黑衣人奉承道:“公公乃金贵之人,且先委屈些,天大的富贵在等着公公呢。” 福田笑道:“你小子倒是个精灵的。” 黑衣人立刻跪地,磕头道:“谢谢公公夸奖。公公若不嫌弃,奴才的背,给公公当桌子。” 福田伸手挑起黑衣人下吧,别有深意地一笑,道:“公公记得你的好了。”言罢,竟还飞出一记媚眼。 唐佳人躲在石头后,将一切看在眼中,竟还跟着学了学。那眼神、那翘起的兰花指、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还别说,真挺是那么回事儿的。最起码,入木三分。 福田喝了口汤,这才对其他六名黑衣人道:“都吃口吧,等会儿还有活儿要干。” 剩余六名黑衣人,一同点头抱拳道:“谢公公。” 福田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喝了两口后,就再也吃不下了。他将碗放在了黑衣人的后背上,轻叹一声。 甘愿当桌子的黑衣人问:“公公有何烦心事?” 福田道:“山里茫茫,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鬼东西。” 黑衣人道:“公公无需担心,咱们堵得位置,都是出山的捷径。他们若舍近求远,三里的野兽就够他们喝一壶。再者,那东锦衣卫的人,都被我们杀了。肖劲和邓琥更是身受重伤,就算有支援,也是从山下来。” 福田点了点头,笑道:“有道理。”转而却皱眉道,“他们那边有个小丫头片子,不知是什么来路,善毒,防不胜防。” 黑衣人道:“以公公之能,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她。小小丫头片子,何惧之有?!” 福田目露凶光,咬牙道,“待咱家抓到她,定要活剥她的皮!”言罢,扯动脸皮,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也动不了。他惊恐地尖声道:“我中毒了!” 正喝着汤的四名黑衣人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大惊失色,蹭地站起身,碗从他的后背跌落,滚了一地的汤水和肉块。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咕隆一声。 黑衣人警惕地问:“谁?!出来!” 唐佳人抱着腿,躲在石头后,道:“我不!” 黑衣人微愣,提刀便冲了过去。 唐佳人抬头,看向黑衣人,问:“你为什么不喝汤呢?” 黑衣人怒目而视,吼道:“原来是你下毒!拿命来!” 唐佳人吼道:“你中毒了!” 刀停在唐佳人的面前。目露疑惑之色,问:“你给我下毒了?”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点头,道:“对,下毒了。我不休门人,从来不说谎话。”一旦说谎话,就必须灭口,不能让别人知道。 正文 第二十四章:鸟人在树上 黑衣人本不信,但见周围倒下一片,便猜到,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便是福公公口中的用毒高手。他惜命,不敢大意,于是威胁道:“把解药给我,不然杀了你!” 福田眼前发花,听见二人对话,心中更是心急,奈何舌头不好使,只能用颤抖的手,从衣袖里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嘴里,这才缓了一口气,道:“别信……” 黑衣人扭头看向福田:“公公……” 唐佳人见机极快,轮起背在身后的大铁锅,狠狠砸向黑衣人的头。 铁锅锅底出现一个坑。 黑衣人转回头看向唐佳人,摇摇晃晃地道:“你说,我中毒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对呀,你中了一种毒,叫晃呀晃的缺心眼。” 唐佳人一根手指点在黑衣人的额头,黑衣人直挺挺地倒下,却又站了起来,咬牙道:“你不是说,不休门不说谎吗?!”扬起刀,砍向唐佳人。 唐佳人躲开致命一刀,抽出腰间的锅铲,狠狠戳了下黑衣人的喉咙。 黑衣人一口气没上来,身子后仰,倒地不起。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啧了一声,道:“不说谎,还是不休门吗?江湖这么危险,何必如此较真儿?”一摇头,看向福田。 福田正在恢复中,忙向后躲去,用尖细的嗓子道:“姑娘,我们有话慢慢说,不要一言不合就开打,这样是不对的。” 唐佳人靠近福田,道:“你说,要剥我皮。” 福田立刻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老奴哪儿觊觎姑娘的皮啊。” 唐佳人眨动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真的?” 福田点头。 唐佳人转身走开,不一会儿,用树叶包裹着一堆小黑球回来。 福田眸光收缩,尖声问道:“你……你干什么?!” 唐佳人抽出锅铲,戳了下福田的喉咙。 福田被迫张开嘴。 唐佳人将一大堆的小黑球倒进他的口中,而后用锅铲拍了一下福田的下巴,迫使他闭嘴,咽下那些黑球。 福田只觉得一股子十分恶心的味道在他的口中绽开。他目露惊恐之色,捂着喉咙问:“你!你给咱家用毒?!” 唐佳人眯眼一笑,回道:“我下毒,你竟敢吃解药,这是瞧不起我。我喂你羊粪蛋吃,怎么了?有何不对?” 福田胃中一顿翻滚,一扭身,哇哇大吐了起来。 唐佳人捂着鼻子后退,含糊地道:“这就对了,都吐干净。” 福田吐得上起不接下气,险些丢了小命。 待他终于吐干净,心中竟然一喜,暗道:吐过后,毒竟然解了。贱人,你的死期到了! 福田悄然摸出一根一指半长的钢针,装出体力不支的样子,转过身。 谁知,明面便是一团粉色的烟雾。 唐佳人怒声道:“你竟然想用针戳我!这回,你死定了!” 福田的眼前发黑,却挣扎着为自己辩解道:“老奴……老奴看姑娘衣服破了,想……想给姑娘缝……缝一缝……”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唐佳人唏嘘道:“大长老说得对,江湖太险恶了。” 唐佳人在六人的身上摸了摸,摸出几块散碎的银两和五包肉干、五壶水,一些调料和一堆面饼,以及一块属于福公公的牌子。 唐佳人捡了些柴火,然后抱着腿,等端木焱来。 耳边,响起细微的咀嚼声,虽然微不可查,但因是咀嚼声,所以没能逃过唐佳人的耳朵。 唐佳人站起身,直接走到一棵树下,仰头看去。 树上站着一个人,穿着绿色的衣袍,脸上和手上都涂抹着绿色的汁液,头上还缠着由柳条编织的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树精,已经和树融为了一体。他嘴里叼着一个青绿色的枣子,左手抓着一个泛黄的本子,右手拿着一只炭笔,正在快速地书写着什么。 唐佳人问:“喂,你吃什么呢?” 绿袍男子书写的手微顿,垂眸看向唐佳人,两口吞掉枣子,吐出枣核,用手抓住,轻轻放到腰间的一个布袋子里,这才问道:“看得见某?”微微皱眉,碎碎念叨,“怎么可能?某已经乔装打扮到了牙齿,全心全意当自己是一棵树,怎么可能被发现!”冲着唐佳人扬了扬下巴,“你不应该看见某,懂?” 唐佳人摇头道:“不懂。莫非你,不是人?” 绿袍男子点头,正色道:“某是林中仙人。” 唐佳人疑惑道:“难道不是鸟人?” 绿袍男子认真道:“仙人!” 唐佳人眨巴这大眼睛,问:“认真的?” 绿袍男子点头。 唐佳人微微皱眉,而后道:“那你变成一颗又甜又脆的超大枣子。” 绿袍男子歪头看了看唐佳人,而后挥了挥手,就跟赶小鸡似的,道:“去去去,一边凉快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盯着某看,懂?某脾气不好,恼火了会揍人,懂?” 唐佳人指了指被她放倒的六名黑衣人,而后又仰头看向绿袍男子。 绿袍男子蹲下,口气柔和了些许,商量道:“就当看不见,行不?” 唐佳人伸出手:“给我枣子,你爱站多久站多久。” 绿袍男子的弯了弯唇角,道:“小丫头,你这是要打劫啊。” 唐佳人歪了歪头,乖巧地道:“我那儿有那胆子呢?”咧嘴笑,“你说,孤男寡女共处山中,应该发生点儿什么事儿?”这话,端木焱曾问过她来着。 绿袍男子细细打量着了唐佳人两眼后,又开始在本子上刷刷写了起来,口中还念叨道:“不休门,善毒,亦正亦邪,门中女子于深山中勾引男子,吸其精血……” “不对!”唐佳人一把扯过男子手中的本子和笔,划掉吸其精血四个字后,刷刷写到:骗其美食,弃其美色。男子若不从,打之! 绿衣男子看了看树下,又看了看蹲在他身边的唐佳人,然后又看了看她写得东西,赞道:“姑娘真乃跟踪潜伏、爬高上树、偷猫床底、杜撰瞎编的行家里手。不如加入我……咳……后会有期。”男子夺了本子和笔,在绿林间纵跃,眨眼间消失不见。 佳人虽是难得一见的好种子,有资格为他效劳,但他此番出行,不宜让人知道。毕竟,江湖之事偶尔八卦一下无所谓,但涉及到皇家,还需万分谨慎。若不能得到一击毙命的证据,他可以一直忍痛保持沉默。 绿袍男子跑得远了,才停下脚步,倚靠在树干上,眯眼看着唐佳人的方向,发出一声绕梁三日的轻叹,伸手摸向腰间的零食包,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远处,唐佳人坐在树干上,眺望着端木焱的方向,拉开零食包,取出一枚青翠的枣子,塞进口中,咔嚓一口咬下。 酸酸甜甜,真好吃。 正文 第二十五章:做个混世魔王 阳光有些刺眼,唐佳人干脆跳下树,用清水洗了把脸。 端木焱来的时候,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唐佳人一边往火里添加柴火,一边打着哈欠,而她周围则是躺着六位黑衣人,其中竟然还有福田! 端木焱忘记隐身,呆愣愣地站起身。 唐佳人看见了端木焱,高兴地直摇手,口中还喊着:“快来快来!” 端木焱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肖劲拦下他,小声道:“以防有诈。”给邓琥使了个眼神,邓琥点头,拔出大刀,走向唐佳人。 他检查了一下那些挺尸的黑衣人,而后对肖劲点了点头,道:“大人,他们都中毒动不了了。” 端木焱快步走向唐佳人,脚步有些急切,心中竟升腾起一种自豪感。 他想抱抱她,用力的拥抱。 然而,当他走到唐佳人的面前,刚要张开双臂,唐佳人却塞给她一只锅和一包肉,且笑吟吟地道:“做饭吧,好饿。” 端木焱抱着锅,攥着肉干,满腔的感情无处发泄。他堂堂王爷,竟沦落成为了伙夫?!简直无法置信! 摔锅!对,摔锅表达一下自己高贵的身份,让唐佳人长个教训! 不过……也确实到了饭口,还是先做饭吧。 端木焱沉着脸,将锅又塞给唐佳人,道:“去刷锅!” 唐佳人倒也痛快,拎着锅就跑了。 肖劲看了看躺了一地的黑衣人,对端木焱道:“王爷,福田带的人都在这里了。这五人,应该就是另一组人马。如此,末将可以招自己人速来。” 端木焱手中拿着锅铲,一脸肃杀之气地问道:“你能确保来的人中,没有叛徒?” 肖劲摇头,苦笑道:“若是以前,末将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些都是兄弟。如今……却是不敢。” 端木焱用锅铲指了指福田:“废了武功,断其四肢,不许见血。至于其余人……”眸光一凛,冷笑道,“杀!” 肖劲和邓琥同时应到道:“诺!” 肖劲问:“可要……剁掉右手?” 端木焱负手而立,道:“与本王为敌者,不留全尸。” 肖劲犹豫道:“王爷即将回宫,还是要争个好名声的。大皇子身为储君,却沉迷女色、终日宣淫;二王爷名声极好,看似温润美玉,与世无争……” 端木焱道:“指挥使这看似两个字,用得有些微妙。” 肖劲抱拳道:“末将效忠六王爷,自然知无不言。” 端木焱哈哈一笑,赞了声:“好!” 肖劲继续道:“依末将拙见,王爷回朝,还是要先得人心才好。” 端木焱却道:“非也。谦卑不如二哥;孝顺不如四哥,五哥已薨,本王莫不如做个混世魔王,方能踢开这局面。” 肖劲眼睛一亮,赞道:“王爷高见!” 端木焱垂眸看着脚下黑衣人,道:“魔教教主战苍穹,名声在外,最喜砍掉人拿剑的手。此事不用刻意宣扬,自有人会去联想。”勾唇一笑,“这些残暴的名声,且让他担着吧。多多少少,他也不在乎了。” 肖劲望着端木焱,觉得这样的端木焱虽不是什么磊落君子,但绝对会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他的回归,定会搅乱某些固定的布局。 邓琥举刀,要砍黑衣人的脑袋。 端木焱立刻阻止道:“拖走再杀。” 邓琥应了一声,将人一一拖到凹处,直接扬土盖住那些黑衣人的脸,生生将其憋死,而后剁下他们的手,扔得远远的。 锦衣卫的人,素来不是什么善茬,动用酷刑的手段,更是残忍到令人难以想象。他们就是一把快刀,只听命于当今圣上。然,圣上体弱多病,三位皇子和手握重权的大人,就连大宦官都瞪着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皇位,伺机而动。如今,六王爷回归,虽看似弱势,但若圣上有心,未尝不会杀出一匹黑马。因此,肖劲和邓琥才会拼上性命,也要夺得这从龙之功!当然,前提是,圣上能多活几年。 肖劲在废掉福田的武功后,又用刀背敲断了福田的四肢后,将其丢在脚下,而后对端木焱低声讲解起京城里错综复杂的关系。 二人一个讲,一个听,目光却都望着唐佳人的方向。 不消片刻,但见她笑容璀璨,脚步轻快,双手端着一锅水,正屁颠颠地往回跑。那速度真是既快又稳。 肖劲压低声音,对端木焱道:“王爷若能得唐姑娘相助进京,事半功倍。”没有挑明的是,您就辛苦辛苦,多做点儿好吃的给唐姑娘吧。 端木焱攥紧手中锅铲,感觉到了足可以改变历史的重任,即将展开在他手中的这把锅铲之下。这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想他堂堂六王爷,竟然要靠厨艺勾搭一名女子同行保护自己,真是……悲哀啊! 不过,端木焱不得承认,唐佳人确实是只奇葩花。那些杀机重重和刀光剑影似乎都和她无关,她只沉浸在吃货的世界里,渐行渐远。而那些残忍的杀戮和凶狠的争斗,明明就围在她的身边边。若是一般女子,怕是早就吓得噤若寒蝉了吧?偏偏,她不。 端木焱望着唐佳人的目光,有些灼热。 唐佳人一鼓作气的跑回来,将锅往端木焱的怀里一塞,迫使他用双手抱住,自己则是往地上一坐,道:“做饭吧。” 端木焱听到这三个字,心口就是一阵抽动。唐佳人对他说得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做饭吧! 该死的做饭吧! 端木焱将锅放到地上,凶巴巴地道:“你的锅呢?” 唐佳人用手指着石头堆那里,道:“锅扔那了。”言罢,看向肖劲。 肖劲走过去,将锅捡起来,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肖劲咧嘴一笑。 肖劲不自然地回以一笑。 端木焱看在眼中,心中格外不爽,用锅铲狠狠敲了一下铁锅。 肖劲知趣儿地走开。 唐佳人一脚踹过去,凶道:“干嘛!吓唬人呀?!” 端木焱冲着唐佳人挥了挥锅铲,而后一扭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往地上一坐,对肖劲道:“你去猎杀些野味,然后采些野菜。” 肖劲领命,背起弯弓,捂着伤口去打野味儿,挖野菜了。实话,在他眼中,什么菜都像野菜,又都不像野菜。鬼知道野菜长什么样子。伤口很疼,却怪自己,怨不得别人。他从来不是一个轻易笑的人,但唐佳人就是有种能力,让你跟着笑。哎…… 正文 第二十六章:你的那么短 邓琥偷眼瞧着,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去帮肖劲挖野菜。他对野菜这种东西,还是有点儿印象的。 端木焱拨弄着火堆,问唐佳人:“怎么又寻来了?不知道前路危险吗?” 唐佳人道:“一到吃饭的时辰,就格外想你。” 端木焱拨弄柴火的手,微顿。 唐佳人继续道:“为了不让你将自己饿死,不休门大弟子唐佳人决定,把你送到……对了,你要去哪里来着?” 端木焱的感动还没等升温到最高点,便被一盆冷水浇灭了。端木焱暗道: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压根就没想着他。那脑袋也不小,整天想什么呢?不会是想那该死的休休吧?回宫后,他决定要养条狗,名字就叫休休。 他心中怒火翻滚,冲着唐佳人吼道:“回宫回宫回宫!爷都说多少遍了!爷要回宫!” 唐佳人被吼得头皮麻烦,连忙点头道:“好好好,回宫回宫回宫……”猫儿一样地看着端木焱,“你别吼了。” 端木焱觉得唐佳人好像有些畏惧他,这种感觉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他脸色稍霁,唇角悄然弯了一下。 唐佳人却小声嘀咕道:“嘴有些臭,万一影响我的食欲,多不好。” 端木焱弯起的唇角,在抖了几抖后,终是无力的放下。他盯着柴火道:“你直接气死爷得了。” 唐佳人的嘴角弯起,笑道:“我哪里舍得呀。” 端木焱看向唐佳人,有气无力地问:“下一句是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气死了,谁做饭?” 端木焱攥着干粮饼,大声假笑:“哈!哈!哈!” 干粮饼被他攥碎,变成屑,向地面飘去。 端木焱转头去看唐佳人,却不见其人。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人。他心中生疑,准备放下干粮饼,却发现自己手下有颗人头! 唐佳人躺在地上,正张着小嘴,接他手中的干粮屑。 端木焱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问:“好吃吗?” 唐佳人往嘴里塞了粒枣子,道:“搭配青枣吃,还行。” 端木焱皱眉,问:“哪儿来的枣子?” “树上结的。”唐佳人坐起身,摸了摸脸,确定还有干粮屑后,用手指头捏起来,放进口中。哦,对了,唐佳人打死不承认的事儿,还有一件,就是偷吃的。枣本就是树结的,她吃枣,枣树都没说不让,谁也没资格瞎逼逼。 端木焱想到自己食不果腹的日子,稍作联想,难得的产生了几分怜惜之情。唐佳人无父无母,小时候定然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才会如此嗜吃如命吧? 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就像一江春水般粼粼动人。他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等我回宫,定善待你。” 端木焱长得像涟贵妃。涟贵妃在入宫前,便已是绝艳天下第一美人;入宫后,更是深得圣眷,令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眼下,端木焱虽穿着粗布衣裳,但华贵的气质和绝艳的脸庞,以及那温柔的眼神,无一不是迷人的毒药。 唐佳人望着端木焱,眼神有些发直。 端木焱露齿一笑,道:“你现在可以想想,到时候和爷要些什么。”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 端木焱问:“这是何意?以前不都是伸到四根手指了吗?” 唐佳人道:“不对,以前已经伸到五根手指了,只是你不知道。我现在说得是另一码事儿。你忘了,在要我馒头的时候,说要满足我一个愿望来着。现在又许诺,说回宫要善待我。”晃了晃两根手指,“这是两个诺言哦。” 端木焱攥住唐佳人的两根手指,道:“对,这是两个诺言。前者和你有关,后者和我有关。” 唐佳人问:“认真的?” 端木焱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眯眼笑着,就像一只吃到鸡的小狐狸。 端木焱心中温暖如春。 缘分之所以珍贵,是因为这种东西靠是不是时间长短,而是擦肩时而过的刹那,能牵住对方的手。 端木焱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道:“你刚才说五次?记错了吧?”怎么可能被她看光五次?顶多四次。 唐佳人认真道:“真的是五次。”言罢,还伸出手,摇了摇,转而轻叹一声:“哎……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你总光屁股在我面前晃悠。” 端木焱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拔高了声音,道:“我?!” 唐佳人用手点了点端木焱的鼻子,认真道:“对,就是你。”表情边的落寞,好似有些不甘心,“原先休休说,人是猴子变得,我还不信。我觉得,人和猴子有很大的差别,最起码,我们没有尾巴呀。看到你后,我才知道,人真的是猴子变得。你看,你就有尾巴,不过长在了前面,不在屁股上。”眼睛一睁,变得灼灼明亮,“端木焱,你看猴子的尾巴,能卷着树干,来回荡呢。你能吗?” 端木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胯间,感觉那里有些烫、有些僵、有些……疼。 他忍着暴走的冲动,转过身,不让唐佳人盯着自己那里看,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粗哑着嗓子,生硬地挤出两个字:“不能。” 唐佳人面露希望之色,转而却也释怀了,道:“也是,猴子的尾巴那么长,你的……那么短。” 你的那么短?你的那么短!你的那么短!!! 一句话,五个字,生生刺激了绝艳无双的六王爷,当即扬起手中的干粮饼,糊了唐佳人一脸!他怒而起身,扯开腰带,嘶吼道:“谁短?!谁短!你给爷看清楚……” 唐佳人抹了把脸,抓了把趴满了蚂蚁的土,直接扔进了端木焱的裤裆里,怒吼道:“短尾巴!你就是短尾巴!”从此后,短尾巴三个字,既成了六王爷的心头恨,又成了他的别称,甩不掉呀。 端木焱疯了!他抖呀抖的,抖掉了土,却抖不下那些蚂蚁。 肖劲和邓琥回来,看见得便是六王爷在耍流氓。 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场面,他们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去掀女子的裙子看脚,或是将手探入女子胸口摸乳,唯有六王爷,当真是源于民间的一股清流啊!看人家这流氓耍得,直接脱了自己裤子给别人看。啧啧……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呀。 肖劲和邓琥怕被灭口,放下小野猪,齐齐转过身,继续挖野菜去了。这野菜,怎么就那么难找! 许是这次争吵给彼此都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两个人一直不肯搭理对方。 气氛有些凝重,六王爷一脸肃杀之气,攥着匕首,一刀捅进了肉里,而后快速地剥皮,剔骨,剁肉。唐佳人只盯着火堆看,连眼神都不敢乱飘,就怕看见血。 按理说,想她这种嗜吃如命的人,不应该怕血啊。被她咬在嘴巴里的肉,在做熟前,不都是血淋淋的?偏生,客服不了,就是不敢看血,一看就昏。 肖劲和邓琥去而复返,主动将野菜都洗干净。 端木焱拿起另一只凹进去的锅,横了唐佳人一眼,用拳头将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然后烧水,挑选了一些带甜味的野菜,简单在开水中烫了一下,捞出来,碾碎,扔进盐巴搅拌了几下。 端木焱片下小野猪身上的肥肉,恶狠狠地拍在锅上,待出油后,将从野菜堆里找到了小头蒜扔进锅中,不停翻炒出蒜香,而后将野猪肉片放入锅中,一片片煎好,撒上点盐巴,而后用树枝当筷子,夹着薄薄的肉片,打成卷,沾着绿色的野菜汁吃了口。 野猪的肉不太好咀嚼,但这头野猪很小,肉倒也肥嫩。尤其是,切成小薄片后,味道与猪肉无异,口感极佳。 唐佳人吞咽着口水,慢慢挪动屁股,靠近锅,拿起邓琥准备好的木枝,学着端木焱的样子,夹起一口肥美的肉片,在端木焱的碗中沾了沾野菜汁,而后送入口中咽下,香得闭上了眼睛,差点儿将舌头吞掉。 新鲜的小野猪肉十分肥美鲜嫩,微腻,裹着甜兮兮的野菜汁吃,既解腻,又更加香甜可口。这样矛盾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唐佳人的味蕾。 端木焱也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切肉,扔肉,烤肉。 唐佳人也不说话,就是不停地夹肉,沾汁,吃肉。 端木焱想:撑死你个饿死鬼! 唐佳人想:累死你个劳命鬼! 肖劲和邓琥发誓,他们真的是眼睁睁地看着唐佳人吃掉了整只小野猪!小野猪也不算大,也就一百来斤!一百斤啊! 唐佳人吃完,一抹嘴,寻来处阴凉地,用大树叶盖住脸,就那么摊开四肢,大咧咧地睡了。 端木焱默默无语地将干粮咬进嘴里。他发誓,自己真的只吃了一片鲜肉。 肖劲和邓琥默默捡起骨头,熬汤。 这一顿饭,竟然吃到了天黑。以这种速度,何时才能出山啊?带着唐佳人,到底是对是错?哎……一言难尽啊。 正文 第二十七章:酷刑烹肉 唐佳人离开的第一晚,唐不休失眠了。 他挽起袖子,掏出唐佳人更换下的脏衣服,扔进木盆里,混合着草木灰,不停地搓洗着。 唐佳人离开的第二晚,唐不休疯了。他像唐佳人一样,悄然潜伏着,然后摸进别人家门,开始偷东西吃。毕竟,他不善此道,终是暴露了。但是,唐门里的老人们却都当作没看见,继续装睡,心中却惶惶不安。唐不休身为唐门门主,却自称不休老祖,不着调是不着调,可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至今没做出什么背叛唐门的事儿。如果真疯了,有些……可惜……吧? 后面那个“吧”字,充分体现了唐门中人真实的想法。 唐佳人离开的第三天,唐不休将唐佳人和自己的衣物打包好,背在身上,毅然决定去找唐佳人。蘑菇不在的这几天,他吃什么都没味。长此下去,他怕自己修炼不成仙,反倒变成孤魂野鬼。再者,他身为师傅,自然要包容大度,且再给蘑菇一次机会,让她极其认真地问问自己,要不要与她同行。 唐不休站在石头上,垂眸看了隐世唐门一眼,转身走了。 三位长老从暗处走出,纷纷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二长老道:“还记得,不休十多岁那会儿,整天想方设法要出山历练,自从他捡回了蘑菇,就哪儿也不想去,终日守着她。” 三长老冷着脸,道:“不休不出门,难道不是因为他怕走丢后,找不到回来的路?” 二长老瞪眼道:“要不要这么耿直?!” 大长老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不休从不怕走丢,却因为佳人不肯出山,难道不是怕走丢了,再也看不见佳人?” 二长老疑惑道:“按你这么说,不休对佳人情非一般,怎么……一直畏首畏尾?”用手拍着胸口,“这可不像我唐门少主的行事作风。” 大长老感慨道:“问世间情为何为,直叫人犯迷糊啊……” 三长老:“不休回来了。” 大长老和二长老顺着三张老的目光望去,但见唐不休背着巨大的包裹,呆愣愣地站在他刚才出发的地方,目光茫然地看向三位长老,而后拉动脸皮,十分自然地一笑,道:“早啊。我去寻蘑菇了,归期不定。”摆了摆手,潇洒至极地走了。 三位长老抄着手,站在原地没动。是人就有好奇心,他们的好奇心便是,唐不休到底还会不会转回来。 亏者三人入定的功夫了得,愣是保持这个姿势站了两个时辰。 不得不说,唐不休身为唐门门主,还真不令他们这些老人家失望。 唐不休再次站在他离开的那块石头上,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三位长老身上,点点头,笑道:“是不是可以吃午膳了?我吃完再走。”跳下石头,直奔厨房,囫囵吞下一碗大米饭后,再次出发了。 三位长老继续站着不动。 唐不休回头,挥了挥手手,道:“都回吧,别送了。没准儿过一会儿我还回来吃晚饭。”跳上石头,再一次进入林子里。 大长老轻叹一声,二长老直摇头,三张老道:“依我之见,若不休再回来,我们还是……送他出山吧。” 三位长老等到月朗星稀,终是放下心,拖着僵硬如石的老腿,捶着酸痛难忍的后腰,爬回到自己屋里。饭,不想吃。自从唐佳人走后,这没人抢的饭菜,还真就失去味道了。 隔天,三人醒来,在院子里刚摆开架势,准备活动一下身子骨时,却看见唐不休打着哈欠从自己的房门里走出来。 三位长老因扭头扭得太快,只听齐刷刷地咔吧一声,三位长老同时扭伤了脖子。 唐不休径直走进厨房,随口吃了点东西,然后背上自己的大包裹,在三位长老歪着脖子的注目中,直接跳上房檐,飞身而去。这一次,他连招呼都不打了。打什么?说没准回来吃晚饭?嗤…… 二长老歪着脖子问:“这……要不要给不休留晚饭啊?” 大长老歪着脖子回道:“留吧。” 三长老歪着脖子道:“午饭一并留些。” 这一次,唐不休没再绕回来唐门,却在山里打起了转儿,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横插群山多个来回。 至于唐佳人,她则是美梦正酣。 端木焱吃完硬邦邦的肉干后,看向福田。 肖劲会意,冲着邓琥使了个眼神。 邓琥将干粮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走向福田,用一壶水将其泼醒。 福田张大嘴,在倒吸气中醒来。那张白嫩无须的脸,瞬间扭曲成一团。痛,无法承受的痛瞬间袭击了他,让他恨不得在这一刻死去。然,比疼痛更让他惊恐的是,他的内力竟悉数散去。 他是没有子孙根的人,内力便是他最宝贵的东西。若没有了内里,他与普通阉奴又有何种分别? 福田面无人色,身体在不停地抽动,汗水顺着脸滑落,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看起来就像在承受酷刑。 邓琥喝问道:“说!是谁派你来行刺王爷!” 端木焱呵斥道:“小点儿声!”转头,看向唐佳人的方向。见她没心没肺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心中竟升腾起一股无名火。他处处为她考虑,她吃肉都没想着给他留一口! 邓琥立刻小声对福田道:“你说,谁派你来的?” 端木焱转回头,冲着邓琥吼道:“你撒娇呢!” 邓琥不会了,垂头道:“回禀王爷,下官的娘是江南女子。下官……下官一小声说话,就有点儿江南调调儿。”眼神偷偷瞥向肖劲,求他解围。 肖劲走到福田面前,冷声问:“说吧,别活着遭罪。一如你了解东锦衣卫营,本官也对你们这群阉党知之甚详。你们整治人的手段极其阴损,听说有一招,名曰烹肉。” 福田那张扭曲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他硬着脖子,虚弱地道:“涟妃曾亏待咱家,咱家记仇,发誓要杀她儿子!” 肖劲冷笑一声,将铁锅放到火上,又将猪皮扔进锅里,让有油脂的一面贴着铁锅,不一会儿便发挥阵阵香气。 唐佳人含糊地道:“什么味儿?” 端木焱转身,挡在唐佳人面前,回道:“屎味!” 唐佳人嘀咕道:“你全身都是屎味。” 端木焱气结。 肖劲对邓琥道:“找块木头,塞他嘴里。” 端木焱一摆手,道:“不用。” 肖劲一点头,对邓琥道:“扒掉他的衣服。” 邓琥一言而行。 端木焱回头看了看唐佳人,恶意地一笑。 肖劲挑起吱吱冒油水的野猪皮,在福田的极度惊恐中,将有油脂的一面,拍在了他的胸口。 福田发出惨叫:“啊!” 唐佳人瞬间坐起身,看向福田。她的眼睛盯着某个不太对劲儿的位置,一点点儿瞪大。 端木焱有些后悔了,立刻蹲下,捂住唐佳人的眼睛。 唐佳人扯下端木焱的手。 端木焱恼火道:“别看了!闭眼!” 唐佳人再次去扯端木焱的手。 端木焱紧紧捂着唐佳人的眼睛不放。他怕,怕唐佳人的眼中都是惊恐和惧怕,以及……对他的厌恶。唐佳人确实折磨了他,但也带给他无比珍贵的惬意和放松。他让她看这么残忍的场面,确实不应该。 唐佳人放弃挣扎,端木焱却仍旧捂着她的眼睛不放,道:“答应我,不看。” 唐佳人嘟囔道:“不看就不看呗。” 端木焱问道:“认真的?” 唐佳人没有回答。 端木焱追问道:“回答呀。认真的?”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极是认真。” 这一问一答,是唐不休和唐佳人约定好的“真诚”。无论何种情况下,但凡回答“极是认真”的那个人,必须是真诚的、认真的、信守诺言的。 端木焱不知其中缘故,却知道唐佳人对这种一问一答有着超出现象的执着。他放开手,却用身体挡住了唐佳人脸。 唐佳人又躺回到草丛中,捡起大叶子,盖住脸,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尾巴都断了。” 福田的惨叫声徒然拔高,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就此挂掉。 有的人怕疼,有的恼火别人小瞧自己,福田则是最恨别人说他子孙根没了。他是没了,但就是不许别人说。但凡笑话他是阉人的狗,都被他想办法弄死了。 许是心中被唐佳人在无意间桶了一刀,福田变得疯狂。他笑着嘶吼道:“咱家没子没孙,死了倒也干净!” 端木焱转身看向福田,冷冷地道:“你是没子孙,可你哥哥有儿子,且过继到了你的名下。这么多年,那儿子被你养得跋扈,当个了小知县,为祸一方。你安心的上路,本王一定会招待好你们全家!” 福田目露震惊之色,随即被深深的恐惧所取代。他没想到,端木焱竟然知他甚详。说端木焱没有自己的势力,谁信? 邓琥喝问:“你到底说不说?!” 福田立刻哑着嗓子吼道:“是太子!是太子让奴才来的!” 端木焱用脚踢起一截木头。 肖劲接住后,塞进了福田的口中。 邓琥揭开已经冷却在福田身上的野猪皮,生生扯下他一层的皮肉! 福田瞪大了眼睛,眼底快速的充血,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嘶吼,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正文 第二十八章:得了怪病的佳人 待福田力竭,肖劲扯下他口中的木棒,问:“好生想想,到底是谁派来你的?” 福田一口咬死:“是太子!真的是太子!” 端木焱走到福田面前,垂眸看着他,道:“母妃的事,你知道多少?” 福田摇头道:“不知……真的不知……涟妃与人有染……” 端木焱有些失控,一把掐住福田的脖子,奴吼道:“没有!我娘没有!” 肖劲劝道:“王爷冷静。这老阉奴在试图激怒您。” 端木焱松开手,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转过身,看向唐佳人所在的位置,冷声道:“让他慢慢去死。” 肖劲和邓琥应道:“诺!” 肖劲将木头重新塞进了福田的嘴巴里,再次动用起了酷刑。 端木焱躺在唐佳人的身边,闭上了眼睛。睫毛间,有泪痕隐约出现。他一把抱过唐佳人,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唐佳人取下挡着脸的大叶子,睁开眼,在落日的余晖中看向端木焱,问:“短尾巴,你怎么了?” 端木焱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他吼道:“爷……哎呀……”他瞬间瞪大眼睛,满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唐佳人,而后伸手捏上她的脸,紧张地问道,“你你你……你中毒了吧?脸……脸怎么肿这么大?”视线顺着唐佳人的脸往下一看,发现她不但脸肿,就连脖子和身体都一起肿了。 他坐起身,搀扶起唐佳人,捏了捏她的胳膊,问:“疼吗?” 唐佳人摇头。 端木焱皱眉道:“刚才捂你眼睛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这会儿不用细看,也知道是浮肿了。” 唐佳人纳闷道:“我中毒?不能啊……”她身在唐门,整日看那帮老头子们斗来斗去的活动身子骨,都不知道被多少毒药砸中过。毒药这种东西,习惯就好。有段时间,她吃饭时不拌点儿毒药都吃不香。 端木焱站起身,拉起唐佳人,道:“走!我们赶快出山,寻大夫给你看看。” 唐佳人也觉得有些害怕,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腰,点头道:“好,走吧。” 肖劲和邓琥闻听此言,快速地解决了福田,整装待发。 唐佳人伸出胖乎乎的手,指了指两只铁锅,道:“带上。” 端木焱心中着急,哪里有空顾及铁锅,当即道:“快走,那些东西不要了。”言罢,扯着唐佳人的手就往前拉。结果,没拉动。 唐佳人固执地指着锅,不动。 端木焱一把抓起一只铁锅,粗声道:“臭丫头,行了吧!” 这时,不远处传来草木快速摩擦的声音。 肖劲紧张道:“不好,有人来了!”借着树干的养护,飞身上树,向不远处望去,而后迅速下树,对端木焱道:“王爷,那些不是我们的人。” 端木焱当机立断道:“走!”拉着唐佳人便跑,结果……没拉动。 他恼火地看向唐佳人,咬牙道:“走不走?!” 唐佳人指着另一只锅。 端木焱额头的青筋蹦起,怒声道:“爷上辈子一定是吃了你的肉!”甩开唐佳人的手,开始收拾东西,那动作倒也够快。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脸,坐在了火堆旁,又开始添柴火。 端木焱回头时看见唐佳人如此,竟气得一个倒仰!他低声咬牙道:“你还想打包这些炭火不成?” 肖劲道:“王爷,刻不容缓,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端木焱去拉唐佳人,唐佳人却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副简单的地图,点在某个位置道:“这附近藏着一条小船,只能坐三个人,你们走吧。” 端木焱微愣,松开唐佳人的手,蹲着看了看,记住了那些位置,而后询问道:“你知道捷径,为何不早说?”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山里挺有意思的,不急着走。” 端木焱抬起手,抚上唐佳人的脖子,瞪眼道:“爷不掐死你,真是对不起自己。”这一打手,禁不住惊道,“你又肿胀了!” 唐佳人拍开端木焱的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对邓琥道,“你把那断尾巴的整走。” 邓琥应了声,从石头上扯下福田,扔入茂盛的草堆里,而后往石头上扬了些土,盖住血迹。 肖劲急道:“王爷!” 端木焱问唐佳人:“你不走?” 唐佳人摇了摇圆滚滚的头,且一把夺回一只铁锅。 肖劲抱拳,道了声:“多谢姑娘成全。”言罢,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腕,拉着他向远处跑去。 端木焱回头看向唐佳人,几次张嘴,却都闭上了。他也知道,这炭火还热着,那伙人若看不见人,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去追他们。想逃,难如登天。唯有一人留下,故布疑云,他们才有时间逃走。肖劲和邓琥受伤,且都是东锦衣卫的人,难免会被识破,唯有唐佳人最合适。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端木焱明知道留下唐佳人是对她的残忍,他也曾试图拉她一起走。然,理智终究战胜了感性。他必须活着,活着为娘亲报仇雪恨!活着颠覆这个吃人的王朝!唯一能让他有一丝安慰的事,唐佳人中毒颇深,可能活不长了。照她这么肿胀下去,一定会爆的。她也许不用受严刑逼供之罪。他不耻自己的想法,却又必须那么想。因为这样,会让他的那藏在犄角旮旯里的良心好受一点儿。不不不,以唐佳人的手段,一定能活!对,她能活! 端木焱被肖劲拉着跑,急忙道:“到京城寻我!”忙将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枚扳指扔向唐佳人,扭过头,在纷乱复杂的想法中远去。 那枚扳指滑过天空,直奔唐佳人而去。她抬起手去接,那板子却十分顽皮,愣是擦着她的胖手,落在她身后的石头上,发出啪地一声。 那是一枚通体碧绿的扳指,如今扳指仍在,却是一分为二了。 唐佳人看向端木焱消失的方向,忙扭过身,捡起两半扳指看了看,但见扳指上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焱。 唐佳人收起扳指,垂眸看了看地上的简单地图,皱眉道:“画得对吧?甚是疑惑呢。”用脚蹭掉出山捷径的潦草地图,简单打扫了地面痕迹,然后取下头上缠着的蓝布,蹲在石头后,裹好胸口,拉高领子,又重新坐回到火堆前,掏出一块糖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啪嗒掉眼泪。她觉得,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中午明明吃得那么饱,结果……又饿了! 休休说,撑死最不值得同情。难道,她就要死在别人的嘲笑里吗?不!这样不行! 唐佳人处于对生与死的迷茫未知中,竟忽略了周围的动静。也是,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才甘愿留下来。否则,她不会那么好心,将活命的机会让给别人。 只不过,唐佳人的求生欲很强,哪怕认定自己会死,也会挣扎不停。万一,哪脚踢对地方,她又活了呢?呸呸呸,是又能继续活着呢!对,就这样。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冷冷地问道:“怎么不哭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戴面具的男子 唐佳人抬头,顶着一张包子脸,两只被挤得有些变形的红眼睛,看向说话之人,鼻音颇重的回了句:“我哭不好看,就不哭了。”眼睛微微一张,“你们……你谁?” 为首之人脸上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身穿一件暗紫色的衣袍,上面还用青色和钴蓝色绣着一些怪兽,各个儿面目狰狞,看了起来就不像善茬,令人不敢直视。然,瞬间肿胀起来的唐佳人却注意到,这人的腿很长,腰很细,手更是秀美得好似女子。只不过,比女子的手大了很多。 唐佳人伸出自己的手,隔空比了比,十分悲剧的发现,自己的手似乎又胖了一圈。 唐佳人这一伸手,让面具男子身后的人瞬间拔出刀剑,齐刷刷地指向唐佳人。 唐佳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缩着脖子,特怂地问:“伸……伸个手,也要被砍吗?” 也不知道是谁,竟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这些人穿着黑色短打,腰间系着同色腰带,手中攥着的武器并不相同,但都会雕刻着一朵奇怪的花。那花的花瓣,好似尖刀,柔软透着狠戾。 有人在周围环式一周后,对面具男子道:“爷,有血腥味。” 面具男子看向唐佳人,冷声问:“你是何人?看见了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唐佳人的眼睛缓缓砸动,看起来十分无害。她磕巴道:“这个……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呢。”咧嘴一笑,样子比哭还难看,“你猜……我是谁?” 面具男子的属下,直接将剑送到唐佳人的脖子上,喝道:“快说!不许油腔滑调,否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那长剑跟着她移了一移,她继续扭着屁股往后躲,那长剑就继续跟着她移动。 终于,持剑者不耐烦了,怒声道:“再躲,杀了你!” 唐佳人回应持剑者的是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格外嘹亮。 众人,傻眼了。 唐佳人也觉得有些丢人,真想毒翻他们,奈何手上没有药了,只能一扭头,恨恨地道:“我警告你们,最好离我远点!你们没看见,我正在迅速肿胀吗?等会儿爆了,崩你们一身毒血,可别说我没有善良的提醒!” 持剑之人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糊弄谁呢?说!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别怪我心狠手辣!”言罢,竟是要用剑消掉唐佳人的耳朵。 唐佳人将大锅抓起,挡了一下后,怒道:“我都要说了,你还刺!你是缺心眼吗?你弄疼我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别说持剑之人了,就连所有人都没见过被围后还如此嚣张的胖纸。都说胖人心宽体胖,这心到底又多大啊?真是控制不住的想要远目啊。 面具男子道:“退下。”声音并不发狠,却冷得骇人。 持剑人退到一边。 面具男子对唐佳人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唐佳人这才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本真经地道:“我是不休门的大弟子,准备到江湖中历练一番。路经此地,发现自己中毒了……”声音微顿,用手捂住脸,痛苦地哀嚎道,“这让我怎么活啊?!” 唐佳人的内心确实很痛苦,奈何肚子不争气,又是一阵嚎叫,说她饿了。 周围很静,静得令人觉得窒息。 唐佳人放下手,看向面具男子,问:“你信吗?” 面具男子突然出手,捏向唐佳人的手腕。唐佳人向后一躲,男子转手袭向她的胸口。唐佳人捂胸时,面具男子掐住了她浑圆的肩膀。 唐佳人一耸肩,退到一边,谨慎地道:“你干什么?!别碰我,小心捏爆了!”对此,唐佳人是认真的。但是,恰恰因为这份认真太过匪夷所思,便显得格外不着调。又有人开始偷笑。 面具男子盯着唐佳人不语,心中却暗暗吃惊眼前人胖成这样,竟然还灵活得好似猴子。 唐佳人揉捏着酸痛的肩膀,假装一不小心甩出了福田的宫牌。 持剑人捡起牌子,恭敬地递给了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接过牌子,前后各看了两眼后,对福田道:“原来是福公公。” 唐佳人点了点头,一边笑着,一边用眼睛撩拨着面具男子。她学着福田说话时的样子,翘着兰花指,飘着媚眼道:“咱家也不和你们绕圈子,咱家是谁,你们心里明白就好。” 不得不说,唐佳人此刻的样子,还真像发福后的老太监。她虽然没有喉结,但太监大小进宫,就割掉了那东西,自然也没有喉结。唯有发育过的少年,在净身后,才有喉结。 再者,谁家女子会披着一头长短不一的乱发,在这深山里转悠啊? 所以,众人还真信了她的鬼。甚至认为,她刚开始那些话,都是编出来迷惑人的。唯有面具男子保持一颗冷静的心,问:“不知福公公来这深山里所为何事?” 唐佳人扔出福田的牌子,也是经过考量的。这伙人如果是端木焱的人,想必也不知道福田叛变之事,所以,她是安全的;如果这伙人是追杀端木焱的同伙,她也可以谎称自己是追随福田的一名小太监。既然是小太监,谁会认得她?等到时机成熟,她拍拍屁股走人便是。结果,对方一口道出福田的身份,想必是了解福田之人。这下,有些难办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唐佳人对于自己的机智,那是相当有信心了。在隐世唐门里这么对年,为了吃口东西,与那些抠门的老头子们斗智斗勇,还是其乐无穷的。一想到唐门,她就想到唐不休和三位长老,心中竟十分想念。 面具男子问出的话再次石沉大海,他也不恼,只是继续道:“福公公带人进山抓兔子,不知可有下文?” 唐佳人隐约听见兔子两个字,瞬间回神,看向面具男子,问:“兔子?” 面具男子点头,问道:“对,兔子在哪儿?” 唐佳人想到被自己一脚踢死灰色大兔子,下意识地回道:“兔子被我一脚踢死了。”眼神是清透的,表情是认真的,语气是真诚的。 正文 第三十章:公公伪装者 面具男子的左手小拇指微微抖动了两下,缓缓深吸了一口气,问:“被你……一脚踢死了?” 唐佳人点头,回道:“对,一脚踢死了。你若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兔子皮应该还在山洞中。 面具男子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想到堂堂六王爷被一个老阉奴一脚踢死了,总觉得听起来就像个笑话。然,眼见为实,他还是要割下六王爷的后,好回去复命。于是,他道:“请公公前面带路。” 唐佳人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想让马儿跑得快,得喂好草。想让福公公当跑腿的,也得好肉招待着。” 若端木焱知道,唐佳人无论到哪个队伍中,都是拖后腿的那一方,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心理负担,定会直接将人打包送给对手。来吧,互相伤害吧! 面具男子看了看即将黑下来的丛林,对身后人吩咐了两句。 有四个人,离开队伍,向前搜索而去。 面具男子蹲下,盯着唐佳人,道:“主子要什么,福公公不会不知道,福公公怎会舍弃到手的荣华富贵,独自坐在这里垂泪?”他轻嗤一声,突然出手掐住唐佳人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按着后仰到石头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死?”冰冷的手指开始用力,掐得唐佳人无法喘息。 那么好看的手指,好似女子般纤细柔美,掐起人来还真是不留余地。 唐佳人恼火了,一摆手,去掀男子的面具。 面具男子急忙后退,放开了唐佳人。 唐佳人咳嗽两声后,站起身,指着面具男子吼道:“你是不是欺负我?!” 面具男子想:这是欺负吗?这明明叫起了杀心。 唐佳人捡起锅,吹了吹灰,将其夹在腋下,而后大步向前走。 面具男子问道:“去哪儿?” 唐佳人回头,学着福田公公的样子,横了面具男子一眼,拿捏着调调儿,道:“你不是怀疑咱家身份吗?咱家就带你去看看,被咱家一脚踢死的兔子!”虽然只剩下一堆兔子骨头了。 唐佳人有些想不明白,一只兔子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她还以为,他们是来抓端木焱的呢。弄了半天,虚惊一场。 面具男子见唐佳人言之凿凿,且不像要英勇就义的模样,于是跟了上去。这一跟,真的是悔恨终生了。 面具男子没见过福田公公,却知道福田先他一步进入群山去寻端木焱。他怀疑眼前之人不是福田,但却寻不到可疑点。为何?因为唐佳人身上都是疑点。这疑点一多,反倒像是一种刻意为之的掩盖。再者,他总觉得,眼前的福公公,更像女子,而非男子。不过,这种事儿没法通过表面去看。只因……他用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不再细思量。 正如唐佳人自己说得那样,她确实还在膨胀。衣服已经撑得快破了,就更别提那腰带了,好像勒入了肉中,看着就难受。 唐佳人走着走着,停下脚步,转身到树后的高草丛里,低头,解开腰带。 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围了上去。 唐佳人一抬头,看见了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她扬声道:“看什么?!没见过断尾巴的要尿尿啊?!” “噗嗤……”又有人笑场了。 唐佳人赶苍蝇似的道:“都躲开、躲开!” 面具男子微微颔首,众人散开,他一个人站在唐佳人面前,盯着她看。 唐佳人飞着媚眼,翘着兰花指,道:“你这么看咱家,会吓坏咱家的。” 面具男子道:“公公有的,我有;公公没有的,我也有。公公无需防备。这里有毒蛇出没,且让我为公公盯着点儿。” 唐佳人直接系好裤腰带,道:“咱家没见过你这种没脸没皮的,愣是将咱家的尿意吓没了。走,赶快走,送到地方后,咱家还得去……”微顿,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好。 面具男子问道:“公公要去哪里?” 唐佳人会想起二长老、三张老和大长老之间的私密对话。 三长老说:“江湖中的那些热闹的盛会,都离我们远去了。” 二长老说:“我记不太清江湖中那些事儿,唯记得有一次,被人拉着去逛窑子,那可真是……” 大长老:“咳!” 唐佳人收回思绪,打定主意,扬声回道:“逛窑子!” 面具男子僵住,半晌没个反应。 唐佳人伸出手,点向面具男子的胸口。 男子瞬间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继续戳。 男子继续退。 唐佳人再戳。 男子隐含怒火道:“干什么?!” 唐佳人收回手,道:“刚才那个提着破剑的,就对我戳我来着。你当老大的也不管管。看,现在知道,这种行为多没礼貌了吧?” 面具男子又僵了片刻,才伸出手,道:“请。” 唐佳人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负手而行。哎呀,平时做起来十分容易的事儿,变胖后怎么变困难了呢?这手呀,是背到身后了,却是左手摸不到右手啊。 唐佳人一边走,一边试图将两只手攥到一起,那身体扭得,别提多妖娆。 面具男子看在眼里,感觉十分刺眼。 终于,正是开拔上路了。 唐佳人有心甩开这些人,于是东转西蹿地晃悠着,不想,那面具男子就像她的影子,与她寸步不离。 唐佳人走得倒也不累,只是腹中饥肠辘辘,十分想吃东西。她将手伸出,道:“没有吃的,走不动。” 面具男子道:“给公公拿吃食。” 于是,这一路上就出现这样一幕。 唐佳人边走边吃,且不停伸手要吃的。待她吃光了所有随从身上的东西后,将目光看向了面具男子,缓缓伸出了胖手。 面具男子问:“还想吃?” 唐佳人点头。 面具男子道:“没有了。” 唐佳人瞪眼道:“胡说!你怀里就有一包糖。” 面具男子微愣,目光谨慎地看着唐佳人,问:“你怎么知道?”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回道:“我闻到了。” 面具男子将手伸入怀中,果真掏出一包糖,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笑嘻嘻地接过,打开,扔进嘴里一颗。 面具男子向一旁退了退,道:“再吃,你真的要爆了。” 唐佳人咀嚼着糖,垂眸看了看自己那圆滚滚的身材,轻叹一声,含糊地道:“照这样下去,早晚得爆。不如趁着没爆前,多吃一口是一口。哎……”那绕梁三日的叹息啊,真是让人心里发怵发麻呀。 这得是多么嗜吃如命啊?!为了吃,简直可以不要命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误会大了 唐佳人一边往嘴里塞糖,一边前行,那样子竟然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在里面。看得人暗暗咂舌不已。 这次来群山中执行任务,果然……不枉此行。最起码,见识到了另一种稀有人类。 至于端木焱等人,则是按照唐佳人画得路线,绕来绕去,终是回到了他们曾一同吃兔子的小洞穴里。 邓琥疑惑地道:“这里……看起来有些眼熟。” 肖劲道:“我们曾在这里吃过兔子。” 端木焱皱眉道:“难道我记错了?” 肖劲道:“唐姑娘画得图,末将也看了一眼,王爷并没有记错。” 邓琥思忖道:“难道是唐姑娘画错了?还是……”还是刻意画错的?毕竟,他们扔下她挡着敌人,自己跑了。他们与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却让一个姑娘舍身取义,着实……有些过分。 端木焱的想法和邓琥一样,却没有说出来。他道:“天黑了,且在这里休整一晚。” 肖劲不相信唐佳人,虽然他觉得唐佳人是个好的,但,他们扔下她不说,且那些人逼供的手段绝对能撬开铜牙铁齿。所以,他建议道:“不如换个地方休息。” 端木焱点了点头,同意了。 他们刚走出洞穴,就听见了唐佳人的声音,说:“诺,就在前面了。” 肖劲急忙护着端木焱,钻进洞穴旁边的草丛中,一动不动地趴着。 不多时,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了洞穴门口,愣是挡住了一轮明月。她转过身,对面具男子道:“就是这里了,你们自己找吧,咱家可要走了。”言罢,抬腿就要走。 端木焱的呼吸一窒,胸口一痛。他万万没想到,唐佳人竟然会出卖他。然,这么一想的结果,却是一个肯定的答案。他丢开了她,她必然要报复他。可是,他也曾真心实意的想要带她一同走。 面具男子却拦下她,道:“且慢。” 唐佳人问:“还有事儿?” 面具男子道:“找到尸体后,我们同行出山,一起向主子复命。此等天大的功劳,我不敢一人独享。” 端木焱攥紧拳头,咬碎一口银牙啊!他与她相处时间不长,却给予她难得珍贵的信任,想不到,她竟是细作!她藏得如此深,真是令人防不胜防。既然早晚要兵戎相见,为何不偷偷对他下毒?难道,他们还有其他目的? 唐佳人刚要答话,就见被面具男子派出去的四个人,折返回来一人,单膝跪地,抱拳道:“爷,前面发现了东锦衣卫的行踪,十分可疑。” 面具男子扫了唐佳人一眼,道:“走吧,一起看看去。”言罢,快步向来人所指的方向奔去。其余人则是紧随其后。 唐佳人想起自己画得那个狗屁图,怀疑自己为端木焱指错了线路,于是也跑着向前冲去。看那样子,还真是积极得不行。 肖劲冲着端木焱一点头,做出一个撤的手势。 端木焱好像没看见一般,只是盯着唐佳人的背影,目光有些失神。 肖劲小声道:“王爷,走吧。” 端木焱收回目光,眼神却冷得骇人。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迈开腿,一步步离开了群山。 果然,无人可信。 唐佳人不知自己和端木焱之间发生了天大的误会,自己跑得还挺来劲儿呢。 别看她身型臃肿,好像随时要炸掉,但跑起来简直堪称健步如飞,一点儿都不会因为身体的笨拙而变得气喘如牛。 面具男子知道,福田武功修为了得,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面具男人认定,“福田公公”在装疯卖傻,明明没有发现六王爷端木焱,却谎话连篇,为得便是有机会和他们同行,好在寻到六王爷时,突然出手,将人掠走,夺得头功。 哪里那么容易?! 面具男子快速在丛林里穿梭着。 唐佳人怕他伤了端木焱,于是某足了劲儿向前冲。 二人起了较量的心思,竟也斗得不分上下。 面具男子道:“公公如此着急,为何?” 唐佳人回道:“看你急,我就急,你慢慢走,我保证比你还慢。” 面具男子道:“公公这话可信?” 唐佳人道:“试试呗。” 面具男子哪里肯信她?继续快速狂奔,在看到偷偷监视的三个人后,方停下脚步,隐身到了树后,探头观看。 唐佳人却是脚步不停,直接冲了上去! 面具男子怎肯将功劳拱手相让,当即拔出一尺长的长刺,也冲了出去。 山体凹出,拢着一堆火,围坐着五个人。其中四人,穿着锦衣卫的服装,一边取火,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还有一人,裹着毯子,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唐佳人冲得有些猛,且因为突然变得肥胖,有些控制不住身体内那动荡的真气。她一脚踩在了腐烂的树叶上,整个人就像一只皮球,瞬间弹起,以惊人的力量,砸向围坐在火堆旁的五人。 措不及防。 一名东锦衣卫被砸得当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其他三名东锦衣卫拔出大刀,将裹着毯子的男子围在其中,刀尖一致对外。 与此同时,面具男子和等在此处的三名黑衣人出现,迅速将东锦衣卫的人围在其中。 面具男子也不说话,直接袭向裹着毯子的人。 裹着毯子的人飞出毯子,露出了锦衣卫的着装,拔出大刀,与面具男子斗在一处。 唐佳人偷眼一瞧,知道这些东锦衣卫的人,可以暂时称之为自己人。她从地上爬起来,用脚踢了踢被她砸昏过去的人,而后对面具男子道:“喂,青面獠牙,你还找不找兔子了?” 青面獠牙? 面具男子知道“福田公公”在和他说话,但是,他就是不想搭理他。再者,有两名锦衣卫围上了他。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面具男子的身后,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大声道:“喂!和你说话呢!” 面具男子正在和锦衣卫的人打斗,被唐佳人这么一拍,竟直接被拍了地上去。地上有石头块,他一脑门磕碰上去,发出嘭地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碎开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无赖法则 两名东锦衣卫见此,立刻挥刀相向。 面具男子将手中长刺向身后一横,挡住了攻击。 与此同时,面具男子的随从们都赶来了。他们将东锦衣卫的人围在其中,刀剑相向。 唐佳人蹲在面具男子的头旁,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问:“喂,你没事儿吧?”要是有事到动不了,我可开溜了。 面具男子没有回答。 唐佳人扬起手,就要狠劲拍他的后脑勺。这一下拍下去,就算没事儿也变有事儿了。死不了算缘分,痴傻那是一定的。 然,唐佳人终是没有下去手。 因为,面具男子竖起了一根刺,且威胁道:“公公再拍我头一下试试。” 唐佳人收回手,却又用手点了点面具男子的后脑勺,道:“你呀!也太不经拍。出山后,多吃点儿,壮壮的,胖胖哒。” 面具男子突然起身,吓了唐佳人一跳。 但见面具男子一手捏着裂开的木质面具,一手攥紧手中长刺,直接横插过面具! 唐佳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具男子,而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横插在面具上的那根长刺,道:“痛吗?” 面具男子不语。 唐佳人啧啧道:“你……你对自己真狠啊。是不是因为长得比这面具还丑,所以不敢见人啊?没事儿的,你不用一直藏在面具后,偶尔也露露脸,吓唬吓唬我们玩呗。” 面具男子道:“我会记住公公今日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 唐佳人摆手笑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一日为师,众生为父,你这样咱家会不好意思的。” 面具男子站起身,垂眸看着唐佳人,小拇指又开始抖动。他立刻将手指攥成拳头,不让情绪外泄一点儿。 面具男子不再搭理唐佳人,而是向胜负已分的战场走起。 唐佳人问到了血腥的味道,转开脸,不敢去看。 她在心里衡量着自己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结果发现,挺大。她在犹豫,现在到底要不要跑? 面具男子一出现,其他随从自动让开位置,方便他审问东锦衣卫营的人。 面具男子的身上有种厌世的气质,偏他此刻的面具上横插着一根亮堂堂的长刺,怎么看,都觉得他是来搞笑的。 面具男子不管别人如何想,只是对那四人道:“人呢?” 四个人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面具男子的视线在地上一扫,没有看见被“福田公公”砸昏的那名男子,冷声道:“一共五人,逃走一人,去追,不留活口。” 唐佳人一抖,感觉有点儿冷。 持剑男子领命,道:“五人随我去追。”言罢,追了出去。 面具男子转身,走向唐佳人,并十分简单地决定了其他四人的死活,道:“杀了。” 惨叫声传来,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唐佳人不敢冲上去,她……怕血。 休休说,自保是前提,不能意气用事。再者,她也不认识那些人,谈不上伤心,只是觉得有些不忍。大长老说,江湖险恶,果然如此。她尚未走出群山,就已经想回家了。 在虐杀中,有一位锦衣卫喊道:“我是李争,是主子的人!” 染血的大刀停下,屠夫们看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回过头,道:“证据。” 锦衣卫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心大小的东西,打眼一看以为只块硬邦邦的面饼,实际那也是一块饼,但上面却雕着一朵花。花儿柔软的花瓣,却像刀,带着锋利的尖。 面具男子的随从接过那块硬梆梆的面饼,双手送到面具男子的面前。 面具男子看了看,道:“放他过来。” 名叫李争的东锦衣卫在众人的监视下,来到面具男子的身边,抱拳道:“爷,小人奉命潜伏在东锦衣卫营,获得了指挥史肖劲的信任,被带出寻找那人,与福公公的人马发生了冲突。” 面具男子看向“福田公公”。 唐佳人扭着头,压根就不看向这边。 李争继续道:“为了尽快寻到那人,肖劲将我等分成四组。其中两组已死,肖劲等人不知所终,想必是已经寻到了那人。” 面具男子扬声道:“福田公公。” 唐佳人不回头,继续扭着身子坐着石头上。 面具男子又道:“福田公公……” 李争顺着面具男子的目光,看向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 面具男子心中有了计较,一步步走向唐佳人,道:“福田公公为何不应?” 李争觉得奇怪,那胖成球的人,怎么会是福田公公?扯淡呢吧?因心中产生了怀疑,他也跟着向前走了两步。 唐佳人突然回过头,指着自己的脸,吼道:“都这样了,怎么应?!我问你,怎么应?!” 李争正探头看着,突然看见这么一大张圆滚滚的大肉脸,也着实吓了一跳。 唐佳人站起身,做出悲壮的样子,道:“咱家中毒了,恐命不久矣。都离咱家远点儿,等会爆了,别说咱家拉你们陪葬!” 李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面具男子问李争:“可认得这位福田公公?” 李争摇头,转而却道:“当时天黑,着实看不清楚。但……总觉得,福公公没有这么……咳……这么胖。” 唐佳人一个巴掌掴过去,直接将李争掀翻在地,她直接一脚踩在李争的腹部,学着福田的骂肖劲的样子,翘着兰花指,指着李争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到底长没长眼睛,咱家这叫胖吗?咱家这叫中毒!中毒懂不懂,你个龟孙子!” 李争被打懵了,头晕脑胀不说,胸口还喘不上来气,唐佳人这一巴掌,让他帮半口牙都掉出来了;这一脚,让他愣是将半口牙都咽进了肚子里。牙啊牙,何其不坚也?! 李争像一条快死的鱼,想要扑腾,却扑腾不动,眼瞧着就要一命呜呼了。 面具男子道:“够了。” 唐佳人不动,继续踩李争。她最厌恶这种背叛原主子的人。这世间,有她和唐不休两个人当唐门的败类就足够了,不需要别人来滥竽充数。 正文 第三十三章:你面具裂开了! 面具男子喝道:“够了!” 唐佳人横了面具男子一眼,糯糯地道:“你凶什么。” 好么,这话若是从没有肿胀的唐佳人口中说出,还是挺讨喜的。可是,眼下她既是公公,还是一位胖成球的公公,这么一说话,还真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面具男子直接道:“踩死吧。”言罢,向坑外走去。 李争吓坏了,慢点头,扯着嗓子,拼了命地吼道:“是!你是福公公!” 唐佳人垂眸看着李争,道:“你救了自己的命。”抬起脚,跟在面具男子的身后,走上了山坡。 面具男子突然回头,道:“福公公,你说你一脚踢死了兔子,我们去看看吧。” 唐佳人伸出手,道:“走不动了,拿吃的来。” 面具男子的小拇指又开始抖动。 唐佳人眼睛多尖啊,当即道:“你抖什么?手指头抽筋了?” 面具男子将手指攥成拳头,道:“来人,扛着公公走!” 立刻有人砍掉两棵树,裹上一张毯子,做成简单的骄子,由四个人抬着。 唐佳人面露喜色,好奇地跳上去,盘腿坐着,开心地道:“脚下都稳着点儿。抬得好了,青面獠牙有赏!”三长老说,打赏是场面话,别人都爱听。 面具男子问唐佳人:“福公公,我们去何处?” 唐佳人道:“自然是刚才那处洞穴啊。”挤眉弄眼儿地一笑,“兔子就在那里。” 面具男人不信,却只能先回到那里休整一下,待天亮后再,再辨别痕迹,仔细搜寻。现在想来,他们的时间竟然都耽误在里“福田公公”的身上。 众人脚下生风,扛着唐佳人,直奔那个小洞穴。 有人拉起李争。 李争一张嘴,半口牙都没了,看起来着实吓人。 拉起他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牙呢?” 李争一脸痛苦之色,揉着胸口,满嘴漏风地道:“福公公一巴掌,掴掉了半嘴的牙。一脚踩下,牙啊,滚进了肚子。” 所有听见这话的人,无不打起精神,毅然决定要远离“福公公”。宦官有勇气切了那玩意儿,果然不容小觑。变态,不带一点儿马虎的变态。 到了位置后,唐佳人跳下简单的硬板轿子,感觉地面似乎都因为她而震动了两下。 负责抗轿的四个人,肩膀磨破了皮不说,还痛得不行,半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这杀伤力,是在太大了!他们活动着肩膀,口中还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唐佳人回头,问:“咋啦?咱家重啊?” 四个人想起李争那血淋淋的教训,齐齐摇头,挤出笑脸,表示不重。 唐佳人扭着肥臀,舒展了一下四肢后,用手掐了掐腰上的肉,感觉……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厚了。难道,她消肿了? 唐佳人心中很好,肚子又饿了。 她随手指挥道:“你你你,还有你,去打猎。处理干净后,再扛回来。要是让咱家闻到血腥味,就扛着咱家再去洗一遍!”她发现,顶着别人不认识的脸,作威作福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被点到人齐齐看向面具男子。 面具男子点头,四人这才离开去打猎。 面具男子问唐佳人:“葬身何处?” 唐佳人思忖道:“这么远的事儿,咱家还没想好。” 面具男子将手收进了袖子里,道:“我问得是兔子。” 唐佳人从旁人手中夺过火把,递给了面具男子,下巴往洞穴所在的方向一歪,道:“就在那里,自己找吧。” 面具男子伸手接过火把。 唐佳人为了学得逼真,一直敲着兰花指,往回收手的时候,尾指指甲一不小心划过面具男子的手。 面具男子攥着的手指突然用力,竟是将火把捏断了!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不明所以地问道:“你是在发脾气还是在吓唬我?” 面具一台脚,将火把踢入了洞穴里。 洞穴本就不大,一只火把已经能照亮周围。 面具男子走进去,看了看,发现洞穴里有炭灰,还有一小撮兔子骨头。 唐佳人弯腰进来,以一人之躯堵住了门口。她指着那小撮骨头,道:“那就是证据。咱家在林子里奔跑,一不小心踢死了一只灰色的兔子,然后……吃了。” 面具男子突然转身,手中竟然还攥着一只一尺多长的钢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唐佳人。 这是,要她的命! 唐佳人的眸子一缩,急忙转身向外跑。 面具男子一把攥住唐佳人的后领子,手中钢刺向前便是一送。那份狠辣与干净利索,若不是用在唐佳人身上,她保证会拍掌欣赏。 如此近的距离,那般快的速度,令人无处可防。 唐佳人躲开不开,心中焦急,竟是大喝一声,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生生用一个屁,将面具男子崩得向后退了三步,一头磕在了洞顶上。头晕目眩,满眼金星,星空灿烂,有没有?有!守在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对唐佳人拔刀相向。 唐佳人见面前人数众多,忙转回身,冲进了洞穴内,抽走面具男子手中的长刺,将其扯起,挡在身前,逼退了那些试图冲进来的人。 唐佳人用长刺顶着面具男子的腰,道:“为何偷袭咱家?” 面具男子晃了晃头,缓了缓神,这才回道:“你不是福公公。” 唐佳人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哪个敢说咱家不是福公公?你让他站出来!” 所有堵在门口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面目男子道:“你不知道兔子是何意。” 唐佳人用脚尖踢面具男子的膝盖:“放你娘的狗臭屁!兔子就是指六王爷端木焱!真当咱家傻了吗?” 面具男子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戏耍了。刚开始,他怀疑她不是,她也表现得不是;然后,他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她表现得是又不是;后来,他觉得她一定是,她却表现得不是;就在刚才,他觉得她绝对不是,她又表现得她是。 面具男子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素来心思细腻,却绕不明白这个圈了。 唐佳人想用钢刺捅捅面具男子,却怕出血,于是用又脚尖踢他后腿肚子,道:“说话!” 面具男子道:“没什么好说的。” 唐佳人却道:“不行,必须说话。” 面具男子问:“你让我说什么?” 唐佳人道:“把你觉得咱家不是福公公的原因都列举出来,咱家会一一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消除你心里所有的疑问。” 面具男子犹豫片刻后,道:“你走吧。” 唐佳人毅然回绝,道:“不走。” 面具男子道:“即便你是福公公,留下来也没有好处。六王爷一定逃远了。” 唐佳人看向抬她来的四名壮汉,道:“怎么会没有好处?咱家出山,还指望他们抬着呢。” 面具男子的手又开始抖了。他突然动作,想要回身。 唐佳人十分警觉,立刻高声喊道:“别动!小心咱家手中这根大长针,扎到你。” 面具男子微愣,半晌后才问道:“为何怕扎到我?” 唐佳人觉得,标准回答应该是:扎到你事小,出血事大。 然,说实话的后果有些严重,她是不能承担的,于是十分自然地道:“扎到你,咱家会心疼地。” 面具男子的小拇指头又开始抖了。 唐佳人咂舌道:“你抖什么啊?这是太开心了,还是太愤怒了?给咱家一个说法。” 面具男子将背脊挺得笔直,终是道:“福公公武功高强,我自愧不如。公公若执意同行,也可;想要下山,我派人送公公,也可。” 唐佳人喜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拍人送咱家下山吧。咱家迫不及待地想去逛窑子了!” 众人感觉有雷劈面,且劈得外焦里嫩。 面具男子咬牙应道:“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这趟买卖是赔了。日后遇见福田,他定然绕道走。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阉奴,好似滚刀肉,让人无从下刀。 至此,面具男子算是终于相信,唐佳人就是福田公公了。因为,“福田公公”武功了得,光是一个屁就能将他崩晕,可见起内力之深厚,简直深藏不漏,叹为观止。他不是“福田公公”的对手,“福田公公”也没有杀他的打算,就足以证明,身后那个胖子就是“福田公公”,而非六王爷的人。 既然是自己人,送他出山也无不可。只是……那老阉奴实在太可恶,竟然屡次调戏他!这账,迟早要算! 唐佳人放开了面具男子,并推了他一把,让他赶快从山洞里走出去。 面具男子在心里发狠,小拇指又开始抖了。 面具男子干脆用令一只手,掰了下左手小拇指。咔吧一声轻响后,小拇指变老实了。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你对自己真狠呀。” 面具男子不吭声。 唐佳人继续道:“掰猪爪子你一定很擅长。” 面具男子感觉自己的面具好像要裂开了。他盯着唐佳人的手,道:“对,掰猪爪子更擅长。” 唐佳人缩回手,突然面露震惊之色,道:“你面具裂开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暴露了 面具男子忙用手去摸,却发现面具并未裂开。 唐佳人咧嘴一笑,背着手,走到篝火旁,指挥人用自己的铁锅打水,然后架在火上把水烧开。 负责打猎的人扛回来一头羊,处理得倒是真干净。 他们将羊放在火上翻烤,发出阵阵肉香。 唐佳人作威作福,指挥着人将整只羊烤成了金黄色,然后一个人,用匕首片下肉,沾着盐巴茨。她将烤羊吃掉一层后,就让他们继续翻烤,待肉出现金黄色,她继续片肉吃。 随从问面具男子:“爷,可要食用?” 面具男子摆了摆手,一点都不想和“福田公公”一起用膳。 至于其他人,都默默啃着干粮饼,咬着硬梆梆的肉干,看着“福田公公”一个人在那里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唐佳人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膨胀起来。她立刻停止进食,谨慎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而后站起身,对面具男子道:“派人送咱家走吧,再不走,就爆了。” 面具男子对四名随从吩咐道:“你们四个,送公公出山。” 四个人抱拳,应道:“诺!” 唐佳人走向简单粗糙的轿子前,又转过身,看向面具男子,道:“丑不是错,美也不是罪过,人最主要的是有颗良善之心。” 面具男子问:“福公公有良善之心吗?” 唐佳人直接转过身,拜了拜手,道:“别这么问,多伤感情。”身子轻轻一跃,坐在了简易轿子上。 面具男子想了想,道:“我送公公一程。” 唐佳人与面具男子接触时间不多,但却知道对方细心如尘。她毕竟是假货,哪敢在他面前多呆?她浮肿之后,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身体里四处乱窜,但是,她从未认真学过武功,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儿。若面具男子再次发难,她不能放出那个能够一招制敌的响屁,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思及此,唐佳人道:“不用不用,你这么客气,让咱家无以为报。你送完咱家,咱家再来送你,不合适。”胖手指了指火堆上的那只烤羊,“来个人,抗上它,就代表你对咱家的一片……”看向面具男子,“孝顺之心?拳拳情意?还是……什么?” 面具男子发现,自己的小拇指竟然不抖了。很好。他回道:“恭敬之心。” 唐佳人点头,再次翘起兰花指,尖着嗓子道:“来个人,抗上烤羊,拿着锅,跟咱家走!” 面具男子点了点头,自然有人拿上锅,扛起烤羊,跟在唐佳人的身后。 唐佳人觉得十分舒坦,将手放到了肚子上,还别说,真挺舒服的。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享受起了晚风徐来的惬意,却苦了这些随从们了。 这些人,不但要扛着她,还必须小心脚下。最苦的是,周围的大蚊子不停袭来。落在身上,那就是一个大包,奇痒无比。 唐佳人太舒坦了,竟坐着睡着了。 面具男子等人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看着她那圆滚滚的身体被颠得东倒西歪,好几次都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去,却又诡异的扭过身子,继续坐着睡。 面具男子这一行人,气势汹汹上了山,本是要接应福田公公,并与其一起搜出六王爷端木焱,结果……却遇见了一个在中毒后,变得疯疯癫癫的肥福田,且还要抬着他送下山。 到底是六王爷重要,还是福田公公作用,面具男子素来分得清。他要送福田下山,也是有深一层的考量。 用剑威胁过唐佳人的持剑人,对面具男子小声道:“爷,咱们真要送福公公下山?” 面具男子道:“福田不简单,跟下去看看。且,兔子也必然要出山,才能回京。”说到兔子时,他微顿了一下,发誓自己这辈子最讨厌的动物,从遇见福田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兔子。福田踢死一只兔子,和他讲什么?简直就是添乱! 唐佳人睡了两个时辰,天色渐亮。她睁开一只眼睛,问:“到哪儿了?” 立刻有人回道:“回公公,到与公公相逢之处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头看向离得比较远的众人,挥了挥手,扬声道:“别送了,咱家都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会睡得那么香甜?不好意思你会在梦中哼哼? 面具男子停下脚步,不再相送,却是对身边人道:“仔细搜寻一下这里。”他总觉得有猫腻。 随从得令,开始搜索。 唐佳人打个哈欠,抻个懒腰,嘀咕了一声:“疑心真重。”拍了拍简单的轿子,喊道,“停停停!” 轿子停下。 唐佳人下了轿子,对扛着羊的人道:“生火,把羊热热,大家也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 五个人就差跪地上感恩戴德了。 唐佳人拎起自己的锅,向一旁走去。 扛羊的人问:“公公去哪儿?”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道:“找个地方小解。”突然回头,冲着那人介眉弄眼地一笑,“一起?” 抗羊的人立刻摇头,道:“不敢打扰公公。”然后老老实实地开始收拾起柴火,准备生火烤羊。 唐佳人拎着小铁锅,晃悠悠地走进草丛中,绕到了树后。 负责抬轿子的人活动着肩膀,龇牙咧嘴地道:“公公小解,拿个锅干什么?” 抗羊的猥琐地一笑,小声道:“那锅有把儿。没准儿……人家有点儿特殊癖好。” 众人嘿嘿一笑,不言而喻。 这边被唐佳人折腾得人仰马翻,面具男子那边则是击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们在附近找到了六具的尸体,其中一具,便属于福田。 见过福田的那位东锦衣卫史李争,盯着福田那张脸,吓得面无血色,半晌才道:“这……这才是福公公。” 面具男子问:“可看仔细了?” 李争点头点头,使劲儿点头。他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个不容饶恕的大错。 事实,亦是如此。 面具男子一巴掌挥出,打掉了李争嘴里的另一半牙。 手劲儿,咋都这么大咧? 面具男子看向唐佳人消失的方向,一抖手,将钢刺攥在手心,扬声道:“追!” 随从们随同面具男子追到唐佳人下轿子的地方,可哪里还能寻到她的身影? 至于那些负责追逃走之人的四名随从,也无功而返。 正文 第三十五章:佳人肥肥,奈何作伪 唐佳人一溜烟跑出山,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为啥可以这么快? 因为她饿。 山上的果子倒是有不少,却没熟透,一口咬下,简直能酸死个人。 她不是不敢杀生,也不是打不到猎物,追根到底,还是见不得血。 为了能尽快下山吃口饭,她真是牟足了劲儿,就像一头愤怒的牦牛,咚咚咚地冲出了群山。 两天后,她站在满是灰尘的小路上,差点儿没感动哭了。 出山,太不容易了。怪不得唐门要避世而居,外面的江湖真是太凶险了。幸亏她聪明机智,不让都逃不出来。 唐佳人用手抹了把脏兮兮的脸,发现……手小了些!忙摸了摸脸,掐了掐腰,发现自己竟然瘦了点儿。 她不会爆了?! 太好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值得庆祝的事儿。唐佳人决定,等会儿到了热闹的地方,她一定一头扎进美食堆里,大快朵颐。 一想到大长老说得那些美食,她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大海,嘴巴里全是水。 唐佳人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随便指了一条,便上路了。刚要两步,裹着胸口的蓝布掉落下来,她抓起来,寻了隐蔽处重新缠好。二长老说,行走江湖,男人身更方便些。她还想琢磨一个物件,绑在腰间,垂在腿见,装成断尾巴。如此打扮,行走江湖定然有备无患。 唐佳人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咧开嘴角,拢了拢头发,继续前行。 没等她走多远,却看见一大队人马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穿的衣服,唐佳人认识,那是东锦衣卫营的标配服侍,看起来挺气派的。 唐佳人一点儿都不觉得,她跑过去说知道端木焱在哪里,会得到一些高规格的待遇。他们一定会抓她从新山上,去寻端木焱。她好不容易出山了,绝对不能再回去。尤其是在,没吃到那些美食之前,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人嘛,得有理想。 唐佳人十分淡定的转身,向路的另一边走去。 然,东锦衣卫的人能放过她?不能!人家一直窥探着山上的动静,就等着人下来了。也甭管下来的是谁,先抓住拷问一番再说! 校尉寒笑呵斥道:“站住!” 唐佳人会乖乖听话站住?笑话!她撒腿就跑。 不得不说,跑,绝对是唐佳人的优点之一。那速度,飙起来令人咂舌。 只可惜,她跑着跑着,却看见迎面又走来一队锦衣卫。这群锦衣卫和东锦衣卫穿着的衣服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裤子。东锦衣卫的裤子是暗红色,而这群锦衣卫的裤子是暗绿色。这群人,是西锦衣卫营的人。 西锦衣卫营的人看见了唐佳人,当即眼睛一亮,呵道:“站住!” 唐佳人调头想往山上跑,两方人马却都弯弓搭箭,对准了唐佳人的背影,异口同声地喊道:“再跑就射死!” 唐佳人慢慢转身,左右各扫一眼,站着没动。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倒霉,这哪里叫游历江湖享受美食,简直就是困难重重之逃出深山老林。 东锦衣卫和西锦衣卫的人迅速包抄过来,将唐佳人围在中间。 东锦衣卫的校尉寒笑,上前一步,问道:“什么人?!为何在群山中游荡?” 西锦衣卫的校尉杜英超打断了寒笑的问话,喝道:“说,你可在山中见过何人?!”眼神一瞥,给旁边的副手使了个眼神。 那副手当即伸手去扯唐佳人,想要将其拉近自己的 却是直接伸手去扯唐佳人,口中还喝道:“大人问话,过来答!” 东锦衣卫的人立刻把刀相向。 校尉寒笑冷冷地看着杜英超道:“杜校尉这是要抢功劳喽?你们西锦衣卫应该另有任务,何必在此惹人厌恶?” 杜英超哈哈一笑,道:“笑话!遇见不明人士,我们西锦衣卫营自然要审问一二。”靠近寒笑,低声耳语道,“接回六王爷任重道远,可不是东营能吞下的天大功劳。” 寒笑嘲讽道:“西营的狗鼻子可真长,闻风而动的本领,旁人不及万分之一。” 杜英超冷笑:“你们东营自以为是,好大喜功,且慢慢守着吧,且看最后谁是赢家。”一抬手,吼道,“来人哪,带走人犯!” 人犯?人犯是什么意思?唐佳人听不懂,却觉得不是好词儿。 寒笑道:“敢拿我们东营要的人,找死!”言罢,直接动手。 两方人马打在一起,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发誓,自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话,蹦出一个字儿。她开始后退,想要回山上暂避风头。毕竟,人有理想是好事儿,若明知道刀尖就对着自己的喉咙,人还往前冲,那就是缺心眼喽。 唐佳人还没退出三步,东西两名校尉同时出手,抓向唐佳人。 唐佳人急中生智,掏出端木焱給的扳指,捏在一起,举起。 寒笑和杜英超立刻伸手去抢,可二人武功不相上下,最后打成平手,同时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了扳指的两边,用力…… 咦?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劲儿,扳指怎就裂成了两半?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低头检查手中的扳指,而后抬起头,迅速看了唐佳人一眼,又彼此对看一眼,然后迅速靠在一起,肩并着肩,将两半扳指对在一起,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看见上面有一个林飞凤舞的焱字。分开戒指,可以看见戒指内部雕刻着的一行小字:涟妃绝色,天下无双。 这行小字,看起来只是在夸奖一个妃子,然,谁都知道,这话出自谁口。说得人不同,其价值意义完全不同。旁人说来,只是恭维和笑谈;圣上说来,却是金口玉牙,代表了一国之君的宠爱和赞赏。 结果,这么具有意义的一枚扳指,却……却被自己掰断了? 一直注意着二人一举一动的东西两营立刻停止互殴,纷纷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泾渭分明。 寒笑和杜英超觉得,自己离被灭九族已经不远了。不,也许,他们正在被迫赶往那条路上。 他们一同望向唐佳人,但见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体肥胖,看起来有些女气,但身量颇高,胸口平平,好似男儿。一双大眼睛,晶莹剔透,无意间的一瞥,便有种惊鸿绝艳之美。 这……这张脸,在洗净之后,会不会像绝艳无双的涟妃娘娘?实话,他不太敢想像,绝艳天下的涟妃娘娘,如果胖成这样,会是个什么样子?嘶……感觉胃疼、牙酸。 寒笑和杜英超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同时吞咽了一口口水,愣是快速挤出一记谄媚的笑,弯着腰靠近唐佳人。 寒笑问道:“您是……” 唐佳人知道,自己装公公还行,装男子声音会不对劲儿。她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那枚戒指。 寒笑试探道:“您……不想说话?”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寒笑继续道:“您……” 杜英超竟是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下官西锦衣卫校尉杜英超,恭迎六王爷回宫!” 那声音,真是铿锵有力啊。 西锦衣卫的人立刻跪倒一片。 寒笑本来心存疑惑,然……杜英超都带着人跪下了,他若不跪,好像有不臣之心。着就不好办了。于是,他也跪了下去,口称:“下官东锦衣卫校尉寒笑,接六王爷回宫。” 唐佳人慢慢将手背到身后,仰头望向天边那朵云彩,感觉自己似乎离江湖越来越远了。心塞呀。 寒笑和杜英超等了半晌,也不见“六王爷”叫自己起身,心中十分不安,头上的冷汗滴答落下,湿了地面。 二人偷偷护扫一眼,而后同时道:“下官该死,毁坏了扳指,请六王爷恕罪。”心虚,那是真心虚啊。若扳指就是六王爷身份的唯一凭证,他们真是死不足惜。 唐佳人回过神,看向二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下雨了呢。她抬头看看天,也没下雨啊,那这二位犯得着流这么多汗吗? 唐佳人用脚踢了踢寒笑的膝盖,示意他们起来。 寒笑和杜英超偷偷嘘了一口气,站起身,将捧在手心的半只扳指小心翼翼地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抓起,塞进从绿衣男子那里顺来的零食袋子里。 杜英超谄媚地道:“王爷可要简单梳洗一下?下官这就派人安排。” 寒笑谨慎地试探道:“不知王爷是否遇见左指挥史大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指了指山上。 寒笑追问道:“在山上?” 唐佳人作出握刀子的样子,虚插入腹部,告诉寒笑,肖劲腹部受伤了。 寒笑大惊,不敢置信地道:“指挥史大人……卒了?!” 卒?啥意思?不懂啊。 唐佳人胡乱地点了点头。 寒笑目露悲切之色,深吸一口气,指挥着东锦衣卫营的人道:“带上五十人,迅速上山,去寻大人。” 杜英超笑吟吟地对唐佳人道:“王爷这边请。” 不得不说,唐佳人学起男人来还是停像那么回事儿的。她迈着流星大步,抬腿跟着走。这一动起来,竟真有种龙行虎步的感觉。 实则,她心里悲壮着呢。 啥时候,能吃上肉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风中凌乱鸟 杜英超献媚道:“王爷口不能言,可是伤了嗓子?下官这就让人请大夫给王爷看看。” 唐佳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不,于是点了下头。 杜英超立刻吩咐了下去。 不消片刻,有人赶辆马车过来,请唐佳人坐。 车帘掀来,两名貌美如花的婢女穿着轻薄的衣裳款款而下,慢慢跪在地上,趴下身子,露出半面雪白的酥胸, 穿红裙的女子道:“奴婢纯清……” 绿裙女子道:“奴婢纯艳……” 异口同声道:“娇声道:“恭迎王爷回宫。” 唐佳人盯着二人半裸的酥胸,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行口水竟然悄然流下。休休呀,这是包子吗?! 唐佳人饿了两天,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如今已经是头晕眼花,看啥都像食物。在她眼中,那两名婢女的胸口上,各贴着两只皮薄馅儿大的包子,且正冒着热气咧。 杜英超见此,心中鄙夷,暗道:“这六王爷难道是在深山里呆傻了?就算傻,也是个急色鬼,呵……” 寒笑赶来,看见唐佳人这幅模样,终是相信,眼前人是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女气。如今京城里有些男子,专爱擦粉抹红,那样子比女子还娇柔几分。想到那些男子,他直接打了个冷颤。 寒笑道:“护送王爷回宫,是东锦衣卫的指责所在,就不劳烦杜校尉了。” 杜英超道:“东指挥史已卒,寒校尉还是亲自带人寻山吧。”言罢,竟是一巴掌推开他。 寒笑后退一步,将手放在刀把上,满脸肃杀之气。 杜英超笑道:“怎么?要在王爷面前放肆?” 寒笑冷声道:“职责所在,不敢让!” 杜英超点头,道:“好好好,如此,便只能请示六王爷,要和哪个营走?你们东锦衣卫负责护送六王爷回宫,却害得王爷口不能言,真是好能耐啊。”看向唐佳人,抱拳道:“王爷可要上车休息?”给两名婢女使了个眼神。 两名婢女立刻夹起肩膀,挤起奶白的胸口,抬起美丽的脸庞,情意绵绵地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伸出手,直接捏向纯清那硕大的胸口。 纯清娇羞地低下头,道:“盼王爷垂怜。” 杜英超对寒笑得意道:“如何?王爷只有明断!” 唐佳人捏得有些用力,纯清发出一声痛呼。 唐佳人回过神,发现她眼中大肉包子变成女人的胸脯。那东西,她也有,对别人的不感兴趣。她收回手,登上马车。既然她要跑路,还是从这两女人身上下手比较靠谱。 杜英超扫了纯清一眼,吓得她脸色苍白,忙提气裙摆,也上了马车,跪在唐佳人脚边,扭着身子撒娇。 纯艳亦然。 帘子放下,杜英超大喝一声:“启程!”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寒笑心有不甘,却也不能将“六王爷”抢出来,只能尾随在一侧,以防有变。 暗处那些盯梢的眼睛,纷纷将目光投到马车上,凶狠恶毒得可怕。 唐佳人在纯艳和纯清再次娇声喊着“六王爷”扑上来时,直接踹出两脚,让二人变得噤若寒蝉。她们纷纷猜想,到底是哪里惹恼了“六王爷”?“六王爷”刚见到她们二人时明明很喜欢,喜欢到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眼下,却为何不喜欢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胸不够大? 嗯,一定是的。 若有命回去,一定要好好儿补补,最起码要啃几只猪爪子。女子,如何能输在*上?必须补! 马车颠簸,终把她颠去了热闹之中。 待面具男子追出山,立刻有负责窥探山下动静的随从来报,说:“爷,兔子已经出山,且有扳指为凭证。” 面具男子问:“兔子何种模样?” 那人回道:“兔子一身黑色短打,身型肥胖,面有污迹,看不清楚,但双眼圆圆,极其明亮,好似琉璃。头发凌乱,有长有短……” 面具男子看相那人,问:“身形肥胖,双眼圆圆,头发凌乱,有长有短?” 那人点头。 面具男子的小拇指狂抖起来,身体也因愤怒而轻轻颤抖。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头脑和自信,在这一刻愣是遭受到一万点的伤害。他竟然……亲手放走了六王爷端木焱?! 气血翻滚,气息论乱,心绪不平,面具下缓缓流淌下一行猩红色的血,滑过纤细柔美的脖子,竟有种肆虐的美。让人想要狠狠撕碎他的伪装,抽打他仿若羊脂白玉般的身体。 面具男子是骄傲的,不待别人发现他的异样,大步前行,偷偷擦掉脖子上的血痕。他发誓,一定要奖六王爷端木焱挫骨扬灰! 原本严阵以待的山下,又恢复成往日的清净。 偶尔有风吹过,卷起一些尘土,打个圈,扑人满面。 这是什么? 这是活着的气息啊! 又过了三人,等肖劲和邓琥拼尽全力、一路警觉、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百般谨慎地出山后,却发现山下不但没有自己人,甚至连个敌人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身处梦幻中,感觉是真实的,却又拼命告诉自己,这都是假象。 这一路行来,为了避开追杀,他们硬撑着眼皮不敢睡,困疯了就掐大腿强迫自己清醒。为了不引起杀手的注意,他们连火都不敢生,饿得狠了就啃两口生肉。最恐怖的是,他们专挑艰难危险的山路行走,将脚底板扎得血淋淋的,却愣是咬牙挺住了!他们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坚韧不拔,将自己折腾得体无完肤。为了冲下山,肖劲和邓琥还都用带子将刀把和手缠在了一起,系了死扣,并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男儿有热血,有抱负,为青史留名,定要拼死一战!然? 山下竟然没有人! 这是几个意思啊? 有没有搞错啊?! 玩呢?!!! 端木焱也傻了,不敢相信,自己折腾得快丢了小命后,竟不见任何阻碍了。如此说来,他在山上折腾什么呢?谁能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 殊不知,唐佳人以一人之力,将那些杀手忽悠得痛不欲生,其内伤程度比他们严重得多。至于那些明里暗里想要让端木焱死的人,也都将目光盯在了唐佳人的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那番折腾也不是没有效果,至少……他们错过了东锦衣卫的搜索和营救。自给自足,绝对王道。 正文 第三十七章:此屁有毒 马车一路吱嘎着前行。 纯艳和纯清见膘肥体胖的“六王爷”正在闭目养神,互看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决绝和杀意。 二人不敢再往“六王爷的身上趴,却跪坐在“六王爷”的脚边,用身体轻轻蹭着“六王爷”的腿。 “六王爷”的鞋子已经坏了,两根圆滚滚的脚趾头露在外面,散发着一股子酸臭的味道。 二人见“六王爷”没有再动脚踢人,于是抬起小手,轻轻捶打起“六王爷”的膝盖,按摩起她的双腿。 纯艳扭动戒指,露出一根细小的针,泛着乌黑的光泽。 她目露凶恶之光,将毒刺刺入“六王爷”的腿部。 唐佳人感觉小腿一痛,忙低头去看。 但见纯艳目露惊慌之色,忙跪倒在毯子上,以头触地,不安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不是故意的……奴不小心伤了王爷,罪该万死。” 唐佳人闭上眼睛,没搭理纯艳。 纯艳呆愣片刻,抬头看向“六王爷”,小心意地靠近,试探道:“王爷?王爷?”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瞪了纯艳一眼,想要张嘴骂人,忽然想到自己正在扮演喉咙受损的六王爷,于是又闭上了眼睛,假寐。她得睡一会儿,保持体力,待寻到机会好逃走。 纯艳被唐佳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但见她又缓缓闭上眼睛,以为剧毒发作了,于是冲着纯清点了点头,扬起了手,将淬有剧毒的针取下,扔入口中,而后……等死。 纯清则是扯下腰带,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开始用力。 马车一个颠簸,唐佳人又睁开了眼睛。 纯艳和纯清皆是一愣。 唐佳人打量了二人两眼,扭了扭身,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纯清和纯艳互看一眼,而后等了半晌,偷偷伸手去摸“六王爷”的鼻息。 “六王爷”鼻息全无,显然……死了! 纯艳和纯清偷偷吁了一口气,前者开始往下吞咽小小的毒针,后者则是继续用力扯脖子上的腰带。 就在纯艳吞下毒针,纯清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六王爷”打个哈欠,又睁开了眼睛。 纯艳和纯清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炸了! 这……这“六王爷”到底是死还是没死?还是死后又活了?听……听没听说过炸尸啊? 唐佳人再次扭身,将头顶在车角,继续睡。半个屁股坐在长椅上,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掉到地上一样。她的嘴角勾起,偷偷地笑。让那两个小贱人用毒症扎她,她就好好儿逗弄她们一下,安慰一下自己这颗受伤的心。她的心明明就在江湖,为何身体却混迹在了朝廷?谁能给她一个说法? 纯清松开勒住脖子的手,在无声中大口喘息着。自杀需要勇气,她……接连两次自杀不成,勇气溃不成军。她不想死了。 纯艳吞下毒针后本来在等死,结果……她十分惊悚的发现,这毒针上的毒好像失效了?!她除了感觉到嗓子上扎个刺外,一点儿要死的意思都没有。这……这要如何向主子交代? 粉黛心里发狠,取出为“六王爷”临时准备的衣袍,抽出腰带,准备套住“六王爷”的脖子,然后活活儿勒死他!她用甜腻的声音道:“王爷,这里有为您准备的衣袍,然奴婢服侍您换上。”一咬牙,直接扑了上去。 也不知道车厢里都发生了什么,总之,偶尔会发出嘭地一声!伴随着马车的地动山摇,是两名女子高亢的尖叫。 所有人都在想:六王爷果然生猛! 当天色渐黑,锦衣卫们终于寻到一家像样的客栈。 马车停下,车帘掀起,两名娇花般美丽的婢女,衣衫破裂、发丝凌乱、脸色乌青地从马车里滚了出来。 杜英超大惊失色,忙喝问道:“发生何事?”看向车内,抱拳道,“王爷可安好?” 唐佳人点了点头。下了马车,从两名婢女的身上跨过。她仍旧穿着那身脏兮兮的黑色衣裤,只不过在外面系了件华美的袍子。杜英超准备得倒是细心,袍子买得也十分富贵,但却忽略了“六王爷”此刻的身型。任谁都会认为,从小娇生惯养的王爷,在颠沛流滴十年,定会饿得骨瘦如柴,谁曾想,竟是这么一个胖子。好吧,袍子小了,勉强系上衣带,却露出一条两指宽的黑色衣裤,看起来真是……滑稽无比。 许是知道自己头发不好看,唐佳人自己用发冠扣住了凌乱的头发。那东西她用不惯,也没一双巧手,整个金灿灿的发冠扣在头上,歪在了一边不说,看起来还贱兮兮的。这富贵相,有些扎眼啊。 杜英超昧着良心赞道:“王爷真是玉树临风、通体贵气。”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点了点头。这贵气真是涨得满满的。 杜英超继续道:“王爷何其尊贵,但这附近也就这一家店还像个模样,只能委屈王爷了。” 唐佳人眯眼打量着客栈,鼻子里蹿进饭菜的香味,当即睁大了眼睛,一头扎了进去。 杜英超忙喊道:“王爷,您慢着点儿!” 寒笑走到杜英超身边,冷冷道:“你再大声点儿,让所有人知道。” 杜英超不悦道:“怎么了,寒校尉?这是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寒笑冷声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杜英超看向纯艳和纯清,皱眉道:“怎么搞的?!” 纯艳一张嘴,冒出一股淡淡的黑烟,人直接倒地不起。 纯清晃了晃身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虚弱道:“屁……有毒!”两眼一翻,昏死了。 啥?啥屁有毒? 开玩笑呢?! 杜英超骂道:“没用的东西!服侍不好王爷,,还说什么毒?”一抬手,“来人啊,将她们先拉下去。” 西锦衣卫上前,抬走了纯艳和纯清。 寒笑大步而行,去追王爷。 杜英超见此,立刻甩开膀子,迈开大步,去追寒笑。 客栈里,竟坐满了人。 气氛十分热闹,却也有些不寻常。 唐佳人走进时,大家都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可等她坐下,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转动眼睛,快速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热闹着自己的热闹。 唐佳人感觉不妙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谁笑?下黑狱! 唐佳人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她是知道的。她打扮成这样,一是迫不得已,二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事实证明,这些人都在等她。哦,不,是在等着端木焱。是敌是友,心中慌慌啊。 寒笑环视一周,快步走到唐佳人身旁,站定。 杜英超快走几步,挤开寒笑,站在了唐佳人的身边,对店掌柜道:“西锦衣卫营办事,所有人回避!” 东西两营的锦衣卫各出了四人,一同走进客栈,负责六王爷的安全。 那阵仗,十分整齐好看,也着实有几分吓人。 客栈掌柜吓得够呛,却不得不颤抖双腿跑来,哆嗦道:“爷,这位爷,怎……怎么回避呀?” 杜英超本想将刀往桌子上一扔,增加点儿气场,但他面前的桌子已经被“六王爷”占了,他就算借俩胆子也不敢玩其桌子上扔刀啊。 再者,他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如此偏的地方,客栈里竟然人满为患,绝对非比寻常。 寒笑谨慎道:“我们走。” 杜英超最喜欢和寒笑对着干,于是道:“就在这住下了!再者,王爷已经累了。”他刻意拔高声音,道出王爷二字,希望有些人会自动回避。他们今日出行,队伍庞大,还真不惧怕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却担心打起来伤到六王爷。再者,若是有人冲着王爷而来,正好是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西锦衣卫的指挥史,也应该换人当当了。眼下,西锦衣卫的指挥史名曰杨锐,是个财迷,这回儿不知道又跑哪里捞银子去了。像保护六王爷回京这种大事儿,若不是他有耳报神,还真得不到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王爷”两个字一出口,果然,令整个客栈都变得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唐佳人抬起手,有食指戳了戳桌子。 这是……觉得桌子脏啊,还是啥个意思咧? 杜英超问:“王爷这是……何意?” 唐佳人觉得杜英超有些笨,于是用力戳了一下桌子,示意他上菜。结果,这一指头下去,竟将桌子戳出一个窟窿! 所有默默看着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若说用手掌拍碎桌子,这里大多数人都就能做到,但是……用一根手指将桌子戳个洞,就做不到了。大家练得又不是一阳指,哪儿来得这份功力? 唐佳人也着实吃惊不小。她趴在桌子上,闭上一只眼睛,仅用另一只眼睛看向那个窟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伸出手指,又点了点桌子,结果……桌子还是桌子,并没有出现指洞。 所有人悄然收回目光,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一个胖成那样的草包王爷,能有多厉害?呵……不过是巧合罢了。 杜英超问:“王爷可是饿了?” 唐佳人点头。 杜英超对店掌柜吼道:“把好酒好菜都拿上来!” 店掌柜一叠声地应着:“诺诺诺……” 杜英超弯下腰,小声对唐佳人道:“王爷可要洗漱一番?下官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想必很快就能到了。” 唐佳人不回答,眼神却瞥向其他人的桌子。眼神幽幽,十分凶狠,好似饿狼。 临桌而坐的人,无不感受到了“六王爷”强大的气场和眼神的锐利,纷纷在心里暗道:好强的气场!好锐利的眼神!难道,是吾等低估了他?! 寒笑命人打来水,亲自送到唐佳人面前,道:“请王爷净手。” 杜英超立刻伸手拧了帕子,恭敬地送到唐佳人面前:“王爷请。” 唐佳人接过帕子,瞪了寒笑一眼。 为何瞪寒笑?还不是把他暂时当成了自己人。她现在已经明白,王爷是介于牛逼和苦逼之间的那个人。很多人都听他的话,也有很多人想要杀了他。 杜英超派来的婢女,用毒针刺她小腿,若非她不惧毒,早就一命呜呼了。好吧,不得不承认,那毒药让她挺舒服的。最起码,通出了几个屁,崩得纯艳和纯清险些窒息。臭,倒是不怎么臭,但是其力量不容小觑。实话,她的裤裆都绷开线了,不得不穿上杜英超准备好的袍子,挡住后屁股。这也就是她穿上富贵衣袍的第一个原因,至于第二个原因,其实是觉得自己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所以打算试试。不想,竟试出了客栈里的不对劲儿。 唐佳人决定,一定要快点儿逃跑,于是想与杜英超多多亲近。毕竟,如果他想要杀自己,定会用尽办法不引人注意。不引人注意,就必须控制人数。届时,她逃跑的几率就大很多。至于寒笑,她觉得,寒笑如果尽职尽责的保护她,她反倒不容易跑。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不到紧要时候,都搞不命。江湖凶险,朝廷更复杂呀。 杜英超看向寒笑,笑得有些得意。 唐佳人用帕子擦了擦手,却不擦脸。 杜英超也怕认错人,于是谄媚道:“王爷擦擦脸,外面灰大。” 唐佳人不想惹人怀疑,便擦了擦脸。 这张脸啊,还别说,若不是胖变形了,还真有绝色的意思在里头。但是,谁也不能透过这些挤在一起的肥肉,分辨出她瘦下来后的五官是何等惊艳不是? 不过,就算无法通过长相辨别,就唐佳人这通身的气派,那就非比寻常。如果头发在好好儿梳理一下,换身锦缎衣裳,一准儿就是个富贵闲散王爷的标相啊。 杜英超和寒笑,悄然将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饭菜端上来后,唐佳人毫不客气,以令人侧目的架势,愣是将整桌的饭菜吃进了肚子里。裤腰有些紧,那就松松,继续吃。这么多年,若非唐不休控制她的饮食,她真的能吃哭隐世唐门所有人。 别说杜英超和寒笑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头皮发麻。这是多久没吃过饭吗?不不不,应该说,那些鸡鸭鱼肉都吃到哪里去了?太恐怖了! 吃饱喝足后,唐佳人露出第一个笑容,那叫心满意足。 杜英超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吃好了吗?” 唐佳人转过头,看向其他人的桌子,伸出胖手,隔空点了点一道甜食。那是,溜地瓜。 杜英超立刻对店掌柜道:“去,赶快做一盘子来!” 店掌柜呆愣片刻,费力地吞咽一口口水后,急忙点头应道:“诺!” 唐佳人竖起两根手指。 杜英超的脸部肌肉颤抖两下后,立刻扬声道:“两盘!赶快的!” 唐佳人看向杜英超,点头笑了笑。这人虽然狗腿了一些,但是用起来不错啊。 杜英超心里美滋滋的。 寒笑感觉心里哇凉凉的。这明明是他们东锦衣卫的功劳,却……飞了。 客栈里没有人动,都静静看着唐佳人在那里吃。她吃相不难看,却也不雅致。那张小嘴明明不大,但咀嚼得飞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又肥又大的白兔子,还……还挺可爱的。 当唐佳人终于放下筷子,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圆满了。虽然,她没有吃到大长老口述得那些美味,但是,能一顿饭吃到这么多的鸡鸭鱼肉,她已经幸福得险些爆掉。她摸了摸浑圆的肚子,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咂巴一下嘴,感觉当个王爷也不错,最起码,有得吃。 哎呀,她突然不想走了,就让她为端木焱挡下所有刺杀吧!就像秀秀说的,人得有理想。为了理想,是值得一拼的! 坐在角落里的灰衣人站起身,抓起朴实无华的长剑,低着头,扣上幕篱,向楼上走去。 寒笑道:“王爷可要休息?楼上是客房。” 诡异的安静无声中,唐佳人站起了身,背着手,在万众瞩目中上了楼。 一脚踩下,楼梯踏步竟然碎了!唐佳人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了。 灰衣人已经走到了楼梯中间,闻听此声,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继续前行。 杜英超立刻吼道:“这么破的楼梯,都烂掉了,想要谋害王爷吗?!” 掌柜吓得面无人色,立刻跪在地上,哭喊道:“饶命啊饶命!不敢,绝对不敢啊。” 唐佳人吸起一口气,从碎裂的踏步中抽回脚,然后轻轻落在第二片楼梯踏步上,试着踩了踩,只听那木质的踏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唐佳人将脚左移,而后又移,终于发现,踩在踏板外侧,不会发出声响。于是,她就侧着身子,紧贴着踏板外侧,以非常快的速度,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大家就看着她身上的肥肉,像吊着水袋般来回跳动,格外……搞笑。 有人偷笑,发出短促的声音。 杜英超怒道:“谁在笑?出来!” 无人回应。 杜英超扬声道:“敢笑话王爷,就是藐视皇威!若让本官知道是谁,黑狱里伺候!” 提到黑狱,所有人都呼吸一窒。那里,扔进去的活人会变成鬼,且在死前还得过一遍十八层地狱。残忍、血腥,是酷刑。 楼上,灰衣男子已经推开了天字二号房的房门。 唐佳人并不了解客房的分布,也从没住过客栈,随手一推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却没推开。她向下走去,推开了天字三号房的房门。 寒笑和杜英超紧随其后,检查了一遍房内各个角落,见无异样,这才从天字三号房退了出去。 正文 第三十九章:蔫坏的六王爷 唐佳人推开窗,向下看了看,发现窗下竟然站着一排锦衣卫,那场面还真挺壮观。 她抬起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皱起了眉毛。她想洗漱一下,换套衣服。 隔着门板,杜英超开口道:“六王爷,大夫来了。”等了等,听到了唐佳人敲击桌子的声音,这才道,“下官带他进来了。” 推开门,杜英超和寒笑先行而入,守在唐佳人身边,以防有变。 紧随其后,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和一位背着药箱的小药童。 老大夫一步三颤地靠近唐佳人,抖得唐佳人一阵眼花撩乱。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闭上了。 小药童长的倒是挺机灵,却学着某些公子的做派,擦烟抹粉,弄得一张脸跟后屁股似的,着实没法看。 老大夫看见了“六王爷”,激动道:“老……老小二……给……给王爷请……请……”太过激动,竟险些厥过去。 老大夫也不等自己缓口气,身子向前,就要跪下。 唐佳人真怕他这一跪,就再也起不来了,忙伸手虚扶一下。 这离得近了,她竟闻到了一丝清甜的味道,就像……枣子。 老大夫赞道:“六王爷,仁义啊!老小儿这就给王爷整治。”言罢,伸出手,准备请脉,结果……却发现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 老大夫道:“给王爷请脉,请王爷将手腕放到桌子上。” 唐佳人犹豫,不肯放。她怕自己露馅,被老大夫识破身份。 老大夫道:“王爷不必多虑,且让老小儿请脉看一看。” 唐佳人不肯,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老大夫无法,只能道:“若王爷不肯让老小儿请脉,老小儿不敢轻易施针啊。” 唐佳人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继续指自己的喉咙。 老大夫一咬牙,拿出包裹,取出一根银针,道:“王爷见谅,老小儿只能试一试,若不好,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唐佳人点头。 老大夫颤啊颤的靠近唐佳人,将手中银针对准了她的喉咙,那锋利的银针眼见着就要碰到唐佳人的喉咙,她立刻开口,粗着嗓子吼道:“神医啊!” 三个字一出口,竟与端木焱的声音有七分相似。 老大夫吓了一跳,手一抖,眼瞧着就要扎上唐佳人的喉咙。 唐佳人一把攥住老大夫的手,激动道:“绝世神医!” 老大夫开始用力,想要扎唐佳人一下,咬牙道:“且让老小儿为六王爷请针。” 唐佳人攥着老大夫的手使劲向外推,道:“已经好了,无需请针。” 老大夫的脸和手都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但露出的一小截胳膊却十分细腻嫩滑,看起来就像年轻男子。 老大夫道:“老小儿不放心,还得补一针。” 唐佳人扬起拳头,对着老大夫就是一顿猛砸。 老大夫痛得嗷嗷直叫。 小药童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往前冲,却在寒笑和杜英超的威胁目光中,忙垂下头,缩起肩膀。 唐佳人一把夺过老大夫手中的银针,照着老大夫的手背上就是一扎,简单扼要地问道:“爷问你,还要补几针?!” 老大夫颤抖着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一针足矣。” 寒笑和杜英超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齐齐抱拳道:“恭喜王爷。” 唐佳人道:“打赏!” 寒笑看向杜英超。 杜英超只能掏出袖兜里的银子,准备扔给老大夫。 唐佳人却拦下他,道:“这赏不对。” 杜英超立刻道:“下官该死,王爷乃千金之躯,这点儿打赏确实……” 唐佳人粗着嗓子道:“去楼下,要一桌本王刚吃的饭菜,请老大夫吃完再走。这菜,便是本王的心意。” 老大夫哒啦着的眼皮,激动道:“谢王爷。” 唐佳人对寒笑道:“你去陪老大夫。” 寒笑应道:“诺!” 老大夫一步三颤地走出房间,把掉插在手背上的银针,裂了裂嘴角,而后在小药童的搀扶下,哎呦呦叫着向落下走去。 他将手探入胸口,准备捏颗枣子吃,消消气儿,却发现……装枣子的零食袋,又不见了! 丢了?丢哪儿了? 前几天他偷偷潜伏在群山之上,窥探辛辣秘闻时,也曾丢了个袋子。那时,他遇见了一位看似娇憨实则野蛮阴险的漂亮姑娘;此刻,他则是刚拜访了看似肥胖蠢笨实则心机狡诈的六王爷。二者有联系吗?若说有,也只能说,二者的眼睛颜色十分相似,都好似琉璃珠,看起来清透无垢、纯洁无暇,实则满肚子坏水啊! 老大夫暗暗发誓,以后再看见拥有这种眼睛的人,他一定小心谨慎,敬而远之。 一想到自己的两个零食袋子和被扎了一下的手背,他就一阵肉疼。 然,他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零食袋到底是不是被那二人偷走了。毕竟,那东西对那位姑娘或者王爷而言,实在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他心中怀有疑惑,却也无从考证。因为,他也不能转头去问“六王爷”,是不是您偷了老小儿的零食袋子啊? 心塞,懂? 老大夫目露疑惑之色,却是转瞬既逝,不留痕迹。 寒笑道:“请。” 老大夫颤巍巍地道:“不了不了,怎敢叨扰军爷。” 寒笑道:“大夫不用客气,请。” 老大夫心思微转,便随同寒笑入座。小药童则是站在老大夫的身后侧,伺候着。 饭菜上来后,老大夫象征性的吃了两口后,就打起了哈欠,道:“老小儿上了年纪,精神不济喽。” 不想,寒笑却道:“不急着休息。六王爷吩咐,让大夫全部吃完才能走。” 老大夫哒啦着的眼皮抖了一下,强笑道:“王爷仁慈,那是客套话,老小儿心领了。” 唐佳人从楼梯口探出头,学着端木焱的声音,气势如虹地喊道:“爷是认真的!” 老大夫的手就是一抖啊。他转头看向“六王爷”。眼中闪现出噼里啪啦的火花。他不是在电她,是想电死她!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纯洁剔透的大眼睛,表情突变变得凶巴巴地,喝问道:“你瞪本王吗?” 正文 第四十章:唱歌来听 不得不说,唐佳人学起端木焱,那也是惟妙惟肖。光是这一会儿爷,一会儿本王的自称,就令人耳目一新的。也因此,倒是又给她增了几分可信度。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自称王爷的。再者,就算有人想混淆皇家血脉,也会寻个足够精明的人来,瞧这混乱的自称,就知道这是个缺心眼的二货。 老大夫被“六王爷”一喝,立刻站起身,低着头,摆手道:“哎哎哎……不敢不敢,老小儿不敢,求王爷不要……”一抬头,哪里还有“六王爷”那张包子似的脸。 老大夫看向寒笑。 寒笑笑道:“请。” 老大夫颤巍巍地坐下,道:“官爷,您也吃点儿?” 寒笑正色道:“不敢。” 老大夫的眉角跳了跳,拿起筷子,深吸一口气,开吃。 寒笑装出随意的样子,压低声音询问道:“依老大夫之见,王爷那喉咙……” 老大夫一拍桌子,怒道:“老小儿的银针没碰到王爷脖子,他就痊愈了!” 寒笑终于确认,他看得不错,于是收起心事,道:“老大夫何须愤怒?王爷对你可是赞赏有加。” 老大夫用筷子死劲儿戳了戳鱼头,悲愤道:“他让老夫吃了这一桌子的菜!” 寒笑面不改是地道:“王爷……太盛情。” 寒笑长得有些黑,但却是俊朗的小伙儿。他不笑的时候,也有种不怒自威在里面。 老大夫耷拉下肩膀,垂下眼皮,在小药童的目瞪口呆中,愣是吃光了一桌子的饭菜。 最后,他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寒笑道:“劳烦掌柜给老大夫匀出一间房。” 掌柜战战兢兢地道:“没……没了。” 寒笑道:“将天字四号和五号房都倒出来。价钱三倍。”扔出一碇银子,转身上楼。 掌柜捧着银子,看向预定了房间的客人,一脸的苦笑。 老大夫被抬进了天字五号房,隔壁四号房,则是留给寒笑和杜英超住的。 至于天字一号房,则不知住着谁。 门刚一关上,老大夫就一个鲤鱼打挺想从床上坐起身,结果……却因为肚子太圆,又躺了回去。他一咬牙,侧翻身坐起,掏出一粒药丸,送入口中咽下。 倒水的小药童转过身,只看见老大夫往嘴里塞东西吃,当即端着水杯来老大夫面前,压低声音道:“阁主,还没吃饱?” 老大夫一巴掌拍在小药童的脑袋上,咬牙骂道:“快撑死了!吃点儿泻肚药,顺一顺。” 小药童递上水杯:“哦,哥,喝点儿?” 老大夫摇了摇头,难受地揉着肚子,道:“一点儿都喝不下,懂?” 小药童老实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下水杯,嘟囔道:“就知道自己吃,人家还饿着呢。” 老大夫看了眼窗外,眼见着和某人的约会时间快到了,一狠心,掏出一把黑色药丸,悉数吞进肚子里去,而后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伸手去抓小药童。 小药童一转身,看见老大夫如此,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要吐?!” 老大夫指着水杯,脸色涨得通红。 小药童立刻拿过水杯,灌进老大夫的喉咙里。 老大夫咽下那些药丸,缓了半晌后,终是提上来一口气,对小药童道:“你若不是我弟弟,一准儿拍死你,懂?!” 小药童撇嘴,道:“你要不是我哥,看你硬吞下那些饭菜时,我一定笑抽了,懂?!” 老大夫伸出食指,勾了勾,道:“来,你过来。” 小药童向后退了一步。 老大夫冷笑道:“再犟嘴,将你打出屎!打不出来,算你拉得干净。”言罢,哎呦一声,捂着肚子直奔茅房。 他们住的位置,虽说是天字房,但屋里并没有恭桶。 老大夫捂着肚子,夹紧屁股,一溜烟跑到专门恭给天字房用的唯一一间茅房,却发现杜英超守在门口,一脸肃杀之气,谨慎地注视着四周。 老大夫伸手去推门,结果,没推动。 杜英超道:“王爷在如厕,现任回避。” 老大夫抱着肚子道:“王爷,王爷,您快点儿。” 杜英超伸手拦开老大夫,道:“速速离去!” 老大夫满头大汗,一脸痛苦地咬牙道:“无法离开!” 杜英超见老大夫不像作伪,便道:“一边候着去。” 老大夫一咬牙,捂着肚子跑向供中等房客如厕的茅房,结果发现,那里竟然排起了长队。 老大夫的双腿一软,感觉要快守不住闸门,愣是拼着一口气,又冲回到唐佳人的茅厕外,带着哭腔道:“王爷,开门啊!救命啊!” 唐家人本来已经提上裤子,想了想,又蹲下了。她粗着嗓子道:“本王拉不出来,你唱首歌来听。”以前,她拉不出来的时候,休休就会在门外陪着她,听她自己乱哼唱。如今,她是王爷了,有权让别人唱歌哄自己。 老大夫一抖,那耷拉着的大眼皮一抖,竟缩了回去。 杜英超催促道:“快唱!”但凡是王爷的要求,他都会落实下去。 老大夫转身,想走,但那两条腿却无论如何都买不开步子,就怕……稍有扯动,颜面不保。 他闭上眼,决定……坚决不从!做人,得有骨气,怎能为区区一个茅厕就折辱了脸面?江湖中谁人不知他最看重脸面,从不做掉链子的事儿。然,现在他易容车这幅容貌,想必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为了不成为笑谈,他决定……从了! 老大夫清了清嗓子,然后谨慎地左右扫了一眼,见长廊一一边站着八名锦衣卫,心中稍安。他是混江湖的,和朝廷之人鲜少来往,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老大夫不敢再多想,捏着嗓子唱了起来。偶尔,一个屁崩出,吓得他赶紧收声。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他忙用袖子擦了擦,生怕毁了妆容,爆露身份。 他哼哼唧唧,扭扭捏捏,时高时低的唱着歌,那调子乱得一塌糊涂,还常常夹着几个扭来扭去的颤音,绝对令人耳目一新。咱也别说什么绕梁三日,最起码就这调调儿,换个人都难学! 正文 第四十一章:屎不同意 老大夫的歌声包含了悲怆和颤栗,让人听着,会产生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悟——弹指间到底是长是短,要看你在茅厕里,还是茅厕外。 唐佳人顿在茅厕里,忍不住捂嘴偷笑。 还别说,那老大夫唱着唱着还真唱出了她的感觉。 唐佳人揭开腰带,又痛快了一会儿,这才将所剩不多的糙纸叠了叠,用了。 外面的歌声已经变成了致命的哼哼,就像人在垂死挣扎。 人说:人要活出尊严! 屎说:屎不同意! 唐佳人提好裤子,从怀中掏出两只一摸一样的零食带。深蓝色的厚实棉布,手掌大小,上面绣着两个银色的字——百川。 一只零食袋里面装着端木焱给她的扳指,另一只则是装着半袋子脆枣。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像只老狐狸。 老大夫的哼哼突然拔高,又嘎然而止。 唐佳人收好零食袋,站起身,推开了门。 一股恶臭传来,老大夫抖得好像要散架子了。 他看见唐佳人的瞬间,简直可以用目眦欲裂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哦,还得再加上一个痛不欲生。 唐佳人掩着口鼻,小心地避开老大夫,无比纯良地道:“怎么,没憋住啊?哎……谁让你唱得不够深情,没有真诚,本王排不出,也很无奈呀。”耸耸肩,溜了。 杜英超露出满脸厌恶之色,立刻转身离开。 老大夫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裆,而后仰起头,闭上眼睛,一脸晚节不保生无可恋的表情,眼角,竟然湿润了。 天字二号房的房门打开,头戴幕篱的灰衣人穿过锦衣卫,走向茅厕,却在即将靠近老大夫时,又转过身,回屋了。 老大夫挪动双腿,艰难地走进茅厕,再出来时,竟是只穿了长袍子,光着两条莹白如玉的大长腿,快速奔进天字五号房。 锦衣卫们互看一眼,纷纷暗道:腿真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药童看见老大夫如此狼狈,当即怒道:“哥,谁怎么你了?裤子呢?!” 老大夫不回话,只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指用力挠了挠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药童急忙道:“哥!小心指甲!” 老大夫缓缓抬起头,看向小药童,继续挠。 小药童只有道:“哥,挠坏桌子,要赔的。” 老大夫冷笑:“我差钱吗?笑话!”手指松开,垂眸看了看桌面,见只有四行浅浅的痕迹,这才转开头。老大夫一张口,声音完全变了样子,竟与那位通体碧绿站在树上自称是仙的鸟人一模一样。 小药童问:“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裤子呢?” 老大夫一摆手,道:“休要多问。” 小药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和一只碳笔,一边嘟囔一边快速写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大快朵颐后,吞下腹泻丸若干,直奔茅厕。回来后,裤子无翼而飞。弟问…… 孟水蓝一把夺过本子,看了眼后,果断撕掉那一页,砸向小药童,喝道:“找死呢?!还弟问?再写让你鬼问!” 扮成小药童的男孩,大约十五岁的年纪,名叫孟天青,他忙缩了缩头,却没逃过被纸团砸头的命运。孟天青凶巴巴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忽然咧嘴一笑,道:“我听见有人在茅房前唱歌,不知道是不是你啊?” 孟水蓝暴起,追着孟天青打。 孟天青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孟水蓝立刻道:“你给我小声点儿!百川阁的名声,就要毁在你的那惨绝人寰的笑声上了。” 孟天青哼哼道:“难道不是悔在你的拎不清上?” 孟水蓝至指了指自己的头,不敢置信地道:“我拎不清?” 孟天青指了指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道:“你拎得清将我画成这幅鬼模样?!你这是要掌握第一手有关六王爷信息的资料,好好儿撰写《百川密刊》吗?你这是要让人家笑话我!” 孟水蓝一把掐住孟天青的脸,扭了一把,道:“你且看看你哥我,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不但山上山下的奔跑,还将自己打扮得如此老态龙钟!这是什么?这就是无坚不摧的决心和克服一切苦难的能力,懂?!” 孟天青打开孟水蓝的手,嘟囔道:“对,你厉害,你都拉裤兜子里去了,你最厉害。” 孟水蓝收回手,走到窗前,一只手背在伸手,轻握成拳,用另一只手推开窗,向外忘了一眼后,幽幽道:“天青,你不能这么说哥,知道吗?” 孟天青打了个冷颤。 孟水蓝转过头,咧嘴一笑,幽幽道:“你再提此事,爹娘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了。他们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伤心的。” 孟天青露出畏惧之色,点头应道:“知道了,哥。”一扭头,撇了撇嘴,暗道,“又来了。” 孟水蓝收回目光,关上窗。 只听咕噜噜一声响,孟水蓝的神情随之一变,忙捂住肚子,对孟天青道:“裤子给我,快点!” 孟天青向后退了一步,谨慎地道:“干什么?我就这一条,给你了,我穿什么?”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的衣领,咬牙道:“让你脱就快点儿脱,懂?!” 孟天青忙道:“懂懂懂。”伸手脱下裤子,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急忙套上。 孟天青道:“哥,你小心点儿。咱俩扮成这样,若被当成刺客就麻烦了。”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刺客?这周围都是刺客!哎呦……”捂着肚子,往门口跑。 孟天青嘀咕道:“活该!好好儿的,非要扎王爷一下干嘛!” 孟水蓝回头,瞪眼道:“他有问题,我试试,懂?!” 孟天青假笑:“试得真好。” 孟水蓝一扭头,拉开房门,再次冲进了茅厕。 这一次,他出来时,虽然穿了裤子,但那裤腿明显有撕裂的痕迹,且左腿上短了一大截。因为,茅厕里没有糙纸了。 孟水蓝无语问天,唯有将眼泪往肚子里咽。 眼瞧着时间到了,他在锦衣卫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回到了房间里,开始准备见客了。哦,不,是准备见某位客人了。 至于唐佳人,则是插上房门,美滋滋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而后换上新的衣袍和鞋子,妥妥一个弥勒佛般的富贵王爷。 她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后,轻轻将窗口推开一条缝隙,准备开溜。 跟着锦衣卫虽然有吃有喝,令她无比开心,但刚才她偷听到寒笑和杜英超的谈话,说在她进宫前,得验明正身,若是有假,大家都都掉脑袋。 她得逃了。 因为,有人要打假。 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并不好。 就像休休说的,撑死不值得同情,她还是别为了几天的快活,将自己往死里撑了吧。瞧瞧这明显不合体的华美衣袍,她的心情也不好。谁愿意胖呢?谁又不爱吃呢?哎……尤其是,她发觉到,自己一旦下狠力气吃饭,身体就会悄然圆润起来。那种效果,十分壮光;那种速度,肉眼可见,十分可怕。 她有病了,得治。 正文 第四十二章:事出突然王爷呢?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不要将头伸出来。 唐佳人推开窗后,发现楼下那些锦衣卫竟然还没有走。 哎呀,这是要站到猴年马月啊? 唐佳人坐回到床上,想了想,心生一计。 她本想寻个小桶,舀一些自己的洗澡水,但却没寻到小桶。她试着抬了抬浴桶,没想到,竟然抬起来了!她肌肤下的那些肥肉,好像变得积极活跃起来,瞬间纠结起一股力量,让她变得……咳……孔武有力。 这力量来得凶猛,却不突兀。她大小生活在隐世唐门,那里的食物既不丰富,也不多,她每天都为了吃口饭上串下跳,倒也没觉得怎样。倒是十二岁那年,她学会了偷吃别人的东西,倒是迅速胖了起来。后来,唐不休可劲儿的折腾她,不但用烤鸡勾引她满山跑,还控制了她的饭量。至此,她再也没那么胖过。出山后,她的食欲大增,一顿饭能吃下十个大老爷们的的饭量,这身材就根气儿吹似的,瞬间圆润起来。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一种使不完的劲儿在身体里涌动。真是……有意思。 唐佳人目露欣喜之色,竟以一人之力,搬起装了不少水的浴桶,来到窗前,咧嘴一笑,直接向下扣去…… 要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别人的磨难。若非如此,唐不休也不会自称不休老祖,修炼出一副“莫惊慌、莫生气、莫焦躁”的假象。对,绝对是假象。 孟水蓝自认为飞檐走壁轻功了得,旁人绝对看不到自己的行踪。当然,上次被个贪吃的小姑娘发现行踪,绝对是个巧合。 孟水蓝将灰白色的外袍脱下,里外一翻转,又重新穿回到身上。一件灰白色的外袍,就变成了深褐色,与外面的墙体颜色十分接近。 他掏出深褐色的布,蒙住头和脸,这才推开窗口,足尖在地上一点,轻轻跃出,悄然无声。 天字三号房,位于三楼,从窗户跃出,有大约两尺宽的房檐可以落脚。 与此同时,一些黑衣人也从屋顶的房檐上露出头,手持长剑,准备潜入“六王爷”的房间。 孟水蓝弯下腰,像只灵巧的猫,悄然无声地从天字三号房的窗沿下溜过,在来到“六王爷”的窗口前,他停顿下来,目露凶光。 为了彰显出百川阁的手段,他和秋城城主秋月白约定,要在“六王爷”的房里见,如今……想起自己被扎了一下的手背,他还真得好生研究一下,如何让那个死胖子有苦说不出!最好,还能担惊受怕,吓得肥肉乱窜! 孟水蓝悄然抬起头,向敞开的窗口望去。 一只木桶伴随着滚滚热气,迎面而来! 孟水蓝想躲,却已经躲不开了。 他整个人被扣在了浴桶里不说,全身还湿得那个叫一个透彻,就连脑袋,都被浴桶底儿砸得晕头转向。 守在楼下的锦衣卫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迅速躲开,扭头大喝一声,:“什么人!” 什么人? 人多了去了,谁知道都是什么人? 但见,“六王爷”的窗下倒扣这一只浴桶,而房檐上,则是出现十多位手持长剑,准备潜入“六王爷”屋里的刺客杀手。 事发突然,却也十分凑巧。 负责放哨的东西锦衣卫们立刻拍响挂在腰间的响箭包,让响箭嚎叫着蹿上天,在空中炸开一个云团,有红有绿。 负责守夜的锦衣卫则是由四面八方冲上房檐,负责射击的锦衣卫则是弯弓射箭防止那些黑衣人靠近“六王爷”的窗口。 唐佳人躲在窗口的一角,没看见杀手刺客,却看着东西锦衣卫们的兵荒马乱,吓得小心肝扑腾乱跳。暗道:不就是倒了盆洗澡水吗,用得着喊打喊杀的乱射箭吗?这“六王爷”果然不好当啊,还不如回唐门当个长老,最起码,没人敢在长老倒水后,往死里下手收拾。 寒笑和杜英超听到动静,立刻拔出刀冲到唐佳人的门口,喊道:“王爷?!” 唐佳人一溜烟钻进床下,却发现床下有些狭窄,她被卡住了。 如今这么胖,她也有些不适应。她使劲儿吸气,终是将自己塞进了床下。 寒笑和杜英超听不见回应,急了,直接撞开房门,冲了进去。 屋子里,被褥凌乱,好像有挣扎过的迹象。 窗外,打得热闹,却令两个人汗毛直立。若“六王爷”被从他们二人手中掠走,他们真要掉脑袋里。 寒笑在屋里快速转了一圈后,就要去掀床下。 杜英超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检查那些地方?!王爷塞不进去!” 寒笑收回手,道:“好。你我二人,兵分两路,你负责待人守住这里,挨个屋检查,我去收拾这些刺客。”言罢,跃出窗口,脚踩木桶,飞身而上,与那些刺客打在一起。 杜英超也赶快组织人,挨个屋检查,但凡有可疑人,都抓起来再说。 一只木头,悄然无声地移了移位置。 唐佳人暗道:感谢那些刺客,来得真是时候。 她吸气,想要从床下跑出来,却办不到了。就在刚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涨了!完了,这回非得卡死在这里不可。若这个时候有刺客进来,只要轻轻捅她一剑,她就得完玩。 哎呦,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死在休休的怀里?!惆怅、彷徨、惊恐、不安,悉数袭向唐佳人,让这个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杜英超带人踢开天字一号的房门,看见房内空空如也,竟没有人!踢开天字二号房,发现里面住着一位其貌不扬的灰衣男子,里面并无任何异样;越过三号客房和四号客房,直奔五号客房,一脚踢开门,倒是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小药童正端着木盆,往老大夫的身上浇水。 二人面对突然闯进来的人都是吓了一跳。 杜英超凶巴巴地喝问道:“干什么呢?!” 小药童吓得不敢回话。 老大夫穿着灰白色的袍子,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军爷,老小儿有体内燥热之症,刚才听见外面喊打喊杀,吓得又犯病了,只能如此降温。”转而问道,“王爷可安好?要不要小老儿去给王爷扎两针,压压惊?” 杜英超喝斥道:“呆在此处,不许离开!” 老大夫一叠声地道:“诺诺诺……”用眼神示意小药童继续泼水。 正文 第四十三章:美男子的半裸之约 杜英超横了老大夫一眼,躲开那些水渍,在屋里快速转了一圈后,继续向下搜查而去。 老大夫打了个喷嚏:“阿嚏!” 小药童忙关上房门,小声道:“溜吧,哥,再不走,恐怕是走不了了。刚才那么大的阵仗,他们不去保护六王爷,却到处搜寻,我感觉不对劲儿呢。” 孟水蓝目露思忖之色,道:“你说得对。看来,那个死胖子是不见了。” 孟天青惊讶道:“不见了?!” 孟水蓝微微皱眉,道:“高手如云,有些手段是你我难以想象的。” 孟天青问道:“哥,那你说,六王爷是背掠走了,还是被杀了?” 孟水蓝勾唇笑了笑,道:“他那么肥,想要虐走何其难?依靠看,她很有可能还在客栈中,所以那杜英超才会挨门去找。再者,他也狠可能被化成了尸水。总之,动手之人绝不简单!” 孟天青立刻道:“如此危险,咱们还是走吧。你说你,非要和那秋月白约在六王爷的屋里见,这不是脑子拎不清,自己找事呢吗?!” 孟水蓝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冷冷地道:“艺高人胆大,懂?” 孟天青苦哈哈地道:“你都这样了,还艺高人胆大呢?” 孟水蓝挑眉,危险地问:“我怎么样了?” 孟天青道:“你风流倜傥。” 孟水蓝打了个喷嚏,又吸了戏鼻子,嘟囔道:“还真是风流涕淌。” 孟天青道:“哥,你这身行头无法凸显你俊美的样子,咱还是会去吧。万一锦衣卫将所有人都看管起来,咱俩一定露陷。” 孟水蓝却摇头道:“我与那人有约,必须履约后才能离开,我们百川阁做事,素来有板有眼,最为诚信。”言罢,冷冷一笑,眼神饱含戾气,以及隐忍的怒火。 孟天青轻叹一声,趴在桌子上,道:“咱们老孟家,看来要绝后喽。” 孟水蓝又打了个喷嚏,竟让脸上贴着的假面崩起了一角。他浑然不知,推开窗,见外面战事已停,杀手们死得死,被抓的被抓,唯有二人,分别向着街道的两边逃去。 寒笑弯弓,射死一人,而后带人去追另一人。 孟水蓝眼瞧着时辰已到,再也不顾其它,拧了拧一身湿嗒嗒的衣袍,再次翻转着穿在身上,这才推开窗口,又跳了出去。 孟天青撇了孟水蓝的背影一眼,嘟囔道:“真是拎不清。如果让我来做百川阁阁主,百川阁早就风生水起,将千琼楼打压得不敢喘气了。最起码……”一拍桌子“能锦衣玉食啊。” 孟水蓝贴在窗口,勾唇笑了笑,抱起木桶,快速越过天字四号房,将其放在天字三号房的窗外,而后轻轻跃进房内。 房内,已经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灰色长袍,头戴幕篱,静静而立。 孟水蓝站在窗前,用苍老的声音道:“来了?” 灰衣人取下幕篱,露出那张毫不起眼的脸,道:“恭候多时。”四个字,金声玉润,清朗温雅,竟好似一把古琴,别样动听。 孟水蓝暗道:咦?这是几个意思,说他来晚了鄙视他? 孟水蓝挺直胸膛,露出一个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容,迈开露出一只脚脖子的腿,挺着潮湿的衣袍,走向灰衣人,道:“当今武林,真是越发不成体统。后生见到老夫,连腰都不肯弯一下?还是说,你秋月白的腰,就格外珍贵?” 孟水蓝在秋月白面前站定,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灰衣人秋月白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二十一岁,比在下小了一岁。”不卑不亢不喜不怒,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孟水蓝上下打量了一下秋月白,声音不再伪装,道:“被你发现喽。”一抬手,就要去掀秋月白的假面具。 秋月白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和孟水蓝的身体触碰。 孟水蓝放下手,笑道:“买卖,自然求一个诚字。你向我百川阁买消息,便要遵从我百川阁的规矩。秋城主,懂?” 秋月白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银货两讫,才是一个诚字。” 孟水蓝挑眉,道:“哦,拿出来看看。” 秋月白扬起手,将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包裹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接过,打开黑色包裹,用手指从中挑出一件艳红色的薄纱,在秋月白的面前晃了晃,道:“啧啧……春妖娆里最妖艳骄傲的红牌,花夭夭的贴身衣物,闻一闻都有一股子艳香逼人。那花夭夭曾放在豪言,说她今生一定要服侍秋城主一回,想必秋城主拿走这套贴身衣物的时候,也定满足了花夭夭的愿望。一想到某能帮上大忙,某心甚慰。” 面对孟水蓝咄咄逼人的问话,秋月白并没有愤怒和恼火,只是道:“我要的东西,请拿来。” 孟水蓝将那艳红色的薄纱塞进包裹里,抓起包裹,扔回给秋月白,道:“穿上。” 秋月白接住包裹,没有动。 孟水蓝道:“你要的东西,放眼整个江湖,唯有我一人知道在哪里。如此珍贵的东西,你若想要得到,必要拿出诚意。堂堂秋城城主,不会以为只要拿来花夭夭的贴身衣物,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吧?”神色一凛,“换上女装,取下面具,让某看看,某便将你要的东西给你,懂?” 秋月白突然出手,袭向孟水蓝。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骼均匀,指甲好似玉片,泛着健康的淡粉色。那手,若用来抚琴、握笔,不用听声,不用见画,就能令人迷醉。 孟水蓝也伸出手和秋月白打在一起。 很显然,秋月白的武功相当了得,竟是一掌拍在孟水蓝的胸口,将其逼退。 孟水蓝胸口气血翻涌,竟是涌上一口血,他为了撑场面,愣是将血咽回到肚子里。他道:“看来,秋城主是没有交易的想法了。” 秋梦白道:“既然是交易,便要公平。你想看我女装,也无不可,然,我不信你。你脱掉上衣,取下假面,如此,我们坦诚相待。” 门水蓝一想到能看到秋月白的女装,就算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男人,谁怕谁看? 于是,他倒也痛快,直接回道:“好。” 正文 第四十四章:男色江湖真容现 孟水蓝取下假发,扯下胡须,摘下假面,露出那张好似朗朗皎月般的脸。有种人,好似自带光圈,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就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好似一只抖擞开屏的蓝孔雀。不仅孤芳自赏,且冒着寒气,警告企图靠近的人,只需看,只能崇拜,不许靠近。 修长的眉有些浅淡,微挑的凤眼能乱人心智,挺直的笔锋下是略薄的唇,看起来有些薄情寡义。而他微抬的下巴,却好似孔雀般骄傲。 那身湿嗒嗒的衣袍,贴在他挺拔的身上,竟有种不可言喻的诱惑味道在里面。 孟水蓝挑了挑修长的眉,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也不含糊,直接褪下灰色外袍,和白色亵衣,露出揉合了力量与柔美的精致腰肢、修长有力的手臂,和恰到好处的胸肌。 他打开包裹,抖出那身艳红色的轻薄衣物,将其一件件穿在身上。动作不紧不慢、毫无扭捏之色,看起来就像平时穿男装那般,自然而优雅。 孟水蓝解开外袍,褪下亵衣,露出小麦色的身体。柔韧、有光泽。 秋月白取下假面,露出一张好似冰雕般的容颜。他的肌肤莹白,毫无瑕疵,看起来好似冰雕雪砌而成。他的额头饱满,笔锋挺拔,唇瓣毫无血色,竟也好似用冰雕琢而成,既精美剔透,又冷酷无情。他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沉如深潭,望不到底。 他虽穿着女装,但任谁也不会将他看成是女子。 孟水蓝走到秋月白面前,一伸手,扯掉他脑后的发簪,让他像自己一样披头散发,如此才好看。 发丝落下,在他的腰间轻轻一荡,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瞬间染了一丝清艳。 明明是热情似火的艳红色,但穿在秋月白的身上,却有种冷艳高贵的颜色。就好似一场被鲜血染红的大雪,隐隐散发着嗜杀味道的绝艳,美得惊心动魄。而他本人,明明操控了这场血腥,却又干净得纤尘不染。永远如莲,置身淤泥之中,洁在污秽之外。 孟水蓝知道,秋月白终是动怒了。他哈哈一笑,上下打量着秋月白,唏嘘道:“江湖上都说,秋城城主乃云中白鹤、芝兰玉树、风光霁月、雅人深致,这一会儿是鹤,一会儿是树,一会儿是风是月,一会儿又似人了。有时候,某都想问问他们,到底当阁下是什么?若他们见到秋城主如此迷人之姿,想必还会再加一个词儿……冷艳逼人。若是那些喜欢豢养男童的男子,见到秋城主如此冷艳,定会明白,有些行动如草。哈哈哈……哈哈哈哈……秋城主啊,你说……” 不待孟水蓝将话说完,秋月白直接道:“阁主言词犀利,却恐有长舌妇之嫌。” 孟水蓝挑眉:“哦,是吗?” 秋月白道:“我要的东西,拿来。” 孟水蓝却道:“急什么?难道是怕锦衣卫的人冲进来,看见如此冷艳的秋月白?放心,有某陪着你,不怕丢脸。”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三步之内,我一剑能要你信命。冲出窗口,无人知道我是谁。而你,横尸当场。待明日,锦衣卫会将你的尸体挂在城门上,让全天下知道,百川阁阁主孟水来是何等的体态修长。”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怒声道:“秋月白,够狠的。” 秋月白道:“公平交易,贵在一个诚字。阁主想要什么结果,在下陪着便是。” 孟水蓝围着秋月白转了一个圈后,从腰带里掏出一张纸,道:“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秋月白问:“你可曾看过?” 孟水蓝嗤了一声,道:“这是我们百川阁最高的防秘手段。这张看似普通的纸片,其名叫烽火鸟。但凡将纸片展开,它就会迅速燃烧成灰烬。这只烽火鸟,是我父亲留下的。其中,有你要的机密。” 秋月白伸出手,孟水蓝向前递去。 就在这时,长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孟水蓝忙道:“容后给你!”言罢,竟是要跑路。 秋月白哪能放他走?当即抓起长剑,拦下孟水蓝。 孟水蓝也不想和他过多撕扯,一把扬起那张只烽火鸟,就要往窗外跳。然,探头向下一看却发现,楼下站满了锦衣卫,且各个手持弯弓,对准了窗口。 他心理咯噔一声,感觉不妙。 秋月白伸手去抓漂在空中的那张纸,不想,孟水蓝竟然突然回身,将所有扔在地上的衣袍,踢进了床下。 与此同时,寒笑和杜英超带人冲到“六王爷”的房门口,一脚踹开门,冲了进来。 屋里空无一人,一只乳黄色的烽火鸟却在门开的一瞬间,随着风飘进了床下。 杜英超来到窗口,向下看了看,而后对寒笑道:“你说王爷还在屋里,是何道理?” 寒笑看向床底,道:“那里没有检查。” 杜英超皱眉道:“赶快查吧。”心里却道:那地方如此狭小,如何能塞进去六王爷的身体? 寒笑十分谨慎地跪下,探头一看,正好看见一双贼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他在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心里蹦哒起一阵狂喜。若“六王爷”被奸人掠杀,他万死难辞其咎。 寒笑惊喜的声音都变了调调儿,道:“六王爷!” 杜英超立刻跪下,也探头去看。但见,一堆男子的衣服中,露出一张满月般的大圆脸,正冲着自己咧嘴笑呢。这心情,着实有些复杂了。 寒笑和杜英超心中的激动和疑惑那是一样一样的,而躲在房屋各一角,以四肢撑墙的两个人,内心的想法也是一样一样的。只不过,他们的心内是被一万头草泥马践踏而过后,还愣是涌起一股子想要一口气干掉二斤鹤顶红的冲动。 这屋里,竟然有人! 以二人的武功修为,竟然没听见?! 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闹着玩下死手,将人往深渊里推呢?!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僵着面皮半晌,终是挤出一个“我是白痴”的笑。 秋月白的目光凛如刀,缓缓地点了点头。 孟水蓝闭上眼,点了点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秋月白联手杀人。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让这些人知道自己和秋月白以这幅模样在“六王爷”的房间里幽会,不知道会传出多少个令人喷血的版本。尤其是,那个总喜欢抢他们百川阁生意的千琼楼,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他已经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武林中,他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他的人生,也将变成耻辱的人生。不行! 孟水蓝也动了杀心,只等着最好的时机。 正文 第四十五章:你的女装让本王流口水 寒笑询问道:“王爷可有大碍?” 唐佳人嘿嘿傻笑了一下,道:“无碍无碍。就是有些呼吸不顺。” 杜英超一边外扯堆在唐佳人面前的男子衣物,一边怒道:“贼人何等猖狂,竟将王爷塞进床下,用衣物堵住!下官还以为您已经被贼人掠去,一直在搜寻您的下落。如今见王爷安好,下官这颗心算是终于落地了。王爷,您……是不是先出来?” 唐佳人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后,苦哈哈地道:“卡住了,出不去。” 寒笑和杜英超立刻配合着抬起了床,唐佳人则是扭着身体从床下爬了出来。 她知道,那两个人就在屋中,却不敢四处乱撇,毕竟,杀人灭口这种事,是江湖中人最喜欢干的。 寒笑和杜英超放下床,看向明显又胖了一圈,且挤得有些变形的唐佳人,又转头看了看床下那可怜巴巴的小位置。 寒笑怒道:“王爷,那恶人是如何将您强塞进去的?这简直就是诛五族的重罪!” 唐佳人活动着肩膀,向外走去,随口回道:“睡觉不老实,本王自己打滚进去的,没人害本王。再说,就算有人打算掠走本王,也不能将本王往床底下塞啊。塞进去,拉不出来,多尴尬。” 寒笑忍笑,心中对那些男子衣物仍旧存了疑惑。他觉得,“六王爷在刻意隐瞒什么。” 杜英超狗腿道:“王爷高见!”心里却想:难道……王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孟水蓝的肩膀颤了颤,咧嘴一笑,发现那个死胖子还有点儿意思。再者,他怎么觉得,那个死胖子说话的调调儿有点熟悉呢? 秋月白的发丝微动,长长的红色裙带从腰侧滑落,垂在了半空,瞬间吸引了唐佳人的眼球。 唐佳人心痒难耐,特别想看看那两个差点儿脱光的男子,到底长什么模样。尤其是,那个叫秋月白的,还穿了女装。红色的,竟然是红色的女装! 休休曾和她说过,以前有个男人叫闻人无声,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优雅不凡、武功无敌,后来……他穿了女装,令无数英雄竞折腰。那是相当漂亮了。 她心中一直有个梦想,想像闻人无声一样那么漂亮。只可惜,她身为女子,就不能挺着平胸,挂着短尾巴,穿上女子衣裙,既英姿飒爽,又风情万种,简直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一下到能看见男子穿女装,唐佳人就心痒难捱。 若唐不休知道,是他影响了唐佳人的喜好,不知道会不会抱着愣头青哭昏好几个来回?这也着实怪他,不着调就不着调吧,非得说什么闻人无声的事儿,硬是在不知不觉中,扭曲了唐佳人的审美点。 唐佳人一想到闻人无声,就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如鼓击,这两条腿好似软成了面条,格外想要败见一下那藏在房顶上的红裙男子。 看还是不看,成了唐佳人心中的魔。 最终,她决定,看! 周围这么多锦衣卫,她倒也不怕对方会将她怎么样。但是,如果明目张胆的看,总归会结下梁子。她一个人,对方两个人,万一合伙收拾她,她多吃亏呀。 唐佳人心念一转,立刻将打喷嚏这件事提上了日程。她长大嘴巴、左右摇摆、前仰后合,在看见门口左右墙角上的两个人时,明显呆愣了一下。 孟水蓝仅穿着白色的亵裤,打着赤膊,披散着一头栗色长发,好似水中妖般垂眸看着她;秋月穿着艳红色的对襟薄纱长衫,下配红色罗裙,同样披散着一头长发,却是又黑又亮,好似最上等的绸缎。那样的红,明明妖艳热情,穿在他的身上却冷艳清雅,与众不同。他的裙摆荡开,好似一朵巨大的花,瞬间包裹住唐佳人的心。 她觉得,她的世界好像瞬间变成了红色,有些燥热不安,也令人热血沸腾。 她慌乱地收回目光,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 杜英超赞道:“将军能人也!愣是将一个简单的喷嚏打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高,实在是高!” 唐佳人道:“要不,本王再给你们打一个?”她还想看看他。 杜英超奉承道:“谢王爷厚爱。” 寒笑有些无语,但却也觉得这样的“六王爷”有些憨厚可爱。 秋月白察觉到,“六王爷”并不想让锦衣卫知道他和孟水蓝的存在,所以忍下一时的耻辱,静观其变。 孟水蓝也不笨,自然是看出了门道,只是不知道“六王爷”为何要帮他们? 唐佳人一想到穿着女装的秋月白,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梦想,心中小兔乱蹦,一张脸也红艳欲滴。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大嘴,扭动起圆滚滚的身体,左右偷瞄着孟水蓝和秋月白,为打喷嚏做着十足的准备。她那双溜溜圆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惊艳之色,那张小嘴则是不受控制地流淌出可疑的晶莹,缓缓向下巴上蜿蜒而去。 唐佳人伸出粉嫩小舌一卷,将口水又卷会到口中。 单是这一手,就看的孟水蓝有些恶心了。他禁不住暗道:这个六王爷,不会是有些特殊爱好吧?他若敢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绝对要搞死他! 秋月白心中的想法和孟水蓝大同小异、殊途同归,却没有孟水蓝心中的回旋余地。他想得只有五个字——此人留不得。 寒笑和杜英超察觉到“六王爷”不对劲儿的地方,也想抬头向上看看,想知道那棚顶到底有啥,能让嗜吃如命的“六王爷”流出口水? 不想,二人刚要抬头,就被“六王爷”啪了后脑勺,呵斥道:“滚!给爷滚出去!” 寒笑和杜英超心中一颤,哪里还敢再看,忙低头溜出了房间。 唐佳人怕棚顶那二位打击报复,也随着寒杜二人的脚后跟,准备一同溜出门外。 不想,自己的两只膝盖一麻,竟然动不了了。 唐佳人的求生能力那是相当强悍了。她立刻身体前扑,准备冲出门去。 结果,那扇该死的门,却在她的面前,砰地关上了。 紧接着,一只绕过她的身体,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后背,只能贴在那人的胸口。 掐着唐佳人的是孟水蓝,他压低声音威胁道:“敢叫,杀了你!” 正文 第四十六章:无声哥哥 唐佳人点头,并用比他更小的声音道:“我要叫早就叫了。我是很有诚意的,你没发现?” 孟水蓝皱眉,问:“为何不叫?” 唐佳人反问:“为何要叫?” 说话间,秋月白红纱缥缈地落下,立刻吸引了唐佳人的目光。因脖子被孟水蓝捏着,她只能斜眼看着秋月白,一张嘴,口水又流淌了下来。 孟水蓝感觉手背上滑腻腻的,当即甩开唐佳人,一脸嫌恶地扯过床单,擦了擦手。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眼神炙热得有些吓人。 秋月白在孟水蓝的各种语言侮辱下,都不曾皱一下的眉头,此刻竟然微微皱了一下。 唐佳人的一颗心啊,只觉得瞬间圆满了! 对,闻人无声就应该有冷艳的、高贵的、偶尔也有轻愁的! 唐佳人再也按耐不住,直接扑向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推剑,却十分惊悚地发现,他连剑都没有拔出,便被“六王爷”抱住了大腿! 是的,大腿! “六王爷”顶着一张肉乎乎的包子脸,用无比痴迷的目光仰望着他,粘粘乎乎地喊了声:“无声哥哥……” 无声哥哥? 无声……无声……闻人无声?! 秋月白稍作联想,只觉得一股肝火直冲上了脑门! 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唐佳人叫出口的四个字面前,碎成了渣。 孟水蓝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当即再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寒笑和杜英超怕“六王爷”再消失不见,亲子带人守在不说,还吩咐楼下的锦衣卫弓箭手,都盯着“六王爷”的窗口,就算有一只鸟从上面飞过,都得给爷射下来! 这回儿,他们听见“六王爷”的房间里传出其他男子的笑声,当即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孟水蓝离床最近,第一时间钻进了被子里。 秋月白怕“六王爷”暗藏心机,直接掠了唐佳人,也钻进了被子里。 寒笑和杜英超只觉得眼前花,再回过神时,发现床上的帷幔已经放下,“六王爷”和两个模糊的身影躺在其中。 这是……几个意思? 帷幔里,秋月白左手半抱着唐佳人,右手虚掐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道:“让他们走。” 孟水蓝也小声道:“让我们安全离开。” 帷幔外,杜英超示意寒笑先开口试探一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有小情儿啊,还是有情况啊? 寒笑直接道:“王爷,听您屋里有异样,下官冒昧打扰,您……” 唐佳人没有回答。她枕着秋月白的肩膀,伸出圆滚滚的胖手,抚摸着他的胸口。 秋月白眉头微皱,目露杀意,攥住唐佳人的手,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 孟水蓝看得目瞪口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二百五的王爷,还在垂涎秋月白的美色?这是好色不要命啊,还是艺高人胆大呀!虽然他不好男色,也不喜男风,但“六王爷”那双色眯眯的眼睛里没有他,还真令他不太舒服。他自认为,不比秋月白差。 孟水蓝见秋月白要动手,忙用手眼配合地安抚他,并低声道:“且忍忍。” 秋月白最是讨厌别人的触碰,然,今天晚上,他却被“六王爷”的猪爪子给摸了!此等羞辱,早晚必报! 唐佳人还想靠过去,秋月白微微用力,捏痛了唐佳人。 唐佳人微微皱眉,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 帷幔外,寒笑拔出了长刀,再次试探道:“王爷?” “六王爷”一把掀开帷幔,吼道:“喊什么?!爷还要不要睡觉!” 帷幔掀开的瞬间,帐外人清楚的看见,“六王爷”的床上藏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个男人,穿着亵裤,打着赤膊,将脸趴在了六王爷的腿上,仅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在睨着人看。 另一人,虽穿着女子衣裙,但一看那身板,就知道还是个男人。他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剩下的半边脸则是轻轻贴在“六王爷”的肩头,似乎还闭着眼睛。 寒笑和杜英超华丽丽地风中凌乱了。 帷幔落下,唐佳人还要伸手去掀,两只胖爪子却被秋月白和孟水蓝分别攥住一只,动弹不得。她只能将头从帷幔中间探出,对目瞪口呆的二人道:“你们出去吧,本王这里没事儿。” 寒笑觉得不对劲儿,于是谨慎地问道:“王爷可要人守夜?” 帷幔内,孟水蓝照着“六王爷”的腰,就是一个旋转扭! 唐佳人嗷地一声叫,缩回头,扬起拳头,对着孟水蓝就是一顿打! 孟水蓝目露杀意,很想用“六王爷”威胁这些近卫军,让自己逃出去。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秋月白见此,面无表情地道:“且忍忍。” 忍你娘个腿!你是被摸了两下,某是被打,能一样吗? 能还手吗?不能! 因为,帷幔外已经长满了手持兵器的锦衣卫们。这些人,不是摆设,简直可以称之为皇家御用的爪牙。 孟水蓝满腹悲愤,却也只能忍了。谁让,他现在半裸着呢。就选拿“六王爷”的性命做威胁,逃了出去,他也注定成为江湖的笑柄。此事,绝不允许发生。 孟水蓝被打了两拳后,捂住脸,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捂着脸,躲到了一边。他心里那个恨呀,谁懂? “六王爷”再次从帷幔里探出头,却发现帷幔外站满了锦衣卫,她愣了愣,感觉心中稍安,于是笑道:“天不早了,本王要小睡一会儿,你们都坐吧。”言罢,缩回头,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孟水蓝和秋月白将目光落在“六王爷”的身上,久久都收不回来啊。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三个人,一张床,竟然要同睡?这王爷,不是色胆包天,就是拎不清。 实则,他们都错了。 若他们知道,与他们同床共枕的是位如假包换的姑娘,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聪明如孟水蓝,睿智如秋月白,却是压根就没想到,这个胖得变了形的肉球,会是位姑娘。尽管唐佳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女气,但那举止,却好似悍匪,哪里有一点儿女子的温婉秀美?无法联想,不能想象啊。 正文 第四十七章:两男一男帷幔内 秋月白尽量离“六王爷”远点,偏偏床就那么大,他又能躲到哪里去?这一晚,对于秋月白而言,简直形同炼狱。 孟水蓝本来就厌恶“六王爷”,如今又不得不和他同床共枕,心里的感觉就跟吃屎一样难受。 此时此刻,秋月白和孟水蓝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杀了他! 然,谁也都知道,不能。 先不说杀了王爷是何等重罪,就说那些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的锦衣卫们,就是他们要过的第一道鬼门关。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觉得他脑袋一定有病,所以才会约在这里见面。 孟水蓝在秋月白毫不掩饰的目光下,微微转开目光。 唐佳人闭上眼睛,心里美滋滋的。 孟水蓝想和“六王爷”打个商量,伸出手,准备拍拍“六王爷”的脸,想到刚才的惨烈教训,他忙将手下移,轻轻推了推“六王爷”的肩膀,小声道:“王爷?王爷……” 唐佳人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问:“啥事儿?” 孟水蓝忍了又忍,终是笑道:“您看,能不能让他们送两件男装过来,我们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唐佳人嘀咕道:“又不是我让你们脱的,找我要什么衣服穿。”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孟水蓝被噎住了,竟无言以对。万不得已,他只能对秋月白即以厚望,并投去饱含深意的目光。 秋月白微微垂下眼睑,静坐一会儿后,看向唐佳人,低声开口道:“王爷想要什么,不如明说。” 唐佳人尚未睁开眼睛,便笑了。 她睁开眼睛,看向秋月白,道:“无声哥哥,你真是聪慧睿智。” 秋月白静待,等唐佳人开口。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再次将头探出帷幔外,道:“都出去吧,没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寒笑担忧道:“王爷,那二人来路不明,唯恐是刺客,还是让下官留下守夜吧。” 唐佳人缩回头,看向秋月白和孟水蓝,压低声音,认真地问:“你们不会杀我吧?” 孟水蓝抚了抚栗色长发,笑道:“怎么会呢?”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佳人问:“认真的?” 孟水蓝笑嘻嘻地道:“自然。” 秋月白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佳人用力点了点头后,转过头时,却撇了撇嘴,腹诽道:说谎! 她将头探出帷幔,对寒笑和杜英超道:“你们都退下吧,他们不是刺客,是本王的老相好。” 所有锦衣卫,不分东西,齐齐道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好重的口味啊! 唐佳人缩回头,又将胖手伸到帷幔外,用力挥了挥,让他们速速退出去。 寒笑和杜英超虽然心存疑惑,但“六王爷”是既无异样也没暗示,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他们也只能退出房间,继续守在门口。 杜英超满眼疑惑,小声道:“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寒笑皱眉沉思,亦小声道:“难道说,他们一直在王爷的屋里?” 杜英超道:“你说,这两个人会不会一直尾随着王爷?你瞧见地上那件灰色衣袍没,多像天字二号房里那位男子穿的?” 寒笑点头道:“对!王爷用膳后上楼,那人先行一步,王爷紧随其后住进了隔壁。至于那件深褐色的衣袍,我并未注意谁曾穿过。” 杜英超意味深长地道:“住在天子二号房的男子,身材与穿红裙的男子极其相识。我一想到他的那张脸,再穿上那身红裙……啧啧……王爷真是容纳百川呐。” 寒笑却道:“王爷以一人之力在外多年,不曾回宫,定是有一番经营的。那二人,没准是王爷身边的能人。王爷多宠爱几分,也未必就是看脸。” 杜英超打量着寒笑,戏谑道:“怎么,你也好此道?” 寒笑脸色一冷,道:“这种玩笑开不得。” 杜英超拉长了调调儿,道:“怎么,你是说,王爷这种行为要不得?” 寒笑薄怒,道:“小心祸从口出!” 杜英超冷笑一声,道:“不用警告我,你还是好好儿想想,你们的肖指挥史卒了,谁会成为你的新上峰吧。” 寒笑皱眉,不再搭理杜英超。 杜英超打了个哈欠,依靠在门旁的墙面上,闭上了眼睛。这人如果不是过于谄媚,五官看起来也不错。 寒笑缓缓吐出一口气,也倚靠在了墙上,暗道:不知道寻山那些人,是否找到了肖指挥史的尸体。哎…… 屋内,帷幔里,唐佳人盘腿大坐,伸出三根手指头,道:“其一,爷是王爷,你们在本王的房间里折腾,就是瞧不起爷的爷!”用手比量脖子,夸张地道,“要砍头的!” 秋月白和孟水蓝一同盖着一张被,与唐佳人面对面坐着,除了脸冷了些,多像惨遭蹂躏后,被欺压得连话都不敢说的小娘子。柔弱,那是真柔弱。 唐佳人有伸出第二根胖手指,道:“其二,这周围都是锦衣卫,本王要是有个不测,你们也跑不了。所以,都乖乖的,别打架。谁要是欺负爷,爷会发飚的!” 若端木焱在,一定会看得目瞪口呆。唐佳人真是将他学得入木三分。若外表再像点儿,那就是妥妥的八分。 孟水蓝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些冷,扯了扯被子,想要裹在自己身上。 秋月白不防,穿着女装的身体再次爆露在唐佳人的视线下,瞬间捅在了她的兴奋点上。 但见“六王爷”的眼睛一亮,抬起咸猪手,探向孟月白的胸口。 孟月白问:“做什么?”声音零下,瞬间成冰。 唐佳人厚颜无耻地道:“摸摸……” 孟月白感觉自己的淡定好像要被敲碎,唯有缓缓吸气,道:“不行。” 唐佳人问:“为啥?” 孟月白回道:“不许。” 唐佳人问:“干嘛不许?” 孟月白道:“身体是我的,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唐佳人点了点头,还真认可了孟月白的说法,默默收回了手。 孟水蓝看得一愣一愣地,突然爆发出一串抑制不住的大笑。这个两个人的对话,真是绝了! 正文 第四十八章:好,成交! 秋月白一把扯回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孟水蓝打个冷颤,伸手去抢被子,道:“哎哎哎,别抢,给我留点儿。江湖道义,懂?”他忘记自己是怎么抢被子的了。 秋月白不搭理孟水蓝,只对唐佳人道:“王爷要什么?” 孟水蓝坏笑道:“当然是要你了。” 秋月白淡淡地扫了孟水蓝一眼,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 孟水蓝微愣。他素来观察入微,若非如此,也不会发现秋月白笑了。秋月白这个人,在江湖中甚有威望,很少会笑,也没听谁说过,见过他笑。然而,就在刚才,他却是看见秋月白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几个意思?总之,不是好意。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道:“本王还没说完,第三是啥。”撇了眼孟水蓝,“懂?” 孟水蓝暗道:哎呀,小样的,学某的调调儿挺是那么回事儿啊。 秋月白道:“王爷请说。” 唐佳人道:“其三,本王要说得是,你们想离开这里,没问题,条件只有一个。” 孟水蓝道:“王爷这第三,还不是要说条件?” 唐佳人吼道:“爷要说什么是爷的事儿,不许别人打岔,不然爷会发飙!” 孟水蓝被喷,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生硬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六王爷”的话,心里却暗道:你个不长眼睛的死胖子,我如此玉树临风,你却对某吼来吼去,秋白脸冷着屁股,你倒是网上贴,真是……瞎啊!若不是看你身份了得,我一定让你死透三个来回! 实则,孟水蓝不知,有些人恋脚,有些人喜欢看手,不是长得漂亮就会被人喜欢,主要是,你得对人心思。唐佳人的心,彻底被唐不休带歪了,就喜欢看男子穿女装,认为那就是最令人惊艳的无声哥哥。 秋月白是第一个在她面前穿女装的人。就像初次尝糖,心中格外的欢喜雀跃,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味道。 唐佳人继续道:“爷的条件就是……你们要带爷一起走。” 唐佳人说得痛快,却令秋月白和孟水蓝齐齐呆愣住了。 没听错吧? 六王爷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可以回到宫中,享受荣华富贵,为何要走? 孟水蓝最喜欢打听,张嘴就想要问原因,但一想到,自己每次开口都会被“六王爷”喷,还是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闭上嘴,用胳膊肘拱了秋月白一下。 唐佳人当即笑着对秋月白道:“问吧问吧。你想问什么都行,无声哥哥。” 无声哥哥?孟水蓝噗嗤一声,笑了。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道:“王爷若不嫌弃,可唤在下月白。” 唐佳人兴奋道:“好的无声哥哥,都听你的!” 孟水蓝将头顶在墙上,笑得直抖。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唐佳人开心地道:“无声哥哥,你笑了,真好看。不过,你凝眉的样子,也好看。你穿上女装,怎么看都好看。” 孟水蓝将身体贴在墙上,用手不停拍打着墙面,笑虽无声,却险些抽过去。 秋月白表现得十分淡定,点了点头,道:“谢六王爷赞。” 唐佳人赶忙摇了摇胖手,道:“不客气不客气,我是真诚的。” 孟水蓝笑得太狠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倒在了床上,后脑勺磕到床边,痛得嗷呜一声,又坐了起来。 唐佳人皱眉道:“本王讲话,你严肃点儿。”她至今记得,孟水蓝扮成老大夫,要扎她一针的事儿。万一,把她喉咙扎坏了,她可就说不了话了。休休知道了,一准儿揍死他! 孟水蓝强忍着笑,绷着脸,道:“王爷请继续。” 唐佳人点了点头,表示还算满意,这才继续道:“本王说完了。” 孟水蓝又想笑了。哎呦,这个死胖子,真是太逗乐了。 秋月白道:“六王爷要走,我们不拦着,但是却不能让王爷和我们同行。秋某和孟阁主,也非同路。” 孟水蓝觉得,这个话题终于扯回来了,于是也恢复了正形,点了点头,道:“王爷身份尊贵,若和我等一同离开,恐会引起慌乱。” 唐佳人能说自己是假货吗?不能。她轻叹一声,感慨道:“没决定回宫之前,一直盼着,然,这一路那么不太平,可见有人不想让本王回宫。本王性情懒散,最喜欢寄情山水,实在不想和人拼个你死我活。” 孟水蓝瞥了“六王爷”一眼,觉得以他这个样子,还是寄情山水能多活几年。回宫,确实死得快。想不到,这个色魔王爷,心里还有点儿数。 秋月白不语,便是坚持己见。 孟水蓝垂眸,也是坚持己见。 他们,都不想再沾惹六王爷这个天大的麻烦。 他们,不过就是到他屋子里碰个面,结果……就这么被他黏上了,想甩,还甩不掉,着实有些棘手啊。若再带着他一起走,搞不好就会被认为是挟持王爷,或者是帮助王爷。前者,朝廷会针对他们;后者,想要六王爷性命的人,更是会对他们下手。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都不能应。 唐佳人见二人态度一致,不可动摇,直接抽出孟水蓝要交给秋月白的那只烽火鸟。 秋月白眸光一凛,就要伸手去夺。这只烽火鸟,才是他迟迟没有离去的最主要原因。他没有急着讨要,就是怕“六王爷”坐地起价。结果,还是没逃出去。 在隐世唐门多年,一直都是唐佳人抢别人的东西吃,除了唐不休,谁能从她嘴里抢到东西吃?习惯使然,唐佳人见秋月白要抢,竟是直接奖只烽火鸟塞进了嘴里,含着! 秋月白微愣,当即道:“快吐出来!” 孟水蓝在想:完了…… 唐佳人含着烽火鸟道:“你别抢,抢我就咽。” 秋月白收回手,道:“好,我不抢。” 唐佳人将烽火鸟从嘴里取出,将其轻握在手心,背在身后,道:“带爷走,这只烽火鸟给你。不带爷走,爷吃了它!” 秋月白当机立断,道:“好,带你走。”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成交!” 正文 第四十九章:你有病,也得治 既然有了口头协议,唐佳人立刻行动起来。 在秋月白的要求下,她让寒笑送来披风和幕篱。至于衣物,他们原本就有,只不过被扔在了地上,又被锦衣卫的人踩了好几十脚,着实有些惨不忍睹罢了。 孟水蓝用手指挑起自己的衣服,哭的心都有了。 唐佳人道:“不过是件衣服,你哭唧唧的干什么?”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道:“不过是件衣服?!你知道这衣服从纺织到染色,再到裁剪缝制,需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要用多少银子?!这件袍子虽然普通了点儿,但以某的脸,穿上它,也有锦衣玉带的效果。如今,它却脏成了这副模样,让某……心痛!懂?” 唐佳人接连点头,就怕孟水蓝又扯远了。 孟水蓝道:“王爷,您轻点儿点头,仔细点儿,别将那大脑袋甩出去。” 唐佳人僵在半空,缓缓抬起头,瞪眼看着孟水蓝。 孟水蓝拍了拍衣袍上的灰,不看唐佳人,唇角却在偷笑。 唐佳人盘腿大坐,毫无心里负担等着二人换衣服,一颗心随之荡呀荡的。 孟水蓝又看向唐佳人,挑眉道:“六王爷,非礼勿视,懂?” 唐佳人简单粗暴地挥了挥拳头,道:“爷是王爷,懂?!” 孟水蓝转过身,一边在心里咒骂“六王爷”,让他早日胖死,一边非常没骨气的妥协了。他想:反正“六王爷”那双色眯眯的大眼睛,看得一定不是我。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弹出一道真气,放下刚刚挂起来的帷幔,将“六王爷”隔绝在里面,而后一把扯下红色薄纱,换上自己的灰色长袍,褪下红裙。 唐佳人从帷幔中间探出头,粗着嗓子道:“得先穿亵衣,才能套外袍,如此严谨的事,无声哥哥万万不能马虎啊。本王建议你,从来。” 秋月白道:“有劳王爷费心了。”话虽客气,样子也彬彬有礼,但行动上却没按照“六王爷”的想法办。 唐佳人腹诽道:老驴腰子挺犟啊! 孟水蓝和秋月白换好衣服后,又披上斗篷,戴上幕篱。 秋月白抱拳道:“王爷,我们先行一步,且按计划进行。” 孟水蓝笑道:“某就在这里与王爷和秋城主辞别了,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再见。” 唐佳人却挠着胖手道:“哎,谁让你走了?” 孟水蓝道:“按照秋城主的计划,何需某?” 唐佳人却道:“你走了,你那小药童怎么办?” 孟水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这个么……还请王爷安排他离开。” 唐佳人又道:“小药童走了,老大夫哪里去了?” 孟水蓝回道:“自然是走了。您是王爷,您说什么都可以。” 唐佳人问:“本王真的说什么都可以?有人会听吗?” 孟水蓝点头,道:“自然会听,也必须会听。” 唐佳人笑道:“哦,那你也不许走,必须配合无声哥哥,将本王成功带走。” 孟水蓝感觉“六王爷”简直就是挖坑高手啊!瞧他那副猪头包子脸的模样,竟还真长脑袋那种东西了。 唐佳人见孟水蓝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便接着道:“还有一事,本王得问清楚。你为什么要用针扎爷?”这一会儿爷一会儿本王的,真是令人凌乱啊。 孟水蓝回道:“您有病,某能治,刚好。” 唐佳人问:“你确定,扎嗓子能治疗失声之证?” 孟水蓝略带嘲讽地回道:“难道,治疗失声之证,要扎脚后跟?” 唐佳人道:“那你扎自己一下给本王看看。你若死不了,本王就信你是真有本事,不然你就是要刺杀本王!” 孟水蓝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置信,这竟然也能成为他扎自己一下的理由?他……他就是想扎六王爷一下,好在《百川秘闻》上浮夸两笔而已。他在得知锦衣卫在附近找大夫时,立刻乔装打扮,装出世外高人的模样,让锦衣卫带自己回来。现在想来,这不是往坑里跳呢吗? 孟水蓝拖延道:“王爷,时间这么紧凑,依我看,就不用了吧?再者,某的嗓子也没有问题。阿嚏!” 唐佳人双手抱胸,一脸认真地道:“你嗓子哑子,是病,得治。”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话。他这是又忘记,他曾如何戏耍、奚落秋月白的了。若不是他非要看秋月白穿女装,他们俩至于被唐佳人缠住不放吗? 秋月白十分自然地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天色微亮,楼下的锦衣卫们仍旧严阵以待。看来,圣上对六王爷颇为用心。 孟水蓝最是心疼自己这身皮囊,哪舍得扎自己一下,当即向前一扑,双手搭在床上,仰着头,凝视着“六王爷”的眼睛,柔声道:“王爷,我们可不可不要这么残忍?” 美男计!这竟用上了美男子计! 唐佳人被诱惑了一下,眼神有些发直。 孟水蓝在心里鄙夷的一嗤,面上却是温柔地一笑。 唐佳人愣怔地问:“你……你不敢扎自己啊?” 孟水蓝点头,道:“是啊,扎一下,多疼哦。” 唐佳人伸出手,道:“把银针给我。” 孟水蓝谨慎地问:“王爷意欲何为?” 唐佳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道:“爷来扎!” 孟水蓝往后躲了躲,道:“不好吧?” 唐佳人正色道:“本王是认真的。极是认真。”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道:“时间紧迫。” 孟水蓝一咬牙,道:“好吧!”转而却是道,“回禀王爷,针灸包没在某的身上。” 唐佳人直接扯开嗓子吼道:“将小药童和药箱一同给爷带过来!”她不在这里收拾了孟水蓝,出去后,机会难寻。狐假虎威这种事,她素来做得得心应手。 孟水蓝彻底无语了。他转开头,快速贴上假面,然后放下幕篱,挡住脸,站起身,负手而立。就仿佛,刚才那个谄媚的人不是他一样。 秋月白同样贴好假面,放下幕篱。 正文 第五十章:死胖子,不得好死! 寒笑敲了敲门,低声道:“王爷,下官将小药童和药箱带来了。” 唐佳人霸气十足地扬声道:“都给爷带进来!” 寒笑推开房门,眼睛直接盯着地面,不敢四处乱看。他素来洁身自好,生怕陷入到某些怪圈里,出不来啊。再者,有关“六王爷”床上那些私密,不知道反而更好。 小药童孟天青背着药箱,缩着肩膀,装出瑟瑟发抖的样子,一步步走进屋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巴道:“王……王爷……” 唐佳人对寒笑道:“等会儿再叫你。” 寒笑应道:“诺。”关上房门,继续守在门口。 杜英超贱兮兮地一笑,对寒笑小声道:“谁受伤了?哪儿受伤了?那个老大夫呢?屋里什么情况?” 寒笑皱眉,不语。 杜英超微愣,随即一惊一乍地道:“你说……”立刻禁声,眼睛往左右一扫,见无人注意自己,这才小声道,“那躺在床上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不会就是老大夫吧?” 寒笑的眉毛皱得更狠了。 杜英超盯着寒笑看了半晌后,才眨巴眨巴眼睛,意味深长地道:“王爷这口味,挺……挺复杂啊……” 寒笑道:“混说!那老大夫和灰衣人一样,应该是易容了。他们,都是王爷的人。” 杜英超嘿嘿一笑,道:“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了。” 寒笑道:“六王爷不简单,这一路,也不简单。你我二营,唯有合力,才能将六王爷安全送入宫中。”眉头紧锁,“这一路,怕是不好。” 杜英超懒哈哈地道:“护送六王爷进宫,又不是我们西营的任务。” 寒笑直接骂道:“滚开!” 杜英超道:“年轻人,真是容易冲动啊。” 寒笑最是厌恶杜英超这副死不要脸的样子,干脆一扭头,不想搭理他。 杜英超却舔着脸,在那里研究这“六王爷”的喜好,还非得让寒笑给个反应。他知道寒笑烦他,可他也看不上寒笑,觉得他假正经,最没劲儿。不过,逗弄几下,解解闷儿,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寒笑和杜英超你一句我一句,在“六王爷”的门外斗得不亦悦乎。 门内,床上,唐佳人从孟天青的手上要来一把银针,从中捏出一根,对孟水蓝道:“来,让本王扎一下。” 孟水蓝摇头道:“某与王爷一见如故,如此……不好吧?” 唐佳人眸子一转,道:“一见如故?歃血为盟?” 孟水蓝已经吸取了经验教训,梗着脖子,道:“前者,是;后者,非。王爷如此尊贵,某不敢高攀,更不能让王爷与某歃血为盟,懂?”说话间,越退越远。 孟天青见此,明白孟水蓝爆露了身份,于是不再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而是偷偷看起了热闹。他哥是个猴精,能让他栽跟头的人不多,但眼前的“六王爷”,绝对是其中翘楚。 唐佳人思忖道:“既然如此……”邪恶地一笑,“你多放些血,将爷那份一起放出来吧。” 孟水蓝退到了墙边,捂着胳膊道:“王爷,某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让您扎一下出出气,也是靠谱的。” 唐佳人勾了勾手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去。 孟水蓝磨磨蹭蹭,就是不想过去。 唐佳人不耐烦地道:“要不是爷嫌自己屁股沉,早起来将你扎成刺猬了!快点儿,别影响爷吃早膳的心情。” 孟天青笑得双肩直颤。 孟水蓝发誓,如果这事儿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会欣赏一下死胖子的幽默。 秋月白不想耽误时间,直接挥动剑鞘,打在孟水蓝的屁股上。 孟水蓝嗷呜一声扑向唐佳人,竟是将她扑倒在了床上。 孟水蓝忙站起身,一叠声地道:“王爷恕罪、恕罪,某不是有意的。” 唐佳人坐起身,忙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某也不是故意的。”唐佳人又下意识地开始学孟水蓝了。 孟水蓝的眼睛上下转动,在自己身上快速地扫了一圈,也没看见那根银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您那根银针,扎哪儿了?” 唐佳人指了指孟水蓝的额头。 孟水蓝两只眼睛对在一起,一同翻着往上看,果然看见一只银针尾,在他额头的正中间颤来颤去。挺……挺!喜!庆!啊! 孟水蓝提醒自己,这是王爷,是六王爷,不是可以任他掐捏踢打捶踹的死胖子。 孟水蓝深吸一口气,扯动脸皮,笑道:“无碍,真的无碍。”一伸手,拔下额头上的银针。 唐佳人怕孟水蓝的额头出血,忙低垂下眉眼,不敢看他的额头。然,这一垂眼,她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儿。 唐佳人扯了扯孟水蓝的衣襟,道:“你知道爷是王爷,对吧?” 孟水蓝咬牙笑着点头,口称称道:“自然。”心中暗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没有打死你。 唐佳人舔了舔唇,道:“你也知道爷的爷特厉害,所以你不能打爷,对吧?” 孟水蓝感觉不妙了。 他盯着唐佳人的眼睛,问:“王爷,有话直说。” 唐佳人指了指孟水蓝的双腿间,道:“你的……尾巴,变刺猬了。” 孟水蓝顺着唐佳人的目光,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小兄弟上,竟被扎了一把银针! 一把啊!那真的是一把啊! 孟水蓝疯了。 他一把扯过唐佳人,扬起拳头就要揍她的脸。 唐佳人害怕,一脚踢出,正好踹在那些银针把上。 孟水蓝的身子一抖,表情瞬间变得酸爽。他一点点松开了唐佳人的衣领,向后……退去。 唐佳人站起身,询问道:“你没事儿吧?” 孟水蓝夹着腿,一步步后退着道:“你……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他既怕控制不住自己,活活儿掐死“六王爷”,又怕他再起幺蛾子,给他致命一击。 孟天青一边往前凑,一边关心道:“哥,你怎么样了?你一定要好好儿的,放宽心,咱们老孟家传宗接代这种事儿,弟我可以承担起此重任。哥你要是需要一个地方静养,百川阁的未来,弟我也能将其运作得风生水起。” 别听孟天青说得过去多么动听,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好似一只摩拳擦掌想要狩猎的小野兽。 孟天青一把推开孟天青,骂道:“滚远点儿!”转过身,面对着房屋一角,低下头,开始拔银针。 他每拔下一根银针,身体都会随之一抖,心里则是恶狠狠地骂道:死胖子,不得好死! 再拔,再骂。 孟天青将一把格外粗壮的银针递给了唐佳人,道:“王爷拿这个玩儿。” 唐佳人咋舌道:“怎么这么粗?” 孟天青看着孟水蓝的背影,幽幽道:“放血的。” 孟水蓝的背肌一僵。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王爷,我们依计而行。” 唐佳人难得地扭捏了一下,才道:“好。” 正文 第五十一章:与你同仇敌忾 按照秋月白的计划,由“六王爷”出面,派他和孟水蓝出去,实施一些布置。待他忙完一些必须处理的事儿后,再来接“六王爷”离开。相约,六天后。 孟水蓝走得那叫一个潇洒,连梦天青是否能安全离开,都懒得去问。 客栈的房间里,只剩下孟天青和唐佳人。 一个又坐回到了床上,一个则是直愣愣地站在地上。 二人谁都没看谁,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折腾这一夜,二人也都有些困烦,唐佳人往后一躺,裹着被子,摸出哪只烽火鸟,看了看,嘀咕道:“不就是一张纸片么。”用指甲抠着黏贴在一起的纸片边缘,打算将其打开。 一直呆愣着的孟天青忙道:“别动!王爷,千万别动。烽火鸟见风就着,里面的机密就都烧没了。” 唐佳人翻个身,看向孟天青,问:“那要如何看机密?” 孟天青回道:“快速地看。一眼扫过,能记多少是多少。” 唐佳人果断收起烽火鸟,又转过身,闭上眼,睡了。 孟天青听着唐佳人偶尔发出的鼻鼾声,也觉得有些犯困。昨晚一顿折腾,就算他心再大,也睡不安稳。更何况,他那拎不清的哥,还在人家六王爷的屋子里瞎折腾。 孟天青见六王爷是个好说话的,便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也睡着了。 等寒笑和杜英超分别捧着洗漱之物和早膳托盘敲响房门的时候,无人应。 二人怕出状况,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床上,躺着两个人! 小药童的脑袋被“六王爷”抱在了怀里。“六王爷”的大腿还骑在了小药童的腰身处。 小药童躺着笔直,看不到胸口起伏,生死不知。 就这么又捂又压的,难活啊。 寒笑深深地感觉到,他护送“六王爷”回宫,简直就是危机重重。 杜英超则是觉得,他的好机会来了! 寒笑将水盆放下,决定离床远点儿。谁知道,王爷何时兽性大发,将他拉上去?届时,他是从还是不从? 从吧,过不了自己这个坎儿。不从吧,怕是逃不出“六王爷”的魔抓。第一次,他有些埋怨自己的爹娘,为何将他生得如此俊朗? 杜英超不同,他立刻凑到床边,轻声道:“王……啊!” 唐佳人闻到了饭菜香味,立刻坐起身,两眼直放光。 唐佳人一动,被她压着的孟天青就像溺水的人终于爬上岸,蹭地坐起身,大口喘息着。他的视线左右一扫,目露惊恐之色,而后竟是抱着胸口,大声责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佳人还不懂男女之事,也不晓得什么叫男女大防。她在看见小药童出现在自己床上时也很惊讶,但见小药童比自己还紧张,她反倒不在乎了。她一巴掌拍开小药头的脸,下了床,直奔水盆而去。 寒笑站水盆架前,感觉不妙。他怕王爷兴头上来,直接将他扯上床…… 王爷,您要保重身体啊!昨晚两个,今早又一个,您吃不消啊! 唐佳人直接越过寒笑,快速将自己洗漱干净,而后坐在椅子上,心情格外美丽地喝着粥,吃着包子,以及两碟小咸菜。 寒笑偷偷嘘了一口气。 杜超英谄媚道:“王爷,下官让厨房为您准备了十屉全肉大包子,您慢慢吃。” 唐佳人抽空瞥了杜英超一样,满意地点了点后,赞道:“不错,打赏。” 杜英超心里那么美啊,当即叩谢道:“谢王爷。” 唐佳人扭开头,继续吃。 杜英超等了半晌也不见“六王爷”开口让自己起身,便头头抬头,看向“六王爷”。 “六王爷”吃得很尽兴,哪里顾得上他? 杜永超自己爬起来,弯着腰,陪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孟天青见“六王爷”吃得那么香,腹中也变得饥肠辘辘,鸣叫不停。 他转动亮晶晶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六王爷”。他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跑到床上去,被“六王爷”抱在怀里,但他全身上下并无异样,显然“六王爷”并未对他伸出毒手。如此说来,这个人倒也挺好相处。 孟天青心中有了计较,下了床,走到木盆旁,用“六王爷”的洗脸水洗了洗脸,又用白盐洗了洗牙,而后来到“六王爷”身边,道:“王爷,我陪你吃啊。” “六王爷”头也不抬地摇了摇头。 孟天青被拒绝,撇了撇嘴,继续道:“王爷,咱俩都同床共枕了,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一起吃几个包子怎么了?哪里不行?” 唐佳人被噎了一下,终是抬起头,看向孟天青,微微一愣。 但见,眼前的小男子长得极是水灵。水灵灵的眼睛,眼尾微挑;水灵灵的脸蛋,白嫩细滑;水灵灵的嘴唇好似新鲜的大樱桃,透着一股子解渴的水汽。 唐佳人问:“你谁呀?” 孟天青飞快地扫了寒笑和杜英超一眼后,回道:“小药童。” 唐佳人问:“你这样多好看,为啥将脸画成猴屁股?” 孟天青咬牙道:“还不是我哥,没安好心!他就嫉妒我比他好看。” 唐佳人莞尔一笑,觉得有些意思了。她问:“为了几个包子,将自己卖了,划算吗?” 孟天青像只小狐狸似的眯眼笑道:“我哥收拾我,我难受;您收拾我哥,我看着高兴。只要您一直收拾他,您就是我老大!几个包子算什么,我这是不争包子争口气!” 唐佳人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道:“来,同吃!” 如此同仇敌忾,自然成了盟军。 孟水蓝若是知道,定会抓狂的。任他如何想,也定是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得罪了“六王爷”。实则,唐佳人只是看不上他罢了。呸!丫算什么东西,第一次见面,他就站在树上,将自己染成绿色,还自称什么仙人。第二次见面,他俩明明无冤无仇,他却要用针扎她喉咙! 这唐佳人和孟水蓝一样,永远记得别人对自己怎么了,却记不住自己对别人都干了什么。若然孟水蓝说,他哪次见到唐佳人,不是一把血一把泪的啊?! 孟天青得到了“六王爷”对认可,当即坐下,大快朵颐起来。 唐佳人扫了孟天青一眼,道:“没吃过包子啊?” 孟天青含糊地道:“吃过,却没一次吃过这么多。王爷,您不知道,我哥既抠门小气,还心口不一,您日后可得防着他点儿。” 得,这孟天青黑起孟水蓝来,也是不留余力的。 唐佳人点头道:“嗯。” 简单的一声“嗯”,却是真将孟天青的话记心里了。 有时候,那些记不住的事儿,是因为不关心。而人,往往都能记住自己认为确实如此的事儿。 正文 第五十二章:美男陪睡如此惊悚 饭后,再次启程,马车一路摇晃,却再也不见纯艳和纯清。 唐佳人和孟天青同车,还是挺快活的。 二人有一个共同爱好——吃! 马车路过集市时,“六王爷”会用胖手拍车板子,让杜英超給自己送来各种小吃。 在食品丰富且源源不断的情况下,唐佳人不介意和孟天青一同分享。 孟天青一直被孟水蓝控管,哪里有机会大吃特吃。跟着“六王爷”,他瞬间心满意足。 二人这一路吃,一路玩,还真产生了一种酒肉朋友的惺惺相惜感。 偶尔,二人在车里打盹儿,明明各睡各的,可睡着睡着就抱到了一起去。时间长了,谁也就不当回事儿了。 因二人这种吃吃喝喝的行为,严重耽误了行程,导致车轱辘转来转去,也没转出去多远。 晚上住宿,孟天青直接抱着一堆美食躺在了“六王爷”的床上,二人边吃边聊,倒也相处得愉快。 唐佳人从没忘记自己的使命,在吃饱喝足后,坐到椅子上,抽出《残菊手》,翘着二郎腿,在灯下聚精会神地领悟其中精髓,渴望有朝一日,能怀个宝宝,抱回去给唐不休玩。 在唐佳人看来,唐不休就是喜欢逗小孩。她年纪不大时,休休总抱着她玩;等她长大了,他却将她赶下床,让她住隔壁。 一墙之隔,一言难尽,一声叹息啊…… 孟天青实在不晓得这个嗜吃如命的胖王爷会如此认真看书,当即凑过来,问:“王爷,你看什么呢?” 唐佳人张开胖手,推开孟天青的脸,道:“别看,少儿不宜。” 孟天青挣扎道:“我不是小孩了!”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道:“这本书的内容,十分残忍,关乎生死,你不能看。”左手翻页,右手继续推着孟天青。 孟天青干脆转身,道:“不看就不看!” 唐佳人继续翻页,孟天青绕到唐佳人伸手,踮起脚尖,探头去看。 唐佳人一把合上《残菊手》,让没有字到封底面冲上。 孟天青转开头,整理起床铺。 唐佳人道:“你别跟爷挤一起睡,太热。” 孟天青道:“没事儿,我不怕热。” 唐佳人道:“爷睡觉打呼噜。” 孟天青道:“没呼噜声睡不着。” 唐佳人怀疑,孟天青发现自己是女子了,不然干嘛黏着她不放?但转而一想,不能啊。她都胖成这样了,就算心里美出了花,一般男子也是看不上她的。 那孟天青如此,定是有图喽。 唐佳人简单洗漱后,躺在了床上。 孟天青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床外。 灯灭,人睡。 半夜,唐佳人强撑着困意,等着孟天青发作。 果不其然,孟天青悄然无声地转身,伸手去摸唐佳人放在枕头下的《残菊手》。 唐佳人背对着孟天青躺着,于不动声色将手伸入枕头下,扯着《残菊手》的一角不放。 孟天青扯了半晌也没扯动,竟拿出一绺长发,去搔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装出不舒服的样子,转过身,含糊地嘀咕道:“臭蚊子……”一扬手,直接拍在了孟天青的脸上,竟是将他整个人都拍飞了出去! 唐佳人暗自心惊不已。她……她也没用多大劲儿啊。 孟天青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爬起身,晃了两晃后,竟是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刚要起身去扶,却见他抖着肩膀从地上爬起来。 唐佳人立刻闭上眼睛,只留出一条不引人注意的小缝,偷偷窥探着孟天青的一举一动。她也怕他揍她呀。 孟天青从地上爬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窗前,而后睁着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就像一个盲人那般看着她。是的,是看着她,却又好像看不见她,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孟天青嗅了嗅鼻子,一点点儿靠近唐佳人,而后将是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奶声奶地喊着:“娘……” 唐佳人的眉角抽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应对无能。眼下,她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她听三长老说过,有些人得了癔症,就像个疯子;还有些人得了癔症,会在睡着后变成疯子。 唐佳人真心觉得,孟天青属于后者。 当然,也不排除他在装。 江湖水太深,是人就有戏。 唐佳人不敢接招,往后退去。她的所有实战经验都是和正常人累计起来的,面对这种人,她从未接触过,何谈应对之策? 孟天青步步紧逼,直到将唐佳人顶在墙上,将自己整个人都窝进了她的怀里,这才喃喃地控诉道:“娘,哥他欺负我。” 唐佳人咧了咧嘴角。 孟天青继续道:“娘,你打他。” 唐佳人点了点头。 孟天青哽咽道:“娘,我要当阁主。”言罢,还直往唐佳人怀里钻。 唐佳人好歹是大姑娘,还是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她推着孟天青,安抚道:“好好好,让你当阁主。” 孟水蓝竟十分欢喜,激动得直颤抖。 颤呀颤的,他就睡着了。 唐佳人终于明白,孟水蓝为何走得如此绝然。孟天青这小子,不会是每晚都来这么一套吧? 实则,唐佳人低估了孟天青的“实力”。 同睡的第三晚上,孟水蓝做出磨刀的动作,且一边磨刀一边狞笑道:“孟水蓝,你死定了!” 吓得唐佳人赶忙藏好匕首,且一夜未眠。 待再次入住客栈,唐佳人死活不同意和孟天青同床共枕。 杜英超觉得,他的机会到了。 戌时末,杜英超披着披风从房间里走出,打发掉所有守在“六王爷”门口的锦衣卫,轻轻敲了敲房门,压低声音喊道:“王爷~” 唐佳人正在屋里研究短尾巴。 哦,是研究如何伪装自己有根短尾巴。 她现在对如何扮演成别人,越发有心得,也曾想多累积经验,然后自己也出本书。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深闺秘刊》。 今晚吃饭时,她藏起来一根小萝卜,感觉那东西与她看见的短尾巴很像。 她正在研究,如何能将其绑在身上。 把玩着小萝卜,真是越来越爱。这东西多好啊,平时能伪装成短尾巴,饿了还成吃两口,解饿解渴。 她正试图用腰带捆住小萝卜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找自己,手一抖,忙提好裤子,隔着门板问:“谁?” 正文 第五十三章:为谁菊花残 门外,杜英超柔声回道:“王爷,是英超。” 门内,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问:“谁?” 杜英超微僵,挤笑回道:“是下官,杜英超。” 唐佳人拉开门闩,眼睛亮晶晶地问:“送夜宵来了?” 杜英超点头,笑道:“是的,下官为王爷准备了一份特别的夜宵。”他从门口走进,随手关上房门,而后一点点儿拉开黑色的披风,露出半透明的暗红色长袍,沙哑道,“王爷,请看……” 门被咣当一声踹开,打在了杜英超的后脑勺。 杜英超直接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寒笑手持大刀,带着四名锦衣卫,踩着杜英超的后背冲入房间,紧张地问:“王爷没事儿吧?属下见门口无人守夜,猜测王爷这边可能有贼人潜入,冒然冲进来,还请王爷恕罪。” 唐佳人缓缓眨动一下眼睛,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杜英超,道:“你还是看看他有没有事儿吧。” 寒笑垂眸看向杜英超,愣声喝道:“抓起来!” 两名锦衣卫拉起杜英超,寒笑打眼一眼,脸色就是一僵。 杜英超在被踩了两脚后已经醒了,却怕被东锦衣卫的人撞破,闹个没脸,所以一直趴在地上没有动。 这回儿被扯起来,就算想躲,也无处可躲。 寒笑惊讶地问:“杜校尉,你这是干什么?!” 杜英超干巴巴地笑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唐佳人忍着笑,一脸认真地问道:“你不是说要给爷送一份特别的夜宵吗?夜宵呢?” 杜英超吞咽了一口口水,在寒笑和东锦衣卫的注视下,灵机一动,道:“王爷忧国忧民,下官新学了一段舞蹈,可以解忧,特意来跳给王爷看。”言罢,竟是又唱又跳了起来。 寒笑等人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但见王爷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虽然分东西两营,但到底都是锦衣卫,闹出这种魅主的事儿,着实是不好听。 当然,心中不耻是不耻的,偷笑也是一定的。 就连不苟言笑的寒笑,都忍不住偷笑了。 杜英超的舞姿和歌声,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尤其是,他还穿着半透明的暗红色薄纱,这么扭来扭去的,险些扭出大家的隔夜饭。 唐佳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再者,她感觉垂在裤裆里的那根小萝卜,好像要掉,于是忙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出去吧,以后这种夜宵就别给本王送了。本王肠胃不好,消化不了。” 这话,也够缺德的。 杜英超却如蒙大赦,忙去捡地上的黑色斗篷。 唐佳人一高兴,准备回床躺着,但这一走动,竟让绑着的小萝卜从裤腿里滚出,骨碌碌地滑过地面,在众人眼中转了个圈,停在了门与杜英超之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齐刷刷地将眼睛从那根小萝卜上拔出来,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根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白萝卜,却关系到皇家威严,不容半分马虎。谁能想到,他们饱含激情护送的六王爷,竟还是个……是个需要小萝卜的人?!看不见,绝对看不见,否则小命不保。 想想也是,但凡胖子,哪里不是短粗胖,就连那里,怕也是无法威风得起来。 众人心里一阵唏嘘,同时也一阵紧张,就怕“六王爷”面慈心狠,找个借口将这些人灭口喽。 紧张压抑的气氛中,孟天青悄然无声地推开房门,目不斜视地走进屋内,一脚踩在小萝卜的边缘,让它从躺着的样子变成了起立的状态。 孟天青当着所有人的面,褪下裤子,露出自家小兄弟,对着杜英超的脸,直接放水尿尿。 杜英超蒙了。 唐佳人傻了。 寒笑等人都愣了。 杜超英想要直接掐死孟天青,“六王爷”却小声道:“别动,他得了癔症。”这话说得,就像她多怕吓到孟天青似的。事实却是,她蔫坏! 杜英超立刻觉得自己是个蠢货。他为何不能装出得了癔症的模样,打死不承认今晚的所作所为?还是脑子不够用啊。 孟天青尿完后,还抖了抖,这才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预备转身,却不想,一脚踩到唐佳人扔在地上的水果皮,整个人突然跃起,然后重重落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本也没什么,奈何……地上还有根小萝卜在那里竖着呢。 孟天青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突然增大,然后快速收缩两下,竟是两眼一闭,身子后仰,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本想伸手拉起孟天青,但那胖手伸出去半晌,终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这种自责,从未有过。哎……明天,她可能会少吃一屉包子。九屉,还是没问题的。 杜英超感觉自己的胸腔里似乎燃烧起了熊熊怒火,整个人都开始冒黑烟。他需要一个裂口,嘶吼出内心的愤怒。然,不能。不过,在看见小药童的凄惨下场后,他那颗血淋淋的心竟奇迹般的被治愈了。 杜英超多想吼人来拉走小药童,打断他全身的骨头!然,这一嗓子吼出,一准儿招来更多人的围观,届时,他也会脸面全无。思前想后,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尿,站起身,正色道:“王爷说得没错,那小药童确实得了癔症,还是不惊扰为好。王爷好生休息,下官告辞。”披上斗篷,盖住脸,大步离开。 寒笑对唐佳人抱了抱拳,道:“王爷可要换个房间?” 唐佳人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尿骚味,果断点了点头,道:“你先去安排。” 寒笑领命离开,其他锦衣卫都鱼贯而出。 唐佳人掏出《残菊手》,暗道:大长老说不能让旁人窥探我唐门的秘密,这本书如此重要,怕是在江湖中早有传闻。不如,改改名字。 探佳人拿出毛笔,涂了“残菊手”三个字,然后在宣纸上书写下一个新的名字“残菊欢”,将其用匕首割下后,又从桌子上找到两颗米粒,碾碎,将“残菊欢”三个字黏在了书本上。 这就是一本书的传奇之处。由《合欢录》变成了《残菊手》,又由《残菊手》变成了《残菊欢》。真是……越来越流氓。 正文 第五十四章:菊败身破泪痕湿 天亮后,孟天青发现,他就窝在床的一角,胸口还踩着一只胖脚。全身都痛,就好像被谁暴打了一顿,尤其是……某个位置,撕裂般的痛。 这种感觉他曾有过。以前,因为上火,好几天不曾排泄,结果……可想而知。不过,这次的痛比上次那种痛,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孟天青目露疑惑之色,视线顺着胖脚向上看去,但见“六王爷”一只脚踩着他的胸口,另一只脚竖在了墙面上,身子横躺在床上,头仰在窗边,一头半长半短的头发垂下床下,睡得那叫一个销魂。 孟天蓝有些迷糊,左右看了看,发现这确实是他的房间,不明白“六王爷”为何出现在这里。昨晚,可是他义正严辞地赶走自己。难道……这个王爷对自己真有觊觎之心?他人面兽心,表现上让他离开,却又偷偷尾随而至? 太可怕了! 前几晚,他主动和“六王爷”同床,是因为觉得,这个胖子虽然蔫坏,但人不坏,且二人志同道合,都爱吃。跟着“胖王爷”,能吃到各种美食,那就一定要跟到底。可眼下不同了。“六王爷”赶走他,又追过来,这明显……不对劲儿。 孟天青试着挪开“六王爷”的大胖脚。 唐佳人正梦见自己脚踩一只猪,对端木焱道:“来,做饭!” 那只猪不想被吃,拼命扭动。 唐佳人哪儿肯放走猪?当即用力向下一踩,口中还威胁道:“不许动,乖乖让爷吃!” 孟天青被踩得胸口闷痛,感觉骨头都要断了。他发出一声*,十分痛苦。当然,身体的痛却不如心慌来得猛烈。尤其是,当他听见“六王爷”说,要吃了他!单这一句,就让他吓得两股战战。哦,两股不能战,因为……好疼! 孟天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想法,好似有鬼在勾他的魂儿、有镰刀顶着他的脖子,让他心惊胆颤、诚惶诚恐。 他为了写《百川秘闻》也是钻过青楼床底的人,当然知道“吃”这种话的隐晦意思。 再青楼里,无论哪种吃,都占了香艳二字。再这里,这种吃却令人忙骨悚然。 孟天青本可以劝自己说,“六王爷”睡糊涂了,在说胡话,可是……“六王爷”却在说完那话后张开眼睛看向他,且舔了舔嘴唇上可疑的痕迹。 孟天青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干笑道:“王……王爷,早啊。”他还是不信,看起来有点二憨头憨脑的六王爷,会偷偷对他下手。 唐佳人收回脚,蹬着腿,将自己转了个方向,继续躺着,暗道:要不是为了给你取出萝卜,爷才不来和你挤呢。还要将你抗过来,死沉! 当然,这话她却是不能和孟天青说的。按照《残菊欢》里的图片来讲,她用手指顶了孟天青的菊花,她是会怀孕的。所以,她先是将仅剩下的一点儿可是使人昏迷的药粉用在了孟天青的身上,而后格外小心地动用了很多工具,去挖萝卜。请注意,是挖,而不是拔。因为不擅长,所以……在挖出萝卜的一瞬间,将孟天青的菊花弄出血了,将她自己弄昏迷了。待醒来时,发现自己磕到了床沿,磕坏了嘴巴。她叫进来负责守夜的锦衣卫,收拾干净屋子,这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料定,孟天青不敢再起夜闹腾。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整张床被她霸占,孟天青像个小媳妇似的被她踩在脚下。 孟天青不想和“六王爷”有任何的身体接触,于是试着从角落里站起身,却因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痛得厉害,竟还得他又跌落到床上,痛得嗷呜一声。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唐佳人默默下了床,穿好鞋子,准备开溜。 孟天青觉得“六王爷”的这种态度,就是逃避!*裸的逃避! 他竟然敢那样对待他后,连屁股都不拍就想走人?!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孟天青瞪得眼睛都布满了血丝,真是恨不得将“六王爷”剥皮剜肉碎骨! 孟天青的胸口起起伏伏,突然发飙,一个高蹿到唐佳人的后背上,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唐佳人真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但毕竟……那根萝卜是她的,又以那样风骚的样子戳进了他的身体里。她看《残菊欢》里的最后一招,就是用手指戳人的菊花。由此可见而知,那般柔然的地方被一根如此粗壮的萝卜攻入,得有多疼。如果不是她小心谨慎,万一用手指触碰了孟天青的菊花,孟天青岂不是要成为她的男人? 这么一想都觉得可怕。 孟天青比她小一岁呢。 不是她鄙视孟天青。她像孟天青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他高出半个头呢。孟天青就是个矮坨坨,她才不要他当自己的男人呢。 因此,怀揣着十分复杂的心思,唐佳人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没有还手。 这时候,她终于发觉出胖的好处了。 孟天青应该是会武功的,但那拳头捶在她肉乎乎的身上,真的不怎么痛耶。 孟天青是真想捶死“六王爷”,奈何某个位置有着撕裂般的痛,他每打他一下,都会痛出一身的冷汗。 他真是恨死了“六王爷”,以及将他扔在这里的孟水蓝。下次再见到孟水蓝,他一定用实际行动让他改名叫孟婆汤!打死丫的! 孟天青真是气得狠了,竟头晕脑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到床上。 悲剧,发生了。 他惨叫一声,一个高蹿起,痛得脸都白了。 唐佳人扭过身,放下护着头的手,看向孟水蓝,觉得他确实挺惨烈的。 昨晚,为了给他取出萝卜,她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幸好用了油脂,不然都抠不出来。 想到油脂,知道那东西有复原细小伤口的作用,于是站起身,走到桌子盘,拿过剩下的半碗油脂,递给孟天青,道:“你自己涂一涂,能缓解疼痛。” 孟天青一听此话,真是目眦尽裂,气得胸口起起伏伏,暗道:好啊,你还是个惯于此道的淫贼!一定是你给我用药了,我才会认识不知,任你亵玩! 孟天青咬牙问:“是你,给我用药了,对不对?!” 唐佳人想到昨晚的事儿,她确实给他用了*,于是点了点头。 孟天青气得浑身直哆嗦,一把打掉唐佳人手中的碗,吼道:“滚!再让我看见你,你就去喝孟婆汤吧!” 唐佳人从没听过孟婆汤这个词儿,想了想,问:“好喝吗?” 孟天青微愣。 唐佳人对于吃那是相当认真了,于是又问了一遍:“本王是问,孟婆汤好喝吗?” 孟天青抬起手。 唐佳人立刻向后跳去。 孟天青隔空指着唐佳人,抖呀抖的,突然就哭了。 那眼泪真是控制不住啊。 他曾经有个梦想,等他当上百川阁的阁主,就迎娶一位最好看的姑娘,生一堆的孩子。如今,他竟被那畜生如此对待,还如何有脸去取姑娘?! 他想和他同归于尽!对,一起死! 思及此,孟天青心中发狠,就要扑向禽兽“六王爷”。 唐佳人见孟天青哭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欺负过很多人,但从没有人哭过。孟天青这一哭,让她格外不适应。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一把将他抱住,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别……别哭了,昨晚……是我不好。”她就不该绑那该死的萝卜。 唐佳人的身体有股淡淡的馨香,唯有离得近了,才能闻得到。她的身体也十分柔软,人趴在上面,好像能将自己陷进去。那种被包裹、被保护的感觉,特别能安抚人的情绪。 孟天青发泄似的捶打着唐佳人的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等他哭够了,攥着唐佳人的衣襟直抽搐。到最后,他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这样有些丢脸。 不就是被个畜生给欺负了吗?早晚,他要欺负回来!十倍!百倍!他这辈子,就跟他死磕到底了! 孟天青在心里酝酿着如何报此血海深仇,唐佳人则是耸了耸肩膀,活动了一下后背,询问道:“不哭了?” 孟天青瞪眼吼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他觉得,按照一些世俗的说法,他现在应该是极受宠的,因此可以骄横一下。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昨晚,是爷不对,已经和你道歉了,你却接连捶了爷两顿!爷跟你没完!”言罢,直接扑上去,对着孟天青一顿拳打脚踢。 休休说,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她听了,且信了,并将此作为她不休门大弟子唐佳人的人生名言。 孟天青那刚滋生起来的恃宠而骄情绪,就在一顿老拳中消失殆尽。 他发誓,他要弄死这个“死胖子”! 门外,韩笑端着早晨,踌躇不前,不敢敲门。 屋里折腾的声音有些狠,伴随着男子或低或高的声音,是床猛烈的摇晃声,吱嘎吱嘎…… 孟天青发誓,他一定要逃出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死在这个*手中! 哎呀娘呀,打死他了。 正文 第五十五章:华粉墨与唐不休 孟天青是鼻青脸肿,唐佳人是全身青紫。 两个人用事实证明,拳头这种东西的杀伤力,很大。 二人同车而行,却不再说一句话。 车外,寒笑和杜英超也沉默是金,都不言语。 寒笑本就不善言谈,杜英超则是没脸说话。 他们的马车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在许多别有用心的监视下,一路向着京城而去。 至于唐不休,终是转出了群山。他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放下巨大的包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抬起脚看了看被磨出一个大洞的鞋底,放下脚,摸了摸盘在他脖子上的愣头青,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我们终于可以去寻蘑菇了。” 黄土路上尘土飞扬,十余辆马车缓缓驶来。 为首的马车掀开窗帘,露出一只修长的手。微微上翘着兰花指,好似女子般柔媚。趴在窗口的半张脸,堪称浓墨重彩。他涂着金桔色的眼影,勾画着细长的紫黑色眼线,双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金粉,于唇瓣中间点了一点红色,好似吸人血后留下的一点残红。魅惑妖艳、勾魂夺魄。 他的头发高高盘起,鬓角还贴了几根用金子打造的羽毛。羽毛的脉络上,镶嵌了几排细小的珠宝,端得是精美绝伦,艳光四射。 他坐在黑暗的车厢里,眯眼看着歇脚的唐不休。眼角处堆积起几条细微的皱纹,将他的美艳不可方物镀上了一层岁月的沧桑。 美男绝色,奈何老矣。 男子放下车窗帘,用脚踢了踢车板。 车夫停下马车,侧耳倾听男子的吩咐。 男子低声交代两句后,车夫跳下马车,直奔唐不休而去。 车夫对唐不休道:“公子,我们老板说,此处乃荒郊野外,想去繁华处还有些距离,若您同路,可以搭个便车。” 唐不休露出室外高人般的笑容,道:“风雨同舟,江湖同路,唐某就不客气了。”背起巨大的包裹,直奔第一辆马车。 车夫忙叫道:“哎哎哎,唐公子,您可以坐后面去。” 唐不休却道:“后面没位置。”言罢,掀开第一辆马车的帘子,将巨大的包裹往里塞。 坐在马车里的华粉墨向车角处挪了挪身体,才没有被那圆滚滚的包裹顶在脸上。 唐不休爬上马车,坐在马车的另一角,隔着巨大的包裹,对华粉墨点了点头,道:“多谢。” 华粉墨点了点头,缓缓勾起唇角,笑吟吟地问道:“唐公子如何得知后面的马车没有位置?”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嗓子曾受损。 唐不休直接回道:“看车辙。唯有这一辆的车辙较浅。” 华粉墨暗自心惊,为唐不休可怕的观察力。原来,不只他在观察唐不休,唐不休也在观察他们这队人马。只不过,他观察得格外用心,唐不休则是显得漫不经心。单是这一对比,华粉墨便落了下层。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开始滚动。 华粉墨微微调整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妖媚。他赞道:“唐公子观察入微。”眉眼飞舞,诱惑道,“唐公子不妨猜猜,我的这队人马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唐不休笑得云淡风轻,口中话却怼得厉害:“我又不是天桥底下练摊算命的,如何得知你要去哪里?想做什么?” 华粉墨眯了眯眼睛,沉下脸,问:“唐公子如此不客气,不怕粉墨将你赶下去。” 唐不休道:“你要是小肚鸡肠的人,我也不屑与你为伍。” 华粉墨盯着唐不休看了两眼后,忽然笑了。他幽幽道:“唐公子是位妙人,与公子同行,不胜欣喜。” 唐不休点了点头,认同了华粉墨的说法。 华粉墨笑道:“唐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包裹可不小。” 唐不休回道:“自然要去最繁华、美食最丰盛的地方。” 华粉墨翘着兰花指,抚了抚鬓角,动作妖娆得好似勾魂妖精。他眼神妩媚,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有一股子艳香的味道。他笑吟吟地道:“这繁华之处,必属京城无疑。我们却是要去春阳。看来,粉墨与唐公子的缘分,还真有一段路程可走。不知唐公子去京城做什么?粉墨在京城也有几位故友。若唐公子有需要帮忙之处,粉墨也可尽绵薄之力。”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问:“你能帮我寻一个人吗?” 华粉墨问:“公子想寻谁?”眼含戏谑之色,“可是相好的?” 唐不休眯了眯狭长的眼睛,道:“我想寻一只蘑菇,炖鸡是极好的。” 华粉墨挑眉道:“蘑菇?” 唐不休一口咬定,道:“对,一只憨傻的大蘑菇。” 华粉墨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俊美男子,时而精明,时而拎不清。也许,这是好事。至于他口中的蘑菇,到底是人还是蘑菇,对自己而言,并不重要。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姿态如此风流随意的男子,好似世间万物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份超脱与随性,会不知不觉吸引人的目光,令人放松心情,想要倾吐心生,听听高见。也许此人,还真是一位不错的人选。到底行不行,还是要试试才知。最起码,要摸清此人的身份背景,才好对症下药。 华粉墨道:“若说京城最是繁华,那么春阳的小吃,也是名甲天下别具一格。若唐公子喜欢蘑菇炖小鸡,粉墨可以推荐一家,味道堪称一绝。” 唐不休问:“春阳的小吃果真出名?” 华粉墨暗道:很多地方的小吃都十分出名,春阳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口中却回道:“自然。唐公子若不信,可以随粉墨随便转转,尝尝地方特色小吃,让粉墨尽一尽地主之谊。” 唐不休用手抚摸着巨大的包裹,幽幽道:“最好,还能找到那只蘑菇。” 华粉墨用手挡唇,娇声笑道:“唐公子对那只蘑菇倒是情有独钟。”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道:“是时候炖鸡肉了。”愣头青缠在唐不休的脖子上,一动不动,就像一条做工精美的项链,十分有特色。 华粉墨探出手,摸向唐不休的脖子,道:“公子脖子上戴着的物件,看起来十分别致。” 唐不休没有动,楞头青却突然抬起头,张开嘴,做出攻击的样子。 华粉墨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慢慢收回,心有余悸地道:“怎么是条真蛇?哎呦,吓死人了。” 唐不休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抚摸愣头青的蛇头,安抚道:“不怕不怕,不过是个人罢了。” 华粉墨觉得这话,甚是玩味啊。 愣头青缓缓低下头,重新盘在唐不休的脖子上,一动不动。那双金色的小眼睛,就像镶嵌在蛇头的宝石,盈盈而亮。 华粉墨惊讶道:“这小蛇品相不俗,又如此通人性,是唐公子从小养到大的吧?” 唐不休颇为自豪地道:“是啊,从小养到大。只可惜,它一直长不大,就算顿了也没有两口肉可吃。”言罢,还发出一声扼腕的叹息。 华粉墨呵呵一笑,若罂粟花开。他道:“公子随性如风,还真是大自在。” 唐不休感慨道:“以前啊,我也是颇为计较,但自从养了娃儿,心性转变很多。等你又当娘又当爹的时候,再爆的脾气,也给你磨没有喽。” 华粉墨装出感兴趣地样子,问:“唐公子的孩儿是千金还是公子?是否顽皮?” 唐不休反问:“养娃儿未必要生娃儿。此乃大爱。” 华粉墨有些接不上了,唯有继续问道:“难道唐公子家里没有贤妻美妾,为公子传宗接代?” 唐不休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睁了睁眼,道:“怎么?这话问得不当?” 唐不休摇了摇头,道:“无所谓。你尽管随便问,我未必回答便是。” 华粉墨感觉被噎了一下。 唐不休这回主动发起攻击,看似十分真诚地问:“你问这么多问题,不累吗?小姐的嗓子听起来有些粗哑,应该是曾经受损,不要多言才好。” 华粉墨的眸子极速地收缩了一下,转而却是呵呵一笑,道:“唐公子说笑了。你我都是公子,还来小姐一说?不过,这嗓子确实是受过伤。” 唐不休道:“哦,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在想,这画着浓妆的女子,邀陌生人同车,是不是看中我了。哎哎,你抬起头,你的胭脂都要蹭到我的包裹上了。” 唐不休就算再不着调儿,也是唐门的掌门人。见识、手段、心机,非常人可比。他哪里看不出对方是男人?这么一说,不过也是刻意讨人厌罢了。他是真怕那个娘娘腔凑到自己身上来。 不过,看唐佳人的行事风格,便能窥探唐不休一二。唐不休对唐佳人的言传身教,不可谓不深。 华粉墨向后挪了挪身体,避开那巨大的包裹,道:“唐公子出游,东西带得可不少。” 唐不休直接趴在了包裹上,懒懒地感慨道:“出门在外,不容易啊。”眼睛一闭,竟是睡着了。 华粉墨靠在马车的一角,细细打量着唐不休,眸光明明灭灭,似有暗流涌动。 正文 第五十六章:互吸 华粉墨在不动声色中观察唐不休。 他觉得,唐不休谨慎、机敏、智慧、有主见、且风度翩翩、言之有物。这样的人,若能为自己所用,虽不见得好掌握,但却是一把绝世好剑。眼下,正是招兵买马之时,唯得人才,才能成大事。 华粉墨打定主意,要招纳唐不休,且决定使出百般手段。 然,现实这种东西,最喜欢啪啪打脸。到底掴谁,还不一定。因为,唐不休也有自己的打算。他们不休门,当务之急,是招揽一些有财有势的徒弟,帮自己寻蘑菇。 唐不休睡醒后,抻了个懒腰,问:“有没有吃的?” 马车恰好停下,就在唐佳人曾住过的第一间客栈前。 华粉墨道:“今晚在客栈里用些吃食,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唐不休懒懒地道:“好。”看那样子,就好像他是主子,华粉墨不过是个大管家。 华粉墨也不介意,只是道:“唐公子先下车,把这包裹取走。”他都憋了一路尿了。 唐不休下了马车,从马车里扯出巨大的包裹,背在后背上,低着头,就往客栈里走。 客栈里的说书人正在口若悬河地说着奇闻逸事,当然,其内容恰恰就是围绕着“六王爷端木焱”的。毕竟,“六王爷”曾住在这间客栈里,且就坐在需要十两银子才能订桌的那张椅子上。 说书人兴致勃勃地喷着吐沫,用手点着那张桌子,道:“各位客官,且看这里。没错,就是这张桌子,这把椅子,咱们的六王爷曾坐在这里,以一人之力吃下一条鱼,一盆鸡,一只鸭,两只猪爪,一根猪舌和两耳朵,一盘子炒素菜,还有两盘拔丝地瓜!” 唐不休背着的包裹咣当一声掉落,砸在了门槛上。 所有人都看向唐不休,暗道:好一位风华俊秀的落魄公子! 唐不休心中的激动难以形容,不停呐喊着一个名字:蘑菇! 问事件还有谁有此实力大快朵颐风卷残云?除了蘑菇,还有谁?! 唐不休十分激动,刚要奔向说书先生,问他“六王爷”在哪儿?就听有人起哄道:“吹牛吧!谁能吃下怎么多?” 说书人言之凿凿地道:“自然是我们的六王爷!这些东西多吗?不多!当晚,还有一位老大夫,也以一人之力吃下这么多东西。这说明什么?我们客栈的东西好吃!” 唐不休的希望被人打碎。蘑菇在他心中那是顶顶能吃的,但若有人还能吃下那些东西,也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说书人吹牛逼;二是这家客栈菜码小,不实惠。 唐不休重新背起巨大的包裹,将其放在说书人的脚边,而后一屁股坐在据说是“六王爷”曾坐过的位置上。 所有看客的目光就是一愣。 说书人刚要欢喜的目光,在看见唐不休那身狼狈后有所收敛。他笑着询问道:“这位爷可知,如今坐这个位置,用这张桌子,需要十两银子。” 唐不休用食指点向桌子,道:“上菜”。这一手指点下去,却是点空了。 原来,这张桌子上有个窟窿,正是唐佳人戳出来的。 唐不休的动作和唐佳人如出一辙,也戳进了那个窟窿里。 唐不休有一瞬间的恍惚。 说书人忙解释道:“这个窟窿,就是六王爷戳出来了。” 唐不休抬眼看向说书人,问:“如此厉害?” 说书人言之凿凿地道:“自然!小生可是亲眼看到的。当时,六王爷就坐在您这里,突然伸出手,就是这么一戳。这张一指头后的桌子,就出了个洞。咱们的六王爷,那是生力不亏。” 唐不休以眼神示意说书人继续,他则是将长剑推出剑鞘,露出一指的宽度,而后透过剑身向后看去。从他走进来,他就察觉到有人在瞪他。那目光,真是包含怒火啊。 说书人卖弄道:“我们的六王爷,那是天生的富贵相。脸……好似满月,这么大……”用手对照自己的脸比量,但却又夸张许多。 “拳头这么小,却格外有力。”举起一只热乎乎的包子。 “腰,这么粗。”比了比墙角的一只水缸。 唐不休没有找到人,显然那人收会了目光,且刻意回避了。他的手指滑动,收起长剑,对说话人的话已经置若罔闻。他见过六王爷端木焱,知道说书人说得那个人压根就不是端木焱。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 有人和唐不休一样,除了不爱听,且满心怒火,差点儿爆了。 这人便是端木焱。他就坐在客栈的角落里,一处十分不显眼的位置。他的脸上贴着假胡子,头上戴着一顶西瓜帽,看起来就像个略有家资的土财主。 肖劲和邓虎则是涂黑了脸,画粗了眉毛,扮成了粗壮有力的家丁,护在他的左右。 这三人比唐不休早一天到了客栈,因为要准备一番,所以耽误了行程。 唐不休一走进客栈,端木焱便注意到他。见他坐在唐佳人的位置上,他下意识地皱眉瞪眼。 肖劲低声询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他才收回目光,心里却恨得不行。 唐佳人占他位置,为何?她口中的休休又是何人?她对他说得话,到底是真是假?她表现出的毫无城府可是障眼法?毫无城府?呵……毫无城府的人怕是他自己吧?!唐佳人……唐佳人,这个名字也许也是假的。 让他想不明的是,如果他能顺利进宫,那么她将如何?她明明是女儿身,却要抢占他的位置,为何?看来,定是有人致使。也许,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骗取他身上的某样信物。而后,在唐佳人进宫的路程中,再次实行调包之计,让另一位男儿身的假王爷进宫取代他。一旦此时作真,那么他这就成了假的。尽管有肖劲和邓琥为自己作证,但……保不准儿谁会拿出更有力的证明,证明他是假的。 这么一想,完全想得通! 端木焱闭上眼,心情十分复杂。他发誓,一定要亲手掐死唐佳人!不,最好是不停喂她东西吃,直到将她爆掉。 这么一想,端木焱就禁不住勾起唇角,笑了。 肖劲小声道:“爷?” 端木焱道:“收拾一下,马上走,我们去追她!” 肖劲应道:“诺。” 说话间,华粉墨走在唐不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扔出一块碎银子给说书人,道:“继续。”他显得十分有兴趣。 客栈里的人,先是见到了不羁随性的唐不休,后又看见妖媚绝艳的华粉墨,那一颗颗喜欢八卦的小心脏,禁不住荡漾起来。 说书人见华粉墨出手大方,喜得不行,一叠声地道:“谢谢爷、谢谢爷,小生这就继续讲。咱们的六王爷,嗓子有些问题,锦衣卫的爷就请来老大夫,给他扎了两针。那位老大夫,也是奇人呐!咱王爷的嗓子,立竿见影,竟然就好了!六王爷厚道,赏给老大夫一桌子的美食,老大夫吃得那叫一个……撑啊。小生眼瞧着他的肚子鼓起来,就像身怀六甲的妇人,走起路来都是这样的。”他开始学那老大夫走路的样子,逗得食客们哈哈大笑,纷纷扔铜板给他。 华粉墨的人陆续走进客栈,惊得众人瞪大眼睛,忘记了呼吸。 华粉墨的人,大多数都是身姿曼妙的公子,一个个儿风情迥异,满满的风尘之气。 这些男儿一出现,竟逗弄得许多大汉垂涎三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男人若是妖娆起来,真是……让女人自惭形秽啊。 有些女客扭起了自家男人的耳朵,咬牙骂道:“没见过兔爷啊?他有的,你啥没有?!看啥看啥,再看拧死你!” 众人哄堂大笑。 那些妖娆男子也不恼,只是笑着坐下,唤来掌柜,点了些吃食。这些男子的食量很小,加一块儿的量,都不够唐佳人一顿饭的。 因为这些男子的加入,让客栈里变得热闹非凡。 有人小声问:“这是哪儿的人?” 有人走南闯北,竟是认得这伙人,于是卖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如此风情迥异的绝色男子,定属墨菊坊。”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表示等自己有银子了要去逛逛,也有人发出不耻的嗤笑。 端木焱借机走了出去,登上马车,于黑夜里颠簸起来。 唐不休转头看向端木焱消失的方向,目露疑惑之色。 华粉墨顺着唐不休的目光看去,却没看见什么人。他隐约看见,刚才有三个人从这里走了出去。他问:“唐公子在看什么?” 唐不休并未收回目光,继续望着外面一片漆黑,饱含深意地回道:“夜色。” 华粉墨收回目光,道:“公子慢慢看。” 店小二将饭菜摆放到桌子上后离开。 唐不休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开始吃肉。 华粉墨挑眉,妖娆地问:“为何不看了?” 唐不休勾唇一笑,有些邪气地样子,回道:“有菜色,何须夜色?” 华粉墨柔柔地道:“有美色,是不是就不要菜色了?”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粉墨姑娘,不要为难我。” 华粉墨扭开头,深吸一口气。 唐不休大快朵颐,吃相既优雅又飞快。 等华粉墨调整好心情,回过头时,却发现整只猪肘子不见来不说,就连菜里的肉片都没剩一星半点。 唐不休放下筷子,柔和地笑道:“你吃吧,我吃饱了。没有人抢的饭菜,有些吃不香。” 华粉墨用筷子敲了敲盘子,道:“如果吃得香,会怎样?” 唐不休道:“粉墨啊,你的问题太多。实则……人生很多问题是无解的。”用食指点了点桌子,继续道:“人活于世,有人碌碌无为,有人汲汲营营,有人养而不亲,有人生而不养,有人……” 华粉墨打个响指,道:“唐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唐不休正色道:“你得顿悟人生,才能懂得更多的道理,活得更加超凡脱俗,例如……本尊。你若没有顿悟的本领,大可以向本尊虚心求教。” 正文 第五十七章:预备兔爷一枚 华粉墨假笑道:“粉墨只是一位小人物,还请唐公子多多指点。” 唐不休道:“今晚,就给你一个提升的机会。给本尊开间天字一号房。”抓起大包裹,背在身上,向楼上走去。 华粉墨斜倚在椅子上,好似一朵任人轻嗅的罂粟花,姿态艳丽地道:“唐公子是要与粉墨同开一间,帮粉墨提升吗?” 唐不休头也不回地道:“是我没带银子,要历练你的心。”回头,神采飞扬地一笑,“至于你的身,自然有许多人愿意帮你提升柔韧性,何须本尊一界避世之人?”打个哈欠,抬起脚,跃过碎裂的第一个阶梯,直接踩在了二踏上,对掌柜道,“打热水来。” 掌柜应道:“好咧,爷。”急忙道,“天字三号房,是六王爷曾经住过的,只要三十两银子一晚呐!”给店小二使了个眼神。 店小二忙追上唐不休,将他往天字三号房里带。 说书人立刻扬声道:“看见没看见没?那楼梯的第一踏,便是被咱们六王爷一脚踩碎的!当时啊,那叫一个鸦雀无声、众目睽睽……”说书人看似口若悬河,但却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例如,有人刺杀六王爷这件事儿,就不能说。 华粉墨拿起筷子,垂眸看着那些残羹剩饭,眼神冷得骇人,放下筷子,抬起头时,眼神却变得格外轻佻、风情万种。他眯着眼,站起身,轻摆腰肢,向楼上走去。 唐不休住进了天字三号房,华粉墨则是住进了天字二号房。 等店小二送来热水后,唐不休美滋滋地泡进了热水中,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华粉墨敲了敲唐不休的门,拿捏着调调儿道:“唐公子,可用人搓背?” 唐不休抹了一把脸,站起身,露出精装的腰身和挺翘的臀部。他抬腿迈出木桶,不紧不慢地套上干净的亵衣和亵裤,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不动动睡不着?” 华粉墨挑逗道:“你如此想,也可。” 唐不休拉开房门,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将他拉进屋里。 华粉墨的身体一僵,随即放松开来,调笑道:“这么急?” 唐不休将华粉墨推倒浴桶边,而后将自己的脏衣服扔给他,道:“来,动一动,都洗干净。” 华粉墨的笑容僵在脸上,但那只是一瞬而已,若不细看,都会怀疑自己眼花。 华粉墨快速摸了摸唐不休的衣物,而后将其通通扔到浴桶里,展开手指,轻轻摆动,示意唐不休看自己的手指,道:“如此柔软的手,怎能做那等粗糙之事?”说着走进唐不休,缓缓靠近,帖向他的身体,半眯着眼睛,暧昧地吐气如兰,幽幽道,“唐公子沐浴后,闻之,真是……满腹馨香。” 唐不休拎起自己的臭袜子,凑到华粉墨的面前。 华粉墨的脸色一脸,迅速退后。 唐不休将臭袜子直接扔进浴桶里。 华粉墨眸光一冷,突然出手,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跳到床上,华粉墨紧随其后,也上了床。二人斗在一处,打得床直摇晃。 唐不休问:“这回活动得够没?” 华粉墨勾唇一笑,不语。 唐不休直接将华粉墨踹下床,打个哈欠道:“不陪你玩了。” 华粉墨却道:“打过我在说!”言罢,又冲上了床。 唐不休直接放倒华粉墨,将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华粉墨真是暗自心惊不已。他自认为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想,唐不休的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测。如果他真有歹念,自己防不胜防! 唐不休直接跨过华粉墨,下了床,搬来木盆,舀了水,蹲在地上,开始吭哧吭哧地洗衣服,嘴里还教育道:“都和你说了,一定要修行,你这样心浮气躁,大事难诚,小事难搞,最是大忌。来,现在和本尊一起,缓缓吐纳,然后用力搓!” 华粉墨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现在已经不想招揽唐不休,只想让他快点儿滚蛋!他曾遇见过一个变数,不想再遇见第二个。 唐不休若唠叨起来,那也是没谁儿了。 华粉墨怀疑,自己若搭话,没准儿会让唐不休拐到犄角旮旯去休什么狗屁行!所以,他干脆装死,不语。 待唐不休洗完自己的衣服,都凉好后,这才来到床边,垂眸看着他,勾出一笑,问道:“躺够没?” 华粉墨的眸子缩了缩,缓缓扯动嘴角,妖娆一笑,回道:“唐公子有何指教?” 唐不休伸手,抱起华粉墨,直接将他矗在了门旁,而后关上房门,呼呼大睡。 华粉墨闭上眼,挡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待穴道自动解开,华粉墨睁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 隔天早晨,唐不休发现,他晾晒在窗口的外衣不见了。 华粉墨则是派人送来一套崭新的衣袍和一双新鞋给他。 许是因为唐不休总怼他,他派人送来的新衣袍当真是骚气十足。 当唐不休穿着新衣出现,真是惊艳了多少人的眼,就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纯棉的料子,十分柔软贴身。暗蓝色的底儿,绣着银白色的彼岸花。外罩一层粉蓝色的薄纱,如梦似幻。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的带子,垂下长长的同色流苏。行走间流苏晃动,带子飘飘,就好似一只小手在挠啊挠,当真勾人儿得很。当然,最要人命的是,那领口开得极大,露出一大片瓷器般紧致细腻的肌肤。 华粉墨坐在楼下,喝口粥后,这才翘着兰花指,戏谑道:“还以为你会将亵衣穿在里面,挡住春光。” 唐不休却是抬起两只手臂,毫不扭捏地展现了一下自己的好身材,道:“一切都是表象而已。若非怕吓坏别人,本尊不穿衣袍也可。” 哎呦,这是准备放飞自我了呗? 华粉墨挑笑道:“唐公子如此不拘于个,莫不如加入我墨菊坊,游戏人间可好?” 唐不休来到华粉墨的对面,端起吃食,放到“六王爷”曾用过的桌子上,再次坐在了“六王爷”曾坐过的位置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包子,道:“待本尊吃完饭后,再和你讲讲游戏和被游戏的区别。” 华粉墨这次却是寸步不让,也将吃食搬到唐不休的桌子上,道:“唐公子这是不敢历练喽。” 唐不休咬了一口包子,又喝下一口粥后,这才眼含戏谑之色地道:“也无不可。”他改主意了,不能让华粉墨入他不休门。万一勾了他唯一的爱徒蘑菇,可就不妙了。 一直以为唐不休会拼死挣扎最后恼羞成怒拂袖而去的某人,感觉自己再一次失策了。 就这样,唐不休加入到了墨菊坊,成了兔爷中的一名预备人员,在混吃混喝这条道上,越走越远。 正文 第五十八章:留书一封准备开溜 眼见着六天的约定即将到了,唐佳人提着笔,在屋里转着圈,冥思苦想着要如何留书一封。 秋月白说,他不能无缘无故带王爷离开,必须是王爷自己想离开。所以,需要她留书一封。 孟天青对着“六王爷”的背影挥动拳头,用脚踹、用手抠、用牙咬、用胳膊肘撞。 “六王爷”回过身时,孟天青立刻低眉顺眼,老老实实地站立着。 唐佳人走到桌子前,摆开纸,拉开架势,凝神静气了半晌,却始终下不去笔。让她写着扯淡不着调的东西,信手拈来。让她给“爷的爷”写封信,她着实酝酿不出感情。毕竟,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爷和老娘,联想不出那份情感。 孟天青在心里发出鄙夷的嗤笑,口中却看似关心地询问道:“王爷,会写字吗?” 唐佳人想了想,直接将笔递给了孟天青,道:“会写,但是写不好。你写吧。” 孟天青看似恭顺地接过笔,慢慢弯下腰,偷偷瞥了瞥嘴,问:“写什么?” 唐佳人站直身,走到窗前,推开窗,看向外面的月光,目露凝重之色,轻轻一叹,道:“就写……江湖中有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爷要一一吃完,再回宫!” 气势磅礴,不绝于耳。 孟天青的手抖了又抖,终是一气呵成,收笔,用不阴不阳地调调儿赞道:“这绝对是一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留书。” 唐佳人挺胸抬头,正色道:“人,得有追求。”言罢,从放在窗台上的油纸包里抽出一只烤鸡腿,送进嘴了,刚要咬下,只觉得汗毛突然竖起,好似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唐佳人的感觉实在太敏锐了。 一只箭,穿透夜色,实打实地射向她的面门,直接贯穿鸡腿,射入她的喉咙! 唐佳人睁大眼睛,好像死了一般。 孟天青的反应极快,直接丢了毛笔,闪身躲在隐蔽处,探头看向“六王爷”,心中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暗道:你个死胖子,终是死了!可惜的是,我没能亲自动手将你大卸八块! 窗外,负责守夜的锦衣卫发现异样,立刻行动起来。 寒笑和杜英超冲进屋里,一眼便看见“六王爷”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二人心肝一抖,齐声道:““王爷?!”声音都是颤抖的。 唐佳人僵直不动,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寒笑和杜英超来到唐佳人的身旁,看见她的嘴巴里插着一只冷箭,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死掉了。 寒笑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唐佳人的肩膀。 唐佳人缓缓转过头,张开嘴,十分淡定地吐掉咬在口中的冷箭,而后迅速从窗口处躲开。她背靠着墙,大口喘息着,唏嘘道:“”幸好爷在吃鸡,一口下去,正好咬住了箭头上。”用舌头舔了舔有些松动的门牙,瞬间暴怒道,“改射爷用来啃骨头的门口,找死!还不给本王去追!此等贼人,逮到后,先把牙给爷拔光!” 寒笑和杜英超第一次见“六王爷”如此愤怒,也不敢耽搁,当即跃窗而出,狂追出去。 孟天青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熊熊燃烧而起的斗志。苍天不负苦命人,终是将这个死胖子留给了他。很好! 孟天青装出关心的样子,询问道:“王爷,您没事儿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 孟天青眼睛一亮,问:“怎么,难道那箭头上有毒?” 唐佳人回道:“有没有毒不知道,倒是本王的门牙松了。以后可如何啃骨头?哎……”轻叹一声,那当真是有些抑郁了。 孟天青磨了磨牙,暗怪动手之人没有准头不说,还不知道用毒,简直就是蠢货! 唐佳人走到桌子前,折叠好信纸,用烟台压着,随口道:“这一路真是不太明。咱们还得想想,明天要如何逃出去。”抬头看向孟天青,“你哥能来接你吗?” 孟天青冷冷地道:“他会管我死活?!呵!” 唐佳人走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脸防备地道:“你……你干什么?我伤还没好,不能……不能动!”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照顾好自己。” 孟天青微愣,感觉上有些微妙。他能感觉到,“六王爷”是认真的。可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他畜生般用药迷倒他,而后又那样对他,现在来装什么善良?再者,他现在的这种行为,明显是要各自单飞。这算什么?这就叫吃干抹净后溜之大吉! 他让他如此得意忘形、快乐逍遥吗? 不能! 孟天青睁着一双水灵灵地眸子,问道:“王爷是要扔下天青自己跑吗?” 唐佳人道:“两个人,四条腿,先一起跑出去再说。” 孟天青眼巴巴地问:“那以后呢?” 唐佳人回道:“以后啊,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呗。反正爷是不敢再和你一起睡了。” 孟天青真想掐死这个胖子!怎么了?为什么不敢和他睡了?难道他不好睡吗?这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好,你个死胖子,死定了! 孟天青还欲说些什么,客栈里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客栈走水了。 客栈里燃起了大火,有人想要逃出去,有人在帮助灭火,有人只顾着嚎叫,有人忙着混进来…… 一时间,乱成一团。 孟天青皱眉道:“秋城主和咱们的约定,是在蒙西县动手吧?” 唐佳人思忖道:“是吧?但没说是哪天啊。他说会制造混乱,然后让咱俩趁乱跑出去。”唐佳人的眼睛一亮,“莫非……就是今晚?” 孟天青点了点头,道:“看来,是他们过来接咱俩了,咱们按计划行动。”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插着一只鸡腿的冷箭,喃喃道:“这箭不知是谁射出来的,挺……精妙啊。”若非她咬合得用力,此刻她定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从此后,她可以自封为铁齿钢牙不休门大女侠。 正文 第五十九章:细思极恐的误会 孟天青抿了抿嘴,暗道:竟瞎射!有点儿准头行不行?! 口中却道:“反正不会是我哥。他没这两下子。走了走了,这儿已经走水了,咱们就按照约定,趁乱离开,外面会有人接应我们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好!”快速脱下身上的华美锦袍,露出自己那身黑色短打。 二人将这几天藏起来的美食取出,分别挂在彼此身上。 孟天青道:“都说秋城城主运筹帷幄,瞧他想出的这个骚主意。还放火?万一真着起来,把你烤了怎么办?” 烤了?烤猪肉呢? 唐佳人不置可否,披上黑色披风,扣上帽子,挡住大半的脸,与同样装备的孟天青一起,就要往外冲。 孟天青伸手去拉房门,唐佳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道:“你等一下,我有东西忘记拿。” 孟天青会不会等唐佳人? 一定会! “六王爷”在锦衣卫的保护下,是六王爷;若没有锦衣卫的保护,“六王爷”就是小六子,可以被他戳扁捏圆,随随便便踹几脚。所以,无论如何,孟天青都会帮助“六王爷”逃离锦衣卫,远离皇宫,做一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死胖子! 孟天青嘿嘿笑着,拉开房门,准备等“六王爷”一起跑。 不想,门刚拉开,锦衣卫便道:“王爷,火势有些控制不住,请随小人尽快离开。”言罢,不由分说,用两张浸满水的大被包裹住孟天青,撒腿就往外冲。 锦衣卫们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奔跑起来的气势令人不容小觑。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格外令人惊慌不安。 孟天青被东西两营的锦衣卫夹在其中,几次想要喊出“我不是王爷!”却被挤得两眼一翻,差点儿没背过气儿去。只因,东西两营素来不和,都想要抢占救王爷的功劳,不停将王爷往自己的队伍里拉。 菊花刚受过重创的孟天青,正处于复原的娇弱阶段,哪里受得住这番残暴的保护手段。 真是……要小命了。 他觉得这群锦衣卫们一定是都瞎了,他体态如此修长,那死胖子那般圆润,怎会分不清谁是谁?实则,他身上挂着很多的零食包,又披着斗篷,确实不容分辨。 锦衣卫们一心要护送“六王爷”去安全的地方,压根就不想过,这个从“六王爷”房里出来的粗壮男子不是“六王爷”,只是背着很多美食袋子的小药童。至于小药童,眼下这种时候,谁会在意他的生死? 当唐佳人从枕头下抓出《菊花欢》,将其重新塞进靴子后,却发现,门口竟然空无一人了! 她探头看了看左右,感觉有些呛烟,于是掏出黑布,蒙住脸,这就要往楼下冲。 不想,有四名黑衣人破窗而入,直接出现在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在微愣过后,忙给对方使了个眼神。心中暗道:这应该是派来接应我们的人。 四名黑衣人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应该是派来接应我们的人。 唐佳人一招手,示意四人跟自己走。 唐佳人转身下来,发现楼下正热闹着,人挤人、人推人、人踩人…… 唐佳人以孔武有力的身躯,推开挡在面前之人,直奔被锦衣卫围在中间的孟天青而去。 跟在唐佳人身后的二人见此,亦在不动声色中分开众人,与她一同逼近孟天青。 三个人,目的不同,却目标一致。 唐佳人想要趁乱带走孟天青,而她身后之人,却是要趁乱杀死“六王爷”。 大家都想往外跑,但门口就那么大,人又那么多,当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锦衣卫们护着孟天蓝,试图冲出门口,却是寸步难行。 唐佳人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有些人在有意识地围住锦衣卫们,哦,准确地说,是在围住孟天青,阻止锦衣卫们前行。锦衣卫们到底是人,不是悍匪,不会扬刀便砍百姓。所以,场面有些停滞不前。 最为诡异的事,那些在手腕处系着黑色带子的老板姓,会主动给唐佳人等人让出位置,方便他们靠近锦衣卫。 就在这时,一群蒙面黑衣人冲入客栈,见人便砍。 锦衣卫们立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拔刀护在孟水蓝的周围。 而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刺客,则是悄然拔出匕首,刺向锦衣卫们的要害。 那动作真是干净利索,令人防不胜防。 这场里应外合的的偷袭,几乎在眨眼间便取得了胜利。 唐佳人觉得毛骨悚然,双腿禁不住开始打颤儿。她的胆子虽然不小,但这样残忍的屠杀场面,她从未经历过。鼻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横冲直撞,令人作呕;耳边是骨骼碎裂的声音和人类最后的*,以及崩溃的哭喊;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她闭着眼,竟不敢面对着样的残忍和血腥。她很想克服对血的恐惧,却……做不到。 她感觉,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她急中生智,将手伸入斗篷里,抓出一把瓜子,卷起挡着嘴巴的黑布,开始咔吧咔吧嗑起了瓜子。 周围的嘈杂,都变得与她无关。 她也想做大英雄,拯救这些无辜的人,可说到底,她只是一名贪吃的小女子。她不敢见血,一见血就晕倒。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当别人的女英雄? 唐佳人第一次对那些追杀端木焱产生了恨意。 昨晚住店时,厨房里那位胖大娘知道她是“六王爷”,特意给她酱了一颗大猪头。如今,那位大娘就躺在不远处,再也不能给她酱猪头了。 唐佳人的眼中隐约有泪痕,却是仰头望着天棚,拼命嗑着瓜子。 杀手们见此,只当她是主子请来的高手,所以才会如此与众不同。 没有人管唐佳人,她一个人,将瓜子皮吐得到处都是。 杀手们分成两队,一队开始屠杀无辜百姓,让所有见证者都成为刀下亡魂。唯有死人,才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说出去。另一队人马则是围住孟水蓝,剥开厚重的两张棉被,放出差点儿被憋死的孟天青。 孟天青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人,误以为是孟水蓝来了,于是埋怨道:“怎么才来?我都要憋死了!” 正文 第六十章: 口咬威武豹 寂静无声中,黑衣人的表情有些诡异。 孟天青缓了两口气后,这才看清楚周围的状况。他屏住呼吸,谨慎地瞪大眼睛,磕巴着问:“不……不是来接我的?” 为首的黑衣人喝问道:“六王爷呢?” 孟天青嘘了一口气,笑道:“你们要找那个死胖子啊?我知道、我知道,他刚才还在楼上呢。”眼睛往左右一扫,开始寻找逃跑的捷径。 为首黑衣人扬起滴血的长刀,对准孟天青的脖子,道:“带我去。” 孟天青一抖手,从袖口滑出一颗绿色的小球,拇指肚大小,名曰威武豹。他身为百川阁的二阁主,自然会配备一下保命的东西。毕竟,偷窥别人隐私写武林八卦,也是一份高危行业。能窥探得倒,还能跑得掉,才是王道。 孟天青挪动脚,看着周围的杀戮,对为首的黑衣人道:“我带你去找那死胖子,你别杀这些人了。” 为首黑衣人回道:“好。”却是手起刀落,直接砍了一位百姓的脑袋。 孟天青的眸子缩了缩,攥紧了手中的威武豹,一转身,眼睛突然大睁。 所有人都在找“六王爷”,“六王爷”却在那里在嘎嘣嘎嘣地嗑着瓜子?!他到底有没有人性?! 这一刻,孟天青的心因唐佳人的一把瓜子,变冷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妙。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却偏偏固执地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孟天青突然抬起手,指向“六王爷”,尚未开口说话,便被唐佳人一把瓜子砸了脸。 不等为首的黑衣人责问,也没等孟天青发威,唐佳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就是一巴掌。 那厚实的巴掌落在孟天青嫩葱一般的脸上,声音真是清脆有力。 孟天青的头被打偏了。 唐佳人一把扯住孟天青的衣领,将他从黑衣人的面前拖出,口中还凶巴巴地骂道:“不识好歹!说,那个死胖子到底在哪儿?!” 唐佳人一脚踹在孟天青的腹部,孟天青痛得狠了,直接捂着腹部向后倒去。 唐佳人抓住孟天青的衣领不放,横道:“看来不给你点儿教训,你是不会老是交代的!”言罢,拖着便走。 孟天青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腹部疼痛难忍,早已分不清身在何处。他被唐佳人像条死狗似的拖着,直奔厨房而去。 每拖动几步,就会有零食包从孟天青的身上滚落,散落一地的干果蜜饯。在如此血腥的地方,成为了一景。 为首的黑衣人微愣,看向一直尾随着唐佳人的四名黑衣人。 四名黑衣人点了点头,继续尾随着唐佳人而去,准备帮忙拷问。 其余人则是开始搜寻起六王爷的藏身之处。 唐佳人将孟天青拖进了厨房后,对想要跟进来的四名黑衣人吩咐道:“门外候着。”咣当一声关上房门,立刻寻来大腿粗细的木头顶住门板,而后晃了晃孟天青,低声道:“叫啊。” 孟天青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六王爷”胆子这么肥,竟敢在那些杀手的眼皮子地下得瑟。这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天生缺陷啊? 唐佳人一拧孟天青的大腿肉。 孟天青发出一身惨叫:“啊!” 唐佳人吼道:“说不说!” 孟天青配合着惨叫,心里掂量着怎么借他人之手,弄死这个胖子。他们兄弟俩,上辈子一定是将这个死胖子当屎踩了,所以这辈子才会被他黏得紧紧的、掴得狠狠的、熏得臭臭的。 有时候,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这种仇,并非都是源于世仇。啥也不说了,他现在一心要拍死那个死胖子!估计,孟水蓝和他一个想法。想一想,他们哥俩从未如此思想统一过。 孟天青觉得,皇家人都有一种癖好,即使找人陪葬。他猜,这个死胖子将他拉进厨房,是准备一把火将彼此烧成灰,死在一起。 哈!他可没活过,怎么会和他一起死?简直是笑话! 孟天青瞧瞧摸起一把菜刀,藏在身后,压低声音道:“我挡着,你逃走吧。” 唐佳人指了指厨房里的那扇小窗口,示意孟天青爬上去,逃走。 孟天青看了看那个小窗口,他爬出去绰绰有余,但是……以“六王爷”的身形,想要爬出去,呵……除非做梦。 他不信,“六王爷”会这么好心,没准儿和他打着一样的主意,准备趁对方不注意,狠狠来一下子。 唐佳人见孟天青不动,便又摔了些东西,推着他走。 孟天青微微皱眉,问:“真让我走?” 唐佳人地声道:“不走留下来吃饭吗?” 孟天青目露思忖之色。以刚才的情况来看,“六王爷”已经完全蒙混过关,若趁乱离开,也未尝不可。然,他非但没走,还将他提溜到了这里。何意?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准备出卖他的。唐佳人抓起一个坛子,摔在地上,喝道:“说!” 孟天青不会和自己过不去,于是配合着嗷嗷直叫,嘶喊道:“我真的不知道!”脚在墙面上一蹬,轻轻跃上窗口,爬了出去。 唐佳人找到一盆尚未干的猪血,恶狠狠地道:“给你点儿厉害瞧瞧!” 自己装出受伤的声音,发出闷哼:“呜……”一扬手,将猪血泼在门口,让血顺着门缝流淌而出。 孟天青从窗口处探出头,看向唐佳人,眸光闪了闪,问:“喂,你怎么不自己跑?” 唐佳人示意他闭嘴,一挥胖爪子,让他赶快逃。这个时候废话,不是等死嘛。 孟天青觉得,这个“六王爷”不算没人性,最起码,在睡了他后,还知道照顾他,让他先跑。就冲着这份露水情,他也得留点儿东西给死胖纸。 一扬手,将攥在手中的威武豹扔给了“六王爷”,道:“看你刚才救我的份上,这个给你。咱俩的仇,没完!”言罢,捂着已经浮肿的脸,掉头跑了。心中暗道:怪不得孟水蓝想要逃离“六王爷”,在他身边,能活下去都是老天照顾。就在刚才,如果没“六王爷”出来搅局,他也能逃走,顶多被追得狼狈点儿。总比被打成猪头的好。嘶……死胖子下手真重。若非看出他不懂武功,都会怀疑他是决定高手。 唐佳人捏了捏手中的威武豹,感觉它挺像糖球的。将威武豹扔进嘴里,用舌头舔了舔,确实是甜的。 唐佳人觉得,孟天青还算有良心,也不枉费她留下,送他走。 若孟天青知道,他的性命等同一颗糖球,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唐佳人心满意足地咬着威武豹,用后屁股顶着墙面,一下又一下,越来越用力。 墙面忽扇忽扇,竟被她撞得快要倒了! 如此恐怖的力量,藏在唐佳人肥胖的身体里,是他人窥视不到的秘密。而唐佳人之所以不再惊慌,是因为她自己隐约摸到了一些门道。如今,她只需要揣摩出一个方法,将这些隐藏在皮肤下的东西,转化为力量,就可以削死那帮畜生! 唐佳人哼哼唧唧,一人分演两角不说,还得用屁股撞墙,着实很忙。 等在外面的黑衣人终是察觉到不对劲儿,开始用力撞门,口中还喝道:“开门!快开门!” 为首的黑衣人大步而来,问:“发生何事?” 一名黑衣人回道:“那位接应者将男子提溜进去后,没了动静。” 为首的黑衣人疑惑地问:“接应者?” 黑衣人回道:“对。我们从楼上破窗而入,他就等在那里。” 为首的黑衣人怒声道:“蠢货!接应者早已被灭口!”一脚踹向木门,门应声裂开。 尘土飞杨中,就见唐佳人一屁股顶开厚实的墙面,在房屋的轰然倒塌中,以令人膛目结舌的速度向外跑去。 为首的黑衣人忙向后躲了躲,待房屋停止倒塌,他手持长剑追了出去。 不想,那房屋竟然又开始倒塌,他只能向回退。 与此同时,被人使计调走的寒笑和杜超英终是赶了回来,带着东西锦衣卫们与黑衣人打到一起。 黑衣人不想连战,纷纷逃走。没有逃走的,皆被锦衣卫拿下。这些黑衣人都是死士,被俘后,直接咬碎了口中藏着的毒药包,毒发身亡。 寒笑和杜英超忙到处寻“六王爷”,却只看见一具具枉死的尸体。他们冲上二楼,在“六王爷”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家书。 没有尊称,没有署名,但一看这口气,便知道是“六王爷”的留书。 寒笑和杜英超只希望,“六王爷”是早一步离开了,而非被歹人掠走,下落不明。 寒笑和杜英超这火真是上大了。 似乎从“六王爷”溜达着下山后,他们的日子就没消停过。 满嘴燎泡,喉咙发紧,头皮阵阵抽动…… 他们不敢想象,回到京城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尽管,他们手上有“六王爷”的书信。这……这东西,姑且就算是书信吧。 实则,唐佳人在逃出客栈后,心情有种逃出升天的喜悦,竟一口咬碎了威武豹。 碰地一声巨响后,唐佳人冒着滚滚白烟倒入到稻草堆里。 稻草飞扬,纷纷落下,将唐佳人淹埋在其中。 那些追出来的黑衣人和锦衣卫,纷纷从她身边跑过,愣是没看见这个人。 “六王爷”的消失就像她来时那般,突兀得有点儿无迹可寻。 正文 第六十一章:被炸碎的脸 客栈失火,死士屠杀百姓,“六王爷”消失不见,人性乱得不成样子。 一时间,风声鹤唳。 黑衣刺客们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开始四下里搜寻“六王爷”,锦衣卫们也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的寻找,谎称有宝物失窃,另一路人马则是混迹到百姓中,悄然寻找“六王爷”,生怕他出了意外。 整个县城上空都弥漫着一股子危险的血腥味道。 百姓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上什么天大的麻烦。 这一日,夏三娘准备编两张席子,于是来到后门,推开破旧的木门,去抱稻草。 她发现稻草有些杂乱,怀疑是哪家小孩子淘气,来稻草上蹦跶玩,心里也没太在意,直接用手拢了拢稻草,却发现手下的触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小心翼翼地分开稻草,看见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夏三娘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半晌都没反应过劲儿来。她吓得心脏乱跳,两股战战,半晌都站不起来。 夏三娘毕竟有些年纪,虽没见过死在自家稻草堆里的人,却也是见过死人的。她强自镇定下来,咬牙爬起身,来到唐佳人的身边,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终是确定,这人还活着。 夏三娘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有些为难了。这人,穿着黑衣,披着黑斗篷,且满脸的血,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也许,她应该报官。可是,她若将这人丢给官府,估计这人的小命也就交代了。毕竟,官府里的爷可不是慈悲的人,哪里会照顾这人的死活?如果不将其送给官府,万一这是坏人怎么办? 夏三娘为难了。 她思前想后也没个答案,最终还是因为于心不忍,端来水盆,用手帕沾着水,将唐佳人的脸擦拭干净。 这张脸,满是血的时候,看起来就不大好。如今擦拭干净后,发现更不好。原本就像包子的大脸上,不但浮肿得吓人,且嘴巴撕裂得严重。整颗头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摔裂的南瓜头。 夏三娘担心唐佳人身上还有伤,于是壮着胆儿,将她从上摸到下,除了确定没有其它伤口外,还还原了一个真相,穿着男装的人,并非他,而是她。 这么一来,夏三娘倒是放心不少。 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家,就算穿着黑衣服,也不见得就是作奸犯科的坏人。她这样,没准儿是被人害了。 夏三娘在唐佳人身上发现了一些袋子,没敢打开看,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夏三娘素来心善,却是最怕家中那混不吝的不孝子。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偷偷照顾唐佳人。 夏三娘家里并不富裕,也没有多余的屋子给唐佳人休息。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柴房,又用稻草铺地当床,这才牟足了劲儿,背起唐佳人。 这一背却发现,这姑娘并不重,和看到的这一堆,有很大的差距。 夏三娘将唐佳人背到柴房,放到稻草上,从小衣里掏出几枚带着体温的铜板,攥在手心,就要去买金创药。 女子的脸何其重要?若无法恢复容貌,定无人愿意娶。 夏三娘刚要出门,却见她儿子夏坚歪着头,叼着一根稻草,穿着灰黑色的短打,塔拉着鞋子,一步步走回家。夏贱长得不错,像夏三娘,皮肤白净,五官清秀耐看,身材颀长,偏偏他不好好儿走路,总是歪着半个膀子,看起来就没个正形。且,每天都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人难受。 夏三娘吓了一跳,立刻将手背到身后。 夏坚本是蔫头耷脑的,看见夏三娘也跟没看见一样。这会儿见夏三娘将手背到身后,立刻来了精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夏三娘身边,伸手就向夏三娘的身后抓去,口中还道:“是不是有铜板?拿来给我看看。” 夏三娘忙想后退去,口中求道:“别赌了,家都败光了,都要先不开锅了。” 夏坚哪里肯听。他向前一扑,直接攥住夏三娘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一拉,然后用力一捏。 夏三娘吃痛,低呼一声,松开了手。 六枚铜板从夏三娘的手中掉落,系数落进夏贱的手中。 夏坚的眼睛一亮,立刻将铜板转进手中,掉头就要去赌。 夏三娘一把抱住夏坚,含泪求道:“坚儿啊,不要赌了,家里真的没有米面下锅了。你只是想饿死咱们娘俩吗?” 夏坚一把推开夏三娘,唾了口口水,骂道:“滚一边去!你总说没钱没钱,若不是你天天念叨没钱,爷能总输钱吗?”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板,嫌恶道,“这些太少,你再拿点儿出来。” 夏三娘满眼失望地望着夏坚,催泪道:“坚儿,娘真的没有。” 夏坚怒道:“没有?!你总说没有!那这六个铜板是怎么来的?!” 夏三娘搪塞道:“那是……那是……那是应急用的。” 夏坚道:“现在正好,先给爷用用,救救急。刚才手气背,输了十八个铜板,现在就指望这些翻本了!”啜了下牙花子,嫌弃地道,“真是太少了。”言罢,竟是伸手去翻夏三娘的衣裳,试图找出一些铜板来。 夏三娘含泪躲闪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夏坚道:“让我翻翻又怎么了?” 夏三娘怒道:“我是你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夏坚目露鄙夷之色,冷笑道:“你还是先告诉爷,爷的爹是谁,再和爷谈谈,爷应该这么对你。” 夏三娘气个倒仰,眼泪噼啪落下。 夏坚收回手,转过身,沉着脸就要走。 夏三娘再次拦下夏坚,道:“坚儿,别走!你……你把铜板留下,好不好?这铜板娘有用,真的是救命的。” 夏坚攥紧手中铜板,表情不善地问:“干什么?救什么命?” 夏三娘再次语塞,不想多说。 夏坚狡诈地一笑,推开夏三娘,继续走。 夏三娘一把扯住夏坚的衣服,一狠心,道:“我……我救了一位姑娘,她……” 夏坚的眼睛一亮,追问道:“姑娘?在哪儿?” 夏三娘下意思地回道:“在柴房。”转而忙道,“你别打歪主意,人家……” 夏坚调头就往柴房里走,脚步快得好像一阵风。他道:“你不知道你儿子还打光棍呢?你救了她性命,她就应该给爷当婆娘。”一把拉开柴房的门,脸对着脸,看见一张超级恐怖的大脸! 青青紫紫的一张超级大脸,就像背谁一脚踩碎的包子,她的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嘴巴更是惨不忍睹,不但浮肿得吓人,且……裂了好多道口子。不知道她一说话,会不会像章鱼一样挥舞着好几条嘴唇? 夏坚被吓得大喊一声:“鬼啊!”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倒在地上。 唐佳人笑了,发出一声短暂的声音:“扑……” 夏三娘傻傻地望着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是救了个傻丫头。这脸,都这样了,还笑?被人当成鬼,还笑?这心得是多大啊?! 夏三娘顾不得唐佳人,叫着夏坚的名,试图将他唤醒,结果……无果。 夏坚真是被吓得狠了,人事不知。 夏三娘急切,想要将夏坚背到床上去,却背不动他。 唐佳人眯着眼,望了望热情的日光,在内心感慨道:休休啊,我的将来是个迷呀。可能不是撑死的,应该是贪吃被炸死的。孟天青那个死小子,害我! 唐佳人低下头,看向夏三娘和夏坚。她在被夏三娘背起时,就疼醒了。这二人的对话,她隔着门板听得一知半解,却也大概明白了其中意思。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只知道那个叫什么坚的瞧不起自己的娘亲。有个娘亲总比不知道娘亲是谁来得好。可偏偏有人不知足呢。 唐佳人弯下腰,抓住夏坚的胸口衣襟,将其拖到房里,扔到了床上。 夏三娘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自己救了一位孔武有力的傻胖姑娘。 夏三娘心疼夏坚,忙追上去,抬起夏坚的脚,对唐佳人道:“轻点儿、轻点儿……”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夏三娘一眼,放慢了速度。 夏三娘要抬着夏坚的腿,就必须弯着腰。如今唐佳人走得慢了,她就显得格外辛苦。汗水从鬓角渗出,划过脸颊,像眼泪一般噼啪掉到地上。 唐佳人看在眼中,干脆用胳膊夹起唐坚,直接走进屋里,将其扔在了床上。 唐佳人在屋里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一块铜镜,她干脆走出房间,找到一盆水,蹲在地上,探头看着自己。 这脸,真是惨不忍睹。 唐佳人有些悲伤了。 这种感觉,她不常有,有些稀奇,也有些迷茫和无所适从。 屋里,夏坚终是被夏三娘叫醒了。他一把攥住夏三娘的手腕,满头大汗地坐起身,惊恐地道:“鬼!我看见鬼了!”大口喘息着,一双眼中满是惊恐。 夏三娘安抚道:“不是鬼,不是鬼,坚儿不怕。” 夏坚用袖子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问道:“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夏三娘探头向外看了看,夏坚也随着夏三娘的目光向外看去。 唐佳人哀伤的脸,出现在窗口,看向夏三娘和夏坚。 夏坚两眼一翻,又昏死了过去。 正文 第六十二章:棍棒之下出什么 夏坚被吓得一病不起,夏三娘却没有银子给他请大夫,只能守着他不停地垂泪。 唐佳人在哀叹完自己的脸后,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直叫。 夏三娘听见后,轻叹一声,对唐佳人道:“灶台上还有碗粥,你先喝了吧。喝完,你就走吧。我们家穷,照顾不了你。”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摇了摇头。她现在的嘴,连说话都不敢说,哪能喝粥?牙没给它崩碎了都算侥幸。饿着,必须饿着。这才是最严重的惩罚啊!唐佳人发誓,她要报仇!孟天青,有一个人要与你势不两立,你做好心理准备没?哼哼! 夏三娘以为唐佳人不想走,于是哭着道:“走吧走吧,我的坚儿被你吓坏了,这都怪我,怪我啊……”用手捶胸,咚咚作响。 唐佳人微微皱眉,觉得夏三娘好像有病。为什么要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明明是那个坚儿胆子小。 夏三娘见唐佳人傻愣愣的没有个反应,干脆趴在夏坚身上放声大哭,口中还沙哑地道:“都怪娘,让你从小受人嘲笑;都怪娘,没有能力让你过好之日;都怪娘,没有教导好你。坚儿啊坚儿,你快醒醒吧,你这是在惩罚娘啊。你再不醒,娘也不要活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夏三娘做起身,问:“谁呀?” 大门外,有人喝道:“官府办差,开门!” 夏三娘吓得不轻,立刻站起身,看向唐佳人,慌乱道:“来啦来啦!”她快步走出房间,压低声音对唐佳人道,“是不是找你的?” 唐佳人不知道,只能继续不言不语。 大门板被拍得咚咚作响,来人喝道:“快开门!磨蹭什么呢?!” 夏三娘吓得面无人色,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唐佳人扯掉头上的男子发冠,丢给了夏三娘。 夏三娘接到手中一看,竟是……纯金的!非但如此,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翡翠,质地上乘、水头十足。 夏三娘的手微抖,却是满满攥紧手中的发冠,而后指着自己的房间,道:“那柜子里能藏人。” 唐佳人觉得,夏三娘误会她的意思。她的本意是让夏三娘看看,她是女子,所以无论门外寻谁,都和她无关,但这个结果似乎也不错。 唐佳人躲进了夏三娘的房间,夏三娘则是藏好了发冠后,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些官府打扮的人。 为首之人,一把推开夏三娘,冲进屋里,四处查看着,口中还喝问道:“为何才开门?可是藏了人?” 夏三娘急忙回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是民妇的儿子病了,民妇……民妇……”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为首之人看了眼夏三娘,见她不像作伪,但还是带人走进屋里,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又推开夏三娘的房门,向里走去。 夏三娘格外紧张,双腿不停颤抖。 为首之人在看见床上做个丑胖姑娘时,微微一愣,问:“这是谁?” 夏三娘吓得双腿一软,差一点儿跪地上去。她忙走进屋里,捂着发疼发紧的胸口,颤巍巍地看向唐佳人。 但见,唐佳人穿着她的粗布衣裙,盘腿坐在由木头搭建的简易床上,用手指梳理着那头有长有短的凌乱头发。 衣服有些小,箍在她的身上,将身材显露无疑。看起来,就好像几个球堆积在一起,挺有喜感。 唐佳人撇了为首之人一眼,眼神有些呆滞,表情更是木纳,再搭配上那张脸,整一个猪头傻姑娘。 别看她的样子挺傻,心里却门儿清。 为首之人她认识,就是那个屠杀百姓的黑衣人首领。这人的左眉毛上有个刀疤,不太明显,但那一小条却是不长眉毛的,看起来空了一条。 夏三娘见唐佳人那样子,心里竟是一松,道:“这……这是民妇的儿媳妇。” 为首之人冷笑道:“你只有一个儿子,何时多了一个儿媳妇?” 夏三娘的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但一想到唐佳人给她的金发冠,立刻来了一点儿勇气,却仍旧畏畏缩缩地道:“是……是个傻子。民妇那儿子,不争气,每天就知道赌,没……没人肯嫁他。民……民妇……民妇没有办法,才……才……” 为首之人一甩袖子,走了。他没时间耽搁,在这些家长里短上。 夏三娘跟出院子,将门落栓,倚靠在破旧的房门上,捂着胸口,重重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走出房间,别扭地扯了扯裙子。 夏三娘忙将唐佳人推进屋里,小声询问道:“那些人是不是找你的?” 唐佳人看向夏三娘的眼神,那叫一个迷茫。 夏三娘放开唐佳人,思忖道:“应该不是找你,你就坐在这里,他们却不认识。”脸上露出笑容,一扭身,出了屋,从树洞里掏出金发冠,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土,抱着笑道:“我的坚儿有救了。”言罢,拿着发冠就要出门。 唐佳人一把夺回发冠。 夏三娘脸色一白,问:“不……不给我了?” 唐佳人拧下发冠上的一小块金花片,捏成一个球,扔给了夏三娘。这发冠是杜英超送她的,她怕夏三娘拿出去后被人认出来,这才将其毁了。 夏三娘心中虽有些失望,但这一小块金子在她眼中已经是巨大的财富。她攥着小金球,拉开门闩,在探头探脑后,出门去请大夫了。 原本,唐佳人是不知道金子的作用的。在隐世唐门生活,都靠平均非配;在山里生活,靠得是打猎。但跟着锦衣卫混迹一段时间后,她也抹清楚了门道,知道三长老给她的小金鱼,才是好东西。幸好,到她手中的东西,从没有随便丢弃的习惯。那些小金鱼还在她的胸口里,老老实实地睡着。 唐佳人将发冠重新戴回到头上,走进夏坚的房里,探头看了看他,而后一个巴掌掴过去! 夏坚被打痛了,哎呦一声睁开眼睛,捂着脸,看向唐佳人。 这一回,他没再被吓昏。 眼睛落在唐佳人头上的那残缺不全的金发冠上,眼睛都发直了。 唐佳人转身出了房间,夏坚下意思地跟了出去。 唐佳人在院子里寻了根手腕粗的木头,掂量了两下后,攥着木头坐在喽木墩上,而后指着指那些乱七八糟的柴火,示意夏坚砍柴。 夏坚倒也聪明,理解了唐佳人的意思,却是摇头道:“不成不成,这活儿爷做不来。” 唐佳人取下发冠,扯下一小块金子,放在手心。 夏坚的眼睛又直了。 唐佳人用棍子敲了敲脚下的木头。 夏坚犹豫片刻后,突然出手去抢唐佳人手中的金片。 唐佳人直接挥舞出棍棒,打在夏坚的大腿上,痛得他哇哇直叫。他发狠,骂着冲向唐佳人:“丑婆娘!敢打爷,爷打死你!” 唐佳人一扫手中棍棒,打得夏坚哭爹喊娘,活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当夏三娘将大夫轻回家里,就看见夏坚在老老实实地砍柴。 这一景,比夏坚躺在床上叫不醒更令她心惊胆颤。要知道,夏坚从来不干活的。 夏三娘以为夏坚被吓坏了,忙请大夫诊治一二。夏坚却坚决不肯让大夫看,只是拿眼偷瞧着唐佳人。 夏三娘看清了夏坚脸上的巴掌,心疼得差点儿落泪。 大夫见此,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不想,一个胖姑娘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脸。 饶是大夫见多识广,也被唐佳人吓了一跳。然,人家毕竟是大夫,恢复得很快。大夫刚准备问诊,就见唐佳人一把夺过他的药箱,在里面翻找起来。 大夫怒道:“快放下!不得无礼!” 唐佳人直接抓走她要的几样药,将药箱扔还给了大夫。 大夫伸手去接,却没接住,被药箱砸了个倒仰,鼻血奔流而出。 唐佳人不防,看了个正着,人直接昏倒在地。 夏三娘见此,哭都找不着调儿了。 夏坚立刻丢掉手中斧头,跑到唐佳人面前,一把扯走她头上的金发冠,就要去赌。 夏三娘抱住夏坚的胳膊,喊道:“坚儿啊,你大病初愈,不能再去赌了。” 夏坚怒道:“不赌干什么?留下来看那个肥鬼婆吗?!你赶快把她扔出去,别再给咱家添麻烦!” 夏三娘不忍道:“她……她都昏了,如何扔?” 夏坚吼道:“你这么把她弄进来的,就把她怎么扔出去!你看看我这脸,就是她打的。”撸起袖子,“你看看我这胳膊,我这腿,都是她用棍棒打的。她就是疯子,咱家不能留她。”一指地上的大夫,“你在不扔出肥鬼婆,这老东西醒来,也不会善罢甘休。” 夏三娘为难道:“我……我背不动她。” 夏坚发狠道:“我来!”一低头,就要去扯唐佳人。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夏坚。 夏坚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退去。 唐佳人直挺挺地坐起身,而后顶着惨不忍睹的脸站起身,拎着棒子,独自进了屋,去给脸敷药了。 夏三娘小心翼翼地道:“你……你要是想赶她走,你……你就和她说说吧。” 夏坚唾了一口口水,恶狠狠地道:“早晚收拾她!胖鬼婆!” 大夫睁开眼,缓了半晌,用帕子捂住鼻子,坐起身,瞪向夏三娘。 夏三娘低三下四地赔了不是,并陪了一小块金子,这才送走了大夫,将这茬儿掀过去。 门尚未关上,又看见一队锦衣卫在挨家挨户地寻人。 正文 第六十三章:佳人豪赌 夏坚找了个傻胖媳妇这件事,就像一阵风,几乎在一夜间造访了每家每户。 有那好信的邻居,开始在夏三娘的家门口转悠着,想看看那傻胖媳妇到底什么样。夏三娘家都穷成那样了,还有人愿意嫁给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想必是……真傻。 夏家关着门,谢绝一切参观者,却更加勾动人的好奇心。因为,门是关着了,但声音关不住啊。 等在门口的邻居总能听见门内传出男子低低的*声和高亢的嘶吼声,那真是……声声入味儿。 邻居们纷纷小声八卦起来。 有人道:“夏坚嗜赌如命,想不到娶了个傻胖媳妇后,还挺用功。照这劲头儿看,用不了多久,夏三娘就能抱孙子了。” 有人道:“嘿嘿……就是不知道,那孙子会是像其父是个赌鬼,还是像其母,是个傻吃蔫睡的肥货。” 有人道:“别说人家傻,你们没发现,人家夏三娘今天可是采买了不少东西回去。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淘弄来的傻胖儿媳,应该有些嫁妆。” 门外议论纷纷,门内比门外还热闹。 夏坚要出门去赌,夏三娘拦不住,又哭上了,直喊着:“不能活了!” 夏坚推开夏三娘,狠心道:“从小打大,无论爷做什么,你都说不能活了!死死死,咱俩一起死吧!” 夏三娘跌倒,捶着自己胸口,哭喊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 唐佳人惦记和秋月白的约定,也想出门看看,但她现在口不能言,遇见搜查者十分不便。唐佳人将目光投向夏坚,觉得可以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夏坚虽然是个混的,但那脑子真是好用,她一个眼神递出,他就能懂她的意思。难得呀。 夏坚刚要拉开门栓,只觉得后脖领子一紧,他回头去看,一眼便看见唐佳人那张惨不忍睹的大胖脸。 他知道唐佳人的厉害,不敢和她吼,却仍是凶巴巴地问:“干什么?管爷?!你真当自己是爷的婆娘了?呸!” 唐佳人看了眼夏三娘,没有动手收拾夏坚,而是拉开门栓,第一个走了出去。 等在门外的人看见唐佳人的那张脸时,真是……吓得差点儿瘫坐到地上。 唐坚为了壮声势,骂骂咧咧地跨出门槛:“再敢管爷,爷揍死丫的!” 邻居们听了这话,还真信了他的鬼,都误以为唐佳人的脸是被夏坚打出来的。他们没觉得打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对,却也觉得这打得太狠了。瞧瞧,都将人打裂了。 有那喜欢玩两把的混子杨六,逗乐道:“行啊,夏坚,敲你把自己婆娘打得,都肿成馒头了。” “噗……”有人笑了,笑声短暂而急促,就像刚笑出声,又被迫闭上嘴装严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道是谁在笑。 实则,是唐佳人在笑。夏坚?下贱?好名字啊! 夏坚知道谁在笑,凶巴巴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吼道:“滚回去!”看向杨六,嘿嘿一笑,贱贱地道,“走啊,玩两手去。” 杨六眼睛一转,应道:“成啊。怎么,有铜板了?” 夏坚得意道:“爷什么时候缺过铜板?走走走,同去,让你看看爷是怎么大杀四方的!” 杨六眼神下流地扫了唐佳人一眼,走向夏坚,道:“这胖媳妇,睡起来来劲儿不?”他也是没媳妇的人。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 夏坚知道,那肥鬼婆的事儿不能对外人说,于是含糊地道:“随便睡睡。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走走,玩去。” 夏坚和杨六勾肩搭背地走在前,唐佳人尾随在后。她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被她用根麻绳绑在了脑后。上身穿着夏三娘的那件缝了三个大补丁的绛色衣衫,下配一条灰蓝色的裙子,脚蹬一双黑色靴子。衣服和裙子都不合身,将唐佳人显得十分肥胖。幸好裙子够长,挡住了靴子,不然看起来会更怪异。 邻居们瞧着稀奇,又开始议论上。 有人道:“哎,你们看看,那胖丫头还知道跟着自己的夫君呢。” 有人幸灾乐货道:“跟着吧,跟着吧,没准儿等会儿夏坚输了,正好顺手把她卖了。” 有人道:“卖了?你买啊?!” 众人哄堂大笑。 夏三娘地垂着头,关上房门,挡住外面那些嘲笑的嘴脸。 夏坚和杨六来到一间赌馆,眼睛犯着蓝光冲了进去。 唐佳人好奇是什么东西令夏坚如此痴迷,于是紧随其后,也往里钻。 守门的两名壮汉拦住唐佳人,直接赶人道:“滚!别找打!” 唐佳人伸手入怀,摸出一条小金鱼。 门口的两名壮汉立刻笑脸相迎,让开位置,一叠声地道:“来来,里边请,快去试试手气,没准儿赢得更多。” 唐佳人走进赌馆,那两名壮汉互看一眼。其中一人转身离开,去寻老板李拐,告诉他赌馆里来了个傻胖丫头,兜里有小金鱼。咱也甭管她是偷的还是捡的,最后只要通通变成咱们的就妥了。 李拐一听这话,眼睛就是一亮,拖着跛足,下了赌馆。 赌馆里人声鼎沸,贩夫走卒们汇聚一处,臭哄哄地热闹着。 唐佳人不喜欢这里,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来,脚步却是不停,尾随在夏坚的身后,看着他热情似火地冲向赌桌,和人们一起吆五喝六地喊着。 这一刻,夏坚是神采飞扬的。不得不说,他的皮相不错,这么精气神一提,还挺耐看的。 有人调侃夏坚:“呦,夏爷这是有铜板了?” 夏坚掏出一个被砸成一团的黄金球,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在赚够了所有人的目光后,这才道:“铜板算什么?爷有金子!” 杨六的眼睛都看直了,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摸一摸那金疙瘩,却被夏坚闪开了。 夏坚嚷嚷道:“来来,今儿玩个尽兴!看爷赢得你们裤衩都没!哈哈哈哈……” 唐佳人觉得夏坚不笨,至少,他还知道那顶金发冠不能拿出去招惹是非。他将金发冠砸成一个球,拿出来虽然扎眼,但却还算安全。 赌局开,夏坚从最开始的大杀四方变得节节败退。 玩到最后,输得毛都不剩。 他瞪着凶红的眼睛,吼道:“再来!爷就不信了!” 李拐走出,笑道:“再来,不是不行,夏爷得有赌本啊。” 夏坚陪笑道:“李爷,先……先借点儿呗。” 李拐嘲讽道:“你原先欠的二两,至今未还啊。怎么,真当我这儿是救死扶贫的好地方了?” 夏坚攥紧拳头。 李拐将目光投向夏坚的身后,道:“听说,你娶了一个胖媳妇?” 夏坚微愣。 杨六立刻谄媚道:“对对对,李爷说得是,夏坚确实娶了个胖媳妇,那叫一个丑哦。那脸,就跟包子被人踹碎了一样,看一眼,吓死你!”转而道,“李爷,您不是想让夏坚拿他媳妇抵债吧?哎呦,我和您说,这买卖……嘿嘿……” 夏坚推了杨六一下,骂道:“滚一边去!” 杨六叫道:“哎哎哎,别打人呐。” 唐佳人撇了杨六一眼,记住了这个人。 李拐嘿嘿一笑,对夏坚道:“看来,你媳妇的嫁妆不少。夏爷缺钱,找你媳妇要去。这女人嫁给了男人,什么不是男人的?” 夏坚也相信那个肥鬼婆身上有银子,但要如何能抠出来,是个问题。旁人都说肥龟婆是个傻货,但他却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李拐见夏坚一脸为难之色,刻意嘲弄道:“啧啧……想不到,夏爷还是个怕媳妇的。” 夏坚被激怒,吼道:“怕她个鸟!爷说一,她从来不敢说二!爷这就回去……”一转身,看见了唐佳人,吓得双腿一抖,差点儿跪地上去。 夏坚强自镇定,张直身体,道:“谁……谁让你来了?!爷不是让你在家里呆着吗?!” 唐佳人一把推开夏坚,站在了赌桌前。 李拐打量着唐佳人,阴沉沉地笑道:“小娘子,要赌?拿银子出来,这里任你玩。” 唐佳人摸出一条小金鱼,放在手心。 李拐眼睛一亮,道:“我们赌大赌小如何?” 夏坚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就要去抢小金鱼。 唐佳人瞪了夏坚一眼,他立刻收回手,老实地站着。 唐佳人对李拐点了点头。 杨六凑上来,对唐佳人道:“小娘子啊,你别和那蠢货过了,你带着嫁妆,嫁给我得了。我一定疼你……啊!” 夏坚一听杨六挖自己墙角,当即怒了,一拳头打在杨六的脸上,将他掀翻在地。 杨六揉了揉脸,爬起身,骂道:“好你个龟孙子,竟然动手打人……”言罢,就向夏坚扑去。 赌馆里哪里能让人闹事,立刻有壮汉走去,拉开杨六和夏坚,并要将二人扔出去。 二人哪里肯走,立刻保证不打架,好好儿陪赌。 骰子转动,停下。 唐佳人将小金鱼压到小的上面。 夏坚立刻道:“不对不对,你得压大!” 唐佳人完全不搭理夏坚,只是等结果。 骰钟开,点大。 夏坚看着被拿走的那条小金鱼,急得牙都疼,口中直骂道:“败家娘们!” 李拐嚷嚷道:“来来,继续下注喽!” 夏坚问唐佳人:“还有金子吗?” 唐佳人根本就不搭理夏坚,又摸出一条小金鱼,向前一弹。 那小金鱼直接撞在骰钟上,将藏在其中的一根拨弄针撞断。 和手一边摇晃骰子,一边让人下注。 当和手放在骰钟后,唐佳人掏出一整袋的小金鱼,哗啦啦地倒在了小字上。 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正文 第六十四章:论霸气侧露你服不服? 夏坚被吓得不轻,竟想要拿回来一些小金鱼。他伸出手,道:“太多了太多了,慢慢来、慢慢来……” 唐佳人照着夏坚的手背一拍。 夏坚痛呼一声,收回不停哆嗦着的手。 李拐给和手使了个眼神。 和手拨弄小针,却发现……小针断了! 和手和夏坚的额头同时冒出冷汗。 杨六开始不停吞样着口水。 唐佳人表情木纳,眼神执拗,老老实实地等着结果。 周围的赌客开始起哄,吵嚷道:“开啊!开啊!” 李拐见和手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道:“女子三从四德,出嫁就得以夫为天。这么重要的事儿,还是问问夏爷,确定压小?一旦骰钟开,可就没退路了。” 夏坚一脸纠结之色,看向唐佳人,刚要看口说话,就见唐佳人举起了拳头。夏坚立刻瘪了回去,不敢再开口。 赌客们又开始起哄道:“开!开!开!” 李拐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对和手点了点头。 骰钟开,点小。 夏坚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唐佳人,兴奋得直喊。 杨六伸手,要去拿金子。 夏坚立刻放开唐佳人,趴在赌桌上,将唐佳人的小金鱼收起来,而后冲着李拐要金子。 李拐沉着脸,亲自去娶来金子,补给了夏坚。 夏坚抱着金子,不停傻笑。 唐佳人要走,夏坚不然,非要拉着她继续赌。 唐佳人见李拐面露不善,果断摇头离开。她在隐世唐门里生活多年,摸索出了一个道理。你可以踩人、踢人、打人,但不能过狠。除非,你想结仇,没事儿和人操练一翻,看看谁能毒死谁。 唐佳人要走,李拐却不同意,他冷冷地道:“赢了金子就想走,这不符合规矩。最起码,你要玩够三次。” 夏坚感觉不好,立刻转移了阵地,扬声道:“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爷一次输光了银子,你也没让爷玩够三次来翻本啊!” 赌鬼们哈哈大笑,起哄道:“对哒对哒,就是这么回事儿。” 李拐的脸色不好,道:“夏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原先欠我二两银子,利滚利到昨天,一共是十两。昨天是咱们爷俩说好的还款最后一天,否则……剁手!” 夏坚脸色一白,却也没怂,直接吼道:“放屁!今天才是最后一天!” 李拐狠厉地道:“夏爷不认,这就是要我们说说规矩喽?” 在众目睽睽下,唐佳人终是有了动作。但见她一把拉起夏坚的手臂,将其放在了赌桌上。 夏坚脸色大变,立刻往回缩手。 唐佳人攥着夏坚的手臂不放,看向李拐。 李拐暗道:好……好狠心的娘们啊! 李拐冷笑道:“这是让我们砍手?” 唐佳人一把抓过被夏坚抱在怀里的金子,一同扔在了赌桌上,发出咣当一声。 李拐震惊道:“这是……要赌?” 唐佳人点头。 夏坚抱着唐佳人的胳膊,磕巴道:“赔……赔银子得了,别别……别拿我手臂赌啊。” 唐佳人瞪了夏坚一眼。 夏坚立刻闭嘴。 李拐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赌一把。”一伸手,从旁边的桌子拿过骰钟,就要摇晃骰子。 唐佳人一把夺过骰钟,自己摇了起来。 李拐道:“这不合规矩。” 唐佳人奖骰钟还给了李拐。 李拐发现,骰钟里的拨针竟然也断了! 这一次,绝对不是偶然,而是遇见了高手。 唐门里高手入云,唐佳人能从他们的手中偷东西吃,靠得不单单是身轻如燕,还有一双能听声辨位的耳朵。 谁能想到,唐佳人在吃上下得功夫,可不比一般练武之人少。 李拐也是有些能耐的,不然也不会开家赌馆。 他摇动骰钟,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待那微妙的感觉袭来,他放下骰钟,道:“小娘子,下注吧。” 唐佳人毫不犹豫,再次扯起夏坚的手臂,连同所有金子一起推到小字上。 李拐的脸色微变,却是笑道:“好,这就开骰钟。”眼睛看向夏坚,有种势在必得的气场在里面。 夏坚立刻喊道:“等一下!” 唐佳人看向夏坚。 夏坚道:“咱们有言在先。这局,要是我们赢了,你除了陪金子外,以前的账都两清。” 李拐强撑着笑,道:“没错。” 夏坚头上的冷汗哗啦啦地流淌而下,却是一咬牙,硬气道:“开!” 李拐给杨六使了个眼色。 杨六靠近夏坚,小声道:“你把你婆娘打成这样,她能为你好?她巴不得你掉胳膊呢。” 夏坚一脚踹过去,骂道:“爷的家事,不用你管!再逼逼个没完,仔细爷打死你!”肥鬼婆的脸又不是他打的。再说了,肥鬼婆就算要害他,也得心疼心疼那些金子吧?他算是看出来了,肥鬼婆是有些能耐的。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金子?看鬼脸婆这份淡定的样子,没准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呢。 夏坚这么一想,再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明显热情似火。在夏坚眼中,唐佳人全身金光灿灿,一摇就往下掉金子,稀里哗啦。 赌客们再次起哄,喊道:“开!开!开!” 李拐用颤抖的手,打开骰钟。一二三,小。 夏坚狠狠地嘘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傻乎乎地一笑,突然一个高蹦起,抱住唐佳人,摇晃道:“我们赢了!赢了!赢了!”撅起嘴,竟要亲唐佳人。他实在太兴奋了。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夏坚的嘴上,推开他的头,看向李拐。 李拐哪里能拿出这么多的金子,当即怒喝道:“你们出老千!” 李拐也看怕自己这么做口碑不好,怕以后没人刚来玩,于是扫了杨六一眼,道:“我李拐最是讲道理,你们都谁看见他们夫妻二人出老千,我拿二两银子给他。” 杨六立刻举起手,道:“我我我,我看见了!” 李拐嘿嘿一笑,扔给杨六二两银子,对夏坚道:“人,得讲道理。你出老千,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人啊,给我往死里打! 打手们已经准备妥当,一听这声招呼,就要动手。 夏坚立刻放开唐佳人,轮起长板凳,瞪着一双小眼睛,凶狠地吼道:“谁来?!谁刚过来试试!” 打手们蜂拥而上,直接将夏坚打倒在地。 唐佳人默默转开头,任打手们打夏坚。这人,她早就想收拾了,简易就是欠揍。但是呢,她这个人,除了吃之外,素来懒得动手,能借别人之手的事儿,她乐得清闲。 赌客们纷纷向旁躲开,生怕被殃及鱼池。 李拐看向唐佳人,冷笑道:“敢来爷这里闹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李拐是什么人?”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那些金子,意有所指地道,“你若识趣儿,就乖乖离开,不然……别怪我……” 唐佳人一手指头戳在桌子上,将其戳出一个窟窿。这一出手,成功让李拐闭了嘴,屏住呼吸,身体站直。 唐佳人身子前倾,又在桌子中间戳了一个窟窿。 先不说唐佳人此刻的那张大脸,好似地狱里的贪吃饿鬼,就说她不言不语瞪着双眼,那傻愣愣的样子,也实在够吓人的,更何况她还能用手指头将那么厚的桌子戳出窟窿。 李拐被吓得不轻,狂抖了一下,身子向后弯了弯。 唐佳人抬起手指,慢慢戳向李拐。 李拐立刻大声喊道:“住手!都住手!”那声音,就像布匹撕裂,十分尖锐,急切。 打手们立刻停下手,不明所以。 李拐小心翼翼地道:“快……快扶夏爷起来。” 打手们不明所以,但还是扶起了夏坚。 唐佳人仍旧半趴在赌桌上,抬起一个手指,顶着李拐的肚子。 李拐看向唐佳人,讨好道:“是小人眼拙。小人这就赔你银子,不不不,是金子,全部是金子!” 唐佳人缓慢地收回手,露出第一个表情,像笑。 夏坚眼尖,一眼看见桌子上两个洞,当即重新抄起长板凳,照着要偷跑的杨六就拍了下去。 唐佳人一伸手,拦住夏坚。 杨六立刻给唐佳人递眼神,那叫一个暧昧。 唐佳人指了指杨六,又指了指散发着臭味的茅房方向。 夏坚立刻明白了唐佳人的意思,拎其杨六,直接拖向茅房。 一声惨叫后,伴随着的是不停挣扎的扑通声,以及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然,没人去救他。 李拐捧出自己多年的积蓄,恭恭敬敬地送到唐佳人面前。 唐佳人抓起自己的小金鱼袋子,收入怀中。 夏坚从茅房出来,恶狠狠地看着李拐,脱下外衣,将金子都装入其中,包裹好,这才站在了唐佳人的身边。 唐佳人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夏坚望着唐佳人的背影,一颗心竟奇迹般的快速跳动了两下。 真是……太有女人味了! 夏坚从小就被夏三娘的眼泪浇灌长大,最不耐烦女子动不动就哭,唐佳人那宽阔的背影,孔武有力的手臂,悠然自得的背影,霸气侧漏的赌术,在他眼中撞击出了火花。哎呀妈呀!这肥鬼婆靠谱啊! 正文 第六十五章:美男一笑要人命 唐佳人是个享受型的。 虽然眼下不能吃东西,但不妨碍她将自己收拾得像个女人一点儿。尤其是,她还要去见秋月白,不能显得如此邋遢。 唐佳人对夏坚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夏坚立刻会意,顶着青青紫紫的一张脸,领着唐佳人转到他认为最好的成衣店,也不给掌柜赶人的机会,大爷似的扔出一锭小金元宝到柜台上。 掌柜的笑得像朵菊花,拿出最好的成衣,让唐佳人到小屋里试穿看看。 唐佳人拿着衣裙,在身上比量了一下,感觉有些小,于是将衣裙又扔给了掌柜。 夏坚盛气凌人地道:“做这么小的衣服,省布料呢?!还不拿大点儿的衣裙来。” 掌柜一叠声地应着,开始翻找起来。 夏坚从没逛过这么好的店,心中也十分欢喜。他一手抱着金子,一手翻看着好看的料子,想扯一些回去给他娘。 唐佳人随意转转,一抬头,竟看见了秋月白! 秋月白没有易容,身穿淡青色长袍,袖口和衣摆处都用银白色的丝线滚着两道边。腰间系着一条烟紫色的腰带,同样滚着两道银白色的边。简单、干练、冷清、禁欲。 他是特别的。 他的肤色很白,每一处起伏的线条,都是女娲用最干净剔透的冰雪雕琢而成。既赏心悦目,又阻止任何有企图的人靠近。 他的眸子很黑,好似深潭不见底,只要踏入其中,便会沉沦其中,迷失自己,想要随着他的喜怒哀乐活着,却……感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的一切,都藏在浅淡的眸光中。 他的唇瓣是一种不正常的肉白色,但却不令人觉得突兀。仿佛,这样的唇色就应该属于他,不染纤尘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男人,也许会让很多人敬而远之,实则……他的举手投足间,却在优雅与尊贵间,透着一丝平易近人。 他的手中攥着一把长剑,与那晚看见的不同。这把剑的剑鞘非木非铁,好似由白玉镶嵌而成,雅致内敛,自有温润之意。可江湖中人都知道,秋城城主秋月白这只剑有多了不得。 他就好似一轮独一无二的蓝月, 这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男人。既是矛盾的存在,又完美的和谐统一。 唐佳人情不自禁地追了出去,一路尾随他走进了小巷子里,却发现人跟丢了。 唐佳人心生警觉,想要后退出去,却发现秋月白堵住了她的退路。 唐佳人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这幅样子有多难看,她干脆垂下头,抬起眼,上翻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问:“为何跟着我?”声音清冷,没有感情。 唐佳人就像听不懂一样,继续盯着秋月白看。别看她在装傻,实则心里都翻出了花,那是止不住地荡漾啊。那晚天色已晚,她看他看得不够真切,若他能在白天穿上那样艳丽的女装,她一定会贡献出自己的膝盖,跪了! 秋月白等不到答案,却不认为眼前的女子是个傻子。若真傻,就不会一路追到小巷口,更不会在看不见他后,试图掉头逃走。 秋月白不想废话,直接隔空拍出一掌,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非但不躲,反而以非常诡异的角度,贴着秋月白擦身而过。她的手,还不受控制地摸了秋月白一把。 至于摸哪儿了,这话就有些不好说了。 唐佳人并没有猥亵之意,只是想确定一点,秋月白到底是男是女。若是男子,为何能将女子扮得如此冷艳?若是女子,为何能将男子扮得这般孤冷?所以,她在从秋月白身边划过时,照着他的短尾巴处,摸了一把。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竟是直接拔出了手中长剑——非白! 他实在是太过愤怒了。因为,他从不喜与人触碰,更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奇丑无比的胖女子摸了那里! 不管那女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要她死! 秋月白很少产生如此强烈的念头,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今天遇见的胖女子,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则是看过他女装的“六王爷”。 唐佳人何其有幸,一人分饰两角,虽只有短暂一个照面,却都被秋月白记在了心上。 秋月白不曾回头,却是一挥长剑,非白划出一道虚影,直接袭向唐佳人圆滚滚的身体。 剑气所过之处,落叶一分而二。 可以想象,若这剑气落在唐佳人身上,定会让她身首异处。 这个时候,不得不夸一下唐佳人的逃跑功夫了。但见她那庞大的身体,竟是突然跃起,像一只皮球似的在墙头上弹跳着向前奔跑。她脚下的墙体轰然倒塌,她却隔空蹬了两脚,稳稳地落在地上,继续跑。 那动作,真是既敏捷又轻盈,哪里看得出是个胖子? 秋月白一击不中,心中暗暗吃惊。忙攥紧手中长剑,转身追了出去。 唐佳人一路狂奔,却还是被秋月白逼进了死胡同里。 秋月白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跟踪我?” 唐佳人的眼睛好似毛贼,亮晶晶地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微微皱眉,觉得对面那女子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熟悉。他素来强记,有过目不忘之才,但唐佳人那张浮肿变形支离破碎的脸,实在为难了他的记忆力。 唐佳人最善装怂,也最喜欢装怂。她缩着肩膀,微微耷拉这脑袋,盯着秋月白的剑尖看。 秋月白只觉得,唐佳人看得不是他的剑见,而是……某个敢被她摸过的位置。 那种被目光猥亵的感觉,着实不好。秋月白见问不出什么,竟是唇角轻轻一勾,若有若无地一笑,而后一剑劈下,欲取佳人性命。 唐佳人第二次见到秋月白这种浅淡的笑意,在惊艳昙花一现的同时心中警铃大作。她察觉到不妙,却避无可避、无法闪躲,只能用力向后一撞,赶在剑气将自己一分二之前,用肥硕的屁股,撞破厚重的墙面,直接破墙而入。 在墙体的轰塌中,露出一片奢华萎靡的春色,与墙外的朴实无华绝不不同。 一墙之隔,好似两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令人叹为观止、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正文 第六十六章:正道邪道和歪道 土屑翻飞中,唐佳人顶着乱糟糟的头,从碎裂的红砖中站起身。 墙外,是手持长剑清冷无情的蓝月亮秋月白,墙内是浸泡在一池春水中的魔教教主战苍穹。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光束,落在战苍穹的肌肤上,为那古铜色的肌肤镀上一层迷人的淡金色。他的身形完美,就像一只混合了优雅和残忍、力量和血腥、野性和不羁的黑豹,每一处起伏都充满了张力。 他的下半身浸泡在水中,上半身后倚在池边,两只手臂张开,各抱着一名只着白色薄纱的美女。 池子里还有六名美女,皆裹着轻薄的白纱,像美人鱼般围着战苍穹缓慢地游动着。 她们本就白皙的好似面团,如今又裹着白纱,扭腰蹬腿划动臂膀间,竟好似九天仙女堕入人间,变成妖孽,勾引凡尘男子一同游历着万丈红尘。 女子在水中反转身体,透过白色薄纱,透出女子胸前的波涛汹涌和令人血脉喷张的身体。 然,这些美女却只是战苍穹的装饰品,就好似他食指上的一枚蓝宝石戒指,只是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战苍穹不但有着强烈的雄性气场,且五官更是充满了攻击力。斜飞入鬓的浓密长眉,邪魅狂傲的眼睛,隐隐泛着幽蓝之色。他的鼻峰挺直,就好似他的骄傲,不容任何人小觑。他的唇色偏黯,好似涂了一层淡淡的深紫色胭脂。 在听见异响后,他十分随意地转头看向两位不速之客,唇角悄然勾起一个邪魅孤傲的弧度,透着一股冷酷疯狂的味道。如此俊美狂野的容颜,放荡不羁气场,狠狠冲击了一下唐佳人的双眼。 要知道,当今江湖,很多男子都喜擦胭抹粉,举止更是类似女子般娇柔。尤其是那些长相美艳的男子,或多或少都有股子女子的既视感。战苍穹却不同。没有人能忽略他的性别,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那种充满攻击力的男子气息。 秋月白在看见战苍穹时,眼里便没了唐佳人。 战苍穹在看见秋月白时,眼里更是没有了六位美人。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碰,好似金戈铁马的拼杀,都砍出了火星。 唐佳人往左看,看了眼秋月白;往右看,扫了眼战苍穹,实打实地感觉到,这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夹在二人中间,隐隐都能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在秋月白和战苍穹的交织目光中,唐佳人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于是向后退了一步,秋月白突然出手,弹出一道真气,隔空点了唐佳人的穴道。 战苍穹一扬手,挥出水珠,解开了唐佳人的穴道,说:“秋城主来看本座,还送出如此大礼,让本座如何回礼才好。” 唐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秋月白再次隔空封了她的穴道,对战苍穹道:“秋某与战宫主并无交情,无礼可送。” 战苍穹站起身,抬起双臂,清澈的水珠从充满力量的腰身滑下,落入傲人之处。 原本依偎在他身侧的两名美女,立刻取来宽大的黑色袍子,穿在战苍穹的身上,并为他洗好带子。 战苍穹一伸手,隔空抓来一只梨,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这才走上岸,一挥手,隔空揭开唐佳人的穴道,狂傲地一笑,道:“秋城主对女子还是如此粗鲁,不近人情。” 唐佳人感觉被二人隔空点过的地方特别疼,心中有些恼火,却忍着没有发作,又悄然向后退了一步。 秋月白道:“战宫主还真是来者不拒。”弹了下食指,又封了唐佳人的穴道,不让她动。 战苍穹打了个响指,两名美女游上岸,来到战苍穹的身边,盈盈一拜。 战苍穹嗅了嗅鼻子,对其中一名娇媚女子道:“怎如此香?” 娇媚女子羞涩一笑,道:“为讨宫主欢喜。” 战苍穹急具诱惑地一笑,道:“好。且为本座服侍好秋城主,便是讨本宫欢喜。” 娇媚女子被一句话送出,竟毫无怨言,只是眼含不舍,娇声应道:“诺。”站起身,扭动着惹火的身子,走向秋月白。 战苍穹用眼尾扫了另一名女子一眼,那女子也站起身,走向秋月白。 战苍穹看向秋月白,眸光里满满的挑衅之色,道:“这两名美婢就是回礼。不能让江湖人说本座不懂礼数。”一扬手,又解开了唐佳人的穴道。 唐佳人第一次感觉到,何为青筋蹦起! 你们二人斗就斗吧,干嘛总戳她?真当她是软包子,随便戳呢? 唐佳人用手捂着胸口,缓缓蹲在了地上。看样子,是疼得狠了。 两名美女走到秋月白的身旁,伸出柔若无骨的手,就要将自己贴在秋月白的身上。 秋月白没有动手,只是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 这一眼,便冻结了两名美女的动作,让她们僵在半空。 二人回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眼神又咬了口苹果,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子香甜的味道,口水禁不住有些泛滥。 二名美女不再犹豫,直接放软身体,靠向秋月白的身体。 秋月白放出真气,逼得二名美女倒退三步,一脚踩空,向地上滑去,眼瞧着她们即将摔倒,身体却好似美女蛇般一扭,以诡异的角度靠近秋月白,张开锋利的手指,袭向秋月白的胸口和大腿。 秋月白最是讨厌和人肢体接触,当即抬起腿,将两名女子踢入池水中。 另外四名女子见此,纷纷从水中跃出,一共攻击向秋月白。两名被踢入池水中的女子,再次爬上岸,一同袭向秋月白。一时间,薄纱和腰带齐飞,胸前小兔和挺翘圆臀齐颤,好一副荒淫香艳的场面。 是个男人,就把持不住。 偏偏,有人不近女色。 秋月白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却也没有用剑斩杀这些能要人性命的妖精。 战苍穹继续咬着苹果,看着热闹。 别看秋月白追着唐佳人动用武力,但唐佳人心中还是惦记自己的无声哥哥的。她见那些女人一同围攻自己的无声哥哥,心中火起,干脆摸起一块红砖,扬起手。 战苍穹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十分自然地放下手臂,用红砖在地上写下一行字:苹果甜不? 那字是倒着写的,十分清楚的展现在战苍穹的眼前。 战苍穹认真看了唐佳人一眼,勾唇一笑,挑眉道:“尝尝?”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多有不便。 战苍穹收回目光,看向秋月白,又咬了一口苹果,咀嚼着咽下。 秋月白的身体翻飞,动作简单干练,却自有风雅和凌厉在里面。两个回合后,他齐齐放倒了四名美女。 战苍穹轻哼一声,扔出苹果,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扬起刀,将苹果一分为二。 战苍穹从树上拔出战斧,袭向秋月白。秋月白举剑相迎。二人打得日月变色、难解难分。 秋月白和战苍穹实乃宿敌。前者是武林正道的表率,后者是江湖魔道的领军人物,自然是水火不容。却因为彼此势均力敌,又奈何不了彼此。 以往,这二人身边都围着很多人,可谓是前呼后应,想要打斗诸多不便。今日碰巧,二人又撞到一起,自然要斗一斗才好。 二人都是内力雄厚之人,武功上又不分胜负,最后拼的,唯有内力上的细微差距。 秋月白和战苍穹的手掌对在一起,以彼此的浩瀚内力相拼杀。 唐佳人蹲着看了半晌,见二人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水,知道火候到了,这才掂量着手中板砖,走到二人面前,围着二人转了个圈。 秋月白心中警铃大作,回想起唐佳人刚才的恶劣行径,只觉得某个私密位置一紧! 战苍穹也心生警觉,暗怪自己大意。那个丑坨坨看似与秋月白有仇,但江湖险诈,如何能看表面? 实则,唐佳人这个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若非她出手,旁人真的太容易忽视她的存在。她在隐世唐门里混迹多年,对自己的气场拿捏得炉火纯青。美食,也能造就出一代鬼才。 秋月白和战苍穹正用内力拼得你死我活,若这个时候退让,定然经脉受损、身受重伤。因此,不能退、不能放、更不能让。 二人都在用余光观察着唐佳人,生怕她突然出手偷袭自己。 战苍穹道:“你拍他,本座应你一个愿望。” 秋月白一万个不想搭理唐佳人,却不得不开口道:“拍他,我帮你。” 战苍穹道:“别听他信口开河。这些所谓的正道之人,最是伪善。” 秋月白道:“魔道之人,又岂能相信?一言不合,便要你人头落地。” 战苍穹嗤笑道:“总比秋城主提剑追杀人家来得坦荡。”对唐佳人人道。“你是怎么得罪小肚鸡肠的秋城主了?不如加入本座的战魔宫,让你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为所欲为。” 秋月白道:“然后被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过着鸡犬不宁的生活。” 战苍穹眸光发狠,瞪向秋月白。 秋月白眸光浅淡,冷冷地看着战苍穹。 唐佳人看着二人,扔下砖头,不停后退。 秋月白和战苍穹偷偷嘘了一口气。 战苍穹暗道:原本还担心那是个傻子,现在看来,她还是知道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无人敢动。 秋月白暗道:这傻子怎会轻易离开?是否还有图谋? 唐佳人退了七八步后,又停下脚步,走向二人。 二人这一口气尚未吐完,就见牦牛般强壮的唐佳人又冲了回来。得,这口气又提起来堵在了胸口窝,不上不下。 从没有哪个女子能令二人如此不舒服,唐佳人绝对算是头号人物了。 正文 第六十七章:板砖威武 唐佳人站在二人中间,伸出两只胖胖的爪子,同时点了二人的穴道。 二人的气息突然受阻,身体里的真气猛得倒流,差点儿呕出一口老血。 然,输人不能输阵,秋月白和战苍穹都将涌上喉咙的血咽了回去。如果他们知道,只需一滴血,就能放倒唐佳人,不知会不会后悔自己强撑着充好汉? 唐佳人先是用爪子使劲儿戳秋月白的胸口,将他戳得险些吐血。而后扬捡起一块红砖,掏出匕首,在上面雕刻了几下,用嘴用力一吹,扯痛了伤口,眉毛皱起,脸瞬间变换了包子。 她收好匕首,一抬头,却发现二人竟然哭了! 秋月白睁着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无声地流淌出两行眼泪。 战苍穹眨了眨眼睛,眼白处有些泛红,两行眼泪哗啦留下,速度还挺猛。 唐佳人再次掏出匕首,在红砖的另一面雕刻了起来,而后……抖了抖上面的红土,提起红砖,向二人展示她第二次刻上的字:别哭,不打你们。 秋月白咬牙,不语。 战苍穹攥紧了拳头,终于明白秋月白为何要追着这丑坨坨砍了。他也好想杀了她! 他们这是苦吗?这是流泪! 为何流泪? 还不是被她吹起的红土迷了眼睛? 他长这么大,除了娘亲离世时落过泪,还从不曾哭过。 这仇、记住了;这丑,必须灭! 唐佳人收起刀,用手戳了戳秋月白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 战苍穹心里这个舒爽啊!暗道:对,使劲儿戳,然后一板砖拍死他!自己这丑,也就丢到自己这里,他人不知。至于这个丑妥妥,可以去死。 事实却不会以谁的希望而改变。 秋月白干脆闭上眼,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用手扒开秋月白的眼皮,让他看自己第一次刻的字。 秋月白被迫看见砖头上写着一行字:这么戳,疼不疼? 秋月白深刻地认识到,自己遇见了疯子。这疯子,既不是魔教中人,也不是其他门派来的细作,她就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鬼! 唐佳人见秋月白不回话,继续用手戳。 秋月白终是欢欢眨动眼睛,被迫认同了唐佳人的问题。第一次,他深刻地认识到何谓受制于人,何谓生死未知,何谓身心无奈…… 战苍穹眼中的笑意尚未泛滥,便见唐佳人回过头,看向自己。 唐佳人那张浮肿变形的脸在战苍穹的眼中放开,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绷紧。他嘲笑自己的胆小,又放松了身体。 唐佳人继续用手指头戳战苍穹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 战苍穹发誓,这个丑坨坨戳他的力道明显比戳秋月白的大了很多。怎么?看他是魔教教主,所以下狠手?不行,魔教不服! 战苍穹终于等到唐佳人举起手中的砖头,看见上面的一行字:这么戳,疼不疼? 疼!怎么能不疼? 战苍穹这才知道,丑坨坨是在报复他和秋月白点她穴道的手法太过粗暴。 战苍穹也不想说话,和秋月白一样,没脸地眨了下眼睛。 “咔吧……”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细不可闻。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突然轮圆了膀子,砸出手中的板砖。 砖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褐色的残影,打着转,飞进一棵枝叶茂密的树里。 孟水蓝正咬着脆枣,奋笔疾书地记录下这充满历史意义的一幕。 因为太过专注,竟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待他发现不对,那砖头已经破开树的枝叶,砸向他的脸! 孟水蓝反应也快,直接一扭头,用胳膊护住脸。 胳膊被砸,虽痛,却让他的脸逃过一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想,第二块砖头紧随而至,直接砸在了他的膝盖上。 孟水蓝哎呦一声,从树上跌落,一路挣扎,从袖口飞出小巧的三爪钩,抓向树杈。 唐佳人将孟天青的仇算在了孟水蓝的身上,毫不客气地再次飞出匕首,直接隔断了那根细细的绳子。 这一出手,真是震惊了多少人。 谁能想到,这个丑坨坨鬼肥婆竟还是位深藏不漏的暗器高手。 要知道,那吊着孟水蓝的丝线不但细弱蚕丝,且极具韧性,普通刀剑都是斩不断的。丑坨坨手中一把状似普通的匕首,竟将其一分二位。这份稳准狠,令人侧目。 孟水蓝掉到地上,痛得哎呦直叫。 唐佳人牟足劲儿,向着孟水蓝冲去。 孟水蓝只觉得呼吸一窒,忙支起身子,睁大眼睛,吼道:“干……干什么?”用板砖打人也就算了,这是要压死人都前奏吗?太凶狠了! 唐佳人一脚踩在孟水蓝的心口,直接跃起,拔下匕首,而后……落在了孟水蓝的身上。 孟水蓝被踩得瘫软在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差点儿一命呜呼。 这一切变化太快,只怪他不能很好地应对。 唐佳人从孟水蓝的身上跳到地上,弯腰捡起孟水蓝的小本子,又一把抓起孟水蓝的衣襟。 孟水蓝忙喊道:“别动粗,我自己来!要怎样,都配合!求女侠不要打脸!” 唐佳人松开手,却收不回暴打孟水蓝那张脸的冲动。 孟水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先是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袍,抻了抻袖子,又弯腰捡起自己的那只炭笔,这才笑着看向唐佳人,道:“这位侠女,如何称呼?” 唐佳人夺过孟水蓝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刷刷写了几笔。 孟水蓝探头欲看,唐佳人却抱着本子转身走到秋月白和战苍穹面前。 孟水蓝顺了顺头发,紧随其后。在强敌面前,他素来信奉“明哲保脸”。 唐佳人将手中的小本子拍给孟水蓝。 孟水蓝问:“何意?” 唐佳人用手点了点本子上的字。 孟水蓝觉得这只胖手有些熟悉,但又觉得天下胖子都是一个样儿,也就没太在意。 孟水蓝会意,询问道:“让我念念?” 唐佳人点头。 孟水蓝扫了眼秋月白和战苍穹,表情有些怪异,而后看向唐佳人,陪笑道:“不念,行不行?” 唐佳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正文 第六十八章:哎呦,笑死了! 受到威胁,孟水蓝立刻收回目光,盯着自己写下的文字继续念道:“魔教教主战苍穹与六女在池中嬉戏,秋城城主秋月白与……”孟水蓝发现,他原本写着“一面容尽毁的胖女子”的地方,被改成了“不休门女侠”。嘶……这是他遇见的第二个不休门中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怪异? 实则,孟水蓝见遇见的都是唐佳人,只不过任谁也想不到,这人会在眨眼间变成一个大胖子。别说他们了,就连唐不休和唐佳人自己,也没想到呀。 孟水蓝看了唐佳人一眼,继续念道:“与不休门女侠破墙而入。女侠秋月白与战苍穹互看彼此,眸光深沉,似有不寻常的情愫。战苍穹曰……” 不休门?很好! 秋月白和战苍穹,都深深记住了“不休门”三个字。不,是“不休门女侠”五个字。 孟水蓝将二人的对话重复一遍后,继续道:“六女大战秋月白,不敌,纷纷躺下,露出只着薄纱的胴体。战苍穹怒起,与秋月白互拼内力,却被胖……被不休门女侠乘虚而入……”略停顿,用食指点了点本子,“这里也略有改动……”看向唐佳人,微微一笑,又收回目光,继续道,“被不朽门女侠封住穴道,流下悔恨的眼泪……” 秋月白和战苍穹同时转动眼睛,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甩了甩栗色长发,笑吟吟地道:“某只是一支笔而已,还是一只身不由己的笔,二位何必如此大的杀气。瞪得人心里那叫一个紧张,险些再多加几笔。”说着,还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作出一副小生怕怕的假象。 唐佳人用手指戳了戳本子。 孟水蓝立刻继续道:“不休门女侠在红砖上刻字,写道……”微顿,因为红砖上写着什么他没看清楚。 唐佳人一溜烟跑到树下,去捡砸向孟水蓝的红砖。那红砖碎成了两半,她收起匕首,一手捡起一个回到孟水蓝身边,将砖头一对,将字展示给孟水蓝看。 孟水蓝的手抖了抖,将唐佳人的话抄在了本子上,且边写边道:“写道:别哭,不打你们……”微顿,而后爆发出前仰后合的夸张大笑。 秋月白垂下眼眸,唇角若有若无地一勾。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在自嘲。 长苍穹干脆闭上眼睛,用内力冲击着穴道。想他魔教教主,竟沦落至此,不灭了不休门不能服众啊! 孟水蓝继续写,继续读,唐佳人在一旁配合着,那么样真是认真得令人心生敬仰。这不休门,是得多不怕死啊。不但戳了战魔宫的宫主战苍穹,还戳了秋城城主秋月白。黑白两道,被她得罪个遍儿。当然,还有不怕死的百川阁在一旁记录着事情经过。 孟水蓝边写边笑,好好儿的一手字抖得不成样子,就像蝌蚪。 秋月白那张冰雕雪堆的脸,虽没有什么异样,但那偶尔轻颤一下的睫毛,却似两把又黑又薄的弯刀,准确在悄然无声中要人姓名。 武林正派和江湖邪派是一样的,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唯一不同的事,前者杀人需要一个理由,让结局变得冠冕堂皇;后者杀人不需要理由,让结局变得混乱不堪。这就是秋月白以武林正派自居的原因。他不喜欢结局的麻烦,宁愿刚开始稍微费些心思。 然,此时此刻,正派的代表人物秋月白和邪教的领军人物战苍穹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灭了不休门! 人不着死,就不会死。 如此,就让他们帮不休门好好儿选个痛苦万分的死法吧。 在秋月白和战苍穹看来,不休门公然挑衅黑白两道的领军人物,其门派定然高手如云、实力斐然。 若是他们知道,不休门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位师傅和一名徒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呵…… 破开的墙门口人来人往,竟在不知不觉间聚集了很多人,于悄然无声中瞪大眼睛。 男人们盯着躺在地上的地上的美女留着流水,女人们则是盯着三位美男子荡漾着一颗春心。 孟水蓝十分警觉,竟突然出手,从人群中揪出一人。 那人长得十分普通,混迹在人群中完全不会惹人注意。 那人就像一条泥鳅,在孟水蓝的手下转个圈,既要往外跑。 孟水蓝再此出手,那那人打斗在一起,口中还道:“欠琼阁真像臭虫,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那人是千琼阁的一名小头目,名叫千足,最擅逃跑,是个滑不溜手的人。 然,孟水蓝身为百川阁阁主,也不是浪得虚名。 两个回合下来,千足被孟水蓝打倒在地,且夺了他用来记事的本子。 千足捂着胸口道:“孟阁主不要太过分。大家都做消息生意,还是不要坏了规矩才好。” 孟水蓝冷笑一声,道:“自然知道某在这里,还往前凑,你们千琼阁可讲规矩?”手指一捏千足的本子,那本子竟然瞬间燃烧起来。孟水蓝松开手指,燃烧着的本子落在了欠足的身上。 千足忙在地上打滚,灭掉身上的火。他捂着胸口站起身,大口喘息着,小心防备着,恶狠狠地道:“孟阁主这是要与我们欠琼楼为敌喽?” 孟水蓝傲娇地道:“你们也配成为我百川阁的敌人?你们楼主藏头藏尾,某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得了见不得的命。” 千足怒道:“口出狂言!且等楼主收拾你!” 孟水蓝拿起本子,一边写一边道:“千琼小儿偷窥不得,被俊美非凡的百川阁阁主点着了本质,烧了衣服,惨叫如猪。”看向千足,眯眼笑道,“某不怕你们楼主,且等着他寻上门来,懂?” 千足目眦尽裂,捂着胸口跑了。 孟水蓝得意地一笑,回过头,却发现唐佳人不见了。而秋月白和战苍穹则是活动着四肢,看向他。 秋月白伸出手,要本子。 孟水蓝一扬手,将背本子抛入人群中。 负责盯梢的百川阁小工,立刻抱住本子,撒腿就跑。 孟水蓝也要跑,却被战苍穹拦住了去路。 孟水蓝喊了声且慢,跑到树边,取下被唐佳人弄断的金刚猴,也就那金刚丝线和小巧的三爪钩。而后蹲在树下,用手捂住脸,道:“不要打脸。” 秋月白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去追狡猾的唐佳人。 战苍穹一扬手扔出战斧。战斧砍入孟水蓝身后的树干,需要两人合抱的树干竟被一分二位,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人四处逃散。 孟水蓝杀退就跑,速度之快,令人赞叹。 战苍穹一手拍向地面。 地面震动,六名美女醒来。 战苍穹抬手指向孟水蓝。 六名美女扯下腰间长带,困住孟水蓝。 孟水蓝看向战苍穹,语重心长地道:“战宫主,还是追那不休门女侠吧。” 战苍穹道:“不急。” 六名美女娇喝一声,袭向孟水蓝。 孟水蓝为难道:“尔等如此香艳,莫是躲还是不躲呢?哎呦……” 一名美女出手,甩着腰带,打在了孟水蓝的脸上。 孟水蓝扔出威武豹,炸得那名女子发丝凌乱,衣衫褴褛,而他则是逃之夭夭。 战苍穹走入池水中,坐下,继续纳凉。他看似浑不在意钢材发生的一切,但心中到底怎么样,就另当别论了。 六名美女,有五人再次入水,如同美人鱼般围了上来。那名被炸伤的女子则是默默退了下去,不敢污了这池春水。 战苍穹并未张开眼,却以手掌切水,水化为薄刀,直接划过那名在戏水后身体仍就有异香的娇媚女子。 妩媚美女瞪大眼睛,后后仰,一副不敢置信、死不瞑目的模样。 血从她的脖子里喷涌而出,好似一场血雨,无声落下。 战苍穹任由血水落在身上,染红池子。叛徒的血,总能令他放松心情。 百川阁阁主是有能耐的,寻到他,不足为奇。千琼阁的人想要探得他的消息,却派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便是对他的侮辱之一。其二,便是在他身边安插了钉子。他身边的女子,无一人有体香,那女子却在戏水后仍有异香,定是从小服用了秘药;有些香,闻着诱人,却能令人走火入魔,乃至致命。有些香,专是专为蛊虫之类的东西引路用的;还有一些香,是专门勾引男子欲罢不能、醉生梦死。 无论多么迷人的味道,总归是要人上瘾的。而上瘾这种东西,他最是不喜。 娇艳女子的身体倒入池水里,沉入水中,隐约可见。 四位美女各个吓得噤若寒蝉、两股战战,既不敢再靠近战苍穹,也不敢转身离开。她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战苍穹的脸色。鼻息间的血腥味,明明是她们熟悉的味道,但仍旧不能完全适应,生怕下一次这种味道会源于自己。 她们想:若是段姑娘在,应该会骂她们没用,且应对自如吧。 远处,唐佳人从墙外的树后缩回头,直接两眼一翻,昏倒在了树下。 孟水蓝有心追上唐佳人,做个独家追踪秘闻,开溜的方向与唐佳人相同。 没过多久,她打个激灵睁开眼睛,心中一阵唏嘘。 她暗暗发誓,以后看见战苍穹一定绕路走。这是人吗?这简直就是嗜血狂魔啊! 为了平复内心的恐慌情绪,她从怀里摸出第三只零食袋,从中捏出一粒青枣,想要送入口中。可刚一张嘴,就觉得嘴唇很疼,只能再次闭上嘴,由喉咙发出一声扼腕的轻叹,收起零食袋子,站起身,向夏家走去。 何以压惊?唯有美食。美食不得,心中晃晃。呀呀个嘿! 正文 第六十九章:极品亲亲来了 不得不说,唐佳人开溜的时间拿捏得十分巧妙。为何?她对自己的半斤八两还是心里有数的。平时都没怎么用心学,还指望一出手就让两大高手乖乖折服?做梦咧?! 唐佳人暗自庆幸,自己溜得及时。若等那战苍穹冲开穴道,她会不会被割脖子?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那里凉飕飕的。怪不得三位长老都说江湖险恶,果然如此。等她的嘴巴恢复了,她就找个好地方,痛痛快快地吃它个天昏地暗,然后抹把嘴上的油,就回唐门。她想长老,也想休休了。不不不,不能走,在回唐门之前,她还得找个精装男人,借种一用。她总不能一事无成,两手空空地回去。她也是要脸的,好吧? 唐佳人倒是挺想找个机会,将手中的烽火鸟还给秋月白。那东西不能吃不解渴,留在身边却是危险。然,她不能直接交给他,因为……他会怀疑她的身份。 她可以是不休门的唐佳人,却不能和六王爷沾边。那些残忍的追杀,令她的胆战心惊。深深认为,六王爷三个字就像夺命飞镖,让人无处可逃。 唐佳人偶尔抬头望天,偶尔低头感慨,满心纠结着自己的嘴巴什么时候能好,何时才能吃上东西。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被饿死了。但诡异的是,她一点儿都不饿!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还是首次出现,令她在不习惯的同时心生惶恐不安。就如同她突然变胖一下,她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发生变化了。 唐佳人在细细感觉着自己的细微变化,因此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街上巡视。那二人在看见她后,便偷偷尾随在她的身后。 那两个人穿着青蓝色的短打,一路尾随着唐佳人拐入客栈后面的偏僻处。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夏三娘和夏坚的家。 唐佳人在低头观察自己肚子的时候,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影子。她刚想跑,却觉得后脖子一紧,有人试图用手刀砍昏她! 只可惜,那人错估了唐佳人脖子上皮肤里涌动的真气厚度。那可是实打实吃出来的! 唐佳人回过身,十分平静地问:“为什么打我?” 那二人微愣,还欲动手。 夏坚恰好也要回家,正好看见那二人要和唐佳人动手。 他悄悄放下用衣服包着的金子,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高高扬起…… 唐佳人动作很快,直接一人一拳,将二人打倒在地,动作干净利索,一点儿也不像女子般娇柔。 夏坚举着的棍子还高高举着,却没有了用武之地。他默默垂下棍子,探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问唐佳人:“认识不?” 唐佳人摇头。 夏坚扔掉棍子,皱眉问唐佳人:“你这是去哪儿了?害爷一顿找!”转身抱起金子,往家里走。 唐佳人不能说话,干脆继续保持沉默。 夏坚回头看了唐佳人一眼,谨慎地问:“你没惹祸吧?” 唐佳人不知道一起得罪了黑白两道,算不算惹祸,于是诚实地保持了沉默。 夏坚还真习惯了唐佳人这幅不温不火的样子。他勾了勾嘴唇,道:“反正你厉害,一手指头能戳漏桌面,谁敢对你动手,你能戳死丫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认可了夏坚的话。 二人来到门前,夏坚往左右看看,见无人跟踪,这次小声道:“你来路不明,以后还是别出去了。万一碰见什么人,可能就回不来了。” 唐佳人颇为差异,没想到夏坚还挺照顾她。 夏坚见唐佳人表情有异,便嚷嚷道:“你能赚银子,爷可舍不得你有闪失。我娘救了你一命,你不给爷赢个金山回来,别想走!” 唐佳人抬起手。 夏坚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退去,紧张地问:“干什么?” 唐佳人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夏坚嘘了一口气,暗道:还以为要揍爷呢。怪吓人的。 夏坚也忙进了院子,却发现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 那些从来没有来往的七大姑八大姨竟都出现了。 大姨道:“这是阿坚吧,真是俊俏啊。” 大舅道:“看阿坚就非常人,不错!” 夏三娘关心地道:“坚儿,你的脸……” 二姨对夏三娘道:“姐,你妹夫病了,家里急着用钱,我听说阿坚赢了不少,能不能先借些给我们?毕竟都是亲属,这个忙你们得帮。” 小舅道:“是了是了,阿坚年纪还小,自己怕是守不住那些金银之物。我听说,那开赌馆的李拐可不是善茬。还是将金银分开放,来得安全。” 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夏坚怀里抱着的那包圆滚滚的金子,眼神炙热得仿佛能融化一切。 夏坚不语,脸沉得有些吓人。 大姨对夏三娘道:“三娘,你我姐妹一场,不会为了点儿银子闹得不开心吧?我那哥儿是个勤奋好学的,如果有了银子,就能考上状元,光宗耀祖。等他当了官老爷,也会照拂你们娘俩一些。你……不会不愿意吧?” 夏三娘一脸抹不开肉,陪着笑,点着头,看向夏坚,道:“坚儿啊,娘……娘听说,你赢了很多金子。” 夏坚不语。 小舅喝道:“你娘和你说话,怎能不应?!就算你得了泼天的富贵,却不能不懂娘亲舅大这个理儿!” 夏坚嗤笑一声,歪着脖子,露出痞气,吊儿郎当地道:“我呸你个娘亲舅大!爷挨饿时去你叫讨口饭吃,你可是拿棍子将爷打出来的!” 小舅老脸一红,道:“那是你好赌!舅舅不能看着你沦落成败家子儿。” 夏三娘怕夏坚犯冲,忙快步走到他身边,攥着他的手腕道:“坚儿,那是你的小舅舅,不可无礼。” 夏坚最是不喜夏三娘这点——老好人。 不管娘家人是怎么瞧不起她、如何侮辱她、作贱她,只要对她笑一笑,她立刻就分不清东南西倍,幻想着一家团圆喜乐。 夏坚心头火起,直接吼道:“爷没舅舅!” 大舅怒道:“说得是什么话?!” 大姨也帮腔道:“阿坚啊,你不懂,这人到什么时候都得有亲人相互扶持,这才叫大族。” 夏坚目光鄙夷地扫视着站在院子里的这些人,嗤笑道:“大族?一个个儿都是落魄户,还说什么大族?” 众人脸上一窘。 二姨直接发作道:“你这是赢了银子了,就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属了!”转头看向夏三娘,“三妹,我只问你,你妹夫要死了,你到底管是不管?!不管,你就是想害死他,让我守寡!”说着,竟捂着脸哭了起来。 正文 第七十章:打个满脸花 唐佳人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不晓得要钱的会如此理直气壮,还得外加一个不要脸。 夏三娘一脸为难之色,只能摇了摇夏坚的胳膊,软语道:“坚儿啊,咱都是实在亲人,得帮帮呀。” 比起这些亲属的不要脸,夏坚更受不了自家娘的是非不分。 他怒道:“亲人?爷被人追着打时,她和她那最喜欢逛窑子的夫君竟锁上门,怕爷往她家躲!” 二姨脸面一僵。 大舅看了看左右,想缓和一下气氛,道:”阿坚可还记娇娇?你若还想求娶,大舅应了。” 夏三娘眸光一喜,道:“坚儿,你不是……” 夏坚直接抬手,甩开夏三娘的手,恨声道:“爷要娶她时,你是怎么骂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你宁愿送她出去做小,也不让她给爷当媳妇!现在,她被人赶回家,还挺着个大肚子。你他娘地是想让爷直接当个便宜爹?!” 大舅老脸一红,骂道:“混账!怎么能骂娘!” 夏坚冷笑道:“除了爷的娘,哪个娘爷骂不得?还想让爷说说你娘干得好事儿?” 夏三娘垂泪道:“别说了、别说了……” 夏坚吼道:“为何不让爷说?!你娘要把你卖到窑子里!要不是爷闹大了这件事儿,你这回在哪儿心里没数?!” 夏三娘的伤疤被揭开,竟要抬手打夏坚。然,那手举到一半,在看见夏坚恨恨的眼神时僵在了半空。 夏坚眼中隐有泪痕,却是鄙夷地一笑,道:“你若能下手打爷,爷还要赞一声好。” 夏三娘收回手,捂着脸嘤嘤地哭。 夏坚皱眉,一脸的不耐烦。 大姨怒道:“反了你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野种,等我哥儿当了大官,把你拉去游街!” 小舅骂道:“你个野种!”冲上来,扬起手,就要打。 夏坚一脚踹出,将小舅踹倒在地。 因为动作太大,抱在怀中的上衣散开,一些小巧的金元宝从中掉出。 夏家这些人全部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那些金元宝。就连夏三娘都忘记哭了。 二姨第一个扑上去,开始抢金元宝。 小舅也顾不得起来,直接爬着去抢金子。 大舅和二姨也蜂拥而至。 四个人,很快瓜分了地上的金子,又将目光投向了夏坚的怀里。 夏坚皱眉,发狠道:“拿了那些赶快滚,再打这些金子的注意,爷和你们拼……” 大舅抓起旁边的扁担直接打向夏坚。 夏坚倒也灵巧,直接弯腰躲开。 小舅抡起拳头,砸向夏坚。 大姨和二姨不甘示弱,竟不顾脸面地往上扑。 夏三娘喊道:“不要打!不要打啊!” 唐佳人一伸手,从夏坚的怀中抓走那包金子。 大舅小舅和大姨二姨的拳头和指甲,立刻对准了唐佳人。 大舅喝道:“你是谁?敢拿我们夏家的银子?赶快放下!” 大姨道:“没听说吗?阿贱娶了个傻肥媳妇。” 二姨嗤笑一声。 小舅直接动手去抢。刚才他动作慢了点儿,就少拿了两锭。 唐佳人一抖手,扬起夏坚的上衣,让那些金子划过众人贪婪的眼睛,滚落到地上。 夏家的大舅小舅和大姨二姨,全部认定唐佳人是个疯子,不让怎么会扔出金子?但是,事实却是,他们自己疯了。 四个人为了争夺金子,大打出手,那叫一个热闹。 夏三娘有心拦着又不敢靠近,想要一起抢金子却怕被伤到,她埋怨地看向唐佳人,道:“你……你怎么就把金子扔出去了?!” 夏坚看出了门道,笑露一口小白牙,道:“她赢的金子,爱扔就扔!” 夏三娘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她……她赢的?” 夏坚点了点头,却是不看夏三娘,而是盯着战场。 哎呀,打得这叫一个热闹!好看!真好看! 大姨薅住二姨的头发,二姨去拧大姨的胸口。 大舅给了小舅一扁担,小舅照着大舅的裤裆踢了一脚。 夏三娘缓过劲儿来,仍旧不敢置信,这些金子是那个傻胖姑娘赢的。今天唐佳人走出门,她还以为胖姑娘不会再回来了呢。 夏三娘对夏坚道:“劝劝吧,别打伤喽。” 夏坚哪里肯?就当听不见。 唐佳人怕见血,不想突然昏倒,于是用手指捅了捅夏坚。 夏坚不情不愿地道:“行了,别打了。” 没有人听。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用食指将那四个人戳成了木头。 夏坚觉得有趣,围着四个人转了一圈。 夏三娘紧张地道:“不会……不会出问题吧?” 没人搭理她。 夏坚在那四人的目眦尽裂中,将四人身上的金子都搜刮干净。 唐佳人拿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用手指头将其戳出一个窟窿,并在一一展示给四人看后,解开了四人穴道。 四人鼻青脸肿,耷拉着脑袋,缩着肩膀,快速离开了院子,甚至连头都不敢回。这哪儿是傻胖女?简直就是怪力恶鬼啊! 夏三娘想要追出去看看,却怕夏坚不喜,只能轻叹一声,将房门落栓。 夏坚从怀里掏出一块花布,递给了夏三娘,不太自然地道:“给你,做件好衣裳。” 夏三娘抱着布料又哭了。她知道夏坚不喜欢看她哭,于是躲进了房里。 院子里只剩下唐佳人和夏坚。 唐佳人坐在木墩上,夏坚蹲在地上,摆弄着那些金子。 夏坚唾了口口水,道:“大姨家那个哥儿,最不是东西!他比爷大五岁,带头欺负爷。我娘……非得让我给他赔罪。”撸起袖子,让唐佳人看自己的胳膊,那上面有道疤痕。 他道:“这就是爷赔罪后,他用匕首砍的。他和我娘说,他不是故意的,我娘还真就信了!”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唐佳人闻着别人家的炒菜味道,咽了口口水。 夏坚抱好金子,横道:“这些金子是你赢的,就当你的嫁妆吧。你这么丑,也没人愿意娶你。爷不嫌弃,你就嫁给爷吧。” 一直十分淡定的唐佳人突然就不淡定了。咋地,要娶她?她可从没想过要嫁人呐! 唐佳人上上下下地扫了夏坚两遍后,摇了摇头。夏坚太瘦,还不会做饭,不适合接种一用。 夏坚本以为自己那么一说,唐佳人会笑疯的。结果,换来得确是挑剔的打量和十分认真的否定。 夏坚恼羞成怒,直接站起身,道:“爷还不稀罕你呢!肥鬼婆!”抱着金子回到房里,藏好,然后掂量着一块金子,大摇大摆地出了家门,准备去喝喝花酒听个小曲吃顿好的,然后……再赌几把。他觉得自己已经时来运转了。 天已黑,三娘透过窗口,隐约看见夏坚拉开了大门,她忙小跑出去,却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忙对唐佳人道:“你去跟着坚儿,别让他再赌了。” 唐佳人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事儿可干,于是站起身,又跟在了夏坚的身后。 正文 第七十一章:兄弟年下? 热闹的酒肆,行脚的商人,大声的调笑,粗糙的手指,吞咽的声音,形成了一幅百姓们特有的热闹。 在这热闹之上,有间不起眼的房间,里面十分安静,唯有纸张的翻页声沙沙入耳。 孟水蓝趴伏在案台上,左右手各持一只毛笔,同时沾了浓墨。左手在宣纸的正上方,写下四个大字——百川秘闻。右手则是同时写下一行小字——百川阁一百零八刊。 孟水蓝一心两用,左右开弓,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件大事记录在《百川秘闻》上。 其一:六王爷归来。 他用右手上的毛笔沾了浓墨,在宣纸上勾画着线条;用左手上的毛笔滚了些颜料,为画中人物添了几笔颜色。两只笔同时开工,既似一场无声的打斗,又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拍案叫绝。 寥寥数笔,便将唐佳人扮演的六王爷画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但见,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身穿华服,坐在一张超级大的桌子前大快朵颐。那脸上的笑容,是何等的满足。 此主题搭配的文字内容也颇为有趣儿,竟只描写了几句颇有意味的话:美色,喜;美食,更喜。弹指间菜空肉没,谈笑间衣紧裤飞。 孟水蓝这个人,就像一只孔雀,不但喜欢抖擞开屏,引人注目,还常常以貌美君子自居。那副“唯某最美”的样子,着实不令人喜欢。然,不得不说,他这一手好字好画,着实令人惊艳不已。再者,能同时左右开弓者简直是凤毛麟角。此乃大才。有此才能,却不见他人前炫耀,这就着实有些意思在里面了。 孟水蓝眸光专注,表情认真,继续书写绘画,一气呵成。 其二:不休门女侠。 孟水蓝在纸上画下秋月白、战苍穹和不休门女侠,而后用文字十分完整地描述了全部经过以及细节。当然,他没有写自己被打脸这件事。 此中篇幅描写得较多,占据了很大一块位置。 剩下的一小块位置,孟水蓝打算随便写些传闻八卦,扯扯东家长西家短之类的娱乐话题。 孟水蓝刚要落笔,就听一个声音道:“六王爷被刺杀这种大事,你怎么不写?” 孟水蓝提着笔,视线失踪落在纸面上,一边酝酿感情,一边回道:“没看见,如何写?” 孟天青从窗口跳进屋里,呲了呲牙,皱眉道:“给我十两银子,我和你说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孟水蓝这才抬起头,看向孟天青,道:“三两。” 孟天青怒道:“我经历九死一生,亲身经历了那些惨无人道的刺杀事件,竟然不值十两银子?!你不去接应我也就罢了,竟连拿出银子安慰我一下都不肯?!孟水蓝,我要和你断绝兄弟手足情!” 孟水蓝放下手中笔,妥协道:“说吧。” 孟天青觉得,他哥孟水蓝还是在乎他的,虽然……只有一点点儿。能从孟水蓝那里得到一点点儿在乎,他也应该开心才是。多不容易啊! 孟天青走到桌子前,探头看着上面的内容,道:“你和秋月白走后,我和那死胖子……嗯,按照约定的时间做好准备。结果,事出意外,死胖子在留书一封后,站在窗前吃鸡腿,一只箭以迅雷之势射进死胖子的嘴里。”咬牙,攥拳,“被她咬住了!”烦恼地一甩袖子,“哥,我还以为那箭是你射得呢。后来一想,你没这准头。” 孟水蓝打量着孟天青,若有所思道:“那死胖子怎么招儿你了?” 孟天青恨恨地道:“她那般对你,害你不能人道,我身为弟弟,如何能不恨?!” 孟水蓝感动道:“天青……”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喊道:“哥……” 孟水蓝一脚踹向孟天青的腹部,骂道:“滚你个不能人道!” 孟天青被踹得跌坐到地上,痛得嗷呜一声,夹着屁股爬起身,嘶吼道:“你有病啊!” 孟水蓝顺了顺栗色长发,道:“少和某来那套兄弟情深的把戏,你做梦时都喊着要杀某,当某不知道?” 孟天青脸色一僵。 孟水蓝走到孟天青面前,孟天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孟水蓝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腕,一手拦住他的腰肢,手向下摸去,逼问道:“躲什么?屁股怎么了?” 孟天青挣扎道:“滚开!我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你踹得太狠了?!” 孟水蓝显然不信,继续去捏,口中还正色道:“作为笔者,就算受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当自己是只没有情绪的笔,懂?书吧,哥不笑话你。” 孟天青挣扎道:“你嘴都裂到后脑勺了,还说不笑话我?!鬼信!”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飞到里屋的窗口,被一位相貌普通的灰衣男子取得,他看了两眼后,立刻拉开房门,冲进孟水蓝所在的外间,兴奋道:“阁主,第一消息……呃……” 眼前的画面,令灰衣男子有些……不能接受啊。 这是……几个意思?阁主在和二阁主一同为江湖八卦添重口味的故事吗?标题要如何写才吸引人?兄弟年下还是伦理禁断?太复杂了…… 敞开的里屋内,竟还坐着一群人。他们每个人都穿着藏蓝色的衣袍,腰间系着灰白色的腰带,左胸前绣着三个银色的大字——百川阁。 这些人,是专门负责抄刊的笔者,名曰影记。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笔墨纸砚。前一刻,他们正宁神静气地等着百川阁阁主书写下第一百零一份《百川秘闻》;这一刻,他们的屁股虽然仍旧坐在凳子上,但身体却统一倾斜向门口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盯着兄弟俩看。那一双双的眼睛里,都有着一股子专研的精神。 灰衣男子名叫百三,是百川阁里的一名飞鸽,专门负责将机密消息第一时间传给孟水蓝。当然,他也做一些记录的工作。 习惯使然,百三直接掏出本子和炭笔,写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一手抱着其弟孟天青的腰肢,一手探向孟天青的双股之间。孟天青面色绯红,扭动腰肢,想拒还迎…… 正文 第七十二章:百川秘闻要出乱子 孟水蓝放开孟天青,一把抽出百三手中的本子,快速看了一遍后,用食指点着“想拒还迎”的那个想字,吼道:“欲,是欲!懂?!” 百三接连点头,快语应道:“懂懂懂,是欲,是欲……” 负责抄刊的影记们齐齐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果然,是欲!可怕的欲,荡漾的欲,万恶的欲! 孟水蓝挑眉扫视一圈,所有人都快速低下头,装出很忙的样子,有人用袖子擦拭桌子,有人摆弄起笔墨。 孟水蓝走进影记们所在的屋内,点着桌子训斥道:“你们俊美不凡的阁主大人,岂会瞎眼看上那个混吃等死的小败类?!你们考虑问题,要用脑子,而不是用膝盖,懂?!” 众人低头不语,不敢争辩,但是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孟水蓝掐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训斥道:“怎么?某说得不对?本阁主知道你们心中所想,定认为本阁主的言辞过于苛刻。实则,你们要面对现实。现在日子不好过啊!你们想想,你们的爹娘需要柴米油盐,家中娘子要珠花和胭脂,宝宝要米粥和糖果蜜饯,对面千琼楼的人虎视眈眈地抢咱们生意,咱们若不能将脑子用在有用之处,岂不是对爹娘不孝,让娘子受苦,让宝宝挨饿?!你们用膝盖想想吧!” 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孟水蓝嘴不停,一直说一直说。在他的激昂陈词中,孟天青夹着臀部,提着笔,照着一百零一号刊的内容,重新临摹了一份,然后自己添了第三个内容,将《百川秘闻》书写完整。 其三:六王爷遇刺。 配图:杀手举剑,屠杀百姓,血流成河中,一个胖子仰着头,嗑着瓜子,脚下是漂浮在血上的瓜子皮。 孟天青的绘画和文字不如孟水蓝老辣,但别有一番灵性在里面。叙事倒也基本符合事实,并没有夸张。只不过,在他的叙述里,那个被六王爷拖进厨房的男子,是无比俊美的,且文武双全的,格外睿智的…… 里屋内,孟水蓝一扬手,气势磅礴地大声道:“百川阁门规第一条!” 所有人同时抬头,朗声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阁主之喜而欢喜雀跃,以阁主之悲而痛彻心扉!” 孟水蓝继续道:“第二条!” 所有人再次一口同声道:“百川阁主,武居第三,文称第二,俊雅第一!” 孟水蓝道:“第三!” 孟天青探头道:“什么时候这么谦虚,改成第三了?” 孟水蓝直接骂道:“滚!” 孟天青抓起《百川秘闻》藏入怀中,从窗口处一跃而出。落地时,扯痛了伤口,恶狠狠地骂道:“死胖子,早晚捅死你!” 里屋内,孟水蓝终是看向百三,询问道:“你说的第一消息是什么?” 百三恭恭敬敬地回道:“回阁主,墨菊坊来了。有消息说,他们今晚会入住春宵阁。” 孟水蓝笑得像只老狐狸,眯眼道:“又有消息可写了。”转而问道,“天青,你说得刺杀,给某讲讲……”一回身,哪里还有孟天青的影子? 孟水蓝大步走出里屋,来到外间,发现自己刚撰写的《百川秘闻》还在,稍微安心,继续提笔写了第三个内容:神医公羊刁刁称战苍穹得了不治之症,必须死! 配画是一位弱柳扶风般的柔美男子,一边捣着药,一边骂道:战苍穹,你必须死! 内容则是公羊刁刁义诊时,看见坐在轿子里的战苍穹从门口走过,立刻指着他爆料出各种病症,大大小小、重的轻的、里的外的、正常的不正常的,信手拈来,就跟亲自为战苍穹问诊过。最后,还总结说,战苍穹必定练功走火入魔而死。其状之惨,大快人心。 说来也怪,战苍穹杀人不眨眼,却唯独没有和公羊刁刁计较。他只是派人抓起公羊刁刁,将其丢进了臭水沟里。臭水沟不大,却奇臭无比。公羊刁刁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至此,公羊刁刁改口,说战苍穹必须死,且必须死在他的手上。 孟水蓝写完后,将《百川秘闻》交给了百三,道:“让大家连夜临摹后,发往各地,本地先不要发,别惹乱子。” 百三应道:“诺。”捧着《百川秘闻》走进里屋,挂在墙上,让大家尽快临摹。 孟水蓝站在窗口,望着刚黑不久的夜色,眸光沉沉,好似大海,起起伏伏,惊涛骇浪。夜色降临,将他湖蓝色的衣袍染成深蓝色,慢慢吞入黑暗。 桌子上的蜡烛跳动两下,炸出一个小火星,明明灭灭。 一只飞蛾飞进窗口,从孟水蓝的肩膀飞向烛火。 孟水蓝转回身,伸出手,抓住飞蛾的翅膀,道了声:“傻瓜。”将飞蛾扔出了窗口,拿着笔,在宣纸上随意勾画出寥寥数笔,便让一位美女跃然于纸张,顾盼生辉,娇俏可人。 孟水蓝意味不明地一笑,似自嘲、似遗憾,终是抓起美女图,揉成一团。抬手欲扔,却发现宣纸的数量不对。 他一共有五张宣纸,给百三拿走一张,又揉掉一张,应该剩三张。却……只剩下两张。那一张,哪里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被孟天青拿走了。 孟天青素来无利不起早,怎会拿走一张宣纸?想来,他一定是临摹了第一百零一刊的《百川秘闻》,拿出去换银子了。至于那第三个内容,孟天晴一定是带笔了。 孟水蓝想到孟天青口中的话,知道他定是经历了六王爷被刺之事。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他不想掺合到朝廷之事中,然,孟天青不懂得其中厉害,竟代他执笔,真是……不要命了! 孟水蓝皱着眉,再也顾不得其他,扔下一干人等,撒腿去追孟天青。 都说孩子是爹娘的讨债鬼,他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孟天青这么多年,难不成他上辈子将孟天青千刀万剐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只能深深感慨后,大声说,干得好! 正文 第七十三章:春宵阁 端木焱在进入蒙西县后,便开始遭遇一波接着一波的盘查,且明显感觉到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然,具体出了什么事儿,每个人都讳莫如深,从不肯细说。只知道一些住客栈的人死了,且死状惨烈。 端木焱猜,与唐佳人有关。他们一路追在假六王爷的行走路线而来,想要和东锦衣卫取得联系,如今终于追上了,却遇见这种阵仗,显然不对劲儿。 肖劲和郑虎不敢大意,生怕“假王爷”和幕后黑手再次出手。 为了方便行事,肖劲让郑虎陪着端木焱来到一处繁华喧嚣之地。 这里,最是热闹,最是浮华,最是不堪,最是儿女情长,最是龙蛇混杂,也最方便打探消息,这就是——春宵阁。 春宵阁是蒙西县里最大的妓院,与那些行脚商人夜宿的暗娼之所不同,来这里的人都是颇有家资的大爷。 在这里,不但能掩人耳目,还可打探一些消息,着实是个好去处。 肖劲安排好端木焱后,自己跑出去联系东锦衣卫。他要在确定东锦衣卫内的绝对安全后,才会来接端木焱。 端木焱打扮成富家纨绔的样子,头戴金冠,一身嫩绿色的锦缎,手摇粉色钩金边的纸扇,每走一步都能晃出金子屑的调调儿。为了降低那绝美容颜的冲击力,他在脸上涂了一层姜汁,刻意画粗了眉毛,又点了些麻子在脸上,最后还贴了两撇黑乎乎的小胡子。掩人耳目的效果,十分明显。 郑虎则是贴着大胡子,穿着短打,卷起袖管,露出有力的两条手臂,打扮成打手家丁的模样,绝对要让旁人看出他们少爷不好惹。 老鸨子见端木焱一副“爷有钱”的模样,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将二人引到二楼的雅间,并积极地推荐着姑娘,道:“这位爷,一看就知道您是天生的富贵相,寻常女子定不看在眼中。我们春宵阁啊,有四大美女,那是个顶个儿的出挑。色艺俱佳。服侍人的功夫,那也最是销魂蚀骨。” 端木焱垂眸向一楼大厅望去。 老鸨子眼珠子一转,道:“我们阁里的公子,那也最是温顺乖巧。” 端木焱从衣袖里摸出一颗珍珠,在手中把玩。 那颗珍珠又圆又大,且萦绕着一层七彩光晕,看得老鸨子垂涎三尺、眼睛都直了。 老鸨子一拍大腿,道:“今晚啊,墨菊坊的人路过此处。奴与那坊主有几分交情,他会到奴这里下榻休息。爷可听说过墨菊坊?啧啧……也不是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哪儿的男子,堪称风华,最是绝色。爷要是有意,奴愿意成就好事。” 端木焱听到墨菊坊,终是给老鸨子一个正眼,拉长了调调儿道:“还不去办!” 郑虎一挥手,扔给老鸨子一块银子。 老鸨子收下银子,一叠声的应道:“您就等奴的好消息吧。” 端木焱道:“先叫两个爱说话的来,爷这不能冷着。” 郑虎又扔出一锭银子,老鸨子接住,笑成菊花,道:“爷您稍后,奴这就叫人过来。” 老鸨子退了出去,郑虎压低声音对端木焱道:“主子,没有银子了。” 端木焱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慌张。他身上还有些值钱的小玩意儿,都是大小从宫里带出来的。不到必要时,不能用,以防暴漏了行踪。 现在,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都知道寻回来的“六王爷”是个傻胖的吃货,他这一路走来,竟再也没有遇见刺客。有时候,他会想,唐佳人会不会是刻意如此,为他引开刺客?毕竟,她是女子这件事早晚会被验明正身。他无法确定唐佳人的真实想法,因为唐佳人的种种做法,都令他费解。 不说时,两名小丫头拎着食盒而来,将酒菜都摆在了桌子上。 端木焱刚要摆开架势探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却见两名小丫头又退了出去,而后走进来两名男子,各个儿擦胭抹粉、扭腰送胯,还……还喊着“爷”,娇滴滴的靠了过来。 端木焱炸毛了! 他觉得,他和老鸨子之间的沟通出了问题。他确实是要见墨菊坊的人,因为那里可能有唐佳人口中的休休,他想知道,唐佳人和墨菊坊,以及那休休的关系。但老鸨子给他送来两娘娘腔算怎么回事儿?吓唬人还是恶心人呢? 端木焱用扇子顶开第一个靠过来的男子,道:“阿虎,赏你了。” 郑虎虎躯一震,感受了一万点的伤害。 这话,伤害太大了! 两名男子是风月老手,看出端木焱的不喜,立刻扭动柔软的腰肢,缠上了郑虎。 郑虎身体僵硬,却还是硬着头皮,被两名男子拉着坐下,被迫……寻欢作乐。郑虎心里的苦,谁知道啊?! 端木焱趴在栏杆上,向下望去。这里一片穷奢极欲、纸醉金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放荡的笑颜,好似十二分的开心。端木焱却觉得,来这里买温柔的人,都十分可怜。温柔可以买,真心谁人待? 他刚要收回目光,却又仔细看了过去。 但见门口走进两人,一前一后。前者五官俊秀,穿着褐色短打,塔拉着鞋子,歪着脖子,抖着腿,一身流氓痞气,一看便知是个小混混儿;后者膀大腰圆,脸蛋青紫浮肿变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一根麻绳系在了脑后。身穿不合体的布丁衣服,就好像被人用了酷刑,强塞进去似的。 这二人,就像……要饭的。 端木焱觉得那胖女子的身段有些熟悉,好像唐佳人肿胀之时。 然,此时此刻,唐佳人应该正假扮六王爷躲在锦衣卫的保护之下。 端木焱想要收回目光,却又忍不住继续去看。 夏坚知道唐佳人就尾随在自己身后,心里有些得意,脚步又轻快了三分。所以,当老鸨子迎上来时,直接晃了晃手心里的金子,大爷似的道:“来,给爷找个好地方,上些好菜,再弄两个唱曲的。”拔高声音,“要漂亮的!” 老鸨没有不贪金子的,更不会将到手的金子往外推。她笑得像朵菊花,口中应着:“好咧!”身子没动,手伸着,要验看金子。 夏坚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微愣过后,将金子扔给了老鸨子。 老鸨子掂量了一下金子,笑容真诚了三分,将金子收入袖口,这才道:“来来,这位爷,里面请。” 正文 第七十四章:休休寻蘑菇 老鸨子怕其他客人嫌弃这二人,影响了自己生意,于是将二人带到了一楼大厅的一角,还用半透明的屏风将二人隔了起来。 夏坚嚷嚷道:“这是干什么?!” 老鸨子回道:“这位爷,您用了金子,奴得好生服侍不是?您这么金贵,哪能让外人随便看。您瞧着这屏风,外人看不见您,您却能看得见他们。这多有意思啊。”言罢,还捏着帕子娇笑。 夏坚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他坐在席子上,一拍大腿,兴奋地道:“上酒!” 老鸨子应道:“诺。”转身走出,吩咐人上酒菜。在她看来,这就是俩土包子,随便招代一下就好。哪有逛窑子还带着女人的?这不是有病吗?!他们今个儿有钱来挥霍一下,明天没准儿饿着肚子,还得到她这里混口饭吃。那个男人嘛,她倒是可以收。虽然年纪大些,但长得眉清目秀,身上还有股子狠劲儿,也算是别有风情。至于那女子,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若把她的客人吓跑了,她要她好看!不过,说到那胖女子,她怎么觉得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呢? 唐佳人席地而坐,想要盘腿,却发现这个动作对她而言有些难度。她闻着周围散发出的酒肉味道,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身子一歪,侧躺在了席子上,闭着眼,佝偻着身子,在心里不停念叨着: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 夏坚用脚蹬了蹬唐佳人的后屁股,问:“你跟来就是睡觉的?” 唐佳人倒想好好儿逛逛这个二长老口中的销魂窝,但她贵在有自知之明,如今这个样子,话都说不出口,还是老实眯着吧。心里不是不委屈,只能给孟天青又记上一笔。 酒菜都是现成的,端上来摆好即可。来这里的人,又有几个人是为了口舌之欲。所以这菜看着好看,吃起来却没啥滋味。 即便如此,夏坚也吃得满嘴生津,偶尔灌一口酒,还赞一声:“好酒!” 两名女子款款而来,一人穿红,一人穿绿,笑起来花枝乱颤,闻起来馨香诱人,就是……年纪有些大,快赶上夏三娘了。 即便如此,夏坚也看直了眼睛。 两名女子来到夏坚身旁,柔声细语、柔情蜜意、柔呀柔的,愣是将夏坚柔高了。 夏坚喝着酒,只觉得身子都轻了二两,不,是二十斤! 唐佳人心也是大,躺在这种地方,竟然睡着了。不过,话说回来,谁又能将她怎么地?或者说,谁又想把她怎么地? 二楼,端木焱收回目光,觉得那女子绝对不是唐佳人。唐佳人对吃的执着,堪比对性命的重视,美食美酒当前,她定是第一个冲上来的享用的,怎会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来个眼不见为净? 邓琥酒量不错,让人抱来酒坛子,将两个对他又捏又摸的小倌灌得晕乎乎的,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只不过,他们说得都是一些男男之间那点儿事儿,好似有心拉邓琥下水一游。邓琥瞪圆虎目,与两名小倌一番你推我依下来,终是将二人灌趴下了。 邓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脸上的红唇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对端木焱道:“爷,他们被属下灌倒了!” 端木焱淡淡地问:“可问出什么了?” 邓琥眼神有些发直,直接打了个酒嗝儿后,涨红了脸,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抱拳道:“属下……” 端木焱用扇子敲了敲邓琥的肩膀,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道:“仔细说话。将他们叫醒,问问。” 邓琥羞愧道:“诺!” 邓琥用酒水泼醒两名兔爷,装出酒醉的样子,开始套话:“你们……你们这儿怎么盘查得如此严?” 两名兔爷摸了把脸上的酒水,柔若无骨地挂在邓琥的肩膀上,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端木焱正要坐下认真听,却听楼下传来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 他扭过身,再次向楼下望去。 墨菊坊的人来了。 华粉墨和唐不休走在前,身后尾随着二十余男子,各个儿风情迥异、风姿卓越、风情万种…… 然,这些人加起来,都抢不了华粉墨和唐不休的风头。 华粉墨穿着淡粉色的长袍,下配重紫色的阔腿百褶长裤,腰间垂了金色流苏,行走间好似仙子漫步。这人虽说年纪大了,脸上画着浓妆也盖不住的几条皱纹,但那风流的体态和艳丽的容颜,还是令人颇为惊艳的。 至于唐不休,这就是个没羞没臊的。他的名字有很多,唐佳人私下叫他“唐抠门”,长老们叫他“不羞”,唐门中人叫他“不着调”。由此可见,这人是个什么品性。 他身为唐门门主,整日悟道,自称不休老祖也就罢了,如今还光明正大地加入了墨菊坊,成了一名预备小倌。若唐门长老知道了,一准儿会被活活儿气死的! 此刻,他穿着骚气的艳粉色的衣袍,领口开得大大的,似乎只要扭扭肩膀,就能露出一点相思豆。脖子上盘着一条翠绿的小蛇,看起来就像一条十分逼真的装饰项链。下配一条半透明的黑金色长裤,层层叠叠,行走间两条长腿若隐若现。旁人都为显出腰身,系了腰带,他却将那条绣工精美的腰带放进了大包里,任由衣袍在自己身上翩翩起舞,那般潇洒惬意、如此风流不羁。 一头好似锦缎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右耳上挂着一只银色耳钩,耳钩上垂下三条细小的银链,上面穿着各色晶莹剔透的珠宝。华美,惊艳。 唐不休的唇角上扬,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眉目传情,简直风骚得冒泡。 那些杯盘落地的声音,不是因为有人打架斗殴,而是因为唐不休等人的出场太过拉风,令人忘记呼吸,忽略了手中端着的杯盘。 华粉墨打趣儿道:“本以为你会不适,没想到,你适应能力如此强悍。”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随性自然,乃大道。那些被逼良为娼者,若懂得这个道理,便不至于身心皆苦。”装模作样地一叹,“本尊也是被迫无奈啊。” 华粉墨的嘴角抽了抽,用眼尾撇了唐不休一眼,道:“被迫无奈?先把耳钩还我。” 唐不休伸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宝石耳钩,道:“身外物而已,天下大同,不要在意。” 华粉墨看向唐不休的手,那只手上,竟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都是……他的! 华粉墨站定,盯着唐不休。 唐不休伸出手,自我欣赏了一下手上的戒指,道:“你的手太过纤细,我戴着这些戒指着实有些勒得难受。且当,修行吧。”放下手,继续风骚地走。 华粉墨的眸子闪了闪,脸上露出妖媚的笑容,扭着腰肢继续前行。 老鸨迎上来,与华粉墨热情地寒暄道:“粉墨啊,你可来了,我这是盼星星盼月亮呢。” 华粉墨道:“知道妈妈如此想念,粉墨定要早十天出发。” 二人相视一笑,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老鸨问道:“是要休息,还是找个地儿喝两盅?若能让你的人表演个曲子什么的,定能惊艳全场。” 华粉墨道:“这么早,也休息不了,还是选个地儿喝两盅吧。至于唱个曲儿什么的,都好说。” 老鸨开心道:“如此甚好。来来来,里面请。”老鸨知道墨菊坊的人要来,特意在大厅中留出一个靠前的大地方,供这些人休息玩乐。 墨菊坊只是路过,不会对她的声音造成应行,顶多两厢一对比有些落差,但她们春宵阁里主打的是姑娘,与墨菊坊经营不同。 老鸨引着墨菊坊的人向前走去,被隔绝在屏风后的夏坚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口中嚷嚷着:“好美的姑娘……”人就要往外蹿。 两名上了年纪的女子立刻拉住他。 嘴角有颗美人痣的女子诱惑道:“爷儿,奴曾经也是很美的姑娘。爷若不信,到奴的房间里看看去?” 夏坚打个酒嗝,满眼疑惑地看向那女子,问:“真的?” 唐佳人正睡得香甜,一听这话,竟是眼也不睁地坐起身,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回道:“极是认真!” 这一声,这一动作,这一张脸,吓得两名女子差点儿尖叫出声。 正在前行的唐不休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一左一右。 华粉墨询问道:“看什么?” 唐不休回道:“我听见蘑菇的声音了。” 老鸨靠近唐不休,笑道:“找蘑菇啊?奴这里不但有蘑菇,还有包子馒头呢。” 唐不休压根就不搭理老鸨子,开始挨个桌转悠,寻找唐佳人。他不认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二楼处,端木焱没有听到唐佳人的呢喃,因此面露不解之色,暗自思忖道:他在找什么? 屏风里,唐佳人要躺下,却被夏坚一把拽起,道:“走走,睡觉了!” 唐佳人迷迷糊糊站起身,被夏坚倒着走。 夏坚冲着两名女子吼道:“走啊!” 两名女子想起老鸨的吩咐,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二人惊扰到客人,于是壮着胆子,推开屏风的一角,欲领着二人从小偏门离开…… 正文 第七十五章:让本尊陪客?! 待唐不休推开屏风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残羹剩饭。 唐不休只看了一样,就认定,蘑菇不在这儿。如果蘑菇在,怎么可能会有剩饭? 有时候,太过了解一个人,会出现固定的模式,将人往沟里带。 华粉墨一直很想知道唐不休到底是何人,可迄今为止,只知道他姓唐,多问一句,唐不休就会反过来给他洗脑,念叨起什么修行大法。因此,多问,不如多看。 华粉墨尾随着唐不休转了一圈后,问:“可是蘑菇?”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蘑菇是人,而非唐不休口中的小鸡炖蘑菇。 素来没有脾气的唐不休,竟微微挑眉,目露警告之意,霸气道:“是与不是,都是本尊的蘑菇。从你嘴里说出的蘑菇,只能是小鸡炖蘑菇。” 华粉墨无语了。无论哪个蘑菇,不都是蘑菇两个字?难不成还有其它叫法?他虽心生不满,但却也暗自欢喜。他终于知道这位唐公子的软肋了!蘑菇,呵,蘑菇…… 唐不休转身向老鸨子走去,脸上的表情十分自然地起了变化。那种霸气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真实存在的永远是玩世不恭和不着调。哦,错了,是严重不着调。 华粉墨看着唐不休的背影,没有信心能让他为己所用,有些想赶人了。然,请神容易送神难,奈何人家不休老祖非要和他共创墨菊坊的小辉煌呀。 老鸨领着墨菊坊的人来到席子上,大家分成四桌做好。老鸨吩咐人端上好酒和美食,这才眼睛一转,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唐不休的身上。老鸨的眼睛多利啊,从唐不休走进来那会儿开始,便注意到他。像老鸨这种年纪,什么样的美男子没见过,但却无一人像唐不休一般,能在举手抬足间溜进人的心里,让人难忘。 老鸨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唐不休回道:“本尊姓唐,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四十有余的老鸨被称为姑娘,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啊,瞬间飘荡起来,满鼻子都是风花雪月的味道,那叫一个醉人啊! 老鸨十分欢喜,收敛起了那些妖娆之态,用眼神勾着唐不休道:“奴叫荷姑。” 华粉墨拿起酒杯,道:“唐公子刚加入我们墨菊坊,妈妈还是要多提点一些的。” 老鸨应道:“自然自然,都是自己人,奴家自当照料。” 大家推杯换盏,吟诗作画,唱着小曲,不亦悦乎。 周围的看客围着、看着、笑着、闹着、疯了。 老鸨偷溜到楼上,去问端木焱的意思。 唐不休笑看一切,却什么也没看进眼中。 华粉墨举起杯子,在手中把玩着,风情万种地笑道:“唐公子怎不去玩?” 唐不休懒懒地回道:“是去玩,还是被人玩?” 华粉墨放下杯子,道:“既入这一行,就要懂得规矩。自然是……被玩。” 唐不休伸出手。 华粉墨问:“何意?” 唐不休道:“谁写的规矩,拿来给本尊看看。” 华粉墨沉默了。 唐不休打个哈欠,抻个懒腰,站起身,问:“去哪儿休息?” 华粉墨意有所指低笑道:“看你想怎么睡?” 唐不休道:“素睡。” 华粉墨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唐不休道:“你假笑的样子还算不赖。” 华粉墨敛了笑,微微趴伏下身子,竖起食指,放到涂抹着猩红色胭脂的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如同美男蛇般低声道:“我如何能让人知道皮相下的样子?而你……又为何在热闹中冷清?” 唐不休负手而立,眺望着窗外的月亮,道:“思念如魔,痛人肺腑,灼人魂魄,硬是要焚烧一把相思豆,摧残一下岁月的傲然。”低头,冲着华粉墨勾唇一笑,“本尊,又有什么办法呢?” 华粉墨站起身,走到唐不休面前,媚笑道:“我对那只蘑菇,好奇了。” 唐不休用手点了点华粉墨的胸口,道:“爆炒猪肝,本尊也喜欢。” 华粉墨伸出粉嫩的舌,舔了舔嘴唇,魅惑道:“我则是想尝尝小鸡炖蘑菇的滋味。” 唐不休伸手拍了拍华粉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本尊看,你是想轮回了。” 轻轻的一拍,却如泰山压顶。 华粉墨对唐不休的武功修为,再次得到较为深刻的认识。他也是硬气,愣是挺着不动,笑得如同罂粟花。 唐不休哈哈一笑,收回手,道:“睡了。” “哎哎哎……且等等。”老鸨扭着腰肢跑来,拦下了唐不休,对华粉墨:“华爷,楼上有位公子,想让唐公子上去坐一坐。” 华粉墨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虎躯一震,大声问:“什么?让本尊去陪客?” 华粉墨揉了揉肩膀,妩媚地笑道:“没有白吃的饭。唐公子既然入我墨菊坊,定是做好了接客的准备。” 唐不休抬起手,制止了华粉墨接下来的话,沉吟道:“既然这样……”抬头看向站在二楼栏杆后的端木焱,勾唇一笑,“本尊去。” 华粉墨发现,想赶走唐不休还挺不容易的。 老鸨笑颜如花,一叠声地道:“走走走,我们这就去坐坐。”靠近唐不休,压低声音,“那公子手上有颗珠子,不是凡品,若能得到……”挤了挤眉眼,暗示唐不休好生努力。 唐不休也挤了挤眉样,而后……打了个哈欠。这些日子随同墨菊坊赶路,最不舒服的,便是睡眠不够。以前,他在唐门一天能睡七个时辰,如今,一天能睡四个时辰就不错了。为了寻到蘑菇,他真是付出颇多啊。 老鸨前面带路,随口问道:“公子怎么称呼啊?可有艺名?” 唐不休回道:“唐不休。” 华粉墨的眸子微缩,看向唐不休的眼神闪烁着复杂和探究的光。 老鸨重复道:“不休,不休……”一拍巴掌,咋呼道,“公子这个名字可是巧了!” 唐不休看向老鸨。 老鸨兴致勃勃地道:“唐公子不知吧,我们这儿发生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儿。”说话间已经到了雅间门口。 正文 第七十六章:乱子来了 老鸨捏着嗓子,柔声道:“爷儿,唐公子来了。” 门内,端木焱拿一杯酒,倒在了自己身上。 门外,唐不休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老鸨愣了愣忙跟了进去。 门内,邓琥瞪大了眼睛,站在端木焱的身后侧,一副谁不服要打谁的凶相。两个小倌喝得东倒西歪、人事不知。端木焱的衣袍上满是酒水,看样子似乎喝得不少。 端木焱装出酒醉的样子,晃晃悠悠地来到唐不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两眼后,一脸嫌弃地向后退了几步,跌跌撞撞地坐在了席子上,直摇头摆手道:“这是谁啊?不行不行,太丑,入不了爷的眼!” 老鸨尴尬地一笑,靠近端木焱,柔声道:“爷,您忘了,是您要让唐公子来坐坐的。” 端木焱抬起耷拉的脑袋,看向唐不休,而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是爷让的?” 老鸨保证道:“可不是嘛。” 唐不休直接坐在了端木焱的对面,打个哈欠,道:“本尊只坐一会儿啊。”单手支头,竟是闭上了眼睛要睡觉了。 老鸨感觉这话题有些继续不下去了。 这时,门再次被推开,华粉墨不请自来,笑吟吟地道:“听说这有贵客,粉墨不请自来,抽个热闹。”翘着兰花指一笑,扭腰走进屋里,跪在唐不休的身边,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揽着袖子,先给端木焱斟了一杯酒,“还请贵客不要怪罪。” 端木焱露出憨憨地笑,问:“你谁呀?” 华粉墨瞪了端木焱一眼,娇嗔道:“刚刚说了,人家是粉墨,贵客真是不将粉墨放在心上。”这一眼,好似猫儿的小肉爪在心上轻轻一挠,格外勾人。 端木焱装出开心的样子,道:“好好好!来,爷自罚一杯!”仰头,喝下杯中酒,而后将酒杯摔在了唐不休的身旁,发出一声脆响,酒杯碎裂成几瓣。 端木焱哈哈大笑,道:“好听!真是好听!” 老鸨赞道:“爷说得不错,果真好听。” 端木焱抓起酒杯,对准了老鸨的头。 老鸨立刻捂住头,讨好道:“爷,您还是悠着点儿,奴可就指望着这张脸吃饭呢。”说完,还刻意挤眉弄眼卖弄风情逗端木焱开心。 端木焱拍着几哈哈大笑,直称:“有趣!有趣!” 老鸨陪笑:“谢爷夸奖。” 端木焱将脸一沉,道:“不对!” 老鸨忙问:“哪里不对?” 端木焱口齿不清地道:“你进门前,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为何……为何不说给爷听?你不想爷开心?!” 老鸨给端木焱倒了杯酒,哄道:“哪能呢?奴这就给爷讲讲这乐子。这是这事儿,离了这里就都忘了吧,别给自己找麻烦。” 唐不休睁开眼睛,斜眼看向老鸨。 华粉墨笑而不语,等着下文。 端木焱嚷嚷着催促道:“快说!别磨叽!” 老鸨觉得,话到此时应该有打赏,可惜……端木焱扮演的纨绔是个穷的,所有银子都贴在了脸上,哪里能掏出银子打赏?唯有装醉,才是王道啊。 老鸨等了等,没有等到自己要的东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今天上午,出了件大事儿。秋城城主秋月白和战魔宫宫主战苍穹被不休门女侠……” “不休门?!”华粉墨和端木焱异口同声地道。 唐不休那昏昏欲睡的眼睛,缓缓地眨动一下,玩味道:“不休门啊?” 老鸨很满意这种效果,来了兴致,道:“奴家负责买菜的小奴,今天回来后,说看见了秋城主和战宫主被不休门女侠用砖头拍了脑袋,还哭了……”用帕子捂住脸,笑得前仰后合,“哎呦……哎呦……各位,你们说,这不是闹笑话呢吗?” 就在这时,楼下大厅里传来孟天青的声音,道:“六王爷的最新画像,谁想看?!秋月白和战苍穹为何会哭得稀里哗啦,且看不休门女侠一板砖的厉害!” 雅间里的唐不休等人悉数站起身,垂眸向下看去。 但见一位长相普通皮肤灰暗的小男子站在椅子上,一手摇着《百川秘闻》,一边大声喊道:“当然,还有最隐秘的内容,不能说,只能看;不能传,必须看后烧毁!怎么样?有没有人要买《百川秘闻》?!这是百川阁阁主和二阁主亲笔所书第一张,价值千金,却只此一份。今晚与各位有缘,五两银子起价,价高者喽!” 有龟奴要去阻止易容后的孟天青,孟天青却像只机灵的猴子,在春宵阁里乱窜。 有人惊叫,有人嬉闹,有人看热闹,也有人喊着,六两银子!十两银子!二十两!五十两!也有人将酒水泼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个高蹿到二楼的栏杆处,对着明显是大头纨绔的端木焱道:“这位爷,您要看吗?” 端木炎早就心痒难耐了,奈何兜里没有银子。幸好,袖兜里还有些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这会儿也顾不得会不会招来麻烦,将手探入袖兜,掏出那颗浑圆的大珍珠。 唐不休的动作那是最快的,直接从孟天青手上一把夺过了《百川秘闻》。 孟天青微愣,忙伸手去抢。 唐不休一伸手,直接推在孟天青的脸上,将他推着跌到楼下。另一只手一抖,展开了《百川秘闻》 孟天青再次跃到二楼,伸手去夺唐不休手中的《百川秘闻》,口中还喝道:“无耻!” 唐不休直接拍了下端木炎的手,让那颗圆滚滚珍珠弹起,划过孟天青的眼前。 孟天青抓向唐不休的手,直接改变了方向,一把攥住了那颗珍珠,开心地一笑,道:“成交!”松开攥着栏杆的手,就要往下跳。 端木炎一把攥住孟天青的衣领,道:“老子看到秘闻了吗?你敢拿老子的珠子?!” 孟天青看向唐不休,道:“这不都是自己人嘛。一起看一起看。” 唐不休回到桌子上,直接扫掉桌子上放着的那些碗筷,将《百川秘闻》铺在桌子上。 端木炎丢开孟天青,和华粉墨、老鸨何姑一起,凑到桌子前观看。 正文 第七十七章:美男成团猜猜猜 孟天青得了宝贝,笑得十分得意,跳下二楼,一边向大门口走去,一边抛起手中的珍珠,想要接住时,却发现……那颗珍珠落进了孟水蓝之手! 孟天青要去抢,却被孟水蓝一把攥住衣领。 孟水蓝低声喝道:“你拿秘闻换了这颗珠子?!难道不知江湖有道,秘闻有价,只卖二两?!” 孟天青道:“给你二两,给你二两,珠子给我。” 孟水蓝用手指揉了揉珍珠,果断推开孟天青,将珠子收入袖中,道:“这东西养颜不错,给我了。” 孟天青气急,道:“做梦!”伸手要去抢。 孟水蓝一把推开孟天青的脸,迫使他向后退去。 孟天青捂着脸吼道:“干嘛都推我的脸!嫉妒我的脸吗?!” 孟水蓝提溜着孟天青走近大厅,问:“你把秘闻卖给谁了?” 孟天青扭头,不语。 孟水蓝道:“看来,你是不想做一套华丽的夏袍了。” 孟天青直接抬手,指向二楼。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给我上去。” 孟天青仰着脖子问:“为什么啊?” 孟水蓝道:“为你避祸,懂?!” 孟天青嗤之以鼻。 孟水蓝直接道:“去死!”抬腿,走上楼梯,去往二楼。 孟天青闪身出了春宵阁。 雅间里,有关《百川秘闻》的第一块内容,大家已经一扫而过。“六王爷”的一切,已经不算是秘密的秘密。 老鸨用手指点着第二幅图,道:“看见没,这就是不休门女侠。” 画上有三个人。秋月白和战苍穹以手相对,正在拼内力。二人的脸上,皆有泪滴。一位脸严重变形的胖女子举起了一块板砖。板砖上还用鼠须写着一行小字——别哭,不打你们。 老鸨点了点那胖女子的脸,不满地道:“这份《百川秘闻》可能是赝品。你们瞧,这画工实在太过潦草。哪有女子的脸能长成这样?这……这得造了什么孽,一准儿是得罪了画师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她微微一愣,目露疑惑之色。 华粉墨摇动着图扇,笑得妖娆;唐不休心中激动,表面上却只是一派淡然沉稳;端木焱心中疑云重重,却配合着笑得直揉肚子。他怎么觉得,画中女子有些眼熟呢? 看起来……有些像唐佳人,但又明显不是。难道说,不休门除了唐佳人,还有其他弟子?看得出,这个唐不休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专门哄骗女弟子,做不轨之事! 一想到不休门女侠,端木焱就忍不住想要笑。真是难为唐不休了。 端木焱偷眼去看唐不休,满心的鄙夷和嗤笑啊。 这时,门被敲响。 老鸨见端木焱没有指示,便开口道:“进。” 孟水蓝优雅地走进雅间,道:“听闻诸位在看《百川秘闻》,某心中好奇,忍不住上来看看,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老鸨子再次看向端木焱,毕竟这是他付了银子的雅间,也是他付了大珍珠才换来的《百川秘闻》。 端木焱见孟水蓝优雅不凡,有心结交些江湖上的朋友,于是大大咧咧地道:“来,同看。” 孟水蓝抱了抱拳,走向端木焱,坐在了他的身边。 孟水蓝看似规矩,实则在悄然无声中已经将众人打量了一遍。他暗自心惊不已,想不到,在这小小的春晓阁里,竟然藏着如此多的人物,堪称灼灼其华,令人惊艳。他觉得,这一趟,他是真来对了,没准儿能挖回去一些有用的信息。 端木焱刻意指了指《百川秘闻》上画着的不休门女侠的脸,道:“这脸是被板砖拍过吧?吓死老子了!” 华粉墨风情万种地一笑,道:“还别说,粉墨也被吓到了。若这是百川阁阁主的真迹,就只能说明,这板砖一定还砸到了百川阁阁主的脸上,让他恨上了。” 孟水蓝扫了华粉墨一眼,道:“如此精湛的技艺、纯美的手笔、清丽的用色,定是百川阁阁主的真迹无疑。据说,百川阁主轻功了得,应该不会被板砖拍到。这话,没有错。” 华粉墨道:“粉墨就是一粗人,不如这位公子看得明白。公子若不说,粉墨定会误以为,那砖头不但砸了百川阁阁主的脸,还砸了他的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鸨十分配合,捏着帕子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 端木炎一拍桌子,怒道:“格老子的!就不应该让那小子走。瞧瞧,这秘闻的第三部分,都模糊不清了。这写得是什么鬼东西?” 原来,刚才有酒水泼到了孟天青的手上,他一甩手,晕湿了《百川秘闻》的第三部分。让很多文字都变得模糊不清。 孟水蓝垂眸看了看,道:“确实模糊得厉害,看不清。” 端木焱指了指那个脸被酒水弄得模糊,却能看出是在嗑瓜子的胖子,道:“周围躺下那么多人,血流成河,这人却在嗑瓜子。这是……有病吧?” 孟水蓝肯定道:“定是有病。” 华粉墨指了指还能分清的几个字,道:“这里写着六王爷三个字,难道……这人是六王爷?” 孟水蓝道:“六王爷嗜吃如命,也没准是画他。不过,我看这画法,却明显得生嫩许多,不似阁主那般有底蕴和意境。没准儿,这只是画着玩的废纸。” 端木焱一拍桌子,假怒道:“老子的珍珠!” 老鸨解释道:“这位爷,为了看这秘闻,可是用了颗这么大的珍珠。”用手比量了大小。 孟水蓝轻叹一声,道:“人心不古啊。” 唐不休将整张秘闻又重新看了一遍后,心中有了计较,暗怪自己被一叶障目。这世间,唯有一人会自称是不休门女侠,那便是他的蘑菇。他怎么都没想到,蘑菇下山后没几天,就突然变成了巨王蘑!那是真的……肥大厚实。 而这“六王爷”,不敢低头看地上的血,只是仰头磕着瓜子。此种举动,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真变态,二是……晕血,不敢看。如果是后者,那此人会不会也是他的蘑菇? 蘑菇啊蘑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别人都经历了什么? 正文 第七十八章: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心中思念如狂,却不能乱了章程。唐不休虽是路痴,但心中的路线却是门清的。 再众人的心思各异中,唐不休懒懒地问道:“这不休门算是出名喽?” 老鸨点头,道:“那是相当出名了。” 唐不休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从懒散慢慢转变,最后竟变成一脸喜气,隐约还透着几分得意和得瑟。 端木焱捏着手中酒杯,很想……砸到唐不休的脸上! 要不要这么明显?要不要那般风骚?要不要如此臭屁?! 华粉墨啜了一口酒,看向唐不休,道:“唐公子、唐不休,这不休门不会和你有关吧?” 唐不休站起身,走到栏杆处,负手而立,做出高瞻远瞩的模样,道:“不休老祖,正是本尊。” “噗……”老鸨喷了。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呦……哎呦……唐公子真是……哈哈哈……真是风趣幽默啊。” 华粉墨站起身,步伐款款地走到唐不休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胸口,柔声道:“不休老祖啊……” 唐不休看向华粉墨,柔声道:“粉墨姑娘……” 华粉墨笑得花枝乱颤,偶尔的一瞥中,却饱含杀意。 孟水蓝看向华粉墨,眸光灼灼,激动道:“阁下就是不休老祖?”要不要这么好运啊?这《百川秘闻》第一百零二刊,这么快就撞到他的笔下了?不休老祖出现在春宵阁,且穿得如同小倌般风骚艳丽。这绝对是爆点啊! 唐不休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道:“如今,本尊得去寻蘑菇了。本尊那徒儿,最是良善。本尊担心,她用一颗赤子之心,去见识江湖的险恶丑陋。” 端木焱差点儿掀了桌子!腹诽道:你个老不羞的东西!怎就能厚颜无耻地说唐佳人是良善之辈?若她良善,他就纯洁得好似一张白纸! 孟水蓝腹诽道:不休门女侠良善?哈!逗某笑呢吗? 华粉墨腹诽道:不休门女侠良善与否,他不知道,但不休门的胖子,却是坏到份儿上了! 华粉墨猜测,不休门和六王爷之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老鸨自以为没接触过不休门女侠,所有没有发言权。实则,不休门女侠刚刚还在她的大厅一角睡觉呢。 老鸨见没人搭话,便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露出诧异的表情,道:“唐公子真要去寻那女侠?”她不信唐不休是不休老祖。再说了,不休老祖是啥个咧? 唐不休笑得如沐春风,给人无限遐想,同样也让人云里雾里,不知他到底说得是真是假。 端木焱一拍桌子,吼道:“拿这张破纸骗老子珍珠!说什么不休门女侠,女侠要是都长成这副德行,就跟楼下那睡大厅的丑货一个模样了!”言罢,他微愣,脑中那些从不曾联想过的画面瞬间拼接到一起。端木焱这话一出口了,不但给他自己开了扇窗,还给老鸨子点了一盏灯。 老鸨瞪了瞪眼睛,抬手指向楼下。 端木焱突然站起身,向楼下的角落里快速地扫了一眼,而后直接冲下楼。邓琥紧随其后。 华粉墨站起身,来到栏杆处,一边向下望去,一边轻佻地道:“这是怎么了?” 老鸨也忙站起身,探头看向楼下,回道:“这变了形的不休门女侠,奴好像见过。” 华粉墨突然转头,看向老鸨,问:“在哪儿?” 孟水蓝也站起身,异口同声地问:“在哪儿?” 老鸨指着楼下的屏风处:“刚才,有个变了形的胖姑娘就坐哪里……” 话音未落,但见唐不休一把攥住老鸨的手腕,直接将人扔下二楼。 老鸨的尖叫声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唐不休紧随其后落下,提溜着老鸨的后脖领,将她放到屏风前。 与此同时,端木焱一脚踹开了屏风。 空空如也。 端木焱一回身,直接攥住老鸨的脖领子,吼道:“人呢?” 唐不休眯眼打量了端木焱一眼。 端木焱放开手,嚷嚷道:“既然是不休门女侠,那得多不容易才能见到。赶快的,人呢?!” 老鸨吓傻了,两股战战,差点儿小便失禁。 唐不休拍了老鸨一下,问:“人呢?” 老鸨哆嗦着重复道:“人……人呢?” 唐不休突然大声吼道:“不休门女侠呢?!” 老鸨立刻回神,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知道不知道啊……” 唐不休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笑道:“你最好知道,不然……本尊拆了你这春什么阁。” 老鸨一抖,抬头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翘着兰花指,拿着酒杯,依靠栏杆处,笑而不语。 孟水蓝悄然收起《百川秘闻》,也依靠在栏杆处,向下望去。若真有不休门女侠再此,可就热闹了。不过,看这位不休公子的身手,是不休门掌门的可能性很高啊。 备受关注的唐不休,照着大门,隔空打出一拳。 大门纹丝不动。 所有看客哄堂大笑。 唐不休冲着门的方向吹了口气。 厚实的大门化成粉末,飘散于夜空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在言语,生怕不休老祖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就连华粉墨都收敛了笑意。孟水蓝则是十分兴奋,觉得自己运气不多,压对了宝。 老鸨瞪大眼睛,磕磕巴巴道:“和……和不休门女侠,一起来的,还……还有一位男子。男子叫了俩姑娘,奴……奴让春香和秋月陪……陪着……” 唐不休转头看向老鸨。 老鸨打个激灵,立刻道:“奴带爷去。”一路小跑向着后院而去。 华粉墨一步步走下楼梯,笑睨了端木焱一眼,也尾随在唐不休的身后而去。他觉得,这个端木焱不简单,一出手竟能拿出那等珍品,十分不俗,值得一探究竟。 孟水蓝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尾随在了众人身后,看似随意地跟着。 端木焱倒是很想跟去看看,但却知道,他现在不适合趟这浑水。唐不休在找唐佳人,显然不知道唐佳人的所作所为,也就是说,不休门和刺客并非同伙儿。难道,是他误会了唐佳人? 很显然,看唐不休的样子,那不休门女侠一定就是唐佳人!除了她,谁能有这样的能耐,同时挑了秋月白和战苍穹?唐佳人不好好儿假扮六王爷,跑出去折腾什么?难道是因为……被刺杀?她在血流成河中仰着头,嗑着瓜子;她一个落魄男子跑到春宵阁。男子左右拥抱,她独自一人睡在席子上。那脸,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端木焱觉得心脏有些松快,却载着一些闷痛的感觉。 端木焱一个人,在那里猜猜猜。有些事果然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明明没怎么上心的人,却最怕这百般琢磨千般猜测。想不上心,都难。 正文 第七十九章:丑媳妇要与人私奔 夏坚拉着唐佳人,一路尾随着两名过气老妓来到后院最偏僻的一角。前者完全喝高了,缓缓悠悠;后者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迷迷糊糊。两名老妓倒是清醒,却有些束手无策。有谁见过逛窑子还自带女人的?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果然是……土包子! 若不是看夏坚长得人模狗样十分俊俏,春香和秋月又素了很久,哪能拉着夏坚不放?再者,她们好久不曾接客,手头紧不说,看见男人也着实心痒痒。 春香和秋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分开了夏坚和唐佳人。又连哄带推地将夏坚推进屋里,将唐佳人拦在了门外。 春香胆子比较大,主动拦住还要往屋里进的唐佳人,道:“你在外面等着吧。”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清醒了三分,然后摇了摇头,还是要网屋里进。她好困,想要睡觉。 春香推了唐佳人一把,道:“自家男人就在家里看住了,别跑到这里闹个没脸没皮。” 唐佳人不明白啊,她只是想睡觉而已,干嘛说她没脸没皮?她看得明白,夏坚是使了金子的。那么大的金子,她虽不知道具体价值多少,但想必找两张床让他们睡一觉是足够的。 唐佳人觉得,眼前人的这种行为,不厚道。 春香见唐佳人杵着不动,干脆向后退了一步,关上房门。她和秋月好不容易逮住一个俊俏的后生,哪能轻易放过?她得动作快点儿,秋月是个骚货,万一榨干了俊俏后生,她只能眼馋的份儿。 门内,夏坚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大娘扯着衣服和裤子,却还记得唐佳人这么个傻媳妇在外面,于是扯着脖子喊道:“别扯!别他妈地扯!”当他看不出来,这俩大娘比他娘的年纪都大?! 唐佳人觉得,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她一巴掌拍开房门,以孔武有力的身躯,挡住了外面的月光。 床上拼命撕扯的三个人一愣,夏坚忙提上被春香扯到极限位置的裤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地,扯住唐佳人的衣袖,指控道:“这俩大娘要活吞了爷!” 唐佳人暗道:难不成是二长老口中的妖精?专门吞噬俊俏后生? 春香和秋月的表情有些狰狞,看在唐佳人眼中还真就成了妖精。她二话不说,退出房门,撒腿便跑。 夏坚微愣,感觉自己的脑子跟不上唐佳人转变的速度。在他看来,唐佳人绝非怕事之人啊。家里那些极品亲属,不都被她戳成了木头? 春香和秋月对视一眼,也有些搞不明白,却知道,眼前这个俊俏后生是她们的了。哎呀,这个开心呐! 二人衣裳半褪,如狼似虎地扑向了夏坚。 关上门,用凳子顶住门板,将人拖到床上去。 夏坚软手软脚地比划道:“再……再过来,爷……爷可打人了!” 春香抚摸着夏坚的胸口,调笑道:“来啊,狠狠地……打奴家呀。” 秋月比较直接,又开始动手扒夏坚的裤子。 夏坚发誓,以后再也不他娘地逛窑子了!这哪里是找美女陪睡,简直就是要被睡啊。 三个人撕扯中,门再一次被撞开了。 唐佳人出现在门口,再次挡住了月光。 三个人忘记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她。 但见唐佳人扛着一头企图拼命挣扎,却挣不过命运的黑猪。它的四只蹄子被绳子捆绑着,嘴里还塞了一块破布。那布,显然是唐佳人的裙摆。 何其诡异? 唐佳人二话不说,直接松开绳子,拔出黑猪嘴里的破布,照着黑猪的屁股就是一脚! 黑猪许是知道唐佳人不好惹,一落地,便嗷嗷叫着冲向床。它也是可爱动物,也怕恶人的好不好? 床上三人吓得四处逃散。 夏坚动作最快,直接跳下地,拢着敞开的衣服,提着往下掉的裤子,绕过黑猪奔向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给夏坚让出逃生之路,而后拉上房门,用绳子当门锁,将春香、秋月和一头黑猪关在里面。 夏坚这一跑出了些汗,酒醒了不少。 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不堪的衣裤,低声骂道:“这俩老娘们太骚了,爷差点儿让她们给强了!”抬头看向唐佳人,嘿嘿一笑,“从哪儿抗的黑猪啊?” 唐佳人指了指西边。 夏坚赞道:“干得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面溜,口中还询问道,“你怎么想到去抗猪?” 唐佳人张开手指,做出鬼抓人的样子。然后又学猪的样子,哼哼了两声。再做出鬼害怕的样子。 夏坚想了想,一拍脑门,道:“你是说,她们像鬼,猪是黑煞神,要镇鬼?”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夏坚的肩膀,表示对他理解能力的肯定。 等老鸨带着唐不休赶来时,屋里正热闹着。 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混杂着猪一样的哼哼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老鸨暗道:看不出来,那弱鸡还有此等重器。 唐不休知道,唐佳人不是一个吃亏的性子,但他怕得是佳人无知,被男子骗了。再者,佳人出山,为得是什么,他心如明镜。就算他将《合欢录》换成了《残菊手》,也未必有用。 思及此,素来天一脚地一脚严重不着调的唐不休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仿佛被人刺了一刀扎在心上。 他直接拍碎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任谁都觉得,屋里很可能会发生十分残忍的血腥事件。 然,事实并非如此。 一只黑猪,首当其冲跑了出来,而后是春香和秋月互相依偎着,哆哆嗦嗦地走出,最后,是唐不休。 春香和秋月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一副被吓坏了的凄惨模样。 她们一看见老鸨子便忍不住扑上去,抱着老鸨子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鸨子扫眼唐不休,立刻对哭闹不止的二人喝道:“哭什么哭?!人呢?” 春香抬起头,心有余悸地回道:“人……人跑了!那痴肥女子抗了头猪,扔进屋里,还锁了门,害我二人被猪拱,吓得半死,妈妈可怜可怜我们……” 唐不休感觉自己的心瞬间不痛了。他笑着问:“他们离开多久了?” 春香看向唐不休,只觉得一阵炫目。如此风光霁月、随意洒脱的男子,在月下之姿,好似天神,令人惊艳。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一颗心跳得那般厉害。她不敢说话,唯恐一张嘴,心会跳出去。 唐不休弯下腰,看着春香的眼睛,再次问道:“他们离开多久了?” 春香下意识地回道:“有……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华粉墨以为唐不休会去追,唐不休却继续问道:“和她一起的男子,是谁?” 春香回道:“不认识,从来没来过这里。不过,看二人的样子,应该是夫妻。” 唐不休的眸子微闪,直起腰,看似无波,实则十分危险地问道:“夫妻?” 春香整理了一下,站起身,回道:“对,是夫妻。那女子奇丑无比,男子却是俊俏后生。男子定是嫌那女子蠢笨如猪,所以才来春宵阁找乐子。那胖女子嫉妒,所以抗了头黑猪来,吓唬奴家。”说着就要往唐不休的身上靠。 唐不休一台脚,直接踢飞了春香。 春香的尖叫声一路滑过夜空,消失于某个农户里。 走在夜路上的唐佳人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暗道:有人放烟花吗?没看见花啊。 夏坚扯着唐佳人快步而行:“快走快走,傻看什么?” 春宵阁的后院一角,谈不休收回腿,淡淡道:“蠢笨如猪。” 老鸨子算是看明白了,这唐不休还真就是不休老祖,人家是来寻不休门女侠的。秋城城主秋月白和战魔宫宫主战苍穹,她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这位不休老祖的门徒,都敢以一人之力同时挑了黑白两道的领军人物,她就更不敢得罪了。至于那被踢飞的春香,落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秋月吓得不轻,早就缩在地上不敢动。 唐不休抖了抖衣袍,轻轻一跃,跳到最高的房檐上,而后气运丹田,大声喊道:“蘑菇!为师来也!春宵阁等你!”为哈不追?往哪个方向追?又追丢了怎么办?还是喊吧。待蘑菇听见,自会来寻他。 华粉墨和孟水蓝还算好,老鸨和秋月被震得耳膜胀痛,忙用手捂住耳朵。后院的凉亭里,端木焱也捂住了耳朵。 远处,唐佳人回头,看向春宵阁的方向。她好像听见休休在叫她。 夏坚被唐佳人扯得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向唐佳人,想要吼两嗓子,却在看见唐佳人的眼睛后,将所有话都憋了回去。 那双眼睛就好似璀璨星河,隐着期盼的光,闪闪动人;又似一只被人抱养的小奶狗,眼巴巴地望着娘亲,满眼的信任,和急切想要回到娘亲身边的渴望。 夏坚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他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丑肥婆,应该紧紧攀附着他。因为,除了他,还有谁会要她? 夏坚用力扯了唐佳人一把,道:“走啊,还傻看什么?” 唐佳人挣开夏坚的手,毅然向唐不休的方向跑去。她觉得,她没有幻听,她确实听见了休休的声音。平时也想念,却不至于浓烈到无法忍受。刚刚听见休休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好像瞬间有了家,不至于一个人到处流浪,四处游历。美食那种东西,还是有人抢才好吃。 唐佳人跑得很急,将夏坚远远甩在身后。 夏坚竟有种自家丑媳妇要和人私奔的感觉。不妙啊! 正文 第八十章:六王爷竟是女人?! 肖劲衬着夜色,来到锦衣卫暂住的客栈。 他没有冒然进去,而是躲在客栈对面的拐角处,偷偷观察着。 客栈里一片肃杀之气,寒笑和杜英超坐镇大厅,东西锦衣卫们分成八队,在大门口进进出出,不停寻找着“六王爷”。 肖劲尾随在东锦衣卫的一对人马之后,悄然无声地出手,一手捂住队尾那人的嘴巴,一手点了那人的穴道,将其拖到暗处。 被掠之人名叫齐大,是肖劲的远方亲属,旁人不知。 齐大被掠,以为谁要取自己性命,挣扎着想要冲破穴道。 肖劲压低声音道:“是本史。” 奇大不再挣扎,眼睛却又瞪大了几分。 肖劲放开齐大,解开他的穴道。 齐大转过身,看向肖劲,细细观看。 肖劲扯下假胡子。 齐大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道:“大人!” 肖劲拍了拍齐大的肩膀,道:“起来回话。” 齐大应道:“诺!”站起身,激动地道:“您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肖劲问:“何出此言?” 齐大回道:“回大人,六王爷说,您已经被刺身亡。寒校尉派了五十人去山上搜寻您的尸骨,那些人至今未归。如今大人回来了,咱东锦衣卫就不会乱了。” 肖劲知道,齐大口中的六王爷是唐佳人。他点了点头,问道:“为何乱?” 齐大压低声音回道:“回大人,是六王爷。六王爷不见了。” 肖劲拍了拍齐大的肩膀,道:“去找个机会,单独叫出寒笑来此。” 齐大不解道:“大人为何直接回去统领锦衣卫?” 肖劲不语。 齐大不敢再问,应道:“诺。” 齐大回到客栈,眼瞧着寒笑要去解手,忙尾随其后。 寒笑十分警觉,直接拔刀喝问道:“谁?!” 齐大从树后走出,小声道:“是属下。属下有秘事禀告。” 寒笑手起刀。 齐大走到寒笑身边,对他耳语片刻。 寒笑目露震惊之色,一把攥住齐大的手腕,道:“当真?” 齐大点头。 寒笑放开齐大,简洁干练道:“走!” 齐大紧随其后。 寒笑穿过大厅,直接向外走去。 杜英超不阴不阳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啊?莫不是有了王爷的消息,想要独吞功劳吧?” 寒笑道:“对。”言罢,直接出了门口。 杜英超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寒笑。料想他不带队伍出门,也不会是去寻六王爷。 寒笑走出大厅,快步而行。走着走着,他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便压低声音道:“有人跟踪。”脚跟一转,去寻齐大所在的东锦衣卫三小队。 负责跟踪的黑衣人知道自己暴漏了,便要拔剑拦下寒笑,想从他口中挖出有用的信息。 寒笑和齐大联手,与两名黑衣人打在一起。 三小队走着走着发现少了人,忙调转方向,向来路寻来。听到打斗声,立刻扑了过来。 不得不说,东锦衣卫还是很凶猛的。 他们直接拿下两名黑衣人,将其按倒在地。 寒笑道:“卸下他们的下巴,留在此地,等本尉审问。” 话音未落,空中射来两箭,直接刺入两名黑衣人的胸口。 两名黑衣人,死。 寒笑怒声道:“追!” 东锦衣卫第三小队开始玩命追杀手。 寒笑快步离开,来到肖劲指定的地点,却不见肖劲本人。 寒笑略一思索,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参见大人。” 肖劲从拐角处走出,问:“本史可能信任你?” 寒笑道:“赤胆忠心,不敢有欺。” 肖劲道:“起来回话。” 寒笑应道:“诺。”站起身,看向肖劲,隐忍着激动情绪,“得知大人还活着,属下不胜欣喜。” 肖劲难得地笑了笑,道:“且将本史不在这段时间内所发生之事,一一讲来。” 寒笑应道:“诺!” 三个人,齐大负责放哨,寒笑将事发经过一一讲给肖劲听。 肖劲听后,直接道:“你们遇见的六王爷,是假的。” 寒笑大惊失色,拔高了声音道:“怎么可能?” 肖劲抬手,拍了拍寒笑的肩膀,道:“本史已经寻到六王爷,你这就阻止人,随本史去接六王爷。这一次,务必要保证六王爷的安全。六王爷若出意外,你我人头不保。” 寒笑呆愣愣地望着肖劲半晌,才道:“六王爷……哦,不,那假王爷的书信,属下已经派快马呈给了圣上。” 肖劲皱眉道:“若来不及追回,只能看六王爷的意思了。” 寒笑知道,这是他的严重失职,认错六王爷,那可是天大的重罪,如果六王爷肯网开一面,不计较,他还有活路,否则……人头不保。 寒笑攥紧拳头,道:“属下明白。只是有一事,属下想不明白,那假王爷的手上,为何会有六王爷的扳指?” 肖劲回道:“那是六王爷赏赐给她的。” 寒笑感觉自己更迷糊了。如此说来,这假王爷到底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呐? 肖劲想起唐佳人那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禁不住勾了勾唇角,道:“且,这位假王爷,是女子,而非男子。” 寒笑瞬间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彻底蒙圈了。 女子?不是男子?! 不会吧…… 她……他……不对,是她,她可是和三个男人睡过的呀!哦,这一点,他还没来得及和肖指挥史说。 只是这话,现在还方便说吗?会不会害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当然,这个前提是,六王爷和那假王爷之间关系匪浅。这……这又是什么关系?他好混乱啊。 寒笑正用脑筋勒自己脖子时,忽听远处传来锦衣卫们的呼喝声,纷纷喊道:“祥云!祥云!” 寒笑抱拳道:“大人,找到王爷了!祥云便是寻找六王爷的暗号。”略微一顿,不知自己这份激动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毕竟,锦衣卫找的“六王爷”和肖指挥史口中的六王爷,不是一个人呐。 肖劲当机立断,道:“走,去看看。” 肖劲、寒笑和齐大,以最快的速度向声音传出的位置跑去。得到消息的其他锦衣卫,也不管是东是西,纷纷向着同一个地方跑去。当然,少不了一直在周围转悠着的刺客。 这番热闹,皆因一人而已。 正文 第八十一章:胖拳让你酸爽! 肖劲等人的纷纷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能引起这般骚动的,唯唐佳人一人而。 原来,唐佳人正拼命向春宵阁的方向跑,却突然看见了孟天青。 孟天青从春宵阁出来后,无处可去,正用手指转着自己的假面具,在街道上悠哉地溜达着。他琢磨着,如何才能从孟水蓝的手上拿回那颗大珍珠。 唐佳人从他身边跑过,孟天青还看了唐佳人一眼,暗道:这幅尊容,出来吓鬼啊? 唐佳人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孟天青。身为不休门人,心胸坦荡是必须的。如何做到心胸坦荡?休休说,无怨无恨无求,有仇即刻报,不可过夜,此心自然清明坦荡。唐佳人深以为然。 前面是等待的休休,后面是她的小仇恨。见休休固然要紧,但报仇雪恨也迫在眉睫。见到休休前,她好歹得为这张脸找个说法。若休休问起,她这张脸为何四分五裂的,她好歹能拍着胸脯证明,炸坏她脸的人,比她更凄惨,才不负不休门美名。 唐佳人决定速战速决,猛然转身,像一只灵巧的肥猫,悄然无声地向孟天青跑去。 孟天青走到街角,感觉有了尿意,于是掏出某物放水,突然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孟天青被唐佳人一脚踹到墙上,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那个稍微突出了一些的位置。他缓了半天,才颤着腿,某足劲儿,咬着牙,满头大汗地将自己从墙上掀下来。 孟天青恶狠狠地回头,刚要发威,便被一只肉乎乎的拳头砸了额头上。 后脑勺,再次磕碰到墙上,发出咣地一声。 孟天青看见了斗转星移。 不得不说,唐佳人知道自己怕血,打人的时候格外注意技巧和位置。 孟天青被打蒙了,仰着头,气若游丝地问:“为何偷袭我?” 没人回答。唐佳人哪敢回话,她生怕自己一张嘴,脸裂了。 孟天青一咬牙,嗷呜一声扑向唐佳人,他要弄死这个疯婆子! 孟天青想不到的是,这个疯婆子,就是将整个朝堂、江湖,都搅得不得安生的“六王爷”。 唐佳人和孟天青厮打在一起。孟天青武功平平,但胜在轻功一流。若是遇见强敌,他可以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只可惜,他遇见的是唐佳人。唐佳人不会武功,皮肤下涌动得却是浩瀚内力。唐佳人抓住孟天青的衣领不松手,将他当成沙包打来打去,还将其用力摔在地上,狠踹两脚。 整个过程,孟天青不停惨叫,唐佳人却绷着一张变形的大脸,连个表情都欠奉。 孟天青掏出威武豹,要炸了这个疯婆子。尚未出手,威武豹就被唐佳人抢走了。那手法,何其利索啊。最为诡异的是,那疯婆娘还伸出舌头,舔了威武豹一口。孟天青感觉有点儿冷了。尤其是,当他在疯婆子眼中看到熊熊怒火时,他深刻地感觉到何谓被恶鬼盯上了。 至于唐佳人为何如此愤怒,自然是因为孟天青的威武豹。孟天青给“六王爷”的那颗威武豹是甜的,而此刻唐佳人手中的这颗却并非甜的。由此,唐佳人认定,孟天青知道“六王爷”嗜吃,所以特意用裹了糖的威武豹炸她。她与他无冤无仇,他却如此狠心,唐佳人真是恨上了孟天青。 西锦衣卫们闻声而来,喝问道:“什么人?!” 孟天青在重拳下,忘记自己还要防备锦衣卫们,忙扯着脖子喊道:“救命!”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孟天青的身上,差点儿将他送去西天。 孟天青终是想起,打自己的人是谁了。这不就是孟水蓝写在《百川秘闻》上的不休门女侠吗?哎呀娘呀,他是怎么招惹她了? 孟天青嘶吼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唐佳人的心一抖,暗道:我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能认出我是“六王爷”? 一拳头打下,孟天青昏死过去。 西锦衣卫们冲过来,唐佳人丢开孟天青,撒腿狂奔。 夏坚站在不远处,呆愣愣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真是……遍体生寒啊。如果他被唐佳人那么打,早就死了。 西锦衣卫们认识孟天青,稍作联想,几乎是当即认定,刚才那个打人的胖子就是“六王爷”。 许是太过惊喜,西锦衣卫中有人喊道:“那是六王爷!” 唐佳人一缩脖子,继续狂奔。 三个字,乱了一队人,也吓坏了一个人。 西锦衣卫们撒腿狂追,并同时派人给杜英超报信。 夏坚两股战战,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两名西锦衣卫向他跑来,他才猛然惊醒,撒腿就跑。仗着熟悉地形,夏坚甩开了两名西锦衣卫,一个人依靠在墙上,瞪大眼睛,望着月亮,大口喘息着。 六王爷?那个丑肥婆,怎么会是六王爷?她明明是女子,还穿着女子的衣裙,为何会被错认是男人?真是……出鬼了! 孟天青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受伤的胸口,看向唐佳人逃跑的方向,皱眉道:“六王爷?”心中暗道:曾给过“六王爷”一颗威武豹,那傻子不会是当糖果吃了吧?事实胜于雄辩,看来,确实如此啊。 孟天青这一身的怒火怨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大笑。哎呦……哎呦……笑死他了! 孟天青痛一会儿,笑一会儿;痛一会儿,再笑一会儿。如此痛并快乐着的折磨,实在是太爽了! 因此,倒也能解释得通,那胖子为何捶打自己不放。 咦?不对啊。如果胖子是六王爷,那……不休门女侠是谁?难道说,都是死胖子六王爷?乖乖,这死胖子还真是能作啊! 孟天青忍着满身伤痛,也去追唐佳人了。在他看来,这绝对是一个超级劲爆的大事件。如果他能拿到第一手消息,定会让孟水蓝刮目相看,让他主动让贤,不好意思占着茅坑不拉屎! 思及此,孟天青笑得十分酸爽。 正文 第八十二章:眉间秘密 西锦衣卫们拼了命追唐佳人,既不敢喊,怕招来杀手,又不能放箭,怕前方那个圆乎乎的东西,真是“六王爷”。这种事儿,是宁愿追错也不能放过。即便……他们看得明白,那位嗜吃如命的“六王爷”,穿得是女装。 哎呀,王爷呀,您这身形,还是别糟蹋女装了。不过,也得亏了“六王爷”身形非同一般,否则还真不容易将他找出来! 巧得是,一队东锦衣卫从一侧插入,恰好看见西锦衣卫们在追一个人,当即福至心灵,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实话就是,就算此刻西锦衣卫追得是条狗,用了如此大的阵仗,东锦衣卫也会横插一脚,跟着追。东西两营素来不合,一直飙着劲儿呢。这次搜寻“六王爷”,更是牟足了劲儿。 东西锦衣卫们觉得,哪怕那个圆球不是“六王爷”,也一定和“六王爷”消失不见有很大的关系。否则,为何拼命的跑?否则,西锦衣卫为何拼命追?来吧,兄弟,看谁跑得快!抓到“祥云”就是荣华富贵啊! 东西两队锦衣卫你追我赶,跑得满头大汗,却愣是没有追得上唐佳人。 他们不敢确认前面那个身影到底是不是“六王爷”,于是大声喊道:“祥云!祥云!” 闻讯赶来的肖劲等人拦住了唐佳人的去路。 肖劲易容,唐佳人没认出他。寒笑她倒是认识,却不能再回去假扮王爷。唐佳人无法,只能钻入小胡同里,继续狂奔。 别看唐佳人胖,但人家堆积得不是脂肪,那是力量!这源源不断的力量供应给她,让她比兔子跑蹿得还顺溜。 肖劲和寒笑紧随其后,却奈何不得她。 肖劲问:“可是这人假扮王爷?” 寒笑回道:“看身型有八分像,看脸……看不出来。” 肖劲点了点头,突然跃起,去抓唐佳人的肩膀。如果这人真是唐佳人,他一定要抓住她,将其押去见六王爷端木炎。无论是误会还是阴谋,必须水落石出。 接到通知的杜英超赶来,看见易容后的肖劲袭向“六王爷”,当即拉弓便射,射向肖劲。 肖劲被迫向旁躲去。 唐佳人一溜烟消失不见。 寒笑吼道:“不得无礼!这是肖指挥史!” 杜英超微愣。 肖劲扯下假胡子,看了杜英超一眼,继续去追唐佳人。 杜英超回过神,也开始狂追而去。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想不明白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认准了一点,跟着跑准没错。此等大功,绝不能让东锦衣卫独占。 如此多的锦衣卫跑动起来,其阵势逼人,吓得人两股战战。平头百姓们纷纷将房门落锁,吓得不敢大口喘气。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刺客,见“六王爷”落单,纷纷冒死拉满弓,对准了唐佳人的后背。 唐佳人在地上一滚,躲开了第一轮攻击。在冷箭的威胁下,她不得不改变方向,往春宵阁相反的方向逃去。 刺客们还欲再次弯弓射箭,恰好肖劲追来,命寒笑继续去追,他则是留下对付这些刺客。与追唐佳人相比,知道是谁对六王爷下毒手,更重要。 唐佳人跑着跑着,再次与孟天青相遇。 孟天青气运丹田,摆开架势,拦住唐佳人的去路,邪笑道:“六王爷……嗷……” 唐佳人去势不停,直接撞飞了孟天青,继续狂奔。 孟天青落在房檐上,四肢抽搐,两眼一翻,竟昏死过去。 这注定是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唐佳人没能跑到唐不休的怀里寻求庇护,却被迫躲进一只破水缸里。目测来说,那水缸是容不下唐佳人的,但她便生将自己塞了进去。人体之奇妙,再次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这一晚,整个蒙西县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在找“六王爷”,而“六王爷”却窝在一口破水缸里,甩甩头上的汗,仰望着天上的月亮。 那表情,就像走丢的小奶猫,带着几分对世间的惶恐不安,想急切地回到妈妈身边,却……找不到路,离温暖越来越远。 这一刻,唐佳人是后悔的。 她下山时,就应该弄个大包裹,将休休往里面一塞,直接背出山。她去哪儿,他必须跟去哪儿;她吃什么,他便跟着抢什么。 明明离开唐门没多久,却累积出了那么多的思念,压得她都透不过气,唯有见到休休,才能放肆撒欢、随意呼吸、哪怕啃猪蹄都会格外香腻几分。 唐佳人的睫毛轻轻颤抖,喃喃地道:“休休等我。” 月亮皎皎,默默无声。 耳边是锦衣卫们跑来跑去的声音,心中是唐不休的笑脸,唐佳人竟睡着了。 水缸里,月光下,唐佳人的睡颜并不安稳,眼皮偶尔会跳动几下。 她一个人跑出山,遇见这么多的事,若是一般小女子,定会躲起来默默流泪。她不是小女子,她是唐佳人,所以,她不哭,她让别人哭。然,心中的忐忑不安,谁知? 月儿洒落清晖,轻轻抚摸着唐佳人的脸,像休休那般温柔。 唐佳人如同一颗又胖又丑的种子,竟发出了一片枝芽,在她的额间。 起初,她的眉间中心处,颜色有些发黯,看样子就像在哪里蹭脏了一般。慢慢的,那暗处发生了变化。竟是隐隐舒展出一片小巧的叶子。细看,那叶子呈现孔雀蓝色,叶尖位置确是红色的。 那片小巧的叶子,线条曼妙,姿态舒展,六分像花草的叶子,四分像花瓣。若再多出两片这样的叶子,便也能看出个大概。偏生只出了这样一片叶子,便再无动静。 这片叶子,好似巧手画师特意画在了唐佳人的额头上,也好似从她的身体里长出,端得是诡异莫名,却又十足的令人惊艳。 微风拂过,那片叶子竟微微抖动一下,于月光下洒落银色点点,落在唐佳人的脸上,悄然绽开幽香。那味道不属于任何一种花草,仿若深谷幽兰和天上雪莲相互融合的味道,却又比那味道令人心旷神怡、沁人心肺。 唐佳人的眉目舒缓,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甜美的笑,睡得愈发香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美男互掐 唐不休站在春宵阁的房顶,眯着眼,望着天边那丝光,幽幽道:“蘑菇,天亮了。” 华粉墨唇角勾了勾,意味不明地一笑。 老鸨子荷姑偷眼看了看华粉墨的脸色,又低下头,装木头。 唐不休张开双臂,抖了抖袖子,道:“看来,还得为师去寻你啊。”言罢,竟是要走。 华粉墨道:“就这么走了?” 唐不休垂眸看向华粉墨,静静看了一会儿后,勾唇一笑,道:“说得也对,还是要吃过早膳才好。” 华粉墨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了。 不过,唐不休如此了得,若不能为几所用,便留他不得!一个不休门女侠,都能搅得正邪两道不得安宁,若不休门下有众多女侠,岂不是……要让天地为之变色?且,他看得出,唐不休的武功修为已然堪比一代宗师。这不休门到底从哪里来,意欲何为,都是未知。不休门呐…… 不止华粉墨和孟水蓝在掂量着不休门的深浅,就连秋月白和战苍穹也在寻摸着不休门的所在。灭门,势在必行! 实则,不休门就两个人,一个门主,一个关门开门都是唯一的大弟子——唐佳人。 要说折腾人,这种行为也是有天赋的。只两个人,就能搅得天地变色。 唐不休认为,他昨晚一出手,定然震惊了所有人,从而达到广而告之的作用。因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走。他要在这里等蘑菇。 唐不休张开双臂,摆出架势,以十分骚包的姿势跃下房檐,对华粉墨道:“折腾一晚上,也是累人。走,我们去吃些美食,总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这话说得,就好像折腾的人是华粉墨,而非他唐不休。 华粉墨妖娆地一笑,扭着纤细的腰肢,跟在唐不休的身边,翘着兰花指问:“不休,你有何打算?若需要粉墨帮忙,万万不要客气。” 唐不休看向华粉墨,沉吟道:“你这么说,本尊若不开口,反倒像是见外。” 华粉墨笑颜如花,道:“请说。” 唐不休正色道:“本尊见你是位人才,不如归入本尊坐下,加入不休门,听本尊差遣如何?” 华粉墨笑容加大,道:“不休觉得粉墨合适?不休可是刚刚加入了墨菊阁,不好擅自脱离,另立门派吧?” 唐不休伸手要拍华粉墨的肩膀。 华粉墨十分警觉地向一旁躲了躲。 唐不休抬着手,看着华粉墨。 华粉墨站定。 唐不休将手拍在华粉墨的肩膀上,道:“粉墨啊,你让本尊说打算,还说要帮本尊,本尊说了你又返回,这样可不行。有失阁主威严。来,且听本尊和你讲讲,何为修心何谓修身何谓修行。” 华粉墨翘着的兰花指,狠狠地抖了一下。 唐不休看向孟水蓝,道:“这位公子一路尾随看热闹,可有什么想法?” 孟水蓝赞道:“不休门似乎很喜欢收女弟子?” 唐不休眸光闪动,道:“听阁下这意思,似乎很了解不休门?” 孟水蓝道:“只是听说而已。” 唐不休道:“阁下这耳力,着实不俗,若不开山立派,写些秘闻八卦,还真是可惜了人才。” 唐不休信口胡诌,但却一语中的。 孟水蓝笑道:“唐掌门所言不差。” 唐不休问:“你可知如何能寻到百川阁?” 孟水蓝有心结交唐不休,于是应道:“自是知晓的。不知唐掌门有何要事需要百川阁效劳?” 唐不休看向孟水蓝,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味道,于是直接道:“自然是想请百川阁在《江湖密刊》中登下寻人告示。” 孟水蓝沉吟道:“此刊中从不曾登过寻人告示……”勾唇一笑,“不过,此事某应了。” 唐不休抬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很好。”这就算是褒奖了。 孟水蓝却道:“唐门主难道不应该说,估且算欠某一个人情?” 唐不休一副高深的模样,道:“得本尊一声赞,你当知足常乐。” 孟水蓝莞尔一笑,道:“说得也是。”抱了抱拳,“某,孟水蓝,百川阁主,幸会唐门主。”看向华粉墨,“华老板人艳名远播,闻名不如见面。” 华粉墨扭着腰子,一步步走到孟水蓝面前,妩媚妖娆地一笑,道:“啧啧……真是意想不到,竟三生有幸得见孟阁主。”缓缓摇动手中扇子,“真是期待《百川秘闻》第一百零二刊的内容。” 孟水蓝笑道:“值得期待。” 华粉墨却道:“以前啊,粉墨也曾看过几刊《百川秘闻》,总觉得那些内容太够枯燥乏味。后来看过《千琼变》后,大为惊艳。其内容精炼,言之有物,且消息灵通,令人拍案叫绝。” 孟水蓝笑而不语。 华粉墨接着道:“不过,昨晚看过一百零一刊的内容,倒是觉得内容十分有趣,可以一读。” 孟水蓝盯着华粉墨的眼睛,道:“若不是看你脸上涂着厚粉,某的拳头一定招呼上去,打醒你的欣赏能力。那《千琼变》上写总喜欢写些家长里短、是非恩怨,太过小家子气。像《百川秘闻》这种,一出手便是记载大事件的大手笔,可非《千琼变》里的狭隘血腥可比。” 华粉墨道:“孟阁主这是自卖自夸吗?粉墨可是听说,同样二两银子一份的《千琼变》,每次出刊,都需上千人连续书写三天三夜,仍旧供不应求。《百川秘闻》小打小闹,顶多一百人出刊。即便如此,还经常有积压。” 孟水蓝和华粉墨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唐不休探头到二人中间,道:“谁知道,如何寻得《千琼变》?” 孟水蓝道:“好女不二嫁,唐门主难道想委托他人写寻人告示?” 华粉墨道:“以不休门的名声,那《千琼变》的人定会有人亲自拜访唐掌门,请教一二。” 唐不休道:“好。你们二位继续深情对视吧,本尊要去用早膳了。”转身,向前院走去。 华粉墨和孟水蓝收回目光,同时尾随在唐不休的身后去往前院。 孟水蓝道:“华老板似乎对百川阁有些成见。” 华粉墨回道:“粉墨只是不喜欢哗众取宠的文字和华而不实的配图罢了。” 孟水蓝不动声色地攻击道:“也是。华老板平时便是以取乐他人为生,自然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些充满诙谐味道的大事。毕竟,心里苦嘛。” 二人互不相让,一路掐个不停。 老鸨尾随其后,彻底无语了。 正文 第八十四章:恭迎六王爷 一行人走着走着,竟在凉亭里看见了扮成纨绔的端木焱。 端木焱软成一团,坐在长椅上,斜倚在栏杆上,一副酒醉未醒的样子。 邓琥瞪着眼睛,支棱着胳膊,一动不动地守在端木焱的身侧。 唐不休这人记仇,唐佳人这一点倒是像她。他弯下腰,探头看了看端木焱,然后又伸出手,在邓琥的眼前晃了晃。 邓琥毫无反应,显然是站着睡着了。 唐不休莞尔一笑,又去看端木炎。 端木焱打心眼里厌恶唐不休,当即不再隐忍,装出刚清醒的样子,打着哈气,举起拳头,直接杵向唐不休的眼窝。 唐不休向旁边一躲,同时伸出手,一把扯掉端木焱嘴巴上的假胡子。 端木焱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蹭地站起身,骂道:“格老子的!你敢扯老子的胡子?!” 瞪着眼睛的邓琥虎躯一震,终是醒来,吼道:“大胆!” 唐不休伸出手,又扯了下端木焱的头发。 端木炎抡起拳头,打向唐不休。 唐不休往目瞪口呆的老鸨子身后一躲。 端木炎的拳头,直接砸在了老鸨子荷姑的脸上。 老鸨子惨叫一声,捂着脸蹲在了地上,扭着屁股,偷偷远离了战场。 端木炎继续追打。 唐不休躲在了华粉墨的身后。 华粉墨一扭腰,就像一条美男蛇般躲到了一边。目光在端木炎的脸上滑过时,目露疑惑之色。 唐不休又转到了孟水蓝的身后,孟水蓝直接跃起,跳到了长椅上,远离战火。 邓琥抡起拳头,也砸向唐不休。他虽不知道六王爷为何要打唐不休,但他跟着动手准没错。 唐不休围着凉亭转了一圈,引得端木炎和邓琥紧随其后。 唐不休问:“为何追着本尊不放?” 端木炎骂道:“打你个本本儿!敢扯老子胡子,且等老子发飙!” 唐不休蹿进凉亭,端木焱和邓琥也跟着蹿进凉亭。 唐不休身体后飘,瞬间出了两厅,打个响指,那由稻草和木头搭建的凉亭竟然轰然倒塌,将端木焱和邓琥埋入其中。 这时,肖劲带着东锦衣卫的人冲进后院,四周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老鸨子的身上。 寒笑上前几步,一把扯过老鸨,喝问道:“六王爷呢!” 老鸨傻了。她……她哪里知道六王爷在哪儿? 孟水蓝也挺想知道那个死胖子到底去了哪里。说实话,他不相信“六王爷”死了。都说祸害活千年,那等祸害,定是大能者才能将其弄死。例如,孟水蓝。 华粉墨不解,不明白这锦衣卫为何会来春宵阁寻六王爷?“六王爷”是个胖子,不休门女侠也是胖子,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关联?是了!群山中,那“六王爷”也曾声称自己是不休门的。 这么一想,华粉墨看向唐不休的目光又沉了几分。此人,不能留! 唐不休的表现最是直接,竟是直接抬起手,指向破破烂烂的凉亭。唐不休见过六王爷端木焱,自然认得他。尤其是,这臭小子还对唐佳人说什么一男一女在深山的屁话。他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不会因为时隔多久就淡化的。这一点,蘑菇像他,可喜可贺。 肖劲呼吸一窒,也顾不上细想,唐不休是如何得知六王爷就在凉亭下,忙冲过去,掀开那些木头和稻草,口中还喊着:“王爷?!王爷!” 寒笑也忙跟了过去,帮着一起寻找六王爷。 华粉墨将头抵在柱子上,斜眼看着端木焱的所在之处,眸光里刀光剑影,好似一场要命的厮杀。他真是没想到,这人……竟是六王爷!六王爷不是那个痴肥的胖子吗?为何……为何会这样? 孟水蓝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一万点的打击。最可怕的是,这一万点的打击,悉数打在他素来引以为傲的地方。那地方,曾被命名为智商。 如果,六王爷是稻草下的那名纨绔,那么……那个折腾得他死去活来的是胖子,有他娘地谁?! 唐佳人一万个没想到,因为她的加入,扰乱了所有人的步伐,炸乱了所有人的位置。历史性的颠覆性,往往都应为一个小人物。只不过,宏观上看不见这位小人物罢了。 稻草下,缓缓站起一个人。 肖劲刚要伸手去拉,却见那站起来的人是邓琥。 肖劲立刻问道:“王爷何在?” 邓琥将手探入稻草中,摸了摸,抱出一人。 端木焱晃了晃迷迷糊糊的头,尽量站稳,看向肖劲。 结果,悲剧了。 他发现自己的眼前再次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所有的人和物,都东拼西凑到了一起,不但模糊不清,且……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人,哪个是物。 他是被人刺杀的六王爷,若让人窥探到他的眼睛出现问题,岂不是给敌人趁机而入的机会?这么一想,端木焱就觉得,他必须撑住场面,不能乱。 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第一次他出现这种状况,是拜唐佳人所赐;这一次他又出现这种状况,是拜那唐不休所赐!待他大权在握,一定灭了不休门! 东锦衣卫们齐齐跪倒,口称:“恭迎六王爷。”实则,心里都迷糊着。这六王爷不是那嗜吃如命的胖子吗?何时变成这个一脸麻子的纨绔公子了?瞧着,还是个斗鸡眼咧! 不过,指挥史大人说是,那就是。原先的那个六王爷,也不知道是自己跑出去尝遍天下美食了,还是被刺客弄死了,总而言之,他们这些锦衣卫都有责任,都逃不了干系。如今又找到一个囫囵个儿的六王爷,也算是皆大欢喜吧?但愿,这个是真的,否则……人头不保啊。 端木焱为了掩盖自己的眼疾,在众人的齐呼声中两眼一翻,昏倒在了肖劲的怀里。 肖劲急道:“王爷!”抱起端木焱,对寒笑吩咐道,“问清楚,为何六王爷被砸在凉亭下。若有异,杀无赦!”抱着端木焱快步走出春宵阁。 寒笑应道:“诺!” 端木焱觉得,肖劲这人可用。但同时,他也认为,审也白审。唐不休的厉害,他昨晚就见识过,刚才发作,也不过是因为心中气难平。他终究,不够沉稳,哎…… 正文 第八十五章:欢场断指 瞧着被抱走的真正六王爷,孟水蓝深刻的感觉到,空气中又多出了两万点的伤害。其中一万点的伤害,如同冷箭射进他的心,将其变成了马蜂窝;另一万点的伤害,各分五千,悉数射进他的两只眼睛里。哎呦,疼…… 他是瞎了?傻了?还是怎地?竟没能通过死胖子的一举一动窥探出他是假货的事实?不对啊!如果他脑袋不好使,那这些锦衣卫们是不是都一起傻过?还是说,他们原本就知道那死胖子是个赝品,刻意用其为真正的六王爷抵挡刀光剑影?不对!若要寻个假货,找个差不多的也好,何必整那么个东西给皇家颜面抹黑?哎呀,心疼…… 华粉墨的小拇指,狠狠地抖动了一下。这一下抖动,却是因他自己。瞎吗?不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戏耍愚弄。一口气吊在后山处,上不来,下不去,好似要被割喉。 就在寒笑转头看向邓琥的前一刻,唐不休食指一弹,让真气珠打在邓琥的太阳穴上。 邓琥身子一软,倒在地,人事不知。 寒笑立刻命人抬走邓琥,而后盯着老鸨等人询问道:“六王爷为何会被压在凉亭里,可是尔等动手?” 华粉墨软弱无骨地倚靠在柱子上,微垂着眉眼,一副“我很矫柔,我很胆小,不要看我,不要吓唬我”的样子。 孟水蓝站在长椅上,将自己当成一棵树。无根的死树。至于他的根,自从被死胖子用一把银针扎了之后,就她娘地再也没起立过!它装死,他身为主人,也很无奈。奈何那时候以为是胖子是“六王爷”,没敢当时就动手。如今……嘿嘿……嘿嘿嘿…… 孟水蓝咧嘴傻笑,心里却在痛哭大哭。 老鸨抬起头,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乌眼青,道:“官爷,这是……六王爷打的。六王爷他喝多了……”转头看向唐不休,却没有将话说透。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不休门的唐掌门,她敢得罪谁啊? 唐不休学着华粉墨的样子,柔若无骨地倚靠在柱子上,衣衫凌乱不堪,微微垂眸,露出一副“我很无奈,我很忧伤,我很受伤,我很惆怅”的表情,幽幽道:“王爷追着人家不放,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翘起兰花指,点了点那凉亭,“人家说不要,他偏要。结果,闹得太厉害,亭子塌了,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是王爷说一不二,人家只是普通人,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寒笑生生打了个冷颤。原先那位假王爷,看起来就是位断袖,喜欢和男人胡搞,现在知道那位是女子,仍旧不敢置信。如今,这位真王爷,竟……竟也喜欢男人?!一想到杜英超那魅主的样子,他就……浑身难受。 唐不休站起身,扭着腰,伸手去拉寒笑,道:“俊俏官爷你过来,且让人家给你重新演练一遍,刚才是何等的轻狂。”说话间,眼神瞟得人骨头都酥脆了。 孟水蓝继续装棵树,心中却暗道:这不休门可以直接改成小倌局了。瞧唐不休这眼神、这姿态、这神采,简直就是红牌的料子啊!别看人家有些年纪,却是风骚入骨、当仁不让。 华粉墨觉得,他可以让贤了。 寒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唐不休的手,冷着脸道:“此事既然与你有关,且随我们走一趟,待王爷醒来,自有论断。” 唐不休收回手,看向华粉墨,依依不舍地道:“真不想走。”蘑菇虽然没来,但蘑菇一定就在附近。 华粉墨摆了摆手,道:“走吧。” 唐不休感慨道:“没吃早膳呢。”他不敢出门,怕自己……绕个圈,又不知道将自己绕哪里去了。 寒笑忍了又忍,终是道:“路上吃。” 唐不休收回目光,莞尔一笑,妥协道:“好吧。”他觉得,蘑菇和六王爷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不然,蘑菇不会假扮六王爷,替他挡下那些杀手。也许,他从六王爷身上下手,能更快找到蘑菇。当然,他去寻六王爷的最大一个原因是——哪个龟孙子敢刺杀蘑菇假扮的六王爷,必须得好好儿教训一番!他视蘑菇如珠如宝,别人却强迫她见到那样的血腥,想想都无法忍受。所有人,必须付出代价!再者,蘑菇为什么会突然胖成那样,是不是中毒了?按理说,蘑菇早已是百毒不侵之体,什么毒能让她浮肿成那样? 唐不休满心疑问,伸出手,让寒笑给他带镣铐。 寒笑问:“何意?” 唐不休回道:“镣铐。” 寒笑掂量着用词,道:“你……你与王爷既是熟识,镣铐就不用了。”他哪敢锁唐不休?万一等会儿六王爷醒来,想起这么位风骚入骨的男子,和他要人怎么办? 唐不休执意道:“锁吧。” 寒笑道:“走吧。” 唐不休问:“认真的?” 寒笑点了点头。 唐不休轻叹一声,觉得没劲了。还是他的蘑菇有趣儿,其他人都是水煮白菜,无味的狠。为了那声“极是认真”,他也得找到她啊。 寒笑警告众人:“他日若传出对王爷不利的消息,尔等准备好项上人头!” 寒笑将唐不休带走了,华粉墨从柱子后走出,孟水蓝直接掏出本子和炭笔,开始刷刷记起了自己的所见所未。也许,有关不休门门主的消息,他能卖个好价格。写到激动处,他伸手去摸零食袋子,却摸了个空! 他的第三个零食袋子,哪里去了? 第一次弄丢零食袋子,是在群山上,遇见那个自称不休门门人的黑衣女子;第二次弄丢零食袋子,是在客栈里和假六王爷过招之后;第三次弄丢零食袋子,到底是在昨天遇见不休门女侠之后,还是在今天遇见不休门门主之后?好神奇的零食袋子。 孟水蓝匆匆离开,没和明显不欣赏他的华粉墨打招呼。已经不喜欢,何必相看两厌? 后院里,凉亭旁,只剩下老鸨看了华粉墨。姑娘和恩客们都在睡觉。 老鸨看了华粉墨一眼,立刻底下头,小声地道:“爷……” 华粉墨从老鸨荷姑的身边走过,打着哈欠道:“若不忙,来坐坐。” 老鸨荷姑扬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奴家让人准备些吃食送去。若不急着赶路,就多住两日。” 华粉墨脚步微顿,转回头,翘着兰花指,妖娆地一笑,道:“好啊。” 老鸨荷姑垂下眼眸,不敢看华粉墨。 华粉墨转回身,迈着风骚的步子,扭着纤细的腰肢,登上二楼。 老鸨何姑去厨房,准备了些膳食,端着来到二楼,华粉墨的风门口,轻扣房门,柔声唤道,“华老板。” 门内,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进。” 老鸨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里,走进去,将房门关好,看向斜倚在床上的华粉墨,将膳食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身体绷紧,不敢言语。 华粉墨轻笑一声,充满嘲讽之意。 老鸨的身体一抖,缓缓抬起头,看向华粉墨,紧张道:“爷,奴……知错。” 华粉墨抬起手,翘着兰花指,抚了抚鬓角的发丝,慢声细语地道:“错?” 老鸨以头触地,快语道:“属下接到爷的消息,爷让属下注意一切行迹可疑之人。属下疏忽,竟不曾察觉那痴肥女子是不休门女侠,更……更没想到,那纨绔是六王爷。” 华粉墨坐起身,下了床,一步步走到老鸨何姑的面前。 老鸨何姑的额头上迅速冒出一颗颗汗珠,显然是怕得狠了。 华粉墨幽幽道:“你扮老鸨子太过用心,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鸨何姑吓得呼吸一窒,忙抬起头,求道:“求爷开恩,奴定会记得这个教训,不敢再犯。” 华粉墨一甩手,丢下一只匕首在老鸨子面前,呵呵一笑,道:“若非痛,如何记得教训?”转身,衣袍下摆在老鸨子的面前划过,就像刀子,要割人喉咙,要人性命。 老鸨子哆嗦着抓起匕首。 华粉墨坐在椅子上,掀开扣在粥碗上的碟子,递给了何姑。 何姑接过,手指微微颤抖。 花粉墨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白粥,送入口中,慢慢咽下,这才道:“去根手指吧。” 老鸨子的汗水滴答落下,身子抖得好像快散架子了,却没敢再求,一狠心,掏出帕子塞进口中,扬起匕首,直接切了小拇指。 血流淌在青色的盘子里,绽出一朵暗红色的血花。颜色不艳,却触目惊心。 老鸨扯出口中手帕,狠狠系在伤口上。因疼得狠了,她的眼睛都瞪出了红血丝。但自始至终,她都没哼出声,也算是硬气。 华粉墨一口接着一口地将整碗白粥喝完,还吃了两只小包子,这才用帕子擦了擦唇,道:“主子来了。” 老鸨何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的惊恐之色好似即将面对千刀万剐之刑。她跪着前行,慌乱道:“求爷救奴,求爷救救奴……” 华粉墨打个哈欠道:“已经罚了,退下吧。” 老鸨何姑磕头道:“谢爷。” 花粉墨站起身,回到床边,脱下鞋子,放下帷幔,竟是侧躺着睡了。 老鸨何姑端起衬着自己断指的盘子,站起身,将盘子放到餐盘里,用碗扣着,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正文 第八十六章:唐老鸨来了 唐佳人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天刚亮,她便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小了一圈。 她忍着膝盖的刺痛,扒着水缸边,呲牙咧嘴地站起身。 这一呲牙,她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浮肿好像已经消失不见。用手摸了摸嘴,又试着动了动嘴唇,忍不出咧嘴一笑——她的嘴巴竟然长合了! 果然,老天饿不死瞎家雀。 唐佳人十分开心,觉得事实证明,她才是唐门五百年难得一见的用毒用药高手。瞧瞧,她才给自己敷了一次药,这脸竟好利索了!这话说出去谁信?反正……她信。 从小到大,她每次受伤后,只要用点儿自己随意搭配的药,都会很快恢复,这是不争的事实。 唐不休和三大长老都以为她去偷食易如反掌,殊不知,她也受过很多伤。只不过,她用药如有神助,旁人不知道罢了。她怕休休被抢了“五百年难得一见的用毒用药高手”的名头,所以一直低调的活着。 唐佳人觉得,自己这么厉害,却不能让休休知道,真是……闹耳挠腮的难受。 不过,眼下她没时间感慨这些,她得收拾一番,去见休休。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僵硬刺痛的四肢,爬出水缸,直奔夏坚曾带她去过的成衣店,拍出一条小金鱼,气势磅礴地道:“拿最好的衣裳来!” 掌柜的眼睛一亮,一叠声地应道:“诺诺诺。”捧出昨天曾给唐佳人拿过的锦缎衣裙,恭敬地送到唐佳人的手上,“昨天啊,也有一位贵客相中了这件衣裳,却因穿不上,不得不割爱放弃。”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腰,嘿嘿一笑,道:“就它了。”拿着就要走。 掌柜忙道:“小姐且慢,这件衣裳,还需两条小金鱼。” 唐佳人摸出小金鱼,递给了掌柜。 掌柜收好小金鱼,热情地道:“小姐可以去隔壁看看,那里卖女子的头面,都是顶好的。” 唐佳人问:“头面是什么?” 掌柜微愣,随即回道:“就是那些戴在头上,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的好定西。” 唐佳人问:“戴上会显得富贵?” 掌柜点头,笑道:“唯有金光灿灿才显富贵。” 唐佳人问:“认真的?” 掌柜回道:“那是自然。” 唐佳人一撇嘴,拎着衣裙,直接去了隔壁,拍出一条小金鱼,道:“要最好的头面!” 金枝阁的掌柜从柜台上抬起头,看向那条小金鱼,又看向唐佳人,愣了愣,这才笑道:“这条小金鱼,只能买两根银发簪。”手探入柜台下,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面都是银发簪。 唐佳人将手探入怀中,抓出整袋小金鱼,直接扔在了柜台上。 掌柜笑得格外亲厚,直接道:“贵客稍候,小的这就为您拿最好的头面。” 掌柜掀开帘子,走进里屋,然后捧出来三个盒子,在唐佳人面前一一打开。 金光灿灿啊! 唐佳人选好头面,掌柜的叫出自己婆娘,帮她梳洗打扮一番。 当唐佳人走出金枝阁时,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穿着桃色镶金边的绸缎上衣,下配暗金色的裙子。有长有短的头发,被手巧的婆娘拢在一起,盘成发髻固定于脑后。上面插着六根金灿灿的发簪,脖子上还带着一只金灿灿的长命百岁锁,两只手腕还各套了一只金镯子。 掌柜的婆娘还送给她一双桃红色的绣花鞋。穿在脚上,有些紧,却也无所谓。掌柜的婆娘还帮她抹了些胭脂在脸上,红红的,她不大喜欢,却也没说什么。 唐佳人从没穿过如此艳丽的服装,自己也感觉不到是好是坏,总而言之,心里还是喜悦的。 她想见唐不休,觉得自己不能太丢人,如此打扮一番后,虽不尽如人意,但总比刚才那副鬼样子好很多。 唐佳人怀揣着《残菊欢》,一步步欢快地去往春宵阁。 路上,有位样子普通的小哥儿在吆喝:“五两银子一份的《百川秘闻》喽,最新版本,看看不休门女侠的风姿,看看秋城城主秋月白和战魔宫宫主战苍穹的泪水。五两银子一份,买一个早知道!” 有富贵公子上前搭话,道:“一直都卖二两银子一份,今个儿怎么这么贵?” 那小哥抬起普通的脸,笑弯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道:“这位爷儿,这您就不知道了,以往那些消息,虽说都是真的,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这一百零一刊的内容,不但包含了朝廷辛秘,还有震惊武林的新闻!只此一份,您下手慢了,也就没了。等别人侃侃而谈,您只能听着喽。” 小哥儿是谁?自然是易容后的孟天青。 唐佳人最喜欢扮演别人,且从中尝到了甜头,也颇有心得。因此,她现在习惯性观察别人的一举一动,并将其记在心中,留作总结和经验。她咋一听见孟天青的声音,就觉得十分熟悉,又看向他的眼睛,一眼便将人认出来了。 唐佳人心中愤怒的小火苗,仿佛被浇了烈酒,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 不过,她从来不会冲动行事,谋而后动这种东西,和性格有关。 她摸了摸头发,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只要改变嗓音,注意眼神,孟天青一定认不出来她。也还是,刚才打扮好后,掌柜的婆娘给她拿来铜镜看了看,直说这是当下最富贵的打扮。她分辨不出好坏,却知道,铜镜中的自己,她不敢认。脸上抹着*,嘴上涂着大红嘴唇,双颊红扑扑的,所有头发都梳在了脑后,一头的金光灿灿。 富贵人是什么样,唐佳人不知道,但昨晚见过的那个老鸨,也是这般金光灿灿的打扮。也许,那就是富贵人的扮相。 唐佳人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小手帕,只能作罢。 她扭了扭肩,活动了一下腰子,清了清嗓子,这才刻意挺起胸脯,扭腰送跨地走向孟天青。还别说,唐佳人这么一动起来,真跟老鸨子没啥两样。有些人,注定就是模仿的天才。 正文 第八十七章:正邪二位公子 富贵公子买了一份《百川秘闻》走了,孟天青从怀中掏出另一份《百川秘闻》继续叫卖:“只此一份的《百川秘闻》,让你看见秋城主和战宫主的泪水,明白他们为何哭得如何伤悲……” 唐佳人扭着身子,挡在孟天青的面前,一伸手,直接夺过他手中的《百川秘闻》,用甜腻的声音道:“奴家买了。” 孟天青一把抽回《百川秘闻》,道:“先给银子,五两!童叟无欺。” 唐佳人又一把抽回《百川秘闻》,道:“奴可是金光灿灿的富贵人,随便拔根金发簪,都够五两银子了。”言罢,直接展开《百川秘闻》看了起来。 孟天青打量着唐佳人,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眼熟,长得挺像那个死胖子,但气场完全不同。面前的胖女子身上有种烟花女子的市侩和俗气,就像窑子里的老鸨子。而且,孟天青不认为“六王爷”会扮成女装,招摇过市。虽然,昨晚那死胖子很可能已经扮过了。不过话说回来,那死胖子的脸都被炸变形了,绝对无法恢复得这么快。 孟天青催促道:“快给银子,别看完后不承认。” 唐佳人看完孟天青自己写的《百川秘闻》后,对百川阁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那就是……他们在作死!关于不休门女侠的描写,在她亲自监督指导的基础上,还算差强人意。但那画,却不好。就上她当时的脸确实像被踩碎的包子,也不能用她的丑陋对比秋月白的冷峻无双,凸显战苍穹的邪魅霸气。这样是不对的。 还有,第一张图那个对着一桌子饭菜淫笑的是什么鬼?还有,第三张图上,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客栈里,将瓜子皮吐的漫天飞舞的双下巴是谁?这样是不对的。 唐佳人叠好《百川秘闻》,问孟天青:“还有几份呀?奴一起买了。” 孟天青觉得眼前女子,真是……财大气粗!只可惜,他只写了两份。孟天青既扼腕又激动地道:“姐姐还要几份?今晚给姐姐送去。” 唐佳人道:“就要一份。” 孟天青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当即挑眉道:“姐姐拿银子来吧。” 唐佳人直接撸下一只金镯子,就要扔给孟天青。孟天青的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接。结果,那金镯子在他眼前划过一道金灿灿的虚线后,又被唐佳人带回到手腕上。 唐佳人拿捏作态道:“奴没带银子,只有金子。” 孟天青急切地道:“金子也行啊!” 唐佳人抚摸着金子,道:“可是……奴的金子这么大,你有其它金子找给奴吗?” 孟天青哑然,他哪有金子?全身上下,也就刚收的五两银子。在他看来,五两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少的财富了,可跟唐佳人全身的金光灿灿比,还真是不够看。这就是贫富差距啊。他是穷鬼,就连用来写《百川秘闻》的两张宣纸,都是他趁着孟水蓝不在,偷偷拿他的。二阁主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实则,没有实权,只是狗屁啊! 孟天青惆怅了。 唐佳人的媚眼乱飘,一副老鸨子的风流做派,拿腔作势地道:“这样吧,奴还要买些东西,这位爷儿就帮奴一起送回春宵阁。奴拿银子给你。” 孟天青上下打量唐佳人,问:“你是春宵阁的?” 唐佳人听见了唐不休的声音,他说他在春宵阁,她自然要去春宵阁寻他。想到昨晚可能擦肩而过,她就恨不得生出双翼,飞向他。思念那么浓烈,让人措手不及啊。 孟佳人十分坦荡地点头,应道:“那是自然。” 孟天青昨晚是第一次去春宵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这号人物,但见唐佳人如此自然,压根就没怀疑她说得是假话。不过,孟天青不想去,他怕遇见孟水蓝。 孟天青摇头道:“不行,我还有事儿,不能去。” 唐佳人虽然想将孟天青骗过去给休休收拾,但却不想为此耽误太多的时间,浪费太多的口舌,于是干脆抓出《百川秘闻》,一边扭动粗壮的腰身摇动着手中的《百川秘闻》,一边大声喊道:“《百川秘闻》一百零一刊,看看六王爷福气满满的样子,拜一拜升官发财;看看秋月白俊美无双的容颜,心疼一下他眼角的泪滴……” 孟天青目瞪口呆地阻拦道:“你这样不厚道吧?” 唐佳人道:“奴自己买的东西,爱怎么卖就怎么卖。”扬了扬手中的《百川秘闻》,继续喊道,“谁想看看战苍穹轻薄半透衣袍下的躯体?看看他是如何被六名女子纠缠不休?谁想了解一下他和秋月白之间不能说的秘密,以及那六名女子和秋月白扭到一起的真正原因?六两银子一份,惊艳你的眼睛,满足你所有的好奇心……” 孟天青嘴巴张开,暗道:人才啊!这小嗑给你递的,太风骚了! 正对着唐佳人的酒楼里,二楼窗口处,推开一扇窗。 秋月白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淡青色的衣衫,冰雕雪堆的容颜,沉稳冷静的气场,为这炎炎夏日降温不少。 酒楼的对面,战苍穹穿着一身玄色衣袍,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脚放在了栏杆上,身体后仰,靠在软垫上。他身边围着四名穿着艳红色衣裙的女子,那个端着水果,这个负责喂食;那个揉肩,这个捶腿。 战苍穹咀嚼着葡萄,满眼狂傲之色,挑衅地看着秋月白,噗地吐出葡萄籽,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扔出一只茶碗,挡住那粒葡萄籽。 茶碗和葡萄籽相互碰撞,发出啪地一声轻响,翻滚着从天而降,砸到了唐佳人的头上。 唐佳人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终止了让孟天青目瞪口呆的叫卖声。 杯子和葡萄籽在唐佳人的脑袋上弹跳一下,滚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唐佳人抬起头,看向正对面的二楼栏杆处。从唐佳人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战苍穹的脚和两条大长腿,至于脸,是被挡住的。 孟天青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那叫一个开心啊。 唐佳人淡淡地扫了孟天青一眼,竟是咧嘴一笑。 正文 第八十八章:佳人卖秘闻 唐佳人也不敢确定楼上之人是不是故意用水杯砸她。不过,休休说,不能让人欺负了去,所以唐佳人准备发作。 孟天青见此,立刻拦下唐佳人道:“人家也许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多生事端?来来,继续叫卖吧。”实则,心里偷笑得不行。 对于不确定的事儿,确实不好发作。唐佳人晃了晃脑袋,再次扬起手中《百川秘闻》,用拿腔作调的嗓子喊道:“七两银子一份的《百川秘闻》,且看不休门女侠英姿飒爽抡起板砖,令秋月白心生仰慕,诚心诚意赞美道:哇,好美呀!令战苍穹五体投地,真情真意赞美道:女英雄啊!” 一只茶杯和一颗葡萄粒再次于半空中相遇,再次配合默契地砸向唐佳人的头。 别看唐佳人叫嚷得卖力,但却一直偷偷关注了头上的动静。这一次,她不等茶杯砸在自己头上,一把扯过孟天青,与他对换了位置。 孟天青想躲,却发现那胖肥婆力气不小,他竟挣不开。 茶杯落下,砸在了孟天青的头上,不但疼,还有种滚烫的热度。因为,这次的杯子里,有滚烫的热水。 孟天青不但狼狈不堪,还被烫得吱哇乱叫,他抬头看向看,怒吼道:“哪个龟孙子……” 唐佳人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人家也许不是故意的,你又何必多生事端?来来,继续陪奴叫卖吧。” 孟天青甩开唐佳人的手,抬头看向左右两边,怒声道:“去你个不是故意……” 左边,战苍穹放下脚,趴在栏杆上,笑睨着唐佳人和孟天青。眼中是强势和不怀好意,令人两股战战。 右边,秋月白也垂眸看着二人,表情冷淡,气度不凡。 唐佳人一见到秋月白,就想到他的女装扮相,心就会跟着狂跳几下。这种感觉,并不熟悉,却令人欣喜。 孟天青是见过着二人的,无论是真人还是《百川秘闻》上的人物图,他都不会认错,因此,他脚底抹油,就要开溜。百川阁为了与千琼楼对着干,没少爆料一些江湖人的隐私,因此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同时得罪了秋月白和战苍穹,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孟天青觉得既骄傲又危险,暗自警告自己,如果正面遇见这二人一定要绕道跑。然后,继续跟踪,继续报道。 不得不说,孟天青的想法和唐佳人不谋而合。 孟天青收起了嚣张气焰,对唐佳人道:“姐姐说得对,许别人不是故意的。” 唐佳人扭着腰,飞着媚眼,笑道:“可不,人哪儿有那么坏的呢。”两个人缩着脖子就要往后躲。 秋月白见过“六王爷”,觉得楼下的胖女子和“六王爷”有几分相似,但又绝非一人。再者,一位王爷定不会穿着女装到处招摇过市。他按照约定,来到蒙西县,却得知“六王爷”被刺,消失不见。他也曾寻过“六王爷”,奈何那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令人摸不清头绪。然,秋月白坚信,“六王爷”还在蒙西县里。为了拿到那只烽火鸟,他必须寻到他。所以,秋月白留在了蒙西县。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会在那样的情况下与战苍穹对掌,又会在那种情况下被不休门女侠的板砖灰弄得落泪。 战苍穹没见过“六王爷”,却亲身经历了不休门女侠的刻字板砖。楼下的胖婆娘,玉润珠圆,身型与不休门女侠颇为相似,但那长脸并无任何伤口裂纹。战苍穹自认眼力不错,不可能刊错,所以压根就没怀疑楼下人的身份。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认识,也是一种对智商、情商的鞭打啊。 战苍穹对着唐佳人勾了勾手指,道:“秘闻拿来,本座看看。” 唐佳人有些杵战苍穹,一想到他割开那女子的喉咙,整个人沐浴在血水中的样子,她就双腿发软,脑子发紧,差点儿昏厥。唯一剩下的一丝机敏,让她做了一件十分英明神武的事情,直接将《百川秘闻》塞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微愣,快走两步,又将《百川秘闻》塞给了唐佳人,撒腿就跑。 唐佳人一把扯住孟天青的后脖子,将他整个人拉回来,仍旧魅笑道:“这位爷儿跑什么呀?这秘闻本就是你的,楼上那位爷让你送上去看看,你就送呀。怎么着,可是楼上那位爷儿相长相恐怖,让你害怕啊?” 战苍穹一听,觉得这老鸨子说话挺有意思。这是到底是磕碜谁呢? 孟天青瞪了唐佳人一眼,道:“秘闻你都买了,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儿,和我没关系。” 唐佳人道:“奴没付你银子呢。” 孟天青吼道:“先欠着!” 唐佳人摇头,道:“概不赊账是原则啊,爷儿。”最后那声爷,当真叫得人骨头都酥了。 孟天青猛地打了个冷战,伸手就去推唐佳人。 这一推,直接推到了胸上。 唐佳人的眸子一缩,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孟天青的眼睛上。 孟天青哀嚎一声,捶向唐佳人。 唐佳人闪身躲开,又踹了孟天青一脚。 不得不说,唐佳人是个灵活的胖子。 楼下二人打得热闹,楼上二人也看个热闹。 战苍穹捏起一只葡萄粒,砸向唐佳人:“上来。” 唐佳人一伸手,接住了葡萄粒,十分自然地放进了自己口中,咀嚼着。 孟天青觉得唐佳人的动作有些熟悉,特别像贪吃的“六王爷”。不过,刚才他不小心碰了她的胸,确定眼前人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战苍穹对唐佳人道:“让本座一句话说两遍,你是至今为止还活着的第一人。”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吞咽了一口口水,傻乎乎地问道:“你……你说啥?” 战苍穹上下打量了唐佳人一眼,道:“把秘闻送上来。” 唐佳人问:“那奴是不是让你一句话说三遍,至今为止还活着的第一人?” 战苍穹十分震惊地发现,他好像被甩了!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啊。 正文 第八十九章:唐老鸨又招人了 战苍穹手拍栏杆,从二楼直接跃下,落在了距离唐佳人五六步的位置,伸出了手。看似随意,实则处处杀机。 他虽不屑弄死一个肥婆,但挡不住肥婆自己找死。 秋月白像一朵绽开的白莲,带着淡淡的清冽冷香,飘然落下,也站在距离唐佳人五六步的位置,与战苍穹并肩而立。他伸出手,对唐佳人道:“秘刊。”简洁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唐佳人看看战苍穹,感觉脖子疼;看看秋月白,感觉心慌慌。她抱着《百川秘闻》,一脸的纠结之色,半晌才道:“就一份秘闻,你们却两个人。” 战苍穹和秋月白互看一眼,前者目光极具侵略性,后者冷淡而疏远。 唐佳人学着妓院老鸨的样子,抖着《百川秘闻》道:“要不,二位爷儿就打一架,谁赢了,这秘刊就给谁看?” 战苍穹和秋月白没有动。上次动手,二人的经脉受损,若再拼个你死我活,让旁人钻了空子,不妥。 唐佳人又道:“要不,价高者得?” 战苍穹直接走向唐佳人,决定以武力解决问题。这个肥婆娘真是第二个敢忤逆他的女人。第一个,自然就是不休门女侠。这一天蹦出一个胖女人来挑战他的耐心底线是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在一段时间以后,战苍穹曾问过唐佳人,唐佳人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十分深刻——遭天谴。 战苍穹的身材极好,倒三角的上身,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行走间有种丛林之王的优雅和气场。他的身上有股子肆无忌惮的邪气,在男人眼中,这样子特别欠踹,也值得崇拜;在女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夜深人静时偷偷潜入梦的那个坏人儿。 唐佳人直勾勾地盯着战苍穹的唇瓣,伸出舌头,舔了舔红艳艳的嘴唇,舔掉了一块胭脂,而后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她闻到了水果的甜腻香味。好馋…… 战苍穹停下脚步,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丑胖娘们儿给意淫了。他的眼中泛起杀意,直接伸手掐向唐佳人的脖子。 秋月白身为正派人士的代表,自然不能眼看着战苍穹当街杀人。虽然,他很赞同战苍穹的做法。 秋月白出手,拦下战苍穹,二人又打到了一起。 孟天青直接跃到树上,掏出本子,开始记录。毕竟,他没有孟水蓝的追踪功夫,能遇见这样的高手对决,着实算好运了。 二楼的四名女子纷纷跃到地上,一字排开,虎视眈眈地盯着秋月白。 唐佳人本想开溜,但又不忍心丢下秋月白。不管怎么说,秋月白是因为她才和战苍穹动手的。万一两个人打着打着又势均力敌,不能分开,她也好收拾战苍穹身后那四名小妖精。 也不知是不是唐佳人的预感太强,秋月白和战苍穹真的又对了一掌。 唐佳人歪头,看了看那四名小妖精,见她们虽面露急切之色,却没有动手,好像在等着战苍穹的吩咐。唐佳人放下心,走到秋月白和战苍穹的中间,将手中的《百川秘闻》展开,一分为二,分别插入二人的胸口,而后一抬手,指向蹲在树上的孟天青,道:“一人给他三两银子,别忘了。”放下手,向春宵阁走去。 孟天青跳下树,跟在唐佳人身边,道:“给银子!” 唐佳人道:“找他俩要去。” 孟天青道:“是你买了我的秘闻,又不是他们。” 唐佳人直接转身,走向秋月白和战苍穹。 孟天青大惊,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干什么?!” 唐佳人道:“要银子。” 孟天青骂道:“找他们要银子,你疯了吧?”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咧了咧嘴。 孟天青心一颤,问:“你到底是谁?” 唐佳人留下两个字:“你猜”,同时赠送给孟天青一记拳头,撒腿就跑。 孟天青被打,心中的疑惑再次被撩拨起来,怒火中烧中撒腿就追。他们百川阁武功平平,但是……论起轻功,他们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打脸的是,唐佳人跑起来就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不但让人抓不住,且速度飞快。 孟天青有心较量,紧追不放。刚才,有个瞎子给人算命,他闲着无事,就蹲过去凑个热闹。那瞎子说他红鸾星动,給他乐够呛。结果,那瞎子又说,他的缘分落在两个字上,于是送他两个字让他回去参悟——月半。月半月半,合一块不就是一个胖字吗?他怎么就和胖子扯不开了呢?!不行,这一次,他非得逮到眼前这只胖老鸨,给她放些油不可! 秋月白和战苍穹齐齐收手,掏出*入胸口的半张秘刊,各自看了几眼后,分别一抖手,将半张秘刊平传给对方,继续看。 二人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自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因为道不同,便老死不相往来。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偶尔联手,也未尝不可。 看完秘刊后,二人直接将其碎成粉末。 二人没有言语,直接去追唐佳人和孟天青。 昨天,二人遭遇不休门女侠的威胁,今日这《百川秘闻》便出刊了,其内容简直惨不忍睹。为了阻止《百川秘闻》继续散播这种令人恨得牙痒痒的秘闻,找到百川阁在蒙西县的据点,十分重要。眼下,必须抓到那名售卖秘闻的男子。 再者,那胖女子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她明显认识他们二人,却敢出手戏弄,这其中的意思颇值得人玩味。 二人一言不发,直接开追。 秋月白和战苍穹都自诩高手,放眼整个江湖,除了那么一两个老家伙外,再无敌手。他们认为,追上前面二人,易如反掌。 事实,却是打脸的。 唐佳人也不飞檐走壁,只是迈着小胖腿死命地跑,旁人真就不容易追上她。 唐佳人自认为没想招惹秋月白和战苍穹,奈何他们却紧追着孟天青不放,致使唐佳人误会那二人在追自己。她暗道:难道他们看出我就是不休门女侠了?!这还了得。 唐佳人拼了命再次加快速度,一路奔向春宵阁。 正文 第九十章:错过 唐佳人就像一只小奶猫,遇见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躲进老猫的怀中。既然休休说,他在春宵阁,就一定会在春宵阁等她。 唐佳人在即将到达春宵阁的时候,唐不休迈着悠哉的步伐,随同寒笑走向街的西边,拐入下一个路口,唐佳人则是从街的东边出现,拼命狂奔。 二个人,一人闲庭漫步,一人玩命奔跑,明明就在彼此的不远处,却偏偏看不见对方。错过了吗?谁知道。也许命运的交叉就在下一个回眸里。此刻,却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孟天青距离唐佳人只有三步远,秋月白和战苍穹距离孟天青也只有三步远。 三步之遥,那是生与死的界限。 唐佳人牟足劲儿,一头撞进了刚被拉开的大门里。 孟水蓝刚拉开大门,就觉得一股劲风袭来!他想躲,奈何对方速度太快,竟以不可抵挡之势直接将他撞飞出去,狠狠地跌落到地上。实话,孟水蓝都没看见,撞自己的到底是何人。 孟水蓝以为,这也就到头了,还能怎样?不想,唐佳人非但不减速,还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向门里跃去。 一脚踩得呦,仿若泰山压顶。孟水蓝两眼一凸,嘴角一僵,呼吸一窒,胸口一紧……险些轮回了! 所幸,老天不会让一代阁主死得如此没有尊严。他又缓过来一口气。 孟水蓝就像病痛缠身的人,哼哼了两声,颤巍巍地支起身,却被孟天青踩了一脚!正中胸口! 孟水蓝被踩得倒在地上,后脑勺磕碰到了青石上,发出咣地一声,听起来都痛。不过,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踩自己的是什么人,且知道即将踩自己的是什么人。 不!能!放!过! 就在秋月白和战苍穹同时飞入门内,每人一脚踩孟水蓝胸口时,孟水蓝心中发狠,一把攥住二人的裤腿,死活不撒手,声嘶力竭地吼道:“还有没有人性?!”这一声,真是饱含血泪啊。 秋月白垂眸看向孟水蓝,表情冷漠,仿佛脚踩得不是人,而是一块砖。 战苍穹则是邪肆地一笑,道:“杀人灭口,有;人性,没有。” 孟水蓝立刻松开手,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二位先去忙吧,某身受重伤,便不起身相送了。” 秋月白一只脚踩在孟水蓝的胸口,不动。 战苍穹弯下腰,将胳膊搭在膝盖上,拍了拍手掌,看着孟水蓝,道:“不错,《百川秘闻》写得十分精彩。” 孟水蓝恨自己手欠,为何扯住二人的裤腿?他就老老实实挺尸不是很好吗?做一具敬业的尸体,也是不容易的。 孟水蓝被踩得胸骨嘎吱作响,好似随时都能碎裂开来。他道:“二位是不是高抬贵脚,容某起身说两句?” 秋月白道:“你何曾高抬贵手?” 战苍穹倒是抬起了脚,却是要踩孟水蓝的脸。这一脚下去,孟水蓝也就彻底变成大饼子脸了。 孟水蓝忙喊道:“某知道不休门主的所在!” 秋月白和战苍穹同时收回脚。 战苍穹一把薅起孟水蓝,危险地问:“他在哪儿?” 孟水蓝掏出一只毛笔,用毛笔尖轻轻扫了扫战苍穹的手。 战苍穹松开孟水蓝。 孟水蓝转动着毛笔,一副商人的市侩嘴脸,笑吟吟地道:“这个消息,价值千金。” 战苍穹霸气道:“你的命,可值千金?” 孟水蓝向后退去。 秋月白的动作十分快,直接堵住了孟水蓝的退路。 孟水蓝道:“某的性命,最多价值五十两。二位,消息不等人,价高者得。”一抖手,拿出一只最新的烽火鸟。 孟水蓝制作的烽火鸟,是一张折叠好的蓝色小纸片。 对于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旁人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当然,不会永远没有办法。只是眼前时间紧迫,不容分散精力。 秋月白直接道:“我出五百两。想必,战宫主也想知道不休门主的所在。” 战苍穹道:“自然!”言罢,与秋月白同时飞出银票。 百川阁的消息历来准确,也算是金字招牌。且,秋月白和战苍穹不认为孟水蓝敢忽悠他们。除非,百川阁想被灭门。 孟水蓝甩出烽火鸟,收了银票。 战苍穹接住烽火鸟,打开,秋月白也光明正大地扫了一眼。 第一只烽火鸟上写着:被东锦衣卫带走。 一个呼吸后,烽火鸟燃起蓝色的火苗,华为灰烬,消失在战苍穹的手指尖。 孟水蓝一抖手,又拿出一只烽火鸟,道:“六王爷的下落,有谁想知道?一千两。”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飞出银票。对他而言,拿到“六王爷”手上的黄色烽火鸟,尤为重要。 孟水蓝收了银票,勾唇一笑,消失在了春宵阁。 战苍穹对六王爷并不感兴趣,但见秋月白如此行事,心思一动,也想插一脚,于是对秋月白道:“这个消息,本座与你同买。” 秋月白道:“一千两。” 战苍穹眸光不善,道:“坐地起价?” 秋月白道:“你买我卖,有何不可?” 战苍穹掏出银票,拍向秋月白的胸口。 秋月白单手接下,送入袖口,这才打开第二只烽火鸟,快速看了一眼。 战苍穹探头,也看了一眼。 但见第二只烽火鸟上写着:与东锦衣卫一起。 战苍穹觉得,这一千两花得有些冤枉。 第二只烽火鸟在秋月白的手指尖燃烧成灰烬,有股子嘲讽的味道。 秋月白不再去抓孟水蓝,直接转身离去。 战苍穹道:“秋城主如此关心六王爷的去向,莫不是要投靠朝廷吧?” 秋月白站定,回身,冷冷地瞥了战苍穹一眼,道:“战宫主花费一千两买六王爷的所在,可是想当朝廷鹰犬?” 战苍穹走到秋月白面前,靠近他,耳语道:“旁人只道秋城主冷若冰霜、不善言辞,有谁知,秋城主不但牙尖嘴利,且耍得一手好剑。有多少枯骨被算在本座的头上,却都要感谢秋城主送他们去轮回。” 秋月白冷冷地道:“大道无常,何为公?”言罢,直接离去。 正文 第九十一章:节哀吧,小菊花 春宵阁里,唐佳人一路狂奔到后院,孟天青紧追不舍。 唐佳人跑过塌方的凉亭,跃起,手抚柱子,转了个圈,一脚踢飞了紧随身后的孟天青。 孟天青脸朝下,跌向塌方的凉亭里。他心中警铃大作,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空中翻个身,十分睿智地保住了脸。不想,稻草下,竟立着一截手指头粗细的小木桩。孟天青刚要为自己的机智喝彩,便跌在了小木桩上,正中菊花。 孟天青的惨叫声,振得春宵阁都跟着颤了三颤。 孟水蓝本已经跑远,却又一头扎了回来。这个弟弟每天作死,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但却绝对不能容忍别人伤害他。且让孟天青死他手上吧,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唐佳人抖了抖,探头看了孟天青一眼,觉得他那能令女子受孕的地方,可能……要废了。此想法,她是参照《残菊欢》总结出的经验之谈。虽然……咳……虽然她想不明白,那个用来拉粑粑的地方,怎么会令女子受孕。然,大长老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弄错的。此事有关唐门是否后继有人,容不得一点马虎。想到大长老的嘱托,唐佳人深感惭愧。她这一路将自己吃成了大胖子,着实有些不美,想要找强壮男人借种一用,怕是……得用强的! 孟天青痛苦的呻-吟声拉回了唐佳人四处乱飘的思想。她看向凄惨无比的孟天青,终是心生不忍,靠近孟天青,道:“你……节哀啊。” 孟天青感觉到了森森的嘲讽之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厥过去。 孟天青伸出手,指着唐佳人,颤啊颤地道:“你……到底是谁?!” 唐佳人直接扯下孟天青脸上的面具,咧嘴一笑,送出格外恨人的两个字:“你猜。” 孟天青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耍了。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却压根想不明白对方是谁。他明明觉得,对方就是“六王爷”,却拿不出任何有利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因为,若眼前女子就是“六王爷”,那昨晚暴打他一顿的疯婆子,又他娘地是谁? 孟天青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受到有史以来最残酷的鞭打,好想喝鹤顶红啊。 自从认识了“六王爷”,他的人生就变得和悲催有关。一想到那根戳进菊花里的东西,他就……好恨! 他试着挪动身体,想要扯掉那一小截木桩,然……令人绝望的是,那一小木头桩还连着横梁,貌似十分牢固,撼动不得。他要如何在不撕裂自己的前提下,脱身离开?好难! 孟天青毕竟年轻,气得狠了,竟哇地一声哭了。 他长得本就水灵,这么一哭,还真就越发水灵了。水润润的眼睛里满是委屈,挺俏的鼻头微红,饱满的唇瓣轻颤,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将挂了彩的脸颊滋润得流光潋滟,致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祈求垂怜的味道,令人心生异样,心思发痒。 只此一眼,便让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过分了。 孟水蓝坐在树干上,垂眸看着这一出闹剧,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其一,他觉得,眼前这位扮相好似老鸨子的胖女子,很像假王爷。其二,孟天青竟然哭了!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懂? 孟水蓝虽不知道那胖女子到底对孟水蓝做了什么,但他确实十分清楚一点,孟天青看似娇滴滴、水灵灵的像个大姑娘,但其心性却不是爱哭的小孩。他本想在孟天青没事儿后离开,但此刻,他来了浓厚的兴趣,决定看下去。 唐佳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人,只能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一粒青枣,塞进孟天青的嘴里,而后挤出两个字:“别哭。” 孟天青瞪了瞪眼睛,哭得更狠了。 唐佳人有些怕了孟天青,忙转过身,背对着他。 孟水蓝将手伸入胸口,也摸出了一粒青枣。同样的品相,想必也是同样的味道。孟水蓝觉得,他似乎挖到了一个天大的新闻!只是……心中尚有疑惑。 老鸨荷姑端着餐盘风风火火地赶来,不悦地喊道:“哎哎哎,这是要干嘛呢?这大清早的夫人找谁?”探头看了躺在地上的孟天青一眼,眼睛瞬间一亮,划过异彩,暗道这个好苗子啊! 唐佳人看向老鸨,眼睛也是一亮,立刻激动地问:“唐不休呢?”按照唐佳人的想法,像唐不休那么拉风的人物,到哪里都应该有人知道。既然他说自己在春宵阁,那么老鸨一定知道他在哪儿。 老鸨上下打量唐佳人一眼,愣是没看出这位就是昨天那位惨不忍睹的不休门女侠。眼前这位,简直就是富贵人家的胖娘子啊。瞧这张脸,那就是一个超大的白面馒头;瞧这红通通的脸蛋,那就是一大红苹果;瞧这通身的金光灿灿,差点儿闪瞎了她的双眼。 老鸨谨慎地询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找不休门主有何事?” 唐佳人一把攥住老鸨的左手手腕,激动道:“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老鸨的左手尾指刚被她自己切断,这会儿虽缠着帕子,却痛得撕心裂肺。唐佳人虽没攥在她的伤口处,但她的心仍旧提溜了起来,生怕伤上加伤。 老鸨荷姑一边往回收手,一边喝道:“夫人放开。” 唐佳人固执道:“不放!” 老鸨怒道:“放开!” 唐佳人摇头道:“不放。” 老鸨吼道:“放开!” 唐佳人皱眉,道:“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我都说了两遍不放了。”靠近老鸨,张大嘴,喊道,“唐不休人呢?!他人在哪儿?” 老鸨只觉得头皮发麻,青筋乱蹦跶,好像掐死眼前这个死肥婆!她心生恶念,直接道:“好好好,奴家这就告诉夫人。那不休门主伤了六王爷,被六王爷带走了。” 唐佳人喝道:“胡说!” 老鸨荷姑假笑道:“怎么就胡说了?”用下巴点了点那凉亭,“瞧见没,那凉亭就是被不休门门主弄坏的。你若想寻他呀,就得去找锦衣卫。你在奴家这里闹,没用!” 唐佳人觉得,老鸨子在骗她。昨晚,那群锦衣卫还将她当成王爷追着跑,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出了一个六王爷?难道是端木焱来了?不可能吧? 唐佳人紧紧攥着老鸨的手腕,问:“你且说说,那六王爷长什么样儿?” 老鸨真是不耐烦了,于是直接道:“王爷自然生得威武不凡。起来起来,别再扯着奴家不放。” 唐佳人手劲儿很大,攥着老鸨不放,固执得令人头疼。老鸨的断指处流出血,染红了唐佳人的袖子。 老鸨眼睛一转,道:“夫人也应知道,没有白打听的消息。这样吧,你若真想知道不休门主在哪儿,还需打点一二。” 唐佳人问道:“打哪儿?” 老鸨得意道:“自然是奴家。” 唐佳人松开了老鸨,直接给她一记眼炮。 老鸨嗷呜一声惨叫,手中端着的盘子碗筷也发出碰撞声。 唐佳人问:“还要吗?” 老鸨摇头,忙道:“不要了不要了。” 唐佳人皱眉道:“你让我打点一二,我才打了一,怕是不够真诚,不如补上二。” 老鸨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也没看见救场的人,这才陪笑道:“夫人太见外了,一下足矣。”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手腕,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人在哪里了吧?” 老鸨苦哈哈地道:“夫人真是难为死奴家了。有些话,奴说了是要掉脑袋的。就算夫人打死奴家,奴家也不敢啊。” 唐佳人点了点头,撸起袖子,认真道:“你也别为难了,还是让我打死你吧,省心。” 孟天青忍着痛,咬着牙,四肢顶地,托起身体,以极其高难度的动作,将自己从木桩上拔起,心中恶狠狠地道:等我爬起来,你就死定了! 老鸨子荷姑见有打手围过来,直接变脸,摔了托盘,吼道:“来人啊,给我打!” 碗碟落在地上,碎成几片,碗里装着的一截小拇指滚入了唐佳人的视线。 唐佳人的身子晃了晃,孟天青吓得不敢呼吸,生怕她砸向自己。 唐佳人觉得眼前发黑,她也怕自己会突然昏厥,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结果,却看见了袖子上的血。这一下,正中靶心。 唐佳人直接后仰,砸向孟天青,将他又砸回到木头桩上。 孟天青瞪大眼睛,仰望天空,心中灰蒙蒙一片,久久回荡着两个字——想死。 老鸨垂眸看着二人,鄙夷地一笑,狠辣道:“还以为是个硬茬儿,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呸!”弯腰捡起自己的断指,塞进袖兜里,这才吩咐道,“统统关起来!” 打手们抬起唐佳人和孟天青,关进用来*新人的房间里,上锁,离开。 老鸨荷姑妞着腰身去拜见华粉墨,请他拿个主意。老鸨不敢擅作主张,毕竟唐佳人是来寻不休老祖的,万一有什么渊源在里面,她扛不起。 正文 第九十二章:调呀教 *房里,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木床。木床下,扔着一捆儿麻绳。木床上,躺着孟天青和唐佳人,有些挤。屋内只有一张圆桌,上面摆着一壶酒水和一只皮鞭,以及一根细长的钢针。因为窗户被木头条钉死了,所以屋内的光线显得十分昏暗,容易突破人的心房。 孟天青躺在床上,缓缓转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唐佳人,越看越觉得她的五官十分熟悉。 他咬牙从床上爬起身,用手指在唐佳人的脸上划拉了几下,却只是将两团脸红蹭得乱七八糟。他用袖子使劲儿蹭了蹭唐佳人的脸,终是将那团红蹭掉。 孟天青愣了愣,眸光里悄然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他干脆夹着屁股,抬起一条腿,跨过唐佳人,骑在她的身上,动手扯掉她满头的金发簪,放出她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 这是谁?明明就是“六王爷”! 如果这还能认错,孟天青觉得自己就可以去喝二两鹤顶红了! 他怒火中烧,心口起伏,气得手指颤抖,咬牙道:“你个死胖子!”一把撕开唐佳人的衣衫,想看看她在胸口放了什么来欺骗自己。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 孟天青躲闪不及,被磕了下巴不说,两条腿还被强行分开,整个人跌落在了唐佳人的身上,撕裂般的痛令他发出一声惨叫:“啊!” 唐佳人伸出胖手捂住孟天青的嘴巴,制止了他的嚎叫,小声呵斥道:“别喊!” 孟天青点头,闭上嘴。 唐佳人放下手,低头看了看自己敞开的外衫,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向孟天青的眼神变得不太善良了。 孟天青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问:“王爷,您……您打扮成这样,为何?” 唐佳人粗着嗓子简单扼要地回道:“机密。”转而问,“你骑我身上干什么?” 孟天青的眼睛转了转,回道:“亲密。” 唐佳人一个胳膊挥开孟天青,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裙,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 孟天青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蹿上脑门。他咬牙下了床,围在唐佳人身边转了半个圈,而后试探道:“昨晚看见一个人,也穿着女装,与王爷有几分相似。”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王爷您看。就是因为那女子与王爷有几分相似,她打我,我都没回手。”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咧了咧嘴,笑得孟天青心惊肉跳。别看孟水蓝是他亲哥,他却从来不惧他,但“六王爷”不同。“六王爷”给他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孟天青有心弄死“六王爷”,却又惧怕他的能力,所以只能先陪着小心,见机行事。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违心地赞美道:“王爷这身装扮,骗过了天青,想必从这里走出去,旁人也认不出。王爷真是英明睿智。” 唐佳人又是咧嘴一笑。 孟天青转开头,暗道:太他娘地吓人了!口中却道:“王爷您渴不渴?饿不饿?”他夹着屁股在屋子转悠了一圈,假装寻找吃食,却是将一根细长的钢针收入袖口,而后端起一壶酒,晃了晃,眼中划过恶毒,装出满眼喜悦地转身,对唐佳人道,“这里有酒,王爷先喝几杯?” 唐佳人早就饿得饥肠辘辘,闻到酒香,立刻点头应道:“好。” 孟天青将酒壶递给唐佳人,唐佳人接过,直接对着酒壶嘴咕噜噜地喝下大半壶,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孟天青觉得渴,也想喝两口,但却深知妓院里的酒水不干净,没准儿放了魅药。他忍着口渴,看着唐佳人豪饮,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唐佳人喝了两口后,放下酒壶,伸手推了推门。 孟天青试探地问:“王爷?” 唐佳人回头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笑道:“没事儿。” 唐佳人继续在屋里转悠,又推了推窗。 孟天青又喊道:“王爷?” 唐佳人再次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问:“王爷,热吗?” 唐佳人摇了摇头,继续转悠,推了推墙。 孟天青看向酒壶,暗道:难道酒是干净的? 他吞咽了两口口水,终是忍不住,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感觉……没什么异样。他又灌了两口,解了解渴。还想再喝,却没有了。 孟天青放下酒壶,用手指夹着钢针,走向唐佳人,询问道:“王爷为何要寻不休门门主?可是想让他帮忙逃离此地?” 唐佳人回头看向孟天青,咧嘴一笑,道:“你猜。” 孟天青道:“王爷心思,旁人如何能猜透?王爷这声音忽男忽女,真是神奇,可是学过变声?” 唐佳人转回头,又走回到门前。 孟天青尾随而至,道:“王爷可想到出去之法?”扬起手中长针,对准了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突然转过身,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提着针的手僵在半空中。 唐佳人问:“你是要给本王缝补衣衫吗?” 孟天青尴尬的一笑,道:“是……吧。” 唐佳人迷眼一笑,人畜无害。 孟天青打了个冷战,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向前逼近一步。 孟天青又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继续逼近,直到将孟天青逼到床边,跌坐到床上,嗷呜一声,就要弹起。 唐佳人一把按住孟天青,道:“好生坐着,不要动。” 孟天青痛得冷汗留下,倒吸着凉气道:“王爷面前,我可不敢托大。还是……站着吧。” 唐佳人直接点了孟天青的穴道。 孟天青瞪大眼睛,问:“你……你要干什么?” 唐佳人将手伸入怀中,道:“想送你一样东西。” 孟天青感觉不妙,假笑道:“不……不用了。怎能劳王爷破费呢?” 唐佳人拿出威武豹,在孟天青的眼前晃悠着。 孟天青只觉得头皮一炸,忍不住喝道:“你从哪儿得到的威武豹?” 唐佳人眯眼笑道:“你猜。” 孟天青恼羞成怒,直接开口骂道:“猜你娘个猜!呜……” 唐佳人直接将威武豹塞进了孟天青的嘴里。 正文 第九十三章:极致的痛与欢愉 孟天青惊恐万分,生怕一不小心将威武豹咬碎,将自己炸得面无全非。 唐佳人找出麻绳,将孟天青捆好,倒吊在房梁上,而后一边用后屁股撞着墙面,一边用手推着他荡来荡去。 孟天青真想千刀万剐了“六王爷”!他那样对他,害他一次次爆开菊花,难道还不行他报复?如今,他报复不成,还被倒吊在房梁上,像玩物一样任由“六王爷”施为。心中如何能不恨啊?! 孟天青的眼睛瞪红了,面部肌肉绷紧了,却不敢张口骂人,因为……唐佳人扯了裙摆,缠在了他的嘴上。他若开口骂人,定会咬破威武豹,将自己炸得面目全非。好……恨……呐…… 房顶,掀开的瓦片中,露出孟水蓝的那张脸。他将屋内的一切都看在眼中。那叫一个心口怒火烧啊烧的,某个不言说的位置痛啊痛。他真想冲下房去,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假王爷真女人打成不休门女侠的样子。现在看来,昨天那不休门女侠就是六王爷易容的!亏他自诩火眼金睛,竟没发现此妖孽就在眼前。好恨呐……好悔啊……好想自戳双目啊…… 所谓的苦大仇深都不如大仇得报来得痛快!孟水蓝磨刀霍霍,准备下手了。 房间里,孟天青觉得,昨晚揍他的疯婆子一定是不休门女侠。至于眼前这个死胖子,自然就是六王爷无疑。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二者是同一人。但前者的脸已经毁成那样,绝对不可能在一夜间恢复如初。除非……易容! 所以,这两个人一定是同一个一人,且都来自不休门。 试想,他惊才绝艳一小飞龙,谁会忍心对他下如此重手?除了六王爷,谁人能辣手摧草? 老天呀,为何让他遇见六王爷,这不是作孽吗?! 至于……六王爷为何刚开始对他那么好,后又如此恶劣,他猜,一定是因爱不得!瞧瞧,因为得不到,六王爷的心性都扭曲了,竟然扮起了女人。不过,话说回来,面对那些杀手的追杀,扮成女人确实安全很多。 孟天青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竟然能观察入微,但同时他也十分唾弃自己,竟然总栽在死胖子的手里。难道说,六王爷就是他克星?呜……太伤自尊了。 随着越荡越高,孟天青的脸对着“六王爷”的双腿间,那是道不尽的侮辱;他的后脑勺几乎都要撞在墙面上,那是无法形容的死亡威胁。 孟天青毁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应该给六王爷威武豹,放他一马。就应该让他被乱刀砍死,变成一坨坨的肥肉。 孟天青的神经绷得如同满弓,身体更是敏感得不像话。他越是紧张,心跳就会越快,身体也会变得越发滚烫。那些勒在他身上的粗麻绳,不停刺激着他的肌肤,令他的呼吸都变得炙热起来。尤其是,某个私密的地方,竟直挺挺地抬起了头。 这时,他才意识,酒里有问题! 孟天青又想哭了。为啥死胖子喝了加料的酒什么反应都没有,为什么他喝后反应这么大?咋地,是因为体型的原因? 在濒临死亡和酒水药效的双重刺激下,孟天青的心里和生理都发生了不可言明的变化? 他瞪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恨恨地望着“六王爷”,心里想着如何虐杀他,也同时渴望着他靠过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莫名戳到了他那不为人知的兴奋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就连连脚趾头都卷六起来。 他看向唐佳人的目光,就像一只饿了很久的小兽,既害怕人类的靠近,又渴望人类将自己抱进怀里,用那只柔软的小胖手,好生安抚。 唐佳人见孟天青还敢瞪自己,干脆捡起钢针,竖起,将锋利的尖对准了孟天青的头。而后,再次用力推起孟天青,让他高高荡起,在一去一回间,撞向自己手中的钢针。 如此直接面对死亡的恐惧,令孟天青头皮发炸,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唐佳人在孟天青即将撞到钢针的时候,放下针,饶了他。 孟天青却是在如此简单粗暴有力的死亡游戏中,一头撞在了唐佳人的腹部,身子一抖,泻了。坏的是,太丢脸,他想和“六王爷”对饮四两鹤顶红;好的是,穴道冲开了,他的手指能动了。 唐佳人靠近孟天青,嗅了嗅鼻子,粗着嗓子问道:“你不是吓尿了吧?” 孟天青抬起眼,望着唐佳人,未语泪先流。他好想一口一口咬死眼前这个死胖子!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能够如此缺德?那是尿吗?是尿吗?!千刀万剐的死胖子! 房顶,孟水蓝目露震惊之色。他想不到,假王爷整治人的手段如此了得。明明不见血腥残忍,却偏生能踩在人承受的底线上。 他知道,在一些见不得的地方,有这样一种玩法。被玩者会亲自培养出一些人,对自己施暴,而后……为了掩盖真相,施暴者往往都会长眠于地下。当然,也有那手法极其高端的人,会被留下继续充当施暴者。只不过,他们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直到……手段用尽。说来好笑的是,被施暴者,无一不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有些妓院,为了满足不同客人的需要,也暗地里培养施暴者。只不过,谁都不希望成为施暴者,因为……他们挥动鞭子的同时,鞭打得却是自己的生命。有今天,无明日。 孟水蓝胡思乱想的功夫,只觉得一阵摇晃。 原来,唐佳人在孟天青那双饱含恨意怒火却显得格外幽怨乞怜的双眼中,又用屁股顶了一下墙面。墙面虽然没有塌陷,但却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尘土纷纷扬扬飘散在空中,挺呛人。 孟天青打了个喷嚏,鼓出一个大鼻涕泡。 唐佳人乐不可支,继续粗着嗓子道:“鼻涕泡!”捏着钢针戳了一下孟天青的鼻涕泡。 鼻涕泡碎裂,孟天青在微愣过后,疯了般嘶吼道:“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正文 第九十四章:宝宝心里苦 孟天青那声发自肺腑的嘶吼被布条束缚在了喉咙里,有些模糊不清,却饱含血泪、道不尽的心酸、书不完的爱恨情仇啊。哦,不,没有爱,他与唐佳人之间,只有恨!赤-裸-裸的恨! 然,最为恐怖的是,孟天青的嘶吼,唐佳人还真就听明白了。 这只由蔫坏逐渐发展向魔女的毒蘑菇,打了个喷嚏,嘀咕道:“老子才不要和你同归于尽呢。你再吼两声,就能去阎王那里报到了。阎王要死问你咋死的,你就说,尿裤子了,没脸见人了,一心求死。”扫了眼孟天青的裤裆,见那里渐渐湿了,满眼嫌恶地转开头,嘟囔道,“真不禁吓。” 孟天青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宝宝心里苦,谁知道啊?!这世道太可怕了。 房顶,孟水蓝第一次同情自己的亲弟弟了。不过,一想到自己曾经遭过得罪,又觉得孟天青这惨烈的样子绝对堪比享受。最起码,他那还抖擞得起来。思及此,孟水蓝真是想要一口口咬死下面那个死胖子!你装什么不好,非要装成男人?装成男人也就罢了,你还非要装成六王爷?装成六王爷也就罢了,你还用一把银针戳他?!太!残!忍! 屋内,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腰身,语重心长地道:“过去的事儿就算了,本王也不和你计较。你尿尿这个味儿不对劲,应该多泡泡冷水澡。”休休也是这样,泡泡冷水澡就好。 孟天青没觉得“六王爷”在关怀他,反而觉得自己被抽了几巴掌。因为,“六王爷”的话明显在埋汰他!他被绑着都能交代了,这得是多贱啊! 孟天青闭上眼,任由眼泪流。暗道:这次丢人真是丢大发了。好想喝半斤鹤顶红。 唐佳人耳朵尖,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好像来了不少人。她当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直接照着墙面撞去! 在孟天青的目瞪口呆中,唐佳人破墙而出,飞奔离去。 孟天青倒挂在房顶,看着房门被打开,华粉墨和老鸨荷姑相继走了进来。 孟水蓝很想去追唐佳人,却放心不下孟天青,唯有趴在房顶,伺机而动。 屋内,华粉墨看了眼孟天青,又扫了眼仍旧漂浮着灰土的墙洞,挥了挥衣袖,娇媚地一笑,道:“妈妈得让人补墙了。” 老鸨陪笑道:“是啊是啊。”给门外之人使了个眼神,立刻有人追了出去。 华粉墨走到孟天青面前,用扇子顶了顶孟天青的肚子,道:“这是怎么个玩法儿?看起来真心不错。” 孟天青再次晃悠起来,十分想吐。 华粉墨翘着兰花指呵呵一笑,刚要说话,听到腰间荷包里传出铃铛震动的声音,便一边向外走,一边对老鸨道:“妈妈有福了,这可是难得的俊哥儿,还需用心*,没准儿能得贵人一个好儿。” 老鸨的眼睛一亮,立刻笑盈盈地应道:“哎呦,那可就托华爷的福喽。” 华粉墨离开,老鸨组织人放下孟天青,而后将大手们赶到门外候着。 她怕孟天青跑了,只取下缠在他嘴巴上的布条,却不将他松绑:“这位小哥儿的模样真是水灵俊俏。啧啧……瞧瞧这肌肤,真是比奴家这里最红的姑娘都更胜一筹。”伸出手,就要摸孟天青的脸。 孟天青作势要吐,吓得老鸨赶快收回魔爪。 孟天青用手指在衣袖上轻轻一扫,竟捻出一只小巧的刀片。他在不动声色中用刀片割着身上的麻绳。 老鸨笑道:“哎呦,这还有点儿脾气呢。”嗅了嗅鼻子,视线下滑,落在孟天青的双腿间,调笑道,“哥儿与那胖夫人是何关系?玩得倒是开。就不知,尽兴否?” 孟天青瞪眼不语。 老鸨拿腔作势地道:“奴家问你话,你最好回答。奴家这春宵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起个把人来,旁人还是真找不到。”突然目露凶光,阴狠地一笑,“这位哥儿,你且说说,你与那胖夫人为何来春宵阁?你们与那不休门门主又是何等关系?你若不说,奴家只好让你见识一下何为手段,也让你知道,被一小截木桩开了后门的滋味,绝对算得上是温柔体贴。” 孟天青突然抬起双脚,恨恨踹向老鸨。 “啊!”老鸨尖叫一声,向后倒去。 听见动静的打手们纷纷冲进屋里。 孟天青用力吐出口中的威武豹,使其袭向一位打手的胸口。按照他的估计,威武豹应该炸开,逼退众人,而他则需挣开捆绑,乘乱逃走。 可惜,预估错误。 威武豹被他的口水润湿,变得有些弹性,竟在撞击后滚落地上。 老鸨等人的视线随着那颗威武豹滚动一会儿后,同时抬头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想撞墙的心都有了。如果威武豹炸开,他脱身离开,一切都好说。如今,他不但被困于此,还丑态百出,当真是……要了百川阁二阁主的命啊! 被威武豹袭击胸口的打手哈哈一笑,道:“还以为是什么厉害暗器,不过是颗小黑球。”为突显自己的厉害,他一脚踩在了威武豹上。 威武豹炸开的轰鸣声,伴随着老鸨嘶吼着的“不要”,打手们被掀翻在地,头中一阵眩晕啊。 遥想唐佳人口咬威武豹,被炸得满脸开裂。今日见识到威武豹的威力,还真得庆幸唐佳人脸皮肉厚。若是一般纤细女子,飞得被炸碎了不可。 房顶,孟水蓝去追唐佳人,却不见她踪影。 屋内,孟天青挣开麻绳,在一片白烟蒙蒙中向着“六王爷”撞出的墙洞玩命跑去。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若被抓住,他一定不会承认自己是百川阁的二阁主。等待他的下场,便是任人蹂躏。一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就恨得咬牙切齿,暗自发誓,一定要让“六王爷”尝尝这种滋味! 此仇不报,就咒他一辈子都给那死胖子当女人使! 思及此,菊花一紧、一痛。 孟水蓝在心里哀嚎道:老天爷,能不能换个誓言?那种罪,他受不得啊! 正文 第九十五章:落入美男浴池中 唐佳人甩开老鸨派来的人,独自一个人,披头散发地溜达在街上。那样子,像极了被蹂-躏的少妇。路人纷纷避开她,且暗自猜测,到底是谁有如此重的口味? 街道很繁华,热闹不是一点点。周围各种各样的小吃飘散着香味,就像一只只勾人的小手,试图拉住唐佳人的步伐。然,她却视若无睹。 她想休休了。 明明没受什么委屈,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许是经历了一些事、一些人,感觉并不好。她只不过假扮了六王爷而已,为何要承受那么多人的追杀?她只不过是帮助孟天青取出小萝卜,为何被炸得面目全非?若非自己厉害,复原能力超强,这一辈子怕是只能当鬼了。 休休…… 休休…… 休休说他在春宵阁,怎么就不见了呢?明明说好的,为什么又变卦了呢? 唐佳人心里难受,突然调转方向,牟足劲儿向春宵阁跑去。 她就像一只灵巧的胖猴子,几下蹿到春宵阁的最高处,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休休!休休!” 一声声的休休,在空气中震荡开来。 所有听见的人都抬起头看向唐佳人。 打手们逗乐地暗道:哎呦,她还敢来?! 老鸨惊讶地暗道:休休,唐不休?难道说,这位是唐不休的夫人? 孟天青恨恨地暗道:死胖子,你死定了! 西锦衣卫的杜英超惊喜地暗道:六王爷!哎呦,怎么还穿上了女装?辣眼睛了!声音……也变得女气。刺耳朵!不过心中真是好生欢喜呀。终于找到六王爷了!哈哈哈哈…… 孟水蓝推开窗,看向唐佳人,咬牙暗道:好啊,终于等到你了,死胖子! 房屋内,水汽萦绕中,华粉墨画着浓妆,披散着长发,像一只勾魂夺魄的美人鱼,静静坐在可容四人的精美浴池里。他抬起头,看向房顶,眸子一缩。 屋外,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统统向着唐佳人的方向扑去。那份热闹,十分罕见。 老鸨最先发难,让打手们去抓唐佳人。 唐佳人也不跑,稳稳占据房檐上,谁爬上来,她就踢谁下去,毫不腿软。 西锦衣卫的杜英超带人围上来,口中高喊着:“保护王爷!” 华粉墨伸出好似女子般修长秀美的手指,从放在手边的竹筒里缓缓抽出一根细弱牛毛的毒针,抬头看向房顶。那里,有浮灰震动而下。 孟水蓝收起小巧的弓弩,勾唇看着唐佳人。既然还有人当她是六王爷,自己何必让手沾血?借刀杀人,才是极好的。这样,他既不用得罪不休门门主,还能报仇雪恨,何乐不为? 孟天青夹着屁股,挪动长腿,咬着牙,艰难地走了。他必须寻个药馆,处理一下那不可言明的伤口了。至于报仇雪恨,十天不晚。十年,他等不起。 杜英超爬上房檐,激动道:“六王爷,您可吓死卑职了。” 唐佳人看见杜英超,立刻拿出架势,询问道:“你们可曾抓了唐不休?!” 杜英超回道:“没有,绝对没有。属下一直在寻王爷,哪里有时间抓人玩。” 唐佳人不死心,又问:“东锦衣卫呢?” 杜英超回道:“属下刚才还与他们走了个正面,也没见到押解什么犯人。还请王爷下来,让卑职护送王爷回宫。” 实则,杜英超看见得是寒笑,而寒笑怕世人知道六王爷喜好男色,所以带着唐不休做上了马车。 唐佳人一听回宫,哪里肯?她本就是假货,进宫不得砍脑袋啊?当即道:“老子不回宫,老子就要在春宵阁呆着!” 嘶……“六王爷”好霸气啊!如果豪情壮志真是令人敬仰。 杜英超为难道:“王爷好歹先回宫一趟,再出来玩。卑职不能置王爷于危险之地。” 唐佳人怒道:“你是王爷,还是老子是?你给本王退下去!” 杜英超无法,只能退到地面上去,仰头求道:“王爷,回宫吧。” 唐佳人怒道:“老子说不回就不回!老子要找休休,唐不休!你再唠叨,老子就发飙了!”一跺脚,房瓦碎裂,唐佳人直接从房檐上掉落到,砸进了华粉墨的浴桶里,激起大片水花。 唐佳人有些恐水,乍入水中时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慌乱。她不停地蹬腿,胡乱抓着,直到抓住某物,才借力稳住身体,破水而出,与华粉墨面对面。 唐佳人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唏嘘道:“吓死我了。” 华粉墨定睛看着唐佳人,用沙哑的嗓子冷声道:“松手。” 唐佳人惊魂未定,点了点头,却并未松开手,口中还不忘感激道:“幸好攥住你了,不然得淹死我。” 华粉墨的小拇指抖了又抖,终是妩媚地一笑,道:“水不深。” 唐佳人感觉了一下,这才松开手,道:“没抓伤你吧?” 华粉墨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唐佳人探头向水里看去。 华粉墨一拍水。水生波纹,模糊了水下的景色。 唐佳人抬头看向华粉墨,道:“你站起来,我看看。” 华粉墨发誓,能将不要脸这种事儿说得如此坦荡之人,面前之人若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华粉墨笑得越发妩媚妖娆,柔声道:“岂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唐佳人问:“你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华粉墨反问:“你当粉墨是男人还是女人?” 唐佳人道:“男人……”华粉墨刚要笑,唐佳人又加了一个字“吧?” 如此不确定。 华粉墨的笑容微僵,又恢复成那种令人忘记呼吸的魅惑笑容,靠近唐佳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魅惑道:“若分不清,何不好好儿摸摸,仔细看看。”另一只手捏着毒针,就要刺入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的心跳加快,突然打个喷嚏,磕在了华粉墨的额头上,发出咣地一声。 华粉墨吃痛,又听见外面的动静,干脆收起毒针,调笑道:“好生粗鲁。” 门口,杜英超带着人撞开门,大声吼道:“保护王爷!” 华粉墨一把抓过衣袍,站起身,一脚踩在唐佳人的脸上,迫使她转开头,同时裹上衣袍,不让自己春光外泄。 杜英超带人冲进屋里时,看见得便是一副奢靡的画面。 正文 第九十六章:粉墨真容 阳光透过破裂的屋顶,直接洒落在华粉墨和“六王爷”的身上。 宽松的暗红色外袍拢在华粉墨那白皙纤细的身体上,于腰身处系着一根黑色腰带。华粉墨的身体微微后仰,一只脚抬起,踩在“六王爷”的脸上。光束洒落在华粉墨的肩膀、大腿,脚趾上,泛起一层诱人的光泽,惊艳了岁月。有水珠从他的下颚处滑落,好似一滴香浓的酒,滴落人心,荡开艳色。 杜英超明明只看到华粉墨的一小部分侧脸,却也觉得口干舌燥。 “六王爷”则是披头散发地抱着华粉墨的一只脚,在亲。 如此景象,真是既香艳又诡异,却是实打实的令人呼吸一窒。 杜英超自以为知道“六王爷”的喜好,立刻带人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唐佳人将华粉墨的脚拔开,用水使劲儿抹了一把嘴,唾道:“你有脚皮!” 华粉墨低下头,看向唐佳人,伸手挑起她的外衣,向里面扫了一眼,用魅惑的语调道:“你有胸。” 唐佳人没太当自己是个女人,所以直到听见“你有胸”三个字,才反应过来,自己养了多年的小猪仔被人看到了!她恼羞成怒,一拳头砸向华粉墨。 华粉墨攥住唐佳人的拳头,与她在水池里扭打起来。 华粉墨道:“六王爷有胸,真是闻所未闻。” 唐佳人不甘示弱,道:“女儿貌,男儿身,今日得见。” 华粉墨将唐佳人按入水中,道:“不如我现在叫来锦衣卫,让他们看看王爷真容。” 唐佳人将华粉墨拖入浴水中,狠狠抱住,扬起头,用力呼吸一口,吼道:“老子也要喊,让他们知道,谁要刺杀老子!” 华粉墨用双腿盘住唐佳人的腰身,再次将唐佳人按入水中。 唐佳人干脆掐着华粉墨的腰肢,站起身,羞恼地吼道:“啊!” 华粉墨因为痛,也喊道:“啊!” 门外,杜英超立刻带人冲进房门。 这一幕,他真是至死都不能忘。 华粉墨像条美女蛇般,张开两条又长又白的大腿,紧紧盘在“六王爷”的腰身上。“六王爷”则是紧紧钳着华粉墨的腰身,忘情地吼着。 这一刻,杜英超竟然觉得,“六王爷”穿着女装毫无违和感。看看人家华粉墨,虽穿着男装,但却好似勾魂夺魄的美女。而自家王爷,虽穿着女装,也胖得看不见喉结,还顶着两个假*,但任谁看了,都知道那是个纯爷们。 华粉墨和唐佳人同时瞪向杜英超,杜英超再次带人退了出去。 华粉墨对唐佳人道:“放手。” 唐佳人同时道:“松腿。” 二人互相较劲儿,谁都不肯先退一步。 唐佳人直接动手,挠华粉墨的痒痒。 华粉墨一直以为自己不怕痒,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忍了又忍,压根就忍不住,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底,直接松开大长腿,从唐佳人的身上跌落到池子里去。衣衫全湿。 唐佳人坐在浴池沿上,脱了鞋子甩了甩水,动作一僵,忙将手探入衣内,从后腰处扯出《残菊欢》,甩了甩上面的水,小心翼翼地打开,发现上面的图画和字迹都模糊了。 这个时候,抢救已经没有意义,唯有……速记。 唐佳人拿出记菜名的劲儿头,一篇篇翻看着手中《残菊欢》,那认真的态度,竟也十分美丽。 华粉墨从浴池水里探出头,脸上的浓妆消失得七七八八,那张脸竟如出水芙蓉般清丽雅致。眼角的皱纹不见了,干净的肌肤吹弹得破,整个人干净得不染凡尘。若说浓妆下的华粉墨是勾人魂魄的妖精,那么此刻的华粉墨则是集天地灵气酝酿而出的青竹妖。前者沾满红尘滋味,后者清丽脱俗。若非他此刻的衣裳大开,任谁看了,都会赞叹一声——女色误国! 华粉墨香肩半露,脖颈修长,一双眼睛不魅不妖,却好似最尊贵的女子,带着淡淡的疏远和清高。他脸上的每一处起伏,都是最优美雅致的线条。男生女相,却并非柔媚入骨,而是宁静致远。 波光潋滟的水池中,华粉墨静静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全身湿答答的坐在池子边,一只脚穿着鞋子垂在水中,另一只脚穿着袜子踩在池边,手捧一本蓝皮书,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光束慢慢偏移,落在在的身上,镀上一层宁静的光晕。 若眼前人不是假王爷,就冲着唐佳人的这份认真,华粉墨都愿意给她留条活路。可惜,没有。在群山之上,她扮演福田公公,成功骗了他;下山之后,她又扮演六王爷,让他深深怀疑了自己的智商和判断能力;如今,得知她与不休门有着莫大的干系,是敌非友的关系,注定要争个你死我活;他一直以为,戏耍自己的人是位痴肥男子,不想,竟是女子!最重要的是,她看见了他的真容,让华粉墨这个身份变得危险。 华粉墨心中有了计较,靠近唐佳人,想知道被她如此珍而重之的书中到底是何内容。 唐佳人换手拿书时展开了封皮,三个*裸的大字落进了华粉墨的眼中——残菊欢。 华粉墨的眸子缩了缩。他还以为,她在看什么武功绝学,不想,竟是看此等下流书!一股无法抑制的杀意冲出胸口,化作千刀,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却是头也不抬,直接一脚踩在华粉墨的脸上,道:“不许看!” 华粉墨想要杀人了。然,他最善隐忍。当即向后退了一步,勾唇一笑,那股子妖娆妩媚劲儿瞬间取代了雅淡如菊。他用手抚上唐佳人的大腿,挑逗似的揉捏着,柔声戏谑道:“王爷还对这东西敢兴趣?真是……有趣儿。” 唐佳人一巴掌挥开华粉墨,眼也不抬地道:“别吵。”她得快点看,图案模糊得越来越严重了。若她不能通过此法怀上宝宝,如何能振兴唐门?至于不休门,有她和休休就足够辉煌了,压根用不上别人。 正文 第九十七章:同浴之后 华粉墨从未被人如此厌恶过,一时间还有点儿不习惯。他再次靠近唐佳人,道:“王爷想要研究此法,何须书?粉墨最是了解其中精髓。” 唐佳人终是从书上挪开眼,看了他一眼,求知若渴地道:“你练练,我看看呗……” 练练?看看?华粉墨感觉到某个地方,隐隐作痛了。要他自己练?要他如何练?真是……找死! 唐佳人见华粉墨半晌没有动作,对其投去失望地一瞥后,干脆利索地收回目光,一边继续翻看书页,一边伸出手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比比画画,偶尔……还打个勾儿。 华粉墨一张白净的脸全黑了。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如此不要脸。明明身为女子,却研究起了男子与男子之间那马子事儿,着实……可恶! 寂静无声中,唐佳人突然看向华粉墨,目露震惊之色,伸手指向他,惊讶道,“你……你是刚才那个化着浓妆的大娘?” 哎呀,这反射弧得有多长啊?! 唐佳人这一指,把华粉墨吓了一跳。因为,她那根手指,恰恰就是刚才她比比画画,又戳又勾的那根万恶手指! 再听听她的话,华粉墨的眼神又冷了些许。画着浓妆的大娘?呵…… 华粉墨杀心不改,但却知道,此时已经不易动手。外面那些锦衣卫不是吃咸饭的,若六王爷在他这里出了意外,他就算能脱身,华粉墨这个身份却再也用不了了。 他想……借刀杀人。 东锦衣卫的肖劲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接真正的六王爷端木焱回去,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眼前这人,明明不是真的六王爷,他倒是可以借用锦衣卫之手,要其性命。 打定主意后,华粉墨再次靠近唐佳人,翘着兰花指,拿捏着强调,柔声道:“王爷……” 唐佳人卷起书,直接砸在华粉墨的头上,道:“好好儿说话。” 华粉墨在不动声色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扭着身子,飞着媚眼道:“王爷,粉墨一直这么说话,哪里不对?” 唐佳人伸手揉了揉胸口,道:“感觉不对。” 华粉墨挑眉,风情万种:“哦?” 唐佳人推开华粉墨,道:“总觉得你这是想要我的命。” 华粉墨笑道:“王爷多心了。粉墨只是想和王爷做个生意。” 唐佳人道:“等我看完的。”言罢,又看起了《残菊欢》,那只万恶的小胖手还比比划划,不停地戳戳戳。 华粉墨眸光悠悠,落在唐佳人身上变得森然。 唐佳人突然抬头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立刻改变目光,笑得甜腻醉人。 唐佳人指着华粉墨威胁道:“再这么笑,我打你哦!” 华粉墨摸了摸自己的脸,妩媚地道:“怎么,粉墨这么笑,不美吗?” 唐佳人直接跳进浴池里,轮起《残菊欢》,照着华粉墨的头就是一下子:“你笑得我都冷了!万一伤风了怎么办?!” 华粉墨挨砸,心情却并没有变得恶劣。他向后退去,靠在浴池边,静静地看着唐佳人又回到浴池沿上坐下看书。那般认真,不知道的以为她多么勤奋好学。呵……也确实是勤奋好学,不过却是不学无术罢了。 华粉墨站起身,抬腿跨出浴池,赤脚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来到房间的一角,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见她在那里十分用心地戳啊戳的,冷冷地勾起唇角,脱下外袍,弯腰去取干净的衣袍…… 唐佳人突然扭头看向华粉墨,口中嚷嚷还道:“都说不让你那么笑,你怎么……”后面的话自动消音,就好像被巨兽吞进了嘴里。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光溜溜的华粉墨。 华粉墨四肢僵硬地拿起干爽衣袍,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穿戴整齐。 唐佳人的一张脸爆红,尤其是……在看见华粉墨的屁股后。唐佳人不淡定了,用手捂着脸,跺脚嗷呜道:“你你你……你太过分了!你露了短尾巴也就算了,还将屁股对着我!你……你过分!” 好么,在唐佳人被带歪的观念了,唯有男子的菊花是最碰不得的东西,因为……那会让人怀孕的。不信?不信你看看《残菊欢》!大长老说得话,那都是一顶一认真的。 华粉墨的小拇指抖得那叫一个猛烈,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甩飞。他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按住不安分的小拇指,悄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笑吟吟地道:“你若不想看,为何又看我?明明占了便宜,却又卖乖,这是……好么?”伸手抓起一块白布,跪坐到席子上,一边擦拭长发,一边用那双能乱人心智的目光撩拨着唐佳人。 唐佳人的脸越来越红,有些扛不住华粉墨的目光,干脆转过身,继续看书。 华粉墨一直打量着唐佳人的背影,猜猜她的身份、目的和来历。 片刻后,唐佳人终于看完《残菊欢》,也确定夹在书页里的烽火鸟还在,心下稍安,收起书,来到华粉墨面前,道:“给我准备一身衣服呗。身上这套湿答答的难受。” 华粉墨问:“粉墨与王爷非亲非故,为何要为王爷准备衣物?”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你若是不给我准备干净的衣物,我就穿你身上这套。” 华粉墨挑笑道:“怎么,这是准备抢了吗?” 唐佳人道:“其二,我若抢不过,我就抱着你跳浴池里去。” 华粉墨打量唐佳人,道:“你确认自己是女子?” 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十分天真无邪,道:“你不都看过了,还问。” 华粉墨道:“王爷这脸皮,敢问天下谁与争锋?” 唐佳人用脚踢了踢华粉墨的小腿,凶巴巴地道:“你明目张胆的看本王,还敢说本王脸皮厚?信不信老子发飙?!” 华粉墨收敛一切表情,道:“如今这里被西锦衣卫围个水泄不通,王爷与其求人,不如吩咐一声,想必自然有人会为王爷奉上干净衣物。”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样子,道:“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见人吗?” 华粉墨道:“王爷何意?”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把你的衣物脱给我,我让人给你送干爽衣物。” 华粉墨被气笑了,道:“不过一件衣物罢了,王爷何必在意。王爷都敢冒死假扮六王爷,这世间万物于王爷而言,何惧之有?” 唐佳人点头道:“你说得对。”言罢,竟伸手去扯华粉墨的衣袍。 华粉墨发现这假王爷真女子就是一块滚刀肉,竟奈何不得她。实在恼人! 华粉墨只得道:“好,给你。” 唐佳人心中欢喜,一张肉脸笑成了小太阳。 华粉墨接着道:“可你未必穿得上。” 唐佳人捂住胸口,道:“这么说……也没毛病。”她房粗嗓子,冲着门外吼道,“拿套衣服来!” 杜英超早就想到了这点,且准备妥当,当即应道:“回王爷,卑职早已准备妥当。” 唐佳人豪爽地道:“打赏!” 杜英超喜道:“谢王爷。”等了等,却没听到下闻,不知道六王爷要打赏他什么。但总归,不会太差。 杜英超道:“卑职将衣物送进来啦。” 唐佳人直接扯起华粉墨,将他推向门口。 杜英超拖着衣物,刚推开房门,华粉墨便伸出手,一把抓走托盘,而后直接将门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杜英超摸了摸鼻子,猥琐地一笑。 屋内,唐佳人再三警告华粉墨不许偷看,这才走到较为隐蔽的位置,裹好胸,快速换上男子衣袍,登上皂靴,撸了把半干的头发,迈着悠哉的步伐来到几前,盘腿坐在华粉墨的对面,指了指自己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道:“给我弄弄呗。” 华粉墨妖媚地一笑,道:“王爷这心可够大的。难道,就不怕粉墨喊人进来?” 唐佳人用手拍了拍桌子,道:“你叫吧。若他们冲进来,老子就说,是你指使老子假扮六王爷的。” 华粉墨眸光骤冷,道:“王爷如此不厚道?” 唐佳人无辜地道:“你都要让人抓我了,我干吗要厚道呢?以德报怨,何以抱德?” 华粉墨将身子趴在几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如同一只魅惑世人的妖孽般望着唐佳人,轻声笑道:“王爷说得极对。” 唐佳人扯了扯身上的蓝色长袍,解开腰带,随手丢到一边,而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华粉墨伸出修长纤细的手,让指尖在几上滑向唐佳人的手指尖。他也不触碰她的肌肤,却围着她的手指轻轻打转。这种若有若无的撩拨,最是让人心痒难耐。 唐佳人突然伸出手,照着华粉墨的手指用力拍下! 华粉墨并无撩拨之心,一直惊醒着,因此直接抽回手,躲开唐佳人的肉爪。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痛得呲牙咧嘴。 华粉墨勾唇一笑,笑得那叫一个柔媚,好似能魅出水来。 唐佳人瞪了花粉墨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正文 第九十八章:对,我就是蘑菇! 华粉墨站起身,来到唐佳人身后,为她将头发束起,扣上发冠。发髻上,插着一小根细如牛毛的毒针,不明显,却是致命的一点。若唐佳人取发冠,梳头发,一定会碰到那根小巧的毒针。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头发,赞道:“手真巧。” 华粉墨意味不明地一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几下扯出一个匣子,放到几上,打开,将各种各样的胭脂摆出,而后对着镜子开始上妆。 唐佳人十分好奇,挪着屁股蹭到华粉墨身边,探头看向他的小箱子,视线立刻被那块镶嵌在箱子上的小镜子吸引。 那不是铜镜,而是一块水银镜。虽然只有巴掌大的一块,却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 唐佳人瞪大眼睛,镜中人也瞪大眼睛;唐佳人咧嘴,铜中人也咧嘴;唐佳人伸出手指点了镜中人,镜中人也伸手点着她。 唐佳人第一次看见这么清楚的自己,当即抱着盒子不撒手,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扭脖子,逗得自己哈哈大笑。 华粉墨也不照镜子,拿起那些胭脂水粉,熟练地涂抹在脸上,就连眼角的皱纹和唇角的褶皱都画得以假乱真。 唐佳人玩得不亦悦乎,心中起了贪念,直接对华粉墨道:“你这也是镜子吧?照得人真清楚。休休说,友人之间亲密无间,互赠礼物最好不过。”将盒子抱在怀中,“这个,送我吧。” 华粉墨听到休休两个字,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笑道:“这块镜子远渡重洋而来,只此一块,最是珍贵不过。若送你,你回赠什么?” 唐佳人十分豪爽地撸下两只金灿灿的镯子,拍在桌子上,气势磅礴道:“这两只金镯子,给你了!” 华粉墨轻笑一声,拿起金镯子,又嗤笑一声,道:“镀了层金粉而已。”往桌子上一扔,“假的。” 唐佳人拿起金镯子,看了看,而后竟两手一扭,将金镯子拧成一个小麻花,又转了两下,金镯子断开,里面呈现铁色,明显不是金子。 唐佳人将镀金镯子塞进怀里,决定等会儿去找那店家理论理论。 华粉墨问道:“怎么,还要去找人说理?” 唐佳人点头道:“对!能说得通的就好好儿说,说不通的就一定打到他想得通。” 华粉墨含笑套话道:“这话,又是休休教你的?” 唐佳人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道:“对。休休教我的东西,都是顶顶管用的。” 华粉墨问道:“你口中的休休,可是不休老祖唐公子唐不休?”荷姑来报,说有个胖夫人来寻唐不休。他去审问时,那胖夫人却撞碎墙面逃之夭夭。不想,这人兜了一圈后,竟又回来了。门外那些西锦衣卫的人各个儿成了瞎子,还当这人是男扮女装的六王爷。呵……原来,被一叶障目的人,不只他一个。 唐佳人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激动道:“你认识休休?他在哪儿?” 华粉墨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道:“他已经离开了。” 唐佳人再次攥住华粉墨的手,急切地问:“他可说要去哪里?” 华粉墨道:“自然说了。”抽回手。 唐佳人又一次攥住华粉墨的手,拉向自己,道:“你说你说,他去哪儿了?” 华粉墨用力抽回手,干脆将手放到几下,这才继续挖坑道:“不休的行踪,粉墨怎好随意暴露?他此番游走江湖,是要寻人。不知王爷寻他何事?” 唐佳人拍着胸口道:“我就是他要寻的人!” 华粉墨上下打量唐佳人一眼,满目怀疑之色。 唐佳人挺起胸脯,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不休门中人!” 华粉墨暗道:在群山中你就已经说过了。只不过那时,他当其是戏言,如今看来,最好笑的反倒是自己。 华粉墨装出惊讶的模样,道:“你是不休门的人?” 唐佳人点头,露出自以为是高手的表情,道:“自然。” 华粉墨道:“不休说他要寻之人,名叫蘑……”他刻意拉长调调儿,让唐佳人去接。 唐佳人竟将手伸到几下,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紧紧握着,开心道:“蘑菇!对,我就是蘑菇!” 华粉墨想到唐不休每次提到蘑菇时的表情,就仿佛那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腻得人都想吐出隔夜饭。他也曾多次猜测,蘑菇其人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万万没想到的是,蘑菇是真的像蘑菇,肉乎乎的一团。 华粉墨深深地怀疑起唐不休的喜好。尤其是想到不休门女侠,也是一位胖子。 嘶…… 华粉墨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不休寻找的蘑菇,明明就是那歪瓜裂枣的不休门女侠,可眼前人,竟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蘑菇。她到底是谁?可是抱着不为之人的目的刻意接触自己?还是说,昨晚的不休门女侠是易容后的她? 华粉墨猜,应该是后者。 他稳下心,装出惊喜的样子,道:“原来你就是蘑菇啊?!” 唐佳人勇力点头,紧紧攥着华粉墨的手不放,就像找到了亲人一般。 华粉墨往回抽手,却愣是没抽回来。 这些年,但凡觊觎他男色的人,除了一人,都长眠于地下了。他相信,眼前之人也命不久矣,姑且忍她一忍。 华粉墨藏起杀心,疑惑道:“可是,我却知道,不休在寻不休门女侠。” 唐佳人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是我,是我,都是我。” 华粉墨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是你?我看过《百川秘闻》,见那上面画的女子可比你……”后面的话,没有说透,却再明显不过。 唐佳人留了个心眼,直接鼓起腮帮子,冲着华粉墨晃了晃脑袋。 华粉墨误以为唐佳人和自己一样懂易容之术,终是确定,这样一个胖丫头不但将自己耍得不分东西,还将黑白两道的领军人物耍得团团转。好,很好! 华粉墨终是露出一个真实的笑,隐隐透着一股子轻松。 这就好比遇见一道题,自己解错后,会认为自己太笨,但当他知道其他高手都解错了之后,自然会放松心情,觉得那题实在是出得太过变态,非常人可解。 正文 第九十九章:好一位无赖女子 华粉墨心情一好,竟忘了手还被唐佳人攥着这件事儿。他心情不错地问道:“那你为何假扮六王爷?难道不知,此事牵连甚广?即便小心,也会掉脑袋?”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华粉墨问:“谁逼你?” 唐佳人一摆手,道:“都是贪吃惹的祸,不说也罢。” 华粉墨又问:“你又是怎么被认成是六王爷的?” 唐佳人软软地道:“甚是疑惑呢。”她对华粉墨也不是全然相信。这世间,能让她付出全部信任的人,唯有唐不休一人而已。 华粉墨心中好奇,却不好继续追问。 唐佳人捏了捏华粉墨的手,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休休在哪儿了吧?” 华粉墨抽回自己的手,道:“不是不肯告诉你,而是怕说出后,无异于让你去送死。” 唐佳人一把扯回华粉墨的手,用力攥紧,道:“你尽管说!” 华粉墨轻叹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妖娆地一笑,“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 唐佳人攥着不放,道:“你说你的,我攥我的,也不影响你说话,有何干系?” 这话是没错,但是好没道理。 华粉墨用另一只手,拧了唐佳人的手背一下,调笑道:“这是做什么?喜欢人家?” 唐佳人羞赧地一笑,垂下了头。 华粉墨的眸光转冷,暗藏杀机。 唐佳人扭捏道:“你要是穿上女装,一准儿比秋月白好看。”这才是她抓他不放的原因。 华粉墨的身体绷紧,拼命控制才没有抖动小拇指。他告诉自己,要隐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尝试从唐佳人的话中抓出重点。寻思了两遍后,才道:“秋月白的女装?” 唐佳人知道自己食言了,忙补救道:“对啊,我总觉得秋月白穿上女装会很好看,见到你后,我觉得你穿女装会更合适呢。” 华粉墨笑容甜到发腻,柔声道:“哦,是吗?” 唐佳人正色道:“是不是,看过才知道。” 华粉墨伸出手,用食指尖在唐佳人的脸上轻轻划过,勾唇一笑,什么都没说。 唐佳人微微皱眉,摸了摸脸,没摸到血,却觉得被华粉墨指甲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唐佳人不悦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华粉墨看了看唐佳人,道:“不休将六王爷打伤,被东锦衣卫的人带走了。” 唐佳人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道:“真的?!” 华粉墨深吸一口气,坚定而缓慢地抽出自己的手,道:“当时百川阁阁主也在。” 唐佳人又去拉华粉墨的手,口中还问道:“几时发生的事儿?” 华粉墨再也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道:“你到底要拉我的手,还是去救唐不休?!” 唐佳人吓了一跳,当即嚷嚷道:“自……自然是要救……”话锋一转,咧嘴一笑,“嗯,休休不用我救,我还是拉你手聊天吧。”胖手再次伸出。 华粉墨的头皮乍起,忍了又忍,才没有亲手捏死这只肥蘑菇。当然,没动手的理由还有一个,他顾忌不休门女侠深不见底的武功。试想,她能以一人之力将正邪两派的领军人物逼得那般不堪,定是有些手段和能力的。他怕自己偷鸡不成,反倒折了自己。 华粉墨将手背在身后,冷笑道:“枉不休如此惦念你,你却贪恋男色,不肯救他!” 唐佳人直呼冤枉:“哪有儿?”爬向华粉墨的身后,又去扯他的手。 华粉墨真是……恼了!他一脚踹向唐佳人的胸口,喝道:“放肆!” 唐佳人抱着华粉墨的脚,脸色苍白,痛苦万分地哀嚎道:“完了完了,碎了……碎了……” 华粉墨见唐佳人的表情不像作伪,当即收回脚,悄然打亮着唐佳人,暗自猜测,是否真的将她胸口踹碎了? 若真如此,她岂不是空有其名? 但见唐佳人将手伸入胸口,掏了掏。华粉墨微微转开视线。唐佳人掏出四颗青枣放在了手心,一脸揉疼地道:“碎了。”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的手,觉得牙痒痒了。 唐佳人捏起一粒碎枣子,送入自己口中,咀嚼着,甜得眯起了眼睛。她就像一只贪吃的小熊,终于喝到梦寐以求的蜂蜜,美得不要不要的。 华粉墨已经很久不曾对食物感兴趣。他吃东西,纯属是为了活下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吃,但那味道到底如何,他并不知道。他对口舌之欲早已失了兴趣。如果可以,他宁愿什么都不吃,光靠呼吸活着。 他见唐佳人吃得如此香甜,下意识地皱眉,暗道:贪吃! 唐佳人吐出枣核,又捏起第二颗青枣送入口中,咀嚼着。那副享受的表情,让她整个人都泛起甜美的气味。 华粉墨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带着草木的芬芳和果实的甜美。闻起来,确实不错。难道说,那颗青枣真的十分美味? 唐佳人又捏起第三颗枣子,送入口中,咬出汁水流在唇瓣上,她用粉嫩的小舌头一卷,将汁水舔吮入口,整个人都开心得左右摇摆了两下。 就在唐佳人伸手捏第四颗枣子的时候,华粉墨道:“我尝尝。” 唐佳人眯眼一笑,十分大方地将第四颗青枣送到华粉墨的嘴前。 华粉墨张开嘴,咬下青枣,在唇齿间咀嚼着。青枣还是普通的青枣,并没有令人食欲大增的味道,但又隐隐有些不同,好像……尚能入口。 华粉墨吞下枣子,道:“只是一颗枣子而已。” 唐佳人多爱吃的一个人啊,能从四颗枣子里分一颗给华粉墨,那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他不感恩戴德,还挑三拣四,简直就是要挖唐佳人的心呐!此事,大条了。 唐佳人吐掉口中枣核,趴在几上,侧头看着华粉墨道:“怎会只是一颗枣子呢?它被你的脚丫子踹过,还在咱俩的洗澡水中打过滚……” 华粉墨感觉喉咙有些紧。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将一只眼睛藏在胳膊里,像只羞于见人的小熊,慢悠悠地道:“而且……我一遇水,就想小解……” 华粉墨的小拇指抖啊抖的,都快散架子了。 唐佳人的视线在华粉墨的小拇指划过,笑得那叫一个坏呦。 正文 第一百章:华粉墨的真实身份 华粉墨放下袖子,挡住左手,而后将右手探入左手袖口,用力一掰! 唐佳人心肝一颤。若说她之前不确定,一再摸华粉墨的手,那么此刻她已经百分百确定,华粉墨就是那位在群山之上戴面具的男子。因为,二人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抖左手的小拇指,且……对自己够狠。至于为何会抖小拇指,唐佳人猜,总归不会是因为喜欢她、想请她狠狠大吃一顿。 直接转换话题,道:“不知王爷打算如何收场?不休打伤六王爷在前,若那六王爷知道,不休门女侠就是假扮六王爷之人,不休危险不说,不休门也将有灭门之灾。” 唐佳人暗自腹诽道:你这是在挑拨!如果那六王爷真是端木焱,他是不会动休休的,因为休休就是他想要寻找的唐门门主。而且,如果他敢欺负休休,我会打死他的。极是认真! 蔫坏的意思,就是扮猪吃老虎。当人,旁人扮猪吃老虎,那是需要配合演技的,但唐佳人不用,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那是信手拈来。 但见唐佳人一拍桌子,怒道:“格老子的!谁也不能动我休休!” 华粉墨从唐佳人和桌子之间,抽回自己的手,放在几下。 唐佳人心虚地一笑,问:“是不是拍疼你了?” 华粉墨闭上眼,微微蹙眉,扭开头。丝绸般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身后,垂在耳边。从唐佳人的角度,仅能看见一截尖尖的下巴,骄傲得令人想要捏碎它,也美好的想令人亲吻它。 唐佳人探头看向华粉墨的脸,道:“别哭啊……” 华粉墨转回头,冲着唐佳人柔情万千地一笑,道:“粉墨又不是秋月白和战苍穹,就算被你刊弄哭,也上不了《百川秘闻》。” 唐佳人误会了华粉墨的意思,立刻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有我呢,一定能上!” 华粉墨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露出感激的样子,道:“那就拜托你了。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唐佳人道:“你就叫我不休女侠吧。” 华粉墨支起右手手臂,握成拳头,轻抵在面颊一侧,勾魂夺魄地一笑,对唐佳人道:“女侠是要保持神秘吗?”衣袖从他的手腕处缓缓滑落,让那晶莹如羊脂白云的小臂,展露人前,香艳、旖旎。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干巴巴地道:“你和休休是朋友,那我得叫你叔。” 华粉墨的笑容僵在脸上。 唐佳人眼巴巴地道:“叔,能给弄只鸡腿吃吃吗?” 华粉墨感觉自己脸上的妆容变得干燥,最后悉数裂开,落在了地上,化分粉末。 他放下袖子,嘲讽道:“不休门女侠的心真是够大的。” 唐佳人用手指点了点胸口,厚颜无耻地道:“得成正比啊。这么大的身子,再有颗小心脏,多不协调。”末了,还加了一句,“你说是不,叔?” 华粉墨缓慢地点了点头。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你到底给不给鸡腿吃?不给吃,我就走了。很忙的。” 华粉墨道:“是要去救不休么?”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我去,算不算自投罗网啊?” 华粉墨真是万万想不到,他这招十分简洁有力的借刀杀人,竟然用不上。这个不休门女侠,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鬼东西! 华粉墨正色道:“唐公子学富五车、见解独到、风采斐然,着实令人倾佩。粉墨与其同行,为唐公子的风采所折服,引为知己。若女侠贪生怕死,粉墨却要拼死救他!” 唐佳人上下打量华粉墨两眼,直接道:“你骗人。” 华粉墨心中一凛,询问道:“王爷此话从何说起?难道在你眼中,不休如此清高,不会结交粉墨?” 唐佳人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夸他什么学富五车、见解独到、风采斐然之类的,明显是在骗人嘛。休休又懒惰又抠门,怎么会是你口中的唐公子。你确定,咱俩说得是一个人?” 华粉墨的眉角抽搐一下,无语了。还有这么黑自己门主的?不休门,真是盛产奇葩。 华粉墨下套道:“不休门中人,是否都如此看待不休?”他一直想知道,不休门到底有多少人。 唐佳人眼珠子一转,笑得像朵花,伸出两根手指,道:“你猜!” 华粉墨气结,垂下眼眸。 唐佳人暗道:已经告诉你了,一共两个人,你不看细节,怨不得我。 唐佳人狡黠地一笑,道:“叔啊,你真小气,连只鸡腿都不给吃。我走啦。”捡起腰带,系在身上,站起身,扭着腰身,像老鸨子那样走着。走了两步后,才想起自己已经在扮演王爷了,这才一抖身子,瞬间改变了气场,大步向门口走去。 华粉墨看得目瞪口呆。暗道:此人,不容小觑。 唐佳人在推开门之前,回头看向华粉墨,道:“你啥时候去救休休?” 华粉墨收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道:“今晚子时。” 唐佳人点头,道:“明天,本王会来这里寻休休。你若是骗本王,老子会发飙的!”一脚踢开房门,在杜英超的闷哼声中,大步走了出去。那份“老子天下最拽”的样子,真是令人不爽啊。 华粉墨觉得,他挖了很大一个坑,却将自己扔了进去。他的眸子明明灭灭,有狠戾在里涌动。偏生,不能发作。 他并非心胸狭窄之辈,奈何遇见这只胖蘑菇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折磨着他的神经,痛苦到让他怀疑人生。他原本并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他喜欢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奈何……不休门,太过神秘强大。 华粉墨抱起小木箱,打开,想将胭脂水粉放回去,却发现,箱子里的小镜子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颗青枣! 他扣上箱盖,闭上眼睛,任由小拇指敲打着箱盖,发出一阵急促的声音,犹如战场上的鼓点,敲响了两军拼杀的前奏。 春宵阁对面的酒楼里,孟水蓝快速换了身普通褐色短打,又用姜汁修改了肌肤颜色,简单修改了眉眼之后,悄然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伺机而动。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被卖的佳人 唐佳人不关心唐不休死活? 假的! 她觉得,以她和端木焱的关系,应该可以沟通此事。但是,她也曾听寒笑和杜英超说,假扮王爷那是死罪,她还不想死,所以不能自投罗网。 首先,她要支开西锦衣卫,方便自己潜入东锦衣卫,救出唐不休。 一想到唐不休就在东锦衣卫里,她竟十分开心。毕竟,如果唐不休离开东锦衣卫,她想寻到他,还真是……难。 唐佳人的江湖经验确实不足,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超常发挥。再者,在所有人都是套路打的前提下,她这根软软的刺,才能戳中别人的死穴,愉快地逆天。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对杜英超勾了勾手指。 杜英超立刻靠了过去。 唐佳人压低声音耳语道:“知道本王为何要留书离开?” 杜英超的眼睛一亮,立刻靠过去,将自己定位为“六王爷的心腹”。这一颗小心脏啊,真是无限欢喜呀。 杜英超道:“愿为王爷分忧。” 唐佳人严肃地道:“本王怀疑,东锦衣卫里有内奸!” 杜英超一凛。 唐佳人道:“否则,那些刺客如何能轻易冲入客栈,对老子喊打喊杀?” 二人视线一对,深以为然。 唐佳人伸出胖爪子拍了拍杜英超的肩膀,道:“英超啊,本王只能靠你了。” 杜英超顿觉未来金光灿灿,晃得自己眼前一花。他立刻道:“卑职愿为六王爷鞍前马后、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唐佳人道:“眼下,你寻到本王之事,一定要保密。” 杜英超攥拳,点头,道:“王爷放心,卑职一定吩咐下去,没人敢多嘴。” 唐佳人问道:“现如今,东锦衣卫住在何处?” 杜英超道:“大家还住在原来的客栈里。”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咱们先选另一间客栈住下,不要惊动他们。” 杜英超拍着马屁,道:“王爷英明。” 唐佳人哈哈一笑,十分自得。实话,她也觉得自己十分聪明。 就这样,西锦衣卫护着唐佳人在隔了两条街的宝来客栈住下。 孟水蓝紧随其后,却被西锦衣卫的人赶了出来。 他装出怂样,干脆走到斜对面,买了张甜饼,蹲在路边啃了起来。那样子,还真是像极了普通过客。 西锦衣卫本就面不合心也不合,东锦衣卫忙着给端木焱寻医问药,自然不会在意西锦衣卫去哪儿;而西锦衣卫自认为抢了头功,自然也要严防死守怕东锦衣卫知道。两方人马,就这么悄然无声地分开了。 唐佳人决定夜袭东锦衣卫,怕自己不好脱身,于是对杜英超道:“本王要去寻个人,你等在此处,等老子号令。” 杜英超急道:“怎能让王爷一人涉险?若此事不宜声张,属下愿陪王爷同行。” 唐佳人道:“此事十分机密,干系重大,你……不知道的好。” 杜英超明白,身为宫门中人,知道的秘密越少,活得越久,于是不再强求,而是眼巴巴地道:“王爷,您务必回来啊!” 唐佳人抬起手,想拍杜英超的肩膀。 杜英超含羞带怯地撇了唐佳人一眼,唐佳人的手指抖了抖,终是收回到袖子里,愣是没敢再拍他。 杜英超颇为失望。 唐佳人挥挥衣袖,走了。 杜英超追上来,亲手为唐佳人系上斗篷,带上幕篱,道:“王爷早去早回。” 唐佳人僵硬地一点头,心思一转,从怀里掏出两只镀金镯子,其中一只还是断的。她道:“本王在金枝阁和富贵布庄买了些东西,前者坑了老子一袋小金鱼,后者……坑了四条。你去找他们谈谈,务必让他们知错能改。” 杜英超虎躯一震,抱拳道:“定不辜负王爷信任!” 唐佳人大步走出客栈,取下头上的幕篱和身上的披风,扔到街角,道:“傻吧?戴上这东西才引人注意呢。” 孟水蓝不远不近地跟着,想知道假王爷到底去做什么。以他所见,假王爷十分着急寻不休老祖,可这会儿竟然要去它处。孟水蓝觉得,他已经闻到阴谋的味道。实则,他还真误会了。 唐佳人自认为是个有良心的人,她要和休休离开这里了,应该和夏三娘、夏坚打个招呼。 就这样,唐佳人和杜英超兵分两路,前者去往夏家,后者带着西锦衣卫,浩浩荡荡地去寻人晦气。 金枝阁和富贵布庄的掌柜是亲兄弟,二人之所以敢骗唐佳人,还不是看她样子傻,以为她就是个拎不清的。就算骗了她,又能怎样?尤其是看她当时那样子,简直就跟破烂户捡了一袋金子一样。 杜英超一出现,直接掀了牌匾,砸了两家店,那唯我独症的校长样子,吓得两家掌柜两股战战,涕泪横流。别说坑唐佳人的银子,就连棺材本都恨不得一起拿出来孝敬西锦衣卫的大爷们。 唐佳人一路来到夏家,直接推门而入。 院子里空无一人,杂乱不堪,静得有些不正常。 唐佳人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儿,想要退出去,却见夏三娘从屋里走出来,红着眼睛询问道:“这位公子,您找谁?” 唐佳人道:“三娘,是我。”鼓起脸蛋,作出被炸伤的样子。 夏三娘靠近唐佳人,仔细看了她两眼后,突然激动地垂泪道:“爷儿,是您来寻我们母子了嘛?爷儿……”哭着就要往唐佳人的身上扑。 唐佳人立刻跳开,道:“三娘,我是你救得那位胖姑娘。” 夏三娘微愣,望着唐佳人,眼泪流得更凶了。她转开头,用袖子擦了擦了眼睛,平静了一下情绪,才再次看向唐佳人,道:“让你见笑了。我……我还以为,是……是我那男人来接我们娘俩了。”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问:“像吗?” 夏三娘老脸一红,道:“坚儿都十八岁了,我也……我也多年不曾见过他,想着他许是发福了也说不准儿。是……是我老糊涂了,你说话的声音,明明是女子。” 唐佳人无语了。 夏三娘又细看了唐佳人两眼,惊讶道:“姑娘,你这脸怎恢复得如此快?” 唐佳人道:“大夫的药好,我皮肤愈合的也快。那样子看起来挺严重,睡一觉也就好了。” 夏三娘心有疑惑,但却没有细想,毕竟唐佳人不是她关心的重点。此刻见唐佳人一身富贵,她的心中燃起希望,一把住攥住唐佳人的手,急切地道:“姑娘,你救救坚儿吧。” 唐佳人问:“他怎么了?” 夏三娘哭道:“坚儿他又去赌了!这回,不但输了房子,还把自己压上了。那赌坊的人说,若咱们不能在天黑之前拿银子去赎人,就要把坚儿剁碎,喂给狗吃。” 唐佳人皱眉道:“剁了吧,你再生一个,那个不要也罢。” 在门口偷听的孟水蓝,拉长了脸,忍笑。 夏三娘微愣,当即不悦道:“你怎能如此薄情?那可是我的坚儿啊!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啊。我救了你,不求你回报,但你也不能见死不救。”说着又哭上了。 唐佳人真是不耐烦了。在她看来,她真得不需要夏三娘救她,她只是借她家的草垛子躺一躺罢了。不过,一想到夏三娘攥着三枚铜板要去找大夫救她时,她就无法狠心不管。 唐佳人干脆转身,一边向外走,一边气势如虹地道:“走!” 孟水蓝躲到树后,看着夏三娘跟在唐佳人身后,向赌坊走去。 这次,扣押夏坚豪赌的地方名叫万和赌馆,是县里有钱人玩上几把的地方。 夏三娘和唐佳人进入赌馆后,被人带进了里间,孟水蓝则是溜达到靠近里间的赌桌旁,掏出几个铜板,竖起耳朵,随手玩了几把。 里间内有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他的身边各站着一名打手,样子十分凶悍。夏坚像只鹌鹑似的缩在墙角,抱着双腿,蹲着不动。他听见动静,抬头看向唐佳人和夏三娘,又忙低下头。他不知道唐佳人是谁,还以为来得是胖婆娘,见不是,心中有些失望。 夏三娘见夏坚一张脸鼻青脸肿,心疼得直掉眼泪,喊了声坚儿,就要扑上去。 一位穿着蓝色粗布短打的打手拦下夏三娘。 夏三娘扯着脖子问夏坚:“坚儿啊,你没事儿吧?” 蓝衣打手凶巴巴地问:“带银子了吗?” 夏三娘看向唐佳人,满眼的祈求之色。 唐佳人不动如钟。 蓝衣打手喝道:“回话!” 夏三娘哆嗦了一下,看向贺九,道:“没……没带。” 贺九扫了眼唐佳人,冷笑一声,道:“来,招呼一下夏爷。” 灰衣打手就像提溜小鸡一样,直接扯起夏坚,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桌子上,在夏三娘的惊呼声中,拔出匕首,压在夏坚的手指上。 夏三娘尖叫道:“不要!人带来了带来了!”夏三娘扯过唐佳人,用颤抖的手将她推到前面,哆嗦道,“这……这就是你们要的胖丫头。” 夏坚瞬间抬头,看向唐佳人。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不要啊! 唐佳人知道,自己被夏三娘骗了。人家要得不是银子,而是她。为啥?看她富态可爱啊?着实有些疑惑呢。 贺九上下打量了唐佳人一眼,问:“你就是夏坚的婆娘?” 唐佳人摇头。 贺九怒道:“断他一指,长个教训!” 灰衣打手立刻向下压刀子。 夏坚瞪大了眼睛。 夏三娘失声尖叫:“不要!” 唐佳人道:“且慢。我虽不是他婆娘,但却是你们要找的胖丫头。说吧,啥事儿?” 灰衣打手看向贺九,贺九摆了摆手,灰衣打手抬起已经刀子。 夏坚狠狠地嘘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唐佳人,纳闷她怎么就变好看了。昨天还是一副鬼见愁的某样,今天竟变成了刚出锅的包子,热气腾腾的。 夏三娘双腿一软,赶忙扶住桌子,才没有跪地上去。 贺九道:“我要找的胖丫头,善赌。” 唐佳人一把抓起骰钟,晃了晃,放到桌上,而后道:“大”。打开骰钟,果然是大。 贺九拍着巴掌站起身,笑着赞道:“好,很好。”对蓝衣打手道,“来,拿出契约,让夏家人签字画押。” 灰衣打手利索地准备好笔纸,放在桌子上,对夏三娘道:“画押吧。”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突然伸出手,点在那张纸上,问:“这个字,什么意思?” 夏坚看着那个“卖”字,心中就是一酸一痛一绞,他用力挣开灰衣人的钳制,护在唐佳人面前,道:“你快走!” 贺九阴狠地笑道:“夏爷,我这里好进,可不好出啊。你赌输,将婆娘压给了我,这事儿不能不认。” 夏坚双眼一红,咬牙道:“你设局诱我!” 贺九笑道:“哪个开赌馆的不是设局?你玩得起,就来摸两手;玩不起,偏偏要提溜着脑袋进来,我们和气生财的馆子,哪能将你拒之门外?再者……”看向唐佳人,“为了诱你签字画押,我可是出了五百两银子的。最后嘛,你输了,这能怨得了谁?” 夏坚吼道:“你放屁!”一拳头挥出,砸向贺九。 灰衣打手拦下夏坚的拳头,直接给补给他一拳又一拳。 夏三娘尖叫着:“不要打!不要打!我画押画押!” 夏坚扬起拳头,给了灰衣男子一拳头,骂道:“画个屁押!”伸手去扯卖身契,那纸却被贺九收起,在手中扇来扇去。 夏坚疯了般扑向贺九,却被灰衣打手拦下,打倒在地,有狠狠地踢了两脚。 夏三娘扑到夏坚身上,哭喊道:“要打就打死我吧!” 夏坚推开夏三娘,吼道:“你走!” 夏三娘不肯,抱着夏坚不散手。 蓝衣男子扯起夏三娘,将她按到桌子上,抓起她的手,按了墨汁,直接拍在了卖身契上。 贺九拿起卖身契,看了看,笑道:“不错。有你们母子俩的手印,这事儿就算天王老子来管,也赖不掉。”举目看向唐佳人,却发现唐佳人竟坐在了椅子上,在那里把玩骰子呢。 贺九拉动脸皮,笑道:“从今后,你就是我九爷的人了。昨天听说,你将李拐的场子挑了,本还有几分不信,如今看来,却是九爷我赚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挥了挥手,示意两名打手放人。 夏坚爬起身,喊道:“疯婆子!” 夏三娘立刻抱住夏坚,落泪道:“走吧走吧。” 夏坚推开夏三娘,吼道:“娘!你干什么骗疯婆子来?!” 夏三娘哽咽道:“若娘不把她带来,他们就会杀了你,你让娘……让娘怎么活?!” 夏坚怒极而笑,道:“我赌输了,是我自己的事儿,与她何干?!” 夏三娘捶着胸口道:“你是娘的命啊!” 夏坚一扭头,看向唐佳人,叫道:“疯婆子?” 唐佳人怕见血,所以压根就不敢抬头。她把玩着骰子,问道:“你流血了吗?” 夏坚微愣,心头划过异样。他觉得,唐佳人是在关心他,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毕竟,他卖了她。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愧疚感;第一次,有那么一个女人,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中,没有无助的落泪,只是一边把玩着骰钟一边问他流血没;第一次,他的心头悄然滋长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有些欢喜,有些心动;第一次,他觉得胖乎乎的女人其实挺可爱,娶回家一定很好;第一次,他想好好儿过日子了。 他不想唐佳人担心,直接用袖子抹掉唇角和鼻子上的血,这才回道:“没有。” 唐佳人问:“确定?” 夏坚用另一子袖子又擦了擦脸,这才回道:“确定。” 唐佳人抬起头看向夏坚。 肉肉乎乎的一张脸,白嫩得好像发面馒头。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好似最纯净的琉璃,映照出他的丑陋和不堪。他也曾想过,等疯婆子的脸消肿后,会是怎样的眉眼。在他想来,应该是不讨人厌的。可如今看来,竟还十分讨喜耐看。 夏坚走向唐佳人,隔着桌子望着她,道:“你自己能跑走,对吧?” 唐佳人点头。 夏坚道:“那你就走吧。别管爷。” 唐佳人道:“给我一个理由,为何不管?” 夏坚想笑,却扯痛了嘴角。他道:“爷是个混蛋,昨晚就丢了你,今晚又抵押了你,你没必要陪爷……” 贺九听着不对味,当即道:“走走走,赶快走,将人当东西压桌上的时候都想什么了?现在在这里哭哭唧唧的博同情?实话告诉你,九爷什么都多,就是同情心没有!再不走,剁你手!” 唐佳人不悦,一指头戳在桌子上,将桌子戳出一个大坑。她挑眉看向贺九,贺九立刻噤声。 哭哭啼啼的夏三娘也闭上嘴巴,一副见鬼的模样。 唐佳人对夏坚道:“你继续说。” 夏坚的嘴角抽了抽,道:“没……没什么好说的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 夏坚立刻补充道:“对了,爷必须告诉你,爷是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才把你压上去赌的。”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 唐佳人明明没说什么,但夏坚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为此,他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眸。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变天 贺九见二人说个没完没了,当即道:“这位姑娘,你也不用难过,以后跟着九爷,一准儿吃香的喝辣的。” ”咕噜噜……”唐佳人的肚子发出一阵腹鸣。 唐佳人看向贺九,问:“认真的?” 贺九哈哈一笑,道:“我贺九说话,从来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唐佳人一拍桌子,吓得贺九一抖。 唐佳人开心地道:“先把那些香辣之物摆上来!” 夏坚看向唐佳人,眼神明显自带忧桑。 夏三娘扯了扯夏坚,小声道:“走吧。” 夏坚站着不动。 贺九目露凶光,道:“怎么?还想留下吃饭不成?” 夏三娘忙道:“不敢不敢……” 唐佳人却道:“也行啊。你多准备一些呗。” 贺九有些迷茫了。这……这是闹得哪样啊?许是自己不够凶,所以没能令这些人心生恐惧? 贺九深吸一口气,吼道:“都给我滚!” 夏三娘拉着夏坚就往门口跑,甚至都不敢看一眼唐佳人。唐佳人立刻站起身,也往门口跑。 贺九怒道:“拦下她!” 唐佳人回过身,一把抓过贺九手上的卖身契,然后掉头撞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灰衣打手。与此同时,夏坚一个高蹦起,用胳膊肘袭向蓝衣打手的后脖子,将人打昏。 夏三娘吓得不轻,一直抖啊抖的。 唐佳人直接冲出里间,以不可抵挡之势向外冲去, 夏坚背起夏三娘,紧随其后。 贺九追出里间,吼道:“给我拦住他们!” 唐佳人操起长板凳,将堵住自己去路的人掀翻在地,为夏坚的出逃留出一线生机。她将赌馆里的人堵在门内,嘶吼着对夏坚道:“快跑啊!” 唐佳人那三个字吼得不但气势磅礴,且饱含了生死离别的无奈和悲壮。单单一个眼神,便能令人肝肠寸断、十分不忍、百分纠结、万分心碎。 夏坚的眼圈红了。 他略显犹豫,终还是背着夏三娘一路狂奔。 赌馆内,混在人群中的孟水蓝竟觉得,这个假王爷虽有些愚蠢,为救一些不值当的人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但还算有情有义。 待夏坚消失不见,唐佳人突然松开长板凳,让门里的人跌成一堆,她则是撕了卖身契,哈哈一笑,转身救跑。 哪里还有一点儿悲壮牺牲的样子? 孟水蓝看傻眼了。他不承认自己看错了,却怨假王爷太会演。 贺九哪里肯放过唐佳人?他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组织七八个强壮的打手,操起家伙,一路向夏家追去。孟水蓝混在这些人中,操着一根木棍,跟着喊打喊杀。这个时候,人都红眼了,哪里还有闲心分辨谁是谁。 唐佳人知道后面有追兵,却也不慌乱。毕竟,她现在又是“六王爷”了,客栈那边还有一大群的西锦衣卫可供差遣。想一想,当王爷真的没有那么糟糕。最起码,她能吃饱肚子啊。 唐佳人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觉得自己好像又瘦了。胖得快,瘦得迅速,这是……什么毛病? 唐佳人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息有些混乱,揉了揉肚子,继续前行。 贺九等人终是看见了唐佳人的背影,举起手中的绳索,悄然追了上去。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嘿嘿一笑,突然放了个又臭又响的屁。 贺九等人只觉的一阵令人窒息的味道袭来,说不上如何臭,反而有些艳香在里面。他们都觉得那味道十分好闻,甚至能引发一种原始的渴望。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发热,双腿发软,某个位置悄然挺立,竟像中了春-药。 别人吃什么,消化什么。唐佳人却是吃什么,放什么样的屁。孟天青以为唐佳人喝了加料的酒水后没有什么状况,实则不然。她也是人,自然会受到药效的影响。只不过,她体制特殊了一点儿,能将那些对身体不利的药性通过屁排出去。这一点,别说孟天青不懂,就连唐佳人自己也不清楚。 贺九等人晃了晃,竟齐刷刷地倒下了。 孟水蓝见机极快,他立刻闭气,暗道:这屁是什么鬼?! 这个念头刚升起,另一个念头却突然蹿了上来,令人心生警觉。一个人的屁,绝对不会放倒这么多人。除非,有人下毒! 唐佳人听到动静,捂着鼻子,回头看向贺九等人,瞬间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咂舌道:“我……我的屁,这么厉害了吗?” 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贺九身边,蹲下,推了推贺九和灰衣打手,见他们都没有反应,这才站起身,向后退了三四步,而后撒腿就跑。 待跑了二十多步后,才停下脚步,用手拍了拍身上,用袖子在鼻子前挥了挥,这才大口喘息着,唏嘘道:“太恐怖了。搞得我都不敢闻自己的屁了。” 她摇了摇头,满腹感慨,继续前行。 身后贺九等人似要挣扎起身,却突然口吐白沫,七孔流血,竟是死了。 孟水蓝暗自心惊不已。他自认为轻功无敌,警觉性第一,逃命能力最强,可如今被人跟踪投毒竟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放松警觉的后果,简称找死!他继续屏息,直接装死。然,有些毒粉无孔不入。 两名穿着青蓝色长袍的老者出现。他们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两朵浮云,悄然无声地从孟水蓝的身边走过。因为自信,他们看都不看被他们毒死的人。他们悄然无声地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就像影子。 唐佳人毫无察觉,一路去往夏家。 孟水蓝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倒下的众人,确定他们都断气后,立刻掉头跑开。待跑远后,他反手打了自己一掌,逼出一口暗红色的血,然后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快速咽下,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他平静了一下翻滚着的气血,竟一咬牙,又要向夏家摸去。 孟天青从拐角处走出,惊道:“你受伤了?” 孟水蓝收回脚步,靠在破旧的墙面上,掏出帕子,擦了擦唇下的血,有气无力道:“你不是看见了吗?”转眼扫了孟天青一眼,不阴不阳地道,“怎么,你也受伤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暗刀行 面对孟水蓝的质问,孟天青立刻松开扶着后腰的手,站直身体,装出无聊的样子,随口道:“我怎么可能上受伤?”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被那假王爷耍得不清啊。” 孟天青微愣,瞬间脸上涨红,恼羞成怒道:“什么意思?!你看见了?!什么假王爷?!” 孟水蓝抬眼望天,慢悠悠地道:“自然是看见你被吊在房梁下,像只蚕蛹似的荡来荡去。” 孟天青一把攥住孟水蓝的衣领,怒吼道:“看见你不来救我?!你还是不是我哥?!”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勾唇一笑,坏坏地道:“哥自然是你哥。关键是,哥看你挺享受,自然不好出手干涉,懂?” 孟天青气得差点儿吐血。他冲着孟水蓝挥了挥拳头,却并没有真的揍下去。 孟水蓝道:“幸好你没动拳头,否则我就将你打昏送给假王爷,让她玩个够。” 孟天青用力推开孟水蓝,冷笑道:“不稀罕打你!你早晚会将自己的小命折腾没,何须我出手?我还要留着这条金贵的命,坐稳大阁主的位置。你慢慢吐血,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就要走。 孟水蓝支起身子,还要去夏家看看。 孟天青收住脚步,拦下孟水蓝,询问道:“你说假王爷,什么意思?” 孟水蓝道:“字面上的意思,懂?” 孟天青眸光一转,表情来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笑吟吟地道:“哥,你说说呗。” 孟水蓝装模作样地道:“和你说,怕你失望啊。” 孟天青笑道:“失望也要知道真相。这不是哥你教我的吗?” 孟水蓝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胳膊,正色道:“将你百般戏耍的死胖子,既是六王爷,也是不休门女侠。” 孟天青一撇嘴,道:“我都猜到了。” 孟水蓝挑眉道:“猜到了?那你猜到她是女人了吗?” 孟天青脸色一僵,直接道:“不可能!” 孟水蓝直接道:“怎么就不可能?!你看她胸了?” 孟天青跳脚道:“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那样对我,我……我……总之,不可能!” 孟水蓝上下打量着孟天青,逼问道:“她到底怎么你了?让你如此肯定,她不是女人?” 孟天青扭头,一脸悲愤。他的心口怒火烧啊烧的,某个不言说的位置痛啊痛。 孟水蓝道:“难道说……她动了你?” 孟天青吼道:“没有!” 孟水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应该是没有。她确实是女人,并非男子。不休门门主在找蘑菇,而她就是那只胖蘑菇。” 孟天青皱眉看向孟水蓝,仍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道:“你确定?” 孟水蓝曲起食指,用指关节敲了敲们孟天青的头,道:“天青啊,你能不能偶尔用用脑袋?你为何一直认为她是男人?有些人,天生就是伪装者。她能扮演任何人,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会让人信以为真。当初,哥哥我打眼一看,便觉得她身上有股子女气,但她一开口,便让我相信,她确实是男子。哎……就连聪明睿智的本阁主,都能被她骗了,像你这样的……骗了也就骗了,无需自责,懂?” 孟天青将头杵在残破的墙面上,想死。他觉得,一斤鹤顶红也毒不死自己内心的痛苦。他……他堂堂二阁主,竟被一个胖肥婆给戏耍至此?! 没!天!理! 孟天青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他刚要为自己的菊花松了一口气,又立马陷入到深深的疑惑中。如果那个死肥婆没有动他的菊花,那是谁动了?那么痛,不可能没事情发生过。 不行,他必须亲自证实一下,他是她,而后问问她,到底是谁动了他的菊花! 孟天青打定主意,抬起头,问道:“哥,你知道她在哪儿不?” 孟水蓝回道:“知道。” 孟天青刚要裂开恶魔的嘴角,就听孟水蓝接着道:“但不能告诉你。” 孟天青喊道:“为什么?!” 孟水蓝道:“给我一个告诉你的理由。” 孟天青道:“我得去寻求真相,亲自验看一下她是男是女?我知道有些男子是没有喉结的。必要时,用必须手段。这可是哥你教我的。”末了,还不忘拍一下孟水蓝的马屁。 孟水蓝却要了摇头,道:“你去求证,就是不信任本阁主。换个理由,懂?” 孟天青呲牙咧嘴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后,终是垂眸道:“我怀疑……她……她动我了。” 孟水蓝问:“动你哪儿了?” 孟天青咬牙切齿地道:“能动哪儿?!自己想,懂?!” 孟水蓝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孟天青皱眉,不悦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孟水蓝正色道:“走吧,现在可以去看看了。” 兄弟二人,一个晃着身体揉着胸口,一个夹着屁股掐着腰,一路向夏家走去。 同时,夏家门口,唐佳人推门而入。 院内没有人。 唐佳人喊道:“夏坚?三娘?” 夏坚从屋里奔出来,看着唐佳人,竟没有说话。 唐佳人问:“怎么了?” 夏坚摇了摇头,道:“我都把你卖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哪天我也把你卖了,不就扯平了。” 夏坚攥紧拳头,眼睛瞪出了红血丝。 唐佳人察觉到了异样,问:“怎么了?三娘呢?”警觉地左右看看,身体向门口退去。 夏坚艰涩地道:“三娘病倒了,你去看看她吧。” 唐佳人心存疑惑,但又觉得自己有点儿神经过敏。她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但实则心思细腻。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将别人模仿得七八分像。 唐佳人打量了夏坚两眼,没觉得他有必要骗自己,毕竟……自己用手指头戳人的功夫,还是蛮厉害的。偶尔细思起来,她自己都怕呢。 唐佳人向屋里走去,口中还问道:“怎么就病了?吓的?” 夏坚突然抱住唐佳人,不答反问,动情地道:“你怪不怪我们卖了你?”手摸向放在唐佳人身侧架子上的一只缺口匕首,将其收入袖中。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杀! 唐佳人僵了僵,推开夏坚,咧嘴一笑:“你们卖不了我。下次再有这事儿,你还可以卖我……” 夏坚的眸子一颤,完全不敢相信唐佳人会无私至此。 唐佳人瞥了夏坚一眼,继续道:“但我一定不会去救你。” 不知为何,听到唐佳人这话,他的心又泛起奇妙的涟漪,三分失望,三分庆幸,三分……愧疚,一分不能说出口的心意。 他曾喜欢过大舅家的女儿,觉得那对儿大兔子揉搓起来一定能把人爽个半死!可那贱人喜欢富贵,不喜欢他。他也曾想过,凭借自己这张不错的脸,钓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然后弄死那些老的,把家产弄到手。 如今……他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只希望眼前这个胖子,能安然无事。 因为,她曾护着他安然无事。 就在唐佳人要推开房门的时候,夏坚突然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手指因为太用力,竟颤抖起来。 唐佳人用那双清透的眼睛看向夏坚,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夏坚抽动脸皮,挤出一个笑,道:“昨晚,听那些锦衣卫喊你王爷。” 唐佳人反问:“你觉得我是吗?” 夏坚的视线向下一划,脸微红,却还是摇了摇头,松开了唐佳人的手,似自言自语道:“定是错了。” 唐佳人推开房门,谨慎地向里走了两步,突然就站住不动了。 屋内,夏三娘被一名穿着青蓝色短打的男子用刀架着脖子。她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着,眼泪哗啦啦地流淌而下,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另一名穿着青蓝色短打的男子,则是从门后出现,直接将刀架在了唐佳人的脖子上,挡住了她的退路。 这二人,正是曾偷袭唐佳人,却被她打倒在地的两个人。 夏坚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靠近威胁夏三娘生命的男人,对唐佳人艰涩地道:“他们说要找你,用娘的性命威胁我。我……没有办法。” 唐佳人抿嘴不语。心里不是不难过,但又找不到难过的理由。毕竟,那二人是来找自己的,与夏坚和三娘都无关。 夏坚看向威胁夏三娘生命的男子,道:“你可以放开我娘了。” 那男子却是冷笑一声,就要割开夏三娘的喉咙。 唐佳大喝一声,道:“住手!别逼本王发飙哦!” 不得不说,唐佳人扮了段时间六王爷,这气势着实不容小觑。 而且,吼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唐佳人已经想到最少三种能够制服这俩持刀者的办法。为此,她甚是得意呢。 那男子稍一犹豫,夏坚瞬间出手,一刀捅入威胁三娘性命的男子后腰处! 虽然,这是夏坚第一次杀人,但那手法真是既快又狠,一张脸满是解恨之色,毫无杀人的胆怯。 夏坚拔出匕首,猩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夏坚非但不怕,反而觉得喜悦。且按照夏坚的设想,唐佳人一定会和他同步,毕竟,她是那般机灵,不会抓不住时机。然,他看见却是,唐佳人两眼一翻,竟昏死在了敌人的怀里。 搞什么鬼?! 夏坚彻底被唐佳人的突发状况弄得愣怔了。 别说夏坚了,就连挟持唐佳人的人,也觉得云里雾里,看不清真相。毕竟,他们此番奉命前来,就是要活捉“六王爷”。 难道说,自己持刀的手不稳,割死了“六王爷”? 嘶…… 好可怕! 持刀者挪开刀,忙低头看向“六王爷”。因为太过紧张,竟忽略了夏坚。 夏坚悄然靠近,突然出手,直接砍掉持刀者的手,而后一刀捅入持刀者的腰侧,狠狠地往里送了送。那份狠戾,像极了杀惯人的老手。 夏三娘吓傻了,跌落到地上,半晌都没有反应。 夏坚抱起唐佳人,用手拍着她的脸,叫道:“醒醒,醒醒……” 夏坚不知道唐佳人到底怎么了,但这样昏厥的唐佳人却让他心慌。在夏坚心中,唐佳人是不同的。她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娇柔,也不会动不动就哭,更不似其他市井女子那般粗鲁,她就像一块定心石,稳稳地撑在他的身边。虽然彼此相识时间并不长,但她是第一个动手打他的女人,也是第一个陪他逛窑子的女人,更是救他于危难的女人。 她是神秘的,也是柔软的。 夏坚抱着唐佳人软乎乎的身体,用力摇晃着,生怕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无人和自己一路逃亡。是的,逃亡。他杀了人,这里已经住不了了。 诡异的是,他竟不害怕,还隐隐期盼着。 “呵……”门口传来两声轻笑,却重叠在一起,若不是耳力特别好的人,根本就听不出是两声。 夏坚草木皆兵,扬起手中匕首,对着门口,作出攻击的样子。 门口出现两名青衫老者,一男一女,都上了年纪,却都穿着青色男装,脚等黑靴。一头银发整齐的盘在脑后,不见一丝凌乱。二人的长相并不慈眉善目,相反,男子鼻尖唇薄,女子吊着眼尾,唇上还有颗黑痣,看起来都很刻薄。 老太婆洪霞子阴阳怪气地道:“就为了掠走这么个蠢货,竟需要咱俩亲自出马。” 老头子陆野踪,低低地一笑,道:“老喽,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老太婆洪霞子看向夏坚,道:“这倒是心狠手辣的,只可惜,不能留。你去收拾了吧。” 老头子陆野踪怪笑一声,道:“你是看人家小伙儿俊俏,不舍得下手这么,让老头子出手给个痛快吧。” 老太婆洪霞子嗤笑一声,道:“你那杀人的手段,还好意思说给人痛快?如此磨叽,不如我来。”言罢,直接出手袭向夏坚。 夏坚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老太婆抓住了脖子。 他的肌肤开始变的黑紫褶皱,整个人都抽搐不停,看起来就像要被吸干一样。 三娘突然回过神,尖叫着扑向老太婆。 老头子陆野踪低低一笑,伸出干瘦的手指,用尖锐的指甲刺入三娘的脖子。他的动作不快,刺入的动作也像是慢动作。偏生,三娘躲不开,挣扎不了,只能瞪着眼,看着死亡吞噬她。 就在夏坚和三娘即将散尽最后一口气时,老太婆红霞子突然道:“等一等。” 老头子陆野踪问:“怎么了?” 红霞子对陆野踪耳语了两句。 陆野踪目露疑惑之色,上下打量了两遍夏三娘和夏坚,终是没有继续动手。 二者带人离开,一把火烧了房子。 待孟家俩兄弟挪着身子走向夏家时,尚未靠近,便看见夏家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两名青衣老者和唐佳人皆消失不见。 孟水蓝望着那火,淡淡道:“不用去了。” 孟天青问道:“什么意思?” 孟水蓝回道:“那死肥婆被两位凶残的高手跟踪,想必……凶多吉少。” 孟天青一愣,竟觉得通体不舒服。他皱眉道:“她那么厉害,谁能动得了她?正邪两道的领军人物,不都被她戏耍了吗?”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目露不解之色,问:“看我干什么?” 孟水蓝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怎么,不想她死?” 孟天青咬牙道:“我还没弄明白真相,她也没被我折磨得悔不当初,怎么能死?!” 孟水蓝眯眼望向燃烧熊熊大火的夏家,喃喃道:“也是。祸害活千年。” 话虽如此,但兄弟俩却是一同望着大火,没有离开。 周围都是救火的邻居,哭喊声成了一片。 兄弟二人隐在暗处,不知都想了些什么,竟是有些愣怔。 半晌,孟水蓝道:“走了,想什么呢?”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道:“这不是陪你一起傻愣愣的吗!” 孟水蓝直接骂道:“滚犊子!” 孟天青鄙夷地道:“都是文人,你这样不好。” 孟水蓝捂着胸口,往回走。 孟天青却是站着没动。 孟水蓝喊道:“走啊!” 孟天青道:“哥,我想进去看看。”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骂道:“傻了?想变烤乳猪啊?!” 孟天青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皱眉道:“这里……不太舒服。” 孟水蓝心中一惊,骂道:“好日子过舒坦了,非得给自己找不自在?!滚滚滚,看到你就烦!” 孟天青揉了揉胸口,疑惑地看着孟水蓝道:“你怎么这么烦躁?好久不听你骂人了。”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冷声道:“看你不顺眼罢了。”皱眉,“赶快走,这烟太大,熏得人头痛。”扯着孟天青,大步向前。 孟天青一迈步,扯痛了菊花上的伤,痛得哎呦一声,直喊道:“你慢点儿!” 孟水蓝回头扫了孟天青一眼,松开他的手,道:“娇气!”转而继续捂着胸口前行。 孟天青回头看了眼那已经扫落架的房间,喃喃道:“祸害活千年。你别死得太早。咱俩还有事儿没掰扯清楚呢。”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道:“你殉情得了!” 孟天青从身边的低矮墙头,随手掰下一块石头子儿,砸向孟水蓝的后背。 孟水蓝余毒未清,这会儿正虚弱着。他被砸中了后背,痛得差点儿撅过去。他缓了两口气,猛然回头,追上孟水蓝,一脚踹在他的后屁股上! 兄弟俩,你来我往,竟是打了起来。 真叫……热闹。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本尊要谈谈 为了不让人知道,六王爷端木焱不但喜好男色,且还从春宵阁里带回来一名风骚撩人的小倌,寒笑亲自带着唐不休乘坐马车回到客栈,将他关在房间里,派了两个人看守。 愣头青从唐不休的脖子爬到了窗口,仰起头,用那双红色的小眼睛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用食指摸了摸愣头青的头,道:“这是要去哪儿?思春了?”挥了挥手,“去吧。” 愣头青从窗缝钻出,消失不见。 唐不休感慨道:“愣头青都思春了,我的蘑菇在哪儿啊?” 无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唐不休深深地忧伤了。不过,他从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陷入悲情的人。因为,他是一个吃货。 唐门里,爱吃的不止唐佳人一个人,还有门主唐不休。刚才在马车上,寒笑只是派人给他买了俩包子。他虽吃得不多,也不挑嘴,但别人这么对不休老祖,那就不对了。 唐不休一下下拍着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样子,不是快饿死了,就是久病缠身,快断气了。总而言之,任谁也想不出,这是位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 负责看守的人将门推开,问:“何事?” 唐不休没有骨头似的依靠在门口,抱着膀子,拉长了调调儿,道:“好饿……” 负责看守的两个人齐齐抖了一下。二人是寒笑的心腹,知道他有所顾忌,也不想为难唐不休。其中一位小眼睛的人便道:“等着。”言罢,就要去给他端吃的。 唐不休扯着脖子喊道:“我要吃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小眼睛的男子背影一僵,回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不用太复杂,且准备这些吧。” 小眼睛的男子反应了半响,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方道:“没有!” 唐不休挑眉看着小眼睛的男子,直接走出房间。 另一位有胡子的锦衣卫伸手去拦唐不休,喝道:“回去!” 唐不休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这个人却好似浑然不觉一样,仍旧伸着胳膊,做出阻止的样子。 小眼睛的锦衣卫惊骇莫名,直接拔出长刀,对准唐不休,喝道:“回去!” 唐不休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按照本尊的要求,去准备美食。二嘛……本尊去和你们六王爷说说,为何虐待贵客。” 小眼睛的锦衣卫又迷茫了。 寒笑从楼上走在,看见眼前着一幕,微微皱眉,对唐不休道:“王爷要见你。” 唐不休一转身,却回到了房内,拉长了调调儿道:“饿了。” 寒笑看向小眼睛的锦衣卫。 小眼睛的锦衣卫立刻将刚才发生的事儿重复一遍,末了还补充道:“他说得那些美食,属下……没记住。” 寒笑点了点头,走到有胡子的锦衣卫旁,用刀鞘拍了拍他的腹部。 有胡子的锦衣卫瞬间回神,看见寒笑,还愣了愣。 寒笑皱着眉,走进唐不休的房间,道:“王爷请公子过去。” 唐不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热闹,表情落寞,道:“无食果腹,无心闲聊。” 寒笑忍了又忍,终是道:“公子尽管去,我会让人准备吃食给公子。” 唐不休回过身,勾唇一笑,走向寒笑,盯着他的眼睛道:“再想用俩包子打发本尊,本尊把你打成包子样。” 唐不休虽是笑着说的,但寒笑一点儿没觉得唐不休在开玩笑。因为,他曾招待过一位假王爷,对吃的态度也十分认真。想到那个假王爷,寒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按理说,他应该恨那位假王爷,不过……在得知那位假王爷是位女子后,他反倒觉得自己实在蠢笨得离谱。尤其是,细思量之后,也没觉得假王爷在酝酿什么阴谋,反而替真正的六王爷抵挡了一拨拨的刺杀。若非要较真数出假王爷对六王爷的伤害,那就是……嗜吃如命的名声了。 点了点头,正色道:“一定丰富。” 唐不休打量了寒笑一眼,觉得这个人还算识时务。 寒笑让开身子,道:“请。” 唐不休慢慢而行,看似谁口问道:“刚才你笑什么?” 寒笑没记得自己笑过,想了想才回道:“想到一位与公子一样嗜吃的人。”这话,他不会对一位小倌说,但刚才唐不休在不动声色中露得那一手,让他忌惮。若他还把唐不休当成以色惑主的小倌,他一定是傻。 唐不休笑着看向寒笑,道:“你说得是那位假王爷吧。” 嘶……一语中的,寒笑瞬间警觉起来,问:“公子怎会知道?” 唐不休神秘地一笑,道:“你知道的,本尊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本尊还知道;你家王爷知道的,本尊也知道;你家王爷不知道的,本尊还知道。” 寒笑绷着脸不语。 唐不休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他到底是谁?是否和假王爷串通一气?六王爷和假王爷又是什么关系?” 寒笑震惊了,脸上的表情那是藏都藏不住。 唐不休神秘地一笑,道:“这是机密,你不懂,对你反而最好。” 寒笑心头一震,立刻将唐不休归类到“六王爷的心腹”,当即抱拳道:“诺!” 唐不休一步三晃地询问道:“可有那假王爷的消息?” 寒笑觉得这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于是回道:“没有。” 说话间,二人来到端木焱的房门口。 寒笑开口道:“王爷,人带来了。” 屋里传出肖劲的声音,道:“带进来。” 寒笑推开房门,让唐不休先行。 屋里,端木焱已经去掉所有伪装,恢复绝色容颜。他坐在椅子上,穿着一拢烟紫色的长袍,头发挽起一半,插了根白玉发簪。明明不是多么豪华奢侈的衣物,但穿在他身上,却有种无法形容的贵气。阳光透过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勾画出一条淡金色的线,尊贵、惊艳。 指挥史肖劲站在端木焱的身后侧,手握在刀柄上,一脸肃杀之气。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恐怖的男人 端木焱闭着眼,把玩着一只茶杯,看样子似乎是在沉思,实则,他现在看什么都是拼接不清的,看久了还会头痛,所以干脆闭上眼,装深沉。心里,早已将唐佳人拎出来骂上一千零一遍了。他以前可没这毛病,若非被唐佳人偷袭受伤,也不至于如此。想想就恼火。 只此一眼,寒笑终是完全相信,这才是真正的六王爷。至于……他和杜英超为何认定那个胖子就是六王爷,如今看来好没道理。 眼前的六王爷,是何等尊贵不凡?与六王爷相比,那个假王爷简直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市井之流。 唐不休扫了眼端木焱,噗嗤一声笑道:“怎么?有眼疾?” 端木焱直接瞪向唐不休,砸了杯子,吼道:“你给老子跪下!” “嘶……”寒笑觉得某些所谓的人设,崩了!这……这……这六王爷一开口,与假王爷那是十足十的相似啊。怎么回事儿?为何如此?寒笑彻底懵了。他脚踩疑惑退到门外,亲自守住门口,防止别人偷听。 唐不休绕开碎裂的杯子,走到端木焱的对面,坐下。 肖劲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他能感觉到,唐不休不好惹。再者,看六王爷和唐不休的样子,便知,二人是旧识。当然,最重要的是,唐不休一语道破六王爷有眼疾这件事,让他不敢小觑他。 唐不休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品了一口后,发出一声轻叹,道:“不过如此。” 这话,也不知是说茶,还是说人。 端木焱瞪眼看向唐不休,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不是喝本王的茶水了?本王准了吗?” 唐不休不咸不淡地道:“你也没说不准啊。” 端木焱咬牙道:“现在说了!” 唐不休道:“好,本尊不喝了。”看向肖劲,“你给本尊打点儿水来。这茶,还不如本尊家里的刷锅水。” 肖劲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绷着脸,道:“休休?呵……依本王看,你是不知道羞不知耻。” 唐不休推开窗,单手撑着头,看向窗外,懒懒地道:“王爷似乎对本尊的名字颇为在意。”眼尾看向端木焱,“你这是嫉妒啊,还是嫉妒啊,或者是很嫉妒啊。” 端木焱心里不舒服,口中却鄙夷道:“没羞没臊,有何好嫉妒?” 唐不休正视端木焱,道:“本尊与六王爷有一面之缘,皆是因为……佳人。六王爷这样急着咬人,想必也是因为佳人。” 端木焱想给唐不休一个下马威,但他不是蠢货,知道唐佳人和唐不休关系匪浅。唐佳人自称不休门女侠,而唐不休自称不休老祖,若说二人没点儿什么,打死端木焱也不信。 一个唐佳人都能折腾得大家人仰马翻,若是唐不休出手,想必江湖和朝廷都会生出大乱子。他眼下最需要的是辅佐自己的人才,而不是仇敌。他刚才那般发作,一是心中莫名堵塞难受,二是想给唐不休一个下马危。 事实证明,唐佳人和唐不休是一类人,都有四两拨千斤的本事。他们挑起别人的怒火只需一个眼神,面对别人的怒火也只会给一个眼神。 端木焱瞪眼看着唐不休,只觉得眼花缭乱,头痛欲裂,干脆闭上眼,收敛了脾气,道:“唐佳人扮演本王,是杀头重罪。你与她关系非浅,自然难逃一死。本王只想知道,在假扮六王爷这件事中,你们不休门,到底站在哪个位置上?” 唐不休道:“蘑菇站在那儿,本尊便站在哪儿。” 端木焱瞬间睁开眼,咬牙道:“这人都不见了,本王哪里知道她到底是何居心?!你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不休呵呵一笑,道:“自然是非同一般的关系。” 端木焱眯了眯眼睛,忽然一笑,道:“群山中,她可曾让本王当她的男人。” 唐不休打量了端木焱两眼,道:“本尊不同意。” 端木焱问:“你有资格不同意?” 唐不休道:“本尊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可不是为你让她给你生娃的。” 端木焱微愣,思忖着问:“你是……佳人的爹爹?” 唐不休道:“师傅。” 端木焱那颗一直纠结的心,终是放松开来,随之却又提溜了起来。他想看清楚唐不休的表情,奈何眼前的一切都是诡异的拼贴图。他闭上眼,语气缓和了三分,道:“既然是师傅,唐佳人的所作所为,自然与你有关。” 唐不休道:“佳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无权束缚她。她若放火,本尊就不许天下雨;她若杀人,本尊便替她灭口。六王爷,她是怎么得罪你了?” 哎呦,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若端木焱说唐佳人怎么得罪了他,岂不是给唐不休一个收拾他的完美理由? 端木焱知道,在门派之中,师傅与女弟子之间若有感情牵扯,会被江湖人所不齿。唐不休对唐佳人的态度,有些特别,他拿捏不准。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没有一位师傅会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唐不休的占有欲,和旁人不同。他不是霸占着唐佳人,不让她和别人接触,而是……霸占着她心里最高的位置,无人可代替。 而做为门徒的唐佳人,一张口就是休休、休休。没有徒弟会如此称呼师父,简直堪称大逆不道。但若说二人是情侣关系,也不尽然。 端木焱本身对感情就是一知半解,让他分析唐不休和唐佳人的感情,着实为难人。他对二人的姓和身份,都充满怀疑,此刻却不好刨根问底。然,有一点,他十分明确,若能得到唐佳人的认可,不休门就会成为自己的江湖后盾,帮助他走向最终的目标。 思及此,端木焱道:“本王与佳人的渊源……” 唐不休打断端木焱的话,道:“她和你没那么熟,叫她唐佳人。” 端木焱又觉得胸口闷疼了。 他没有反驳唐不休的话,而是快语道:“老子与她有些渊源。在群山上,她救了老子,老子送她扳指。她却画了张假地图给老子,还带人来抓老子。老子要见自家老子,她却用扳指骗过东西两营锦衣卫,坐了老子的位置!”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就是她踹出来的! 面对端木焱的跑笑,唐不休只是笑吟吟地强调道:“蘑菇也为你挡了不少血腥之灾。” 端木焱拍桌咬牙道:“没错!所以,她到底是敌是友,你们不休门到底站在哪个位置上,为何不名明?!” 唐不休看着端木焱闭着眼,激动地比划着,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迷茫和愤怒。这种感觉,他在照顾蘑菇的十六年中,几乎时隔几天就会发自灵魂深处的感受一遍。虽不尽相同,但大同小异。 唐不休伸出手,想要拍端木焱的肩膀。 肖劲冷声道:“唐公子,王爷有眼疾,请收手。” 唐不休收回手,轻叹一声,道:“本尊明白你的苦。六王爷,你积怨太深,必须疏通。长此以往,恐对身心不利。” 端木焱想到唐佳人的做派,觉得唐不休说明白他的苦,是真的明白。他竟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端木焱发出长长的叹息:“哎……你说得对。” 唐不休道:“与佳人相处,想要心平气和、长命百岁,需谨记三莫,“莫惊慌、莫生气、莫焦躁”。前路漫漫,六王爷身娇体贵,不如加入不休门,随本尊修行。” 肖劲看向唐不休,暗道:敢拉着王爷入江湖门派,且说得这么情真意切的人,着实不多见。 端木焱也没想到,唐不休话锋一转,竟是要拉自己入不休门。他活了这么多年,听闻无数奇闻逸事和朝廷秘史,倒是知道有不少王爷在潜邸时偷偷招揽江湖人物为己所用,或者干脆派人建立门派,夺得江湖的指挥权。像唐不休这样,敢拉王爷入自己门派的,没见过! 端木焱闭眼沉思,暗自猜测唐不休的真实意思。 唐不休看向肖劲笑道:“你看起来资质不错,想要加入不休门,也可。只要每个月交二两银子,不算多。” 肖劲面无表情地道:“多谢抬爱。” 唐不休呵呵一笑,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侃侃而谈道:“你们现在不加入,等不休门发扬光大时,再想加入,只能排在孙子辈了。”转头看向端木焱,“六王爷是有见识的,想必知道,修身养性、顿悟人生、开发潜能、提炼精髓的重要性。需知道,人生无常,你永远不知道,会在下一个瞬间会遇见谁,发生怎样的变化……” 端木焱觉得,他的耳朵也可以暂时失聪一会儿了。他抬起手,阻止了唐不休的长篇大论,道:“唐门主……” 唐不休道:“请称本尊为不休老祖。” 端木焱很想砸桌子送客!他忍了又忍,才道:“不休门主,本王无意入不休门。” 唐不休没在称呼声过多纠结,而是道:“别把话说得那么绝。”打个哈欠,“在你隔壁给本尊开开一间房。楼下那房间,有股子发霉的味道,不能讨好本尊的鼻子。” 端木焱直白地问:“住在本王隔壁的人,必定是本王的人。不休门主,你还想住在隔壁吗?” 唐不休思忖道:“那就住在隔壁……的隔壁吧。” 端木焱笑道:“朝廷与江湖,从来密不可分。非吾同盟,便是吾之敌人。不休门主,三思后行,可以,但切忌莫要站错队。”语调一转,“老子虽刚回朝,根基不稳,身边可用之人确实不多。然,此番博弈,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跟着老子,亏待不了你。” 唐不休沉吟半晌,正色道:“本尊……不喜欢男人。” 端木焱知他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却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他想收唐不休为己用,而不是直接打杀了他。 端木焱道:“好。本王不能逼娼为良。” 呵……唐不休发现,端木焱有点儿意思了。如此重点的话,竟然被他轻易说出口,也算是人才了。 端木焱道:“眼前有三件事,需不休门主拿个主意。” 唐不休回道:“六王爷这么说,还真是让本尊心生惶恐啊。” 端木焱拍桌子吼道:“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唐不休用袖子捂住脸,道:“怕你……吼。” 端木焱收敛了脾气和想要捏死唐不休的心,睁开眼,沉声道:“其一,必须找到唐佳人;其二,你将本王的眼睛打坏了,这事儿得有个说法;其三,老子十分不爽!” 唐不休竖起一根手指,在端木焱面前摇了摇,道:“其一,本尊赞同。”竖起两根手指,又晃了晃,“其二,六王爷不能耍无赖。本尊可碰到你了?你自己摔坏了眼睛,却怪本尊,这事儿本尊不能认啊。”竖起三根手指头,摇了摇…… 端木焱突然出手,攥住唐不休的手,将其压在桌子上,道:“直接说事,不要晃。” 唐不休道:“其三,你先放开本尊的手,否则你会更不爽。” 端木焱松开手,唐不休收回手。 端木焱嘲讽道:“想不到,不休门主却是一个不敢承担的无赖。本王的眼睛为何受损,你心中明白,却要抵赖。本王且要看看,你如何能成为一代宗师,壮大不休门。” 唐不休老神在在地道:“你有眼疾,如何能看着本尊光壮大不休门?再者,你从亭子里爬出来时,虽眼疾发作,不敢多看,但你那般镇定,定不是第一次发作。如果六王爷一定要将眼疾赖到本尊身上,本尊也甚是无奈呢。”最后那句甚是无奈的语调,与唐佳人那句甚是疑惑呢,简直如出一辙。 端木焱心中大震。他没想到,唐不休的观察能力竟然如此强悍犀利,堪称落叶知秋。如此,他真的不能小觑他。 肖劲不知道端木焱曾得过眼疾,对唐不休的话半信半疑,但他们见六王爷没有反驳,便知道唐不休所言非虚,心中对他在肃然起敬的同时,也更加防备起来。 这样的人,如同成为敌人,就实在太恐怖了。 偏生,唐不休好像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可怕之处,就像一只大懒猫那般,扭着身子靠在窗边,不时向下眺望两眼,看着热闹。 端木焱无隐瞒之意,直接道:“老子这眼疾就是唐佳人给踹出来了!” 嘶…… 肖劲和唐不休,同时看向端木焱。 肖劲暗道:唐姑娘何时下得重脚? 唐不休盯着端木焱看了两眼,问:“认真的?” 端木焱刚要点头回“自然”,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极是认真!”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以毒攻毒吧 唐不休皱眉看着端木焱,眼神沉沉,似乎有野兽要伸出嗜血的兽爪。 肖劲感觉到了唐不休的不悦,纷纷攥紧手中刀把,严阵以待。 端木焱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唐不休的气场变了。他想睁开眼看看,却觉得自己还不如闭着眼更显得临危不惧。再者,察觉到唐不休的愤怒,端木焱竟是十分暗爽。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唐不休终是呵呵一笑,道:“既然是蘑菇做得,此事,本尊认了。在你治疗好眼疾之前,本尊护你性命无忧。” 端木焱一直提溜的心,终是落地了。他要得,便是这句话。 唐不休继续道:“若然本尊知道,你骗了本尊……” 端木焱等人屏住呼吸,听着。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骗鬼呢?! 端木焱不信,肖劲更不信。 这种反复无常的人,说得话都能骗鬼,谁信谁才是缺心眼。 肖劲道:“既然门主能看出王爷有眼疾,是否能为其治疗?” 唐不休回道:“看得出,未必治得了。试试,却是可以的。” 肖劲心中一喜,问:“不知门主打算如此为王爷治疗?” 唐不休伸出手,直接扒开端木焱的眼皮,而后又摸了摸他的胸口。 肖劲疑惑道:“门主问诊,不用请脉?” 唐不休道:“本尊又不是大夫,为何要请脉?本尊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俗称以毒攻毒,不如先去抓一些毒蜘蛛来,烤几个吃下试试。” 端木焱等人的心里,都闪现出四个带着悲情调调儿的大字——太!过!儿!戏! 端木焱心思微动,询问道:“唐不休,唐佳人……门主姓唐,佳人也姓唐,门主说以毒攻毒,定是善于用毒;佳人手持毒粉,是用毒的高手。本王听说,唐门中人,都善毒。一百五十年前,唐门中人突然销声匿迹,从此不问江湖。不知门主与唐门,是否有渊源?”端木焱也曾问过唐佳人有关唐门的一些消息,因为再次问唐不休,便能探出真假深浅。 唐不休眼也不眨地道:“本尊虽然姓唐,却并非唐门中人。且,本尊不信那唐门中人,比不休门中人更善用毒。”向前探了探身子,“要不,试试?” 肖劲哪敢让唐不休拿六王爷当药人随意试毒?当即道:“不劳门主费力。”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看来,是本王误会啦。原本老子还纳闷,看门主年纪,应该是佳人的爹爹,可你却说是师父。现在想来,你一定是佳人的叔叔,否则为何都姓唐?” 唐不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六王爷果然有眼疾,看不清本尊这肌肤有多白嫩。墨菊坊的华粉墨说是与本尊同岁,本尊却是打死都不信的。王爷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查,那人的年纪绝对是个迷。” 到底是华粉墨是的年纪是个迷,还是华粉墨是个迷?有些话点到为止,又何必说得太透?说到底,唐不休也只是承诺要保护端木焱在失明这段时间内的人身安全而已。且,他不信端木焱为了让他保护,宁愿不医治,一直眼盲下去。在回到宫里之前,端木焱一定会想方设医治好眼疾。 端木焱不是一个心粗的人,他将华粉墨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唐不休扫了眼端木焱和肖劲的表情,话锋一转,道:“现在,谁来讲一讲有关假王爷的一切?” 肖劲看向端木焱,端木焱道:“让寒笑来讲讲,本王也想听听。” 肖劲叫来寒笑。 寒笑便从唐佳人下山开始,讲述了他们是如何错认六王爷,以及假王爷是如何收拾老大夫的。 唐不休笑得前仰后合,直抚着胸口道:“蘑菇……蘑菇这是要笑死本尊,好继承本尊的不休门。” 端木焱笑得直拍桌子,那叫一个痛快。 寒笑又讲述了唐佳人两次三番遇见杀手刺杀,最终留书一封消失不见。 唐不休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一巴掌拍碎了桌子。 唐不休眼疾手快,直接抓起茶壶,道:“六王爷这一手,应该是师从金刚掌王人睿吧。”将茶壶嘴送入口中啜了一口。 端木焱暗自吃惊不已。他这十来年的经历,除了他自己,无人知。唐不休能凭借他一巴掌就看出他师从何人,可见其对各门派的了解如数家珍。 端木焱倒也光棍,直接承认道:“没错。” 唐不休道:“留些力气,待寻到刺客,一个个拍下去,才有趣儿。” 端木焱点头,狠狠地一笑,道:“好!” 寒笑知道名节对于女子的重要性,所以没讲唐佳人和三名男人分先后在床上翻滚的内容,但又怕这段内容关系重大,表情就显露出了几分为难。 肖劲看出寒笑有些话没有说透,但却认为这样也好。他们没必要将底儿都摆出来,让唐不休看得太透。待唐不休离开,再让寒笑说仔细。 肖劲的打算不错,奈何唐不休那双眼睛太毒。 他喝着茶水,看向寒笑,道:“那个谁,你若不能知无不言,本尊便无法抽丝剥茧,帮不了你家六王爷解惑,可怨不到本尊头上。” 端木焱想拉拢唐不休,眼瞧着有了个好的开端,自然不能放弃。再者,他也急于知道有关唐佳人假扮六王爷时发生的一切。 端木焱道:“不可隐瞒,但说无妨。” 寒笑抱拳应道:“诺!”一咬牙,这才将假王爷第一次遇刺时发生的一切都说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当然,其中还包括从唐佳人裤腿里掉出一截小萝卜的事儿。 唐不休面无表情,握着茶壶的手抖了又抖。 端木焱突然睁开眼睛,一巴掌拍下桌子,却……拍了个空。 肖劲十分震惊,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唐不休放缓呼吸,拉起嘴角,看向端木焱,笑道:“蘑菇顽皮,尚不知男女大防。” 端木焱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她哪里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在山洞里,她还曾枕着老子的大腿睡觉。” 唐不休的视线从端木焱的脸上下滑,直接落在了他的大腿上,笑得那叫一个艰涩,口中却道:“没错,蘑菇没有开窍,不懂这些。可那些懂的人,却利用她的不懂占便宜,最是可恨。千刀万剐十个来回,才好。” 端木焱缩了缩腿,正色道:“不休门主,我们似乎可以顺着这条线去找佳人。” 唐不休眯了眯眼睛,道:“这三个人是谁,你可知道?” 端木焱道:“本王虽不知道,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百川阁主孟水蓝。” 端木焱闭上眼,笑道:“正是。” 唐不休也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时,有人来敲门。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本王以为她会爆 寒笑打开房门,问:“何事?” 他与人低语两句后,回过身,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王爷、指挥使大人,卑职派去寻指挥使的五十人回来了,且带回来两名东锦衣卫的人。那二人一见面便互指对方是叛徒,打得不可开交。末将已经命人将二人严加看管。” 端木焱道:“做得好。” 寒笑被夸奖,谦逊道:“谢王爷赞。” 肖劲询问:“王爷可要提审二人?” 端木焱道:“好。” 韩笑退出房间,命人将李争和王耀星简单收拾一下再将人提过来回话。 二人一进屋,便磕头在地,口称:“王爷吉祥。” 端木焱动了动手指,肖劲直接代言道:“李争、王耀星,抬头回话。”不抬头,如何看见二人的表情? 李争和王耀星同时抬头,看向屋内之人。 端木焱和唐不休坐在正位上,一个闭着眼,一个笑吟吟地看着二人。 到底谁是王爷?有些疑惑咧。 端木焱一身贵气,却只穿着平常衣物,还……闭着眼睛,想必是眼睛有疾,不太舒服。 唐不休衣着华丽,但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那若隐若现的大长腿,开得极低的衣领,慵懒戏谑的眼神,这若是王爷,绝对会祸乱宫廷啊! 李争和王耀星一同看向肖劲,但见他站在端木焱的身后侧,这才确定,那个闭着眼的人,是六王爷。 肖劲询问道:“你们为何指责对方是叛徒?” 李争激动道:“指挥使大人,属下等五人领命寻找王爷,却遭遇刺客,属下拼死逃离,誓要回来复命,才不枉费指挥使的栽培。”抬手指向王耀星,“他被刺客围住,若非叛徒,如何能得逃命?!” 李争一开口,唐不休就噗嗤一声,笑喷了。 李争那一口牙,竟然一颗不剩。他一张嘴说话就漏风。明明激昂的一段话,在他口中说出,充满了笑点。 李争是谁?牙齿怎么没的?他那一口牙啊,一半是被唐佳人打掉的,另一半则是被面具男子打掉的。 王耀星怒喝道:“胡说!”看向肖劲,抱拳道,“属下是被人刻意放走的。属下本以为,这是奸计,所以一直不敢走远,想要窥探真相。结果,却被属下发现,李争是叛徒!” 李争怒道:“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王耀星扬声道:“那胖子明明跌在了我的身上,后又偷偷踢我一脚,示意我逃。若非他掩护,我定然逃不脱。” 李争恨声道:“胡扯!那胖子明明砸得是我!我们不用争论,待寻到那胖子后,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端木焱向下压了压手,肖劲冷声道:“稍安勿躁,青红皂白,总有论断。” 李争和王耀星抱拳应道:“诺。” 二人互瞪一眼,眼中有明显的恨意在燃烧。 端木焱的眼皮动了动,询问道:“你们口中的胖子,什么样?” 李争和王耀星同时想要回话,一张嘴声音就有些乱。 肖劲道:“李争先回王爷问话。” 李争应道:“诺!启禀王爷,当时天黑,看得不真切,却知道那是个白面胖子,说话阴阳怪气的,一举一动都像太监。有个面具人,也称其为福田公公。” 王耀星回道:“启禀王爷,卑职也听到面具男子叫那胖子为福田公公。卑职本想再靠近一些,多打探一些真相,奈何那些人十分警觉,卑职只跟到了一处山洞附近,看那福田公公用一个屁将面具男子崩倒,卑职……发出了一点儿声响,被迫逃离。” 寒笑思忖道:“杜英超曾派两名女子服饰假王爷。不想,那两名女子却被假王爷的几个屁崩得险些窒息而亡。不知……此事是否有关联?” 王耀星和李争同时露出震惊之色,看样子是不知道假王爷的存在。 唐不休看向李争,问:“你那牙怎么没剩一颗啊?” 李争回道:“回大人,卑职这口牙本就不结实,又接连撞了两下,都掉光了。” 王耀星回道:“是被那胖子打的!” 端木焱挥了挥手,道:“先将他们分开关起来。” 寒笑应了声诺,将王耀星和李争带了下去。 端木焱深深地认识到,自己误会唐佳人了。 那个胖子,一定就是唐佳人。 端木焱问唐不休:“不休门主,你觉得这二人,谁在细作?” 唐不休道:“无牙之人,是细作。” 端木焱问:“何以见得?” 唐不休道:“若是撞得,他脸上的皮不会如此完好,唯有被人大力掴脸,才会让牙齿脱落。啧……他那牙齿,也忒不坚固了。” 端木焱道:“他定是细作,被佳人狠狠收拾了。且,福田已被处死,假扮福田的人,一定就是唐佳人。” 肖劲道:“如此看来,唐姑娘假扮王爷,也是有隐情的。” 唐不休以手抚额,拉长了调调开口道:“本尊的蘑菇呀……”转头,看向端木焱,问:“你可知蘑菇是怎么变胖的?” 端木焱回道:“她吃了一头野猪,身体在几个时辰内悄然肿胀起来。起初,本王以为她会爆。” 唐不休又拉长了调调儿喊道:“本尊的蘑菇呀……”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视唐不休。若非知道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就是不休门门主,真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是门主。怕是不休门里加上唐佳人,也就两个人吧。 端木焱的胡思乱想,正中靶心。只不过,就连他自己都认为那想法太过夸张,不值得认真对待。 肖劲道:“王爷,可要末将对那二人严加审问?” 端木焱道:“先关着,别让人死了。其中一人,定是知道何人刺杀本王。顺藤摸瓜,也无不可。” 肖劲应道:“诺。” 唐不休站起身,打个哈欠道:“折腾了一夜,着实困了,本尊先睡了。”将茶壶扔向端木焱,开来房门,走了出去。 端木焱接住茶壶,将其托在手心,问:“以你之能,可能胜过唐不休?” 肖劲道:“此人深藏不漏,许要动过手,才能……” 说话间,端木焱手中的茶壶竟然毫无声响地碎裂开来。 茶水流在肖劲的衣袍上,晕染开几朵茶花和几缕茶香。 肖劲伸手接过碎裂的茶壶,改口道:“末将不敌。” 端木焱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没再言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受刑 人有大意,马有失蹄。 一直和高手过招的唐佳人,竟被自己人给放倒了。 说起来,也怪不得夏坚,奈何佳人晕血呢? 这事儿,能找谁说理去? 果然,就像休休说的,人无完人呐。 唐佳人醒来时,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发了一顿感慨。 她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满肚子都是坏水,哦,错了,是对敌的锦囊妙计。 她感觉身子在晃动,耳边是车轮滚滚的声音,身体没被捆绑,也没察觉到异样。看来,来人十分自负,不认为她能翻江倒海,竟连她的穴道都不屑封。 这就有些侮辱人了。不休门女侠,岂容小觑?! 唐佳人的脸上有东西,呼吸也不是很顺畅,显然被人套了块布,挡住了视线。 这是……几个意思?不捆绑她,却也不想让她看清楚周围。这是不想杀她呗?不想杀她掠她来做什么?甚是迷惑呢。 唐佳人张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她又仔细听了听,竟没察觉到其他人的呼吸声,但她并不认为,车里只有她,没有别人。 这一点,让唐佳人颇为忧心,顿感不妙。 她虽不知道对方是何来路,但是这番出手如此狠辣,定不会是请她去吃喝玩乐的。既然如此,那她……不去也罢。 唐佳人酝酿了一会儿感情,刚要有所动作,就听马车停了下来,她毫无违和感地继续装昏迷。 青衫老妇洪霞子掀开车帘,一把抓起唐佳人的后腰带,就像拖着一条死猪,将她轻松提在手上,向车下走去。 唐佳人倒也能装,竟让自己软成一团,毫无一点儿清醒的意思。 青衫老者陆野踪道:“这人主子有用,别磕伤了。” 洪霞子直接将唐佳人抛起,道:“那你提着。” 陆野踪接住唐佳人,继续提溜着走。 唐佳人觉得,她被当成了一条死鱼,被草穿过嘴巴,被人提溜在手里,等待被去鳞、剖腹、下锅的命运。 幸运的是,那根系在她腹部的腰带,要断了;不幸的是,她身边有两位高手,想逃不易啊。 唐佳人第一次为自己的命运忧虑了。 她想去寻休休,怎么就那么难?! 陆野踪提溜着唐佳人,和红霞子一起走向一间看似小富即安的民宅内。 厚重的大门关上,将唐佳人与外隔绝来开。 一间石室里,由青石堆积的墙面下,跪着四座半人高的青铜仕女。她们低垂着美艳眉眼,手捧琉璃灯盏,相貌姣美,表情虔诚,样子栩栩如生。 青石墙面上,悬吊着一些精美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却并没有改变石室内的阴暗和诡异。 六节台阶上,青纱低垂中,隐现一张精雕细琢的塌。 塌上铺着一整张的斑斓猛虎,显然不是常人能享用之物。 虎皮上,坐着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乳白色钩金边的衣袍,脸上覆着半张翡翠面具,艳红欲滴。他的头发上有一缕白发,显出三分年纪,和七分飘逸。他的长发束起半边,一丝不苟地扣着东珠发冠。他单腿支起,斜倚在靠枕上,用拇指和食指把玩着小巧精美的酒杯,自斟自饮。 锦袍男子的身后两侧,各站四人,皆戴着黑脸面具,负手而立,气势逼人。 暗门开,华粉墨一步步走到台阶前,双膝跪下,双掌交叉放于地面,额头抵在手臂上,行了大礼,道:“恭迎主子。” 青纱内,虎皮上,锦袍男子喝掉杯中酒,垂眸看向华粉墨,打量了两眼后,柔声道:“你这次的差办得不好,让本王十分失望。” 华粉墨道:“是粉墨疏忽,请主子责罚。” 锦袍男子轻叹一声,道:“规矩,是得立起来。你是本王的人,自然更不能懈怠。粉墨一身娇嫩,若让别人下手,本王便要剁了他的手,为粉墨报仇。如此,只能本王亲自下手了。粉墨,你不会怨恨本王吧?” 华粉墨的身体瞬间紧绷,口中却道:“甘愿受罚。” 锦袍男子站起身,伸出右手。 站在锦袍男子身后的黑面男子立刻抽出一把黑色长鞭,双手递给锦袍男子。 另一名黑面男子掀开青纱,锦袍男子昂首走下阶梯,来到华粉墨的面前,轻柔地道:“就罚你三十鞭,长个记性吧。” 华粉墨道:“谢王爷。” 锦袍男子道:“还是听你叫主子,能令本王愉悦。” 华粉墨道:“谢主子。”直起身,跪在地上,等着责罚。 锦袍男子用鞭把儿挑起华粉墨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这才道:“你可知,本王最是厌恶你这满脸妆容的样子?” 华粉墨道:“西锦衣卫来寻六王爷,属下没有机会洗掉这些胭脂。” 锦袍男子冷哼一声,道:“脱衣!别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 华粉墨的手指抖了抖,终是解开了衣带,退下外袍和亵衣,将长发轻轻盘起,以发簪束于脑后,露出布满伤痕的背脊和纤细优美的脖颈。 烛光中,那些伤痕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有新又旧,相互交错,却无法新旧更替。 华粉墨的腰肢比女子还要纤细,单看背影,定会认为这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这些狰狞疤痕,虽然丑陋,但却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唯美、血腥、柔弱、暴力,交叉出一副别具味道的香艳。 锦袍男子的呼吸重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华粉墨的背脊。 华粉墨绷紧身体,小拇指竟在微不可查的颤抖着,他大声道:“请主子责罚!” 锦袍男子眼神冰冷,呵呵一笑,道:“看来,你已是急不可耐了。很好。”放开长鞭,围着华粉墨转了一圈后,突然扬鞭,狠狠抽在华粉墨的后背上。 华粉墨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前扑,趴在了地上。 背后的伤口处渗出血,沿着他的脊椎流淌而下,穿过裤腰,没入两股之间。 第二鞭和第三鞭紧接着落下,毫不留情。 华粉墨攥紧拳头,汗水滴答落下,口中的闷哼变得支离破碎。 锦袍男子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竟深吸一口气,道:“还是你的味道令本王愉悦。” 四、五、六鞭相继落下,华粉墨的妆容花了,混合着汗水滴落在他的手心里,绽开一朵脏兮兮的小花,就像他。 空气漂浮着血腥和残忍的味道,华粉墨却拒绝去闻,他关闭所有的感官,就当自己死了。 可悲的是,他不能死,他还有牵挂。 锦袍男子抽下地七鞭的时候,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本王让你去抓兔子,你却瞎了眼,分不清孰真孰假。本王要你何用?!”第八鞭抽下,“那兔子明明都跑到你眼前了,你却被一叶障目,将人放走了!犯此大错的人若非是你,本王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华粉墨咬牙道:“粉墨……知错。” 锦袍男子第九鞭抽下,诡异地笑道:“好,你知错就好,乖乖受罚,让本王疼你。” 华粉墨道:“粉墨自请十鞭,请王爷消气。” 锦袍男子怒道:“好!你很好!”扬起手中黑鞭,就要狠狠抽下。 这时,暗门处走两人。其中一人的手上还拎着一个胖乎乎的人。 陆野踪道:“主子,人带来了。” 洪霞子道:“主子若不方便,我等先退出去。” 锦袍男子扔下黑色长鞭,走进青纱中,坐在虎皮塌上,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后,才道:“把衣服穿上,你的刑罚,先记着。” 这个时候让穿衣服,无异于再抽上二十鞭! 待血干涸,嫩肉与衣服相连,想要扯下衣物,便如同撕肉,堪称酷刑。 然,华粉墨却一句也没说,只是伸出湿淋淋的手,抓住自己的衣物,一点点收紧手指,将其攥入手心,而后一咬牙,将衣袍穿在身上,系好带子,站起身,退到一旁,垂眸站好。 洪霞子见陆野踪一双眼睛都落在了华粉墨的身上,当即一甩脸,小声骂道:“老色鬼!” 陆野踪立刻收回眼神,小声呵斥道:“混说什么!”看向青纱中的锦袍男子,“主子,我们两个老东西幸不辱命,带回了……” 话音未落,唐佳人的腰带断裂,她直接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得,无法继续装昏了。 唐佳人一落地,立刻装出特怂的样子,颤声吼道:“我瞎了吗?为什么看不见?”伸手就去扯头上的黑布袋。 洪霞子和陆野踪同时出手,各压住唐佳人的一只肩膀。 洪霞子冷笑道:“还没瞎!过一会儿就不知道了。” 唐佳人猛地吸了口气,惊叫道:“什么人?!放开放开,你们抓着老子不放干什么?” 华粉墨的眼皮轻轻抖了抖,抖掉一颗浑圆的汗珠。他在不动声色中抬起眼,看向唐佳人。他的眸光清冷,好似浑然不知道身体有多痛。 洪霞子和陆野踪同时卸掉唐佳人的两只胳膊,不让她摘掉黑布袋。 唐佳人惨叫一声:“啊!”汗水瞬间湿透衣衫。她长这么大,还从未遭过这种罪。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佳人被打 这一次,不但被人卸掉了双臂,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唐佳人深深地愤怒了。 锦袍男子冲着华粉墨勾了勾手指。 华粉墨挑开层层叠叠的青纱,走到锦袍男子的面前。 锦袍男子掏出帕子,放到华粉墨的手中,还向下压了压,道:“坐下,擦擦,都是汗。” 华粉墨坐在了踏的另一边,与锦袍男子之间隔着一张小几。 锦袍男子道:“放开她,把那黑布袋也拿掉,本王又不是洪水猛兽,没必要弄得如此紧张。” 陆野踪赞道:“王爷说得是。”一把扯掉罩在唐佳人头上的黑布袋。 石室里的光线并不如外面明亮,但唐佳人还是眯眼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周围的人。 她也不说话,只是耷拉着两只膀子,站起身,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 因青纱隔着,唐佳人只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却看不清人脸。唯一能让她看清楚的,便是身旁这两名青衣老者。 嗯,记住了。 洪霞子一脚踢在唐佳人的腘窝处,喝道:“跪下!” 唐佳人一只膝盖磕碰到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让人觉得很疼。 唐佳人的膝盖很疼,为了减少伤害,她干脆将另一条腿也跪下,哀嚎道:“干什么呀?一言不合就卸人胳膊、踢人腘窝啊?老子可什么都没说没做呢!你们是想怎样,直接说,老子从了还不行吗?”休休说,打不过,就要隐忍,不休门不和人争一时长短。 许是没见过这么没有骨气的人,洪霞子和陆野踪准备的十八般手段,竟然……无用武之地了。 青纱内,锦袍男子勾了勾唇角,柔声道:“嗯,不错,识时务者不多,你算一个。” 华粉墨微微转开头,唇角勾了勾,竟是露出一记浅笑。他是知道那胖女子是如何难缠的,只怕……有些人不知道,要在这上面吃亏了。 唐佳人仰着头,舔着脸问:“我这么乖,你可以让那两个老东西将我的两条胳膊接上吗?” 锦袍男子却道:“何必急于一时?本王问你,你可知本王是谁?”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那样子,真是憨傻到无法形容。转而,她的眼睛却是一亮,道:“我知道了!你是……大王八?你都自称是本王了,一定是大王。” 锦袍男子微微皱眉,觉得唐佳人这话说得颠三倒四,有些不妥。他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人,将东西锦衣卫和花粉墨耍得团团转。 锦袍男子站起身,掀开青纱,下了阶梯,走到唐佳人面前,垂眸道:“和本王讲讲,你是怎么骗过众人,成为假王爷的?然后……再让本王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 唐佳人当即道:“你是要听干巴巴的版本,还是要听精彩的段子?” 锦袍男子来了兴趣,问:“有何区别?” 唐佳人仰着头,眼神那叫一个干净清透。她老老实实地道:“干巴巴的版本,就是,我捡到了一枚扳指,然后就被错认成了王爷。精彩段子,你得让我手舞足蹈地表演给你看呀。至于是男是女,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哦,现在拍不了胸脯了,但是,我可以跺脚保证,我是女子,不是男人。” 锦袍男子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咧嘴笑着,一副小人媚上的讨好嘴脸。这种表情,他在阉人身上见得多了,反倒不觉得陌生,且还生出了轻贱之心,暗道了一声:不过如此。 锦袍男子吩咐道:“给她接上胳膊。” 洪霞子和陆野踪同时出手,各提起唐佳人的一个胳膊,向上一推。 唐佳人再次发出惨叫:“啊!”尚未消退的汗水,再次流淌而下,顺着她那张大胖脸,一路滑进嘴里,竟有些咸。 陆野踪催促道:“快讲!” 唐佳人缓了几口气后,揉着膝盖,颤巍巍地站起身,比手画脚地道:“我在山上玩,捡到一块牌子,就有人把我当成福田公公,我为了保命,也就认了;我跑下山时,又捡了一枚戒指,结果,又有人将我当成什么六王爷,为了小命,我也认了。结果,那一波波的刺客啊,险些要了我的命。这回,我可不干了。我逃呀,拼命的逃呀,终是跑了出来。这一回,我真的什么都没捡,你们抓我干什么呀?怪吓人的。” 锦袍男子一直在笑,看样子脾气好得不行。他道:“你会多种声音?” 唐佳人谦虚地道:“就会那么两三种。” 锦袍男子道:“学来看看。” 唐佳人翘起手指,阴阳怪气地道:“呦喂,你这龟孙子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咱家面前抖威风?!” 锦袍男子笑道:“福田公公,好。” 唐佳人继续道:“老子说了算!谁再磨叽,小心老子发飙!” 锦袍男子问:“这是谁啊?” 唐佳人回道:“这是六王爷啊。” 锦袍男子突然挥手,一个巴掌掴在唐佳人的脸上,冷声道:“贱人!你不是说没见过端木焱吗?” 唐佳人被打懵了,却还知道要咽下嘴里的血。她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被人掴过。这一巴掌,真是让她印象深刻。脸颊火辣辣的痛,却远不如心里那种被人践踏尊严的感觉来得无法接受。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脸,隐下心头发狠的想法,装出惊讶的样子,道:“六王爷叫端木焱啊?”随即地垂下头,委屈地道:“我从没说过,没见过他啊。我捡扳指的时候,他也在找扳指呢。你打人干什么?好疼的。”那怂样,看的人更想揍她。 洪霞子尖酸的道:“能被王爷打,你福分不少。” 唐佳人直接对锦袍男子道:“你打她吧,也给她积积福。” 洪霞子冲着唐佳人恶毒地一笑,扬手要打她。 唐佳人一缩脖子,蹿到锦袍男子的身后,唏嘘道:“咋地?你不认为被王爷打会积福啊?” 锦袍男子转身,不让唐佳人躲在自己身后。 洪霞子恶毒地看向唐佳人,道:“休要油嘴滑舌。” 唐佳人再次一缩脖子,露出一副我很害怕的模样,脚底一滑,就要往锦袍男子的身后躲。 锦袍男子瞬间转身,居高临下盯着唐佳人道:“不要耍花样,否则……本王只能辣手摧花。” 唐佳人低下头,嘟囔道:“就是觉得这里你最大,想躲你后面而已。我又不会武功,能拿你怎样?” 锦袍男子看向陆野踪。 陆野踪回道:“启禀王爷,这胖丫头确实不会武功,空有一身蛮力。她体内有一些真气在浮动,却散而不聚。老夫刚抓到她时,她的真气尚有一些;刚才再搭手时,却发现她的真气已经消散了一些。不足为虑。依老夫猜,她应该是受了重伤,被高手救治过。体内存了些真气,却因没有根基,留不住。” 锦袍男子看向唐佳人,温和地一笑,道:“你自称为不休门女侠,怎么一点儿内力也没有?” 唐佳人暗自心惊,没想到这锦袍男子已经知她甚详。她不动声色,仍旧是那副谁都能戳她几下的怂样子,道:“遇到一个顶顶厉害的胖姐姐,她说她是不休门女侠,要……要收我做徒弟。我……我就认了。” 这话一出口,别说锦袍男子不知真假,就连坐在青纱内的华粉墨都有些疑惑了。 唐佳人就有一种能,在她耷拉着脑袋胡说八道时,自己已经笑得不行,别人却都信以为真。 她天生长了一张能骗死人不偿命的脸。 锦袍男子上下打量了唐佳人一眼后,对她的话已经信了六七分。他道:“好。你如此聪慧,不如认本王为主,踢本王效力。” 唐佳人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地从了,狗腿地应道:“好啊!” 锦袍男子觉得一切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刚要怀疑,就听唐佳人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入不休门了,要不,王爷你去和门主所说,让他同意我跟了你呗。” 锦袍男子觉得,他一定是脑壳坏掉了,才会想让眼前这个蠢货去扮演六王爷。然,事已至此,棋子都分布下去,不能临时乱了计划。 青纱内,华粉墨竟又勾了勾唇角。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女子,就是不休门女侠。她在两天之内的变化虽然很大,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不休门女侠,谁知道孟水蓝的手是不是抖得厉害? 锦袍男子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头顶,就像抚摸一条衷心耿耿的狗:“休要多想,只需记得,你效忠本王……嘶……”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锦袍男子手回手,从手指肚上拔出一根细弱牛毛的毒针,狠狠扔到地上。 他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乌青色。 陆野踪立刻封了锦袍男子的穴道,掏出一颗药丸,托在掌心,道:“王爷,这是解药。” 锦袍男子捏起药丸,送入口中咽下,看向唐佳人的目光,透着一股子狠戾和疯狂。他道:“你对本王用毒?” 唐佳人一脸疑惑地道:“我哪儿知道你会拍我头?” 陆野踪道:“王爷,这毒……好像是老夫炼制的命悬红线。王爷且看,您的食指上出现一条红线,如今已经淡了下去。” 锦袍男子举起手,看了看,他的食指上果然有一条正在消退的红线。 陆野踪道:“王爷,这毒药甚是奇缺,老夫曾孝敬王爷一瓶,不知……王爷可曾赏赐何人?”说这话时,他眼神一撇,扫了位于青纱后的华粉墨一眼。这暗示,实在是太过明显。 锦袍男子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道:“正如她所言,谁又能知道,本王会拍她的头呢?” 陆野踪拍马屁道:“王爷英明。”转而却道,“这毒虽是解了,但王爷这手,怕是要痒上几天。”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阴险计划遇蔫坏 锦袍男子闻听陆野踪的话,皱眉问道:“无解?” 陆野踪回道:“无解。但王爷若实在忍不过,可用幼童血浸泡一二,倒是能缓解一二。” 唐佳人飞快地抬头,扫了陆野踪一眼,而后低下头,继续装怂。 锦袍男子看向又要往他身后躲的唐佳人,温柔道:“你无需害怕,此事不怪你。从今后,你就是六王爷端木焱!” 唐佳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不……不会吧?我……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摇头,使劲儿摇头,“我再跑回去,万一遇见真的怎么办?我……我不干,我还饿着呢。” 锦袍男子被气笑了,道:“你不干?你是想现在死得无声无息,还是站在高处,享受美食,受人跪拜?” 唐佳人接话道:“然后……再死得无声无息?” 锦袍男子的唇角绷直。 唐佳人立刻改口道:“或者死得轰轰烈烈?” 锦袍男子突然发疯般吼道:“想死?!现在就送你去死!” 唐佳人吓得不轻,立刻抱头蹲下,瑟瑟发抖。唇角,却是嘲讽地一撇。 锦袍男子顺了顺自己的长发,柔声道:“你要拿出王爷的气派才好。” 唐佳人缓缓抬起头,道:“就……就像你这样?” 锦袍男子点了点头:“自然。” 唐佳人突然跃起,吼道:“闭嘴!老子让你回话了吗?!你是不是找打?!” 锦袍男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而后再次举起了手…… 唐佳人立刻捂住脸,喏喏地道:“是……是不是这个意思?” 锦袍男子的手指一点点攥起拳头,背在身手,柔声道:“对,你做得很好。”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得意道:“我平时就是这么喊的,那些锦衣卫们可听话了。” 锦袍男子道:“本王用人不疑,便不问你出身了。你好生扮演六王爷,本王会派人照应你。” 唐佳人露出一张苦瓜脸,道:“我听说,进宫之前,是要验身子的。我……我是女人。” 锦袍男子轻嗤一声,道:“无碍,一切有本王。”心中暗道: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他只需要唐佳人撑一段时间而已。 端木焱必须死,假王爷可以去陪葬,而他……可以全身而退,权当此番出游,是散心。 对啊,解决掉一块心病,自然是散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锦袍男子控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靠近陆野踪,道:“你那毒,是不是能把人毒傻啊?” 陆野踪瞪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又问:“夏家人呢?” 陆野踪笑容狰狞,呲牙道:“一场大火,都烧死了。” 唐佳人愣了愣,脸色瞬间变得青白,转而又变得通红。 她的胸口起伏,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像拉满的弓,随时要爆发。 青纱后,传来一声珠翠落地的碎裂声:“啪!” 锦袍男子收敛了笑,对陆野踪道:“给她衷心丸吃。”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恢复了神态。 陆野踪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指甲大笑的药丸,看向唐佳人,满脸狰狞笑意,道:“来吧,六王爷,这可是好……” 唐佳人冲着陆野踪骂道:“笑什么笑?老掉牙的货,还想呲牙咬人不成?!”抓起药丸,直接扔进嘴里,咀嚼咽下。 青纱内,华粉墨的手指攥成拳头,又缓缓松开。这就是……命。他想要要她命时,要不得;如今,他觉得她活着也不错,她却保不住自己的命。呵…… 唐佳人此举,真是看傻了众人。 陆野踪暗道:真傻吧?不知道这是毒药? 洪霞子暗道:一定是真傻。被迫服用衷心丸的人,有两种表现。其一,努力掩饰纠结之色,努力表现出一副誓死效忠王爷的样子。其二,跪地求饶。像唐佳人这样欢快地吞下毒药者,没有。 锦袍男子却觉得不错,哈哈一笑,道:“不错。看你此番表现,便知道你是真心效忠本王。”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憨憨地道:“要不,我再吃一个,让王爷再开心点儿?” 锦袍男子的笑僵在脸上。他终是明白了陆野踪和洪霞子的顾虑,这个胖女子,若不是装傻,就是……真傻。他皱眉,开始为自己的计划担心了。 他不怕人贪心怕死,就怕人不畏生死,不好拿捏。 锦袍男子掀开青纱,回到塌上,坐下,问道:“你可畏死?” 唐佳人点头如蒜:“怕……怕得要死。一想到那种死法,我就……不寒而栗。嗯,这词儿这么用,没错吧王爷?” 锦袍男子拿起酒杯,捏碎,用如沐春风般的声音道:“没错。你怕哪种死?” 唐佳人纠结道:“说出来,不大好。” 洪霞子早就烦了,当即喝道:“王爷问话,你敢不答?!” 唐佳人立刻回道:“撑死撑死,我怕撑死,行了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陆野踪道:“王爷,不如……换个人易容去?” 锦袍男子道:“易容去?呵……你当肖劲吃咸饭都?当易容被当众揭开,假货无法翻身,还有什么戏可演?” 陆野踪纠结道:“是。” 唐佳人一巴掌掴到陆野踪的脸上,打得他牙齿松动眼冒金星。他是万万没想到,唐佳人会突然动手打他。反应过味儿时,既心惊唐佳人的速度,又愤怒得想要拍死唐佳人。 陆野踪举起了手,唐佳人立刻吼道:“老子就是王爷,你敢对本王动手,弄死你!” 陆野踪的巴掌拍不下去了。 洪霞子哪里能看着自家老头子被人欺负,当即一巴掌甩向唐佳人,骂道:“贱人!” 唐佳人掉头就往青纱内跑。 洪霞子紧随其后,五指成爪,抓向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突然转身,让自己的脸对准洪霞子的手掌,而后竟是嗷呜一声,身子后跌,直接压下青纱,让青纱内的人全部清楚地暴漏出来。 唐佳人捂着脸,打着滚,惨叫道:“我的脸!我的脸……” 洪霞子伸着爪子,一脸的茫然。她收回手,对锦袍男子道:“王爷,老身没有……” 锦袍男子怒起,抓起酒壶,直接砸向洪霞子的脸,暴戾地吼道:“你胆敢伤六王爷?!” 洪霞子没敢躲,额头被酒壶打伤,流淌出的鲜血混合着酒水一同流下,染了满脸,看起来十分骇人。 唐佳人这是一箭双雕之计。她本想借助洪霞子之手看清楚青纱之后还有谁,然后借锦袍男子之手,给红霞子填个堵。 不想,那王爷的脾气如此暴戾,竟直接动手伤人。 真是……伤得好! 唐佳人尚未解恨,便昏死过去。至于身后榻上坐得是谁,她还真没机会看到。 不知道的,都会以为唐佳人是真的受伤,且痛得太狠了,才会昏死过去。 毕竟,她叫起来就像要杀猪,谁都无法怀疑她在作假。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模仿者。 陆野踪见唐佳人确实昏厥过后,那本想为洪霞子求情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锦袍男子掀了桌子,怒声道:“给本医好她,本王让她即刻回到客栈去,与那端木焱争一争孰真孰假。哈哈……哈哈哈哈……” 陆野踪应道:“诺。” 锦袍男子看向洪霞子,道:“你去领十鞭,长个记性。本王有用之人,你不能动。” 洪霞子心里那叫一个冤枉,她急道:“王爷,老身没有……” 锦袍男子道:“无论你有,或是没有,能让此事发生在本王的眼皮子下,就是有!再加十鞭!” 洪霞子不敢多言,只能道:“谢王爷罚。” 洪霞子心里却恨死了唐佳人,暗暗发誓,待她无用时,定要抓她来当自己的药人,让她求死不能! 锦袍男子道:“本王知你心思。待她无用,送你玩玩儿。” 洪霞子这才笑道:“谢王爷。” 锦袍男子挥了挥手。 洪霞子用手帕捂住自己的额头,退了出去。 陆野踪抓起唐佳人,就像拖条死狗般往外走。 锦袍男子冷声道:“本王说过,她现在是六王爷。” 陆野踪立刻轻手轻脚地放下唐佳人,然后抖开青纱,与红霞子一起,将唐佳人放到青纱之上,这才攥着青纱的两角,与洪霞子一起将其抬起,走出石室。 来到时候,唐佳人是阶下囚;出去的时候,她又变成了六王爷。且,是被刺客认可的六王爷。人生的际遇,真是跌宕起伏,精彩连连。 石室内,锦袍男子看向华粉墨。 华粉墨立刻跪在地上,道:“那女子发间的毒针,是粉墨所藏。粉墨不知王爷会拍她的头。请王爷责罚。”因为这突然的一跪,扯动了他后背上的鞭伤,头上又冒出冷汗,滴答落下。 锦袍男子问:“为何要杀她?” 华粉墨艰难地回道:“在群山之上,便是……便是她假扮成福田公公,骗过粉墨。粉墨一心为王爷办事,却……却被她横插一脚,坏了王爷大事。粉墨自知罪无可恕,却也饶不得骗了粉墨之人。” 锦袍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问:“你可知,她是何人?” 华粉墨抬头,看向锦袍男子,道:“粉墨愚钝,请王爷赐教。” 锦袍男子呵呵一笑,道:“本王也不知道她是谁。然,本王却知道,她戏耍了你,本王容不得她活。”伸手挑起华粉墨的下颚,“本王对你的好,你可要记在心里啊。” 华粉墨的身子晃了晃,道:“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 锦袍男子松开手,闭上眼,道:“回去休着吧。” 华粉墨道:“谢王爷。”咬牙站起身,挺直背脊,脚步虚浮,一步步走下台阶。身上的玄色衣袍看不出血色,却载着血的重量,狠狠压在他的伤口上。 麻木到不相信会痛。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好想掐死她! 天色擦黑时,正是牛鬼蛇神出没的好时段。 东锦衣卫居住的五福客栈,在肖劲的指挥下,被围得好似铁通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们请了当地的有名的郎中为端木焱诊治眼睛,得到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为了不走漏风声,肖劲将郎中关押起来,容后处理。 宝来客栈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唐佳人抱着靠枕,踩着车板,就是不肯出去。 陆野踪威胁道:“你再不下车,休怪老夫不客气!” 唐佳人滚刀肉似的一扭脖子,道:“你打本王呀!” 陆野踪气极,两撇胡子上下翻飞。 洪霞子发狠道:“别逼老身出手,否则让你生不如死,且不见伤。” 唐佳人抖着腿道:“咋地,要用针扎本王啊?来啊,你扎,你扎老子后,老子就挠花自己的脸,让你们王爷将你拍成肉饼!”就她这副样子,与夏坚耍无赖时一摸一样。 洪霞子捂住心口,闭上了眼睛。 陆野踪的手抖了又抖,咬牙道:“你就不怕衷心丸发作,受万蚁噬心之苦?” 唐佳人露出一脸“怕怕”的表情,转而却是一撇嘴,道:“老子就喜欢那个滋味!再说了,本王死不死和你们有毛关系?难道说,你们比王爷说话还有用?” 陆野踪捂住心口,转开了头。 唐佳人忍着饥饿,就是赖在车里不出去。他们想抓她来就抓她来,想让她干啥就得干啥?她刚刚问过自己的心,心说她不愿意。 坚持了半晌后,陆野踪看向唐佳人,妥协道:“说吧,你要怎样?”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你们让我假扮六王爷,可身边没有人保护我,心里发虚啊。” 洪霞子瞪向唐佳人,尖声道:“你想我们保护你?!你也配!” 唐佳人抱紧抱枕,道:“你这么凶我,我又昏倒了怎么办?我……我胆子很小的。” 洪霞子真是……心疼!脑仁儿也疼!哦,对了,额头还疼。 遇见这么一货色,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洪霞子尖锐地嘲讽道:“想让我们保护你,也不看看自己……” 这时,车夫道:“爷,有西锦衣卫过来了。” 唐佳人迷眼笑着,就像一个老佛爷。 洪霞子和陆野踪本是耳聪目明之人,却被唐佳人扰得心神不宁,压根就没听见有人靠近。 天已黑,杜英超等不到“六王爷”,心中焦躁不安,于是带人在路上巡视起来。 他见马车停在这里,自然要过来盘问一二。 掀开车链,看见“六王爷”的那一刻,杜英超差点儿哭了。 哎呀妈呀,终于看到人回来了。 杜英超一叠声地道:“王爷啊王爷,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英超这颗心呐,都要急疯了。” 唐佳人迷眼笑道:“很好。你这份孝心,本王记下了。”一开口,竟有七分像端木焱的声音。 杜英超瞬间觉得,自己熬到头了,他激动地道:“谢王爷。” 唐佳人扫了洪霞子和陆野踪一眼,道:“这是本王带回来的两位高手,负责保护本王的安全。” 杜英超看向洪霞子和陆野踪,道:“二位辛苦。” 洪霞子和陆野踪不动不言不笑,头上青筋蹦起三根。 这一个照面,就令杜英超对二人产生了厌恶之情。他暗道:装什么装?!早晚将你们踩在脚下,使劲儿碾! 面上,杜英超却丝毫不显怒意,只是对唐佳人道:“王爷,咱这就回吧。” 唐佳人下了马车,回头看向洪霞子和陆野踪。 二人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按照计划,二人送回假王爷后,就要回去复命。结果,却不得不跟在假王爷的身后,保护她。若他们的主子知道此事,定会大发雷霆。毕竟,他们二人属于专门为主子干些阴私之事的黑刀,不应曝光于人前。真是……身不由己,好大一个恨字啊! 陆野踪和洪霞子冷着脸,下了马车,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悄然无声地走着。 杜英超哈着腰,笑成一朵菊花,甜腻腻地对唐佳人道:“王爷,卑职到金枝阁和富贵布庄去了一趟,那二人供认不讳,承认坑骗了王爷。卑职本想将他们统统抓起,杀头定罪,但料想王爷慈悲,要回宫里,不宜将事情闹大。这不,卑职就斗胆做主,让他们用重金为自己赎罪。”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和一包小金鱼,双手奉给唐佳人,“王爷,您看这样可行?” 唐佳人接过一包小金鱼和银票,打开看了看。 杜英超道:“卑职怕王爷拿着金银不方便,便将那些东西换成了银票,方便王爷使用。” 如此细心周到,真是……太感人了! 唐佳人第一次觉得,杜英超这个人不错。 若非他解释了银票的作用,她还纳闷,他给她几张纸有何用? 原来,这几张纸,就能用来买各种美食,果然比携带金银之物方便多了。 唐佳人站在客栈门口,仔细看了看那些银票,而后竟只留下一张影票,将那一叠银票都拍给了杜英超。 杜英超捧着影票,问:“可是……要换成金银之物?” 唐佳人豪气地道:“赏你了!” 杜英超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野踪和洪霞子也瞪了瞪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那……那可是真金白银啊!且,刚才他们扫了一眼,知道那大概有六百两咧!他们每个人的月份才五十两。这六百两,相当于他俩干半年的月俸。哎……这么心又疼了? 要知道,在京城里买套好点儿的宅院,也就五百两而已。 杜英超捧着那些银票,有些词穷了。在他看来,“六王爷”要回宫,自然需要银两傍身。让他没想到的是,“六王爷”不但出手阔绰,且如此看重他,竟将得来的银子都给了他。如此情谊让他如何回报啊?要不,今晚再穿一身薄纱去拜见王爷? 没有人知道,唐佳人为何会给杜英超那么多影票。实则,唐佳人的想法太简单了,因为她觉得那些银票太简单了,她自己能画。既然画一张就能当银子用,还能换取很多美食,她没事儿动动笔,画两张好了。她留下一张银票,不过是为了画得像一些。万一画得不好、不像,人家不肯收怎么办?极是认真。 杜英超感动地嚎道:“王爷……” 唐佳人将小金鱼和一张银票收入怀中,迈腿进了客栈,道:“给本王准备些吃食,多多益善,本王快饿扁了……” 杜英超笑道:“已经为王爷准备好了,请王爷享用,” 客栈里灯火通明,一张桌子上,摆放着大鱼大肉,看得唐佳人口水泛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就在唐佳人双拐着走向美食时,从客栈外走进一人,对杜英超耳语了两句。 杜英超皱眉,看向唐佳人,道:“王爷,卑职得到消息,说那东锦衣卫寻到了王爷。” 唐佳人抓起筷子,插向一块红烧五花肉,对杜英超的话压根没听进耳朵里去。 杜英超冲到唐佳人面前,急道:“王爷!” 唐佳人张开大嘴,欲将红烧肉送入口中,用牙齿狠狠地将其嚼碎,被杜英超这么一吼,吓得手一抖,红烧肉从她的唇边擦过,掉在了桌子上。 唐佳人看向杜英超的目光有些不善良了。 杜英超却要顾不得那么多,急道:“王爷可知,那东锦衣卫胆大包天,竟欲用假王爷取代王爷的位置。王爷可知,若王爷是假的,只能被砍头,卑职也逃不得干系。他们既然敢如此行事,定是与刺客勾结,要将王爷取而代之。王爷十年不曾回到宫中,对宫中的一切都不熟悉,也是自然。那假货就算进宫,也定会混得如鱼得水。然,王爷与卑职这两个知情人,又哪里有活下去的必要?” 唐佳人再次将筷子伸向红烧肉,道:“你说得没错。” 杜英超求道:“王爷,我们必须去会一会东锦衣卫,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六王爷!” 洪霞子抓住唐佳人的手,冷声道:“六王爷,大事要紧。” 唐佳人吃痛,放开了筷子。眼神落在饭菜上,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她舔了舔唇瓣上的红烧肉汤汁,慢慢回味着那满是油脂的味道。为啥吃口饭,这么难?!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几天不曾吃饭了。虽然不是多么饿,但那种深切的渴望,才是最致命的。 若不是为了早一点儿碰到休休,她真的会坐下吃饭,管它是是非非谁是谁! 她好渴望用牙齿撕开红烧肉的劲道外衣,刺破肥而不腻的肥肉,咬下软糯香甜的瘦肉,让它们在她嘴里不停翻滚出甜腻的肉香,香得人眯起眼睛,卷起脚趾。 人,得有追求! 唐佳人被洪霞子拉着前行,在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下脚,冲向红烧肉,将其端起,护在胸前,洪霞子要抢。 唐佳人立刻露出一副谁敢和老子抢,老子就弄死他的凶悍表情。 洪霞子好想掐死她! 杜英超嘘了一口气,对西锦衣卫的人道:“全副武装,整装待发,我们西锦衣卫不能让东边那些人无法无天!大家护住王爷,就是护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你们可懂?!” 守在客栈周围的西锦衣卫们齐声吼道:“誓死保卫王爷!” 五福客栈里,听到声音的端木焱微微皱眉,怎么觉得西锦衣卫的人都疯了呢?大晚上的,表忠心也不用这么喊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休休蘑菇终相见 无福客栈里,端木焱失了食欲,放下筷子,闭眼静静坐在椅子上,毫无睡意。 眼疾让他恼火,假王爷让他烦心。前者后者,都拜唐佳人所赐,偏生他还无法怨她。他现在,只想找到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寻不到了呢? 万籁俱静中,忽听有人大声道:“不休门主,出来一战!” 端木焱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所在的方向,结果,十分惊喜的发现,自己能看见了! 是的,透过夜色,他不但能看见清楚,且看得无比清楚。他的眼睛,竟然能夜视了?!这……这真是太神奇了。 端木焱心中狂喜,轻轻推开窗,向对面望去。与此同时,他也暗自决定,继续装出有眼疾的样子,留唐不休在身边保护他,直到他回到宫中,站稳脚跟。 客栈对面的房檐上,放着一顶软轿。软轿里,坐着翘着二郎腿的战苍穹。四名美艳女子分别守在软轿的四角,衣袂飘飘好似仙女,实则却是抬轿的丫头。 住在端木焱隔壁的唐不休听到此等叫嚣声,竟毫不理会。 透过敞开的窗,战苍穹看着唐不休一边戳着盘子里的鱼,一边数落着寒笑,道:“这是什么?这是鱼吗?这就是鱼干!以本尊的眼力,一眼便能看出,这条鱼已经死了两天有余。没臭,那是它前世的造化。但是,它想通过本尊的口,进入本尊的腹部修行,那是万万不可的。” 寒笑冷着脸道:“这已经是这件客栈的招牌菜了。” 唐不休道:“本尊要得是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寒笑道:“这地界哪有那些东西,唯有去京里,才能吃得到。” 唐不休感慨道:“看来,你家王爷是要拐本尊进京啊。”言罢,身体像阵风似的从窗口飘出,脚尖在墙面上一点,跃至房檐上,看向对面的战苍穹。 战苍穹眯起极具侵略性的眼睛,霸气地道:“在本座耐心用尽之前,你能出来,甚好。” 唐不休拉长了调调儿道:“你打扰本尊用膳,不妙啊。” 肖劲推开紧邻端木燕左手边的窗,沉声道:“二位若想打斗,请移驾它处,不要打扰了王爷休息。” 这时,秋月白出现在五福客栈的斜对面房檐上,道:“秋城城主秋月白有事向王爷请教。” 端木焱不晓得秋月白为何会有事向自己请教,但无论是将秋月白收为己用,还是得到战苍穹的暗中相助,对他而言,都是一笔相当丰厚的收获。 因有心结交,所以端木焱推开窗,站在窗口,道:“不知秋城主有何事请教?” 秋月白明显愣了愣。 战苍穹垂眸看向端木焱,哈哈一笑,问:“你是何人?” 这个时候,自己回答就太跌份了。但,问话的是战苍穹,那也是土皇帝一般的人物,端木焱便直接回道:“六王爷端木焱。” 战苍穹也愣了一下。 他放下二郎腿,身体向前探了探,道:“六王爷……端木焱?” “谁叫老子?!”类似端木焱的声音从街角传出。 唐佳人左手捧一盘红烧肉,右手攥着一根筷子。她一边用筷子插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嘴里,咀嚼着,一边迈着方步,好似上新般溜达着。 就唐佳人现在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当她是一个嗜吃如命肥财主。然,当这位肥财主的身后不但尾随着两名青衫高手,还跟着长长一队西锦衣卫时,肥财主的身份地位瞬间升华到了王爷那个档儿。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震惊的、诧异的、惊喜的、不敢置信的……那么多的美男子,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和感情,都因为下面那个胖丫头而大大地波动起来。 唐佳人像只贪吃的小熊,咀嚼着肉,抬起头,透过黑夜,一眼便看见那个另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唐佳人的眼圈瞬间红了。被卸掉胳膊,疼;被打嘴巴子,疼;被杀了朋友,疼!她所有的委屈,唯有在那个总是漫不经心的男人面前,才能倾倒得稀里哗啦。 唐佳人含着肉,像个孩子似的仰望着唐不休,喃喃道:“休休。”唯有唇动,却不见其声。 然,唐不休看见了,也听见了。 因为,那是他的蘑菇。 唐不休飞身跃下房檐,在洪霞子和陆野踪的防备中,一把抱住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身体。 糖佳人的眼泪瞬间流下,湿透了唐不休的衣衫。 明明一直在一起的呀,为何她走出山后,想见一面那么难。 何需用言词诉说思念,且听心跳声声,都为一个你。 端木焱的手指收紧,竟掰断了窗框。 肖劲听见动静,探头看向端木焱,心中明了,却是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 寒笑瞪大眼睛,感觉不可思议。他暗道:看来,假王爷是自己人啊。 秋月白见”六王爷”终于出现,却没有冲动行事,只是冷眼旁观着。他看得出,事情不简单。 洪霞子和陆野踪见唐不休和假王爷抱个没完没了,就知道这事儿要坏。 他们互看一眼,同时出手,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抖手,飞出两只小巧的暗器,逼退二人。 那小巧的暗器看起来就像箭头和匕首的结合体,银白色,薄如翼,却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洪霞子和陆野踪拼尽全力,才躲开这割喉的暗器。 二人心中大惊,竟不知道武林中何时出现此等人物。不过,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人,又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二人想不明白的是,一个从群山上冲下来的胖丫头,怎会招惹这么多的人?这是能力斐然,还是天生就有招惹祸端的特质? 那暗器没入墙面,竟不见踪迹,其锋利程度可见一斑。若被其刺入脖子,后果可想而知。 洪霞子和陆野踪异口同声地喝问道:“你是何人?” 唐不休放开唐佳人,垂眸看着她,突然伸出手。 洪霞子和陆野踪立刻严阵以待。 不想,唐不休只是用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胖脸,道:“吃成这样?” 唐佳人点了点头,表情娇憨。 唐不休问:“想我没?”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 唐不休张开嘴,轻轻地“啊”了一声。 唐佳人立刻用筷子头插了一块红烧肉,喂进唐不休的嘴里。 唐不休拦着唐佳人的腰肢,一边向五福客栈走去,一边道:“有些腻。” 唐佳人道:“我觉得真好。”又用筷子头插起一块红烧肉,嗷呜一口咬掉肉皮和肥肉部分,咀嚼着咽下,然后将剩下的瘦肉递到唐不休的嘴边。 唐不休吃下瘦肉,挑眉看向唐佳人,道:“这么乖?” 唐佳人道:“想你了。” 唐不休的眸光闪了闪,收紧了手臂,道:“为师这胳膊有些不够长了。” 唐佳人立刻吸腹,道:“这都瘦点儿了。” 被忽视的众人都傻眼了。这是几个意思啊? 战苍穹是来挑战不休门的;秋月白是来找“六王爷”拿回烽火鸟的;洪霞子和陆野踪是来助假王爷成就大事的;杜英超是为了给“六王爷”正名的;就连端木焱都在等着一个真相,你们二人完全不顾众人想法腻腻歪歪个没完没了是要做什么? 尤其是,那画风怎么看怎么不对。就好比一只仙鹤抱着一头小野猪说:宝贝,你的肉好香。 真是……折磨人的心,毒聋人的耳朵,刺瞎人的眼啊! 这么多人,就全成摆设了?! 战苍穹不干了。 他站起身,抻个懒腰,道:“喂,腻歪什么呢?我们先打过。本座还要去吃酒。” 唐不休抬头看向战苍穹,明白这人为何而来,还不是被不休门女侠折磨哭了,想来找回场子。 不待唐不休开口,唐佳人便一指战苍穹,用类似端木焱的声音吼道:“打什么打?敢在本王的头上打假,是想看老子发飙吗?!” 端木焱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暗道:格老子滴!她……她怎么学老子那么像? 许是小人得志,许是有人撑腰,唐佳人在气势上,又强势了两分,竟比真正的六王爷端木焱更像一个在民间生长的王爷。 唐不休垂眸看向唐佳人,勾唇笑了。他的蘑菇竟还有这种能耐。平时避世而居,竟没发现。 战苍穹那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何时被人指责鼻子吼过?他眸光沉沉,身子向后坐在软轿上,翘起二郎腿,拍了下扶手。 四名美女抬起软轿,从房顶飘然落下。 唐佳人呆了呆,喃喃道:“你不敢跳下来啊?还得让人家女子抬着?”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和惊讶的语气,成功刺痛了战苍穹的心。 战苍穹十字相交,活动了一下手指,歪着脖子,不善地道:“六王爷,可知本座是谁?” 唐佳人老是地道:“知道。”向前探了探头,“你要是不知道,本王可以告诉你。”眼神是认真的,语气是真诚的,却……再次刺痛了战苍穹的心。 端木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窗框道:“你笑死老子得了!” 一开口,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你上来啊! 原本心存疑惑的众人,这会儿更疑惑了。因为,唐佳人和端木焱的声音竟如此相似,压根就说不清,谁在模仿谁。而唐佳人一直十分敬业,就连和唐不休说话,用的都是端木焱的声音。 唐佳人抬头看向端木焱,摆了摆胖乎乎的手,看样子还挺高兴地喊了声:“短尾巴。” 端木焱不笑了,感觉扎心了。 肖劲抿嘴,忍笑。 端木焱一拍窗框,吼道:“你信不信老子拍死你?!” 唐佳人一缩脖子,嘟囔道:“你拍死本王,休休会将你踹成渣。” 端木焱吼道:“大点声!” 唐佳人撇嘴,问:“为啥?”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道:“你赶快给本王上来!” 唐佳人道:“我不。” 端木焱吼道:“你上来!” 唐佳人一扭头:“我不!” 端木焱威胁道:“你上不上来?!” 唐佳人又一扭头:“不!” 端木焱单手拍窗,轻轻一跃,竟是跳下二楼,落在了唐佳人的面前,呲牙道:“好啊,你个小贼……”伸手,就要去掐唐佳人的脸。 唐不行直接竖起暗器,隔在端木焱的手掌和唐佳人的脸蛋之间。 端木焱收回手。 肖劲和寒笑从窗口跃下,护在端木焱的身边。 杜英超也立刻护在唐佳人的身边,且将手放在刀把上,严阵以待。 肖劲冷声喝道:“杜英超,王爷面前,你想干什么?!” 杜英超冷笑道:“我还想问问肖指挥史,为何拥护假王爷,篡改江山?!” 肖劲扫了唐佳人一眼,有些摸不清状况了。他觉得,唐佳人是自己人,但她一出现却是以“六王爷”的身份,这就有些不妥了。 肖劲的犹豫,看在杜英超眼中,就成了心虚。 杜英超直接拔出大刀,吼道:“西锦衣卫听令,维护正统!护吾国尊!” 西锦衣卫们齐齐拔出大刀,呼啦一声围上来,护在唐佳人的身后。 肖劲喝道:“放肆!” 东锦衣卫们立刻拔刀,护在端木焱的身后。 无声中,锦衣卫们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端木焱盯着唐佳人道:“假扮王爷,可是杀头重罪?你是谁?你有何苦衷,但说无妨,本*。” 唐佳人看向正要开溜的洪霞子和陆野踪。 肖劲走向二人,道:“二位,还是留下说个清楚吧。” 东锦衣卫们悄然分出一波人,围在洪霞子和陆野踪的身后,不让他们逃走。 洪霞子和陆野踪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而后走向唐佳人。 陆野踪对唐佳人抱拳道:“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唐佳人道:“你想禀告就禀告啊?先自掴二十个嘴巴子,再过来和本王说话!” 陆野踪老脸一僵,想跃上房檐逃走。 唐不休把玩着暗器。那幽幽光影,令人心惊胆颤。 陆野踪从没想到自己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中,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紧张的气氛中,战苍穹皱起了眉头。 锦衣卫们当在他和唐佳人之间,生生隔绝了他的视线。 在他面前晃动都是锦衣卫们的屁股,这样不好吧? 他是魔头!杀人如麻!从未被人忽视得如此彻底。 当然,和战苍穹一样被忽视的人还有秋月白。 平时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的秋月白,被人漠视的如此彻底,也有些不习惯。 幸好,还有人想着他们。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勾了勾小胖手,道:“秋月白,你来。” 秋月白的名头,别说江湖中人如雷贯耳,就连宫中人都对他有所耳闻。每个提到他的人,无一不是肃然起敬,露出钦佩、赞叹的表情。可如今,他却被人像叫只宠物狗似的招呼着,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秋月白会冷漠地转身,离开。 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秋月白竟从房檐上轻轻跃下,从东西两营的中间走向唐佳人。 唐佳人也知道,秋月白一定不想别人知道烽火鸟里的秘密,而她要和唐不休回山了,怕是以后也没有机会将那只烽火鸟交给他,不如,就此来个了断。 当秋月白走近时,唐佳人向前迎了两步,将烽火鸟压在手心里。 秋月白伸出手,唐佳人也伸出胖爪子,二人两手相握,眸光相望, 嘶……好生诡异! 秋月白这人有洁癖,从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却……主动伸手去握“六王爷”的手,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再瞧瞧那深情交织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六王爷”了得啊! 战苍穹在锦衣卫们的倒吸气声中,直接跃过众人头顶,去抓唐不休。 然,他却看见了如此诡异的一幕,一口气瞬间散了,竟落在唐佳人身边,仰天大笑道:“怪不得江湖人都说,秋城主不近女色,原来……好这油腻腻的一口。” 秋月白挽回缩手,唐佳人却攥着不放。 唐不休环住唐佳人的腰肢,道:“好了,贪凉也不能抱着冰块,容易生病的。” 唐佳人依依不舍地道:“你攥攥看,真的可凉快了。” 唐不休竟真的伸手去攥秋月白的手。 秋月白直接缩回手,道:“不休门主,请自重。” 战苍穹伸出手,去抓唐不休的手,道:“来,我们练练。” 唐不休躲开战苍穹好似钢铁一般的打手,绕个圈又去抓秋月白,道:“是你于半夜跑来勾引本尊的蘑菇吧?” 这话让秋月白如何回答?承认,他变成窃玉偷香的采草大盗;不承认,倒显得不够磊落。事实就是,他必须保持沉默,甚至不能解释。 战苍穹一听这话,邪气地一笑,道:“看来,以后秋城主说过之处,肥胖男子都紧闭门户才好。” 秋月白哪里能容战苍穹随口毁谤?他一掌拍向战苍穹,让他闭嘴。 这一动手,也就热闹了起来。 三个人你来我往,打在了一起。 端木焱见机,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耳朵,磨牙道:“你再敢用本王的声音说那么恶心的话……” 唐佳人再见到端木焱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他烧得一手好厨艺。只不过,因他之故,引发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心中也有怨气。明知道不能怪端木焱,还是想拿他撒撒气。她一拳头打在端木焱的脸上,道:“那你就用老子的声音说更恶心的话吧!” 东西锦衣卫见主子都动手了,那还等什么?来吧,开打!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休休的蘑菇呀 两方人马一动手,五福客栈的门口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肖劲护着端木焱往客栈里退去。 端木焱伸手去唐佳人,一直伺机而动的洪霞子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压低声音威胁道:“不想让夏家人死,就别耍花样!” 唐佳人看向洪霞子,问:“咋的,你还想将鬼扯过来,再杀他们一次?” 洪霞子冷笑一声,低声道:“他们不过是无名小卒,杀了不过就是捏死两只蚂蚁。不杀,才能对你有所威胁。王爷,夏家人的生死可就握在你的手心了。” 唐佳人见红霞子的话不像作伪,当即吼道:“住手!” 与此同时,肖劲和端木焱同时喝道:“住手!” 两方人马收了手,虽有些小伤,但无人折损性命。 唐不休回到唐佳人身边。 战苍穹和秋月白互看一眼,都觉得接下来的戏,他们不看也罢。挑不休门这件事,不急于一时。为此和朝廷结仇,虽不惧,却有太多麻烦,不值当。 二人欲走,却听肖劲道:“唐姑娘,不要再闹了。王爷宽宏大度,无心责罚你,你却不能继续胡闹下去。” 洪霞子喝道:“你叫谁是唐姑娘?老身今年六十有三。” 肖劲冷冷地撇了洪霞子一眼,呵斥道:“没有让你开口。”看向唐佳人,“唐姑娘,再这么闹下去,不好收场。” 唐不休直接一巴掌拍在洪霞子的后背上,将她推离唐佳人的身边,道:“你和蘑菇说什么了?当本尊没注意到?” 洪霞子向前跄踉了三四步,这才停下脚,回头看向唐不休,恨声道:“后生可畏!” 唐不休顺了顺头发,道:“没办法,本尊是九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以年纪相拼的。” 唐佳人问:“去年不还是八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为师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唐佳人大喜,一脚踹在洪霞子的腹部,将其踹倒在地。 唐佳人又一脚踩在洪霞子的腹部,道:“老子和那夏家人非亲非故,你想用他们威胁老子,没用!”眼睛缓缓一眨,咧嘴一笑,“不过,你和那死老头却是夫妻,用你换夏家人,又用。” 洪霞子气得不轻。她身为高手,何曾受过此等侮辱?再者,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何放在别人身上极其有用的威胁,放在这假王爷的身上,都不如一个屁管用! 唐佳人转头去寻陆野踪,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 唐佳人垂眸看向洪霞子,目露怜悯之色,道:“那老头子丢下你跑了。你说,老子是放你回去宰了他,还是等他悔过自新来寻你?恶人做到你们这个份上,真是给恶人丢脸!” 后面这句话,竟深得战苍穹的心。他重新打量了唐佳人一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假扮六王爷的人竟是女人。不说说她不像女人,而是说,那站姿,那神态,那一举一动,无一不是一个脾气不好的男人。 红霞子也没想到,陆野踪会丢下她自己跑。她一直都知道,陆野踪是个贪花好色的,但这么多年过来了,他还是在她身边,就证明他们二人是有感情的。 此刻,红霞子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陆野踪是回去搬救兵了。毕竟,这里高手如云,想要脱身,着实有些困难。 红霞子挣扎道:“你如此行事,就算不为夏家那二人着想,也要想想自己吞下的衷心丸!” 唐佳人假笑三声:“哈!哈!哈!大长老说了,但凡用毒威胁人的,都是蠢货!” 其实,大长老的原话是:但凡用毒威胁唐门中人的,都是蠢货! 红霞子实在受不了唐佳人的一些想法,那是真能用想法将人活活儿勒死。她是看出来了,唐佳人若不是解毒高手,就是彻头彻尾地傻子。 她不想等人来救,决定放手一搏,当即捏碎手镯,随手一挥,挥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粉末。 唐不休左手揽住唐佳人的腰肢,带她离开,同时挥动右手衣袖,迫使红色粉末飞向洪霞子。 那些红色粉末落在身体上,仿佛能钻入肌肤里烧燃而起。 红霞子惨叫连连,身体发出一阵阵烧焦的味道,片刻后,竟是瞪着一双眼睛,死了。她的衣服尚在,肌肤却塌陷下去,整个人就像一具被火烧过的干尸。 唐佳人瞪大了眼睛,道:“就这么死了?” 唐不休挑眉,问:“你还想怎样?” 唐佳人道:“老子还想用她换回夏家人呢。” 唐不休眯了眯眼,道:“你敢不敢把口头禅丢一丢?” 唐佳人问:“怎么,不好听?” 唐不休点头。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副忍痛的表情,终是点了点头,道:“好吧。” 唐不休笑了,道:“走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道:“好。”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的腰,竟真的要走了。那份洒脱和随意、任性和自以为是,令人瞠目结舌啊。 端木焱道:“唐佳人!你是不是应该和本王交代一些细节了?”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端木焱,终是恢复了自己的声音,疑惑地道:“交代什么?甚是疑惑呢。” 端木焱两步冲到唐佳人面前,吼道:“你好歹告诉老子,你为什么假扮本王?!是被何人利用?!” 唐佳人被吼得两耳发麻,向后退了退,用袖子擦了擦脸,老老实实地道:“一下山,就被当成了王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掏出碎成两半的扳指,递给端木焱,“喏,这个还你。老子再也不要当王爷了。吃个鸡腿,差点儿被一箭射穿喉咙。”呲牙,指了指自己的牙齿,示意端木焱看看,“你瞧,这都有个小豁口了。” 端木焱哭笑不得,恼怒无法,只能道:“给你补偿,要不要?”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收你一个扳指,险些要了我的命。”扯了扯唐不休的衣袖,“走了,我想回家。” 唐不休轻轻地“嗯”了一声。 端木焱却不肯让路,只对唐佳人道:“你都中毒了,还折腾什么?赶快躺下,不要动。那客栈里还关着一位郎中,正好给你看看。”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谢谢啊。不过,不用啦。我没吃那什么衷心丸,把它藏在了袖口里了。”一抖袖口,将那粒黑色的药丸托在掌心,递给端木焱看。 端木焱看向肖劲。 肖劲道:“谢谢唐姑娘。”伸手取走药丸。 唐佳人问:“还有事儿没?” 端木焱真是恨得牙痒痒,暗怪唐佳人有了“没羞没臊”就不认他了。 唐佳人一拍头,道:“哦,对了,这个给你。”她从袖口又扯出一块玉,递给了端木焱,“有人将我绑去,让我扮演六王爷。我从那人身上扯下了这块玉,你留着吧。”看向唐不休,“我没偷东西。” 唐不休道:“嗯。” 唐佳人咧嘴一笑,神采飞扬。 端木焱低头看了看那块玉,将其收入怀中,道:“总归是本王欠你的,不如留下来,让本王款待一二。” 唐佳人摇头道:“不,我要回家了。你若去打杀那恶人,别忘了把夏家母子救出来。”眼神一暗,声音低了下去,“是我连累他们的。那坏老头回去后,他们可能就……活不长了。”用脚搓了搓地面,“我就是觉得,他们是两条命,而你这边是很多人的命,我……我不能继续假装王爷,害人性命。那些杀手,没人性。”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你做得对。” 唐佳人勉强咧嘴笑笑,道:“大长老说得没错,江湖太危险了,像我这么无辜的人,都被又抓又打的……”及时收嘴,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 端木焱却听得清楚,当即怒道:“谁打你了?!” 唐不休眼含危险的光,道:“说说吧。” 唐佳人却硬着脖子一口咬定道:“没有!谁能打我?!哈!”她是不休门女侠,俩面很重要的,怎能说出被打脸这么丢人的事儿。 唐不休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五只小瓶子,塞进唐佳人的手中:“毒死他!” 唐佳人点头,收起小瓶子,那叫一个乖巧听话。就好像唐不休说得是“好好儿读书,老实做人”一样。 五福客栈的对面推开一扇窗,孟水蓝和孟天青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兄弟俩都显得有些兴奋,尤其是孟水蓝,一双眼睛直直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就像一只看见了肉骨头的狗。 孟水蓝戏谑道:“谁人敢打不休门女侠啊?” 战苍穹正双手抱胸,交叉着腿,依靠在墙上看着热闹,听到这句话,那双狂野的眸子,透过人群,瞬间落在唐佳人的身上。 唐佳人感觉到了,脖子便是一缩。 秋月白长在暗处,展开手中皱皱巴巴的烽火鸟,结果……看见得却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字——唐。至于其它字,都化成了一团团深浅不一的墨水。 烽火鸟没有燃烧,因为……它在经历唐佳人一次次的水洗后,彻底废了。 秋月白在听见孟水蓝的话后,慢慢抬头看向唐佳人。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今天这个笑话,真的与他有关。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对捶 仿佛是怕火上没油,烧得不旺。 孟水蓝趴在窗口,冲着唐佳人道:“想不到啊,我《百川秘闻》也出了乌龙,不能写透真相。这位唐姑娘,真是顶顶厉害的人物,不但假扮六王爷,还以不休门女侠的身份戏耍了秋城主和战宫主,最后在某王爷的手上转了一圈后,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啧啧……单是这份能耐,真是可上天入地了。” 孟天青这段时间受得刺激太大了。他一把扯开孟水蓝,霸占窗口,探头吼道:“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女子?!”字字血泪啊。 唐佳人耷拉下脑袋,嘟囔道:“我长得又不像男人,你们却都认为我是男人,我又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得,就好像她自己多无辜多委屈似的。 孟天青觉得心肝脾肺都疼啊!若对方十位王爷,将他戏耍成那样,他可以安慰自己说,人家是龙子,虽然肥了点儿,但足智多谋是常人无法可比的。 可是,对方偏偏是一个胖丫头!他们……他们不但同床共枕过,还拳脚相加过,最重要的是,他在她面前竟然都那样了!好恨呐,好想喝一斤半的鹤顶红啊! 孟天青死死瞪着唐佳人,见她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模样,气得不清,指着唐佳人道:“你你你你,你那样对我,我和你没完!” 唐佳人抬头,快速地撇了孟天青一眼。眼神包含威胁之意,声音却还是那种糯糯的调子,道:“我对你怎样了?甚是疑惑呢。你可不要胡说哦。”她在唐不休面前,一直是乖乖宝,谁敢诋毁她形象,那就是深仇大恨。 孟天青头上青筋蹦起,就要往楼下跳。 孟水蓝一把扯住孟天青的后脖领子,将他扔到地上去,自己则是再次霸占窗口的位置,道:“某的弟弟说,唐姑娘把他那个了。若不休门主同意,某愿意替舍弟求取唐姑娘。”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浪浪……浪打那个浪……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不懂孟天青话中的意思,看向唐不休,问:“他把他弟怎么了?” 唐不休回道:“那个了。” 唐佳人仔细冥想,终是道:“哦,是那个了。我……”我一不小心,把他菊花给捅坏了。 孟天青在反应过味儿后,一把薅开孟水蓝,红着眼睛怒吼道:“不许说!”原本,他以为自己被六王爷开了菊花,所以恨他。后来,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却又接受不了自己被一个胖丫头耍得团团转,觉得丢脸丢大了。如今听唐佳人承认,他声怕在江湖中丢脸,如何能让她说明细节? 唐佳人见孟天青的样子好像又要哭,当即安抚道:“好了,我不说,你别哭啊。” 孟天青嗷呜一声,就要往楼下蹦。 孟水蓝一把薅住孟天青的腰带,将他扯回来,丢开,自己再次霸占窗口的位置,对唐不休道:“不休门主,意下如何?”他本想借锦衣卫和六王爷之手,杀了唐佳人,但此番看来,那六王爷与唐佳人不但是旧识,还颇有些暗通款曲的情谊。如今,他也不想真刀真枪的和一个女人计较,但……坑她一下,却是必须的。如何坑?自然是挖一个坑,一起埋掉两个祸害才好。一个是用一把银针将他扎成废人的唐佳人,另一个折是总和他作对的脑残弟弟孟天青!让这二人结为夫妻,互掐互挠不得消停,想想都令人心旷神怡通体舒泰。 孟水蓝决定,务必要促成此事。至于不休门主对唐佳人的心思,那是不休门主自己的事儿,与他无关。 唐不休被孟水蓝步步紧逼,却也没当回事儿。毕竟,寒笑曾说过的话,已经给他留出了磨刀时间。寒笑说过,假王爷曾和两名神秘男子同睡一床,还和一名小药童同睡过。 唐不休的视线从孟水蓝的身上扫过,划过战苍穹,落在秋月白身上,道:“还有谁要求娶的,一并来。”这话说得隐晦,实则却是在问,谁曾和唐佳人同床共枕过。 秋月白在唐不休的直视中,毫无反应。 唐不休又将实现拉回到孟水蓝的身上。 战苍穹也察觉到了唐不休的意有所指,颇为玩味地扫了眼秋月白,道:“看秋城主与那唐姑娘执手相望,想必关系非同一般。若是男儿,自然敢作敢当,此刻不去求娶,更待何时啊?” 秋月白冷冷地扫了战苍穹一眼,道:“战宫主水中嬉戏,一丝不挂,也被唐姑娘看去,侮了姑娘眼球,也应有所担当。” 战苍穹眸光沉沉,暗藏锐利之色,道:“若这都要计较,本座得为秋城主负责。”看光他的,又不止唐胖丫一人。回想当时的情景,战苍穹还觉得挺有意思的。那绝对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到唐胖丫那变形的脸,战苍穹直接将其归类到易容术上去了。 战苍穹此番前来,是想挑战唐不休,结果遇见这么多有趣的事儿,瞬间将自己转为路人,看起了热闹。说实话,像他这种走到哪里都能吓到别人的邪教头子,被忽略得如此彻底,还真是头一回。 秋月白冷冷地道:“战宫主这是逼秋某自挖双眼吗?” 战苍穹哈哈一笑,道:“来来,今日不和你斗,且看看这热闹。” 被看热闹的唐佳人,瞪了战苍穹一眼。 战苍穹冲着唐佳人勾了勾手指。 唐佳人扭开头,不看战苍穹。 战苍穹勾起半边嘴角,露出一记邪魅的笑。 唐不休收回目光,摸了摸胸口,安抚了一下偷停的心脏。《百川秘闻》上画着的战苍穹,可是光着腿的!他早该想到,她的蘑菇都看到了什么。 在场一共就六名男子,除了他自己气度不凡外,其他五人倒也人模狗样的。这六人,竟都与蘑菇有些关联。若他猜得不错,孟水蓝和缺月白,就是那深更半夜跑到蘑菇上床的小畜生;孟水蓝那弟弟,定是小药童;至于战苍穹,则是裸给蘑菇看了;端木焱,那是贡献过大腿给蘑菇当枕头的! 唐不休告诉自己,不要怒,要从容淡定。他含辛茹苦地养了蘑菇这么多年……不!是!给!别!人!吃!的! 唐不休直接一甩衣袖,扬声道:“好,谁来求娶,打过本尊再说!”言罢,一掌拍向孟水蓝所在的窗口。 孟水蓝忙闪身躲开。 窗口依旧是窗口,墙仍旧是墙。 孟天青道:“不过如此!” 孟水蓝用脚踢了一下墙面,整面墙竟轰然倒塌,向下砸去。 墙下面,站着秋月白和战苍穹。 二人向两侧跃开,才没有被活埋。 孟天青咂舌道:“这……这么厉害?” 孟水蓝笑道:“你以后,可要善待唐姑娘啊。”言罢,竟是一把扯起孟天青,将他扔到了楼下。 孟天青嚎叫道:“孟水……”三个字都没嚎出口,人已经落在了唐不休的面前。 不得不说,孟天青的柔韧性十分好。他在半空中调整了身体,没让自己的脸先着地。他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撑着地面,右手高高举起,左脚脚尖踮着地面,右脚飞起。那样子,竟也十分好看。 唐佳人蹲在孟天青的面前,抱着膝盖问道:“那是你亲哥呀?” 孟天青咬牙回道:“不是!” 唐佳人问:“你手指头抖什么?” 孟天青瞪着唐佳人道:“你用两根手指戳地试试!”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戳了戳地面。 孟天青一番白眼,身子直接倒在地上,摔得哎呦一声。 孟水蓝从二楼处跃下,啪地一声打开扇子,道:“既然是舍弟想要求娶,还请不休门主拿他练练吧。不残、不死,便无关系。” 唐不休道:“长兄为父,还是一起吧。”言罢,直接出手,打向孟水蓝。 孟水蓝私以为自己人见人爱,唐不休如此大动干戈,定时嫉妒他气度不凡。孟水蓝就像一阵风,瞬间飘起,就要飞奔而去。 不想,他刚飘起来,就被人扯住了一条腿。 孟天青抱着孟水蓝的一条腿,道:“哥,你不能丢下我!” 孟水蓝挣扎道:“你松开!” 孟天青道:“哥,我是你亲弟弟!” 孟水蓝正色道:“唐姑娘那么好,你若真当我是你亲哥,就娶她吧。想必不休门主不会过多为难你的。”继续挣扎。 孟天青抱紧了孟水蓝的大腿,嚎道:“不!要娶你娶吧!她都把你那样了,必须负责!” 哎呦,这又是闹哪样啊?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的衣领,吼道:“哪样?!哪样?!” 这是恼羞成怒了。 孟天青回吼道:“就是那样!那样!” 孟水蓝咬牙道:“放手!” 孟天青摇头:“我不!” 孟水蓝磨牙道:“去娶唐姑娘!” 孟天青横道:“要娶你娶!我不要!” 孟水蓝一拳头打向孟天青的脸:“再不松手,打死你!” 孟天青被打了一圈,痛得眯起了眼睛,然后抱着孟水蓝的大腿就是嗷呜一口! 孟水蓝仰天嚎叫:“啊!” 这哥俩,就这么打了起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当弟妹还是嫂子? 这大晚上的,论起热闹,当属孟家哥俩最令人大饱眼福。 你一拳,我一嘴;你一拳,我还是一嘴!内讧得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四名负责太软轿的女子最是贴心。他们将软轿抬到战苍穹的身后,请战苍穹坐下。且分别从腰间解下一个零食袋子,倒出瓜子、蜜饯、花生和小红枣,捧在手心,凑到战苍穹的左右,半跪着,举起胳膊,将自己当成了托盘。 眉目如画的壹月说:“主子,这戏可比台上唱得好。您尝尝这小红枣,甚是香甜。” 战苍穹从来不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但今晚真是有些饿了,于是伸出大手掌,抓了几颗红枣。 其他三人见此,立刻都向前凑了凑。 波涛汹涌的贰月道:“主子嗑些瓜子吧,很香的。” 柔情万千的叁月道:“花生也很好吃呢。” 小家碧玉的肆月道:“呀!” 但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暗处伸出,直接抓走肆月手中的几颗蜜饯,送入口中咀嚼着。 战苍穹转眸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蹲在战苍穹的身边,冲着他仰头咧嘴一笑,然后一伸爪子,又抓了些叁月捧着的花生,送到了唐不休的手中。 唐不休蹲在唐佳人的身边,毫无形象可言。他啪嚓一声捏开花生皮,然后用手指捏着带红衣的花生豆往嘴里送。 唐佳人想吃小红枣,于是抬起屁股,隔着战苍穹伸手去够。 壹月立刻合拢手指,不悦道:“这不是给你吃的。” 唐佳人问:“那是给谁吃的?” 壹月看向战苍穹,满眼的浓情蜜意。 唐佳人直接抓向肆月的手心,一击即中,掏走了全部蜜饯,一共八颗。 肆月的恼火地道:“你!好过分!” 唐佳人正色道:“贪吃会长胖的!万一战苍穹变得比我还胖,我看你们还怎么抬得动他?!” 这话,竟怼的四名美女哑口无言。 战苍穹觉得,这个小胖丫,有些意思。最起码,在人人畏他如虎的江湖,已经很少有人敢虎嘴夺食了。吃他的东西可以,就不知道小胖丫的皮够不够硬了。 唐佳人将三颗蜜饯给了唐不休,然后站起身,来到秋月白的身边,张开胖爪子,将两颗蜜饯送到他的面前,道:“你吃。” 秋月白真想让唐佳人忽略自己,但显然唐佳人做不到。 秋月白不接,唐佳人便不走,就那么举着手,盯着他看。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衣物,落在他的肌肤上。令人,不悦。 唐佳人小声道:“我都把烽火鸟还给你了,你就别生气了。我上次跟踪你,也不是想欺负你,是想将烽火鸟还给你。喏,你尝尝,这个甜糯的,可好吃了。” 唐不休道:“我家蘑菇从没主动让出美食的习惯。”这话,听着就泛酸。他引以为傲的特殊待遇,竟这么快就有人和他平起平坐了?哦,也不算平起平坐,至少,他得了三颗蜜饯,秋月白只得了两颗。想想……就心酸!他一把屎一把尿将蘑菇拉扯大,结果,才得了三颗!当然,他得三颗也并非不可,那秋月白就不应该拿两颗。给他小半颗蜜饯,最是恰当不过。 战苍穹起哄道:“秋城主,万万不可贪图佳人心意。” 秋月白在万众瞩目下,终是伸出手,拿走了唐佳人手心里的两颗蜜枣。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那笑容还真是璀璨刺眼。 她捏起一颗蜜枣,送入自己口中,美滋滋地咀嚼着。一转身,又回到战苍穹身边,蹲下,吃蜜枣。 端木焱将一切看在眼中,心口酸涩,当即走向唐佳人,道:“分枣子不给本王,你自己选个死法得了!”许是觉得叁月和肆月有些碍事,竟用脚踢了踢叁月和肆月的小腿,不耐烦地道,“起开!” 叁月、肆月知道,踢自己的是位王爷,自然不敢造次。她们向一旁挪了挪,不敢挡端木燕的道儿。 唐佳人立刻喊道:“且慢!”抬起屁股,一伸手,从叁月手中抓走全部花生。 端木焱一扫衣袖,挥开明显因惊讶而反应迟钝的叁月和肆月,向唐佳人伸出手,道:“给老子尝尝。” 唐佳人捏起一粒蜜饯,送入了自己口中。 端木焱吼道:“老子有好吃的都给你,你就这么没良心!” 唐佳人为难地皱眉了。 战苍穹逗弄道:“那蜜饯是本尊的,得给本尊两颗尝尝。”言罢,竟伸出了大手。 唐佳人看向手中仅剩的三颗蜜饯,一时间还真是有些为难啊。 战苍穹见她眉头紧锁,便问道:“想什么呢,胖丫头?” 唐佳人对号入座,下意识地回道:“作为一个为了吃敢与天下为敌的女子,交出美食,就等同于交出了信仰,这如何使得呢?哎……”抬头看向战苍穹,“你说,对吧?” 战苍穹难得认真地想了想,回道:“竟是十分有理。” 唐佳人咧嘴一笑,对端木焱道:“你看,战苍穹认为我说得对。你要是不服气,你俩打过。” 唐不休又捏开一颗花生,发出啪嚓一声。唇角勾了勾,而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端木焱倒不是认怂,但让他为了两颗蜜饯去和战苍穹扭打在一起,这场面绝对不会太好看。 端木焱干脆蹲下身子,伸手去抢唐佳人手中的蜜饯。 唐佳人攥着蜜饯不撒手,口中还威胁着:“再抢打你哦!” 端木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好象中毒的人,若不吃到一两颗蜜饯,定会胸口炸裂而亡。凭什么她给了这个又给那个,就是不给他?!没这道理! 眼瞧着二人要扭打成一团,唐不休也只是咀嚼着蜜饯,懒洋洋地道:“蘑菇,不能给不休门丢脸。” 东西锦衣卫们纷纷贴着墙根站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大半夜的,真假王爷扭打到了一起,还是因为两颗蜜饯,说出去谁信?! 孟家兄弟越打越慢,最后都松开了手,瘫软在了地上。 孟水蓝气喘吁吁道:“从……从下把你养大,就……就……就是让你拖我后腿的?!” 孟天青气喘如牛地道:“从……从小把我养大,就……就……就是为了将我当木桩练手的?!” 孟水蓝坐起身,突然正色道:“是让你传宗接代的,懂?” 孟天青坐起身,冷声道:“不懂!传宗接代,你去;当百川阁主,我来!” 孟水蓝瞪眼道:“找打是不是?!” 孟天青瞪眼道:“找咬是不是?!” 孟水蓝虚点了孟天青两下后,站起身,扫了唐佳人和端木焱一眼,道:“你再不往前凑凑,绿帽子就能把你压死了。” 孟天青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大步走到正在那掰拳头的二人面前,对唐佳人道:“我是不会娶你的!” 唐佳人一愣,端木焱趁机掰开她的拳头。 唐佳人反应极快,立刻用另一只手抓走自己手心里的三颗蜜饯,对孟天青道:“哦,知道了。” 孟天青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开,可刚迈出去一步,又停了下来。他看向唐佳人,扬起下巴问:“你不难过?”他俩都同床共枕了,他若不要她,还有谁能要她? 唐佳人老实地回道:“不难过。” 孟天青冷哼一声,又要走。可这脚还没等迈出去,身体又停了下来,问唐佳人:“不寻死觅活?” 唐佳人回道:“不。” 孟天青皱眉,问:“我不要你,还有谁会要你?” 端木焱蹭地站起身,冲着孟天青吼道,:“老子还没娶呢!你给本王一边凉快去!别逼本王发飚!” 嘶……六王爷这是几个意思啊?竟然看上了嗜吃如命的假王爷。哎呦,这口味也挺重啊。 对于此事,唯一乐见其成的,唯有杜英超了。他站错队,拥护了假王爷,若假王爷成为王妃……嗯……若六王爷极力争取,没准儿能成为一位侧妃。哎……侧妃也不保准儿,保准儿的是宠妾。一想到假王爷擦胭抹粉摇着扇子捏着嗓子喊王爷,他就忍不住抖上三抖。 算了,具体细节无法思量,总而言之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但一想到他曾诱惑假王爷,这颗心又变得透心凉。他这小日子,是不是就到头了?兜里踹着的一叠银票,是不是来不及挥霍了?想哭…… 唐佳人一直好奇端木焱是怎么发飚的,当即扯了扯她的衣袍下摆,道:“你发飚个,我看看呗。” 端木焱真想一脚踢死她!他就不应该惦记她,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端木焱冲着唐佳人呲了呲牙,唐佳人感慨道:“原来……发飚就是这个意思啊。”说呀,也冲着端木焱呲了呲牙。 那样子……还挺可爱的。 端木焱的眼神软了三分,问:“那个……你想不想吃点儿什么?咳……”负手而立,“本王瞧你好像饿瘦了。” 唐佳人的腹部立刻响起饥肠辘辘的声音,那叫一个积极配合。 这时,一直被忽略的梦天青凑了上来,夹着屁股,弯下腰,对唐佳人道:“哎,你给我当嫂子得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目瞪口呆的众人 孟天青的话令众人虎躯一震。 这句话,看似玩笑,实则,那绝对是他想到一个绝佳妙计。若让假王爷给他当嫂子,不但会折磨得孟水蓝鸡飞狗跳,还能给孟水蓝树敌几个!最起码,六王爷这一关,他就得脱层皮,再过! 端木焱看向孟天青,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当即一脚踹出,骂道:“滚蛋!” 孟天青被踹倒在地,竟……竟哭了!他也不看端木焱,只是瞧着唐佳人,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颗颗眼泪那叫一个晶莹剔透,好似断线珍珠,透着几分迷人的光泽。他的唇不大,但唇瓣丰满,呈现一种妍丽的样子。在他无声的哭泣中,微微张合着,好似在渴望被人亲吻安抚。 风是静的。 人是愣的。 泪是落的。 心是碎的。 不着调如唐不休,这会儿都忘记咀嚼花生豆了。暗道:这孟家俩兄弟,真是……适合入不休门啊!光是这不要脸的劲儿,就能活长寿。 战苍穹自诩冷血残忍善于折磨人,这会儿竟然有种做做善事,一巴掌掴死梦天青的冲动。 秋月白在不动声色中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暗道:物以类聚。 端木焱怀疑自己踹得是男扮女装的……哦,错了,是女扮男装的丫头。 孟水蓝靠过来,探头一看,当即咂舌道:“是某要死了,还是你要死了,哭成这样?” 孟天青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唐佳人看。为啥?被端木焱踹一脚虽然痛,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场子他早晚早回来,但……被踹后菊花再次撕裂,那种痛,实在是难以忍受。他这憋屈了很久的一颗心,就此崩盘了!想他身为聪明绝顶的百川阁二阁主,竟不分公母,被唐佳人戏耍成了傻子。那些所谓的深仇大恨、仇深似海、苦大仇深,不过是他一个人折腾出的混沌想法?这些对他智商的鞭打,比他那朵小菊花被无情撕裂,来得更加痛苦万分! 端木焱那一脚,堪称压死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致使孟天青无法继续伪装,直接撕碎自以为是的假象,开始挖掘灵魂深处的东西。例如……痛苦得想整点儿毒药,毒死自己。嗯,最好能和唐佳人同归于尽。两个人死一块儿,挺好的。 唐佳人见极极快,立刻将蜜饯塞进孟天青的口中,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别哭别哭了,快吃蜜饯吧。”抬头,对孟水蓝道:“他哭绝不是因为你要死了。你若死,他绝不会这么哭的。”表情那叫一个认真。 孟水蓝磨了磨牙,道:“弟妹,你还是了解天青啊。” 孟天青含着蜜饯嚷嚷道:“嫂子!你说得对!” 孟水蓝对唐佳人道:“只要你喜欢,某立刻将那不成才的东西打包给你带走。” 梦天青狠狠擦了把眼泪,道:“只要你点头同意给我当嫂子,我以后都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孟水蓝瞪了梦天青一眼后,顺了顺自己凌乱的发丝,道:“某也知道,自己好似皎月,吸引凡间女子的追逐。舍弟于某相比,堪称云泥之别。然,将其扔到普通人堆里,还是有几分刊头的。不说其它,就这哭哭咧咧的小样子,就比一般女子都好看。”冲着唐佳人咧嘴一笑,“你就收了吧。” 梦天青一扬下巴,对唐佳人发狠道:“对!你可不能给我当嫂子,不让一定会疯掉!你的胭脂,我哥要用;你的鞋袜,他要试穿;你的衣裙……他穿着不合身,但也会偷偷比量的!总而言之,你就是嫁了个女人!” 孟水蓝怒不可遏,唐佳人却是眼睛一亮,一边眼神火辣辣地打量着孟水蓝,一边心潮澎湃地思忖着,慢声道:“嫁你哥,也行……” 嘶……孟家俩兄弟互掐互坑互埋汰的种种行为,再加上千言万语,都不如唐佳人这一句话来得有杀伤力。 这……这是闹哪样啊? 难不成,假王爷喜欢的是女人?哎呦,这热闹可大了去了! 梦水蓝如遭电击,立刻摆手道:“别别别,千万别当真。长夜漫漫,这不是没事儿逗乐子呢吗?”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唐不休:“我叫乐子吗?” 唐不休正色道:“你叫佳人。” 唐佳人点头,看向孟天青,咧嘴一笑。 孟水蓝突然觉得,遍体生寒。他向后退去,准备开溜。 孟天青却是一把抱住孟水蓝的大腿,嚎道:“哥!你就从了吧!” 孟水蓝咬牙切齿地小声道:“你给某松开!” 孟天青发狠道:“你敢再打我一下试试!我咬下你一块肉!” 孟水蓝仰头望月亮,幽幽道:“当初娘生下你时,某就应该把你扔了。” 梦天青看向唐佳人,吸了吸鼻涕,道:“嫂子……” 哎呦,这混乱的关系,让人瞠目结舌啊! 端木焱怒道:“都给老子闭嘴!”一身手,又去夺唐佳人手中仅剩的两颗蜜饯。若吃不到一颗,他可能真的会发飚的!凭什么唐佳人谁都给,却偏偏不给他? 战苍穹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伸出大手掌,道:“来,得孝敬一下金主。” 唐佳人痛快地给了战苍穹一颗蜜饯。毕竟,人家确实是金主大人。 端木焱不平衡了,对肖劲吩咐道:“去给老子砸开糖果铺子,取蜜饯回来!” 肖劲应道:“诺!”看向寒笑,道,“去给王爷把蜜饯搬来。” 寒笑带了五人离开。 唐佳人立刻站起身,将最后一粒蜜饯送到端木焱的面前。那份狗腿的样子,看得人牙根发痒。 端木焱一扭头,傲娇得不肯吃。 唐佳人捏起蜜饯,送入自己口中,咬下。 端木焱喊道:“哎哎哎……” 唐佳人奖半颗蜜饯吐到手心,问:“还要啊?” 端木焱一拍唐佳人的手背,让那半颗蜜饯弹起。他一张嘴,含入蜜饯,恨恨地咀嚼着。许是得到不容易,这半颗蜜饯,竟是他至今为止吃过最甜糯的蜜饯,回味无穷。 旁人目瞪口呆,肖劲却习以为常。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再也不分离 唐佳人吧嗒一下嘴,道:“等会儿买来蜜饯,别忘了分我一半哦。” 端木焱咽下半颗蜜饯,道:“腻死你!” 唐佳人一扬头,信誓旦旦地道:“怕腻死,还不吃了吗?!不休门女侠岂是那么容易退缩的孬种?!” 唐不休站起身,鼓掌赞道:“好!果然有不休门女侠当仁不让的风采!” 端木焱道:“容本王翻个白眼。” 糖果铺子就在客栈斜对面不远处,寒笑很快就将一大纲的蜜饯给抬了过来。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吸了吸口水,一双眼睛落在蜜饯上,压根就拔不出来。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吃完再走?” 唐佳人却摇了摇头,道:“打包带走,边走边吃。” 端木焱道:“给你一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一颗一颗分仔细了,不能多拿多占。再者,这也没有器皿可分蜜饯。”他就是不想让唐佳人走。 唐佳人道:“那好吧。”冲着端木焱勾了勾手指,然后趴在了半人高的大水缸前,抓起一只蜜饯塞进自己嘴里,又抓起一粒蜜饯塞进端木焱的嘴里。 刚开始,端木焱心里还美滋滋的。他难得被唐佳人服侍一回,此种暗爽滋味别提多销魂。可渐渐的,他开始吃不消了。蜜饯又甜又腻,吃几颗就饱了,可看唐佳人这架势,明显要和他一分为二,全部吃下! 这就有点儿恐怖了。 吃到十多颗蜜饯的时候,端木焱想吐了,可唐佳人还在乐此不疲地往彼此嘴巴里送着。 吃到二十多颗的时候,端木焱整个人都不好了;吃到三十颗的时候,端木焱想死。 肖劲劝道:“王爷,算了吧。” 端木焱还想再拼一拼,但看到唐佳人那十分渴望的眼神,想起她吃下一头野猪的恐怖事实,终是偃旗息鼓,摆了摆手,道:“都给你了。” 唐佳人一声欢呼,对唐不休道:“休休,走!” 唐不休抓起半人高的大缸,将其顶在头顶,一手拉着唐佳人,一手抚着大缸,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打算这么走了。 这时,一个声音载满不舍地喊道:“不要走啊!” 唐佳人回头看向杜英超。 杜英超望着唐佳人,一副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好想自寻短见的苦情模样。 唐佳人挑了挑眉毛,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对端木焱道:“他会跳舞,可好看了。你对他好点儿。”言罢,随着唐不休走了。 端木焱看向杜英超,挑了挑眉毛。 杜英超双腿一软,觉得自己真是嘴贱,干嘛要喊假王爷? 端木焱道:“会跳舞?等会儿给本王跳一个!” 杜英超硬着头皮抱拳应道:“诺!”偷眼看向寒笑。 寒笑直接转开脸,不稀罕看他。 唐佳人打个哈欠说:“休休,我困了。” 唐不休道:“去春宵阁休息吧,我还有东西放在华粉墨那里。” 唐佳人乖乖地应了一声:“嗯。” 唐不休问道:“这次游历江湖,吃尽兴没?”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没有。” 唐不休道:“这样啊……那为师陪你转转,把美食都吃尽兴后,再一起回去。” 唐佳人惊喜道:“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捂着脸道:“休休,你这么好,我会把嘴角笑坏的。” 唐不休道:“你这么皮,会把我心揉碎的。” 唐佳人道:“我不乖啊?” 唐不休收紧手指,将唐佳人:“呵……乖。” 二人渐行渐远,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长,看起来有些怪异,却又和谐得令旁人插不进去。 端木焱看得有些眼热了。他原本准备继续装眼疾的,结果在看见唐佳人的那一刻,破功了。 有很多话不曾问,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感情不曾弄明白,那个满身谜团的女子,竟就这么走了。 秋月白第一个转身离开。 战苍穹打个响指,四名美婢抬起软轿,从秋月白身边走过。 秋月白抬腿迈步,与战苍穹同行,淡淡道:“可还想比试一番?” 战苍穹无聊地道:“比试起来,总在伯仲之间,实在无趣。” 秋月白看向战苍穹,道:“我有一计,不知你是否敢应。” 战苍穹挑眉:“哦?说来听听。” 秋月白淡淡一笑,突然发力奔跑起来。 战苍穹从轿子上一跃而起,紧随其后。 孟水蓝踢了孟天青一脚,道:“还看什么?!起来吧。” 孟天青咬牙从地上爬起来,道:“看我嫂子,怎么了?!” 孟水蓝一挥拳头。 孟天青立刻扯开喉咙喊道:“嫂子!我哥打我!” 唐佳人听到动静,却没回头。有休休在身边,她不想搭理任何人。 唐佳人收紧手指,紧紧攥着唐不休的手指。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眸光温柔地笑了笑,也收紧了手指,看似随口地问:“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唐佳人道:“方向是错的,但路是对的。” 唐不休眯眼望着月亮,道:“路就在脚下,没有错,错得是人的选择。”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休休你这么说话,让人甚是疑惑呢,总感觉藏着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感慨。”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笑道:“出来游历一趟,竟还懂得何为深深的感慨?” 唐佳人回道:“自然!没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会感慨,何时能见到你;当我听到你的声音,我又感慨,为何明明靠得那么近,却见不到彼此?休休,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唐不休的眸子闪了闪,问:“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点头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好。我们再也不分离。” 唐佳人的嘴角又开始向耳朵后裂去。 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想到他就忍不住想笑,想对他撒娇,想在他面前装乖巧,却总是表现得很任性。 这时间,也总有那样一个人,让你停止不了的惦念着。怕她受委屈,怕她不知道照顾自己。想将她挂在胸口,不让她接触任何的痛苦。唯有她的笑,才能让心得救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血腥粉墨 天亮前,唐不休和唐佳人来到春宵阁的大门口,看着天边第一线光束慢慢绽开热情的大眼睛,照亮牌匾上春宵阁三个旖旎的大字。 唐佳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靴子里掏出匕首,探入门缝,撬开门闩,推开大门,打着哈欠走进去。 前院里静悄悄的,空气中散发着昨晚残留的迷醉味道,那是渗入土地里的荒唐。 华粉墨穿着玄色衣袍,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他披上着一头长发,脸色惨白,眼下有青色的痕迹,白皙纤细的手指展开,接住一片飘下的桂花残瓣。 他听见动静,看向门口,与唐佳人的视线一对,然后扫过唐不休,淡淡道:“你的包裹在右手边第三间屋里。” 言罢,一步步走进右手边第二间屋子,停滞背脊,跪坐在席子上,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打开装着胭脂的木头盒子。那里面,多了颗青枣,少了块西洋镜子。 门被拉开,背着巨大包裹的唐佳人探头进来,看了看华粉墨,问:“怎啦?脸那么白。” 华粉墨拿胭脂的手一抖。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为何如此苍白。似乎每个人都心如明镜,知道他“又被王爷狠狠疼爱”了。 华粉墨垂下眼睑,拧开胭脂盒,没搭理唐佳人。他已经知道,这人非但没吃衷心丸,还偷了王爷的玉佩,杀了红霞子。且,要走了。 唐佳人能当着那么多高手的面,瞒天过海,可见她手段非同一般。不休门,门主唐不休深不可测,梦中唐佳人,单以一人之力,就搅得大家鸡飞狗跳,其实力不容小觑。这样的人,还是隐居深山的好。否则……长在风口浪尖上的日子,不会好过。 若是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定要留下二人,不是拉拢便是除掉,然……他没有得到王爷的指令,如何能私自行动呢?呵…… 唐佳人见华粉墨不搭理自己,便要往屋里进。 她身后背着唐不休背来的大包裹,卡在门口进不来。 这个时候,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 可再精明的人,也有固执的时候。 唐佳人竟和那大包裹较上了劲儿。她不停地往门里挤,一下接着一下。 华粉墨本不想再搭理唐佳人,结果……他感觉到房子在轻微颤抖,迫不得已,又看向唐佳人。 唐不休宠唐佳人的那个劲儿头,也够开宗立派的了。那门派就应该叫奢宠门。 他见唐佳人进不去,一点儿也没觉得她笨,不懂得后退一步的道理。他就在那推,配合着唐佳人的频率,一下接着一下地推着巨大包裹。 华粉墨眼瞧着门框震动,唐佳人以蛮力制胜,连人带包一起滚了进来。 她甩了甩门框上飘落的灰尘,爬起来,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那笑,不娇不媚,明艳晴朗中带着三分憨态,自然而然,令人舒坦。 华粉墨的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小到不容易察觉。 唐佳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在了花粉末的身边,问:“你受伤啦?”那份随性和自然,带着一丢丢的关心,就像老朋友之间在相互问候。 华粉墨拿起炭笔,勾划着眼角,淡淡道:“没有。” 唐佳人靠近华粉墨,嗅了嗅,道:“怎会没有?那么大的血腥味。” 唐不休将装着蜜饯的大水缸搬进屋里,放在地上,道:“有血腥味也未必就是受伤了。” 唐佳人的眼神有些变了,上下打量了华粉墨一眼,再次靠近一些,低声问:“你们……男子……也来那个吗?” 华粉墨的手一抖,在眼角处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就像破相了。 唐不休坐在席子上,笑得前仰后合,道:“蘑菇呦,可不行这么逗人的。” 唐佳人不解地问:“咋啦?是你说有血腥味未必就是受伤的。如果不是受伤,为何血腥味这么浓?” 唐不休捂住脸,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唐佳人是唐门中唯一一个女娃。唐门中仅剩的几位大娘,那已经是老眼昏花的太祖奶奶人物,哪里会有精力和唐佳人讲述男女之别。再者,唐佳人被三位长老围前围后,哪里容别人插手指点? 唐佳人第一次来癸水,是唐不休亲手给缝的布袋条。唐佳人问唐不休:为何缝得如此利索?唐不休回答得是:自然是熟能生巧。自此,唐佳人就认为,男人很有可能也用这种东西,只不过不好意思说。 唐佳人看向华粉墨,认真打量他两眼后,突然站起身,一头扎进那巨大的包裹中,不停翻找着。 唐不休问:“你们是如何结识的?” 唐佳人撅着屁股,一抬头,指了指浴室上方的那个窟窿,头也不回地道:“我来寻你,从上面摔下来,就认识他了。” 唐不休揉了揉额角,道:“你是掉浴池了吧?” 唐佳人的脸一红,及其小声地应了声:“嗯。” 原来,她也知道男女有别。只不过,没有唐不休跟着,她就像一只随意翱翔的风筝,所过之处都是风景,看个热闹罢了。可这事儿若被唐不休拿到台面上说,她就不好意思了。毕竟,她对唐不休的感情十分复杂,复杂到她自己都掰扯不清楚,哪种感情更重一些。总而言之,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不分开。 唐不休眸光沉沉看向华粉墨,对唐佳人道:“蘑菇,你应该再多吃一些,胖胖的。”这样,就能一下子砸死华粉墨这个善于伪装的男子。 唐佳人一听这话,竟激动得扭过身,看向唐不休,道:“我可以再吃一些?再胖一些?” 唐不休道:“可以再吃一些,再胖一些。”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然后我们继续钓着烧鸡满山跑。” 唐佳人一撇嘴,扭回头,继续一边翻找,一边嘟囔道:“你这是要训练我啊,还是要甩开我啊?哪次吊着烧鸡满山跑,你不得消失个几天才回来。万一你下次又跑丢了,很久很久不回来,怎么办?” 唐不休懒懒地问:“怎么办呢?” 唐佳人回头,信誓旦旦地道:“待我轻功大成……哈!哈!哈!”后面三个哈,真是一字一顿呀。 唐不休眉眼弯弯,笑了。 唐佳人扭回头,继续翻找,终是找到要的东西,将其卷在手里攥着,用袖子遮挡着,重新坐回到华粉墨的身边。 唐不休打个哈欠,道:“睡会儿。”扯过大包裹,往墙边一推,将自己整个人往大包裹里一扔,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蘑菇要做什么,也知道她的尴尬,于是善良的闭上眼睛,真是……太厚道了。像他如此厚道的人,真是不多了,害得他都想给自己跪了。 唐佳人猫样的瞥了华粉墨一眼后,用那卷东西碰了碰华粉墨的膝盖。 华粉墨垂眸看了看,没有接。 唐佳人干脆将其塞进华粉墨的手心里,而后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道:“那去用吧。” 华粉墨心生疑惑,不知道唐佳人给了自己什么。他低下头,展开手中那被卷成一卷的东西。一条大约四指宽的厚实棉布带,四个角分别缝着一根细长的窄带子。 这东西,华粉墨没用过,却见过,也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他的手一抖,那东西竟然脱手而出,落在了几上。 唐不休睁开一只眼,看了眼那个东西,迅速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将头埋进大包裹里,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蘑菇这是要笑死他,好霸占不休门门主之位啊! 唐佳人立刻将那东西重新卷起来,再次塞进华粉墨的手中,面颊微红地道:“你不会用吗?” 华粉墨一点点转动目光看向唐佳人,艰涩地道:“离开,别再来了。” 唐佳人问:“为啥?甚是疑惑呢。” 华粉墨直白地道:“因为……我想杀你。” 唐佳人皱眉思忖,突然抬手指着华粉墨喝道:“是你!是你在我头上放了毒针!”她原本还纳闷,是谁要害她,还是谁 唐不休睁开眼睛。 华粉墨倒也光棍,竟然毫不掩饰、豪不解释、道:“没错,是我。” 唐不休坐起身,支起右腿,将右手小臂搭在支起的膝盖上,看向华粉墨。那沉沉的眼神,是暴风骤雨袭来前的静。压抑、低沉、隐藏着恐怖的力量…… 唐佳人不解地问:“就因为,我砸了你?!” 华粉墨冷冷地道:“随你怎么想。”拿起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拭掉眼角的黑碳线。这一抬手,又扯痛了伤口,额头冷汗冒出,在洁白的肌肤上渗出一层晶莹剔透。他那秀美的眉毛微微抖动一下,向中间聚拢成一条浅淡的线,随之分开,好似绝情的人,不再相见。 唐佳人一直指着的食指向前一伸,直接戳在华粉墨的额头中间,继续逼问道:“说!为何害我!是不是因为你看出来,我就是福田公公?!” 华粉墨用滑腻的手指扫开唐佳人的胖手指,道:“江湖危险,你们不休门,既然无心争什么,不如归隐。” 唐不休道:“你怎知道,不休门不争?” 唐佳人攥拳道:“对!”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休门的规矩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告诉他,我们不休门的规矩。” 唐佳人站起身,轻咳一声,正色道:“吃饭速度要快,否则抢不到肉!” 华粉墨的胸口震动了一下,再次扯动伤口。他垂下头,用白皙的手掌心,接住自己的一滴汗水。 唐不休用左胳膊肘,抵在几面上,左手攥成空拳,顶着左脸,看向唐佳人,道:“没见到为师在酝酿杀气吗?认真点儿。” 唐佳人眼睛上翻,想了想,扯了扯衣襟,再次轻咳一声,这才道:“有肉吃要和休休平分,不然逐出不休门!” 华粉墨扭开头,看向墙面,胸腔震了两震。许是痛得狠了,双颊竟泛起了潮红。 唐不休轻弹一声,用食指点了点几面,道:“蘑菇啊,你若不想为师为你揍到他去轮回,直说就好,不用扯东扯西,气为师。” 唐佳人立刻道:“不!我是有原则的。我们不休门,欺负别人可以;别人欺负我们,不行!” 唐不休拍了拍手,赞道:“终于说到重点上了。”看向华粉墨,“你知道蘑菇是本尊重要的人,却对她出手。华粉墨,你这个名字起得很好,换成粉末,本尊就成全你。”言罢,竟是直接拍出一掌。 唐不休自诩为九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虽夸张了许多,但他确实是练武奇才。再者,他和唐佳人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秘密,自然和他人不同。 唐不休这看似软绵绵的一掌,实则却能将华粉墨打得四分五裂。 旁人不知道唐不休的深浅,唐佳人却是了如指掌的。她当即扑上去,抱住唐不休的手臂,拉长了调调儿道:“不要啊!” 唐不休问:“怎么,舍不得?” 唐佳人回道:“你这软棉棉的一掌,看起来跟撒娇似的,咱不休门最是要脸,咱不能这样。你看着,我打他!” 唐不休道:“好,你打。” 唐佳人拉开架势,活动了一下手指、手掌、小臂、大臂、肩膀,然后开始活动脚趾、脚踝、膝盖、大腿、胯部……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她还不消停,又在屋里跑了两圈,最后还翻了两个跟头,这才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已经重新躺在大包裹上,翘着二郎腿,闭眼小憩。 唐佳人走到唐不休身旁,小声道:“休休,我打他了。” 唐不休眼也不争,用鼻子哼了声:“嗯。” 唐不休挽起袖子,轮圆了胳膊,在呼呼风声中,轻轻捶了华粉墨的胸口一下,口中还道:“去死!” 华粉墨抬眼看向唐佳人,问:“为何?” 唐佳人坐回到席子上,回道:“昨天被抓后,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当那王爷拍我头,被毒针刺伤,我就猜到,应该是你对我下手了。本是决定来寻你麻烦的,可后来,我对那两个老坏东西起了杀心时,青纱后有人摔了玉,让我恢复冷静。今天再来寻你,不见你换衣裳,还一身的血腥味,便猜,那青纱后的人,是你。”咧嘴一笑,“我聪明不?” 唐佳人的笑容总有一种感染力,让你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想要随着她一同笑、一同开心。 华粉墨不自觉地随着唐佳人笑了笑,可随即又绷住脸,道:“既然聪明,就应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无法成为盟友,便是敌人。速速离开,方是道理。” 唐佳人道:“我们是要走啊。来取大包裹后,就会离开。现在……”眯眼一笑,“还想吃过早膳再走。” 华粉墨烦躁得想掀了几,想吼出自己所有的郁闷和痛苦,甚至想掐着唐佳人的脖子问问,她那颗脑袋里装得到底是什么?得罪了王爷,就算身为绝顶高手,又有谁能逃过朝廷的千军万马?是脑袋太简单,还是认为人心太简单? 他话已说尽,随她去吧。 华粉墨干脆又拿起胭脂,一边给自己上妆,一边道:“春宵阁里无早膳。” 唐佳人目露失望之色,伸手推了推唐不休:“起来了,我们出去吃早膳。” 唐不休闭着,毫无反应,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唐佳人爬向唐不休,用手指去翻他的眼皮,道:“醒醒醒醒。” 唐不休将自己当死鱼,就是不动。 唐佳人捏他鼻孔,他还是不动。 唐佳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一个高窜上房梁,将自己当成肉弹,砸向唐不休。 唐不休瞬间站起身,伸出手,抱住从天而降的唐佳人,道:“你这是叫醒吗?你这是要命啊!”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还是这招好使。”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抱着圆鼓鼓的唐佳人,道:“调皮。” 唐佳人道:“走了走了,咱离开这儿。”靠近唐不休,狡黠地小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装睡不肯走。”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鬼鬼地一笑,道:“那王爷欺负你,你是在等他出现,要收拾他吧?” 唐不休道:“你想多了。为师是打算在走之前,为不休门扬名立威。思来想去,都觉得挑战王爷比和秋月白、战苍穹之流打一架,来得更具有震撼效果。” 唐佳人道:“好啊,那你等他吧,我走啦。”从唐不休的怀里跳出,又瞪了唐不休一眼,这才抱起装有蜜饯的大缸,向门口走去。她下山有段时间了,自然知道王爷这个词儿代表着何种含义。她是想要报仇,为自己,更为夏家人,但……这是她自己的事儿,她不想事事都依赖唐不休,就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 唐不休叫道:“哎哎哎,就这么走了?” 唐佳人道:“难道留下吃晚膳啊?” 唐不休道:“也无不可。” 华粉墨一边画着眼睛,一边在不动声色中看着唐佳人和唐不休。那二人相处时,眉目传情,默契十足。他们的感情看似比情人淡一些,比亲人浓一些,虽不好定义,却令人艳羡。 华粉墨的手微抖,垂下眼眸,不想再看。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艳羡过别人什么了,无论是人,还是物。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艳羡的结果,除了想要破坏,便是更加渴望拥有。他注定得不到的,何苦为难自己? 唐佳人将大包裹往地上一扔,道:“好!”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向华粉墨,吼道:“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不休门!我们会发飙的!” 华粉墨慢慢转过头,看向唐佳人,然后两眼一翻,竟侧躺着昏死过去。 唐佳人微愣,而后指了指华粉墨,对唐不休道:“看见没?我用气场成功将一个武林高手吓死了!” 唐不休道:“这是气场吗?这是气人!” 唐佳人翻着眼珠子道:“气人吗?甚是疑惑呢。” 唐不休摇头一笑,问唐佳人:“怕见血不?”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道:“不怕!”语气一软,“要是……不见,更好。” 唐不休道:“转过去吧。为师看看,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唐佳人乖乖地转身。那圆滚滚的小身板,就像一只小陀螺。 唐不休脱掉华粉墨的外袍,看见那雪白的亵衣上布满干涸的血痕不说,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和亵衣粘连在一起,想要撕扯下来,定要揭下一层伤痕累累的嫩肉,如活剐一般。 这伤,应该及时处理,偏他如此行事,简直是在找死! 唐佳人好奇心极重,询问道:“怎么样?什么伤?死了没?” 唐不休回道:“鞭伤,死不了。”什么摸了摸华粉墨的脖子,又加了一个字,“吧。” 唐佳人瞪了瞪眼睛,道:“休休,你什么时候开始大喘气了?” 唐不休回道:“遇见你之后。” 唐佳人眉眼一弯,道:“挺好的习惯。”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笑了。暗道:让蘑菇出来走走,也不都是坏事。 他站起身,道:“蘑菇,走吧,这里的血腥味太浓,影响食欲。” 唐佳人侧头,看向唐不休,问:“不救他?” 唐不休问:“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为何要救他?他敢害你,为师没有要他生不如死,已是念他几顿饭的情谊。” 唐佳人问:“几顿?” 唐不休思忖道:“不足十顿。”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值八九顿饭?!”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要知道,那可都是肉菜啊。” 唐佳人一扭头,道:“这还差不多。” 唐不休伸手去拉大包裹,唐佳人伸手拦下唐不休的手,道:“要不,救吧。”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的眼睛,打量着她的表情。 唐佳人的目光有些闪躲。 唐不休当机立断,绝然道:“不救!” 唐佳人道:“哎,别这样呀。他奉命要杀端木焱,我在中间掺和,他才没完成任务被罚的。我这都要走了,也不想因为自己太厉害,就这么欺负别人不是。” 唐不休松开攥着大包裹的手,道:“如你所说,我们不休门,也不能欺人太甚。那就……救吧。” 唐佳人一脸欢喜之色,用力点了点头。 唐不休一脸严谨,也对唐佳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 唐不休再次点了点头。 唐佳人道:“你倒是去救啊!” 面对唐佳人的问题,唐不休时分无辜地反问:“怎么救?” 唐佳人道:“咱不是最擅长以毒攻毒吗?” 唐不休道:“他并非中毒。他的伤口溃烂,身体发烫,神志不清。看他后背伤口不少,想必经常被抽。也许……习惯了,明天自己就能好。” 唐佳人问:“真的?” 唐不休回道:“说不准。只是猜测。” 唐佳人思忖道:“既然他曾多次受鞭伤,想必身边一定有药。就算没有,也一定知道用什么药。这样吧,你把他弄醒,咱问问他。” 唐不休问:“怎么弄?” 唐佳人挥舞手臂道:“掴他?” 唐不休笑道:“正好,送他归西,免遭罪。” 唐佳人斜眼看着唐不休,嘟囔道:“阿花难产时,你都能救,怎就不能救他?”阿花,就是唐门大长老养得那条小土狗。 唐不休沉吟道:“你要这么说……能救!” 唐佳人面露喜色,一拍巴掌,道:“动手吧!”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怨源颇深呐 唐不休一头扎进大背包里,翻找片刻,抽出几条他亲手给唐佳人缝制的癸水带,而后一转身,恶狠狠地看着华粉末,一步步走了过去。 屋里传出男子的哼声,偶尔是含糊不清的低吟,偶尔是痛苦的闷哼,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惨叫。那惨叫,就像人到痛苦极限后发出的声音,拔高后,嘎然而止。 没当听到这种声音,唐佳人都会提心吊胆地问:“死了没?” 唐不休懒懒地回道:“没呢。” 空气里,弥漫起了血腥的味道,越来越浓。偶尔还会飘起乳白色、黄色、淡粉色的粉末。最后,竟诡异地出现了绿色粉末! 唐佳人伸出手,接着看那一层层的粉末落在手心,表情甚是诡异。终于,她忍无可忍地道:“到底要不要用绿来绿去驱虫粉啊?!” 唐不休一甩头,道:“要不你来。” 唐佳人闭上嘴。 唐不休道:“好了。” 唐佳人掏出小镜子,调整了一下角度,想知道自己若不直接见血会不会昏。 结果……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掐自己的脸。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走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从唐不休的怀里爬起来,问:“给他处理好了?” 唐不休道:“好了。” 唐佳人探头看去。 唐不休继续道:“……吧。” 唐佳人立刻收回目光。 唐不休哈哈大笑。逗弄蘑菇,总是令他心生喜悦。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咧嘴一笑,那样子还真是讨喜乖巧,却吓得唐不休收敛了笑,忙道:“去看看吧,见他最后一面。” 唐佳人点了点头,看向华粉末。 但见华粉末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几上。白皙纤细的两条手臂,自然而然地垂在了地上。腰身处,搭着皱皱巴巴的玄色衣袍。两条修长的小腿肚,贴在了席子上。干净漂亮的脚长,展露无疑。十根脚趾,也秀气得像女子。 若非华粉墨的后背上系着一道道各种颜色的癸水带,唐佳人相信,这绝对是令人一见难忘的香艳造型。 唐佳人张大嘴巴,而后又自己托起下巴,合上大嘴,转头看向唐不休,道:“这样……好吗?” 唐不休反问:“哪里不好?你嫌那外袍碍事?”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唐不休的肩膀,道:“休休,我嫌你碍事。”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脖子,幽幽道:“多少回午夜梦醒,我都想掐死你啊。” 唐佳人哈哈一笑,缩着脖子,跑到华粉墨的面前,蹲下,歪着头,看着他的脸,喃喃道:“我们帮人帮到底吧。你忙他疗伤,我也不好什么都不做。毕竟,都是我招惹的麻烦。” 唐不休道:“别把人帮死了,为师废了很大劲儿,才把他救回来。当然,能不能活,还要看他自己想不想活。” 唐佳人一边忙活着,一边道:“你都把他这样了,他还想活才是有问题。” 唐不休探头一看,问:“那你这是要闹哪样?” 唐佳人正义凛然道:“挽救他于水火中!”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违心地赞道:“做得好。” 待唐佳人忙活完,唐不休重新顶起圆滚滚的大缸,唐佳人再次背起巨大的包裹,二人分先后走出门口,然后携手离开了春宵阁。 唐不休问:“去吃早膳?” 唐佳人回道:“好!” 如此兴高采烈,就像要迎接一个全新的江湖。 春宵阁里,日头偏移,一丝霞光终是落在了华粉墨那单薄的肩膀上,将其染红一片。 他的睫毛颤了颤,却并未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呼吸,刚想嘲弄自己贱命一条,如此折磨也没有死,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进他房间,不敲门的人,唯有一人。 而这个人,让他越发不想睁开眼睛。 来人取下慕篱,露出那张戴着玉石面具的脸。他看向华粉墨道,柔声道:“昨天是本王下手重了,今晚特意来看看你。你瞧,本王将宫中最好的金创药给你拿来了。” 锦袍男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华粉墨身边,蹲下,伸手就要去触碰华粉墨系在身上的癸水带子,口中还道:“这是何物?” 华粉墨睁开眼,声音沙哑地道:“都是一下低贱之物,不要脏了主子的手。”扭头,看向锦袍男子。 锦袍男子竟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 守在门外的人立刻问道:“爷儿?” 锦袍男子平静了一下被吓到的心,回道:“无碍。” 门外再无动静。 华粉墨心中纳闷,却也不曾开口询问。他忍着痛,双臂后伸,一把扯起衣袍,拢在身上,这才战起身,裹好衣袍,跪下道:“给主子请安。” 锦袍男子指了指华粉墨的脸,道:“去照镜子看看。” 华粉墨应道:“诺。”他直接伸手,从几下扯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对着脸照了照。 铜镜里,一张如同鬼魅的脸突然出现,也令华粉墨吓了一跳。他怀疑是铜镜不清楚,于是又贴近看了看。这回,终是看个七分清楚了。 他的脸上有两道又短又粗的眉毛,看起来就像两座小山丘。眼睛周围,又一圈才缠斗的黑线。眼尾部,就像他平时那样,画上了几条皱纹。只不过,这皱纹画得既深刻又绵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七老八十了。他的眼皮上,被染了两块绿绿的颜色。双颊上有两团艳红色,好似真正的红苹果。嘴巴上,许是为了将颜*分开,竟用了紫色。嘴唇太柔软,画起来可能不太容易。他的嘴唇被简单勾划成了一个圆圆的紫色小饼。还别说,这圆,挺圆。 华粉墨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尖蹭下来一层红色胭脂。 锦袍男子跪坐到席子上,一边挠着手,一边问道:“本王送你的西洋镜呢?为何不用?” 华粉墨将小铜镜扣在几上,垂头道:“回主子,那镜子太过金贵,被贼人惦记上……偷走了。” 锦袍男子怒了,一巴掌拍在几上,喝道:“何人如何大胆?!敢偷本王送你之物?”转而,却是阴沉沉地一笑,用手指挑起换粉墨的下巴,“还是说,你刻意弄丢它的?” 华粉墨立刻以头触地,急道:“主子,粉墨不敢。” 锦袍男子呵呵一笑,道:“身上有伤,起来回话。一块西洋镜罢了,与你相比,算不得什么。你只要一心一意为本王分忧解难,本王的江山都可与你共享。” 华粉墨颤声道:“粉墨惶恐,粉墨惶恐。” 锦袍男子道:“起来回话。”皱眉,使劲儿挠手。 华粉墨咬牙,直起身子。 锦袍男子柔声问:“谁给你处理的伤口?” 华粉墨道:“启禀主子,唐不休和唐佳人来取包裹,属下本想留下二人的首级,讨主子欢心,奈何……身体有恙,直接昏死过去。再醒来时,看见得便是主子。” 锦袍男子嗤笑一声,嘲讽道:“就凭你也想留下那二人的首级?别做梦了。” 华粉墨垂眸道:“是,粉墨愚钝,不及主子万分之一。” 锦袍男子阴狠地一笑,道:“你说得不错,你却是不如本王的万分之一。本王已经让人在唐不休的包裹里放了红线牵。无论他走到哪里,本王都能找到他。你应知道,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本王所用,就应尽早除掉,免得让本王忧心。哎……本王这颗心,哪里经受得起那些。” 华粉墨赞道:“主子英明。” 锦袍男子道:“红霞子死了,陆野踪口口声声要为她报仇雪恨,到头来,还不是得指望本王出手。”伸出手,抓了两下,“本王这只手啊,要忙喽。嘶……”手痒,继续挠手。 华粉墨道:“属下愿为主子分忧。” 锦袍男子站起身,烦躁的道:“先休着吧。”将金创药抛给华粉墨,“不要什么人的药都用,万一你全身溃烂,本王岂不是少了些乐趣?哈哈哈……哈哈哈哈……” 锦袍男子笑着离开,华粉墨攥紧手中的小药瓶,露出一记无声的冷笑。 他脱下外衣,摸了摸自己身前的捆绑线,然后用镜子照了照那些被捆在他后背上的东西,嘴角忍不住抽搐两下,小拇指也跟着跳了两下。 他静静跪坐着,直到天空暗淡下来,才再次趴在几上,闭上了眼睛。 身后那无法忍受的灼痛和腐烂味道,已经变成了清凉和舒爽。他知道,伤口不能这样捂着,但却不想动手将其解下来。仿佛这样,他看不见自己的伤口,便不会在意他们的存在。 他又活了过来。心中说不上是喜是悲。 他摆脱不了那个人的禁锢,只求在夹缝中蜿蜒自己的尊严。 若有一天,他能摆脱这一切,也愿像蘑菇那样,背着大大的包裹,去吃遍天下美食。 只可惜,那样的日子对他而言实在是遥不可及。 有些,艳羡。 唐不休…… 唐佳人…… 唐不休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样的人物,又怎可能一直隐姓埋名,直至今日才独步江湖? 看唐佳人的年纪,应该……十六七岁。 在十六年前,还真惊现过一个人,走出一件震惊整个武林的大事儿。 若按照年纪,和唐不休倒也能对得上。 他虽没见过那个人,却听到过很多关于那个人的传说。许是当时议论得太狠,如今反倒无人再说了。偶尔有人说,会让人觉得那是在夸大其词,逗笑话。 华粉墨趴在几上,掏出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 黑暗中,他勾了勾唇角,低语呢喃道:“这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日常甜腻腻 唐佳人背着巨大的包裹,唐不休顶着一只大水缸,二人手牵着手,以极其霸道的架势,霸占了一张小小的早点摊子。 在唐佳人一口气吃完第六个包子的时候,唐不休按住她的手,自己慢悠悠吃好六个包子后,这才松开唐佳人的人,对她道:“付铜板吧。” 唐佳人可怜巴巴地道:“我还能再吃十个包子。” 唐不休道:“为师吃几个,你便吃几个。” 唐佳人数落道:“你吃得太少了!这样不利于长途跋涉。拿出些诚意,再吃几个?” 唐不休笑道:“何必和几个包子过不去?前路漫漫,好吃的东西多得去了,为师一路陪你吃下去。” 唐佳人果断放弃对包子的渴望,义正言辞道:“休休说得对!走,我们一路吃下去!”她掏出一条小金鱼,拍在了破旧的桌子上。 唐不休拿起小金鱼,用手扭了几下,掰掉尾巴,重新放到了几上,将剩余的小金鱼身体,放入自己怀中,笑吟吟地道:“此番出手太过大方,容易招贼人惦记。” 唐佳人信誓旦旦道:“放心,有我呢。” 唐不休眯眼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重新顶起大缸,道:“走了。” 唐佳人背起巨大的包裹,与唐不休并肩而行。她伸出小胖手,将其塞进唐不休的手里,道:“休休,你攥住了,千万别将自己走丢了。” 唐不休收紧手指,道:“好。” 唐佳人笑弯了眉眼,就像一只吃到蜂蜜的小黑熊。 二人边走边聊,一路渐行渐远,引无数人驻足观看。 然,二人对他人的视线和指指点点完全不在乎。这种事,说得不好叫脸皮厚,说得好叫淡定自若。 唐不休问:“蘑菇啊,原本为师以为,你离开为师后,会变得骨瘦嶙峋,没想到却将自己吃得玉润珠圆。你对为师的想念,撇掉水分,还剩什么?” 唐佳人回道:“休休你傻啊?撇掉水分自然剩下油脂。”嘿嘿一笑,“怪不得长老们都说你不着调,瞧你问得这个问题,看起来就像脑袋变成了包子。咱俩一见面时,你就给我把过脉,当我不知道呢?你倒是说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胖成这样?” 唐不休打量着唐佳人,道:“不是突然吧?依为师看,你拼命吃的行为讨好了那些肥肉,让它们笑成了花。这不,直接将你放大了。” 唐佳人咂舌道:“我的肥肉这么有灵性呢?” 唐不休道:“也不看看那是谁的肥肉?也不看看那些肥肉师从何人?” 唐佳人撇嘴,道:“不想说算了!反正死不了就行。” 唐不休语重心长地道:“蘑菇啊,你得有追求。” 唐佳人暗道:又来了。 唐不休话锋一转,询问道:“你下山后,追求可有变?” 唐佳人攥拳道:“誓死不改!” 唐不休褒奖道:“好样的!” 唐佳人笑成了包子样。有时候,你明知道那个人在逗你,可你还是忍不住笑成傻子。 唐不休问:“你这次出山历练,可有哪个人让你印象深刻?”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没有!”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有向耳根裂的迹象。 唐佳人转开头,唇角也勾了勾,记着道:“让我印象的人,实在太多了,还真分不出哪个印象最深刻。秋月白、华粉墨、端木焱、战苍穹、孟天青和孟水蓝,都是顶顶好看的男子。原本,我还以为休休是最好看的,现在出去游历之后才发现……”眼睛向唐不休的方向看去。 唐不休目不斜视,只留给唐佳人一个漫不经心的侧脸。 唐佳人不再说话,终是逼得唐不休看向她,轻叹一声,道:“蘑菇啊,你变成毒蘑菇了。” 唐佳人笑盈盈地回道:“这样才好,没人敢欺负我。”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认真道:“只要你想,为师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唐佳人刚要感动,唐不休便哈哈一笑,继续道:“自己养的蘑菇,自己欺负起来才有趣儿。尤其是这大胖脸,每戳一下,都舒坦。”说着,还松开了唐佳人的手,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唐佳人也不恼,而是见缝插针地道:“再胖些,戳起来更舒服。你给我吃两把蜜饯呗,这么扛着多累,我都心疼你。” 唐不休感慨道:“每次你要骗吃骗喝时说得话,都能让为师愉悦上好几天,刚要为你正人品,你又恢复成那个蔫坏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呵呵一笑,眼中的宠溺都能溢出笔墨。 唐佳人用头顶了顶唐不休的手,那份亲昵,艳羡人眼。 二人一边聊着分别后的种种,一边在街道上闲庭阔步。那份悠哉,并没有因为身上的包裹而显得行色匆匆。 阳光洒落,有些炫目,却不如二人的笑脸让人睁不开眼。 走着走着,太阳西斜,可二人仍旧好似不知疲惫,仍旧说着笑着走着,仿佛脚下这条路太短,日头落得太早。 待唐佳人的肚子一阵哀嚎声传来,唐佳人停下脚步,问唐不休:“休休,我们说好的一路吃下去呢?” 唐不休道:“一路还很长,何必急在一时。” 唐佳人扔下大包裹,举目四望,而后指了指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间,问道:“这是哪儿?” 唐不休反问:“你问为师?” 唐佳人轻叹一声,拍着胸口道:“我在扪心自问。” 唐不休放下大缸,道:“别乱用词儿。若然旁人听见,定认为我不休门中人不懂文字。” 唐佳人低声嘟囔道:“要不是三位长老教我,那是一定不懂!”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道:“我们不休门的入门大法便是……” 唐佳人接话道:“自悟。” 唐不休露齿一笑。眼神温柔,笑容迷人。 唐佳人也露齿一笑。笑容有点儿假。 唐不休道:“前面有条小溪,我们去抓鱼烤来吃。今晚就住这儿了。” 唐佳人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前面有条小溪?” 唐不休回道:“听。” 唐佳人立刻侧耳去听。 唐不休道:“听。” 唐佳人道:“我在听。” 唐不休弓起食指,敲了敲唐佳人的头,道:“为师是说,为师听到的。凭你的听力,还达不到……” 唐佳人道:“在小溪旁的一棵树上,有两只鸟。” 唐不休挑眉。 唐佳人咧嘴笑。 唐不休突然跃出,向小溪的方向飞出。 唐佳人紧随其后,追着唐不休跑。就像回到了群山之中,二人总之你追我赶,漫山遍野的跑。 明明时隔不久,却如此想念那时的时光。定是因为江湖存在太多的变数,让彼此懂得珍惜。 唐佳人追唐不休的画面虽不太美丽和谐,但此情此景若入画,定有种傻狗撵飞禽的幸福感。 二人一路追逐来到小溪边。 小溪清澈见底,一指长的鱼儿游哉地摆动着尾巴,彩色的鹅卵石在夕阳中散发着五光十色的光泽。空气中漂浮着青草的清新气息和野花的甜美幽香,,一切安静而美好,令人沉醉。 唐不休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却陪着唐佳人聊了一路,早已口干舌燥。他见清水清透,便趴在溪水边,洗了把脸,又用手捧着水喝了几口,道:“蘑菇,这水甚是清甜,你也来喝两口……”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见到水的瞬间,想得便是泡泡热胀的双脚。不得不说,她那动作,也是极快的。所以,当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的时候,正看见她在上游不远处揉搓着一双白白嫩嫩的胖脚丫。 唐佳人哪里不是被唐不休了如指掌的?别说是一双肉脚,就连她的肚兜,都是他做的,洗的!可这会儿,唐不休竟是双颊微红,微微转开了眼睛。 唐佳人听见了唐不休的声音,立刻转头看向他,忙偷偷从水里缩回脚,快速穿上鞋子,口中应道:“哦哦,好啊,我也喝两口,正渴呢。” 唐不休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又向上游蹦了几块石头,这才趴下,喝了口水,然后问唐不休:“水甜不?” 唐不休看似随口回道:“有股子酸儿味。” 唐佳人暗道:我脚味没那么大吧?! 唐不休转过头,偷偷一笑,道:“你去拾些柴火,为师来捕鱼。” 唐佳人开心地应了一声,像只灵巧的小黑熊,一溜烟地向一座小山跑去。 唐不休喊道:“蘑菇,等等,为师陪你去。” 唐佳人停下脚步,唐不休追上唐佳人,二人一路跑进小山中,竟发现了一颗果子树。那果子已经微微泛红,在微风中静挂树梢,看起来十分诱人。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咕噜一声。 唐不休一伸手,摘下一颗果子,送入口中咬下,汁水四溢,清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唐佳人问:“甜吗?”伸手就去够果子。 唐不休矫情地回了句:“还行。”又咬了一口。 唐佳人蹦起,扯下好几颗果子,攥在手里,张开嘴,嗷呜咬下一口,酸得她差点儿找不到自己是谁。 她看向唐不休,唐不休一扬手,直接撇掉果子,道:“还是年轻人牙齿好,为师这口牙,是享受不了这酸爽了。” 唐佳人问:“你说……还行?” 唐不休道:“对,还行,吃不死人。”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待你十八岁 唐佳人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耍了。她用果子砸向唐不休。唐不休接住果子,反手袭向唐佳人。唐佳人扯下更多的新果子,打向唐不休。二人你来我往,将果子越聚越多,打得不亦悦乎。准确的说,是唐不休打得不亦悦乎,唐佳人被打得惨败连连。她发狠,一咬牙,一瞪眼,拼劲全力,抱住果树,直接将其连根拔起,狠狠扫向唐不休。 唐不休明明能躲开,却故意慢了一步,被唐佳人扫得横飞出去,挂在树杈上。 唐佳人哈哈大笑。 这时,有人喊道:“谁毁果树?!站住!” 二人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这一次,唐佳人扛着果树在前,唐不休紧随在后。 唐不休口中喊着:“快跑,快跑,追来了!”轻轻一跃,跳到果树上,虚坐着,打个哈欠。 唐佳人跑得飞快,如同一阵黑风。 她一口气跑回到小溪边,回头去寻唐不休,却不见其人。 唐佳人有些急了。她大声喊道:“休休!休休!” 唐不休从果树上跃到唐佳人的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儿呢。”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目露疑惑之色,而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果树,又转过身,喊道:“休休,休休!” 唐不休不知道唐佳人在玩什么把戏,又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这儿呢……” 突然,一个响屁袭来,唐不休竟被蹦得后退三步,才稳住身体! 唐佳人扔在树,捂着鼻子跑出七八步,这才扭回身,看向唐不休,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唐不休挥来挥手,唏嘘道:“此屁有毒。” 唐佳人捂着肚子,笑得蹲到了地上。 唐不休走向唐佳人,弯下腰,伸手捏她的脸,道:“你这匹,堪称独步武林。为师听说,你曾用屁将两名婢女嘣得中毒了?” 唐佳人想起自己刚下山那会儿,杜英超安排了两名女子服侍她,于是回道:“是啊。那时我扮成了端木焱,有两名女子打着服侍我的幌子,用毒针扎我。我又不怕毒,就让她扎一下喽。结果……她们差点儿被我吓死,哦,不,是被我放屁嘣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不休拉起唐佳人,沉吟道:“她们用毒针扎你,你放出的屁就有了毒?” 唐佳人惊呼一声,忙低头捡起自己的裤腰带,重新系在腰上。 唐不休道:“蘑菇,你这个屁放的,最少瘦了五斤。” 唐佳人用手丈量了一下腰肢,惊喜道:“真的瘦了!我还纳闷呢,我这忽胖忽瘦的毛病,是怎么回事儿?如今看来,就是个屁事儿!” 唐不休摇头一笑,道:“这个屁事儿,不容小觑。若非为师乃九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刚才都要折损在你的屁下。” 唐佳人目露震惊之色,问:“真的吗?”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感慨道:“原来我这么厉害了。” 唐不休道:“先看看裤子开线没,再臭美。” 唐佳人伸手一摸后屁股,脸立刻皱成了包子样,道:“开线了。” 唐不休脱下风骚的外袍,扔给唐佳人,道:“先系上。饭后,为师给你补补。” 唐佳人欢快地应了一声:“好。”将袍子系在了腰间。 唐不休挽起里衣袖子,露出两条小麦色的手臂。他折下一根细长的果树枝,简单去掉多余的杈和果实,然后站在岸边,盯着水面看,突然挥动手中树枝,将细小的一头甩入水中,竟直接抽卷出一条两指长的鱼到岸上。 唐佳人用鹅卵石在小溪边围成一个桶,将小鱼围在其中。 唐不休继续抽鱼,唐佳人则是去寻了些柴火回来。 等唐佳人回来,那用鹅卵石围成的小桶里,已经有多半下子大小不一的鱼儿。 唐佳人搭建简单的灶台,生火,唐不休则是从巨大的包裹里翻炒出一只铁锅和一只铁铲,以及两瓶小料。他走回到溪水边,用溪水刷了锅,盛水,然后开始收拾那些鱼,去鳞,去内脏,洗干净后扔回到锅里。 等他收拾干净,唐佳人这边的火也升得恰到好处。 唐不休直接往锅里倒了些小料,就将锅放在了火上烧。 唐佳人问:“就这样?” 唐不休回道:“还想怎样?” 唐佳人:“哦……” 天已经黑了,他们二人围着火堆,守着一口铁锅,闻着渐渐飘出的香味,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与甜蜜。 唐不休道:“包裹里有你换洗衣物。把这身都换了。把针线找过来。” 唐佳人点了点头,站起身,一头扎进大包裹里,翻找出自己的衣物,拿到隐蔽处,快速换下。她取掉了束胸,换上唐门中人人都穿的黑色对劲短打,并在腰间系了条同色带子。她取下头顶的金发冠,将其收入大包裹中,全当留个念想。 她找出针线,披着一头有短有长的黑发,夹着换下来的脏衣物,回到火边旁坐下。 唐不休一伸手,接走唐佳人换下来的衣物,穿上外袍,翻找出裤子,铺开。取出针线,十分利索地穿针引线。 那细密平滑的针法,令很多女子都自叹弗如。 唐佳人抱着膝盖,看着唐不休低垂的眉眼。 唐不休的眸子颜色有些浅淡,在橘红色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妖艳的光泽。偏生,他的表情认真,手中针线一下接着一下穿梭在布料之间,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温柔缱绻在里面。 这是一只为爱而从良的万年妖孽。 火光为唐不休的蜜色肌肤镀上一层橘色金光,就好似撒落了一层金粉,令人目眩。 唐佳人喃喃道:“休休,你这么能干,还那么好看。” 唐不休缝补的动作微钝,抬头看向唐佳人,打趣道:“蘑菇又懒又丑,为师再不自强,不休门会被人笑话的。” 唐佳人明知道唐不休在开玩笑,但心里仍旧不舒服。她撇嘴,嘟囔道:“我觉得自己挺好看的。” 唐不休继续低头缝补裤子,问:“懒不?” 唐佳人不吭声了,拿起铁铲子,翻了翻锅底。然后拿出铁铲子,凑到嘴边,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 唐不休不用抬头,也知道她在干什么。他问:“味道如何?” 唐佳人回道:“还行吧。” 唐不休幽怨地一叹,抬头看向唐佳人,道:“嘴巴被养刁了?以往只要是为师做得食物,你都会点头如蒜,直称好吃。”伸出三根手指,“最少是接连三个好吃。” 唐佳人装出诧异的样子,坏心眼地道:“就你这手艺,都能糊弄我三个好吃?休休,你那是欺负人不懂事儿、没见识吧?”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一眼后,又开始继续低头缝补裤子,看似随口问道:“你此番出去,有见识了,可还觉得为师最是风趣幽默、俊雅非凡?比那些肤浅的男子如何?” 唐佳人歪着头,一边用铁铲子轻轻搅拌锅底,一边打量着唐不休,道:“休休,你确定,那个风趣幽默、俊雅非凡的男子是你吗?我怎么觉得,我从来就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呢。你这么说,让我甚是疑惑呀。” 唐不休抬头,眯眼笑了笑,道:“淘气。”低头,继续缝补裤子。 唐佳人偷笑,一拍大腿道:“哎呀,我都忘记了大长老的交待!我可是肩负着为唐门留后的重任!” 唐不休慢慢挑眉看向唐佳人,道:“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本门主,自然心有计较。” 唐佳人猫样的探头问:“你有啥计较?说来听听,不要让我如此疑惑呀。” 唐不休道:“待你十八岁,自然就懂了。” 唐佳人不依道:“我现在十六,比十八小两岁,是理解能力不行,还是听不懂你的表达方式?要不,你说说,我先听听。”心里已经隐约明白,自己的后半生都想和这个男人有关,所以期盼,他的打算里,也有她。 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道:“已经说过了,待你十八岁,自然就懂了。若还不懂,就是为师的问题,而不是你的问题。” 唐佳人撇嘴道:“就是不肯说呗。”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说了万遍,不如自行体会一遍。且让那些老头子们再急两年吧。” 唐佳人这番在江湖中历练,虽时间不长,但接触的人和事都复杂到了难以想象。她至今仍旧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就说明,她非但不笨,且情商很高。别管她平时表现的如何懵懂无知,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她觉得,休休应该是喜欢她的。至于喜欢到底分几种,她不晓得。她只知道,她与他之间,是可以托付性命的那种喜欢。难道,这还不是最真挚的感情吗? 没有分开前,不曾觉得如何;分开后,却再也不想分开,也无法忍受分开。这不是习惯。若说习惯,她也早已习惯了三位长老们的陪伴。但是,却没有那种思念如狂的感觉。她知道,唐不休对她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她不是非要休休给个明确的说法,她只是怕世间事瞬息万变,怕守不住自己的这份喜欢。 然,没人配合呀。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嘘……别吵 唐佳人恨恨地瞪了唐不休一眼,仰起下巴道:“我什么不懂得?!此番游历江湖,何种事不曾经历过?你看,端木焱虽是个倒霉王爷,但人家做菜特别好吃;华粉墨被抽成那样,都没有哭;秋月白穿上女装,可好看了……” “嘶……”唐不休被针扎手了。 唐佳人继续道:“孟水蓝很喜欢打扮,穿的衣袍最好看;孟天青哭起来怪让人心疼的;战苍穹……有条大尾巴。” “嗷……”针入手,直刺在骨头上,唐不休忍不住嗷了一声。 唐佳人立刻冲过去,攥着他的手问:“扎到了?” 血水冒出,唐佳人眼睛一番,昏死在唐不休的怀中。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将出血的手指送入口中吸吮了两下,垂眸看着唐佳人,磨牙道:“肉蘑菇变成毒蘑菇了!秋月白做菜好吃?那是为师怕自己变得十全十美,不敢认真去学!华粉墨被抽成那样没有哭,那是他一心想死!待为师想死时,别说被抽成那样,就算剩颗脑袋都会笑!秋月白女装好看?哈!能有为师的女装好看?!胡扯!”伸手戳了戳唐佳人的脸,“孟水蓝的衣袍好看?为师若想打扮,能甩他回娘胎里重新轮回!孟天青哭起来让人心疼?谁哭成那样不是因为疼?战苍穹……有条……大!尾!巴?!” 唐不休额头的青筋跳起三根,一把抓出铁铲,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咬牙道:“早晚让他成为断尾巴!让他什么都敢往外露?!” 那铁铲从唐佳人的鼻前滑过,唐佳人瞬间睁开眼,坐起身,问:“鱼好了?” 唐不休那耍得虎虎生威的铁铲十分自然地划进锅里,道:“好了,起来吃鱼吧。” 唐佳人欢呼一声,蹲在了锅前,与唐不休两个人,你一铲子,我一铲子,分食着鱼。 那份身体相互依偎的亲密,竟比鱼肉还香。 唐不休听见了草丛里传来的动静,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越来越近。他道:“蘑菇,你新得的东西,拿给为师看看。” 唐佳人时分干脆地逃出西洋镜,递给了唐不休,自己一个人继续霸占铁锅,美美地喝着鱼汤。 鱼已经熬烂,那些细小的骨头落在汤底儿,一点儿也不影响唐佳人的进食速度。 唐不休拿起铜镜,先是照了照自己的脸,惊讶于这小东西照人竟如此清楚,忍不住感慨道:“蘑菇啊,你若说为师不是最好看的男子,为师不服气呐。” 唐佳人含着肉糜,正要吐刺,闻听此话,竟是喷了。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咳不出,咽不下,难受死。 唐不休看唐佳人在那里折腾,轻声责备道:“怎如此不小心?” 唐佳人单手掐着自己的喉咙,看向唐不休的目光甚是哀怨。 唐不休笑了笑,收回目光,透过西洋镜,看了看那些正在悄然靠近的人,指挥着唐佳人搬来蜜饯,他一边吃着,一边用西洋镜照着自己的脸,偶尔还关注一下刺客们的动静。 唐佳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搞定那根鱼刺。她蹲在大缸旁,道:“给我吃一颗呗。” 唐不休摇头:“吃多对牙齿不好。”一抬手,又送进自己嘴里一颗。 唐佳人道:“天热,别放坏了。” 唐不休回道:“不能让它们在你肚子里坏掉。”又吃了一颗。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眼巴巴地望着唐不休,道:“嗓子有刺儿,兴许能用蜜饯噎下去。” 唐不休给了唐佳人一颗。 唐佳人道:“我嗓子眼儿粗,一颗哪里够?” 唐不休问道:“这一缸蜜饯都给你,你能吃下吗?” 唐佳人点头如蒜,道:“能能能。不信?我吃给你看。” 唐不休拦下唐佳人的胖手,道:“去拔十棵大腿粗细的树回来。” 唐佳人苦着脸问:“干什么呀?” 唐不休回道:“睡觉。” 唐佳人不悦道:“非要和十棵大树一起睡?” 唐不休又吞下两颗蜜饯,道:“正是。为师睡觉,岂容马虎?” 唐佳人一伸手,道:“那你给我一把蜜饯。” 唐不休给她三颗蜜饯和一块西洋镜,赶苍蝇似的道:“快去快去。”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唐不休继续吃着蜜饯,暗道:蘑菇和我的体质还是不同。我怎就吃不下了?再吃,真要吐了。 原来,唐不休一直想找出让唐佳人突然变胖、瞬间变瘦的原因。然,他也只是在摸索中得知,唐佳人吃进入的食物,都能瞬间转化为一股力量,存储于皮下。看起来,她像是变胖了,实则却变得力大无穷。待她消耗掉这些力量,身体便会瘦下来,那种力量也会随之减少,直到用尽。至于她的屁,还得他冒着生命危险,研究研究。 唐不休又吃了几颗蜜饯后,终是放弃了。 他自诩武功奇才,若蘑菇能靠吃东西就称为武林高手,想必才是千万年难遇的奇才,真会羡煞很多人啊。 唐不休笑了笑,道:“诸位,看了半天了,不想吃点儿蜜饯?”一甩手,以蜜饯为暗器,直接袭向那些黑衣人。 蜜饯入肉三分,那份狠辣和力道,令人暗自心惊。 闷哼声响起,有人命丧蜜饯之下。这事儿,说出去谁信?若非亲身经历,这事儿讲出去都能 成为笑话。 刺客一共来了十一人。其中一人,便是陆野踪。 陆野踪狠戾地一笑,道:“不休门主,我们又见了。杀妻之恨,今晚,我们就做个了断。” 唐不休鄙夷道:“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儿,还敢来叽叽喳喳?来,让本尊送你去跪拜你夫人,免得她一直惦念你。”一脚踢起大缸,直袭向陆野踪。双手间暗器出现,飞向其他还活着的黑衣人。与此同时,身体前跃,袭向剩余人。 那份爆发力和狠辣,一看便知是对敌特别有经验的江湖老手。实则,唐不休只是在十六岁时出过山,在江湖中历练了一段时间而已。这十六年,他一直守着一个小女娃,陪她从牙牙学语到蹒跚而行,再到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然,有些人天生就是杀手,有些人天生就是小偷,而有些人天生就是练武奇才。他们观察入微却又不着痕迹,他们出手便直指要害,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要如何战斗。且,武艺超群、不容小觑。 唐不休动起手来,并不花哨,且一招一式都以取人性命为前提,丝毫不像他平时表现得那么不着调。 这场围剿追杀,变成了一个人的杀戮。 陆野踪使出毒,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挥手,解了毒,又下了三种毒在陆野踪的身上。 陆野踪倒在别人的尸体上,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沙哑着嗓子问:“你到底是谁?!” 唐不休勾唇一笑,垂眸看着陆野踪,眸光阴冷地道:“告诉二王爷,动了不休门的人,让他提前准备好棺材。” 陆野踪瞪眼喝道:“好大胆!你竟敢威胁二王爷?!” 唐不休幽幽道:“原来真的是他。” 陆野踪没想到,这把年纪,还会落入唐不休挖得坑里,跌得如此惨烈。这都怪唐不休,若他逼问他到底是谁派出来的,他一定不会说。只可惜,没有早知道。 陆野踪气极,一咬牙,重新跃起,袭向唐不休,怒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有这般手段?” 唐不休双手各隐现一点寒芒,两只薄如蝉翼的暗器出现,齐齐向下一划,竟去掉了陆野踪的双臂。同时飞起一脚,踩在陆野踪的嘴巴上,直接将他踹倒在地,踩住他所有的痛苦死后。 唐不休竖起拇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别吵。” 陆野踪那双因痛苦而爬满红血丝的双眼,瞬间睁大,竟忘记了痛苦和挣扎。 江湖中,唯有一人,在杀人时不喜听别人的惨叫声,且会……竖起拇指,挡在唇前,让人禁声。 这个人,十六年前出现过一次,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开那么多人的喉咙后,消失不见。 陆野踪眼中的惊恐,那是源于灵魂的畏忌和恐慌。 唐不休淡淡道:“本想留你回去捎个话儿,现在看来,你是认出本尊了。”轻叹一声,“本尊也怕麻烦……”一挥手,竟是割了陆野踪的喉咙。 鲜血从陆野踪的脖子上喷薄而出,落在他自己的眼里,就像流出血泪。那双眼,载着惊恐,诉说着死不瞑目。 如此恐怖的样子,却没换来唐不休一个表情。 这时,唐佳人大声叫着跑了回来。口中大喊道:“休休……休休……” 四个字,同一个音,却能掀起滔天巨浪,改变船的方向。 但间唐不休就像被娘子抓到奸情的夫君,瞬间跳起,毁灭证据。他一把抓起铁锅铁铲,用脚踢飞那些燃烧着的柴火,落进小溪里,然后一手提起大包裹,就像一个好夫君般快速迎向唐佳人,直接挡住她的视线,揽住她的腰肢,笑道:“怎么,拔够十棵树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休休死 唐佳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回道:“拔够了,你去数数。咦,怎么那么大的血腥味儿?” 唐不休随口回道:“你以为鱼没有血吗?” 唐佳人玩笑道:“你是杀了多大的鱼啊?”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你去看看呗。” 唐佳人直接摇头,道:“不了。心太善,见不得血。”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的腰,向前走去。 唐佳人问:“咱们不回去了?火都生好了。” 唐不休道:“睡在地上有何意思?为师给你扎个木排,咱们江上荡舟,才是风雅。” 唐佳人兴奋道:“太好了!”转而问,“我的蜜饯呢?” 唐不休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回道:“放心,它们在为师的肚子里,很安全。” 唐佳人愣了愣,痛心疾首地跺脚道:“休休,这是不对的!” 唐不休笑而不语。 唐佳人道:“撑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一种死法。在你想将自己活活儿撑死前,得先问问我!” 唐不休安抚道:“好好好,下次一定先问问你。别吼了,吼得为师耳朵都发麻了。” 唐佳人一脸悲痛之色,嘟囔道:“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唐不休感慨道:“是不太舒服。尾撑太大,挤到心了。”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嘟囔道:“你且等着变成胖子吧。” 唐不休问:“胖子有何不好?” 唐佳人思忖片刻后,回道:“也没什么不好,吃得多,睡得香,倒在木头上也不硌得慌。” 唐不休道:“如此,便与你当一对儿胖胖圆圆的胖子吧。” 这话……几个意思? 唐佳人禁不住开始多想了。她羞哒哒地看向唐不休,又很快收回目光,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谁要和你一同变成圆滚滚的胖子?你胖成那样,一准儿没我胖成这样好看。” 唐不休道:“为师……不服!” 唐佳人道:“不信就试试!”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道:“好。” 唐佳人又觉得自己心跳变得不正常了。这种感觉,比看见秋月白身穿女装时还要猛烈,就如同再次与休休重逢时的感觉一样。心跳得那样猛烈,让她禁不住开始怀疑,它想背叛她,跳到唐不休的胸腔里去。 唐佳人用手按了按胸口,试图安慰它一下,或者教训它一下,不能这样不矜持,至少要等休休对她伸出双手,才能允许它扑上去,霸占休休的胸膛,尽情打滚儿。 唐佳人一会儿瞥唐不休一眼,一会儿偷偷一笑。 唐不休道:“蘑菇,不许这样吓人。” 唐佳人颇为幽怨地回了声:“哦。” 唐不休转开头,眯眼看了看月亮,唇角含笑,暗道:两年后,为师不死,便娶你为妻,与你一同胖成球。 唐佳人扯着唐不休快步来到被她连根拔起的树木旁,指着那些树,骄傲地道:“看,这就是被我连根拔起的大树!” 唐不休捎了唐佳人一眼,道:“为何没瘦?” 唐佳人捏了捏自己的药,皱眉道:“甚是疑惑呢。” 唐不休放下大包裹,道:“算了,先扎个木排再说。”弯下腰,开始收整那些树。 唐佳人也弯下腰,跟着瞎忙活。 突然,她的身体一僵,道:“休休,我要放屁。” 唐不休头也不抬地道:“女子说话,不要这么粗鲁。不要将屁这种字挂在嘴边。放就放,不要说。人多的时候,你不说,慢慢放,没人知道是你放的。”说完这话,唐不休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教导错了。就蘑菇这屁,哪怕在万千人里,也会报漏出自己。不过,一想到他们即将回唐门,也就无需更真她了。 唐佳人“哦”了一声,放松自己,放了一个屁。 唐不休被蹦得向后平移了一步。他稳住身体,继续低头忙乎,心中暗道:幸好屏住呼吸了。 丛林里蛐蛐儿叫得欢,月亮大而圆,两个人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忙得满头大汗,不亦悦乎。 唐佳人的身体再吃绷紧,这次她却什么都没说,直接放了个痛快。 不想,这次竟然是连环屁,一顿的砰砰砰……既像谁家放了爆竹,也像地龙翻身时发出了轰然倒塌声。 唐不休正好蹲在地上捆绑木干,一开始没有留神唐佳人的屁股正对着自己的脸,待听闻第一个屁声响起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这就像高手过招,为何要争取一招制敌。因为,能将人打怕、打懵、打趴下! 唐不休被接连十来个屁炮轰,不但震得脸部肌肤抖动,且头昏眼花,一头柔软的黑色长发变得凌乱不堪,就连脸都呈现出菜绿色,甚是惨烈。 唐佳人舒坦后,捂着鼻子,转过身问唐不休:“休休,你果然好厉害,竟然不躲!” 唐不休冲着唐佳人费力地笑了笑,道:“为师……不怕死……”话音未落,整个人向后一倒,直接昏厥了过去。 唐佳人愣了愣,忙扑到唐不休身边,摸了摸他的鼻息,两眼瞬间圆睁,半晌后,猛然回神,使劲推着他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吼道:“休休!你不要死!” 那六个字,何其悲痛欲绝啊! 一对刺客,悉数死于唐不休之手。然,还有一人,名曰耳报通,是专门负责传递信息的。这样的人,武功不高,最善于隐藏,会一直藏身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用耳朵听着动静。 当他听到这声吼时,终是确定,陆野踪等人拼死毒杀了唐门门主。他偷偷向前,靠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 若此刻唐不休活着,他是定然不敢靠近的。剩下一个唐佳人,他自信能收拾得了。 借着月光,耳报通看见唐佳人抱着唐不休的尸体,嚎得肝肠寸断。 他掏出随身佩戴的毒箭,架起弓弩,一箭射向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陷在自己的悲痛中,压根就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直接被一箭射中胸口,应声倒地。 耳报通心中一喜,就要上前查看。若能带二人的头颅回去,定能立下大功一件!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公羊刁刁 耳报神刚要有所行动,就看不远处有光飘了过来。 那是一团团蓝色的火球,漂浮在半空中呢。火球旁,漂浮着一张张青白色的骷髅头!视线下滑,看见一幅幅白骨架! 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不不不,不是人,是鬼!他穿着宽松的白袍,漂浮在半空中,看样子是趴着的,就像在空中飞。 风吹开那鬼的长发,竟露出一张恐怖至极的金色骷髅脸! 耳报通吓得狠了,双腿一软,直接从山顶滚下山底,一头撞在了树干上,连闷哼都不曾发出,便昏死过去。 待那队人马渐行渐近,飘浮在半空中的金色骷髅头开口道:“停停停。” 被漆成黑色的软轿停下。戴着白色骷髅面具,穿着黑衣,却在黑衣上绣着白色枯骨的随从们放下软轿,其中一人将一根手杖双手托起,恭敬地递给了戴着金色骷髅头面具的男子。 戴着金色骷髅头面具的男子从软轿上爬起身,接过手杖,一步三晃地走下软轿,以弱柳扶风之姿走向一边,一边吩咐道:“五五五……五个人去下面看看,闻着这血腥味可够浓的,熏熏熏……熏得人头痛。其他五人到处看看,能能……能不能寻到我们要的两味草药。” 随从们应道:“诺。” 戴着金色骷髅头面具的男子一边向隐蔽处走去,一边磕磕巴巴地骂道:“你你你……你是山吗?你长那么高,不怕被雷劈成两半?!你天生就应该是……是……是苍蝇!呼呼……呼呼……活该被拍死!看你样子……呼呼……呼呼……像颗核桃,万人等着……等着……捶!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当成……呼呼……呼呼……当成山?”听他骂山十分累人,却不懂他为何骂得那么来劲儿。得了口痴之症的人,一般都不爱说话,怕一开口别人笑话。这这位不,碎碎叨叨地一直骂,仿佛要和这明明不怎么大的小山死磕到底,最后让其变成人,出来磕头认错一般。 他发狠道:“若你身上没那两味草药,我我我……我一准儿铲平了你!嗷……” 一脚踩空,掉进唐佳人拔掉大树的树坑里。 随从们立刻赶回,将他从坑里提出去。 他喘了半晌,终是道:“走走走……都走,不用管我。” 随从们散开。 他换了个方向,又走了几步,看见了脚前一个树坑,他轻哼一声,避开坑,向前又走了两步,结果,人又掉进了树坑里:“嗷……” 随从们赶来,将他从树坑里提了出来。 他倚靠在树上,喘了半晌,才道:“走走走,都走!不不不……不用管我!” 随从们离开。 他骂道:“谁谁谁……谁挖得坑?缺缺缺……缺德!男人没鸡鸡,女人长鸡鸡!” 待他歇息够了,干脆避开这段路,向旁边走去。他明显体力不支,每走一步都反复要断气般费力地大口喘息着。 最后,他选了一处满意的地方,倚靠在树干上,喘了几口后,才掀起袍子,解开腰带,放出小弟弟…… 隔着树的另一边,躺着唐不休和唐佳人。 唐佳人猛地吸了一口气,蹭地坐起身,撕心裂肺地吼道:“休休!” 两个字,吓得站在树后的金色骷髅头一抖,抖了自己一身! 唐佳人扑到唐不休的身上,急忙摸向他的脉搏,结果……还是毫无反应。 唐佳人跌坐到地上,两眼变得空洞无神。 金色骷髅头收拾好自己后,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唐佳人的身后,扬起手杖,砸向唐佳人的头。 不想,唐佳人突然一低头,趴在了唐不休的身上,哭嚎道:“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愣头青、楞头青你在哪儿啊?你出来!出来!” 金色骷髅头捂着胸口,气喘吁吁了半晌,终是再次酝酿起力量,抬起了腿,要去踹唐佳人。 唐佳人垂泪道:“如果你死了,我以后再也不放屁了。” 金色骷髅头那气势汹汹的一脚,因自己被逗笑,直接偏移,踹了个空。他的身子一歪,直接摔在了木头上,痛得闷哼出声。 唐佳人这次终是听见了动静,她回过头,看向金色骷髅头,被吓了一跳后,竟颤巍巍地问:“你是来勾魂的鬼吗?” 金色骷髅头嘎嘎怪笑着,爬起身,点了点头。 唐佳人一拳头砸在金色骷髅头上。 金色骷髅头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身体再次后仰,倒在了木头上,硌得后脊椎生疼,再次发出痛苦的*。 唐佳人喃喃道:“不许带走他。”转回声,继续推着唐不休。 金色骷髅头缓了半晌,终是咬牙坐起身。这一坐起身,已经碎裂的面具直接从脸上脱落,露出那张好似病西施般的脸。这是一张很美、很美、很美的脸,却不见生机,仿佛是朵开到鼎盛的昙花,已经可以闻到凋零后的气息。 他的面部线条十分柔和,就连嘴唇都是那种看起来十分柔软的样子。偏偏,他的眼角左眼尾有颗红色泪痣,小巧的,精致的,就像一滴刚刚滑落的泪,呈现出水滴的样子。 这样极至的艳,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有种蚀骨的暗香滋味,仿佛焚烧到尽头的一根魅香。满身灰白中,明知道是万劫不复,却偏生带着一点即将燃尽的希望。 此人是谁?正是战苍穹的宿敌——公羊刁刁。 他看向唐佳人,一手捂着心口,喘了几口后才道:“你嚎嚎……嚎个什么劲儿?这……这这人兴许……没没……没死透!” 唐佳人慢慢回头,看向公羊刁刁。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生生闯入公羊刁刁的视线里。公羊刁刁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那些悲痛欲绝之类的东西对他而言,早已麻木。偏生,唐佳人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的哀痛,令人有那么一点点儿的不忍。当然,令公羊刁刁刮目相看的是,唐佳人的胸口还插着一根冷箭!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公羊刁刁又喘了两口后,才继续道:“你你你……求求我,没准我我我……”因表达不利索,他气恼得一拍手,这才继续道,“没准儿我善心大方,出手替他诊治一二。” 唐佳人问:“认真的?” 公羊刁刁回道:“你你你……你看我像有心情和你开玩笑的人吗?我我我……我很忙的。” 唐佳人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惊喜道:“太好了!”用力一扯,直接将公羊刁刁扯到了唐不休的身边,压根就不给他任何准备的过程。 公羊刁刁瞪着唐佳人道:“你你你……你当我是什么?竟然扯来扯去!你你你……你知不知道。多少人要扛着八抬大轿,请我……” 唐佳人一巴掌将公羊刁刁拍在了唐不休的身上,道:“看病!” 公羊刁刁趴在唐不休的胸口喘啊喘的,感觉一口气就吊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突然,整个人开始抽搐。 唐佳人不知道公羊刁刁怎么了,一指头戳向公羊刁刁的鼻子,问:“你这么了?” 公羊刁刁一张嘴咬住了唐佳人的手指头。 唐佳人:“嗷……” 待公羊刁刁的随从们赶过来,看见得便是公羊刁刁摊开四肢躺在了地上。他的发丝凌乱,衣衫大开,露出一只纤细单薄的肩膀。他的嘴巴微张,唇角有着可疑的液体,双颊通红,一双眼睛仰望着满天星斗,已经失焦,看起就像……就像被人蹂躏了一般。 随从们大惊失色。 随从黄莲忙上前两步,伸手探向公羊刁刁的脉搏,问:“公子,可能动?” 公羊刁刁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人还没有动,先开口道:“被被被……被打了……” 随从等人齐齐嘘了一口气。被打事小,失身是大。 黄莲轻手轻脚地将公羊刁刁抱起,送回到软轿上,低声询问道:“是谁对公子动手?属下定不饶他!” 公羊刁刁揉了揉自己的脸,回道:“不不不……不饶她!” 黄莲道:“可要黄莲带人去追?” 公羊刁刁一摆手,道:“不不不……不追!” 黄莲将在山下小溪边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打开医药箱,拿出一盒药膏,一边揉着脸,一边思忖道:“看看看……看来,我们可以回了。” 黄莲询问道:“公子不再寻那两味药了?” 公羊刁刁回道:“寻寻寻……寻个屁!” 这一行人,出现的诡异,离开的更诡异。 悄然无声,就仿佛重来没出现过。 公羊刁刁从软垫下抽出另一张金色的骷髅面具戴在脸上,想起唐佳人对他饱以老拳的样子。他长这么大,除了十多年前和战苍穹打过一架后,再也没和任何人动过手,更何况被人按着打。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打死。 事实证明,他挺抗打。这副糟糕至极的身体,比他了解的结实很多。 若非被打,他都险些忘了,挨拳头,身体也会痛。 公羊刁刁攥紧拳头,暗下决,一定要寻到那个胖丫头,打打打……打回来! 他又想起,唐佳人在暴打他后,又哭了。 她一抹脸上的泪,将唐不休抱起,塞进了巨大的包裹里,然后将包裹背在身上,就那么走了。 那背影,看得公羊刁刁久久不能回神。 好一个孔武有力的女汉子!打她,能打得过吗?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转折 唐佳人背着唐不休要去哪儿?自然是要回唐门。 她不信唐不休已经死了。她只不过是放了几个屁,怎么可能将他活活儿崩死?以前,对,以前,以前她有屁,还曾特意跑到唐不休的床边,将他整个人用被子盖住,偷偷掀起被子的一角,对着被窝放一个屁,然后迅速躲到床下,偷听唐不休痛苦的咳嗽声。 那时,他都死不了,现在也一定死不了! 对,死不了! 她刚才还被人射了一箭,结果还不是好好儿活着呢? 唐佳人想到那根射向自己的冷箭,似乎察觉到了一些痛感。她缓缓低下头,看向那根插在自己心口上的箭羽,发现自己每走一步,它都会跟着轻颤儿。也不知是她走得不稳,还是箭本身就是贱,非要跟她耀武扬威?或者说,是她出现了幻觉? 唐佳人很想伸出手,摸一摸伤口,拔出冷箭,却不敢造次。她带着哭腔道:“休休,怎么办?我不怕疼,怕血。万一见血后,我昏迷了怎么办?谁送你回唐门?谁送啊?!”她的眼眶一红,干脆不再低头看胸口,任由那只冷箭插在她的身上,随着颠簸刺痛她的身体。至于心,早就痛到麻木了。为休休,也为她自己。 黑色的衣服上有些血已经干涸了,却又有新鲜的血液渗透出来。顺着她的肌肤,一遍遍染红她的衣衫。所幸,衣裤都是黑色,看不出什么。 唐佳人闷头走着,一脸倔强之色。 她怕自己若表现出丝毫的软弱,会让某些事情变得不可逆转。 她想起在唐门里,她和休休之间发生的一幕幕,真实得好似昨天,历历在目。 六岁时,她问休休:“休休,休休,我是哪里来的呀?” 唐不休一边给她编辫子,一边回道:“你啊,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她问:“那你呢?” 唐不休眯眼坏笑,回道:“咱俩一样。” 于是,某一天,唐门里那块被众人当成宝贝般看守着的大石头砸裂后时,她第一时间跑去看了看。 休休赶来得十分迅速,且直接蹲下,急切地问:“是否受伤?” 她抱住唐不休的头,轻轻拍着,安慰道:“休休别哭,你娘炸了。” 再然后,三位长老赶来,追着休休不放,说让他把什么东西交出来。 她独自一个人,有些无趣,想将休休的石头娘堆到一起。结果,她在石头下寻到一颗黑紫色的果子。那果子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含入口中却有异香。 她本想将果子咬下一半,留给休休,结果……指甲大的果子不太好咬,直接进了她的肚。 不知为何,这件事早已被她遗忘,今天却突然想了起来。 十四岁时,她来了癸水,自己在无意间看了一眼,直接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再次醒来后,休休抱着她,眼含不舍,柔声道:“你想吃些什么,就和为师说;还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蘑菇,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她误以为自己要死了,心情沮丧得可想而知。结果,休休却笑得前仰后合,气得她不想理他。结果,三长老却偷偷告诉她,在她昏倒后,休休以为她受伤了,竟抱她,声嘶力竭地喊三长老来救命。待晓得她只是来了癸水,不但笑得像个傻瓜,还亲自去和三奶奶学习如何缝制癸水带。 三奶奶说,癸水带需换洗。可休休做了那么多的癸水带给她,她素来只需换,不需洗。 想起休休的好、休休的坏,唐佳人再次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一步步走着,身体在以极其快的速度消瘦下去,而她那非比常人的力量也随之消失殆尽。 阳光一点点爬上山头,照亮万物,明明热得很,她却觉得越来越冷。内疚、渴望、痛苦、自责、期盼、无望、祈求,无一不如饿鬼,撕咬着她的血肉。 过往一幕幕,更是催人落泪。 她多想让休休抱抱她。 她多后悔出山,多后悔贪吃、多后悔自己放出那么毒的屁! 那些曾经自以为的小骄傲,都变得面目可憎。 这个时候,谁能来帮帮她呀。 唐佳人咬紧牙关,背着越来越重的巨大包裹,向着她认准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血印,早已经干涸,就连胸口上的冷箭,也不能继续折腾出她的一滴血。 唐佳人就像一位坚韧、固执、执着的纤夫,誓要讲船拉到岸,无论经历怎么的痛苦和折磨。 太阳的光晕令人目眩,干裂的嘴唇就像落入沙滩的鱼儿。 她……垂死挣扎。 唐佳人觉得自己快死了,但诡异的是,她又觉得自己一定死不了。是的,一定。她没有送回唐不休,如何敢死?如何能死? 休休说,要和她一起回唐门,要等她到十八岁。如此承诺,已然雕刻在了心上,不敢负。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样子有些傻。 她继续迈步向前,却终究因为流血过多、伤痛欲绝、真气消散得太快等原因,昏厥在了山间小路上。 那装着唐不休的巨大包裹滚落下山,直接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才止了去路。 包裹在外力的作用下被迫敞开,露出唐不休那张俊美无双的容颜,似熟睡般安详自然。风起,吹动唐不休的睫毛,吹拂起他的长发,竟好似要羽化飞仙。 山间小路上,唐佳人昏迷不醒;山下巨石前,唐不休人事不知。江湖中有关不休门的传言刚刚燃起,谁又能想到,这两位顶顶牛掰的高手,就这么“横尸”在这荒郊野外,无人知。 命运偶尔开起玩笑,总是忽略人的承受能力。他自以为只是轻轻的拨弄,实则却是大力金刚掌,差点儿将人拍成肉饼。 太阳冉冉升起,变换了二人的身影。 远处,沿着山间小路,一队人马驾车驶来。马蹄声踢踢踏踏,车轮声不停滚动,其中夹杂着几声叽叽喳喳的调笑声。胭脂的香味,越来越近。命运的触手,已经伸展开。未来,即将驶向新的未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秋江滟 那些车涂着花哨的颜色,车轮滚动间还飘出阵阵不同的馨香。 为首的马车停下片刻,再启程时,躺在小道上的唐佳人不见了。 有些人,怀揣着一颗期待的心,假装着不在乎,一生都在寻找另一半。 有些人,明明携手了另一半,却在阴差阳错下弄丢了对方。总而言之,人这一生的使命,就是找。 天色渐渐暗了。 长相丑陋的张寡妇出现在山上。 她寻了棵歪脖树,扯下腰带,将腰带的一头扔过歪脖树,系成一个结。 她哽咽道:“许婆子守寡,晚上有汉子钻被窝。老娘守寡,守了二十年,门口连个歇腿说话的男子都没有!死了算了!死了,也算是给俺那死鬼守着了。”一咬牙,将自己吊在了歪脖树上。 窒息感袭来时,王寡妇瞬间就后悔了。 她没活够,怎就要死了呢?下辈子投胎,万一她还是这么丑,如何是好? 王寡妇开始挣扎,拼命扭着身子。 她那腰带本就破烂不堪,被她这么一折腾,还真就折腾断了。 王寡妇从山腰处一路翻滚向下…… 与此同时,两名女子快马加鞭,从不远处飞驰而来。 为首的女子身穿白色衣裙,披着淡紫色的斗篷。一张脸,被斗篷帽挡着,看不见容颜。 殿后的女子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短打,腰间系着同色腰带,手持一把长剑,单手策马,长相虽然普通,但双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武功不弱。 然,当王寡妇从天而降时,还是令她失了防范。 王寡妇一脚将为首的女子踹下马,自己却骑在了马上。 马儿换了主人,立刻嘶鸣一声,蹬着后腿,将王寡妇也甩了下去。 殿后的女子喊了声:“小姐!”也跟着跳了下去。 为首的小姐一路翻滚,身子在凸凹的位置跃起,直接砸向唐不休。 唐不休突然睁开眼睛,接住白衣小姐,抱着其跃起,落在了石头上。 他以为,扑向自己的是唐佳人。 当察觉到手中的感觉不对,他立刻送开了手,看向再次迎面砸来的王寡妇。 白衣小姐的斗篷帽从头顶划落,露出那张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容颜。她晕头转向地看向唐不休,那双因疼痛而轻皱的柳眉竟慢慢被抚平。 夕阳的光,落在唐不休的脸上,将他的麦色肌肤镀上了一层迷人光泽。那狭长的眉眼,被火烧云镀染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魅惑之色,既深邃迷离,还带着一点儿玩世不恭的放荡,以及一丝行人的沧桑。他就像一位遗世独立的诗人,单是一瞥,便能触动你的灵魂。 挺拔笔直的鼻峰,是一张恰到好处的唇。不似女子柔软,不似男子刚硬,让人百看不厌。如今,这唇瓣也被染成了一种暧昧的颜色,能乱人心。 白衣小姐痴痴望着,竟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当王寡妇一头撞来时,唐不休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这也不是他的蘑菇。 他的蘑菇在哪儿? 对于旁人的生死,唐不休重来不放在心上。世上的人千千万万,自有他们自己的缘法,何须他假装关心? 唐不休就那么站着,看着王寡妇一头扎在了大包裹上。 待王寡妇挣扎着站起身,一抬头,便看见了唐不休。四个字,代表了她此刻全部的感受——惊!为!天!人! 王寡妇从没见过像唐不休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那一颗已经死了的芳心竟奇迹般的复活了! 她眼望着唐不休,目光呆滞而痴迷。 身穿墨绿色短打的婢女绿蔻追来,唤道:“小姐?!” 白衣小姐的睫毛轻颤,缓缓垂下眸子,复又抬起,看向唐不休,道:“不知恩公如何称呼?小女子秋江滟,谢恩公相救之恩。”说着,盈盈一摆。 秋江滟发丝如墨,云鬓高耸,纤腰不及一握。一身皮肤白得晶莹剔透,好似白雪堆积而成。此刻,她双颊微红,黑亮的眸子低垂,那不胜娇羞之态,不知令多少武林豪杰竞折腰。 唐不休收回寻找唐佳人的视线,看向秋江滟,只是随意地一瞥,便点了点头,冷漠地道:“无需客气。”言罢,轻轻跃下,低头将大包一拢,系好,背起便走。 秋江滟望着唐不休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王寡妇也望着唐不休的背影,表情痴痴呆呆。 二个人,一人美到极致,一人丑到极致,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绿蔻道:“小姐,您身上是否有伤?可需休息一下?” 秋江滟慢慢收回目光,看了看擦伤的手臂,和衣服上那个鲜明的大脚印,微微皱眉,道:“寻家客栈吧。” 那王寡妇一听二人要寻客栈,立刻上前一步,谄媚道:“二位仙女,这里荒着呢,哪里能寻到客栈,不如去俺家?”伸出干裂的手,“只要两个铜板。” 秋江滟干脆就不搭理王寡妇,直径向马匹走去。 王寡妇厚颜无耻地向前追了两步。绿蔻拔出一截长剑,冷冷地看着王寡妇,吓得她双腿一抖,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秋江滟飞身上马,与绿蔻一起策马前行。 她本以为,很快就会追到唐不休,不想竟没看到人。 绿蔻劝道:“小姐,那男子的衣着看起来不像正经人,我们还是不要追了。” 秋江滟淡淡地瞥了绿蔻一眼,道:“何为正经?何谓不正经?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要谢他。” 绿蔻垂眸应道:“诺。” 主仆二人寻到有客栈的地方,天已经黑了。 就像那王寡妇说的,这个地方还真是荒僻。走了这么久,只看见这么一家店。 客栈那歪歪斜斜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字——默店。牌匾下,挂着两只惨白的灯笼,风一吹,忽明忽暗,忽东忽西,感觉随时会灭掉,或引发火灾。 怎么看,都觉得寒碜得晃。 绿蔻道:“小姐,这里瞧着不妥。” 秋江滟点了点头,却道:“再往前走,更不妥。不如住下。若有异常,凭你我二人的功夫,一般人奈何不得。” 绿蔻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应道:“诺。”伸手推开沉重的大门,率先走进店里。 秋江滟戴上斗篷帽,将其压得低低的,不让别人看她的脸。 店里和外面的感觉截然不同。 若说外面是破烂户,那么店里最起码是小富之家。 大堂里有七八张桌子,其中两张坐着客人,正在饮酒。店小二打着哈欠,蹲在柜台旁。掌柜打着算盘,啪啪作响。几盏油灯,虽不够明亮,却令人心下稍安。 绿蔻和秋江滟一进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毕竟,在这荒郊野外的,两个女子独行,着实少见。 就算看到母猪,那也能当貂蝉使。 店小二一溜烟跑到秋江滟的身侧,殷勤地寻问到:“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绿蔻用身体隔开店小二,冷冷地道“先打尖再住店。”认出一块小银锭子,“两间上房,务必要干净。” 店小二接着银子,为难道:“您看……您看这事儿,平时生意也没这么好,今晚却来了不少人,上房都被占了。” 绿蔻看了秋江滟一眼,又询问道:“中房可有?” 店小二将脸抽成一团,看向掌柜。 掌柜从柜台后一溜小跑出来,笑得像朵菊花似的,道:“中房只有一间,要不,二位姑娘凑合一下?” 绿蔻看向秋江滟,见其点了点头,这才道:“就这样吧。带路。” 店小二麻利地应道:“二位客官,楼上请喽。” 掌柜在一旁弯着腰,看样子倒是尊敬,实则却是想窥探秋江滟的样子。 绿蔻十分警觉,目露威胁之色,直接摇了摇手中长剑。 掌柜立刻陪笑,收回窥探的目光。 秋江月和绿蔻被店小二引领着上了二楼,楼下喝酒的两桌人却仍旧扭头看着二人的窈窕身影,目露淫邪之色。其中一人舔着嘴唇,另一人揉搓了一把胯间之物。两桌人互看一眼,纷纷露出淫笑。 揉搓自己的那人压低声音道:“这种良家女子搞起来最是带劲儿。” 舔嘴唇的人却道:“没看见那剑吗?没准儿是个泼辣的。你敢上,就去了你那话儿!” 众人哄堂大笑。 賊眉鼠目的人嘿嘿一笑,道:“没看见吗,刚才可来了一队人。瞧那风骚劲儿,一定是窑姐!她们可都住在了中房。等会儿,爷就去享受一下。嘿嘿……嘿嘿……” 斜眼睛之人嘲讽道:“就你?你不瞧瞧你那身皮,都不够人家一片袖子。” 賊眉鼠目之人冷笑一声,道:“爷没有银子,也能睡婆娘!你个狗东西,长得鼻歪眼斜,哪个婆子给你睡?!” 斜眼睛之人恼羞成怒,一拍桌子,骂道:“老子睡不上婆娘,就他娘地睡了你!” 賊眉鼠目之人一口浓痰吐出,骂道:“日你娘!” 斜眼之人直接把刀相向。 一直不曾开口的秃瓢儿开口骂道:“都给老子消停点儿!” 差点儿打到一起的人,这才互瞪一眼,消停了。 秃瓢儿道:“别几碗黄尿下肚,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赶快喝,早点儿歇着,明个儿还有生意。” 众人的眼睛一亮,这才痛快地喝下酒,然后吵吵嚷嚷地去下房睡觉去了。 賊眉鼠目、揉搓自己之人,还有舔嘴唇的人躺下后又悄然爬起来,抬头盯着楼上,狠狠地吞咽着口水。那淫邪的眼神,仿佛已经穿过棚顶,爬到了女人的床上,死命地折腾着。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窑姐床上的救治 楼上,中房,住着一群赶路的窑姐儿。 虽是深夜,但因往日的生活习惯使然,这会儿非但没人犯困,反而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围在床前,看着热闹。 娇梅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道:“这头发怎像狗啃了一样?” 百合一脸嫌弃地道:“肉皮有些松散,真是不堪入目啊。” 杜鹃咋呼道:“妈妈这个不能救啊!那是箭伤啊!她一定有仇人,一定在追杀她,一定……” 老鸨子一转身,直接吼道:“闭嘴!除了兰花,都给老娘滚回去!嘴巴闭严实了,敢往外瞎逼逼个没完没了,老娘弄死你们!” 姑娘们最是惧怕老鸨,深知她整治人的手段,拿个还敢触其霉头?当即一缩脖子,一溜烟地跑了。待跑出门口时,这才停下脚步,狠狠地翻着白眼,撇嘴嘴角,甩着帕子,扭着腰子,一步三摇地走向自己的房间。那份轻佻和浪荡,看得人血脉喷张。 賊眉鼠目和揉搓自己之人,以及那个舔嘴唇的人,偷偷爬上二楼,瞧着那些姑娘扭腰送胯,真是恨不得死在她们身上! 三个人眼瞧着姑娘们走进了房间,忙拦住走在最后的娇梅。 賊眉鼠目舔着嘴唇,淫笑道:“妹子,玩玩呗。” 娇梅上下打量了賊眉鼠目两眼,伸出手,娇滴滴地道:“诚意拿出来看看。” 賊眉鼠目立刻掏出一把铜板,挤眉弄眼地道:“哥哥活儿好,能疼死你。” 娇梅瞬间冷下脸,骂道:“穷酸!老娘不是你能玩得起的!”言罢,直接推开賊眉鼠目,就要往屋里去。 揉搓自己的那个人立刻拦住娇梅,横道:“怎么,瞧不起兄弟们?” 娇梅风流地一笑,道:“哪敢呢?”一扬脖子,喊道,“都死啦?!” 住在对门的四名打手出现,抖动着胸口,表情不善地看着賊眉鼠目等人。 娇梅呸了一口,骂道:“你们三个,给老娘*趾,老娘都嫌恶心!”直接进门,落栓。 賊眉鼠目等三个人,被气得脸都绿了。 娇梅也不睡觉,就倚在门板子上,扯着脖子在那里叫。声音时高时低,撩得人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賊眉鼠目等人的眼睛红了。 賊眉鼠目唾了一口,骂道:“烂货!老子嫌你脏!” 娇梅听到后,叫得越发带劲儿。 门外三个男人受不了了。不,不是三个,而是七个。 四名打手回了屋,紧紧关上门。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惦记,这事儿关键在于一个偷字。明面上,老鸨不允许他们这些汉子和窑姐搞到一起去。若被抓住,那是要往死里打的。可架不住家贼难防。他们可以偷。待到夜深人静,两两相抱,美得赛过活神仙。 走廊里,只剩下賊眉鼠目等人。 这时,店小二来给秋江月送晚膳,敲开了娇梅隔壁的房门。 绿蔻出来取了托盘,没让店小二进屋。 通过门缝,三个男人看见了秋江滟的侧脸,当即骨头轻了九分,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们痴痴望着,口水哗啦流下。 和那刻意勾引的瑶姐相比,若能压在那冰清玉洁的女子身上,才最是销魂啊! 所以的癞蛤蟆,都想通过扑倒天鹅来证明自己不是癞蛤蟆。 同一时间,另一间房里,老鸨掂量着手中的小金鱼,垂眸看着唐佳人,道:“既然你落老娘手里,以后你就是老娘的人了,这袋小金鱼,权当你感谢老娘的救命之恩吧。” 兰花轻手轻脚地擦拭着唐佳人的伤口,转头对老鸨道:“妈妈,这伤怕是要寻大夫才好处理。这冷箭,奴……不敢拔。” 老鸨眉毛一竖,道:“完蛋玩应儿!”推开兰花,一手按着唐佳人道胸口,一手攥着那只冷箭,用力一拔! 唐佳人惨叫一声,身体高高弹起,又无力地落下,再次陷入昏迷。 老鸨扔掉手中冷箭,道:“蠢货!给她止血!” 兰花回过神,忙将金创药倒在唐佳人的伤口上,然后用帕子死死按着。 帕子很快就被血势头湿透了。 兰花脸色惨白地看向老鸨,老鸨低头翻看着从唐佳人身上翻出来的东西,漫不经心地问道:“看老娘干什么?” 兰花紧张道:“没帕子了。血止不住。” 老鸨面不改色地道:“把帕子拧拧,继续按着。这人,若不是遇见咱们,早就死了。早死晚死,都是那么回事儿。活下来,也是被人骑的命。呵……”语气中的嘲讽,既是对生死的看淡,也是对命运的无奈。如今的她,除了人前卖笑,人后冷漠之外,已经失了最初那颗柔软的心,不想再善待谁。包括,她自己。 兰花满手是血,吓得不停哆嗦。她只是一个听话的窑姐儿而已,从没杀过人,也没救过谁,见到这么多的血,真是吓死她了。 老鸨还在翻看着唐佳人的随身之物。她拿起西洋镜照了照,目露惊讶之色,随机呵呵一笑,将西洋镜收入囊中。她的手指从一本皱皱巴巴的破书划过几个零食袋子,目光微顿,拿起了一只做工精美的荷包。 那个荷包是二长老送给唐佳人的,据说是他年轻那会儿,相好送给他的。 老鸨拿着荷包看了半晌,从目露疑惑之色到目露不敢置信之色,转换得十分快。她一把攥紧荷包,看向唐佳人。目光中,已经没了刚才的冷漠和无情。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却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可见平时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她快速打开自己的包裹,扯了柔软的亵衣,堵在唐佳人的伤口上,并对兰花道:“去老娘的箱子里取最好的金创药来。” 兰花木讷地点着头,磕磕碰碰扑向老鸨的木头箱子,一膝盖撞在了箱子上,这才恢复了几分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在裙子上擦了擦血,这才打开木箱,翻找出被藏在箱子底的最好金创药,拔掉盖子,送到老鸨手中。 老鸨接过,垂眸看向唐佳人,感觉她额头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待细看,却不见其踪迹,只能当自己眼花。收回目光,她将金创药悉数洒在唐佳人的伤口上。 血,渐渐止住了,唐佳人却发起了烧。 她的小脸烧得通红,迷迷糊糊地喊着:“休休……休休……” 一声声,如同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在寻找父亲;一声声,如同苦守庭院的娘子在盼着远征的丈夫凯旋而归;一声声,如同两鬓斑斑的老妇人,在思念自己已故的夫君。 老鸨坐在床边,目光穿过唐佳人,似乎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为了能和那人双宿双飞,也曾将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她以为,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父母就会妥协。毕竟,他们是她的父母,是爱着她的人。然,她忽略了人的贪婪。她只是一件货品,待价而沽。他们将她卖了个好价格后,便不再管她。而她,又被人倒手卖了个更好的价格。人心呐…… 老鸨的铁石心肠在这一声声的休休中,裂开了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有些痛,也些迷茫,有些鄙夷,也有些感动。 只不过,她已经不再相信情爱那种东西了。 老鸨以为,躺在床上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那人的女儿或者孙女。总而言之,一定有着非常深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将荷包送给她保存。 老鸨想,自己不应该救那位姑娘。因为那位姑娘的存在,就是他背叛的证明。然,想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若真要怪罪,只能怨命运这个狗东西欺人太甚! 老鸨抚摸着荷包,露出一记混着一分甜蜜的苦笑。那个人,能将这个荷包保存至今,也不枉费自己对他的一段情。救下唐佳人,也算是全了这份情。 老鸨抚摸着荷包,对唐佳人道:“姑娘,别太执着了。那是和自己过不去。人生的坎儿实在太多了,唯有自己这道坎儿过去了,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唐佳人的嘴唇动着,细听之下,仍旧是那两个字——休休。 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 走廊里,店小二从賊眉鼠目等人的身边走过,一溜烟跑到楼下,对掌柜耳语片刻。 掌柜露出一记冷笑,道:“看看再说。今晚的羊太多,反倒不好宰了。” 店小二也纳闷道:“掌柜,您说,今个儿是怎么了?咱这地界怎还来了这么多人?” 掌柜道:“待按倒羊,问问便知。” 店小二道:“那咱按倒哪只羊呢?住上房的那伙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啊。住中房的那几个姑娘,若丢了一个,其他人定会闹起来。”靠近掌柜,挤眉弄眼地道,“刚才小的去给中房的两位姑娘送吃的,瞥见了那位没露脸的姑娘,啧啧……那真叫一个好看。戏文上怎么说的来着?闭……闭月……” 掌柜道:“闭月羞花?” 店小二一拍巴掌,道:“对!就是闭月羞花!賊他娘地好看!” 掌柜摸着下巴,勾起了半边唇角。 二人对视一眼,眸光中的阴狠、狡诈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厚重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又有客人来了。 这,注定是一个多事的夜晚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唐不休的可怕之处 賊眉鼠目等人是用惯下三滥手段的人。他们行走江湖,既没有靠山,武功还稀松平常,若再不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早就死上好几回了。 三个人不用合计,一个眼神后,便开始行动了。 賊眉鼠目掏出*,送入秋江滟的窗口,等待了半晌后,这才淫笑着撬开房门,走了进去。 结果,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顿拳脚,打得三人屁滚尿流。 三人知道自己遇见了硬茬子,唯恐小命交代在这里,当即拼了命往外袍。 绿蔻拔出长剑,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秋江滟扣好披风帽,抽出腰间软剑,也追了出去。此等淫賊,杀无赦! 绿蔻在楼梯口追到嗷嗷大喊救命的賊眉鼠目,一脚将他踹下楼梯,而后长剑一挑,刺破了揉搓自己之人的喉咙。那人的血喷出,喷了舔嘴唇之人一脸。吓得舔嘴之人直接从二楼蹦到一楼,摔断了一条腿。 闻声赶来的秃瓢儿等人也无需问因由,直接动手便是。毕竟,他们这群人能聚集在一起,靠得便是同吃同睡同仇敌忾,若这个时候不一起上,被两个丫头给收拾了,以后也就不混了。 秃瓢儿之所以能成为这群人的人,不但武功最好,还有些手段。他给旁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便抄起家伙,照着绿蔻和秋江滟袭去。 一时间,板凳和片刀齐飞。 秋江滟的武功不弱,于绿蔻联手,稳稳压着众人。 秃瓢儿见此,直接喝道:“住手!” 这群江湖小混混儿的手微顿,秋江滟和绿蔻的手也停了下来。这是人的惯性。 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群小混混儿竟突然再次出手,冲着二人扔出了迷粉。 这种迷粉,不带迷人眼镜,还能令人浑身无劲儿,轻易被擒。 秋江滟平时接触的都是一身正气的大侠,从不知江湖还有此等下三滥的手段。而绿蔻虽知道那些见不得的把戏,却不知道人心已经险恶成这个样子。 她们二人被袭,竟再无还手之力。 绿蔻睁不开眼,却张开双手,将秋江滟护在身后,喝道:“大胆!你们可知,自己在对何人无理?” 秃瓢儿哈哈笑道:“不会是哪个要和情哥儿私奔的小姐吧?这荒山野岭的,还是和哥哥们走,让哥哥们疼疼你算了。” 众人哈哈大笑,仿佛自己有多厉害。至于那死了的和瘸了的,竟无人去管。 绿蔻冷骂道:“无耻!我们家小姐,是秋城主秋月白的嫡亲妹妹!你们若敢放肆,只等着被屠杀殆尽!” 一句话,令秃瓢儿等人全部噤声了。 秃瓢儿上下打量着秋江滟,问:“真的是秋月白的妹妹?” 绿蔻自信满满地回道:“自然。” 秃瓢儿一掌碎了一张桌子,瞪着充满怒火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吼道:“秋月白杀了我弟,今天,就用你家小姐偿命!”大手一招呼,“来人,把她们拉出去!” 绿蔻这才知道,自己一脚踢在了马蜂窝上。她举着长剑,听着动静,但凡有人过来,便一剑刺去,竟被她刺伤了三人。 秃瓢儿愤怒了,道:“一起上!” 众人一起冲向两名女子,秃瓢儿夹在其中,伺机而动。 秋江滟提剑而出,于绿蔻一起凭借声音制敌。 然,她们只是耳聪目明了一点,在狡诈的敌人面前,不堪一击。 秃瓢儿让人推倒桌椅,吸引她们的注意力,自己欺身而上,一举拿下了秋江滟。 秃瓢儿掐着秋江滟的脖子,呵道:“放下剑!不然捏死你家小姐!” 绿蔻紧张地问:“小姐?” 秃瓢儿一掐秋江滟的脖子,秋江滟发出一声闷哼。 绿蔻立刻放下手中长剑,道:“不要伤到小姐。” 秃瓢儿的人取走绿蔻和秋江滟的剑。 秃瓢儿猖狂地大笑道:“不伤害?”一把扯下秋江滟的斗篷帽,迫使她贴近自己的脸,暧昧地道:“兄弟们都会好好儿疼她的。” 秋江滟气得直哆嗦,却又不能开口求饶。因为她知道,求饶的结果可能会更不堪。她心中的恐惧已经无法言表,但作为秋月白的妹妹,她必须保持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尊严。若……逼到绝境,她宁愿死,也不想受辱! 绿蔻凶道:“你们不要命了?!秋城主若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天涯海角,都会追杀你们的!” 有人胆怯了,向后退了退。 秃瓢儿却道:“已经动手,还怕个球?!今天,无论办不办这俩骚货,秋月白都不会放过咱们!是先爽一下再死,还是直接当个穷死鬼,你们自己决定!再者,江湖这么大,他还真能抓到我们不成?” 酒色财气,最能壮人胆,也最能噬人魂。 所有人都躁动了。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是秋月白的妹妹,一想到能将她压在身下任意狎玩,就亢奋得难以自持。 他们喘着粗气,走向秋江滟。 绿蔻嘶吼喊道:“不许动我家小姐!动我!我陪你们!我陪!” 小混混儿们嘻嘻笑着,伸手摸向绿蔻的脸,道:“你也跑不了。爷们儿都饿着呢。” 秃瓢儿抱紧秋江滟,捏了下她的屁股,发狠道:“爷儿会好好儿疼你的!” 秋江滟吓得两股战战,哆嗦道:“你……你不得无礼。” 秃瓢儿淫笑道:“等会儿,你会哭着求爷儿再无礼些。”说着,就往外拖秋江滟。 这时,唐不休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从厨房走出来。他咬着鸡腿,扫了眼众人,慢悠悠地开口道:“把桌子都修理好,今晚本尊还要在那上面休息。” 秋江滟并非强记之人,但一听见唐不休的声音,却是立刻就认出来了。她心中那铺天盖地的绝望,因唐不休的出现,竟瞬间消失不见。不知为何,她坚信她的救命恩人是一位绝顶高手,否则……背不动那么大的包。 秃瓢儿等人上下打量着唐不休,眼神颇为复杂啊。 秃瓢儿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唐不休抬起手,向上指了指,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怎么就好意思如此行事?” 秃瓢儿一抬头,发现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处,竟探出多颗脑袋。 二楼是中房,探出头的是妓院里的人。 三楼是上房,探出头的是一群多金商人。 众目睽睽之下,虽无人出头,却也让人不好下手。 秃瓢儿皱眉,沉着脸,掐着秋江滟的脖子往外走。 唐不休扔出鸡腿,打在门上,拦住秃瓢儿的去路。 秃瓢儿发狠,问:“怎么?你要逞英雄?” 唐不休打个哈欠道:“本尊说过,修好桌子在出去。” 秃瓢儿眸光发狠,不语。 一名小混混儿吼道:“日你娘地!修你娘个修!” 唐不休也不恼,而是放下包裹,道:“好吧,不用你们修了。出去吧。” 小混混得意了,秃瓢儿的额头却皱了起来。 他掐着秋江滟,向外走去。 秋江滟发不出声音求救,只能呜呜着将脸转向唐不休的方向,希望他能救自己。 待秃瓢儿等人将秋江滟和绿蔻压到外面后,唐不休也跟着走了出来。客栈掌柜赶快关上房门,并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着。店小二也趴在门缝处向外张望着。 唐不休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手中暗器一划而过,了结了众人性命。 秃瓢儿倒在血泊中,捂着脖子,瞪大不可置信地眼睛,死死盯着唐不休。 唐不休蹲下,用秃瓢儿的衣服擦了擦暗器,将其收起,这才轻叹一声,道:“都说了,让你们先修桌子,多活一会儿不好吗?你们啊,就是不珍惜生命。”站起身,对趴在门缝处不敢动的掌柜道,“取些油,给她们主仆二人擦擦眼。” 那些迷粉中参了生石灰,若用水洗,对眼睛伤害极大。 掌柜知道,唐不休是在和自己说话,一叠声地应着,用发软的手,推了呆愣发傻的店小二一下。店小二回过神,从地上爬起身,软手软脚地跑进厨房,端出来一碗油。 客栈掌柜打开房门,就像恭迎财神一般请唐不休进去。 唐不休道:“这回有空房了。” 掌柜一叠声地回道:“有有有……小人这就派人去打扫干净。” 唐不休点了点头,背起包裹,在掌柜的引领下,向下等房走去。 掌柜歉意道:“像公子这样的人物,应该住最好的房间,可惜被占了。” 唐不休淡淡地瞥了掌柜一眼,问:“可有一位黑衣姑娘来投宿?” 掌柜立刻回道:“没有。”仿佛是怕唐不休不信,他补充道,“三楼住得是一些商人,那里面有两个女人,不过是妾。二楼住得是窑姐儿,还有刚才被您救下的两位姑娘。一楼住得就是……咳……现在住得就是您了。小人已经让人去取干净的被褥过来,说什么也不能让爷住的不舒服。” 唐不休微微皱眉,不再言语。 昨晚,他被蘑菇几个屁蹦得昏厥过去,许是自我保护之力太过强悍,竟然进入到龟息的状态。他从没和蘑菇说过,自己练习过龟息大法,毕竟龟息大法不是唐门武功,且在他看来作用不大,只是一种通过假死来调节身体经脉的功法,算不得什么武功。以往,他用此法时,都是因为睡不着觉。 可就在他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武功又精进了! 然,他无法喜悦。因为……蘑菇不见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如此喜欢,那般痴迷 绿蔻摸索着来到秋江滟身边,搀扶住惊魂未定的她,沙哑道:“小姐,我们没事儿了。” 秋江滟呆愣了半晌,终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回过神,点了点头,眼泪禁不住要流出眼眶。 绿葵怕秋江滟不知那些下流手段,忙道:“那位公子已经吩咐人取来油擦脸,小姐千万不要睁开眼,那些迷粉里有脏东西,会伤到小姐。” 秋江滟忍下泪水,轻轻地“嗯”了一声。 待洗干净脸,它们看清楚周围的景象时,真是……惊得忘了呼吸。 那些小混混儿竟悄然无声地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了。 是的,死了。 唯一活着的,就是摔断腿的那个人。他抱着腿,忘记喊疼,忘记求救,呆愣愣地看着门口,那种由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飘散在空中,变成了尿骚味。因为,他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秋江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被人一招毙命的。且,可以算是同一时间。因为,无人发出求饶声。 绿蔻回过神,心惊胆颤道:“小姐,这……这些都死了。” 秋江滟的心口起伏,眼神变得火热而执着。她以为,自己的哥哥就是武林中最优秀的男子,她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嫁给一个如意夫君了。毕竟,珠玉在侧,谁不觉得自惭形秽? 然,唐不休的出现,却惊艳了她的生命。 俊美无双、恣意随性、不求功名、不计回报、武功高强,堪称绝顶高手。 这样的夫君,就算目前身无分文,又怎会平凡?再者,有她在,他定然会成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秋江滟心潮澎湃了。 她捡起自己的软剑,用帕子使劲擦了擦,才收回到腰间,而后扫了眼断腿之人,冷冷道:“杀了!” 绿蔻长剑一划,带出一串血珠。 断腿男子被割破喉咙,倒地死了。 店掌柜指挥着店小二将这些“瘦羊”扔下地窖。 地窖里有大厨负责处理这些“瘦羊”。 想吃肉,就要做好被当成肉的准备。 秋江滟和绿蔻回到屋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又换了身藕粉色的衣裙,将自己衬得好似一朵芙蓉花那般娇嫩欲滴。她略施粉黛,与绿蔻一起来到唐不休的房门口,轻轻敲了门。 无人应答。 秋江滟咬了咬下唇,又敲了敲了门。 仍旧无人应答。 秋江滟看向绿蔻。 绿蔻道:“小姐,那位公子可能已经走了。” 秋江滟摇了摇头,道:他没走。门闩是在里面插着的。他……他只是不想见我罢了。” 绿蔻小声道:“那样的人,武功出神入化,想必是有些怪癖的。小姐无需难过。” 秋江滟道:“恩公不想见江滟也可,还请告知恩公姓名,秋家上下,不胜感激。” 还是无人应。 秋江滟觉得有些难堪,毕竟,先不说整个江湖都卖秋月白的面子,就说她本身,那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三大美人之一。哪位少侠不想讨好她?这种不被人看在眼里的感觉,真是……微妙。既让她难堪,又令她升起征服之心,想要让门内人非她不娶。 想到娶这个字,秋江滟的心突然扭痛一下。看那人的年纪,绝非少年郎,怕是……有家世了吧? 秋江滟心口堵得难受,攥紧自己的手,返回到了二楼,一夜未眠。 天刚亮,秋江滟便重新打扮一般,与绿蔻下了楼,来到临近门口的位置上,坐在,点了四个肉包子和两碗粥,以及两碟小菜。 秋江滟没有食欲,绿蔻一个人吃得倒是香甜。 妓院里的人抬着一箱箱的箱笼走下楼,将其放在车上。其中一只大的箱笼被抬到了老鸨的车上。 这些人,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一个个儿打着哈欠登上马车,就那么走了。 秋江滟从早晨等到中午,才看见唐不休背着巨大的包裹走出房间,迈着悠哉的步伐走向门口。 秋江滟忙站起身,挡住唐不休的去路,眸光潋滟地道:“恩公,可要用膳?” 唐不休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一只包子,唇角勾了勾。 秋江滟立刻道:“那是早膳,这会儿得换些了。” 唐不休弯下腰,与秋江滟隔了些距离,耳语道:“知道昨晚那些人都哪里去了吗?”直起腰,又撇了眼包子。 秋江滟脸色一变,看向绿蔻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恶心与惊恐。 绿蔻忙站起身,问:“小姐,怎么了?” 唐不休绕开秋江滟,向外走去。 他那巨大的包裹撞得秋江滟一个趔趄,幸好被眼疾手快的绿蔻扶住了。 秋江滟回过神,又开始去追唐不休。 绿蔻只能去取马,尾随在二人身后。 秋江滟道:“恩公,你这是要去哪里?” 唐不休的步伐瞧着不紧不慢,却是健步如飞。秋江滟在问完这句话的时候,唐不休已经在三丈开外。 秋江滟目露惊艳孺慕之色,竟撒腿追了上去,问:“恩公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不休脚步不停,道:“本不相识,何必结缘?” 秋江滟美眸轻转,道:“恩公三番两次出手救江滟,怎能说不识?” 唐不休干脆停下脚步,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执意报恩喽?” 秋江滟点头,认真道:“江滟之心,日月可鉴,若不报恩,枉为人。”这话说完,她的双颊泛起两朵红云。 美人含羞带怯,最是惹人怜爱,可惜……唐不休那颗心啊,这么多年,只住着一个唐佳人。她小的时候,他当她爹、当她娘;她长大后,他很长时间都别不过那个劲儿,总觉得自己不能对蘑菇出手,让她失了双亲的爱。如今,蘑菇外出游历,他再也守不住自己,急吼吼的寻来,只想在自己有限的岁月里,每天陪着她吃喝玩乐。然,蘑菇竟然丢了! 唐不休望着秋江滟,想着蘑菇,那双颜色略显浅淡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无法言明的情感。 秋江滟抬头看向唐不休,一颗芳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如此欢喜,那般多情。 唐不休回过神,轻叹一声,道:“秋姑娘,你若真心报答,不如告诉本尊……” 秋江滟插话道:“恩公想知道什么,尽管询问,江滟知无不言。”眸光婉转,在唐不休的脸上轻轻划过。 唐不休继续道:“哪里有最热闹最繁华最美味的小食街?” 秋江滟的眉毛颤了一下又一下,终是颤到了能看清唐不休的位置上,惊讶道:“小食街?” 唐不休点头,正色道:“对,小食街。” 秋江滟有些羞恼、有些茫然,还有些好奇,于是问道:“恩公为何要寻小食街?可是饿了?这里江滟并不熟悉。” 唐不休背着大包裹,继续走。 秋江滟没觉得唐不休无礼,直接追上去,道:“恩公可知,秋城即将举办饕餮盛宴?” 唐不休停下脚步,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目露几分自豪之色,道:“秋城繁华,景色宜人,夜不闭户。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小食。我们秋城位于交通要塞,来此做生意的人不少,也将各色美食带到了秋城。且,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举办饕餮盛宴。最高得奖者,不但能吃到我哥亲手做的美食,还会被我们奉为上宾。” 唐不休没有任何犹豫,十分干脆地道:“本尊决定,亲自护送你回家。” 秋江滟双颊瞬间红透。 唐不休道:“本尊更正一下。本尊要参加饕餮盛宴。” 秋江滟垂眸,轻轻“嗯”了一声,模样仍旧羞涩。 唐不休暗道:蘑菇啊,你再不出现,为师就要被女妖精盯死喽。有关师母的位置,阿花不行,秋江滟不行,为师要为你留着哇。 阿花——大长老养得那条已经死了多年的土狗。 不得不说,唐不休的决定是明智的。 首先,在蘑菇消失后,他曾返回到二人扎树排的地方,发现了其他人流下的痕迹。以及蘑菇拖动大包裹留下的痕迹。所以,他猜,蘑菇是自己离开的,而不是被迫离开的。 其次,他在蘑菇拖动大包的路上,看到了不明显的血迹。那血,应该属于蘑菇。蘑菇受伤了。但她并没有处理伤口,因为……她怕自己会晕血。而他,当时就应该被塞进了大包裹里。 最后,他在自己醒来的不远处,看见了一滩血,想必蘑菇应该是昏迷后,被路人带走了。若是仇人,定会寻他。只因为是路人,不知道他的存在,才会带走蘑菇。 唐不休分析得清楚,却寻不到带走蘑菇的人。只因,老鸨子将唐佳人带进客栈时,也怕她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将其装进了大箱子里。若非唐佳人将自己折腾瘦了,还真塞不进去她。 唐不休唯有一边寻,一边等。目标,自然就是那饕餮盛宴。他相信,蘑菇一定能逢凶化险,到秋城与自己相汇。而他,要做得,便是让蘑菇知道,他还活着。 唐不休的推断简直堪称身临其境,就仿佛他亲眼见到过整个过程一样。 与此同时,耳报通回去向二王爷复命说唐不休和唐佳人都死翘翘了。 二王爷心情大悦,举杯望月,对华粉墨道:“但凡不是本王的人,便是本王的敌人。粉末,你应该高兴,你是本王的人。嘶……”扔下酒杯,开始挠发痒的手,皱眉道,“本王得回京一趟,会会儿本王那六弟。饕餮盛宴要开始了,本王得寻个时间带上两位宠妾,一同游乐一番才好。”勾唇一笑,柔声道,“你说……本王带上谁好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他没死 老鸨的马车摇摇晃晃,在骨碌碌的声音中前行。 唐佳人躺在铺垫厚实的褥子上,睡得极不安稳。她的眉毛紧锁,头还不时的摇晃两下。偶尔,还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老鸨那颗冷硬心肠,都跟着软了三分。直到听见唐佳人喃喃地说:“休休,我再也不放屁了。”老鸨子才从那种生死两茫茫的悲情中挣扎出来,露出一记笑,骂了声:“臭丫头!” 老鸨觉得,这个昏迷不醒的丫头,是一朵奇葩。 殊不知,一切皆有因由,只不过,自诩识人无数的老鸨子何曾想到,唐佳人的屁如此厉害呢,竟蹦得不休老祖在昏迷的状况下进入了龟息状态,且还让武学精进了一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呀。 老鸨子以为唐佳人会昏迷上两天,不想,她在马车行驶过集市的时候便醒了。先唐佳人一步醒来的是她的肚子。那饥肠辘辘的声音甚是嘹亮。若非知道唐佳人身受重伤,都会误以为她在装病。 唐佳人醒来时没有过渡,蹭地坐起身,张嘴就喊:“休休!嘶……”扯痛伤口,又跌回到褥子上。这一跌,又震痛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哎……这个折腾。 老鸨跪坐到褥子上,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转动脑袋,快速地看了下自己所在的位置,忙捂着伤口坐起身,一把攥住老鸨的手,急切地问:“大娘,休休呢?” 老鸨回道:“只看见你一人昏迷在山间小路上。” 唐佳人摇头道:“不不不,休休也在。”言罢,就要往车下跳。 老鸨按住唐佳人,道:“若有人与你一起,你不会被我捡走。”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流下,摇头道:“不不,休休被我害死了,他不会再保护我了。” 老鸨打量着唐佳人的神色,终是一狠心,开口道:“若那人死了,应该在你身边;若没在你身边,定是没死,弃你而去。” 唐佳人那断线珍珠似的眼泪就那么硬生生地停在了脸上,整个看起来就像一张画卷。圆滚滚的大眼睛,像猫咪般清透,让人心软。眼尾微微上挑,不觉间便有了一种冶艳的风情,毫不做作,天然而成。微红的圆润鼻头,仿佛能柔滑人心。微张的唇瓣有些干皮,但在经过泪水的洗礼后,变得湿润诱人,就像两颗尚未熟透的樱桃,让人想要小心呵护,期待她成熟后的甜美滋味。修长的脖子好像天鹅颈般优雅,胸前缠着的白布条渗出一点儿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混合了柔美与强韧、脆弱与残忍的奇怪感觉,夺人呼吸,慑人魂魄…… 这样的唐佳人,即使搭配上那头有长有短的奇怪头发,也美得令人窒息。 老鸨打量着唐佳人,已然看出,这是一个尚未长成、尚未自知、尚未懂得男人为何物的女子。若哪天她开窍,这世间男子又有谁能逃出她的一瞥? 都说男子爱妩媚女子、爱妖艳贱货、爱绝世美人…… 屁! 他们不是爱,而是喜欢睡!喜欢占有!喜欢得到!他们把那样的女子当成宝石般炫耀!最后,那些女子无一不被归类到红颜祸水中、妖魅祸主里,没一个得过好下场。为何?还不是因为男人的不爱。若真心以待,重若生命,怎会忍心让红颜变枯骨? 终究,还是爱自己胜过女人。 而唐佳人这种长相,实在是……太过讨喜。 能在不经意间揉化人心,让人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信任她。她的美,不具侵略性,不会让人防备,却能一点一滴渗透到人的心里,让人甘愿为她献出生命。 当然,前提是,她得有那种手段和心机。 怕的是,若哪天,她真有这种手段和心机后,眼神中却再也见不到这种世间罕有的清透。 老鸨在看着唐佳人的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想得对,却又像得不对。因为,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爪子的软糯佳人,实则是个不缺心眼和心机的蔫坏。唯有被她修理过得人,才知道她那爪子有多锋利,可要人命。 唐佳人问:“你说得,是真的?” 老鸨回道:“只是猜测,却八九不离十。” 唐佳人的嘴角一点点上扬,眼瞧着就要露出一个夸张至极的笑,却生生停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僵笑。她道:“我得去看看。” 老鸨道:“已经走远了。” 唐佳人道“我自己走回去。” 老鸨道:“你身受重伤。” 唐佳人道:“我疼,我自己忍着。” 老鸨道:“老娘救你不是让你折磨自己的!” 唐佳人道:“大娘对我真好。” 老鸨:“……” 唐佳人:“我要回去!” 老鸨等人起个大早,就为了赶路,却为了唐佳人,又调转马头,往捡到唐佳人的地方返去。为了不让大家都跟着折腾,她独自一人陪着唐佳人前行,让大家寻店休息。 老鸨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那女娃娃诸多,这辈子临老还要跟着这顿折腾。可怜她的老腰板喽。 马车颠簸中,老鸨问唐佳人:“姑娘,你叫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回道:“大娘,我姓唐,名佳人。” 老鸨咀嚼着这三个字,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那人姓唐,丫头也姓唐,自然……是他的血脉。 老鸨垂眸,看了看自己那戴着夸张金饰的手,已经很久不拿针线,也许久不曾做过粗活,却再也不复当年的柔软细滑。这是……岁月,谁也涂改不了。 相见不如怀念。还是让彼此留个念想吧。 老鸨不再问那只荷包的由来,只是将唐佳人的东西,悉数还给了她。 唐佳人夹着胳膊,摆动小臂,一点点拨弄着自己的东西。 老鸨横了唐佳人一眼,道:“怎么?怕老娘拿你东西?!” 唐佳人摇了摇头,继续摆弄那些东西,道:“看到熟悉的东西,总让人心安。” 老鸨又瞪了唐佳人一眼,不再说话。 老鸨的视线再次被唐佳人的那些东西吸引,没话找话问:“那是本什么书?好像用水泡过了。” 唐佳人道:“这是能生娃儿的秘籍。” 老鸨噗嗤一声笑开了,直笑得前仰后合,头都撞在了车壁上,痛得哎呦一声。 唐佳人问道:“大娘笑什么?” 老鸨摆了摆手,道:“无事无事。你好好儿练着,一准儿能大有所成。” 唐佳人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道:“我会的。” 老鸨扭开头,使劲儿掐自己,才没有笑得那么夸张。那本书她看过,虽模糊不清,但怎么看,都不像男女之间那马子事儿,反倒像男人和男人之间那马子事儿。哎……她无聊了太久,实在不忍心掐断这个乐子,就让唐佳人误会下去吧。 唐佳人继续摆弄着自己的那些小东西,想着唐不休。 马车外,唐不休背着巨大的包裹,想着他的蘑菇,从马车边走过。 二人隔着一道车壁,以及差了一点点儿的缘分,就那样擦肩而过了。 所幸,待老鸨将唐佳人送到捡到她的地点时,恰好又赶上张寡妇活不下去要上吊。 张寡妇觉得,她这辈子是没希望被那样的男人睡了。不如,下辈子再见。 怀揣着对唐不休的一颗春心,张寡妇再次将自己挂到了歪脖树上。然,又后悔了。 想死的念头,一直有,奈何身体太诚实,压根没活够。 王寡妇拼命挣扎,腰带断了,人又砸了下来。 唐佳人一把扯开老鸨,防止她被王寡妇砸到山下去,同时一脚踢起,止住王寡妇的去势。 王寡妇落在小道上,痛得呲牙咧嘴,半晌过后,才哼哼着爬起来,坐地哭嚎道:“哎呦呦……俺的命怎就那么苦咧!啥时候才能死个干净,下辈子变成天仙样的妞子,去给俺那男人当婆娘呦……” 唐佳人感动了。她想:这竟是位深情的婆娘。看来,一定是他夫君死了,她要殉情。 唐佳人联想到自己和唐不休,眼眶又红了。她吸了吸鼻子,道:“大娘,别……” 王寡妇一听唐佳人叫自己大娘,当即嚎得更凶了。她拍着大腿道:“天杀的呀!俺才双十!去你娘个大娘!”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向后退了一步。 老鸨上前两步,直接吼道:“别嚎了!老娘问你,有没有在这里看见一个男人?” 唐佳人立刻补充道:“顶好看的男子。他那裤子,有些透,行走间露大腿。” 王寡妇一个高蹦起,回道:“见过!怎么没见过!那就是俺的男人咧!” 唐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 老鸨一脚踹向王寡妇,骂道:“疯婆子!”拉住唐佳人,“走,这婆子胡说八道。”昨晚,大家都在看热闹时,老鸨和兰花都在忙着照顾唐佳人,所以没看见唐不休。 王寡妇捂着肚子,喊道:“俺没瞎说!那男人还背着一个那么大的包咧。”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王寡妇。她眼中的神采,就像薄如翼的琉璃,既美得惊心动魄,又脆弱得不堪一击。她颤声问:“人呢?” 王寡妇翻了个白眼,伸出脏兮兮的手,道:“给钱!” 唐佳人一回身,就要去抓自己的小金鱼。 王寡妇拦住唐佳人,问王寡妇:“要多少?” 王寡妇想了想,一咬牙道:“五个铜板!不不不,要十个!” 老鸨直接扔出一块碎银子给王寡妇,道:“说!” 王寡妇用颤巍巍的手捧起银子,将其送到嘴边咬了咬,然后看向老鸨,呆愣愣地送出两个字:“走了。” 唐佳人一把扯住王寡妇的衣领,将她提溜起来,问:“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快说!” 王寡妇磕磕巴巴地道:“昨……昨个儿日头快落下的时候,就……就走了。和两个仙女走的。” 唐佳人看向老鸨,目光呆滞。 老鸨恨恨地道:“男人皆寡情,你……不要往心里去,权当被狗咬了一口。” 唐佳人却咧嘴笑了。她仰头望天,泪水稀里哗啦地流淌而下。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她说:“大娘,他没死。”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嘿嘿 老鸨数落了唐佳人一路,唐佳人却傻笑了一路。 老鸨说:“听你们形容他那穿着打扮,定不是正经人家的公子。” 唐佳人:“嘿嘿……” 老鸨说:“他以为你死,竟弃你而去,就是绝情绝义。” 唐佳人:“嘿嘿……” 老鸨说:“他和两名女子一同离开,想必是早有预谋!” 唐佳人:“嘿嘿……” 老鸨怒道:“你到底听没听明白,老娘在说什么?!” 唐佳人:“嘿嘿……” 老鸨气得肝疼,干脆不理她。 唐佳人眉眼带笑,笑了很久,终是慢慢敛了笑。 老鸨没好气地问:“怎么不笑了?” 唐佳人夹着胳膊,揉了揉脸,回道:“笑得脸疼。” 老鸨真想一巴掌糊过去,打清醒这个迷糊团子。 唐佳人见老鸨真生气了,就挪啊挪地靠过去,抱着老鸨的胳膊,轻轻地晃动着,黏黏糊糊地道:“大娘,别生气了。我和休休关系非同一般。” 老鸨怒其不争,道:“你就是颗榆木脑袋!” 唐佳人晃了晃脑袋,眯眼笑道:“怎么会是榆木脑袋呢?大娘你敲敲看。” 老鸨被逗笑,嗔了唐佳人一眼。她这辈子,无儿无女,从不曾被人如此揉着推着逗开心过。楼里那些姑娘,无一不是怕她、恨她、惧她、恐她、怨她……当然,也有感恩的,却是凤毛麟角。感恩的姑娘对她还好,却总隔着一些距离,不敢靠近。 老鸨问:“佳人,你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咱们即将去往哪儿?” 唐佳人摇了摇头。 老鸨道:“我是开妓院的。姑娘们叫我妈妈,恩客叫我老鸨。我们这是要去秋城,趁着热闹,捞笔银子。”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秋城,是不是秋月白的那座城?” 老鸨点了点头。 唐佳人又问:“那有什么事儿,为何热闹?” 老鸨回道:“秋城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饕餮盛宴。”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亮成了两盏小灯笼。她一把攥住老鸨的手,激动地道:“去去去!我要去!” 老鸨问:“你是自己去,还是和我一起去?” 唐佳人面露不解之色,道:“自然要一起同去。” 老鸨重复道:“我做得是什么营生,你懂吗?你和我同去,对你名声不好。” 唐佳人道:“名声又不是包子,有啥好不好、臭不臭的。” 老鸨轻叹一声,道:“你不懂。” 唐佳人道:“我懂得可多了。我装老鸨可像了。要不,我给你表演一个?” 老鸨立刻按住她,道:“好好好,你就别折腾了,仔细把伤口挣开。” 唐佳人咧嘴一笑,眯眼道:“休休一定会去饕餮盛宴寻我。” 老鸨皱眉,瞪了唐佳人一眼。她这是恨铁不成钢。 唐佳人道:“休休从小将我养到大,他怎么可能扔了我?定是我体力不支时扔了他。嘿嘿……” 老鸨疑惑地问:“你不是唐景的女儿?” 唐佳人反问:“唐景是谁?” 老鸨愣了愣,直接问道:“你那荷包是谁的?” 唐佳人也愣了愣,才回道:“二长老的。” 老鸨心下有了计较,缓了缓情绪,暗怪自己还是太过毛躁。明明决定要放下,为何还心生惦念。想然,还不是因为那段时光,占据她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真”字。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问:“大娘,你认识二长老啊?” 老鸨知道自己暴露颇多,若矢口否认,定会被怀疑。于是,她回道:“很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唐佳人呲牙咧嘴地掏出那只荷包,看了看,道:“二长老说,这荷包是他最爱的女子送他的,让我好生带在身上。” 老鸨的心突然就狠狠地跳动几下。 唐佳人问:“大娘,你怎么称呼啊?” 老鸨捏了捏衣角,这才回道:“姓徐,闺名……馨钥。” 唐佳人拉长了调调儿,“哦”了一声。 白晓冉竟有些觉得不自然。她微微转开头,轻咳一声,道:“当年与唐公子有一面之缘,不知这些年,他是否安好?” 唐佳人回道:“挺好的。” 白晓冉点了点头,掩饰性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唐佳人继续道:“二长老一直惦记着他心爱的姑娘,至今没娶。” 水杯从白晓冉的手中滚落,湿了裙子,落在褥子上。 唐佳人看着白晓冉,笑得像只小狐狸。 白晓冉弯腰捡起水杯,重新放回到小桌子上,故作镇定地问道:“这么多年,一直没娶?” 唐佳人回道:“反正打我记事儿起,二长老就一直一个人。哦,也不对,他和另外两名长老在一起。大长老喜欢教训人,给人讲道理;二长老负责种菜、养鸡、做饭;三长老则是负责修理桌椅板凳和门窗。” 白晓冉的表情有些怪异。 唐佳人不明所以,问:“大娘,怎么了?” 白晓冉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个笑:“他们平时住一起吗?” 唐佳人随口回道:“住啊。一起住在一起。” 白晓冉的脸皮一僵。 唐佳人接着道:“我们大家都住在一起,可热闹了。” 白晓冉一直提溜着的心终是归位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都住在一起啊。” 唐佳人回道:“那是自然。” 白晓冉摇头一笑,觉得自己真是太能胡思乱想。她身在泥泞里,便觉得谁都是一身泥。也许,唐佳人的出现,便是她看见的一束阳光。表面上,是她救了唐佳人,实际上,谁救了谁,还真说不准。 车轮滚滚,于午夜时分,终是和众人汇合于一间客栈。 唐佳人因失血过多,躺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白晓冉望着窗外的月亮,失眠了。 她拿出铜镜,揽镜自照,觉得镜中人还不算老。至少,风韵犹存。然,鬓角华发生,眼角纹堆砌,都是不争的事实。她自嘲地一笑,扣下铜镜,也躺下休息了。 一早,天还没亮,白晓冉便醒了。她见唐佳人睡得香甜,便没有叫醒她。她洗漱走,走出房,拍响姑娘们的房门,催促大家上路。 姑娘们一个个儿打着哈欠,衣衫不整地扭出房门,摇摇晃晃地飘到了楼下,在看见男人的瞬间挺直了腰杆,挺起了胸部,飞起了眉眼,嘻嘻笑着,撩拨着。 客栈门口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楼上,老鸨白晓冉叫醒了唐佳人,并递给她一套丫鬟穿的翠绿色短打,又将她的头发修剪了几下,让其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却能挡住几分姿色。 唐佳人换衣服的时候,手脚还算麻利,并未痛得龇牙咧嘴。 白晓冉道:“不用强撑。等会儿到车上,我再给你换药。” 唐佳人回道:“真没那么疼了。”说着,还简单活动了一下肩膀。 白晓冉立刻制止道:“行了行了,给老娘轻着点儿,别把伤口挣开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那叫一个讨喜。 白晓冉瞪她一眼,用脚踢了下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亲自动手,将她的长发从中间平分,分别结成髻,固定于头顶两侧,梳成双丫髻,并系上了两根翠绿色的发带。 唐佳人掏出西洋镜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又摸了摸发髻,道:“感觉怪怪的。” 白晓冉问:“没梳过这样的发髻?” 唐佳人回道:“休休只会掉马尾。” 白晓冉问:“休休是谁?” 唐佳人回道:“休休就是休休。” 白晓冉知道她不想说,也就没继续问,而是道:“以后有人问你,你就说是风月楼的丫头小绿。” 唐佳人站起身,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道:“小绿?听起好像小驴。大娘,你起名字得走点儿心呐。” 白晓冉第一次被人嫌弃起名字不好,干脆一扬手,道:“谁你自己起。” 唐佳人陷入了纠结之中。 白晓冉道:“起个名字罢了,你纠结个什么?脸都皱成一团了。”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脸,正色道:“这可是我混迹青楼的第一个假名,必须认真对待。” 白晓冉的嘴角抽了抽,道:“怎么,你还想在青楼里混出个名堂啊?”转而补充道,“那叫花名,不叫假名。” 唐佳人理解错误,点头道:“原来得叫花名。容我想想。” 白晓冉懒得纠正她,催她往外走。 唐佳人走出客栈门时,灵机一动,道:“我想好了,我的花名就叫果树开花!” “噗……” “啊哈哈哈哈……” “哎呦我的娘咧……哈哈哈哈……” 站在门口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的。总之,有人喷了,有人揉肚子,有人前仰后合,有人直捶墙。大家笑得五花八门,各有特色。 唐佳人见大家都笑,她也跟着笑。那讨喜的笑样子,别说,还真让几个男人看直了眼。 白晓冉用脚踢了下马车,喝道:“上车!” 姑娘们忙提溜起裙摆,踩着马凳,登上了马车。 这阵迷人的香风,就这么吹向了秋城。 唐佳人磨刀霍霍,准备大快朵颐……哦,不!她发誓,再也不贪吃了。万一又涨起来,又放了几个屁,又将休休崩死了怎么办? 坚!决!不!允!许! 为了休休,她决定,要当一个不被美食诱惑的好姑娘。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佳人出手力威 因耽搁了路程,白晓冉下令日夜兼程。 七辆马车,在路上飞驰而过。路过集市时,也不曾停下采买什么。然,白晓冉的车上却堆积起越来越多的各色小吃。最令人无语的是,还有一串臭豆腐。 唐佳人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将美食往老鸨白晓冉的面前推。 白晓冉轻叹一声,对唐佳人道:“随便拿人家东西,是不对的。” 唐佳人道:“我知道。”抓起只剩下半袋子的小金鱼晃了晃,露齿一笑。 白晓冉只觉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哽过去!她伸出颤巍巍的手,抓住仅剩下半袋子的小金鱼,抖了又抖,终是张开大嘴吼道:“你给老娘把金鱼儿拿回来!” 唐佳人一缩脖子,嘟囔道:“是你说,随便拿人东西不对。我给了金子,怎又不对?” 白晓冉气个倒仰。她十分干脆利索地将半袋小金鱼塞进自己的小箱笼里,锁好。 唐佳人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又将那些美食往白晓冉的面前推。 白晓冉为了保持身材,许久不曾吃过饱饭。今天被气得狠了,竟抓起那些小吃往嘴里塞,就连臭豆腐都没放过。 唐佳人扭开头,吞咽着口水。 待马车里只剩下一颗大菜丸子时,白晓冉问唐佳人:“吃点儿?” 唐佳人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不吃!” 白晓冉暗道:饿着你也活该!要知道,那可是小金鱼啊!啊!啊! 白晓冉愣哼一声,道:“怎么,这是想将自己饿死?”将菜丸子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真是……撑死老娘了。 唐佳人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露出诗人般到惆怅,幽幽道:“我怕放屁。” 白晓冉:“呜……呜呜呜……”噎住了。 唐佳人一掌拍下,算是救了白晓冉一命。她总结道:“贪吃要人命,入口需谨慎呐。” 待晚上住店,唐佳人发现,自己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了!她见不得血,没见过别人的伤口什么样,也不知道伤口复原需要多长时间,但隐约觉得,这不正常。她有自己的心眼,觉得这事儿不能和别人说,万一被别人当成怪物,就不妥了。因此,当白晓冉要给她换药时,她果断拒绝了。 白晓冉本就上了年纪,身体不算太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精神头明显不足。最主要的是,她吃撑了。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在屋子里不停地溜达着。她不想出去,怕被人瞧见,误以为她身怀六甲、老蚌含珠。 再者,白晓冉见唐佳人生龙活虎,知她恢复得不错,便懒得管她了。 就这样,白晓冉晃悠了一夜,唐佳人呼呼大睡了一夜,那叫一个香甜,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鬼东西。 马车滚滚,一路向着秋城而去。 因唐佳人一直与白晓冉同吃同住,还真没什么机会和其他女子接触,这一路倒也过得安生。 某天,窑姐们再也受不得这颠簸之苦,纷纷晚起耽误了行程。 再次上路,赶不到客栈投宿,只能在荒郊野外对付一晚。 升了篝火,姑娘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白晓冉嫌她们吵,干脆躺在马车里没出去。 唐佳人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四肢,收到姑娘们的白眼若干。 娇梅道:“新来的,你眼里只有妈妈是对的,但对我们这些姐姐,还是要客气几分,学学规矩。” 百合道:“来,过来给我揉揉肩。” 杜鹃道:“我的腿也酸了。” 兰花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这时,一个声音说:“来,让爷们儿给你揉揉。”话音未落,一群凶神恶煞的悍匪出现。他们手持大刀,围住了姑娘们。 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站起,靠在一起。 四名打手抽出大刀严阵以待,但在二十余人的绿林悍匪前,他们四个完全不够看。 其中一位看样子是头目的胡须大汉道:“打劫!放下刀,交出银子和女人,否则……杀!” 唐佳人向前站了一步。 娇梅瞪了唐佳人一眼,壮着胆子,甩着帕子,抛着媚眼道:“这位爷儿,我们只是路过的弱女子,身上没银子。不信,你摸摸……”说着,就要往前面靠。 那胡须大汉一把捞过娇梅,直奔小林子里去。 其他悍匪哈哈大笑着冲向杜鹃等人。 白晓冉从马车上走下来,对唐佳人道:“上车去。” 唐佳人没动。 白晓冉急道:“你给我上车去!” 有四名悍匪冲着唐佳人而来,其中一人淫笑道:“这么水灵,想去哪里?来,陪爷乐呵乐呵。把爷服侍舒服来,没准儿让你上山给爷当婆娘,以后就不用出去被万人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呃……” 声音嘎然而止,整个人后仰,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放眼望去,除了唐佳人一人,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不能动了。他们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唐佳人从自己身边走过,直奔小林子而去。 不多时,小林子里传出娇梅哆哆嗦嗦的声音,惊恐地询问道:“你你……你把我们怎么了?” 唐佳人回道:“毒翻你们,然后给你一个人解毒。” 半晌,才听娇梅道:“把这人的毒解了吧。我……我瞧着,这块头不错。” 唐佳人不懂,问道:“解毒和块头不错有何关系?” 娇梅轻咳一声,道:“没……没关系。” 唐佳人走出小林子,给白晓冉解了毒。 白晓冉看向唐佳人的眼神变得复杂了。她接过唐佳人递过来的解药,在自己人的鼻子下晃了晃。 白晓冉走了一圈后,躺在地上的只剩下绿林悍匪了。哦,不,是绿林倒霉鬼。 所有风月楼的人,看向唐佳人的眼神都变了,那真是有敬佩有恐惧。 唐佳人问:“你们为何那样看我?” 风月楼的人立刻垂下头,不敢看唐佳人。 唐佳人在心中撇嘴,表情却是格外纯真地问道:“你们要是觉得我不应该毒翻他们,我现在就给他们解毒。” 白晓冉立刻道:“不,先不要给他们解毒。你这毒,是这样的毒?” 唐佳人道:“无解药,死定了。” 所有绿林悍匪都疯了。偏生,不能动。心中那个悔啊恨呀,真想找个地方好生哭一会儿。奈何,动不了。 白晓冉心中一凛。虽然,这群悍匪不值得人同情,但唐佳人小小年纪,一出手就要这么多人的性命,实在令人心生惊恐。 白晓冉看向唐佳人,却见她对自己眨了眨大眼睛。 白晓冉心中明了,抿嘴一笑,正色道:“这群人死不足惜,就扔他们在这儿等死吧。” 这时,林子里传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痛苦的*。 唐佳人要去看看,却被白晓冉拉住了,再次道:“上车去。” 唐佳人微微皱眉,道:“那个叫什么梅的,是不是受伤了?” 风月楼的人低头偷笑。 白晓冉回道:“对,她有病,入夜就疼。” 唐佳人登上马车,心中暗道:这病也够怪的。 待娇梅从林子里走出,她抚了抚凌乱的发鬓,扫了扫裙子,一脸春色的走向马车。 风月楼的人再次上路,剩下一地绿林悍匪在无限惊恐中躺了整整一夜,被蚊子叮咬得那叫一个凄惨无比。 至于那位被矫梅睡了的老大,那心情才叫一个跌宕起伏。最要命的是,在他被人享用后,却没得到应有的照顾。他家小兄弟被遗漏在外,遭受到一群又一群的蚊子拜访。 那种奇痒无比的滋味,真是……惨!无!人!道! 人生总有奇遇,若不坑些,怎让人印象深刻? 当天亮,绿林悍匪们却无人敢动一下。他们怕,怕自己的小命会完结于此。 当太阳高升,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帕起身,看着彼此那满脸大包的惨样,真是……全程无尿点啊。惨,实在是太惨了! 原本不觉得活着有啥好,如今被折腾得险些见阎王,才幡然顿悟,能每天看见太阳,便是人生一大喜事啊。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手下留情的歹毒小丫头。 劫后余生,真好! 从此后,他们要真爱生命,争取做一个有道德准绳,坚决不招惹小姑娘的有为劫匪。 悍匪们磨拳霍霍、眸光烁烁,突然想起,老大还在林子里,于是忙叫着冲入林子,搀扶出惨不忍睹的老大。 但见老大那话儿肿胀成了狼牙棒,纷纷感慨道:“还是老大英明。那话儿被蚊子叮咬后,愣是肿胀成了狼牙棒!厉害了老大!” 老大含泪咬牙送出两个字:“我日!” 众人攥拳,齐声大声吼道:“老大威武!” 老大将眼泪收入眼眶里。 唐佳人随着风月楼的人一路向着秋城而去,留下偶尔会感念活着真好的一群悍匪。 烟花女子,是非最多,但因唐佳人一出手就“毒死”一片,所以没有人敢惹她。白晓冉知道真相,却没有解释,只是让众人将嘴巴闭紧了,否则没有她们好果子吃。众人点头如捣蒜,噤若寒蝉。 等到众人都不敢靠近唐佳人时,老鸨又说出了真相。总而言之,虚虚实实,令人云里雾里,却都不敢欺负唐佳人。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六王爷终回宫 唐佳人混迹在烟花女子中时,端木焱终是以六王爷的身份回到了皇宫。 皇宫是一座城,外人看它金光灿灿,满是富贵荣华,却看不见它困住了多少青春,掩杀了多少生命。所有开在宫外的纯洁与甜美,移入宫内,都会变得外甜心苦,吃了更会要人性命。 端木焱了解皇宫是个怎样的存在,知道皇权是站在白骨之上的残忍,然,他却必须要站上去,没有退路。因为,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不能退。 值得放两串鞭炮的是,他的眼睛出现转机,竟变得能夜视。每当日头落下,他睁开双眼,世界逐渐变得清晰。若是天色大黑,他那双像极了涟妃的绝艳眼眸,越是看得清楚。别人是渴光,他是渴黑。为何?因为想要自捅两刀的是,天一亮,他眼中的世界又变成了一副被撕碎后胡乱拼到一起的画。不看还好,越看越是头痛欲裂。 端木焱是多么后悔放走了唐不休和唐佳人啊! 可惜,后悔药无处买,否则他想一头扎进去,哪怕胖成球,也要先吃个饱! 若有那二人在身边,他能不能成事先不说,至少他所有的敌人都会变得痛苦不堪,没有精力再针对他。当然,他自己也得贡献出半条小命,任由那师徒二人一同蹂躏。 唐佳人和唐不休真是一对儿奇葩。也许,这就是言传身教吧。 端木焱被圣上召见时,恰好是白天。 大殿之上,端木焱穿着涟妃最喜欢的紫烟色衣袍,腰系白玉带,脚蹬皂靴,眼睛上系着长长的飘带,垂于脑后。他一步步走进大殿,走回到他熟悉的阴谋味道里,走进最残忍最无亲情的地方。坐在至高无上位置的那个人,是他垂垂老矣的父皇。 是的,他改主意了。 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眼疾呢?他遭刺杀,是因为他将参与到皇位的竞争中。若他有眼疾,皇位自然与他无关。然,他相信,他的眼疾一定会医治好的。 圣上在大殿之上召见六王爷端木焱,便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肯定。 当端木焱奉命取下遮挡眼睛的飘带,用那双茫然无焦距的眼睛望向圣上所在的方向时,已经很久不曾流泪的圣上,湿了眼眶。 太像了! 那张绝艳天下、举世无双的脸,真是与涟妃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的涟妃,双眼好似秋水,饱含坚韧,却荡着柔情,端得是风情万种。而他的焱儿,却有眼疾。那双本该傲视天下的眼睛,却变得茫然,看不见他父皇的样子。且,十年前,因宫中女子相嫉,害得皇家血脉流浪在外,饱受苦楚。后宫内乱,害死了涟妃。他每思及此,都心痛如绞。 一代君主,觉得自己亏欠了自己的孩子,必然是要补偿的。 圣上震怒,下令彻查刺杀六王爷端木焱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 所谓彻查,自然是意有所指的。能刺杀六王爷的人,自然是几位王爷,除了已薨的五皇子,大家都有嫌疑。这要是调查起来,有要掀起腥风血雨,产生多少错案冤案,折损多少无辜性命啊。 端木焱站在朝堂之上,听着耳边刻意压低的议论纷纷,劝阻道:“父皇,儿遇刺,保住命却没保住眼睛,儿也恨不得踹那人几脚!然,儿能回宫再见父皇,已经是上苍眷顾。与再见父皇相比,这一双眼睛实在不足惜。儿臣不想掀起腥风血雨,让父皇伤心,此事就算了吧。” 如此深明大义的话,从端木焱的口中说出,又股子江湖味道,却真诚到令人无法怀疑。 圣上垂眸看着端木焱,*沙哑地问:“你果真这么想?” 端木焱点头,道:“正是。儿臣撞了脑袋,在民间流浪多年,待恢复了些记忆后,才知道自己是谁。这么多年,儿臣见惯了人情冷暖,虽经常食不果腹,但却知道兄弟情义堪比手足。如今,儿臣的眼睛看不见了,只求在父皇身边尽孝,其他不想理会。”挥了挥拳头,露出混世魔王的样子,“谁要是再敢动歪脑筋,老子捶他!” 明明粗鲁无比的话,但在这样一位既绝色无双又尊贵无比的六王爷口中说出,还真有几分爽直和痛快在里面。 龙心大悦! 若端木焱一上来便文绉绉的,定是假货。他在民间生活那么多年,沾染些不好的习气实属正常。此时不急,慢慢教导便是。 到了圣上这把年纪,身体又每况愈下,只想守着江山,看着儿女围绕膝下。当然,他还要为这江山选出一代明君。就算不能开疆扩土,也要守住江山,不能旁落。 端木焱的回归,一个稳字,才是正理。 若整个朝廷因他而动荡不安,就算圣上给他神宠不衰,也会被文人诟病。 圣上十分满意端木焱的态度,心里却也有些小小的失望。毕竟,端木焱的性子不像涟妃。不过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他要得是顶天立地的儿子,也不是女儿,整出女子的性子,反倒让人膈应。 哪个男人不曾有过江湖梦啊? 尤其是垂垂老矣的圣上,午夜梦回时,也曾幻想过自己若还年轻,单刀行走江湖会是个什么情景? 所以,端木焱的江湖气和粗鲁,来得恰到好处。 总而言之,因圣上心生愧疚,所以对端木焱怎么看都顺眼。 当即,圣上下旨,封六王爷为圣王爷,赐美婢、歌伶、舞姬、珠宝玉器、金银锦帛,荣宠不衰,羡煞众人。然,让众人疑惑的是,如此圣宠,竟没有赐下府邸,实属怪哉。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触圣上的霉头,皆表现出兄友弟恭的样子,对端木焱露出友好的表情。圣上自然乐于见到这种情景,立刻宣布散朝,后花园设宴,为圣王爷端木焱接风。 一个圣字,便让其成为除太子外最尊贵的王爷。然,谁心里没个数,这还不是因为他瞎了,圣上给他的安抚。众位兄长嫉妒有之,心安更有之。谁听说过,瞎子坐皇位的?呵呵……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王爷真凶猛 开宴前,圣上本想召见端木焱说上几句话,奈何身体不允许,只能派御医去为端木焱整治一番,而自己则是休息片刻,等个结果。和圣上一样等结果的人,不在少数。而结果,也确实没让人失望,端木焱确实有眼疾,同盲人一般。暂时看来,治愈的希望不大。 圣上轻叹一声,含了颗药丸,这才摆驾赴宴。 这次的宴会十分热闹。为了让大家都认识圣王爷端木焱,圣上将后宫中三品以上的妃子都叫来了。一时间,满园芳菲、争奇斗艳、环佩叮当、衣香鬓影。 太子端木阳长相不错,却顶着两个明显纵欲过度的大眼圈,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就像浸泡在了酒水里,晕晕乎乎不清醒。 他拉着端木焱同席而坐,热情地给他倒酒,直说:“六弟啊六弟,你今个儿一亮相,大哥我就知道,咱是和缘的人呐。”将酒杯塞进端木焱的手中,嚷嚷道,“来来,多喝多喝。” 二王爷端木淳风度翩翩,好似美玉。他坐在太子的临桌,如沐春风般一笑,对端木阳道:“大哥,你这酒量谁能敌?六弟刚回,你可别把他灌醉了。” 太子嘿嘿一笑,道:“灌醉才好。这样,六弟才能答应和我换两个美婢。”靠近端木焱,低声道,“你不知,父皇把钰姬和瑶池都给你了,那可是名艳天下的伶人。钰姬善舞,身轻如燕,可做掌上舞。那小身段,那眼神,啧啧……真是婀娜多姿,望之销魂。瑶池善歌,那小嗓子一开,小鸟都能给你招来。若得她在身边,唱个艳曲儿,那才是销魂到了骨头里……” 端木焱道:“既然大哥喜欢,送你便是。” 太子立刻摆手道:“不不不,父皇刚送你,你便送我,不妥。六弟你哪天设宴款待大哥,让他们服饰大哥便可。君子不夺人之美,大哥怎好将人直接带走?” 端木焱豪放地道:“老子现有眼疾,设宴怕照顾不周。既然是自家兄弟,大哥何时想去,只管到府里喝上几杯,弟弟我随时欢迎。” 太子开心得直拍端木焱后背,赞道:“好好好!” 二王爷等人在一旁凑着趣,看起来兄友弟恭,格外和谐亲厚。 圣上来时,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他心知是假,却还是十分开心。毕竟,有人愿意在你面前弄虚作假,除了有所图谋,也证明了你手掌乾坤。 众人恭迎圣上,三呼圣上万岁,娘娘千岁。 圣上与皇后落座,众人平身,回到座位上。 端木焱看不见,用手摸向桌子边。 二王爷端木淳伸出手,轻轻搀扶着端木焱,道:“六弟,这边坐。” 圣上看在眼中,道:“焱儿有眼疾,行动诸多不便,遇寡人可不跪拜。” “嘶……”有人觉得牙酸了。 端木焱却道:“儿臣知道父皇是体恤儿臣。然,儿臣一直流落在外,从未尽孝,如今能给父皇磕头,儿臣心里舒服。” 圣上久病,脸色并不好看,此刻却止不住的冒出喜气,笑道:“好好好,焱儿有心了。” 圣上为端木焱的回归举杯,众人同饮。 圣上对皇后道,“焱儿流落在外,一直孤苦无依,如今回到宫里,也住不了几日,便要出宫去。他那府邸,本应早早筹建,如今却是来不及……”微顿,“涟芷园,便改为圣王府吧。” 涟芷园,那是圣上自己的一处私宅。经过多年修建,其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遍地生香。无论春晓秋冬,都有应人景色令人心旷神怡。若说这京城中,除了皇宫内院,哪里才是最尊贵逍遥之处,除了涟芷园,不做他想。 大家心中明镜,知道涟芷园是圣上为纪念涟妃所建,如今给了端木焱,那是也必然。只不过,知道是知道,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只有端木焱是瞎子这一件事了。 众皇子都在心中劝自己:何必同一个瞎子计较。 皇后雍容华美地一笑,对圣上道:“圣上所言极是。稍后,臣妾会去看看,若焱儿缺些什么,臣妾会替他准备周全。这些年,他吃尽了苦头。幸而老天眷顾,让他想过往。臣妾瞧着,他那样子竟与涟妃有八分相像。若是女子,定又是一位艳冠群芳的绝色女子。即便是男子,那也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圣上点了点头,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像端木焱这等样子,若是无依无靠,流落在外,保不准会遭遇何等灾难。一些漂亮男孩子无故消失,只是其一。皇家尊严,绝不容玷污的。 圣上与皇后聊天,旁人是不应该插嘴的,可端木焱不,他直接站起身,扬声道:“父皇,皇后娘娘,儿臣虽流落民间,但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儿。”说到兴奋处,一拍桌子,吼道,“”老子当过乞丐,走过镖,末了还拜了师傅,学得了拳脚功夫。哪个狗日的敢来招惹爷,老子打死他!“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六王爷实在是太过凶猛了。 这一溜话出来,又是狗日的,又是爷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呐。 半晌,圣上轻咳一声,开口呵斥道:“焱儿这规矩,得学学。”话虽如此,却是眉眼带笑。如此生猛的儿子,总是让人心安的。这就好比两个孩子在一起打架,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家孩子勇猛一些,别吃亏才好。 皇后点头微笑道:“正当如此。前几天,收到焱儿给圣上的信,可真是闹得哭笑不得。听说,此事还牵扯出一位假王爷?假扮王爷可是重罪,不容儿戏。” 说着话,皇后的眼睛撇向端木焱。 端木焱的眼睛上虽系着飘带,挡住了他最是举世无双的双眼,但他单是往那里一站,便能夺天地之色。有些美人,单是一个背影,便能让人害了相思。端木焱身材修长、风姿不俗、身份尊贵,唯这眼疾是他唯一的缺陷,却也是成全他的一条天梯。人,果然不能完美。因为……完美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死亡!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为佳人请了一只碗 端木焱听着皇后的话,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看似毫无心计地道:“皇后娘娘,那不是什么假王爷,是儿臣的一个朋友!她自诩武功比儿臣高,非要帮儿臣挡刺客。老子说不用,她非要往上凑。这不,扛不住了,留书一封就跑了。”言罢,还挥了挥拳头,伪怒道,“小没良心的东西!” 皇后拧眉道:“天家尊严,岂可儿戏?” 端木焱道:“对!儿臣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可她说,若不代儿臣顶替一段时间,怕儿臣小命不保。待儿臣下次看见她,一准儿揍得她哭爹喊娘!务必让她知道,儿臣小命是小,天家尊严……咦?此事和天家尊严有何干系?难道这不叫兵不厌诈?” 圣上道:“焱儿能平安归来,焱儿的那位朋友功不可没。” 一句话,便将此事掀过了。 端木焱欢喜道:“父皇英明!” 圣上道:“寡人看见那封信时,还真是……”摇头一笑,心中唏嘘不已,若他的儿子真成了那副嗜吃如命的样子,他这颗心呐,也挺不好总结感情的。 众人陪着笑,看样子那封信已经被公布于众了。 圣上接着道:“说说吧,想为你那位朋友求什么赏?” 端木焱道:“她啊,最是好吃不过。若父皇能赐她一些美食,能美死她。” 圣上哈哈大笑,道:“你那朋友也是有趣。寡人听说,她是女子,却圆如珍珠,嗜吃如命,一顿饭能吃一桌子的菜。” 端木焱有意逗圣上开心,于是点头道:“正是。儿臣和她同席,若是下手慢了,连口汤都喝不到。” 圣上哈哈笑道:“世间竟有如此能吃的女子。就依你所言,寡人赐她一只碗,名饕餮,可食天下美食。” 端木焱道:“谢父皇。” 圣上向下压了压手,道:“坐下吧,和你的兄弟姐妹们同乐一番。既然回来了,就要与大家多亲近。” 端木焱口中称是,慢慢摸索着坐下。 圣上将一切看在眼中,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的儿子,本应高高在上,鸟瞰一切,却……看不见一切。这眼睛,必须治!只是……不能急在一时。事缓则圆,过犹不及啊。 圣上心中有了计较,于是笑看兄友弟恭的表象。 他虽老,却不糊涂。真真假假,心里自有杆秤。 有奴婢将筷子送到端木焱的手中,服侍他用膳。 端木焱已经很久不曾吃到过宫中的食物,却觉得那味道不如在深山老林里和唐佳人抢东西吃来得香。 皇后娘娘道:“焱儿也到了迎娶王妃的时候,不可继续荒唐下去。”看向圣上,温婉地一笑,“圣上说,是也不是?” 圣上点头笑道:“焱儿刚回宫,要与大家熟悉一段时日才好。此事,不急。”这话的意思,竟是让端木焱先自己相看相看。 如此圣宠,实属难得。然,一个瞎子能相看什么?难不成要用手去摸人家姑娘是否蕙质兰心?是否落落大方?是否温雅秀美?实在可笑! 端木焱饮下酒,又站起身,十分开心地对圣上道:“谢父皇。儿臣一定选个能逗父皇开心的好姑娘。”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得违心。看唐佳人那样,不气死父皇,就算她孝顺了。 这么一想,端木焱顿觉惊悚。曾经几何时,他竟将唐佳人当成了自己人。且,还是这种彻头彻底同床而眠不分彼此同命相连的自己人。 此事儿,大条了。 端木焱说话,不像宫里人文绉绉、一套套的。他简单,直接,甚至粗暴,但却踢开里局面,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好的婚配权。若是旁人,稍微客套一下,皇后娘娘就会拿走他的婚配大权。然,即便如此,皇后娘娘也不会轻易放手。 心思各异中,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待宴散,圣上单独召见了端木焱。 端木焱此时已经能看见,却仍旧没有解下眼带。 圣上伸出手,攥住了端木焱四处摸索的手,问:“恨吗?” 端木焱收紧手指,点了点头。 圣上轻叹一声。 端木焱继续道:“父皇,儿臣在大殿上说得话,不假。父皇子嗣不多,儿臣不想父皇顾此失彼。这恨,儿臣忍得。” 圣上拍了拍端木焱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却突然咳嗽起来。 端木焱急道:“父皇?父皇身体可是有恙?” 圣上捂住胸口,喘了半晌,这才虚弱地回道:“身有疾,时好时坏,焱儿无需担心,并无……咳咳……咳咳咳……并无大碍。” 端木焱拍着端木焱的后背,皱眉道:“父皇万万不能疏忽……”微顿,毅然道,“父皇,儿臣混迹江湖,知道江湖中有不少能人异士。儿臣愿为父皇重返江湖,遍寻良药。” 圣上没想到,刚享富贵的端木焱愿意为他再入江湖。若是他年轻那会儿,兴许不会将这事儿当回事,可如今他久病缠身,且垂垂老矣,格外看重的便是亲情。且,这些年,为他寻药之人何其多,却都不是有眼疾的端木焱。 圣上摇了摇头,道:“你此番回来,父皇要你享受这天下尊贵,不忍你继续混迹江湖。父皇一直留着你母妃的宫殿,你暂且住那里吧。” 端木焱却道:“父皇,您身体康泰,才是儿臣之福。若父皇拖着病体,儿臣就算吃遍山珍海味、穿遍绫罗绸缎,也食不知味、身不知美。儿臣……儿臣想等父皇身体康泰后,与父皇一同游历江湖。一叶扁舟,一只竹笛……” 圣上惊道:“这……这是你母妃的心愿!” 端木焱点头道:“是的,父皇。这是母妃的心愿。她曾对儿臣说,若哪天父皇能放下这身重担,我们一家三口,就去放马南山中。届时,一叶扁舟,一只竹笛,两间茅草屋,即便清苦,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圣上的眼眶湿润了,陷入回忆,久久不能回神。 涟妃,那个绝世无双的女子,曾在他的山盟海誓中绽放芳华,却……又在他的怀疑中,香消玉损。 她没有等他想通,便将自己烧死了。他重修了她的宫殿,却修不出她曾经的笑颜如画。 圣上闭上眼,拍着端木焱的肩膀,沙哑道:“和父皇说说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吧。想必,你母妃也想听听。”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娘,我丑了没? 风月楼走了大约一个月,经过一番折腾,在人困马乏之际,终是到达了秋城。 秋城地处要塞,易守难攻,城中商人聚集,武人成群,最是热闹繁华,堪称小京城。 秋城入口,恢弘大气,秩序井然,并无人多生事端。 白晓冉等人经过盘查后,被放行。 唐佳人将头伸出车外,看着窗外的热闹。 经过这一个月,她努力控制饮食,竟轻减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没了,秀美的尖下巴是标准的美人脸。且,她发现,自己只要不是吃得胖胖的,放出的屁就没有那么恐怖吓人。这让她心头的压力减少不少。若她每次放几个屁都能将休休蹦断气了,她真是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白晓冉不同唐不休,她只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所以唐佳人这一路都十分控制自己的饮食,就怕……将白晓冉崩死了。 哎……面对美食不能好吃的痛苦,谁能了解她内心的悲哀? 唐佳人微眯着眼,嗅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饭菜香,像只贪吃的小熊嗅着蜂蜜的味道,唇角上扬,一副欢喜、享受、渴望的小样子,别提多诱人。 白晓冉将唐佳人一把拉了回来,道:“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将头伸出窗外的。” 唐佳人问:“我们算是好人家的姑娘吗?” 白晓冉哽了一下,回道:“我们不算,你算。”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大娘,我以后孝敬你呀。”她喜欢白晓冉,虽然她总是管教她,可就是这份管教,让唐佳人觉得格外温暖。再者,她早已猜出,白晓冉就是二长老心心念念的女子。三位长老照顾她多年,早以被她视为生父。二长老的心上人,自然就是她的娘。没有任何异议! 话题转变得如此快,令白晓冉有些跟不上唐佳人转变的路线,抓不准她的意思。 唐佳人道:“我是休休养大的,不知道父母是谁。大娘救我性命,以后我就是大娘的女儿。” 白晓冉望着唐佳人,手指紧紧攥着衣袖,脸上的表情却是冷的。她说:“混说什么?我这样的人,怎么能称为别人的娘?你可知道,和老娘叫妈妈的,都是什么女子?” 唐佳人睁着一双清透的猫眼,回道:“她们叫妈妈,我叫娘,有何干系?” 白晓冉收紧手指,绷着脸不语。 唐佳人将头又探出窗口,向外张望。 白晓冉又去薅唐佳人,呵斥道:“你回来!” 唐佳人扭头,撒娇道:“娘……” 白晓冉的手一抖,松开了唐佳人。 唐佳人又探出头,看向窗外。她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寻唐不休。 阴暗的车厢里,因唐佳人掀起的窗帘投射进一束阳光,落在了白晓冉的手上。 白晓冉的眼眶一红,竟流出了眼泪。 她忙用袖子擦掉眼泪,伪装坚强。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一个人拼死挣扎。若不够狠,就会被人踩死。然,这个才出现没多久的毛丫头,就这样……闯进她的心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死后卷个草席子便是了。现在看来,也许,她的晚年没那么凄凉。最起码,有唐佳人在,她不是被气死的,就是被笑死的,倒也不错。 白晓冉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明显软了许多。她细细打量着唐佳人的背影,发现她身段婀娜,真是越看越好看。嗯,就连那有长有短的头发,都如同小奶猫一样可爱。 白晓冉再次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将人拉了回来,道:“佳人,你被人重伤,想必是有仇人。这饕餮盛宴,人来人往,保不齐有你的仇家。你要谨慎一些。”从装着小金鱼的盒子里娶出一盒药膏,拧开,用食指抠了些,涂抹在唐佳人的脸上,柔声道,“这个是养颜膏,涂肌肤上,呈暗黄色,但洗掉后,皮肤会白净得好似剔透美玉。你再出去,就擦一些这个。都说一白遮百丑,这肤色是女子顶顶重要的容貌。哪怕你长得赛过天仙,却肌肤黝黑,也是个丑八怪。你将皮肤涂得蜡黄,再穿些普通衣裳,想必能起到遮挡的作用。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些。” 唐佳人闭上眼,感受白晓冉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划来抹去,心中氤氲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软软的、酸酸的,也甜甜的。 白晓冉见唐佳人如此亲昵、依赖自己,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眼眶又红了。她素来坚强,善忍,可今日竟两翻红了眼眶。 白晓冉为唐佳人涂好脸、脖子后,又将她的双手都仔细涂好。这东西特别金贵,她只得了一瓶,平时都不舍得用。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白晓冉,见她眼底有泪痕,便呲牙咧嘴地问:“娘,我丑了没?” 一声娘,叫出了白晓冉刚要藏起来的眼泪。她一把抱住唐佳人,竟是哭成了泪人。 唐佳人本没想哭,许是被气氛影响,竟也红了眼眶。 唐佳人将头埋进白晓冉的胸口,嗅着她的味道,暗道:这就是娘的味道,很好闻。等见到休休,她第一件事便是要告诉他,她有娘了! 白晓冉哭得痛块,堪称号啕大哭、涕泪横流。 唐佳人抬起头,用手擦掉白晓冉脸上的泪水,问道:“娘,你为啥哭?” 白晓冉笑道:“娘是太开心了。这次远行,捡了个大便宜姑娘,赚到了。” 唐佳人揉了揉红鼻头,眯眼笑道:“我也赚了,终于有娘疼我了。小时候,我和休休要娘,休休说他就是我娘。可我看阿花都给崽子喂奶,能喂奶的才是娘。”视线在白晓冉的胸前一划而过,有着灼灼的热情,不容忽视。 白晓冉只觉得胸前一烫,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瞬间布满红霞。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用食指点了下唐佳人的头,嗔道:“瞎看什么!” 唐佳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吧嗒了一下嘴。 白晓冉摇头一笑,伸手抱住唐佳人,揉了揉她那头有长有短的头发。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的距离,瞬间亲厚起来。 唐佳人问:“娘,咱去哪儿?” 徐醒玥神秘一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又行驶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唐佳人坐不住了。 她说:“娘,我要下车去溜达溜达,透透气儿。” 白晓冉道:“别跑太远,记得回来。我们的马车会沿着这条路再走上一盏茶的功夫。” 唐佳人爽快地应了声,利索地跳下马车,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在街道上飞奔着。 她展开双臂,学习燕子的样子,幻想着自己可以翱翔。若她能飞,一定要飞到最高的地方,去鸟瞰整座秋城,去寻找她的休休。 唐佳人正在冥思苦想,如何能搞出大动静,吸引唐不休的主意,却见大街小巷里的人突然变得躁动起来。他们就像被拔掉了瓶塞的酒壶,且疯且醉。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个个儿都开始擦胭抹粉,抚鬓描眉,辣手……折花。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月白出,树全秃 如此盛景,唐佳人从未经历过,顿感新奇,立刻抻长脖子看着热闹,那叫一个积极热情。 仿佛是约定好了时间,这些女子抓着手中花枝冲出房门,悉数一个方向奔去。那场景……堪称万马奔腾,甚是吓人。最为诡异的是,这些女子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羞怯的表情,可眼神却暗自发狠,仿佛饿了很久的人,拼命奔向最后一块肥肉。 唐佳人虎躯一震,立刻撒丫子跟在那些女子身后,一同疯跑起来。其势头,并不比谁差。 跑了大约两条街,这些女子便分成两队,守在道路两边,一边整理着稍微凌乱的发丝,一边踮脚眺望着一个方向。眼中的渴望,那是*裸的不加掩盖。 寂静,那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除了女子们努力平复的喘息声,唯有阵阵花香飘浮着,证明这一幕是鲜活的。 这样的场景十分刺激人的感官。唐佳人的一颗心,也随之砰砰跳动,就仿佛要见到令人毕生难忘的一幕。唐佳人学她们的样子,也垫脚眺望、渴望着。眨眼间,她又恢复了清明,觉得自己这样挺傻。 她噗嗤一笑,引得周围女子皆用美眸瞪她。 唐佳人立刻低声询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女子们没人搭理她,同时转开头,继续踮脚眺望。 唐佳人伸手推了身边粉衣女子一下,问:“姐姐,你们看什么呢?” 那女子被推得一个趔趄,稳住身体后,揉着被她推了一把的地方,没好气地道:“看人!” 唐佳人问:“看什么人?” 粉衣女子粉面含春,回道:“自然是看顶好看的人。” 唐佳人又问:“顶好看的人有啥看头?” 粉衣女子不耐烦了,皱眉道:“你是外地来的吧?一边去一边去……最是不喜你们这些外地女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跟着瞎抢!哼!”粉衣女子撇开头,不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也不恼,继续踮脚望着,心中暗道:顶好看的人?难道是秋月白穿红裙出来逛游了? 思及此,忍不处窃笑起来。 话说,这抻长脖子等待的人,还真不少。 若非唐佳人个头够高,还真看不到街上的景象。 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摆。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但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正在仰头看着她。 小女娃奶声奶气地道:“姐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唐佳人捏了捏小女娃的肉脸,询问道:“帮什么忙呀?” 小女娃道:“我想给城主大大送花花,姐姐能抱起我吗?” 唐佳人一听城主大大这个词儿,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时,传来了马蹄声,人群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那些人你推我攘,险些踩到小女娃。 唐佳人一把抱起小女娃,将她带离危险的地方。 小女娃不依道:“姐姐、姐姐,不要走,要送花花。人家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 唐佳人盯着小女娃看了两眼后,终是道:“败给你的可爱了。” 小女娃咧嘴一笑,开心地拍着小胖手,赞道:“姐姐真好!” 唐佳人将小女孩举起,让她骑着自己的脖子。小女孩一看见秋月白,也不曾考量距离,立刻抛出了手中鲜花。结果,可想而知。 小女娃撅嘴,失望地低声道:“姐姐……” 唐佳人讲小女娃抱进怀中,道:“姐姐有办法。”言罢,轻轻一跃,跳到树上,将小女娃放到树叉上后,站起身,折了根又长又粗的树枝,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后眺望向秋月白的方向。 不远处,秋月白带着一队人策马而来。 那队人马大约二十余人,皆穿着白衣,骑着白马,男子俊俏,女子美艳,十分惹眼。 为首之人正是秋月白。他表情冷漠,肌肤如同雪堆,五官好似冰雕,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禁欲气息。 秋城盛传一句话:月白出,花尽折。 秋月白一出现,惹得大姑娘小媳妇们春心荡漾,纷纷将花投向他。街道上飘起了花瓣雨,那香味甚是怡人。 秋月白目不斜视,对周围女子的痴迷毫不理会。然,那份遗世独立、不容任何人靠近的美,却犹如万丈悬崖上的一朵灵芝,最是吸引人贪婪、渴望的目光。 唐佳人看准时机,投出手中又长又粗的树枝,直直袭向秋叶白。 秋月白飞身跃起,躲过一劫。 然,他的宝马却没那么好运了。 那宝马被树枝戳中,虽不见血,却痛得直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花瓣飞舞中,秋月白从空中落下,白衣翩然,鹤立鸡群。他脚踩马背,压在宝马的惊恐,一抬手,接住一只花枝,反手袭向唐佳人所在的位置。 然,树干上,哪里还有唐佳人的影子? 花枝入木三分,颤了颤,飘落一片粉嫩的花瓣。 围观的女子们齐齐发出赞叹:“好厉害哦……” 树叉上坐着一个小女娃,她拍着小胖手笑得口水直道:“大大,大大好看!大大厉害!大大抱抱!”许是大高兴了,竟一头掉下树。 秋月白脚尖一点,直接越过众人,伸手去抱小女娃。 不想,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一位梳着双丫髻的绿衣女子就站在树下,背对他,张开双手,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女娃。她拧了小女娃的小脸蛋一把,将其放在了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蹿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小女娃回过头,使劲儿摇着小胖手,喊道:“姐姐,姐姐……” 秋月白问:“你认识那位绿衣姐姐?” 小女娃回过头,星星眼地看向秋月白,抱着小拳头道:“就是那位姐姐帮小丫投花……哦不不不,是投树枝给大大的呀。” 秋月白微微点头,转身,回到马旁,飞身跃起,重新坐回到马上。 围在路边的女子似乎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投花始终引不起城主大人的主意,原来是……花太小、太轻、太没存在感。 呼啦一声,这些女子都奔向路边的大树。几乎如蝗虫过境,眨眼间,几棵树都遭灾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主树干。 这些人女子,守在道路两侧,手持手腕粗细的树枝,虎视眈眈地盯着秋叶白。 秋月白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终是起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眉角跳了跳。 随从望东策马靠近秋月白,道:“主子,此地不宜久留。” 秋月白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路两边的女子突然疯了,用纤细的手臂举起粗壮的树枝,纷纷砸向秋月白。 素来运筹帷幄的秋月白,慌了。 从此后,有关秋城城主秋月白盛世美貌的传言,彻底改为:月白出,树全秃。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偷吃被抓 唐佳人秉着做好事不留名的传统美德,一溜烟跑回到马车上。 白晓冉问:“跑哪里淘气去了?”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做好事儿去了。” 白晓冉不信,却也没继续问。 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终是在申时初到达了码头。 整片码头如同一位晨起的大姑娘,缓缓张开妩媚的双眼,伸展开白嫩的四肢,扭动柔韧的腰肢,抬起修长的大腿,轻轻的穿上薄纱,装扮容颜。 这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广阔水域。水面上停泊着七八只漂亮的大花船,和百十来只小花船。 大船气势不凡、暗香漂浮,雅致中透着几分慵懒和惬意。小船漆红挂绿、张灯结彩,酒香飘扬,也煞是好看。这些大船小船里,不时飘出几个调试的音符,带着靡靡之音的味道,尚未听全,已然醉了三分。 女儿香,酒儿烈,曲儿艳,水儿荡,柳儿垂,鱼儿跃,组成了一副活色生香的画卷。 白晓冉站在岸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向一只格外雅致的大船,道:“看,那便是我们的船。” 唐佳人张大嘴,觉得自己被深深的震惊了一下。原来,她认得娘是有钱人咧。 唐佳人望着那艘大船,真是满心欢喜。她长这么大,还没做过船呢。更遑论,这么大的一只船。 她当即甩开膀子,撒丫子跑动起来。她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跃到小船上,然后脚踩小船,一路跳到大船上。 白晓冉愣了愣,而后一拍大腿,喊道:“佳……”及时打住,改口道,“果树开花,你回来!那不是我们的船!”原来,白晓冉指得是那条大船旁的一艘小花船。即便是小花船,也能容纳五六十人。 唐佳人那速度,真要是牟足劲儿的奔跑,就连唐不休都需要拼了老命才能追上她。就在白晓冉愣怔的功夫,她已经蹿到了那艘大船上,且一头扎进了船舱里。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接客,倒也没注意到她。 再者,船上又新买了些姑娘,换了些新面孔。冷不丁冒出个唐佳人,还真不引人注意。 唐佳人自以为这是自家的船,一路大大方方地溜达进去,那份自然,毫无违和感。 这只船很大,唐佳人看得十分尽兴。走着走着,她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十分鲜美。她嗅了嗅鼻子,突然拔腿,向拐角处冲去。 拐角的另一边,一名女子正端着食盘而来。当她看见突然出现的唐佳人时,竟吓得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唐佳人见她手中端着食盘,而食盘上又放着四小碗美食。小碗里的东西唐佳人没见过也没吃过,但闻那味道却是十分诱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端起了食盘,拯救了美食。至于人,又摔不死,没事儿的。 唐佳人觉得这是她的地盘,所以毫无顾忌,端着托盘就要寻个地方坐下慢慢品尝。结果,她刚走出拐角,就被一位穿着艳粉色衣裙的女子叫住,低声快语责备道:“怎如此慢?小骚蹄子胆敢偷懒,没你好果子吃!”言罢,就要伸手去接食盘。 唐佳人能把从没尝过的美食拱手相让吗?别开玩笑了!她十分自然地向后躲了躲。 穿着艳粉色衣裙的女子,皱起眉毛,急道:“干什么?!拿来!” 唐佳人借着食盘遮挡,将一个柔软的小药球弹进粉裙女子的鼻孔。 粉裙女子揉了揉鼻子,脚步开始打晃,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嘟囔道:“怎么……怎么如此眩晕?”她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对唐佳人道,“你端稳了,随我来。” 唐佳人站着不动。 粉裙女子喝道:“快点儿!” 唐佳人不想给白晓冉添麻烦,于是抬脚跟在粉裙女子的身后。 粉裙女子带着唐佳人拐入一处雅间前,对受灾门口的四名男人笑了笑,对唐佳人道:“送进去。” 唐佳人听话的走进门里,粉裙女子拧着自己大腿退开,刚走过拐角,便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唐佳人发现门内有张屏风,挡住了她的身影,隔绝了屋内人的视线。 唐佳人心头大喜,立刻端起一只小碗,送到嘴边,撅起嘴巴,轻轻地啜了一口。她真的只是想尝尝味道,然……那味道实在是太鲜美了! 唐佳人禁不住沉浸其中,又啜了一口。 这时,有人出现在屏风一侧,冷声问:“你做什么?” 唐佳人提溜着小碗,撅着嘴,斜眼看向来人。 她没有时间去怪自己粗心大意,被别人发现偷吃之举,因为……那问话之人的出现,实在太令她震惊了! 深不见底的黑眸、冰雕雪砌的容颜,大热的天却穿戴一丝不苟的男子,不是秋月白又是谁?! 唐佳人知道这是秋月白的地盘,却没想到,自己刚入秋城就会见到秋月白,更没想到,她在做好事不留名后,又遇见了秋月白!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和感情呐?是不是就是娘常常挂在口上的恩客多情*无情?哎,不懂。 秋月白为何会从椅子上坐起,来到门口,便是因为看见了唐佳人这一身绿,以及那头双丫髻。此刻,他见唐佳人就像被人点穴般呆立不动,眸光随之沉了一分。 唐佳人见此,立刻回过神,忍住撒腿就跑的冲动,将声音增加三个甜度,道:“奴給爷尝尝这东西烫不烫。” “噗嗤……”屋内有人笑场了。 唐佳人不知道,有种屏风经过特殊秀法,可以让站在正面的人看清楚站在背面之人的一举一动,但站在屏风背面之人却看不清站在屏风正面之人的举动。 唐佳人听到这声笑,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为了证明自身的清白,扬声道:“奴说得是真的!”言罢,又拿起另一只小碗,凑到嘴边啜了一口,这才道,“现在这碗东西不冷不热喝下去真好,口味绵长鲜香,顶顶好喝!” “哈哈哈哈……”屋里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并说道,“秋城主呀,你还是让她进来吧。难得有位姑娘不但不怕你,还敢当着你的面偷吃。”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奴不骗人的 秋月白不再看唐佳人,走回屋里。因为,他已经确定,用树杈砸他的第一人,便是眼前这位看似有些娇憨的姑娘。很好,他倒要看看,她想如何? 唐佳人犹豫着,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跟进去还是推出去。因为,那个哈哈个没完没了的人,她已经听出他是谁了。 所谓冤家路窄,就是这个意思了! 怎么到哪里都有孟水蓝的事儿呢?唐佳人真是顶顶烦他。其实,细算起来,孟水蓝也没对她做什么,反倒是她,没轻着折腾孟水蓝和孟天青。但是,这哥俩一个叫她嫂子,一个叫她弟妹,就是没安好心! 唐佳人还在犹豫,孟水蓝再次开口道:“来来,小丫头,你进来。某已经很久不曾这么笑过了。” 孟天青哼哼着道:“对!自从嫂子弃你而去,你就生无可恋了。” 啪地一声,孟水蓝一扇子敲在了孟天青的头上,喝道:“那是你媳妇!别乱了分寸。” 孟天青狠狠地瞪了孟水蓝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唐佳人从不曾自诩大度,如今被人如此排挤,自然一口气憋在胸口,决定小小惩治一番,让那兄弟俩长个教训。 她端着食盘,绕过屏风,走进了屋里。 屋里,只有三个人,秋月白、孟天青和孟水蓝,却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很多食材,唐佳人原本是认识的,可如今竟然不认识它们了,也不晓得它们变成了什么滋味。都是老朋友,这样就不好了。 唐佳人忍着吞咽口水的冲动,将三小碗鱼翅放到了桌子上,端着食盘和剩下的一小碗鱼翅就要离开。她猜,一定会有人叫住她。 孟水蓝打量了唐佳人两眼,笑了。 孟天青问:“你笑得这么贱干什么?”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别逼某出手打得你哭爹喊娘。” 孟天青撇嘴。 孟水蓝用扇子敲了敲桌面,道:“来,小丫头,我且问你,一共几碗鱼翅?” 唐佳人停下脚,继续用含糖量颇高的声音数道:“一二三四,四碗。” 孟水蓝挑了挑眉,问:“就这样?” 唐佳人开始数人头,手指从秋月白的身上划过,转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一二三四。四个人,没错。” 孟水蓝笑了,询问道:“小姑娘,你是客人吗?想吃这碗鱼翅可以,你得給某一个理由,懂?” 唐佳人回道:“远来即是客。奴是从远方来的。”眼神那叫一个认真。 孟天青忍不住咧了咧嘴笑,转回头,看向唐佳人。他觉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熟悉,挺像那个死胖子。但是,明显不是。一个人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瘦那么多。再者,那个死胖子一准儿和她那不着调儿的师父跑远了。一想到那个人,他的心口就会泛起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恼火还是喜悦、苦涩还是酸爽…… 秋月白的视线在唐佳人身上淡淡扫过。 孟水蓝摇了摇食指,道:“这里理由不成立。” 唐佳人搓了搓手,劝道:“你们再不喝,等会儿凉了,就不美味了。” 孟水蓝慢悠悠地道:“我们不急,你急什么?” 唐佳人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奴知道你们为何不急了。” 孟天青趴在了桌子上,道:“说说看,说得好,那杯鱼翅赏你了。” 秋月白为自己倒了杯清水,仰头慢慢喝着。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道:“因为你们怕三个人分不均四碗鱼刺打架。” 孟天青瞪大了眼睛,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秋月白的手抖了抖。 唐佳人咧嘴一笑,直接拿起小碗鱼翅,吞入口中,慢慢咽下,露出一个十分享受的表情。她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道,“下次再吃鱼,奴也把刺好好儿炖炖。以前都扔了,怪可惜的。” 孟水蓝知道那贪吃的小丫头将鱼翅和鱼刺搞混了,却坏心眼地忍着笑,道:“对,好好儿炖炖!” 唐佳人自信满满地应道:“好!”转身,就要离开,却又想起什么,脚步微顿,“哎,你们说,你们吃得这碗鱼翅,又是谁吃掉鱼,吐得刺?” 三位男子明显愣了一下。 孟天青笑道:“喂,你真当这是别人吃鱼剩下的刺儿呢?傻帽!我告诉你,这是翅膀的翅,是由鲨鱼的胸、腹、尾等处的鳍翅制成,十分珍贵。” 唐佳人摇头,正色道:“不对,一定是别人吃剩下的鱼刺。” 孟天青道:“说你傻,你还不信。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百川阁的二阁主,最是博学多才。” 唐佳人眨动大眼睛,问:“百川阁是酒楼啊?你是厨子吗?” 孟天青一拍桌子:“你!”一个你字出口,却也没了脾气。 孟水蓝哈哈大笑,十分痛快。 秋叶白觉得,如果无畏是为勇者,且无知者无畏,那么眼前的绿衣丫头,定是能挫强者的勇者。不错。 唐佳人为自己补刀道:“等奴攒够银子,奴去百川阁吃饭,你可别给奴弄这种鱼翅。” 孟天青端起鱼翅,送到嘴边,瞪了唐佳人一眼,然后喝了一口鱼翅。 孟水蓝和秋叶白也端起鱼翅碗,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唐佳人像只小狐狸似的眯了眯眼睛,道:“刚才,奴可是看见,厨房大娘挨个碗吃了口鱼翅。许是缺了两颗门牙的关系,吃进去的鱼翅,又哗啦啦的掉出大半,流回碗里。” 孟水蓝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瞪着眼,看向唐佳人,一副见了溃烂鬼的模样。 秋叶白的表情微变,掏出帕子,查了查唇。 孟天青直接吼道:“真的假的?!” 唐佳人的表情那叫一个乖。她点着头回道:“当然是真的。你若不信?就去厨房看看,是不是有个大妈缺两颗门牙?她的其它牙可黄了。你们去厨房看看,就知道奴不骗人。” 唐佳人言之凿凿,十分完美地诠释了何谓睁眼说假话。 厨房不远,一问便知。且,孟家兄弟不相信唐佳人有胆子说假话。一时间,只觉得腹中翻滚,喉咙发痒,恶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吐,却觉得那样实在太丢脸。不吐,又难受得想吐。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果树开花你可晓得 秋叶白见孟家兄弟被唐佳人折腾得面如土色,眸光竟出奇的柔和了一分。这船上大大小小多少人,他了如指掌。厨房里绝对没有缺了两颗门牙的厨娘。然,他并不打算告诉孟家兄弟。 孟水蓝做垂死挣扎,问:“那你为何敢喝下那碗鱼翅?” 唐佳人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这算什么?挨饿的时候,看到有人喝酒喝吐了,都得往上扑。” “嗷……”孟水蓝和孟天青扑到窗前,冲着窗外大河开始喊话。 唐佳人的嘴角翘了翘,目露一点儿得意之色,这才真的准备离开,却见秋月白正看着自己。她立刻低垂下头,道:“奴退下了。” 秋月白直接问道:“为何用树枝袭我?” 唐佳人愣了一下,这才偷偷撇了秋月白一眼,乖乖地回道:“树枝撇得远,打得准。” 秋月白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唐佳人伸出脚,在地上滑动,目标是绕过屏风,溜出门口。 孟家兄弟终是吐干净了,这才回过身,半死不活地看向唐佳人,毫无气势地叫道:“站住!”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我是听还是不听呢?从这里跑出去,应该问题不大。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唐佳人当即改变了主意,暗道:秋叶白这眼神挺复杂啊。想从他全然戒备的情况下跑出去,难。再者,她若跑了,岂不是给娘招麻烦。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无精打采地问道:“干嘛?” 孟天青和“六王爷”同吃同住了一段时间,越看越觉得眼前人的举止有些像“六王爷”,当即虚弱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颤巍巍地回到桌边,倒了杯水。 孟水蓝从孟天青的手中取走水杯,来到窗前,漱了漱口。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又重新倒了水,漱了口。 孟水蓝回到桌子前,有气无力地问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唐佳人略显扭捏了。毕竟,这是她的花名,第一次说出口,总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微微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了两下,这才道:“奴……奴叫果树开花。” 秋月白一口水含在水里,要喷,忙忍住。他空握拳,抵在嘴边,低低的咳嗽几声。旁人见他优雅,实则……那口水呛得他脸都红了。 孟水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他用手指擦掉自己的眼泪,气喘吁吁地道:“某好多年都不曾落泪了。今天,为你破例了。” 孟天青咋呼道:“果树开花?谁……谁给你起的名字?这是要笑死人吗?”他揉着肚子回到椅子上,笑得像得了羊角风。 唐佳人略显不悦地道:“怎么了?这是奴自己取的。既然要有花名,为何不能是果树开花?那些牡丹花啊、山茶花呀,兰花、荷花的,开败后,毫无用处。果树的花开败后,就会结出果子,甜香满秋。”她似乎想到了果子漫山遍野的情景,还吸了吸口水,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 孟天青笑着赞道:“好名字!听你这么一说,果然是好名字!”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道:“秋城主想要换取之物,本阁主只取一千两。”抬起手指,虚点唐佳人,“这丫头有意思,且送给某吧。” 唐佳人瞪了瞪眼,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秋月白回道:“她不是秋某的人。” 孟水蓝道:“秋城之内,谁不是你秋城主的人?”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问秋月白:“奴是你的人?” 秋月白回道:“不是。”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道:“吓死奴了。” 秋月白再次看了唐佳人一眼。 孟天青好奇地问:“你们秋城的女子,不都以成为秋城主的人为荣吗?你怎么反倒害怕了?” 唐佳人回道:“奴还是当自己的人最好,免得被人送来送去,挺折腾人的。奴刚从很远的地方折腾来,万一被秋城主送给你们,奴还得跟着你们再往它处颠簸,想要回来参加饕餮盛宴,就难上加难了。” 孟天青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就是为吃而来。” 唐佳人咧开嘴吧,笑吟吟地回道:“正是。” 孟天青激动道:“我也是我也是。”说着就要站起身。 孟水蓝按住孟天青,问唐佳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秋城人?” 唐佳人直接回道:“是你们说的,你们秋城女子如何如何的。” 孟水蓝笑道:“是啊,这话是天青说的。”转头看向秋月白,打趣道,“想不到,秋城主魅惑女人心的功夫,只对秋城女子有效。这外来的丫头,还算正常,对秋城主是敬而远之啊。保不齐是秋城主在水里下药了,可乱人心呐。” 唐佳人听不得孟水蓝挤兑秋月白,当即道:“才不是咧。奴瞧着秋城主那是顶好看的大人物。没听说秀色可餐吗?奴来参加饕餮盛宴,也是为了一睹秋城主风采。如今看到了,除了惊为天人之外,也明白了一些词儿的意思。例如什么翩若游龙,婉若惊鸿啊……”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还有这词儿呢?” 孟天青忍笑道:“有吧。” 秋月白终是开口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唐佳人一拍巴掌,赞道:“对!你自夸多好,免得奴词不达意,把你夸扭了。” 能让秋月白后悔之事很少,可刚刚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开口说话,且让果树开花一个人表演。 孟家俩兄弟笑得差点儿钻桌子底下去。 唐佳人问:“笑啥?” 无人回答,都忙着笑呢。 唐佳人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道:“各位慢慢笑,奴先出去了。” 孟水蓝从桌子上抬起头,学唐佳人的语气,问:“为啥?” 唐佳人回道:“你们吃着奴看着,太过残忍。”言罢,向外走去。 孟水蓝喊道:“哎哎哎……那个花……你别走啊!”死胖子走后,他都好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唐佳人脚步不停。她可不想和他们又任何牵扯。 秋月白开口道:“且慢。” 且慢?怎会且慢? 唐佳人脚步不停,就装作听不见,直接转到了屏风后面。 秋月白只得道:“果树开花,且慢。” 唐佳人停下脚步,将脸往屏风上一扎,试图透过屏风看清楚里面人的表情和动作。她问:“秋城主叫奴何事?” 秋月白望着那张脸,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自己叫住她有何贵干了。 孟水蓝用手撑着脸,不让自己笑出皱纹。他道:“哎呦……哎呦……这宝气的丫头,从哪里冒出来的?” 孟天青笑得直打嗝。他横了孟水蓝一眼,道:“还有……嗝……还有你不知道……嗝……的事儿?” 唐佳人催促道:“秋城主,你还有事儿没?如果没有,奴就走了。奴很忙的。”语气是认真的,就仿佛她每天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 秋月白道:“席未散,侍者不可退。这是规矩。” 唐佳人直接道:“奴不是侍者,奴有花名,奴是烟花女子。” 孟水蓝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颤抖肩膀停不下来。 孟天青扯了扯孟水蓝的袖子,道:“哥,我要她。” 孟水蓝一巴掌将孟水蓝的手拍开,看向唐佳人,忍笑道:“果……果树开花啊,你既然是烟花女子,这席你还真得陪到某尽兴。来来,同饮。” 唐佳人微微皱眉,有心一走了之,又怕给白晓冉舔麻烦,毕竟……这是秋城。且,孟水蓝那人,睚眦必报,总不好给他一个借口,在《百川秘闻》上胡乱写下风月楼不懂规矩吧?虽然她压根就不知道规矩是啥。 唐佳人直起腰,从屏风后面走出。似乎是为了和那些烟花女子区分开,唐佳人轻咳一声,强调道:“奴既不卖身也不卖艺,只陪吃啊。” 孟水蓝和孟天青皆是微愣,转而却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二人捶着桌子,笑得差点儿滑到桌子底下去。就连秋月白也微微转开头,弯起了唇角。此笑,竟如冰河化冻、万物复苏、春回大地,令人为之沉醉。 唐佳人一眼望去,禁不住痴了。她想:若他穿上女装,如此一笑,全天下的英雄老腰不得骨折一片?咯嘣咯嘣的! 秋月白自然知道唐佳人在看自己。他的睫毛微不可查地眨动一下,就像高贵的黑蝶,明明无心,却也诱人。 唐佳人的口水瞬间泛滥了。 孟水蓝用扇子敲了敲桌子,戏谑道:“怎么?某是叫你来以色侍人的,还是让你欣赏美色的?” 唐佳人回过神,吸了吸口水,道:“谁好看看谁呗。” 多无赖的话,却被她说得理直气壮,这烟花之地怕是寻不到第二家了。 孟天青拍着巴掌赞道:“妙!” 秋月白表情冷漠,并未作出任何反应,仿佛他们口中的美色与他无关。 孟水蓝对唐佳人道:“来来,果树开花,你来倒酒。” 唐佳人凑过去,拿起酒壶,晃了晃,摇出一阵清冽绵长的酒香,她深深地吸一口,这才给三个人斟满酒。她心道:身份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自己当六王爷的时候,他们对自己毕恭毕敬;自己扮演烟花女子的时候,他们却敲着桌子让她倒酒。不知下一次见面,她会扮成谁,他们又会怎么对她?甚是期待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被识破 唐佳人也没服侍过谁,不知道这酒桌上有何讲究,她一心将这些人灌醉,好及时脱身,于是一脸嫌弃地道:“用这种小酒盅喝酒,既不解渴,还显得小家子气。” 孟天青问:“那你何意?” 唐佳人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一拍桌子,道:“自然要换大碗!这样才能喝出江湖儿女的气势!” 孟水蓝眯眼打量了唐佳人一眼,转而看向秋月白,道:“秋城主做东,自然不能小气,换成大碗喝这碧落红尘,才叫豪气。秋城主,你说是也不是?” 秋月白道:“好。” 唐佳人点头复议。 一个呼吸过去,三个呼吸过去,六个呼吸过去,无人去取大碗。 三名男子看着唐佳人,唐佳人却看着满桌子的菜。 孟水蓝单手撑着下巴,看向唐佳人,道:“果树开花啊,你这样的烟花女子,甚是少见。老鸨子没有*好,便放你出来服侍客人?” 唐佳人盯着菜,询问道:“什么*?” 孟天青挥动胳膊,比比画画道:“抽啊!打啊!掐啊!拧啊!务必让你听话!” 唐佳人抬头,看向孟天青,惊讶道:“你这么了解?莫非你也加入了烟花之地?你在哪个阁?哪家楼?” 孟天青哽住,一张水嫩的小脸有些发青。 孟水蓝撑着眼角笑道:“对对对,他经常混迹烟花之地,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唐佳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摊开双手,无辜地道:“奴没挨过打。奴是自愿加入的。且,奴最听话。” 秋月白的睫毛又轻轻眨动一下,眼尾余光,看着唐佳人。 孟天青和孟水蓝都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孟天青咂舌道:“你……自愿加入的?” 唐佳人回道:“对啊。听说秋城有饕餮盛宴,奴又没有盘缠,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混口饭吃,混个同行。哎……穷苦人家的事儿,说多了都是心酸,你们不懂的。”拿起筷子,戳像红烧肉,却在中途改了方向,夹起一口青菜,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皱眉道,“凉了。” 孟天青感慨道:“你还真陪吃啊?” 唐佳人回道:“陪吃,奴是认真的。”言罢,又夹起一块蘑菇,送入口中。 孟水蓝一下接着一下拍着巴掌,赞道:“人才啊!” 唐佳人略显羞赧地一笑,道:“记得打赏呀。”她的小金鱼都被白晓冉收走了,想要买些零嘴,才知道金银的可贵。这一路行来,她已经知道自己那些小金鱼的价值了。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 孟天青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也没摸出一枚铜板。他干脆将孟水蓝的鱼翅递给了唐佳人,道:“这个可值钱了,赏你。”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美味不可多尝。” 孟天青问:“为何?嫌脏?你不是说穷人家的孩子,看人喝吐,都会……呕……”他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你说说,为何不吃?有个死胖子曾说过,美味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被人痛痛快快地吃进肚子里。” 唐佳人笑盈盈地看了孟天青一眼,问:“哪个死胖子呀?” 孟天青突然感觉有点儿冷。他抖了抖手臂,回道:“说了你也不认识。”又将鱼翅碗向唐佳人的方向推了推,“喝不?”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鱼翅上,恋恋不舍地道:“贪嘴必会发胖的。”伸出手,端起小碗鱼翅,用勺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个干净。 孟天青呵呵一笑,问:“怎么又吃了?” 唐佳人慢慢咽下口中鱼翅,这才回道:“偶尔吃点无妨。” 孟天青给唐佳人夹了一大块红烧肉,道:“尝尝这个,可好吃了。”不知为何,他很想将果树开花喂成死胖子的模样。 唐佳人皱眉,表情那叫一个纠结,最后还是一口吞掉红烧肉,气势如宏地道:“岂容肥肉猖狂!” 孟天青愣了愣,赞道:“好!” 唐佳人笑道:“打赏。” 孟天青一伸手,将秋月白面前的鱼翅,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急忙摆手道:“不带这样的。” 孟天青手腕一转,将自己的鱼翅也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一脸为难地道:“这是要让鲨鱼恨奴呀。”伸手端起鱼翅,还叹了一口气。 孟天青笑嘻嘻地道:“还是别为难你了。不如倒掉。” 唐佳人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喝道:“住嘴!” 孟天青吓了一跳,竟向后缩了缩身子。 唐佳人瞪着圆滚滚的猫眼,义正言辞地道:“你在决定倒掉之前,一定要想想后果。” 孟天青疑惑地问道:“有何后果?” 唐佳人回道:“你怎能让小鲨鱼们见到自己娘亲那残缺不全的尸骨?何其残忍啊!” 孟天青一听此话,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孟水蓝以手扶额。 唐佳人伸手一捞,直接将鱼翅碗捞起,一饮而尽,这才慢慢坐下,嘟囔道:“都说凉了不好吃,诸位还不信。” 孟天青、孟水蓝,以及秋城城主秋月白,皆彻底无语了。 为了吃一小碗的鱼翅,至于吗? 唐佳人又开始用勺子舀第四碗鱼翅,将其喝得干干净净。末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她吧哒了一下嘴巴,再次站起身,抱拳道:“诸位,奴吃好了,你们随意。”学着娇梅的样子飞出一记媚眼,这才转身离开。 不想,秋月白突然扔出一只酒杯,袭向了唐佳人。 唐佳人自以为没有露馅,压根就不曾防备。秋月白的酒杯直接打在了唐佳人的后腰上,害得她瞬间失去力量,跌坐在了地上。 唐佳人捂着腰肢回过头,看向秋月白,指着他的鼻子控诉道:“你干嘛偷袭人?!” 秋月白站起身,走到唐佳人面前,垂眸看着她,询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佳人一挺胸口,回道:“女人!” “噗嗤……”孟家兄弟又笑场了。 秋月白道:“这艘花船,水手八人,伙夫两人,厨娘三人,打手六人,姑娘原有四十二人,后补了十人。无你。” 唐佳人一拍地面,扶着腰站起身,冲着秋月白低吼道:“我是刚上船的!你以后要记得,新添姑娘十一人!” 秋月白的眸光沉沉,垂眸看着张牙舞抓的唐佳人。一种压人的气息,无声而沉重,令人的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孟水蓝别有深意的一笑,暗道:不休门来此作甚?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红娘子的毒 在秋城这个地界,得罪了秋月白,就相当于被判了斩立决。 孟天青有些为“果树开花”担心了。 孟水蓝则是眯眼看着热闹。在他看来,“果树开花”出现得十分蹊跷。这女子,他曾在群山中见过。她自称是不休门中人,还随手涂改了他用来记事的本子。如今,她虽以风月女子的身份出现在秋城,明眼人却一眼能看出,她压根不是风月场所里的人。他刚才开口讨要,也是存了试探之心。毕竟,不休门里的人,无论提溜出哪一个,都有兴风作浪的本事。 到目前为止,他已认识三人:果树开花、唐佳人、唐不休。 前两人的言谈举止有几分神似。若非一个胖子迅速瘦下来后,皮肤不可能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变得如此光滑细嫩,他都要怀疑两者会不会是一个人。 综上所述,这个果树开花,到底是谁? 唐佳人仰头看着秋月白,一双猫眼里满是怒火,却在两个呼吸间转化成了色眯眯的眼神,且天外飞仙般来了一句:“你皮肤真白。”说着,竟要伸手去摸。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微微用力。 唐佳人立刻喊道:“疼疼疼……轻点儿!” 守在门外的人听到这声,十分自觉地认为,自己一定是误会了。 雅间里,唐佳人妥协道:“好好好,我不走了,我陪你们玩还不行吗?” 秋月白松开手。 唐佳人揉着手腕,回到桌子前坐下。 秋月白亦回到座位上坐下。 唐佳人道:“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谁输了,谁学小狗边爬边叫。我们四个人,三人输,才算完。” 孟天青来了兴趣,问:“你说,如何玩?” 唐佳人道:“我说木头人,然后谁都不许动,眼睛也不许眨一下,否则就学狗爬狗叫。” 孟水蓝道:“可以。”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想知道唐佳人耍什么诡异,于是点了点头。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来,先吃两口,垫垫肚子,木头人考验得不光是毅力,还有体力呀。”言罢,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孟家兄弟跟着吃,秋月白只是饮了口水。 唐佳人突然扔下筷子喊道:“木头人!” 画面,就此定格。 门外,一阵甜香袭来,守在门口的人竟都昏倒在地,人事不知。 一位红衣女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妩媚妖娆地一笑,用穿着绿色绣花鞋的脚,踩在了随从的身上,而后一脚踢开房门,哈哈大笑道:“秋月白,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嗯?!” 屋内,秋月白的手攥着水杯,举在半空中。孟天青伸长了胳膊,欲夹红烧肉。孟水蓝张开大嘴,正要往嘴里送豆腐。那块豆腐颤颤巍巍好像随时能掉进他的嘴里。唐佳人坐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个人。 红衣女子十分谨慎,见屋内四人造型怪异,忙向后退去,直接避到了门外。等了等,始终不见屋内人再有其他动作,便又抬腿跨入门内,绕过屏风,围着四人转了个圈。 四个人,在这种时候,各怀鬼胎,竟无人先动一下。这种默契,也实属难得。 唐佳人很想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奈何她坐在椅子上的视角,只能用余光看见来人穿着艳红色的抹胸,下配一条百褶红裙,中间露出一截性感至极的*。 秋月白等人眼珠子不动,皆用余光窥探着红衣女子的容貌和言行。然,角度使然,他们每个人看到的部分都大同小异,同样没有看见那红衣女子的脸。只知道,那红衣女子的脖子上戴着好几串彩珠项链,项链上还坠着几根彩色的鸟毛。她的左手手腕上缠着细长的红绳,一圈圈的,竟覆盖住了整条小臂。她的右手腕上戴着三个金色的大铃铛,但那大铃铛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只是一个空壳。她披着一层黑色的透明薄纱,波涛汹涌的两胸器,在黑色透肉的薄纱下颤来颤去,仿佛随时能跳出来供人揉捏。 这是一个尤物。鉴定完毕。 那红衣尤物在走动间扭腰送跨,好似在跳着勾人的舞蹈。若她身后有条尾巴,那便是狐仙成精。这样的女子,单看这身段,就够男人想死她肚皮上好几回。 她围着四人转了一圈后,噗嗤一声笑道:“诸位,这饭菜可美味?人家为了招待大家,可是特意在里面加了银汉。那药虽然凶猛,却不会让人变得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岂不是失了情趣?诸位,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知道我花娘子来了,吓得不敢动了吧?”她用手遮挡着嘴巴,咯咯笑着。那纤细的腰肢,还随着她的笑轻轻摆动,十分撩人,“还是说,这银汉加上羞羞草的效果,竟如此了得?哎呀……这要怎么玩嘛?!”她快速跺脚,好似娇羞的姑娘家。 孟水蓝保持不动,心中暗道:“哎呀,中毒了?!花娘子?那不是江湖中有名的踩草*吗?怎到了秋城地界?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孟天青暗道:“哎呀,中毒了!都说花娘子最是手段了得,被她看中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过她的毒手。被她睡后,轻者腰酸腿疼,重者内力全无,最可怕的便是……死像凄惨,仿若干尸。她不会看中我吧?” 唐佳人暗道:“花娘子什么鬼?名字带花,也是烟花之地的女子?” 秋月白暗道:“留她不得。” 花娘子的发髻挽在一侧,看似松松垮垮,实则格外撩人。她的发髻上插着一根又长又尖的铁锈红色发簪,看材质十分坚硬。她还在发髻上佩戴了一朵拳头大小的红花。那红花做得十分逼真,每走一步花瓣都会轻轻颤抖,仿若真花,不胜娇羞。 她探头看向秋月白的时候,唐佳人正好看见她头上那夺大红花,颤啊颤的。 花娘子得意地道:“诸位何必摆出这种架势?诸位若能动,怎会任人家在这里窥视美色?来嘛,都躺下,我们大被同眠,好好儿乐呵乐呵。” 秋月白不动,孟水蓝和孟天青也不动。这会儿,他们终是发觉出身体的不对劲儿了。他们的内力正在迅速消失,一股子火热的感觉却由小腹处升起。心中不是不惊,却因大风大浪走来,不至于乱了阵脚。 花娘子对秋月白飞出一记媚眼,道:“世人都说,秋城城主秋月白,举世无双,如今瞧着,还真是令人家心生欢喜。”抬起手,就要去摸秋月白的脸。 孟天青和孟水蓝同时忍笑,暗道:摸他!摸他! 秋月白不动如钟,就像被人定格成了没有知觉的画卷。单是这份定力,就值得人竖起大拇指。然,素来不喜与人触碰的秋月白,又怎会容许花娘子如此放肆?!他的周围漂浮起一层刺骨的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一层白冰。这一出招,令他的真气迅速消散。 花娘子的指甲来不及收回,竟生生的碎裂成片,掉落在桌子上。 花娘子大惊失色,忙收回手指,心中忌惮,口中却调笑道:“哎呦,秋城主这根冰刺,还真是不好采摘。”舔了舔唇,“不过,人家就喜欢抵抗厉害的。”冷哼一声,手指一转,指向孟水蓝,嘻嘻一笑道:“这位小哥好生俊俏。看来,人家今天真是艳福不浅呐。”眼睛一转,看向孟天青,目露垂涎之色,“真是……一根嫩黄瓜。” 唐佳人要忍不住了,她好想笑。 花娘子突然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一个高蹿起,向后躲去。 但见那花娘子的一张老脸,不但布满褶皱,如同六七十岁的老妪,且擦胭抹粉格外恐怖。那些胭脂陷入褶皱的肌肤里,形成了大大小小细细密密的沟壑,使那张脸看起来就如同裂开了般恐怖。 花娘子一直以为屋里的人都中毒了,才会僵住不动,不想,有人还能动。她立刻谨慎地站起身,扫了眼秋月白等人,见他们仍旧一动不动,这才偷偷嘘了一口气,眸光不善地看向唐佳人,道:“小丫头,你没中毒?” 唐佳人问:“你把毒下哪儿了?” 花娘子一边打量着唐佳人,一边慢慢靠近,回道:“自然是菜里。” 唐佳人后退,道:“奴没吃菜。” 花娘子继续靠近,道:“还有肉里。” 唐佳人又后退一步,道:“也没吃肉。” 花娘子眸光突然发狠,道:“在筷子里!” 唐佳人陪笑道:“奴没用筷子。”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奴用手抓东西吃。” 花娘子真是没见过这种货色,软趴趴的,却拿不起手。她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大喝一声,道:“住手!” 花娘子收手,冷笑着问:“怎么,怕了?我从不喜欢女子,也不会给女子留活口。” 唐佳人讨好地一笑,道:“大娘,我和他们不熟的。” 花娘子眸子一瞪,吼道:“谁是你大娘?!” 唐佳人继续向门口退去,陪笑道:“大妈,我和他们不熟。” 花娘子气个倒仰,五指成爪,抓向唐佳人,怒吼道:“谁是你大妈?!” 唐佳人躲到屏风后面,屏风却被花娘子一把抓碎了,并拦住了唐佳人的去路。 唐佳人哭丧着脸,哀嚎道:“奶奶!您是我奶奶还不成吗?别抓脸啊!”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佳人救人忙 花娘子险些被唐佳人气疯! 她的身体颤抖,发狠抓向唐佳人,誓要将其挠成肉丝。 唐佳人向后躲去,藏在了孟天青的身侧。 花娘子的锋利指甲,停在了孟天青的脸前,收回,再次抓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转身,躲在了孟水蓝的身侧。 花娘子的手从孟水蓝的脸旁插过,断了他一缕发。 唐佳人大惊失色,立刻一猫腰,钻进了桌下,猫进了秋月白的袍子下,双腿间。 秋月白的眸子终是轻轻一颤。 花娘子不忍伤了秋月白,当即喝道:“你出来!” 唐佳人抱着秋月白的小腿,歪着头,坚决地道:“不!” 花娘子气急,狂躁道:“好!你不出来,且看我是如何疼爱秋城主的!”言罢,竟去扯秋月白的衣服。 唐佳人见此,当即顶起椅子,驼着秋月白就往门外跑。 花娘子一甩缠在小手臂上的红色丝线,那红色丝线就像张了眼睛一样缠上秋月白的椅子腿。 唐佳人向前跑,跑不动。 花娘子笑道:“想跑?还没有人能逃过人家的露水线。” 唐佳人咬牙,用力一挣,竟是扯断了椅子的后两条腿,顶着秋月白撒腿就跑。那速度,令人咂舌。秋月白举着水杯,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所幸,在过门口时,唐佳人还记得自己顶着秋月白,当即回身,向上一掀秋月白的衣袍,露出自己的脸,同时从口中吐出一粒花生米逼退花娘子,然后快速转身,屈膝,从门口跑出,一路撒丫子奔出大船,顶着秋月白在小船之间跳跃着,引无数人举目眺望,咂舌不已。 白晓冉正准备登大船去寻唐佳人,却见她扛着秋月白到处跑,当即吓得腿都软了。 有些寻欢客手中的美酒已经倾斜,湿了一身,却仍旧毫无察觉。他们的一颗心,都被那坐在椅子上的秋月白和顶着椅子的唐佳人所吸引。无关风月,只为稀奇。 秋月白举着杯,自始至终都不曾动一下。既然决定要玩这个游戏,他定奉陪到底。且,他相信,屋里那两人定然输了。 唐佳人在万众瞩目下,将秋月白放在了码头上,为了立住缺了两条腿的椅子,她还特意将缺腿的位置放在了系缆绳的木墩上。如今,这条椅子算是三足鼎立了。 唐佳人目光纠结地看着秋月白,抿了抿唇,终是一咬牙,从地上捡起一根木头,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冲回到船上去。 屋里,花娘子怒不可遏,知道今天这事儿算是败了。她恶狠狠地看向孟水蓝和孟天青,阴森森地一笑,道:“有你们两个陪人家,也是极好的。” 言罢,甩出红绳,缠上孟水蓝,舔唇道:“小哥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然后就那么一步步走向花娘子,突然扬起木头棍子,打在了花娘子的头上! 花娘子的两眼翻了翻,却没有倒下。她转过头,看向唐佳人,晃了两下。 唐佳人再次扬起棍子,却被花娘子一爪子抓成了木屑。 唐佳人一脚踢在花娘子的腹部,趁她疼得弯腰之际,一溜圆,钻入孟天青的椅子下,顶起他,撒腿就跑。 孟水蓝的眸子瞪了瞪,却仍旧保持原样没有动。大家都是玩家,玩起来都是认真的。他真是恨得牙痒痒啊。那个果树开花难道看不出,他比那臭小子更危险吗?那花娘子看他的目光,明显热情似火啊。他现在虽然难受,但却不瞎,如何能从了她?他也是有原则、有气节、有追求的好不好?! 孟水蓝开始磨牙,明显气得不轻。 船外,当众人收回看向秋月白的目光,试图装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继续寻欢作乐时,竟再次看见那个穿着一身绿的小丫头,顶着另一位美男子从大船上飞奔而下,脚踩小船,一路跑到码头上,将椅子往地上一扔,与秋月白凑成一对。 孟天青保持着夹菜的姿势,看起来格外怪异。因为,他的筷子下空空如也,既没桌子也没菜。然,这一刻,他还是满开心的。一想到果树开花先救自己,而不是去救孟水蓝,他就觉得神清气爽、格外提神!真是越看越觉得果树开花不错,那是真真儿的不错。他决定,以后要罩着果树开花。 唐佳人垂眸看向孟天蓝,道:“你不去救你哥?” 孟天青不言不语。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也好。”看来,她也不打算去救孟水蓝。 孟天青一听这话,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差点儿笑出声。 秋月白心存疑惑,不晓得孟水蓝如何得罪了……果树开花? 唐佳人在码头上来回踱步,最后也没有贸然行事。在她看来,有些事可二不可三。若她再回去,那花娘子一准儿准备好大刀等她往上撞。不妥。十足不妥。 然,唐佳人低估了女人的不理智。 花娘子竟单手拖着椅子,将举着筷子、含着豆腐的孟水蓝给扯出了船舱。她转动椅子,让孟水蓝面对河水,而后四下寻视,终是一眼看见了唐佳人等人。 花娘子单手一指唐佳人,怒喝道:“贱人!这还有一个,看你如何救?!” 唐佳人负手而立,眺望大船,而后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幽幽道:“节哀吧。” 孟天青的手开始抖,他立刻稳住,不让自己输。错了,是先不让自己笑。 船上,孟水蓝仍旧保持着夹东西入口的造型,眸子却微不可察地眯了眯,暗道:好你个果树开花!待某过了这关口,定要给你洗洗眼睛,让你看明白,谁才是最值得救的风流才子!至于其他人,都是配菜! 花娘子没想到唐佳人竟然不准备再救人。这可不行!花娘子哈哈笑着,道:“你若不来,人家可会刮花他的脸,抓烂他的心……” 唐佳人瞪圆了眼睛,吼道:“你不是要睡他吗?!为何不睡?!江湖中人,怎能如此没有信誉?!” “噗……”不知是谁,竟喷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名扬秋城 花娘子一口气没提上来,气得胸疼。她修炼得是采阳补阴之法,自然是要睡男人,但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她……她还没练到如此放荡的修为。 孟水蓝瞪着唐佳人,咬牙切齿地暗道:“睡睡睡?!待某出手,第一个就睡了你!” 花娘子被怼,回击能力明显不如唐佳人。气氛有些尴尬了。 看客们不知深浅,跟着起哄道:“睡吧!睡吧!睡一个看看!” 一声声的“睡吧”,恨得人险些抓狂。 花娘子一甩手,甩起捆绑着孟水蓝和椅子的红绳,让那椅子的前腿搭在船边,侧立着。孟天蓝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脚下是荡漾的河水,胸腔里是激荡不平的心。 若花娘子放手,孟天青一准儿要掉到河里去。孟天青不会水,额头上的冷汗慢慢汇聚在一起,顺着鼻尖滑落进河水中。 椅子吱嘎作响,似乎随时有断裂的嫌疑。 孟水蓝紧张得身体僵直,却仍旧保持着夹东西入口的姿势,不曾变。变得是,他口中含着的那块豆腐也掉进了河水中,被鱼儿争相吞食了。 花娘子怪笑道:“嘎嘎……嘎嘎嘎……怎么样?人家让河中大鱼好好儿睡睡他。” 唐佳人攥起拳头,用力握了握,喊道:“干得好!就这么做吧!” 孟水蓝想哭了。他倒底是怎么得罪那个果树开花了?!难道,他就不是美男子吗?难道,她就忍心让他喂鱼吗?天理何在?! 花娘子的胸口起起伏伏,终是咬牙切齿道:“好!如你所愿!”言罢,就要松手。 孟天青的眸子颤了一下,嘴唇微动,看样子是要说话。 唐佳人先他一步,抬手道:“且慢。” 这两个字听在孟水蓝耳朵里,犹如天籁。虽然,唐佳人说得不紧不慢,但那好歹是“且慢”两个字啊。孟水蓝又想哭了。 唐佳人又开始往船上跳,那速度就跟闹着玩似的。由此可见,她是多么不想救孟水蓝。看那步伐,就差迈一步退三步了。真是……恨得人牙痒痒。孟水蓝想咬人了。 当唐佳人终于站在甲板上时,花娘子都忍不住暴躁地道:“你为何不干脆吃过晚饭再来?!” 唐佳人装傻,问:“可以吗?要是可以,我先回去吃过晚饭再来。你要是觉得我得打扮不够庄重,我也可以重新买身衣服再来见你。不过,银子得你出,我没影子了。” 看客们哄堂大笑。 唐佳人那乖乖的样子,坏坏的眼神,真是令花娘子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花娘子疯了般吼道:“受死吧!”五指成抓,抓向唐佳人的胸口。至于孟水蓝,已是翻转着掉向河里。 唐佳人直接撇出一物,袭向花娘子。同时,一转身,单手扯住了红绳,将其缠在了腰间,旋转着靠近船边,一脚蹬在船沿上,一把把将孟水蓝从水面扯回到船边上,而后冲着孟水蓝伸出了手。 孟水蓝转动眼球,看向唐佳人。视线从她的脸上滑到她手上。那只手,被细红绳勒出了道道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孟水蓝的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他微微皱眉,冲着唐佳人伸出手,攥住那只火热的小手。 唐佳人咬牙,拼尽全力,一把将孟水蓝拉了上来。椅子落地,放出咣当一声响。 船上,花娘子捧着西洋镜,看着自己的脸。她目露不敢置信之色,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喃喃道:“铜镜……不不不,这是照妖镜……这这……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吼到激动处,竟一头扎进了河里。 唐佳人立刻扑到船边,喊道:“大娘,你这是自杀还是洗澡啊?要是自杀,先把那镜子还我!” 唐佳人特别宝贝那镜子,哪能让其石沉大海呢?只可惜,她也不会水。正因为她不会水,所以才会来救孟水蓝。因为,她能想象得到,一个人沉入水中的惊恐和无望。她在看见孟水蓝的汗水时,就笃定他也不会水。事实验证,聪明如她。 唐佳人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地抓起孟水蓝,将他也送到码头上。 船舱一侧,悄然无声地出现一名穿着藏蓝色短打的男子。那人其貌不扬,就算站在人群中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男子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倒掉杯中水。 男子一头扎进水中,未曾惊起任何人的注意。 花娘子正拼命游着,却突然觉得脚踝一处紧,整个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扯进了水中。 此人,便是雅间中的第四人,秋月白的影子,名曰潜影。四碗鱼翅,便有他一份,却进了唐佳人的肚。 码头上,唐佳人站在秋月白三人中间,指着孟天青道:“你刚上岸时,胳膊抖了,别以为奴没看见。” 孟天青的胳膊开始颤抖,然后慢慢收回,揉捏着。 唐佳人的手指一划,指向孟水蓝:“你握奴的手了,你也输。” 孟水蓝的袖口滑出一只小巧的匕首,割开了绳子。 唐佳人的手指再次一滑,滑向秋月白,咧嘴一笑,道:“你赢了!”那样子,竟好像她自己赢了一样欢喜。 言罢,唐佳人蹦出了三人围成的圈子,十分利索地趴在地上,学狗汪汪了两声,然后站起身,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孟家兄弟看。 孟家兄弟傻眼了。 唐佳人学狗学得太快,旁人还没反应过味儿是怎么回事,她已经站起身了。若孟家兄弟再趴到地上去学狗叫,不但会引人注目,且会成为全武林的笑柄! 要不要这样玩啊? 孟天青和孟水蓝想要摇头,但在唐佳人的注视下竟扭不动这颗脑袋。唐佳人的眼神要不要这么明亮啊?!仿佛兄弟二人若不按照约定,就是罪无可恕的大恶人。 孟家兄弟一同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饮了口杯中水,连一个字都欠奉,更别说表情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再次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问:“不会学狗叫吗?要不,你们先汪汪几声,练习练习?” 孟水蓝和孟天青想哭了。 孟水蓝轻咳一声,似乎想要说话。 唐佳人立刻道:“你就算说出花,也不是奴要的结果。你也可以耍赖不认,下次奴就不陪你玩了。” 孟水蓝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玩,赢得开心,也定输得起。”话锋一转,靠近唐佳人,小声道,“我们中毒了。中了花娘子的银汉和什么羞羞草。” 唐佳人询问道:“怎么解?” 孟水蓝略显犹豫地道:“需要姑娘。” 唐佳人拍着胸口道:“奴就是姑娘!你好好儿看着奴,然后学狗趴吧。奴还有事儿,不能陪你们一直玩。” 孟水蓝吞咽了一口口水,转开了头。 孟天青使劲儿揉搓了一下绯红的双颊,挽起袖子,道:“我学!”说着,竟直接趴在了地上,汪汪了两声,然后站起身,纵身一跃,跳进了河水里。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硬着头皮趴在地上,学着狗叫:“汪汪……” 这时,二十余名白衣人从远处策马而来。 码头上的人见此,无一不避让。 唐佳人一见这阵仗,一个高蹦起,喊道:“打狗队来了!快跑!”言罢,竟是撒腿就跑。 孟水蓝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唐佳人的背影,磨了磨牙,暗道:果树开花,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白衣人马在即将靠近秋月白时,直接从马背上跃下,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秋城主是否应该给个交给?” 秋月白站起身,将手中水杯抛给了随从望东,冷声道:“详查。” 望东接住水杯,应道:“诺。” 孟天青从河里浮出水面,探头问:“果树开花呢?” 孟水蓝回道:“开花去了。” 孟天青爬上码头,拧了把身上的水,道:“哥,你应该下水里泡泡,感觉好多了。那花娘子的银汉、羞羞草的,不过如此。” 孟水蓝用扇子一拍手掌心,道:“糟了!” 孟天青拧袖口的水,问:“怎么糟了?” 孟水蓝看向已经骑到马背上的秋月白,道:“某猜,那些毒应该是下在了鱼翅里。” 秋月白一甩手,扔出一张银票。 孟水蓝一甩手,扔出一张小巧的烽火鸟。 秋月白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向前奔去。 二十余人,分成两队。其中一队,尾随在了秋月白的身后,另一队则是返回到大船上,开始调查花娘子下毒子事。 孟天青望着秋月白的背影,撇嘴道:“真是狠心!” 孟水蓝讽刺道:“秋城主心在江湖,哪会为一名女子牵肠挂肚?” 孟天青问:“哥,你说那果树开花是烟花女子吗?” 孟水蓝指着自己的头说:“她若是烟花女子,某这脑袋给她当凳子坐!” 远处,秋月白对尾随着自己的望东道:“找到果树开花。” 望东微愣,问:“主子要找什么品种的果树?是桃树还是苹果树?属下立刻去办。” 秋月白冷冷地瞥了望东一眼,道:“是人。” 望东素来自诩最是了解秋月白的心思,结果还是被一个名字給拉低了相知度。从此,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将会不停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一个名字——果树开花。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水中一吻 秋月白将身边人都打发走了,一个人、一匹马,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他的左手手心里,攥着一只烽火鸟。 假王爷毁了老阁主留下的烽火鸟,所幸孟水蓝打探消息的功力也是不俗。百年传承的包打听,演变成今日的百川阁,没有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自然有它自己的生存法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百川阁的消息,从未曾出过错。 月色阑珊,垂柳依依,秋月白举头望月,沉沉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寂寥。 潜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秋月白的身后侧,就像灰色的影子,没有任何存在感。 然,秋月白却知道,潜影回来了。 秋月白收回望月的目光,淡淡地瞥向潜影。 潜影垂着头,低声道:“花娘子被属下拿下,搜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武器,将其送入了黑崖。” 秋月白伸出手。 潜影从怀中掏出那只巴掌大的西洋镜,双手奉給秋月白。 旁人就算得了一块铜镜,都会下意识的照照自己的脸,可秋月白明知道这西洋镜是何物,却只是将其拿在手心里,压根就不打算物尽其用。 他暗道:“能拥有此物者,定与皇家关系密切。” 袖子垂下,挡住了西洋镜,秋月白继续慢步前行。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道:“你是打算将镜子物归原主吗?” 秋月白暗自心惊,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且,这个人的声音,竟如此熟悉,正是刚分开没多久的果树开花。 秋月白抬头,顺着声音望去。但见唐佳人整个人都趴在树干上,正探头看着他。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出渴望的光,毫不隐藏。 秋月白道:“下来。” 唐佳人点了下头,像只灵巧的猴子,从树上轻轻跃下,直接落在了秋月白的马背上,然后一出溜,站在了秋月白和马儿的中间。 她伸手摸了摸那匹漂亮的白马,赞道:“它可真漂亮。” 白马本想踢她一脚,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但被夸奖,便决定饶她一命,只是高冷地哼了一声。 唐佳人继续道:“比骡子好看多了。” 白马转回头,张开嘴,要咬唐佳人的肩膀。 唐佳人一溜烟跑到秋月白的另一边,冲着白马吐了吐舌头,道:“真凶!” 白马显得有些躁动,竟跺了跺蹄子,好像打算冲过来踢死丫的。 秋月白伸出手拍了拍白马的颈项。 白马立刻服软,撒娇地哼哼了两声,还用马头去蹭秋月白的手。 潜影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悄然退下,隐在暗处,不远不近地尾随着秋月白。 唐佳人瞥了眼一人一马,道:“秋城主,今天饭桌上的那道烧马肉,好吃不?” 秋月白和白马同时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笑得牲畜无害。 白马又开始跺蹄子,看样子是想要踢死唐佳人。 唐佳人咂舌道:“小白好像能听懂奴说得是什么。” 秋月白道:“它叫驭雪。” 唐佳人皱眉道:“驭雪,不就是骑在白雪上?那多冰屁股啊?” 秋月白不再安抚驭雪,他觉得驭雪想要踢死果树开花情有可原。 隐在暗处的潜影,抿着嘴。 驭雪跺着蹄子,来到了唐佳人的身后。 唐佳人立刻蹿到了秋月白的身前,紧贴着他走路。秋月白迈左脚,她也迈左脚。非但如此,她还不忘探头,冲着驭雪做鬼脸。 驭雪喷着粗气,气得又开始哼哼上了。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 秋月白站定。 唐佳人也站定。她扭头看向秋月白,问:“怎不走了?” 秋月白问:“你要去哪里?” 唐佳人回道:“随便走走。你去哪儿,奴就去哪儿溜达溜达。” 秋月白又问:“为何跟踪我?” 唐佳人回道:“奴不是跟踪你。奴明明已经溜远了,却看见你带人追了过来,可把奴吓坏了。奴拼命跑,跑到这里,爬树上休息片刻,却又看见你了。若不是怕你寻找失主麻烦,奴也不想现身打招呼的。有句话怎么说着来的?怎么怎么地,不如相忘江湖。” 秋月白道:“你不用贴我这么近。” 唐佳人回道:“奴怕小白踢奴。” 秋月白道:“它叫驭雪。” 唐佳人点了点头,问道:“奴叫它驭雪,它就不踢奴了吗?” 秋月白觉得,答案是否定的。然,也许是晚风有些迷人,他竟回了一句:“试试。” 唐佳人转身,正面面对一人一马,喊了声:“驭雪。” 驭雪没有反应。 唐佳人又喊了声:“小白?” 驭雪还是没有反应。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傻马!” 驭雪瞬间暴怒,扬起蹄子就要踩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缩回身子,整个人都蜷缩在秋月白的怀里,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遇见饿狗,迅速到主人怀里寻求庇护一般。 秋月白微微皱眉,却没有推开唐佳人。 隐藏在暗处的潜影则是惊叹不已。能靠近秋月白的女子,除了他的妹妹秋江滟之外,再无其他人。而今,这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能将自己蜷缩在了秋月白的怀里,且没被他扔出去,真乃……奇迹。 驭雪见自己主人庇护唐佳人,只能收回蹄子,继续用两只大鼻孔喷怒气。 月亮高挂,江帆远影,水波粼粼,垂柳依依,树下一男一女相拥的画面,真是美得令人想入非非。 秋月白垂眸,冷声问:“你摸什么?” 唐佳人微僵,抬头,冲着秋月白咧嘴笑。 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人越美。此刻,看不见唐佳人脸上的暗黄之色,视线落下之处,都是她那双灵动的圆眼,轻轻上挑的眼尾,挺俏的小肉鼻,忍着坏笑的小嘴,以及那看似清透无邪实则清着几分讨好、几分风情、几分机灵的笑颜…… 唐佳人装无辜,回道:“奴没摸什么啊。” 秋月白道:“你从我手中拿走西洋镜,当我不知?” 唐佳人眨了眨眼无辜的大眼睛,道:“你难道不应该主动还给奴吗?奴怕你忘了,传出秋城主贪人小便宜就不好了。你也知道,百川秘闻上,最喜欢写些有的无的,可烦人了。” 秋月白回道:“你倒是好心。” 唐佳人笑弯了眼角,道:“你知道就好。”脸色微变,身子挣了挣,瞪向秋月白,“你摸奴干什么?!” 秋月白淡淡道:“今日刚得了一块西洋镜,被人抢去,自然要夺回。” 唐佳人扭着身体喊道:“哎哎哎……那是奴的西洋镜!你……你别抢啊!” 秋月白直接夺回西洋镜,将其攥进了手心。 唐佳人猛地向后跳开,指着秋月白道:“你,坏人!” 秋月白道:“河里捞珍,捞者得。”这话一出口,秋月白自己也是一惊。这话说着没毛病,可真么都觉得调调儿不对,就像地痞无赖之语。 唐佳人气得胸口起伏,眼瞧着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这么多年,敢抢她东西的人不多,唯一好好儿活着的也就唐不休一个。就这打铁的关系,一个月前,唐不休都差点儿被她几个屁給崩死了! 唐佳人太喜欢那块西洋镜了,脑袋一热,竟干出一件让她自己都后怕的蠢事。 她咬牙问:“河里捞珍,捞者得?” 秋月白看着炸毛的唐佳人,竟觉得挺有意思。于是,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自然。” “然”字尚未落地,但见唐佳人一头撞向秋月白的怀里,竟将他整个人顶起,身体腾空,直接向后坠去。 身下,是荡漾着河水。 秋月白在身体腾空的瞬间,伸手一抓,抓住了唐佳人的一只发髻,扯下了一条碧绿色的发带。唐佳人因用力过猛,又被秋月白这么一扯,整个人也随着秋月白一同向河中跌去。 潜影看得目瞪口呆,竟不知要如何反应。毕竟,秋城主水性极好,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救。再者,他也不懂,这到底算不算是情趣?或者说,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不懂感情为何物的潜影有些迷茫了。 唐佳人一落水便蒙了,整个人拼命折腾着,连声救命都喊不出。 秋月白冷眼看着唐佳人在那里挣扎,暗骂了声:愚蠢。 就在唐佳人即将淹死的前一刻,秋月白靠近她,提溜起她的后脖领子,向上游去。 溺水之人,无论抓住什么,都会拼尽全力抱住。唐佳人虽然蒙了,却凭借本能回过身,一把抱住秋月白,像条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紧紧抱着。 幸好秋月白水性了得,不然非得被她拖水下去不可。 唐佳人想要呼吸,急需呼吸,而周围却都是水,无边无际的水。她瞪大惊恐的眼,捧住秋月白的头,撅起小嘴,直接吮了上去。 唐佳人的小嘴十分柔软,就像一只小吸盘,吮着秋月白的唇,急切地吸吮着,渴望得到一口气,救救她似乎要炸裂开来的胸腔。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一分,张开唇,渡了一口气给她,而后揽着她的腰,破水而出,脚踩水面,跃上岸。 唐佳人仍旧紧紧扒在秋月白的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肢,小手抱着他的头,嘴巴紧紧贴着他的唇,还在那里用力吸吮着。 秋月白一甩手上的水。水珠袭向潜影。潜影闭上眼,退到树后。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动情 秋月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女子,不可言喻的微妙感觉在身体里发生着变化。他是正常男子,只是不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但每日晨起的反应,与常人无异。他年纪不小,知道男女之事,也懂得欲为何物。然,他好似没有欲。无论怎样的美女,怎样的诱惑,都激荡不起他的半分感觉。他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身有顽疾,可……此番看来,并非如此。 他就像一只固守城池的武者,不许任何人侵犯自己的领地。如今,他的领地被人投入一颗石子,成了挑衅。石子裂开,出现一名好似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却又能完美融入其中的女子。这,成了惊叹。 高高的墙还在,不喜与人接触的那个人还在,只是……感觉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虽是微妙,却又翻天覆地,不可形容。 怀中女子曼妙的胴体紧紧贴着他,柔软的小嘴用力吮吻着他,令他……悸动。 都说花娘子的毒最是霸道,他却不以为然。而此刻,那种感觉却如滔天巨浪席卷而来,将他湮灭。来势之凶,打得他措手不及,甚至无法防卫、不可自救。 秋月白是什么人? 他是江湖侠士的领军人物,素来洁身自好,冷静自持,运筹帷幄。 他未曾经历过感情,也一直认为自己不需要那种可有可无的牵绊。然,怀中那份柔软,却令他产生一种想要占为己有的冲动。 人,难得是活得明白。 秋月白,便是那种可以冷静分析自己喜好的男子。为数不多,却弥足珍贵。 当即,他收紧手臂,要反客为主,尝尝怀中女子的滋味。是他人口中的销魂蚀骨,还是他素来不喜触碰的红颜枯骨?或是……此时此刻不想放开的柔玉软香? 秋月白刚要动作,怀中女子却放开了他的嘴巴,大口喘息着,哈哈哈大笑着,那般畅快,如此开心。 秋月白的眸子又沉了沉,问:“为何笑?”一开口,嗓子有些沙哑,声音性感了三分。 唐佳人举起拳头,大声宣布道:“河里捞珍,捞者得!”言罢,用力抱住秋月白,还晃了晃。 她,将他当成了珍宝。 秋月白有些恍惚。秋城许多女子都倾慕他,会投花送他,却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像她这般,不计生死,撞他入河,只为大声宣布——河里捞珍,捞者得! 秋月白觉得有些怪。对,心里怪怪的。那些从未破土而出的感情,突然冒出柔嫩的枝芽,令人新奇,也令人不适。 说不上多喜欢,却令人唇角上扬了一个小巧的弧度。 以至于,他都不想和她计较,到底是谁救了谁。 他想,他也应该有个女人了。姑且不管这个女人是何来历。毕竟,这世间令他不反感的女子,实在不多见。 在秋月白的眼中,所有女子都长得极为相似,那些所谓的美与丑,纵使有差别,却也不大。迄今为止,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只有两个人。一是不休门女侠唐佳人,二是……眼前这位,笑容璀璨,大声宣布自己主权的女子。前者,那张圆滚滚的胖脸,至今仍能闯入他的心湖,停泊片刻,然后化做一块巨石,随风飘散成粉末,污了一池宁静。后者,好似一位调皮的仙子,在他的心湖上跳舞。落入池中,她喊救命;立于池上,她载歌载舞。没有所谓的消停,满满的都是热闹。这种热闹,与他内心的清冷相比,好似火与冰。许,这一次,火能将冰烧成沸水吧。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的目光,又沉了几分。他的眸子里似乎隐了一只独角兽,在窥探着那只看起来十分可口的小仙子。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身上蹦到地上,甩了甩身上的水,又抹了一把脸。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这才发觉她的肌肤是如此晶莹剔透,显然在落水前,她在脸上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视线下滑,落在她的唇瓣上,那柔软的触觉,令他甚是想念。 没有任何犹豫,单手抓向唐佳人的手腕,就要将她扯入怀中。 唐佳人却十分警觉地向后蹦去,瞪着一双猫眼,警告道:“不许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以骂奴,但不能打奴!” 秋月白收回手,觉得一定是药效没过,否则自己怎会看中这样一个丫头?不过,他也意识到,这种药效可能一时半会儿也过不了,他竟觉得果树开花瞪圆眼睛的样子,有些可爱。 秋月白道:“上马。” 唐佳人谨慎地问:“干嘛?” 秋月白回道:“换衣裙。”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奴甩甩就干了,你自己去换吧,奴还有事儿,挺忙的。” 秋月白觉得,最能气笑人的,便是她口中的“有事儿,挺忙”。她若真忙,就不会趴树上当懒猫了! 秋月白不由分说,长臂一伸,抱起唐佳人,跃到马背上,策马狂奔起来。 唐佳人愣了愣,转头看向秋月白,道:“奴很忙的。”说完,就要往马下出溜。 秋月白即然决定要收用果树开花,又怎会让她轻易逃开? 就在唐佳人以为秋月白已经不愿意搭理她,准备放她走时,秋月白突然抱起唐佳人,将她直接扔进了河水里。 唐佳人一路尖叫中落入河中。一入水,她就疯了。她挣命地扑腾着,想喊救命,身子却开始下沉。无尽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向她。内心的恐惧,令她抓狂。她发誓,若能活着爬上岸,一定要咬死秋月白! 就在她觉得要溺水而亡时,秋月白跃入水中,来到她的面前。 唐佳人手蹬脚划地扑向秋月白,四肢缠绕,一嘴巴啃了上去,急切地吸吮着他口中的空气。 秋月白慢慢将气渡給了唐佳人。 唐佳人紧紧攀着秋月白。 秋月白一伸手,又扯开了她的另一只发髻。 唐佳人那头有长有短的发丝,好似海草一般飘散开来,划过秋月白的颈部,勾画出缠绵的痒。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河里捞珍,捞者得! 岸上张灯结彩,船上彩灯盈盈,河下倒影斑斓,别有一番镜中岁月的幻梦感。 唐佳人浸在河水中,就像一只妖。她紧紧缠着秋月白,用尽全力抱着他,不断吸食着秋月白口中的空气,用以延续自己的生命。 这一刻,秋月白真实感受到戏文里唱得那些,书生遇艳鬼,明知有异,却还是甘愿牡丹花下死。原来,妖吸人的嘴巴,是能吸走人的灵魂,让人无法抵抗、无法自拔。 而怀中女子的唇瓣,软糯得能让人陷入其中,沉沦到地狱。 秋月白的手划过着她的发丝,轻轻打了个卷。 唐佳人的发丝就像小鱼儿,细滑,抓不住,秋月白的眸光却为此染了一分笑意。他托起唐佳人,主动为她送上最后一口气,且借此,十分不君子地纠缠了一下。 唇齿相依的感觉,明明柔柔嫩嫩湿湿滑滑,却仿佛能撞进身体里,埋进内心最深处。 秋月白的热情简直堪比凤毛麟角,爆发起来却是骇人。 唐佳人也是个不懂男女之事的,且谁也没和她说过,陌生男女这样亲吻是不对的。她只是觉得,秋月白这个人还不算太坏,至少知道主动给她气。然,慢慢的,她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秋月白不但不给她气,反而要吸光她所有的气儿! 坚!决!不!给! 拼!死!抵!抗! 唐佳人开始挣扎,却不敢真的推开秋月白。她就像只毛毛虫,扭着软软的身体,躲着秋月白的吻。秋月白则是固定着她的头,不让她躲。直到彼此口中的空气都消失殆尽,胸腔被挤压得好似要炸裂开来,秋月白才带着唐佳人返回到岸上。 若非秋月白水性极佳,二人一定会沉入这河水中,做一对儿假殉情的水鬼。 唐佳人的双脚发软,倚在秋月白的怀里,除了大口喘息之外,就连脑子都险些停摆。眼下,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能用拳头为自己伸张正义?不过,话说回来,她有些怕秋月白了。因为,他真敢扔她到河里。 秋月白直接将唐佳人打横抱起,道:“河里捞珍,捞者得。” 水珠顺着秋月白的脸颊滑落,滴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伸手,接住那串晶莹,抬头看向秋月白。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的柔情蜜意,却见刀光剑影,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暗道:怪不得大长老说,会咬人的狗从不轻易乱叫。秋月白话不多,出手却太狠。他明知道她怕水,还如此整治她。如此大的阵仗,只为一句“河里捞珍,捞者得”?她不想当他的珍宝呀! 唐佳人觉得嘴唇有些痛,她自己舔了舔,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唐佳人的猫眼瞪了瞪,狠狠地剜了秋月白一,突然用力,从秋月白的怀中翻身而下。 秋月白一伸手,直接抬起唐佳人的下巴。 唐佳人那种恶狠狠的眼神还没来得及转变,便被秋月白抓了个正着。 秋月白明知故问:“瞪我?” 唐佳人撅嘴,指责道:“你都把我嘴巴咬坏了!”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那红艳艳的唇瓣上,明显沉了沉。 唐佳人立刻捂嘴嘴巴,模糊地道:“不许再咬我!” 秋月白收回发沉的目光。 唐佳人扭开头,嘟囔道:“你水性那么好,还抢我口中的气儿。你应该觉得愧疚!” 秋月白轻轻地“嗯”了一声,调子上扬。 唐佳人立刻改口道:“有道是,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你那么做,没毛病!”她是真怕秋月白再将她扔河里去。 秋月白的眸光染了三分笑意,询问道:“名字。” 唐佳人知道秋月白问得是真名,却不准备告诉他。她耍无赖道:“我说过了,奴叫果树开花。”声音又增了三个含糖量。 秋月白垂眸扫了唐佳人一眼,道:“好。”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问:“好什么?” 秋月白道:“你以后就叫果树开花,不许改。” 如此霸道?!唐佳人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应道:“哦。”实则,她才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儿呢。名字是她的,她爱怎么改就这么改! 秋月白淡淡道:“若让我知道,你还有其它名字,便将你扔河里去。” 唐佳人的身体一僵,一双猫眼提溜乱转。她的“无声哥哥”,有些霸道呀。这样不好。 秋月白觉得唐佳人不会老实听话,也猜到她在想鬼主意,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难得的轻松惬意。 秋月白招来坐骑,不由分说,将唐家人带上马背,圈在怀里。 怀中女子来历不明,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多令人激动,却也有一分亲近之感。他听她的声音,也有三分熟悉。然,搜索记忆,着实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唐佳人扭着身子道:“放我下去。” 秋月白用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发,问:“头发为何有长有短?”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被火烧的。” 秋月白又问:“为何烧了头发?” 唐佳人抬起头,瞪向秋月白,怼道:“这么多问题,你也要加入百川阁,去写《百川秘闻》呀?” 秋月白被怼,竟无言以对。 唐佳人一击即中,心中得意,扭开头,开始用手戳驭雪地脖子,道:“骑你真冰屁股!” 驭雪不搭理唐佳人,玩命奔跑。 唐佳人道:“跑吧跑吧,多多运动,这脖子肉才够活,这大腿肉才够嚼头!” 驭雪跑得越来越快了。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道:“奴厉害吧?不用鞭子,就能让马儿跑快。” 秋月白保持沉默。 唐佳人打个哈欠,窝在秋月白的怀里,含含糊糊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秋月白回道:“秋枫渡。” 唐佳人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目光中划过疑惑。她听到秋枫渡三个字,竟毫不吃惊、毫不欢喜。 唐佳人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道:“奴要小解。” 秋月白停下马,唐佳人从马背上滑下去,一溜烟跑进旁边的小树林里。 秋月白下马,负手而立,等在林子外。 驭雪尾随在唐佳人的身手,瞪亮了一双马眼,准备伺机而动。 唐佳人回头看了看驭雪,挥了挥拳头,威胁它快点儿滚,否则拳头伺候。 驭雪刨了刨蹄子,打算和唐佳人开战。 唐佳人捂住鼻子,将屁股对准了驭雪。 噗噗几声后,林子里再无动静。 秋月白等了半晌,终是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他开口道:“果树开花?” 无人应道。 秋月白,来到林子里寻了一圈,确实有几棵果树开着花,却并非他要的那一棵。而他的宝马驭雪则是急吼吼地转悠着,显然是……发情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月白,本尊够温柔不? 秋枫渡,虽然是富贵门庭,但看起来除了巍峨大气之外,不见任何奢华之处。一草一木,绝非名花异草;亭台楼阁,也非雕栏玉砌;就连引来的温泉,也只是挖个坑,堆积了几块石头而已。 诺大的秋枫渡,除了秋江滟的院子,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古朴盎然、巍峨厚重,不见任何花哨之处。 秋月白自己拿着换洗便装,踱步来到温泉处。 但间雾气弥漫中,已有人霸占了一处温泉。 秋月白脚步不停,从温泉池旁走过,去往下一处温泉池。 两个池子之间隔着一排竹子,可隔绝彼此的视线。 那浸泡在第一处温泉里的人,懒洋洋地开口道:“想看看秋城主玉体横陈的模样,真是难啊。” 秋月白脚步不停,走到下一处温泉池边,放下束缚在头上的长发,脱掉鞋袜和衣物,走进温泉池中,坐下,闭目,这才询问道:“不休门主打算借住几日?” 唐不休游到靠近秋月白的地方,一挥手,掀翻整排竹子。他趴在一块石头上,笑吟吟地望着秋月白的侧脸,道:“秋枫渡所处的位置,占尽地利,正是灵气充沛的好地方。秋城主一人独享,不如众人齐享。”深吸一口气,“真是闻一闻精神百倍啊。” 这就是不打算走的意思了。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在此,对舍妹名声不利。若要求娶,可请媒人前来。” 唐不休玩笑道:“若能求娶秋城主,本尊倒是可以考量一二;若是提及令妹,还是算了。”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不休,直接问道:“舍妹不合不休门主心意?” 唐不休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这里被占得满满当当,旁人连一根发丝都塞不进去。” 不知为何,秋月白直接想到的是那个胖子——唐佳人。 并非他自夸,但若是将秋江滟和唐佳人放在一起,想必有眼睛的男子,都会选择前者,而非后者。 思及此,秋月白淡淡道:“不休门主喜欢油腻大肉,不喜珍贵佳肴,强求不得。” 唐不休一脸回味地道:“对!本尊就是喜欢满嘴流油,那才叫香!” 秋月白重新闭上眼睛,道:“还请门主与舍妹说清楚。” 唐不休莞尔一笑,翻个身,也闭上眼睛,轻松地道:“江姑娘从未开口说过心仪本尊,你却让本尊跳出去说不喜欢她?这样不妥。她会赶本尊走的。” 秋月白见过许多无赖,却没见过向唐不休这般,虽没脸没皮,却显得格外优雅的。雅痞,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秋月白应该庆幸,他在唐佳人手里打个转儿后,抵抗能力明显高出不止一星半点。否则,他真的容易被唐不休气得胸口疼。 唐不休用手往自己肩膀上扬了些水,话锋一转,道:“当然,若秋城主亲自邀请本尊做客秋枫渡,作为回报,本尊在沐浴后,便会义正严辞地告诉令妹,本尊心有所属,非庸脂俗粉能占据得了。” 秋月白道:“无需过激。” 唐不休回道:“本尊尽量温柔。” 二人,一冷一热,就这么聊了几句,便将女儿家那颗悄然暗许的芳心推到了明处,且……十分干脆地贱卖了。 看似冷清,实则却是善举。 在感情上犹豫不决,才最是伤人伤己。快刀斩乱麻,才是减少是非的明智之举。 唐不休潜入水中,洗了洗头发,然后钻出水面,抹了把脸上的水,问秋月白:“你今天掉河里了?” 秋月白的唇角微微勾起。 唐不休眼尖,当即喊道:“不得了啊!”趴在离秋月白最近的大石头上,“看你笑得如此放荡,定是有奸情的。来,说来听听,让本尊乐呵乐呵。” 如果秋月白真的坦白交代,唐不休绝对不会用乐呵乐呵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幸好,秋月白不适一个喜欢和别人分享心情的人。他干脆就不搭理唐不休。 唐不休无趣,翻转身体,仰望月亮,发出长长的叹息。 秋月白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睁开眼睛,用眼尾看向唐不休,询问道:“还没寻到唐佳人?” 唐不休发出一声更长更婉转的叹息,低声哀嚎道:“蘑菇啊,你可真是想死为师了。”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道:“江湖中人,忌讳颇多。你若真心想要娶她,大可不自称师傅。” 唐不休回头,看向秋月白,突然飞出一记媚眼,学着华粉墨的样子,翘起兰花指,嗲声道:“就知道你心里有人家。” 秋月白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 这回,换唐不休的嘴角抽搐了。 有细微的响声传来。秋江滟偷偷靠近温泉池,躲在树后偷听二人的谈话。 唐不休收敛起不正经的表情,感慨道:“月白,若让你妹妹知道,你我之间非比寻常的感情,不知他是否能接受?” 秋月白望着唐不休,道:“你有断袖分桃之癖,我仍待你如兄弟。其它感情,恕难从命。” 唐不休的眸子轻颤:“月白,你难道忘记花前月下,你曾对我许下的承诺?” 秋月白沉吟道:“记得……我曾说过,你若一直浪迹江湖,便为你寻一门亲事。然,你已心有所属,此事便不劳我费心了。我只希望,你善待心中之人,不要再混迹断袖之流,惹佳人伤心。这秋枫渡,一直欢迎你长居。” 最后一句,点了主题。 唐不休感叹道:“知我者,月白也。” 秋江滟咬着嘴唇,含着泪,离开了。 唐不休和秋月白同时站起身,互看对方。 秋月白穿着亵裤,唐不休则是围着白布。 唐不休双手抱胸,歪了歪头,笑道:“月白啊,泡个温泉水还穿着亵裤,真看出你和这裤子感情深厚了。” 秋月白道:“白布送你了。” 二人转身上岸,取下挂在树杈上的干净衣物,以粗壮的树干为遮挡,分别快速换好衣物,这才并肩而行,向住处走去。 唐不休问:“月白,本尊够温柔不?”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调侃道:“像你这种冷冰山,谁家姑娘受得了?” 秋月白道:“你难道不知,有种果树,最是喜寒?” 唐不休道:“恕我孤落寡闻。” 秋月白道:“我知,即可。”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被你惦念的姑娘,真是……祸不单行呐。哈哈哈哈……” 秋月白想起果树开花尿遁之事,眸光微冷,淡淡道:“也许。” 院子里,秋江滟的婢女绿蔻,捧着一大叠的纸制东西等在榕树下。 她看见秋月白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快速低下头,曲膝行礼道:“城主,门主。” 秋月白一如既往没有反应。 唐不休立刻道:“绿蔻,你捧着的东西,可是本尊要的?” 绿蔻站起身,回道:“正是。”将东西双手奉上。 唐不休接过那叠东西,竟兴奋得像个孩子。他挽起袖子,将那叠东西放到地上,一一展开,然后拿出笔墨纸砚,蹲在地上书写着什么。 秋月白本想回屋睡觉,但今晚他的心情也有些波动,索性就站在唐不休的身边看他忙乎。 唐不休提着笔,在那些纸质的东西上留下一个个力透纸背的大字。一撇一捺,竟是十分认真。 秋月白一只手背在伸手,垂眸看着唐不休运笔,淡淡道:“也有让不休门主认真以待的事情。难得。” 唐不休头也不回地道:“待你心中被占满,想不认真都难。”写下最后一笔,扔了笔,扭头看向秋月白,露齿一笑,“待你太过认真,便会像极了玩笑。” 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油脂。 一盏盏孔明灯冉冉升起,漂浮在浓墨一般的天空上,就像神来之笔,为天空点亮了希望的色彩。 那一盏盏的孔明灯上,皆用潇洒不羁的字体写着两个大字:蘑菇。 唐不休仰望二十多盏孔明灯,唇角含笑,一副飞鸿传情书的甜腻模样,看得秋月白口中泛酸,直倒牙,忍不住刺了唐不休一句,道:“你若在天空中吊上几只烤鸡,没准儿能引起唐姑娘的故意。” 唐不休眼睛一亮,赞道:“秒极!”想要寻人,定要有的放矢,想必唯有美食能吸引蘑菇的主意。 秋月白用食指和中指揉了揉眉心,道:“你觉得,她此刻在秋城?” 唐不休负手而立,自信满满地回道:“她一定在秋城。” 秋月白难得生出好奇之心,问道:“你与她走散,这一路上多有变数,你怎能肯定,她就在秋城?” 唐不休挺起胸膛,勾唇一笑,道:“因为,本尊会在秋城等她。” 秋月白直接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他没空听唐不址在那里鬼扯。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当然,秋城会举办饕餮盛宴,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突然之间,秋月白很不想举办饕餮盛宴了。 秋月白回到屋里,掏出烽火鸟,展开。 一张小巧的烽火鸟,经过水泡,不但没燃烧,且仅剩下两个字依稀可辨——唐门。 秋月白用手一捻,烽火鸟化成了纸屑。 色令智昏,此话不假。 秋月白若知道,他两次买烽火鸟,都被唐佳人一人折腾湿的,不知心情为何物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不休门的妖孽 唐佳人招惹了秋月白,却没往心里去。在她看来,她撞他落水一回,他又扔她一次,算是扯平了。她虽挺喜欢秋月白的女装扮相,但在寻找唐不休这件大事上,她是不会色令智昏,偏离方向的。实则,她若不折腾,乖乖被秋叶月带回秋枫渡,早就见到休休了。 唐佳人跑回到码头,躲过秋月白的人,寻到挂有风月楼三个大灯笼的花船,一头钻了进去。 白晓冉一直守在船头等着唐佳人,见她一出现,忙将她带进船舱,来到自己休息的房间,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骂道:“你个死丫头,这是要吓死娘吗?!”手下的触感湿嗒嗒的,白晓冉也顾不得再骂,忙扯出一块大布,裹在唐佳人的身上,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落水了?” 唐佳人揉了揉鼻头,道:“嗯,落水了,差点儿淹死我。” 白晓冉心疼了,忙抱着唐佳人拍了两下,然后冲出房间,喊道:“打热水过来!” 有人应道:“诺!” 白晓冉回到房里,问唐佳人:“你怎顶着秋城主跑?” 唐佳人回道:“我以为那大船是咱家的,就跑进去玩了。结果,碰见了秋月白和孟家兄弟俩。他们当我是丫头,让我陪着喝酒。后来,有个叫花娘子的来了,说是给他们下了毒。我心好啊,我就把他们都抢出来了。我抗出秋月白的时候,就看见娘了。我怕有人报复娘,所以没敢认。” 这么贴心的女儿,去哪里找? 白晓冉又被感动了。 她抱紧唐佳人,道:“乖女儿,外面那些江湖人、江湖事,咱都管不了,以后遇见这样的事儿,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老娘看那个花娘子不是善茬,你务必要小心。”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秋月白将她关起来了。没事儿。” 白晓冉点了点头,终是放下心,转而却皱起眉,思忖道:“刚才,秋城主的人在到处寻果树开花。娘不知真相,没敢认,现在看来,他定是要报答你。” 唐佳人一撇嘴,道:“报答个鸟!” 白晓冉听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忙问:“何出此言?”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控诉道:“看见没?就是他把我扔水里,然后又使劲儿夺我空气的!”撅嘴,示意白晓冉看自己那略显红肿的嘴巴,“夺不去,他还咬我!” 白晓冉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唐佳人。她往返秋城,不止一年,否则也不会在这里有条船。虽然她见过秋月白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但却不认为他会是那种急色的人。况且,对象还是唐佳人这么一位不懂风情为何物的小丫头。 唐佳人怕白晓冉担心,挥着胳膊道:“娘你放心,我狠狠地咬回去了!” 白晓冉的嘴角抽了抽,竟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和唐佳人细说男女之事。她不怀疑唐佳人的话,却担心唐佳人遇见的登徒子不是秋月白本人。毕竟,有人假扮秋月白骗吃骗喝这件事,去年还真发生过。当然,最后那人不知所终,想必是被秋月白收拾了。今年,不会还有人胆敢假扮成秋月白招摇撞骗吧? 白晓冉深深地疑惑了。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攥住唐佳人的手,一手摸了摸她的脸,道:“佳人,男人和女子不同,他们贪杯好色,那叫风流;女子若守不住,让人占了便宜……” 白晓冉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吵闹声,偶尔还夹杂着女子的尖叫。 白晓冉皱眉,对唐佳人道:“你洗漱后,先歇着。”一转身,出了房间,并不忘嘱托道,“锁好门。”这才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唐佳人又开始比比画画,练起了《残菊手》,口中还嘟嘟囔囔地说道:“我武功了得,谁敢占我便宜?!待我修炼得法,武功大成,且看我为唐门一举生俩!阿嚏!”唐佳人揉了揉鼻子,晃了晃头,感觉自己有些不大舒服。 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穿在身上仍旧难受。幸好,热水送得快。 唐佳人锁好门,泡了个热水澡,跳出浴缸,翻箱倒柜地寻了套亵衣亵裤套在身上,然后往床上一扑,便睡着了。那份无忧无虑的香甜睡眠,令人羡慕。 秋枫渡里,望东向秋月白回话:“主子,属下已经查明,花娘子的毒下在鱼翅里。四只碗,皆查出了毒。果树开花的下落,属下也寻到了。她住在风月楼,是老鸨白晓冉认的女儿。” 秋月白收回望月的目光,看向望东,眼中的寒意有些瘆人。 望东微愣,立刻补充道:“是……是亲属关系的那种女儿。属下打听到,果树开花并不接客。” 秋月白收回目光,继续望月,问道:“她来自哪里?” 望东回道:“属下不曾打听到,果树开花来自哪里。却知道,她在一个月前,重伤倒在路边,被老鸨救起。从此后,就跟着老鸨一路同行,从小福山一路来到秋城。” 望东问:“可用属下将果树开花带来?” 秋月白轻轻摆了摆手,望东抱了抱拳,退到门口时,想起一件事,回道:“主子,驭雪将马厩里的母马都……拜访了一遍。属下检查后发现,驭雪中毒了。此毒,与鱼翅中所下之毒一模一样。”言罢,退了出去。 秋月白站在窗口,淡淡道:“蒙西县的小福山。花娘子的毒。”一个月前,他也在西盟县,见识到了假王爷的手段,也经历了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而今,他亲眼见到果树开花将四碗鱼翅吞下,却不见异样。而他的马,却身中银汗和羞羞草。 江湖中,能人异士确实很多,但他从未听说过,一个人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瘦成另一个人。 秋月白透过窗口,看向在院子里扎孔明灯的唐不休。 唐不休嫌买来的孔明灯太小,担心他的蘑菇看不见,于是干脆自己动手,扎起一只奇大无比的孔明灯。 秋月白望着唐不休,禁不住有些失神。 不管他承不承认,唐不休都是一代风流人物。武功深不可测,样貌俊美不凡,虽嘴上犯浑,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所有的感情都围着那只胖蘑菇在打转,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烟云。 这样的浓情厚爱,给予的定不是凡人。 那唐佳人能扮演假王爷而不被拆穿,定有她的独特之处。抛开她那痴肥的身材不说,确实有些急智。虽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唐佳人有种能力,能将周围人折腾得人仰马翻,自己却抱着美食自得其乐。 能被唐不休珍而重之的人,应该……不是……藏身在妓院的果树开花。 然,果树开花到底是谁?花娘子的毒,并非浪得虚名。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武林高手被她得手,丟了功力和性命。 秋月白对果树开花越来越好奇了。 院子里,唐不休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挽着袖子,干得热火朝天,还不忘扭头对秋月白飞出一记媚眼,逗乐道:“你深情的凝望,为了哪般?” 秋月白直接关窗。 唐不休感慨道:“你紧闭窗口,留人暗思量。”收回目光,嘀咕道,“真是无趣啊。蘑菇啊蘑菇,你再不出现,为师就要被这些俗人谋杀了心情。”抓起笔,在纸张刷刷写下八个大字——甚是想念,极是认真。 唐不休吹了吹墨汁,卷起几张大纸,抓起一把竹棍,站起身,冲着秋月白的房门喊道:“明天给本尊准备些结实的大纸,本尊势必要造出一只巨大的孔明灯!” 唐不休没认为自己能得到秋月白的回应,却见他一把拍开窗,望向自己。唐不休戏谑道:“你推开窗,为谁轻狂?” 秋月白问:“你在哪里与唐姑娘分开的?” 唐不休回道:“小福山。”眸光闪动,突然靠近窗口。 秋月白关上窗。 唐不休一掌劈开窗口,笑吟吟地望着秋月白,问道:“怎么?有我家蘑菇的消息了?” 秋月白头也不回地躺在床上,放下帷幔,躺下,回道:“没有。” 唐不休扔下竹条和纸张,跳进屋里,掀开帷幔,道:“来吧小亲亲,你说说看,是不是有我家蘑菇的消息了?本尊严刑逼供的手段,那也是一等下流的。”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突然一脚踹向唐不休。 唐不休挥手隔开秋月白的脚,迎身而上,去按秋月白的肩膀。 两个人你来我往,在床上折腾得气喘吁吁。 满腹心事的秋江滟从屋里走出,正待仰头望月惆怅春秋时,忽闻秋月白屋里传出的动静,忙慢慢靠过去,顺着窗口向里一望。 只此一眼,真是……别开生面。 床板震动,帷幔抖动。影影绰绰间,还能看见秋月白和唐不休二人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了一起。 唐不休被压在了褥子上,左手扯开了唐不休的衣裳,右腿还缠在了秋月白的腰间。秋月白一只手掐着唐不休的脖子,一腿分开了唐不休的双腿。 二人一同转头看向秋江滟。 眸光中的深意,令人胆颤惶恐。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侍寝这种事儿 秋江滟是秋风渡的明珠,谁身在江湖,却并未经历过任何不堪之事。秋月白将她保护的很好,但并未将她养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 男风,她略懂。 听说过,却未曾见过。 如今,秋月白与唐不休就在她眼前上演如此激烈的戏码,令她的灵魂都为之颤抖了。 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且,这种侮辱源于她最尊重的哥哥和最新欢的男子。于是,侮辱变成了一记记大嘴巴子,一下接着一下,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令她面红耳赤、气血翻涌、怒不可言、恨意难平…… 心里乱成一团,各种味道充斥其中,一时间无法理出头绪。 她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她! 太多复杂的感情,令她无法抵挡,终是捂着脸,脚步踉跄的跑开了。 床上,唐不休一用力,翻身而起,将秋月白压在身下,气喘吁吁地道:“说,本尊的蘑菇在哪儿?!” 秋月白冷冷道:“炖鸡了。” 唐不休咬牙道:“再炖一只鸭吧。”伸手,就去扯秋月白的亵裤。 若非唐不休的表情有些高冷,他这番动作,简直就像……就像急不可待的色魔。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忙严防死守,挥开唐不休作乱的手,问:“你做什么?” 唐不休舔了舔嘴唇,邪肆地一笑,道:“和你玩玩。”挑眉,“怎么?玩不起?” 秋月白一记手刀砍向唐不休的腰身,迫使他向旁一躲。秋月白抓准机会,翻身而起,一把抓向唐不休的裤子,道:“按照我的方式玩。” 唐不休一抬腿,用膝盖袭向秋月白的后腰:“怕你玩不明白!还是让本尊教教你!” 床板摇,帷幔颤。 床上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不时,有布匹碎裂的嗓音和男子的萌哼声传来,令人面红耳赤、想入非非。 这样的夜晚,注定是鸡飞狗跳、不让人睡觉。 负责守夜的人,蹲在树上,听着屋内的动静,皆是一副装死人的表情。 屋内,随着吱喳一声响,床从中裂开,从中飞出两个人。 唐不休衣衫不整,抓着秋月白的衣服,和一截裤腿。 秋月白裸着上身,光着一条腿。 唐不休甩着手中裤腿道:“丢车保帅?不过如此。” 秋月白冷冷道:“不休门主真是背后风凉。” 唐不休动了动肩膀,感觉到了何为背后风凉。他的后背衣服,被秋月白抓成了破布条。 唐不休挑眉道:“秋城主这份热情,真令人难以消受啊。本尊的好衣服不多,这……你得赔。” 秋月白道:“不休尊主堪称无赖鼻祖。” 唐不休抱了抱拳,道:“承让承让。”一步步靠近秋月白,目光中盛满不怀好意。 秋月白终是冷冷地道:“有消息说,一队商人行至小福山时,救起了一位姑娘。”他也不知,为何会如此说。也许,还是因为无法确定果树开花的身份吧。毕竟,没有人会突然暴瘦成那副样子后,还可以保持肌肤的紧致光滑。 他不认为果树开花和唐不休会有什么关系,但……他也没有义务将那硬生生跳入他心湖的姑娘讲给唐不休听。他不喜欢分享。 唐不休的眸光瞬间变得璀璨异常,好似天空中最明亮的两颗星星。他望着秋月白,豪不压抑自己的感情,激动地问:“哪队商人?” 秋月白毫无表情地回道:“查到后告之你。” 唐不休眨了一下眼睛,伸手点了点秋月白,道:“你呀,太坏了。”将抓在手中的衣服和裤腿扔给了秋月白,打个哈气,懒懒地道:“你呀,以后有话早嘛。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兵戎相见。瞧瞧,这好好儿的衣服是得罪谁了,惨遭次等毒手,真是够冤枉的。”哈哈一笑,抛出一记媚眼,“小白白,本尊睡了。”从窗口跃出,建起竹条和纸张,夹在腋下,步伐悠哉地回屋了。 秋月白垂眸,看向手中的残破衣裤。松开手指,任由衣裤飘落到地上,沾了灰尘。 他无喜爱之物,弃身外物亦不在乎。 这世间,能让他在乎的人,本就不多。从今后,添上的那个人便会变得无比重要。这样是好,也不好。 他的认真,没有谁能承受得起。 但愿,他尚未付出认真,而那果树开花,还不懂何为认真。 秋风渡里,三间房,三颗心,各有各的异样。 秋江滟回到房间后,呆坐许久。 绿蔻拧了帕子,递到秋江滟面前,轻声道:“小姐,擦把脸就寝吧。” 秋江滟抬起茫然的眼看向绿蔻。 绿蔻蹲下身子,仰头问:“小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刚才,绿蔻听见城主的房间里有打斗声。” 秋江滟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终是伸手接过帕子,道:“没什么。哥……哥和不休门主在切磋武艺。” 绿蔻目露疑惑之色,却没再追问。毕竟,她只是一个会武功的奴婢,被城主派来保护小姐。有些话,主子不说,她便不能追问。失了分寸,会没有立足之地。 绿蔻刚要起身,秋江滟却一把攥住绿蔻的手,眸光灼灼地道:“绿蔻,我哥今晚可能会睡书房。你……你去收拾一下。” 绿蔻微愣,道:“城主不喜欢绿蔻服侍,绿蔻去了,恐让城主不喜。” 秋江滟站起身,推着绿蔻的肩膀,将她送到梳妆镜前,按着她坐在凳子上。 绿蔻心中一惊,忙站起身,道:“绿蔻不敢。” 秋江滟笑着将绿蔻按到凳子上,道:“你呀,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也不好好儿打扮自己一下。待我出嫁前,理应为你寻个好人家。” 绿蔻不自然地羞涩道:“小姐,绿蔻……一直保护你。” 秋江滟一伸手,扯下绿蔻绑着发髻的绳子,道:“我也不想和绿蔻分开。习惯了某个人的陪伴,若失了,总是不自在的。再说,哥哥既然将你给了我,就说明……在哥哥眼中,你是个好的。” 绿蔻紧张地道:“小姐谬赞。绿蔻……绿蔻只是肯吃苦,好生学武罢了。承蒙小姐不嫌弃,肯让绿蔻服侍,是绿蔻的福分。” 秋江滟勾唇一笑,认可了绿蔻的话。 绿蔻道:“像小姐如此美的女子,堪称江湖第一美女。也不知道将来会花落谁家。” 秋江滟的脸色一变,明显有些僵硬,转而却是摇头一笑,道:“都是命数。争不得,抢不到,要看老天肯不肯厚待我。” 绿蔻道:“像小姐如此好的女子,老天爷一定会厚待小姐。” 秋江滟用手拍了拍绿蔻的肩膀,道:“不说我了。你说说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绿蔻的双颊瞬间爆红,她一边站起身,一边紧张地道:“没……没有……” 秋江滟再一次将绿蔻按到凳子上,打趣道:“好了好了,你紧张什么?你跟了我有些念头,却从来都是这身武者的短打,看着……不美。你应学习如何打扮自己,别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男人。呵呵……” 绿蔻垂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善此道。” 秋江滟帮绿蔻梳了个松散的发髻,道:“没有女子不会打扮的。今晚,我便送你一些饰品,让你看看自己有多美。” 绿蔻忙道:“小姐……不敢,绿蔻不敢要。” 秋江滟伪怒道:“你还和我客套!哼!” 绿蔻只能妥协道:“小姐别生气。全凭小姐做主。” 秋江滟这才见了笑模样,一伸手,从自己的盒子里取出一朵拳头大小的绢花,别在了绿蔻的头发上,然后又拿出两只珍珠吊坠耳环,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绿蔻有些不适应,也有些期待。 那个女子不爱美?只是……她十分明白一点。秋城主将她给了秋江滟,便是要保护她的安全,而不是将自己扮成花瓶,与秋江滟争艳。 绿蔻认为,她自己最是明白秋风渡的规矩,所以,从不曾跃雷池一步。而今,秋江滟于深夜回来,明显是心中有事,却还是要笑着打榜她。如此……机会难得,她也很想自己,自己打扮一番后,会不会变成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子。 她不求那些江湖才俊对她另眼相待,只求一人,能多看她一眼。 秋江滟为绿蔻的唇涂了些胭脂后,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自己许久以前的衣裙,让绿蔻去换上。 绿蔻接衣服时,手抖得不成样子。 尽管秋江滟没有明说,可……深夜如此打扮,又要去给秋月白铺床,有些事似乎已经浮出水面,不言而喻呀。 绿蔻的心跳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要蹦出喉咙。 她手忙脚乱地换好衣裙,任由秋江滟上下打量了两眼后,便拍手称道:“看,这样多美!” 绿蔻望着镜中自己,眼中流露出几分无法压制住的喜悦之情。 秋江滟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赶快去给我哥把床铺一铺。” 绿蔻望了镜子中的自己有些失神。 秋江滟推了推绿蔻。 绿蔻的脸一红,垂眸道:“去去就回。”言罢,出了门,拍了拍有些发烧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去往书房。 书房里那团微黄的烛光,令绿蔻的心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她轻轻敲响书房的门,攥紧拳头道:“城……城主,小姐让绿蔻来给您铺床。” 秋月白直接吹灭蜡烛,道:“回去。” 两个字,令绿蔻的脸变得惨白。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花船之上胸涌澎湃 有句老话说,傻子睡凉炕,全靠火力旺。 唐佳人一觉醒来,竟然已经是酉时末了。 她洗漱过后,又涂抹了一层白晓冉送她的养颜霜,然后自己动手扭了两只乱七八糟的发髻,用红绳缠住。她掏出西洋镜照了照,自认为效果还不错。站起身,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套嫩葱似的短打,套在了身上。取下门闩,打开房门,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丝毫看不出昨晚的狼狈,那叫一个神清气爽、生龙活虎。 此刻客人陆续登船,着实热闹。 姑娘们吹拉弹唱,拿出了看家本领吸引着恩客。 厨房里甚是热闹,大刀剁菜板,咣咣有力。 肉香,酒香,混杂在小曲儿的咿呀声中,便有了声色犬马的热闹。 唐佳人像条机灵的小鱼儿,一路嗅着味道,来到厨房,随手抓了些肉干拖在手心,又像外溜达而去。 厨娘们看见唐佳人,都笑吟吟地问好。昨晚,她们便得了吩咐,知道老鸨子认了女儿,这诺大的产业,将来都是她的。她们这些人命贱,卖身契都拿捏在了白晓冉的手中,将来也会落在果树开花的手中,此时不讨好,更待何时? 唐佳人觉得大家都和气,真是越发喜欢这个地方。她一边咬着肉干,一边向外晃去。 尚未靠近甲板,便听见有人争吵的声音。 一条大花船挡在白晓冉的小花船前,不让小花船接客。且,大花船上的姑娘一个个儿摇着手帕,勾搭着小花船上的寻欢客。 两只船,一高一低,贵贱立分。 除了个别寻欢客包下小花船,图个闹中取静之外,大多数人都差在银子上,才没有登上大船,逍遥快活。 如今,被大花船上的姑娘一勾搭,这魂儿就开始往上飘。 风月楼的小花船上,娇梅一身是水,指着大花船上的姑娘骂道:“泼水时眼睛瞎了不成?!没看见人吗?” 名曰魏紫坊的大花船上,一位端着木盆的紫衣姑娘捂嘴一笑,娇滴滴地道:“还真没看见人。” 这话,却是在骂娇梅不是人了。 娇梅虽气得不轻,却也足够泼辣,她吼道:“贱蹄子,你下来!看老娘戳戳你那双眼睛,听个响儿!让你目中无人!” 紫衣姑娘瞥了娇梅一眼,笑吟吟地道:“人家可不能去那贱人处。要不,你上来?哎呀呀……人家忘了,这大船可不是一般娼妓能登上的。” 魏紫坊的姑娘们哈哈大笑,那样子别提多气人。 娇梅还要开口,却被白晓冉拦下了。白晓冉仰头看向大船,对一位长脸的中年女子道:“大家都做这欢场生意,齐妈妈何必挤兑我们风月楼?” 长脸老鸨齐妈妈阴阳怪气地一笑,道:“我们这些花船,在秋城经营有些年头,最是懂规矩。你们外来的人,想攥这份银子,也要看有没有资本。” 白晓冉能吃这口饭,自然不是善茬,当即道:“秋城主都没说不允,你算哪根儿葱?你赶快将船驶开,别挡我们的船接客。去年忍你们,今年又蹬鼻子上脸,真当我们风月楼好欺负吗?!我们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就撞个鱼死网破,看看是我们的船头硬,还是你们的船声结实!” 齐老鸨一掐腰,呸了一口,骂道:“就凭你们这破船还想和老娘玩玉石俱焚那一套?痴心妄想!我告诉你,这河上可是有规矩的,但凡谁先动手惹麻烦,会被砸船的!有种,你就撞过来试试。这码头就这么大,我们家船大,站得地方大点儿,谁能说得出什么?你呀,就乖乖排在后面,等吃老娘剩下的吧!”帕子一甩,媚眼飞起,“哦,对了,你要撞,就快点儿,正好啊,我的这条船上,有贵客临门。你且睁大眼睛看看,那是谁,是不是你能开罪起的!我呸!” 白晓冉胸口起伏,恨恨地瞪着齐老鸨。 娇梅凑到白晓冉身边,低声道:“妈妈,咱得灭一灭魏紫坊的微风,不然这生意没法做了。” 白晓冉看向娇梅:“你有主意?” 娇梅拢了拢胸,挑眉道:“且等我勾搭那贵客过来!” 白晓冉道:“抢客是大忌。” 娇梅皱眉不语。 白晓冉又道:“抢她娘的再说!” 娇梅的脸瞬间笑花开。 白晓冉对娇梅耳语一番,娇梅点了点头,拉上百合、杜鹃和兰花,一同跑向船舱内。 唐佳人探头问:“你们干啥去?” 娇梅赶鸭子似的道:“一边玩去。女人的事儿,小丫头别管!” 唐佳人缩回头,继续咀肉干,眼睛却是看向了魏紫坊。 白晓冉看见了唐佳人,忙向她走来,低声嘱托道:“别下毒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不是什么毒都能搞死人的。那种毒,十分珍贵,我手头也不多。” 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白晓冉早就看出,唐佳人是个蔫坏。她不会和人对阵骂敌,但背后捅刀子这种事儿,她干起来绝对得心应手。可偏偏,被她捅了刀子的人,除了恨她牙痒痒之外,着实奈何不了她分毫。这,也是能耐。 白晓冉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却不想让唐佳人为自己涉险。她道:“魏紫坊养了两位高手,武功了得。” 唐佳人咀着肉干,乖乖地应了声:“哦。”再无下文。 白晓冉不放心,又嘱托道:“你吃你的肉干,等会儿看看娘的手段。” 唐佳人笑颜如花,将一块肉干塞进了白晓冉的嘴巴里,道:“娘,你吃。” 白晓冉婉唇一笑,伸手揉了把唐佳人的头发,道:“这头发都让你拧成稻草了。来,娘给你梳梳。”她刚要掏木梳,就听魏紫坊上传出了悠扬的琴声,且有四名女子在船板上轻歌曼舞。 白晓冉抬头望去,知道那贵客要登船了。她对身边的小丫头道:“让娇梅她们快点出来。” 小丫头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进了船舱。 岸边,一位紫袍华服男子,在众随从的簇拥下,登上了魏紫坊的大花船。 那人面如冠玉,气质温润,风度翩翩。通体的贵气中,透着几分文人墨客的雅致,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声,君子如玉。 那人大约三十八九的年纪,额角一侧却已生出一缕华发。那缕华发非但没让男子显得苍老,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 这人,便是二王爷端木淳。 他一步步走上魏紫坊的大花船,平易近人地欣赏着歌舞。他的眸光从四名歌舞姬的身上扫过,明明只是温柔的一撇,却好似一只彩笔,绘了四朵桃花,染了四张粉面。 那高贵的身份、温柔的目光、俊雅的脸庞,无一不令女子为之痴狂。 唐佳人的目光也落在二王爷的身上,却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恨不得将眼珠子都黏在二王爷的身上,她的目光只是在二王爷的身上打个转儿,便收回,老老实实地垂在脚前一寸之处。她那双大眼睛,滴溜一转,身子悄然向暗处退了半步,确保二王爷不会注意到她。 唐佳人倒不是怕二王爷认出她,毕竟她有时候照镜子,都难以想象,自己曾经胖成那样。反倒是,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曾掴她一个巴掌,还杀了夏三娘和夏坚。这些事,她都记在了心里,不会忘记。 唐佳人想不明白,那人为何在掠她去之前戴上面具?再次相见,就他那几根白毛,已经将他出卖得十分彻底。咋地,戴面具能吓唬人呐?!佳人不服! 就在唐佳人垂眸掂量手段的时候,秋月白也登上了魏紫坊的大花船。 原来,今晚的贵客是秋月白和二王爷,怪不得魏紫坊嘚瑟成那个样子。 若说二王爷的出现,乱了女子的心;那么秋月白的出现,便能荡了女子的情。 前者温润如玉、贵气雅致;后者冷若冰霜,却气度不凡。 前者是女子心中的良人,后者却是她们渴望不可求的冰山情人。 秋月白登上大花船,与二王爷并肩而立,视线便看似随意的一瞥,在风月楼的小花船上一划而过。 这时,风月楼上传出一阵激昂的鼓声,吸引了二王爷和秋月白的视线。 娇梅、百合、杜鹃和兰花,穿着艳丽的薄纱,踩着激昂的鼓点,挑起了热情的舞蹈。她们胸前的那两只大白兔,被挤压得波涛汹涌,仿佛随时会蹦出胸口,戏人眼前。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在薄纱下晃动着,若隐若现,格外撩人。 二王爷和秋月白走到船边,垂眸看着四美跳艳舞。 二王爷道:“秋城的女子果然热情似火。” 秋月白在船舱旁不引人注意的暗处,看见了一只乱糟糟的发髻,和一只圆滚滚的眼睛。那只眼睛,正盯着娇梅等人的身体看,大有惊叹的意思在里面。 二王爷摇着扇子,勾唇一笑,道:“看来,这争奇斗艳,也是秋城河上一道风景。本王来此,果然不虚此行。” 一声“本王”,惊了多少人心呐!初见二王爷时,众人都以为他是达官贵人,没想到竟是位高高在上的王爷!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谁魅惑了谁? 魏紫坊和风月楼的女子,差点儿疯了。 她们竟然有机会给王爷跳舞?若被看中,那岂不是一步登天?哎呀呀,想想就激动得难以自持。 众人噗通跪下,娇滴滴地道:“恭迎王爷。” 二王爷温和地道:“本王来秋城游玩,只想尽兴而归。”向上抬了抬手,“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众人口称:“诺。”纷纷站起身。 二王爷笑着看向秋月白,意有所指地道:“秋城之行,真是令人期待。” 秋月白不接二王爷的话,却道:“饕餮盛宴,虽是民间杂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可尝。” 二王爷摇扇而笑。 唐佳人听见秋月白的声音,眯眼看向魏紫坊的大花船,竟与他的目光相对。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虚,却还是缩了缩脖子,用“我看不见你、你便看不见我”的蠢方法,躲开了秋月白的目光。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有怒火在冰山深处燃烧,旁人却看不透他半点情绪。 二王爷道:“来,歌舞继续。” 风月楼和魏紫坊的姑娘们开始载歌载舞,各自拿出看家本领舞动起来。一时间,热闹非凡,却也杂乱得很。 魏紫坊的人见二王爷和秋月白的目光被风月楼所吸引,立刻换了调调儿。她们解开了衣带,露出了修长的脖颈,探出了秀美的大腿,围着二王爷和秋月白跳起了撩人至极的舞蹈,真真儿的让众人大饱眼福。 与此同时,四名脸覆薄纱的女子,抱着琵琶从船舱里走出,手指翻飞,佳音绕梁。 二王爷赞道:“妙!” 风月楼的人见此,竟也要变路子斗下去。 唐佳人咬下肉干上的一块肥肉,吐到娇梅的脚下。 娇梅一脚踩上,直接后仰倒地,摔得眼冒金星,惨叫连连。老鸨白晓冉忙给百合等人使了个眼色。百合等人搀扶起娇梅,就要向船舱里退。娇梅却不想走,扭着身体还想跳。 白晓冉怕贵人怪罪,狠狠地瞪了娇梅一眼。 娇梅怕白晓冉,不敢再争,被搀扶了下去。 魏紫坊的老鸨垂眸扫了白晓冉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嘴角,那叫一个得意。 白晓冉对着二王爷和秋月白施了大礼,这才让人将小花船向后退出些距离。 这一局,风月楼败。 旁人不知道唐佳人的所作所为,秋月白却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他猜,果树开花不想和二王爷有所牵扯。为何不想?若果树开花就是唐佳人,这一切都变得不言而喻。二王爷定是抓了唐佳人的那位神秘王爷。若果树开花不是唐佳人,这便是另一个谜题。 唐佳人偷偷抬眼,看向秋月白,但见秋月白正垂眸看着她,她也不知想了什么,竟做出插人双目的剪刀手,对着秋月白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秋月白转开头,看向魏紫坊的歌舞,唇角勾了勾。暗道:唐佳人假扮六王爷时,看他的眼神就像饿狗盯着肉骨头,用垂涎三尺来形容不为过。而果树开花,却并非如此。一个人的眼神,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不知为何,尽管很多事都在证明,果树开花就是唐佳人,他却总在尝试找到一个点,反驳掉所有的证明。也许……是因为,唐不休的那份认真吧。 且让唐不休守着他的蘑菇,且让他将果树开花留在身边。谈不上多喜欢,却因难得的不反感,想要……拥有。 秋月白这一笑,竟令四人的琵琶走了音,令四人的歌舞踏错了点。 至此,秋城又有一语传出——月白笑,舞儿乱,弦儿掉。 秋月白这一笑,杀伤力不可谓不大。 二王爷望着秋月白的侧脸,道:“这无双风姿,除了秋城主,谁敢居第一人?” 秋月白恢复成往日的清冷模样,回道:“王爷谬赞。王爷风雅,无人能及。” 二王爷笑了笑,打趣道:“月白啊,我们这样互夸,可真是要让外人笑话了。”从秋城主转成月白,二王爷表现得亲切自然,毫无违和感,就仿佛二人已经相交莫逆。 秋月白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伸出右手,道:“王爷,里面请。” 二王爷抬腿,向船舱走去。秋月白落后半步,尽地主之谊。 魏紫坊的大花船在万众瞩目之下悄然驶离岸边。一个仿若青葱般的身影悄然溜上了大花船,竟无人知晓。 唐佳人寻到厨房的窗口,趁着无人注意跳了进去,在酒缸盘打个转儿,来到灶台旁,十分自然地端起一个摆放着凉菜的托盘,迈着小碎步走出厨房。 厨房李大娘回过身要往凉菜里加咸盐时却找不到凉菜了。她疑惑地嘟囔道:“凉菜,没做呢?” 大厨颠着大勺,头也不会地吼道:“别偷懒!麻溜儿的!” 李大娘应了声,又忙活开了。 唐佳人托着托盘,在热闹的大花船上溜达着。大家都很忙,没有时间盯着一个小丫头。姑娘们忙着擦胭抹粉,幻想着一飞冲天。无论是王爷的宠妾,还是城主的侍妾,都值得她们放手一搏。 场面有些乱,人心有些荡,奈何二王爷和秋月白所在的雅间外,却守着黑脸侍卫,不让任何人靠近。 且,老鸨也站在门口,对献艺的姑娘进行验看,生怕有人使出卑鄙手段,滥竽充数。至于送菜的丫头,被检查得更是仔细。 唐佳人脚尖一转,转到了隔壁房门口,伸手推门而入。 屋内,一个人撅着屁股,半趴在墙上,耳朵里赛了个喇叭形的东西,大开口处,贴在与秋月白共用的墙上。那人听见唐佳人发出的动静,立刻收起喇叭形的东西,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彼此皆是一愣。 唐佳人咧嘴笑了笑,问道:“你偷听啊?” 孟水蓝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栗色长发,笑道:“某只是关心一下朝廷和江湖大事,算不得偷听,懂?” 唐佳人摇头:“不懂。” 孟水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向唐佳人,盯着她的眼,询问道:“如何能让你懂?” 唐佳人讨喜地一笑,道:“那是你的事儿。你好好儿想想如何能让奴懂。” 孟水蓝在唐佳人身前站定,垂眸看着她。 唐佳人仰头问:“你要杀人灭口呀?” 孟水蓝道:“非也。我看姑娘有几分眼熟而已。似乎在群山之间,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为探听有关六王爷的消息,将自己打扮成一身绿,潜在群山之间。因此,亲眼看见眼前女子一出手,将福田等人毒翻在地。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奴记得你,你就是那个鸟人。”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用手轻轻一撩长发,道:“非也。某就是那位仙人。姑娘曾说,自己是不休门中人,为何流落至此?” 唐佳人反问:“你还说自己是仙人,为何被花娘子吓得差点儿尿裤子?你可以将她变成一颗大枣,啃了她。” 孟水蓝揉了揉额头,道:“就算讲她变成枣,也是满身褶皱的干巴老枣,啃都啃不动。”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也是哦。” 孟水蓝一转身,坐回到椅子上,问:“说说吧,为何来此?” 唐佳人将托盘放到桌子上,也坐在了椅子上,学着孟水蓝的样子道:“说说吧,为何偷听?” 二人互看半晌,孟水蓝终是道:“当某没问。” 唐佳人笑道:“奴突然就想明白了。你确实是在关心武林和朝廷大事。” 孟水蓝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身子前倾,靠近唐佳人,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带上一种若有若无的挑逗之意,道:“你们那个不休门主,带着死胖子游山玩水去了,丢下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真是可怜。本阁主见你资质不错,不如加入百川阁,让本阁主为你指引出一条光明大道,令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嗯?”最后那声“嗯”,仿若柔软的花蕊,轻轻撩拨过心弦,留下一室花香和一点微痒。 没错,孟水蓝在诱惑唐佳人。这是他在履行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他不信,他就不如秋月白那个面瘫!世间女子都可以瞎,但眼前这朵果树开花,却不能瞎。毕竟,如此聪慧可爱的女子,不多见呐。他必须要让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何谓真正优秀的美男子。 孟水蓝想得没错,奈何……唐佳人那根筋,被唐不休教导得有些不在正道上。若他此刻穿上女装,一展身姿,别说勾引唐佳人,只需一个眼神,唐佳人自己就得往上扑。 所谓审美和灵犀,都得踩在那个点上。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样子,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靠近孟水蓝,瞥着刚才他的眼神,用他刚才的语调,道:“你口中那个死胖子,是指唐佳人,嗯?” 如此风骚噬骨、魅惑众生的眼神,令孟水蓝的心跳突然加快。那不算单薄的胸膛里,仿佛跑过一百头兔子,到处乱撞,一塌糊涂。 这种感觉很久不曾有过。久到……不,不对,这种感觉从不曾经又过,不是遗忘、不是敢开,而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世间美女千万,想要魅惑他的人大有人在。然,无论哪种风情,都不如果树开花那一眼来得直接、有力、魅惑、猛烈…… 孟水蓝十分清楚明了地认识到,他被魅惑了。 却不知道,这种魅惑会在他的胸腔里缠绵多久? 毕竟,任何药效,都有时效。 孟水蓝一边享受着这种令人惊喜的悸动,一边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这只是偶尔和意外,所以……无需慌乱。 唐佳人见孟水蓝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没有其它反应,便用食指戳了戳孟水蓝的肩膀,重新飞出一记包含诱惑之意的眼神,重新问道:“你口中那个死胖子……” 孟水蓝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开口阻止道:“对对对,是她。” 他真是有些承受不住果树开花那种魅惑众生的眼神,仿佛……一只刚入世的妖,尚不懂红尘万丈的凶险,却要靠“魅”之一字来完成修行。那么纯粹的魅,不掺杂任何虚假和目的在地中,令人……身体酥麻,恨不得死在她的裙下。 孟水蓝的回答令唐佳人十分不悦。为啥?还不是因为她就是那个不受人待见的死胖子! 唐佳人白了孟水蓝一眼,道:“胖咋啦?吃你家米面啦?” 孟水蓝被噎得笑了。他想起唐佳人伪装成的“六王爷”,禁不住摇了摇头,笑着感慨道:“有种胖,比吃我家米面还可恶啊。”唐佳人可是害他排泄在裤子内的罪魁祸首啊!此等深仇大恨,现在想来,虽不至于像当初那般咬牙切齿,却也……不会太愉悦便是了。 唐佳人笑吟吟地打量了孟水蓝两眼,道:“我们不休门中人,都不好惹。若是被她听见你说她是死胖子,你……”伸出手,指向孟水蓝的鼻子。 孟水蓝伸出食指,用手指尖,在唐佳人的食指上轻轻滑过,柔声道:“怎样?” 唐佳人狂抖一下,收回手指。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眼神颇有深意。 唐佳人又抖了一下,道:“别这样……” 孟水蓝的睫毛轻轻眨动,问:“怎样,嗯?” 唐佳人捂着小腹道:“你这样,就像我们风月楼里的姑娘,搞得我想去小解。” 孟水蓝的嘴角抽搐两下,果断拉直,扭头不语。 唐佳人将被孟水蓝用指甲划过的食指,在裤子上蹭了两下。 孟水蓝用余光看见,额头的青筋跳起一根。他突然转头,看向唐佳人,恶狠狠地道:“你们不休门里的人,都如你这般?” 唐佳人向后躲了躲,满眼防备地道:“这是机密,不能告诉你。” 孟水蓝向前靠近唐佳人,道:“机密?就没有我百川阁阁主打探不到的机密!”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孟水蓝问:“何意?” 唐佳人笑吟吟地道:“猜呗。” 孟水蓝感觉自己被耍了,向后靠在椅子上,双手搭在一起,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右手手背,并用眼尾扫着唐佳人。 唐佳人学孟水蓝的样子,惟妙惟肖。 孟水蓝挑眉,唐佳人挑眉;孟水蓝翘起二郎腿,唐佳人亦然;孟水蓝眸子一转,轻轻拉开衣带,撩开衣领,露出一只香肩……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撩拨摸底儿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拍在了桌子上,成功制止了孟水蓝的下流举止。 唐佳人一脸怒意地问:“你干什么?” 孟水蓝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弄出这么一手,来逗弄唐佳人。若是此事传出江湖,他百川阁主一定会成为江湖笑谈。 孟水蓝轻声咳了咳,扯起衣领,道:“有蚊子叮了某一口,某看看是不是红肿了。” 唐佳人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脱衣服呢。” 孟水蓝用眼尾扫向唐佳人。 唐佳人继续道:“我身上没有银子,你就算脱光光,我也拿不出什么给你。” 唐佳人的语气是认真的,眼神是不自然的,却令孟水蓝气个倒仰!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要给某银子?!”当他是什么了?! 唐佳人挪开目光,不好意思地道:“以前不懂啊,看你光着也就光着了。后来,我不是加入了风月楼吗?这回,我懂江湖规矩了。看人脱光衣服,是要给银子的。”手在腰身上摸了摸,一副弄中羞涩的模样。 孟水蓝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他……他竟被当成了小倌?!真的假的?虚幻的吧? 唐佳人轻咳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转悠了两圈后,一摊手,无辜地道:“是你自己要脱的,与我无关。” 孟水蓝站起身,走到唐佳人面前,挑眉道:“所以?” 唐佳人坦言道:“你脱吧。” 孟水蓝……心痛了。 脱吧?如此轻松?那般容易?哎呦,闹着玩呢?! 孟水蓝刷地抽出一把扇子,啪地一声打开,使劲儿给自己扇了扇风。他也在屋里转了两圈,总是将心一横,暗道:脱就脱!且看看她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孟水蓝将扇子收起,就要去扯衣服。 唐佳人脚尖一转,又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大爷模样地对孟水蓝道:“倒酒!” 孟水蓝磨牙,来到桌子边,倒了杯酒水。 唐佳人一伸手,欲取酒杯,孟水蓝却比唐佳人快了一步取走水杯,用眼神勾着唐佳人,慢慢吞咽下杯中酒。 他的喉结滑动,那样子竟性感非常。 唐佳人随着孟水蓝的动作吞咽了一口口水。 孟水蓝望着唐佳人,坐在椅子上,轻轻揉了揉额头,笑道:“你们不休门中人,是不是都学过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唐佳人点头,回道:“休休说,我们活着要有生气!所以,得尽量让彼此生气。” 孟水蓝道:“此生气和彼生气,也能混为一谈?” 唐佳人道:“都是一个词儿,自己理会吧。” 孟水蓝又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喜欢学别人的一举一动?”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学得最像!” 唐佳人也是够坏的。她知道孟水蓝在套话,所以并不正面回答,只给出这么一句,成功误导了孟水蓝,让他以为不休门中有许多人。 这种误导下的结果,是孟水蓝的心生疑虑。唐佳人曾模仿六王爷,那叫一个惟妙惟肖。若非身体差距太大,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有时候,模仿一个人的神态、举止、语言、气质,远比临摹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来得重要。果树开花如果是此中佼佼者,就只能说明,不休门的坑挖得很大。若不休门还擅长易容之术,再结合所学的模仿技能,想要取而代之某位重要人士,岂不是轻而易举?谁又能分辨真伪? 嘶……如此一想,这不休门果然可怕啊! 孟水蓝不动声色,心中却起了防备之意。然,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这种防备有些可笑。若不休门的野心真有那么大,眼前的果树开花为何不偷偷模仿他,而是明目张胆到气人肝疼?许,这就是个误会。 唐佳人靠在椅子上,没有继续学孟水蓝的神情,而是嘻嘻一笑,道:“学武功、学为人之道,不都是学?我们不休门中人,就是天生好学。我就是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你不用太过惊讶。” 孟水蓝摇头一笑,让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稍微淡去,开口道:“你敏而好学,不如加入我百川阁。” 唐佳人问:“为啥?” 孟水蓝觉得自己可能没说清楚,于是又道:“跟着某,比跟着不休门主有前途。你若想得到不休门主的另眼相待……呵呵……得先胖过唐佳人。” 唐佳人眯眼笑道:“对此,奴很有信心呢。” 孟水蓝一哽,竟无言以对。 唐佳人道:“胖,是小事;瘦,才是难事。” 孟水蓝点头,深以为然。 唐佳人伸出手,道:“把你那喇叭样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玩玩。” 孟水蓝严肃地道:“这是百川阁的宝物,不能轻易让人把玩。” 唐佳人挽起袖子,问:“能用毒药解决不?” 孟水蓝呵斥道:“好好儿说话!”从衣袖里拿出喇叭状的东西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学着孟水蓝的样子,偷听着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谈话,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在里面。 唐佳人偷听得格外认真,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孟水蓝看着唐佳人那颗毛茸茸的头,唇角弯了弯,竟伸手去揉搓了一下。 唐佳人看都不看孟水蓝,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 孟水蓝揉着手腕,笑道:“手劲儿挺大。” 唐佳人瞪了孟水蓝一眼,将食指放到唇边,作出禁声的手势。 孟水蓝好脾气的一笑,伸手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酒杯,倒掉杯中酒,而后将酒杯扣在墙上,和唐佳人头对着头,一起偷听着。 唐佳人扫了孟水蓝一眼,小声问:“用酒杯也行?” 孟水蓝嘚瑟道:“自然。此种原理,与你解释不通,但在百川阁内却是小把戏而已。”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那这个喇叭桶给我了。” 孟水蓝瞪了瞪眼睛,道:“为何?给某一个合理的解释。” 唐佳人回道:“你随手拿个东西就能当宝贝用,多有噱头。若没有酒杯,你还能扣个大碗,那叫特色!这小喇叭,于你无用,不如给我玩玩呗。”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道:“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唐佳人立刻点头,附和孟水蓝的话,道:“你说得更有道理。” 这马屁拍得孟水蓝通体舒畅,终是得意一笑,道:“得,送你了。”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那样子能一路甜到你心里去。 孟水蓝又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痒,好想……揉上果树开花的脸,微微用力揉搓几下,看着她在自己手中慢慢变红。手感应该不错。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刚要动手,就见唐佳人向他伸出了白嫩的小手。 孟水蓝问:“干嘛?” 唐佳人回道:“青枣儿。” 孟水蓝伸手入袖兜,摸出一包青枣,拉开袋子的封口绳,放出一缕清甜的香。他捏出一颗青枣,送到唐佳人嘴边。 唐佳人想都没想,直接张开了嘴。 孟水蓝却抓着青枣送入自己口中,半眯着眼咀嚼着。 唐佳人皱眉看向孟水蓝,吞咽了一口口水。 孟水蓝问:“你是不是偷过某一包青枣?” 唐佳人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没有。”她那不叫偷,只是拿来吃吃。再者,也不是一包,数量明显不对啊。 孟水蓝打量了唐佳人一眼,没看出异样,便将青枣给了唐佳人一颗。 唐佳人咬进嘴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享受。 孟水蓝爱吃零嘴,尤其喜欢吃枣子,却也没觉得这枣子好吃到这种地步。他吐掉枣核,又咬进嘴里一颗青枣,慢慢咀嚼着。 许是唐佳人脸上的表情太过诱人,竟让孟水蓝觉得,今天这袋枣子格外美味。 唐佳人吐核后,连个招呼也不打,十分自然地伸手去抓孟水蓝托在手心的枣子,塞进嘴里,咀嚼着,含糊道:“一直都是那个什么王爷在得啵得啵地说个没完没了,秋月白总共也没说上两句话,其中还有一声满是应付的嗯。” 孟水蓝听着动静,问:“怎么,你是特意来听秋月白说话的?”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表情和语调,回道:“某是来听秘密的。” 孟水蓝一颗枣核卡在了喉咙里,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 这时,有人在门口喊了声:“客官……” 孟水蓝和唐佳人互看一眼,同时往桌子下钻。 唐佳人推孟水蓝,低声道:“你进来干什么?” 孟水蓝回道:“我偷偷潜上来的。” 唐佳人瞪孟水蓝,问:“酒水呢?” 孟水蓝学习唐佳人的样子,无辜地回道:“顺手而为。” 唐佳人使劲儿瞪孟水蓝。 孟水蓝低声道:“眼神那么崇拜,为何?” 唐佳人呲了呲牙,一扭头,不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扭头看着唐佳人,真是……越看越觉得有趣。 他用手指捅了捅唐佳人的脸颊。 唐佳人一转头,瞪向孟水蓝。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孟水蓝眉眼弯弯,示意唐佳人禁声。 唐佳人一口咬在了孟水蓝的手指上,用眼神示意他禁声,同样笑得眉眼弯弯、豪不得意。 孟水蓝的脸扭曲成了一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隔间闻辛秘 从桌子底下看,能看见两名女子悄悄走进了房间,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绿裙女子道:“你看,我就说,这里没人,我们能离王爷和秋成主近点儿。咦?这怎有一盘凉菜和一壶酒?” 红裙女子笑道:“没准儿是谁在偷吃。算了,别管他。不如你我二人高歌一曲,看看能不能得王爷和城主一声赞。” 桌子下,孟水蓝已经开始挤眉弄眼,一脸求饶的表情。 唐佳人示威般紧了紧鼻子,才松开了牙齿。 孟水蓝揉着自己的手指,那叫一个心疼啊!他虚指唐佳人。唐佳人一呲牙,吓得他立刻缩回手。他是舞文弄墨之人,手指何其珍贵,却差点儿被唐佳人当鸡爪啃,真是……痛心疾首! 绿裙女子犹豫道:“若王爷怪罪……” 红裙女子道:“你呀,想要富贵,就得放手一搏。所谓的怪罪,那是针对那些丑八怪的。姐姐如此美貌,王爷喜欢还来不及呢。呵呵……” 绿裙女子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便要开口唱,却觉得后脖子一痛,眼前一花,身子直接软倒在地。 孟水蓝接住绿裙女子的身子,看向昏倒在唐佳人怀中的红裙女子,赞道:“不错。”无需语言,二人能同步行动,单是这份默契,就十分难得。 唐佳人直接将红裙女子扔到桌子底下,发出环佩撞击到和重物落地的声响。 孟水蓝道:“看着点儿。”他将绿裙女子放到脚边,然后用脚一踢。 绿裙女子出溜进桌子底下,与红裙女子并排躺着,且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唐佳人点了点头,表示学会了。 孟水蓝伸手去扯唐佳人的一只小发髻,道:“孺子可教。” 唐佳人拍开孟水蓝的手,冲着他咧嘴一笑。 孟水蓝感觉不妙,心生警惕。然,唐佳人却并无其他动作。孟水蓝觉得自己并非疑心病重,而是果树开花的笑,令他觉得十分熟悉。看似无害,甚至讨喜,但却是裹着糖霜的毒药,一准儿要有人遭难的。他曾在哪里见过呢? 唐佳人问:“你那卡在嗓子眼的枣核呢?” 孟水蓝脸色一僵。半晌才道:“咽下去了。” 唐佳人靠近孟水蓝,眼睛亮晶晶地问道:“你说,若是将你埋进地里,明年,会不会长出一棵枣树?几年能结出枣子?” 孟水蓝心中一惊,道:“你不会对玉树临风的某,下毒手吧?” 唐佳人道:“哪能呢。” 孟水蓝抚了抚领口。 唐佳人继续道:“现在制毒多贵啊。” 孟水蓝攥紧了袖口。 唐佳人咧嘴一笑,又跑回到墙边,去听有关武林和朝廷的私密大事去了。 孟水蓝一伸手,又扯了下唐佳人的发髻。 唐佳人回头瞪了孟水蓝一眼。 孟水蓝贱贱地一笑,去将门落拴,而后也趴在墙上继续偷听。 隔着墙,秋月白所在的雅间里,走进一群身着薄纱的女子,她们手抱琵琶,自弹自唱自舞,配合得天衣无缝,令人耳目一新。 待女子们退出,屋里只剩下秋月白和二王爷两个人。 二王爷道:“秋城的歌舞真乃一绝。月白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好似冰山堆砌,却能将秋城治理得如此繁荣,实乃运筹帷幄、心思细腻之人呐。可堪大用,前途也不可限量。” 秋月白道:“江湖草莽罢了。” 二王爷的眸子眯了眯,道:“江湖草莽?江湖儿女最是热血豪迈,且一诺千金。江湖中的风流人物,虽写不进史册,却能成为传奇,为世人津津乐道。本王可还记得,十六年前,江湖中出了一个人物,名叫闻人无声。此人好似惊雷,一鸣惊人,却转瞬间消失不见。十六年过去了,此人竟再无消息。”话里,竟透着几分可惜和扼腕。 秋月白道:“此人若再次出现,定会成为武林公敌。” 二王爷呵呵一笑,道:“当初,他不过是十六七的少年郎,却在一日之内,连挑六大门派,确实折辱了许多有名有姓的名门正派。” 秋月白道:“不止如此。他在挑战第四大门派时,已经走火入魔。挑战第五门派时,变得嗜血成性,伏天门惨遭灭门。挑战第六门派时……”微顿,眉毛微皱。 二王爷接着道:“此事,本王也略知一二。闻人无声在挑战长眉门时,竟看中了长眉门主那身怀六甲的妻子。他将长眉门主斩杀,掠走了其妻柳芙笙。这么多年,一直毫无音讯。若柳芙笙产子,没有被弃,恐要认贼作父了。” 秋月白没有搭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二王爷道:“本王听说,那柳芙笙是秋城主的姨妈?” 秋月白冷淡地道:“二王爷的听说道是不少。” 二王爷莞尔一笑,继续道:“那闻人无声虽嗜血残暴,却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王还听说,他原本就认识柳芙笙,这番与六大门派为敌,也是为了她。冲冠一怒为红颜,这闻人无声也算是一位人物。柳芙笙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绝色美女,只可惜无缘得见呐。” 秋月白道:“武林难得安宁下来,不应再掀起腥风血雨。” 二王爷点了点头,道:“月白所言极是。本王素来主张天下大同。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要以民为本。无论哪里争斗,斗得都是个人利益,苦得都是百姓。本王乐见歌舞升平、国泰民安。”望着秋月白的眼睛,话锋一转,道:“本王欣赏月白之能。不知月白可有心帮本王,为这天下太平出一份力?” 二王爷的调儿唱得又高又好,可秋月白不是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的简单头脑。若他真得如此简单,二王爷也不会赶赴秋城,想收他为几用。 秋月白知道二王爷的意思,却不能轻易应允,更不可随便拒绝。江湖与朝廷,一直都密不可分。然,站错队,最后掉得不止是他的人头,还要整个秋城陪葬。 秋月白知道,他的拖延只会让二王爷不悦,但他的不悦比不得秋城人的性命来得重要。他刚要开口婉拒,就听隔壁房间传出碰地一声,这倒是为他解了燃眉之急。 侍卫们冲进屋子,侍卫头大声道:“保护王爷!” 秋月白站起身,向隔壁而去。 二王爷心中好奇,也紧随其后,向隔壁走去。 隔壁,两个满身酒气的女子,晃悠悠地从桌子下爬出来,显然神志不太清楚。待她们看见秋月白和二王爷时,眼睛一亮,口中喊着“王爷”“城主”的就要往上扑。 秋月白和二王爷转身离开。 侍卫伸出大脚丫,一人一脚,将二女踹得撞到墙面,又昏死过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嫉意重重 将自己挂在船沿外的唐佳人,低垂着眉眼,微嘟着嘴,表情都是纠结之色。 同样将自己挂在船沿外的孟水蓝扭头看向唐佳人,小声道:“怎么了?一脸的苦大仇深。” 唐佳人抬眼看向孟水蓝,撅了撅嘴,道:“我觉得闻人无声不是那样的人。” 孟水蓝问:“你认识他?” 唐佳人摇头。 孟水蓝又问:“你今年多大?” 唐佳人回道:“十六。” 孟水蓝的心中划过异样,却又觉得事有巧合,十六岁的女子多如牛毛,不必太过联想。他道:“没见过的人和事,谁也无*断。事事保持怀疑的态度很好,却也没必要影响自己的心情。你且听那二人讲得头头是道,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唐佳人的眸子缓缓眨动,终是道:“你说得对哦。” 孟水蓝望向天上那轮明月,淡淡一笑,道:“这世间,肯听某讲道理的人,已经不多了。某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却是难觅知音。” 唐佳人道:“别这么说话,奴脚痒,想踢人。” 孟水蓝防备地看着唐佳人,道:“千万别。你这一脚下去,某就得去和河中大鱼讨论人生了。” 唐佳人学孟水蓝仰望月亮的样子,淡淡道:“不。你们讨论的不是人生,而是轮回。” 孟水蓝差点儿笑喷了。他忙稳住身体,道:“走了。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某失手掉进河里去,某那混帐弟弟会笑疯的。” 他一用力,身体上翻,回到船上,唐佳人也翻回到船上。 孟水蓝指着不远处的一艘小船,道:“看见没?那是某的船,你能跃上去吗?” 唐佳人挽起袖子,又收了收腰带,这才回道:“差点儿。” 孟水蓝僵着脸问:“差那一点儿?” 唐佳人不答反问:“你能蹦过去吗?” 孟水蓝自信满满地一撩长发,道:“某轻功了得,区区距离,不成问题。” 唐佳人道:“你等我一会儿。”言罢,猫着身子跑了。 孟水蓝抬手,想要喊住唐佳人,告诉她,他可以划桨来接她。结果,唐佳人就像一只轻盈的猫咪,跑得那叫一个快。 眨眼间,唐佳人回来了。她提着一篮子的美食,郑重地交到孟水蓝的手上,道:“你拿好,去吧。”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道:“听你此话,怎么怪怪的?” 唐佳人一挥手,道:“麻溜儿的。等会儿菜凉了。” 孟水蓝按住眉角,点了点头,暗道:原来,是差一点儿美食的吸引力。 他有心卖弄一下自己的轻功,一甩衣袍,潇洒转身,如同大鹏展翅般从大花船上跃出,以极其轻盈的身姿飞过水面,直奔小船儿去。 唐佳人紧随其后,就在孟水蓝即将到达小船时,唐佳人在他的肩膀上踩了一脚,借力跃进了小船。而孟水蓝措不及防,被唐佳人一脚踩进了河水里。 他不会水。 一进水就拼命挣扎。 一只小手从船上伸向他,给了他生命的希望。然,那只小手却只是取走了他手中的篮子。孟水蓝一口气吐出,身子向水下沉去。这一刻,他想得是:若某活着,绝对要狠狠收拾果树开花!让果树不敢开花! 唐佳人将木桨递向孟水蓝。孟水蓝忙用力攥住,借力爬上小船。 他躺在小船上大口喘着气,仰头望天,竟觉得自己好似轮回了一次。 这个……该死的果树开花! 孟水蓝的一只耳朵进水了,嗡嗡响着。他噌地坐起身,吼道:“你要害死某!” 唐佳人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油脂包,抖掉上面的水,展开,露出一只烤鸡。她捧着烤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吞了吞口水,才道:“哪能呢?我都和你说了,就差一点儿。”眯眼一笑,“踩你肩膀上正好。” 孟水蓝吼道:“你大点儿声!” 唐佳人张开大嘴吼道:“哪能呢?我都和你说了,就差一点儿。踩你肩膀上正好!” 孟水蓝的眼睛瞪了瞪,竟无言以为。他能说,他以为果树开花口中的差一点,是差一点美食的吸引力吗?谁知道,是真的差一点距离。哭死的心都有了。就因为这理解上的错误,他差点儿论回了!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孟水蓝胸口起伏,一甩袍子,凶巴巴地喊道:“好,此事算你有理。某问你,你为何不救某?” 唐佳人扯下一只鸡腿,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咀嚼着咽下,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孟水蓝一眼,再次吼道:“没救?没救你现在已经在水里和大鱼讨论轮回了!” 孟水蓝一哽,对自己的问题感到绝望了。他晃了晃脑袋,又拍了拍耳朵,将水控出来。 唐佳人问:“咋啦?脑袋进水了?” 孟水蓝抬眼瞪唐佳人,咬牙道:“耳朵进水了!不是脑袋!” 唐佳人嘀咕道:“看你像脑子进水了。”咬了口鸡腿,香得眯起了眼睛,慢悠悠地道,“你这么喊,也不怕将人招来。” 孟水蓝晃了晃头,问:“你说什么?” 唐佳人吼道:“你这么喊,也不怕将人招来?!” 大花船上,秋月白冷冷地道:“已经招来了。” 孟水蓝和唐佳人一同转头看向站在大花船甲板上的秋月白和二王爷,以及八名侍卫。当然,还有几个偷窥他俩的欢场女子。 孟水蓝和唐佳人互看一眼,又同时转头看向秋月白。 孟水蓝拧了拧身上的水,道:“秋城主好雅兴啊,大晚上的游江逛花船。”直接忽略二王爷,就当不知道二王爷的身份,连个客套都欠奉。 秋月白瞧着浑身湿透的孟水蓝和抱着一只烧鸡的唐佳人,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他道:“不比孟阁主有此闲情逸致。穿衣下河,是要摸鱼,还是要洗洗脑子?”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发现秋月白这话挺尖锐啊。往常,秋月白可不是一个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孟水蓝扫了眼抱着烤鸡攥着鸡腿的唐佳人,果断收回目光,就这货,塞水里溺死也不足惜! 恐水之人被害入水,心中的恨,比这大河还要一望无垠! 孟水蓝对秋月白道:“有女子相约垂钓,某不好不来啊。”用脚尖蹬了唐佳人的小脚一下,示意她配合。 唐佳人心中腹诽,面上却乖巧地一笑,回道:“是啊,孟公子说他善于垂钓,能钓上来一只大王八。奴刚才确实看见,孟公子自己趴上来啦。” 孟水蓝气个倒仰。 秋月白的唇角弯了弯,心中那种想要劈碎小船的愤怒消散了一些。 二王爷哈哈一笑,道:“妙极!”看向秋月白,“月白的这两位朋友,倒是有趣,不如请上来同饮一杯?” 秋月白道:“月白与他们不熟。” 二王爷微愣,脸色开始下沉,露出不悦之色,道:“月白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秋月白道:“王爷喜怒。月白确实与他们不熟。若王爷想要宴请,月白倒是能说上话。” 二王爷点了点头,不语。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和孟水蓝,道:“二位,同饮如何?”表情淡淡,毫无诚意。不过,秋月白素来这个样子,旁人也挑不出哪里不对。 唐佳人和孟水蓝都是耳聪目明之人,早就将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话听到了耳朵里。唐佳人咬着鸡腿,憨憨地问道:“船上有烧鸡吃吗?” 秋月白回道:“有。” 唐佳人道:“不去!” 秋月白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问:“为何?” 唐佳人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头,回道:“俺娘说了,不能和不认识的人喝酒,万一喝多了,把人打了不好。再说了,俺有烧鸡吃,干嘛还要去船上再吃?吃多了,胖了,嫁不出去,咋办?!”这一溜的话,竟像极了屡次上吊未果的张寡妇。 二王爷打开扇子,一边摇着,一边笑道:“这还是个憨的。” 唐佳人扯着脖子问:“啥叫憨?那字儿咋写?” 二王爷扫了眼唐佳人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转身,向船舱走去,道:“月白,我们再饮两杯。” 秋月白伸出右手,道:“请。”他用眼尾扫了唐佳人和孟水蓝一眼,留下一个颇值得人深思的眼神,随同二王爷一同走了。 孟水蓝甩了甩湿发,摇起船桨,道:“你对那秋月白倒是不错。知王爷问话让他为难,故意捶墙;知他不想让咱俩蹬船,便装傻充愣。” 唐佳人继续吃着鸡腿,回道:“敲墙,是不想让秋月白和那个王爷站成一队;装傻充愣,是不想和那王爷喝酒。” 孟水蓝问:“为何?” 唐佳人道:“看不惯头上长一缕白毛的人。” 孟水蓝眯眼笑了笑,道:“如此,我们是一队的。某也看不惯头上长一缕白毛的人。” 唐佳人问:“认真的?” 鬼使神差的,孟水蓝竟回了一句:“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手拍向孟水蓝的胸口,开心地道:“好!我信你!” 孟水蓝抚着胸口问:“你们不休门,是不是都爱问人是不是认真的?然后答上一句极是认真?” 唐佳人狐狸样的一笑,道:“唯有极是认真,才是真的认真。既然答了极是认真,就不能不认真。休休说,人可以信口开河,却不能没有底线。”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拼死一搏的情谊 “你觉得底线是什么?”孟水蓝笑吟吟地问。 唐佳人略一思量,回道:“底线是一个人对自己的要求,是为心灵捍卫的最后一丝净土。所以,不容虚假。” 孟水蓝问出口的本是戏言,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认真的回答。哦,不,是极其认真。 唐佳人的脸上,有种世事当如此的磅礴大气,令人无从反驳。实际上,孟水蓝也不准备反驳。他被唐佳人的认真感染,一伸手,从唐佳人的烧鸡上扯下一条鸡腿,送入口中,咀嚼着。 唐佳人防备地道:“你这是干嘛?” 孟水蓝咬着鸡腿依靠在船上,幽幽回道:“某在认同你的话。” 唐佳人道:“认同就认同呗,干嘛扯鸡腿?” 孟水蓝回道:“为了让你印象深刻,为了让你确认某是真的认同。” 唐佳人仰头望天,道:“你这么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对吃,我们也是认真的。” 孟水蓝望和唐佳人那副样子,由心底发出微笑。 唐佳人一低头,目光落在孟水蓝的脸上,微微一愣,道:“你那是什么笑?” 孟水蓝不解,反问:“你觉得是什么笑?” 唐佳人琢磨道:“就像……就像在窥探我的烧鸡。” 孟水蓝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唐佳人立刻抱着烧鸡向后挪了挪,警告道:“等我吃饱你再吃,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揍你。” 孟水蓝甩了甩湿淋淋的发,道:“要不要这么护食啊?” 唐佳人咧嘴笑道:“要啊!休休说,食物不多的情况下,让我务必保证先吃饱,这很重要。” 孟水蓝的脸皮抽了抽,道:“你们不休门是不是很穷?门中人都和门主叫休休?听着……甚是不舒服。” 唐佳人的眸子闪了闪,回道:“我们正在修炼如何吸收日月精华,达到不食人间烟火。你口中的穷不穷,对我们而言,不重要。至于……为何叫门主休休,这是打从内心的崇拜,懂不?”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呀,难道你们百川阁里的人,都不叫你蓝蓝?” 孟水蓝被鸡肉噎到,狠狠捶了下胸口,将肉咽下,眼睛一转,这才笑咪咪地道:“你怎么知道某的名字?你不会是心悦某,特意打听的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对,心悦到将你踹河里去。” 孟水蓝不想笑了。 小船随波荡漾,慢慢荡离大花船的旁边。顶着一轮孤月,倒也有几分惬意悠然。 唐佳人以飞快的速度啃着鸡腿,而后向上一抛,将鸡腿骨扔进了河水里,发出一声轻响。 那声音……好似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孟水蓝慢慢坐直身子,眼神发生了异样,看起来有几分谨慎和小心。 唐佳人本不觉得什么,但见孟水蓝如此,也跟着紧张起来,悄然用眼睛扫视着周围,而后看细看孟水蓝。 孟水蓝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船下。 突然,小船底下被人用铁器狠狠地砸了一下! 船底露出一个眼睛大小的洞,河水涌进船内。 唐佳人和孟水蓝都是旱鸭子,虽想风起反抗,却无法施展拳脚。 孟水蓝抓起船桨,打向河水下藏着的人,不让更多的杀手靠近。 唐家人则是以飞快的速度又吃了一只鸡翅。 孟水蓝咂舌道:“还吃?” 唐佳人含糊地回道:“为啥不?” 孟水蓝的心在这一刻对唐佳人起了膜拜之意。 唐佳人从自己嘴巴里抽出鸡翅骨,然后顺着破开的洞口,向下甩去。 河下藏着的杀手被一只鸡翅骨射中眼睛,痛得掉头离去。 杀手们前仆后继,又有人游到船下开始摇船。 船身摇头,唐佳人惊恐道:“你下去打走他们!” 孟水蓝扶着船身,大声道:“下去容易,上来……不可能!” 唐佳人喊道:“他们一定是来找你的!你下去陪陪呗!” 孟水蓝:“真想掐死你!” 唐佳人一甩手,抽出腰带,甩给了孟水蓝,道:“攥着!” 孟水蓝心领神会,立刻扯下自己的腰带,扔给了唐佳人,道:“某来。” 唐佳人在船身的晃动中,努力撑住身体,将两根腰带系在了一起。 孟水蓝抓着腰带的一头,跳下船,与那些杀手斗在一起。 他不善水性,武功也一般,一来二去便落了下风。 唐佳人在船上等得焦急,眼瞧着船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她一咬牙,攥着腰带的另一头,跳到了与孟水蓝相反的方向,一脚踩懵了一位杀手,救下了孟水蓝。 今晚一共来了三位杀手,都是水性极佳之人,却在唐佳人和孟水蓝的通力配合下,纷纷沉入河中。这一仗,着实不易。二人不但要顾忌杀手,还要在河水中作战,最重要的是,必须保护腰带的安全,不让它从船身上划落。所幸,胜了。 二人在河水中太久,险些窒息而亡。 眼下,他们急需的就是一口空气,救自己一命。 因为腰带并不是很长,二人距离水面并不远,努力一蹬腿,便能游到水面上去。 二人为了平衡,彼此分开,一同向上游去。 孟水蓝的手刚搭在船板上,就感觉手中的腰带突然就松开了。 他翻身到船上,却不见唐佳人的身影,只有半船的河水,凉人心。 孟水蓝突然就兵荒马乱了。他大声喊道:“果树开花!果树开花!” 无人应。 孟水蓝心急如焚,真是……暗恨自己为何不曾好好儿学习一下水性? 他望了望周围,并没有看见可以求救之人,当即一咬牙,脱了外袍,便要往河里跳。 就在他做出动作的当口,一只手从河水中伸出。 孟水蓝立刻攥住那只小手,一用力,将其拉上了船。 望着湿淋淋的唐佳人,孟水蓝心中燃起从未有过的喜悦之情。这一次,他感谢老天爷。 孟水蓝一把将唐佳人抱入怀中,紧紧的。 “啪!”这一次,唐佳人拍得是孟水蓝的脸。 孟水蓝摸了摸自己的脸,意有所指地道:“某是靠脸吃饭的,你得负责。” 唐佳人拢了拢衣襟,道:“你还是让那些想要你命的人负责吧。”一甩手,丢给孟水蓝一只用来装炭笔和本子的黑色小袋子,上秀两个灰色的字——百川。 孟水蓝攥紧手中的小袋子,脸沉得有些骇人。 唐佳人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自救,再考虑弄死别人?” 孟水蓝赞道:“英明神武!” 于是,孟水蓝用脚踩住船底的破洞口,两个人甩开膀子开始用手往外泼水。 眼瞧着即将沉入河水中的小船在二人的齐心协力下勉强能向岸边划去,那种为了性命一同奋斗过的感情瞬间变得有些不同。 孟水蓝决定继续努力,让唐佳人对他另眼相待。 唐佳人决定离他远点,再远一点。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惊不惊喜? 魏紫坊的人许是吃坏了东西,竟上吐下泻倒下一片。 要说,这也没啥,倒下就倒下了。要命的是,这些女子在陪客时无法控制自己,倒置浴池水中阵阵冒黄屎,锦绣床上噗噗蹦臭屁,场景之热闹,难以想象。 二王爷和秋月白喝得是二王爷自备的酒水,没喝魏紫坊上的酒,因此逃过一劫。 当秋月白从望东口中听到有关魏紫坊上发生的一切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果树开花。看来,此女善用毒。这也就能解释得通,她为何在吃了花娘子的毒药后,丝毫不见异样。而他的驭雪……再过八个月,就要当爹了。一想到秋枫渡里会出现一匹小马,秋月白也觉得有些喜庆。再想到果树开花,想她要吃马肉的样子,又觉得那份喜庆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月上中天,秋月白换了身月牙色的衣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唐不休正在院子里忙乎着。他那只巨大的孔明灯已经初具雏形,若真的放飞起来,想必整个秋城都会看得一清二楚。 秋月白收回目光,径直向外走去。 唐不休回头看向秋月白,道:“打扮如此风骚,去约佳人?” 听到佳人二字,秋月白的心突然就颤了一下。他用眼尾瞥了眼唐不休,也不搭话,继续走。 唐不休叫道:“哎哎哎,你明天让人给本尊送来一大桶的油。” 秋月白点了点头,继续走。 唐不休摸着下巴,暗自琢磨道:“莫不是真有猫腻?且跟去看看。”扔下手中的竹条,偷偷尾随在秋月白的身后。 秋江滟从树后走出,挡住了唐不休的去路。 秋江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微微红肿的眸子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向左横跨出一步,秋江滟也随之横跨出一步;唐不休向右横跨出一步,秋江滟也随之;唐不休突然跃起,跳到树上,这便要潇洒而去。 秋江滟喊道:“你若敢逃,我点了你的这些破东西!” 唐不休从树上跃下,慢悠悠地道:“知道何谓点天灯不?” 秋江滟目露不敢置信之色,道:“你竟为这个东西,要点我天灯?不,我不信!” 唐不休懒懒地道:“试试呗。”那调调儿,和唐佳人简直一摸一样。 秋江滟从唐不休的眼中看了残忍和随意,那是一种真正漠视一些的眼神,令人脊椎发冷。秋江滟忍着后退的冲动,咬着下唇,望着唐不休,固执道:“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不用拿哥来搪塞我。就算你有短袖之癖,我哥也不能喜欢男子。”上前一步,激动道,“难道我不好吗?” 唐不休双手抱胸,往树干上一靠,道:“你太瘦了。” 秋江滟道:“我可以多吃一些。” 唐不休比量一下高度,道:“你太矮了。” 秋江滟道:“我可以穿厚底儿的鞋子。” 唐不休道:“你太粘人了。” 秋江滟攥拳道:“我可以离你远一点!” 唐不休笑道:“好啊。” 秋江滟微愣,用手捂住脸,垂泪道:“为何我不行?” 唐不休道:“你太瘦了。” 秋江滟抬头看向唐不休,眼泪挂在了脸上。她问:“若我说我可以多吃一些,你是不是还要说……” 唐不休开口道:“你太矮了。” 秋江滟大受打击!她怒道:“你连应付我都如此不用心!” 唐不休妥协道:“好吧,既然吃住秋家,本尊也不好太过懒散,姑且用脑子想想,你到底有多少缺点。”他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才一脸为难地道,“首先,你眼睛不够大,鼻头也不圆,嘴巴肉有些薄,不够丰厚饱满。你身高尚可,但本尊的脖子,只喜欢弯到一个固定的位置,不想继续往下,所以你太矮了。你的性格,太过自律,不讨喜。思想更是墨守成规,无惊喜感。本尊很无聊,又不想自己找事儿做。你这样,与本尊如何相处?” 秋江滟懵了。女子素来应该温婉恬静,不应惹事生非,她自认为,她虽是江湖女子,但却堪称表率,比官宦人家的小姐也不逞多让。如今,却被唐不休批了个一无是处、体无完肤!好半晌,她都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会儿,她连哭的感觉都找不到了。 唐不休压根就不在意别人心里怎么想,更何况,这些话还是秋江滟让他总结的。哎……数落着秋江滟的不足,让他越发想念蘑菇了。 他不知道世间女子都是何种模样,也不想了解她们的风情万种,他只想守着一只看似可爱的毒蘑菇,期待老天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一马,让他可以毒蘑菇厮守一生。真讲,他的蘑菇毒性太大,旁人怕是享受不了,会被毒得死翘翘。一想到蘑菇孤独终老的模样,他就难受哇。 唐不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长长地叹息一声,绕过秋江滟,蹲在地上,又开始做起他的孔明灯。至于秋月白,他是追不上了,姑且放他一马。 唐不休心情不错,因为马上就要到饕餮盛宴的举办日期了。他相信,他会在第一天找到蘑菇。然后领着她,在饕餮盛宴中逛来逛去。为期一个月的饕餮盛宴,不知道蘑菇会吃成多胖。他很期待。虽然,他会让她减肥,但实际上是,他还是满喜欢她胖乎乎的样子。一抱,便是满怀,不留任何空隙的感觉,真好。 秋枫渡里,一男怀春,扎着孔明灯,一女呆楞,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荡荡河水上,一位五官周正的蓝袍男子登上风月楼的小花船,道:“请果树开花姑娘出来说话。” 白晓冉微愣,当即调笑道:“哎呦,这位爷,我们这儿的姑娘各个美颜,最懂风情,您找什么果树开花啊?” 男子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道:“我家主子请果树开花姑娘说说话,并无他意。” 白晓冉谨慎地问:“不知,你家主子是?” 男子靠近白晓冉,耳语一声。 白晓冉的表情就像被雷劈了一般,好半天都闭不上嘴吧。 男子是谁?自然是望东。望东道:“徐妈妈还是去请姑娘过来吧,不要让主子等急了。” 白晓冉回过神,一叠声地道:“好好好……”一转身,恰好看见唐佳人捏着一只酒杯,晃出了船舱。 白晓冉忙快步走过去,攥着唐佳人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快走,我给你收拾一下,秋城主派人来接你了。”上次和魏紫坊斗,旁人都主意两家的姑娘,她却特意留意了秋月白和唐佳人的表情,发现二人不但认识,且有些情谊在里面。那……那啃了唐佳人嘴巴的人,竟真的是秋城城主!白晓冉暗自心惊,却也为唐佳人心生欢喜。再者,她是生意人,也为自己做了考量。若唐佳人真的跟了秋月白,唐佳人后半生衣食无忧,她这风月楼,也定能做得顺风顺水。最令白晓冉开心不已的是,秋月白至今尚未娶妻,后院也无乱七八糟的妾室,若唐佳人手腕了得,定能当上秋城的城主夫人。只因,秋月白对她不一样。 甭管白晓冉怎么想,唐佳人在听她的话后,竟是在微愣后坚决道:“不去!”她一看见秋月白,心就会小小的荡漾一下。如今,她也懂得那么一丁点的男女之情,知道这样下去不对劲儿。她最喜欢的是休休,不好和秋月白牵扯不清。关于情这个字,她看得明白。她喜欢吃各种各样的美食,但却缺不了盐巴。而休休,便是她的盐巴。 白晓冉和望东一听此话,脸色都是一变。 望东暗道:主子第一次约个姑娘,人家竟然不给面子?这……这如何是好? 白晓冉脸色一僵,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劝了。毕竟,这种事儿,不是能劝的。 望东见唐佳人要走,忙道:“姑娘且慢。敢问姑娘为何不去?也好让在下回去复命。” 唐佳人垂眸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酒杯,装出酒醉的样子,晃了晃脑袋,含含糊糊地道:“我喝醉了。”两眼一番,竟是向白晓冉倒去。 白晓冉忙抱住唐佳人的身体,一脸歉意地看向望东,道:“您看,她这醉得不省人事……” 望东敢要叹气,就听秋月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秋月白冷冷地道:“我这有一个方子,专治醉酒之症。只需……一扔。” 唐佳人蹭地站直身体,假笑三声:“哈!哈!哈!”一仰手,抛出手中酒杯,精神抖擞地道,“酒量这么好,怎会倒?!我逗你们玩呢。” 秋月白道:“如此,甚好。”转身向外走去。 唐佳人从白晓冉的手中扯走帕子,学着白晓冉的样子,摇着帕子道:“客官,再来呀。” 秋月白转头,看向唐佳人,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唐佳人心虚,帕子垂下,还给了白晓冉,然后向秋月白走去。 秋月白转回头,走出船舱,登上码头。唐佳人紧随其后。 原本热闹的花船,因秋月白的出现变得鸦雀无声,待秋月白离开后,竟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道:“那……那是……那是秋城主吧?”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月白的约会 秋月白走在前面,唐佳人紧随其后。 秋月白怎么走,她便怎么走。 她踩着秋月白的影子,学着他的步调,竟是越走越像。 望东远远跟着,潜影更是躲在暗处,连个脸都不曾露。 秋月白突然停下脚步,唐佳人走得正来劲儿,却愣是凭借身形灵活停下脚步,与秋月白的后背留有半寸的距离。 秋月白转过身,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秋月白向前逼了一步。 唐佳人又退一步,秋月白又逼近一步。 唐佳人奖眼珠子上翻,看向秋月白,突然蹲下,控诉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大家都说秋城城主是大人物,不能动不动就把人往河里扔!”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在那里扭来扭去地撒泼,既不说话,也没有拉起她的意思。 唐佳人自己闹不下去了,只能慢慢站起身,偷眼瞧着秋月白的脸色。 秋月白转身,继续走。 唐佳人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城主,您走好。” 秋月白突然伸手,扯住唐佳人的手腕,拖着她前行。 唐佳人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又蹦又跳地道:“放我走!你不能这样!你不能逼良为娼!我是陪吃不陪睡的!我是有尊严的!我……” 秋月白直接道:“秋城特色鱼肉面,要吃吗?” 唐佳人眨了眨大眼睛,扭捏了一下,这才道:“去。” 秋月白问:“你的尊严呢?”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回道:“在面里!” 秋月白的眸光暖了一分,放开唐佳人,继续前行。 唐佳人屁颠颠地跟在秋月白的身边,探头问:“远不远啊?鱼面好不好吃啊?咱是不是得走快点儿,不然人家收摊了怎么办?对了,你那小白呢?叫它出来,驮着咱俩一路飞奔,那多快啊。” 秋月白淡淡地撇了唐佳人一眼,道:“养伤呢。” 唐佳人问:“咋啦?病了?” 秋月白回道:“中毒了。” 唐佳人唏嘘道:“中毒?那岂不是要死了?你打算将它埋哪儿?”千里马的马肉,想想就觉得又嚼头。 秋月白停下脚步,正色道:“驭雪不能吃。” 唐佳人干笑两声,道:“没……没想吃它。” 秋月白道:“驭雪若少一块肉,我便将你扔河里去。” 唐佳人的脸色微变,拔高了声音吼道:“都说了,你是秋城主,你不能这样!你怎就不听呢?” 秋月白冷冷地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瞪大眼睛,横眉冷对秋月白。 秋月白一抬手,唐佳人突然扑到秋月白的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你是城主,你说了算。你爱扔谁就扔谁!我听话,我是不会吃小白的。我和小白关系可好了,就像亲姐妹。”末了,还点了点头,一副事实如此的狗腿模样。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驭雪是公马。” 唐佳人道:“哦哦,错了,那它是你兄弟。” 秋月白勾唇笑了笑。 唐佳人并非第一次见秋月白这么笑。以前,她以不休门女侠的英勇风姿偷袭秋月白时,他便这么笑过。现在想来,是因为愤怒至极吧? 唐佳人毛骨悚然。她暗怪自己逞口舌之快,得罪了秋月白。她现在既不是“六王爷”,也不是不休门女侠,只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如何能和秋月白的怒火抗衡?自从变瘦后,她那身恐怖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不见。看来,她得加紧练功了,不能继续懒惰下去。饭前一只舞,必须提到日常。 唐佳人用那双大眼睛望着秋月白,晃了晃他的胳膊,道:“英雄,能否原谅小女子口误?”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佳人抱着自己胳膊的手。 唐佳人立刻松开手,将掌心朝上给秋月白看:“干净的。” 秋月白收回目光,道:“走吧。” 唐佳人偷偷嘘了一口气,落后秋月白半步,随他同行。 秋月白放慢速度,与唐佳人并肩。 唐佳人快走半步,对秋月白道:“快点儿走吧,咱到面摊上再休息。” 秋月白觉得,不懂风情这个词儿,他可以转让给果树开花了。 二人一路无话来到一家小店。 小店虽小,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店主是位四十多岁的胖大婶,一看就是位好相处的。她看见秋月白时,笑得那叫一个亲厚,热情地道:“秋城主,您来了,还是吃鱼肉面?里面不加葱?”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 胖大婶忙摆着胖手道:“不敢不敢……”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身后探出头,道:“大婶,我吃葱,多加些。” 胖大婶愣住了。她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唐佳人,这才瞬间笑成一朵菊花,一叠声地道:“好好好,姑娘随意坐啊。” 秋月白道:“她也不吃葱。” 胖大婶有些茫然,口中却应着:“好好好……” 唐佳人道:“我吃……”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改口,接着道:“……面。” 胖大娘又是一叠声地道:“好好好……” 秋月白的眸光柔和了一分,坐在了木头凳子上。 唐佳人好奇,探头探脑地看着胖大娘做鱼肉面,还不时地嗅嗅味道,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赞道:“真香啊。” 水气氤氲,香气四溢,唐佳人那张小脸仍旧涂得蜡黄,却显得十分生动诱人。 待鱼肉面煮好,唐佳人直接捧过来一碗,放在了桌子上。她见秋月白看自己,便将碗推到了秋月白的面前,笑道:“你先吃。”一转身,又捧来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从筷子笼里抽出筷子,直接开始大快朵颐。 鱼肉面不但劲道,还十分鲜美,一口吞下,唇齿留香。 秋月白拿起筷子,问:“如何?” 唐佳人张开嘴,呼了两口后,才用力点了点头,道:“真烫!” 秋月白道:“这汤水,是要喝烫的,才够鲜。却不能急着喝第一口,否则会烫坏嘴巴。”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放下碗,夹起面条,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唐佳人道:“等我吃第二碗时,会记得慢一点。”言罢,继续大快朵颐。 唐佳人的吃像既不粗鲁也不优雅,却别具一格,占了一个字——香。 秋月白吃相优雅却不做作。他捧着碗,喝下一口汤,透过热气腾腾的蒸汽看向唐佳人。但见她半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模样,偶尔还会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嘴唇上的汤汁,不放过一滴美味。 秋月白的唇角弯了弯,笑了。 唐佳人一碗吃完,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喊道:“再来一碗!” 胖大婶爽利地应了声,将面下锅,又盛出一碗鱼肉面端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盯着鱼肉面,为难了。 她想吃,又怕一旦开了吃界,自己会变成球样。她倒也不讨厌那样的自己,却怕几个屁蹦出,害死人呐。休休那样的高手,都没逃出她的几个屁,更何况普通人呢。 秋月白见她明明想吃却面露纠结之色,误以为她吃不下这么多,便道:“一人一半。”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开心地道:“好,同胖!” 秋月白点了点头,竟是默认了唐佳人的说法。 两个人,伸出筷子,将一碗热腾腾的鱼肉面一分为二,倒也有种相濡以沫的感觉在里面。 待二人吃完,望东走进小馆子,付了一小块银子。 胖大婶直说:“不用不用,上次就多给了,这回不用。” 秋月白站起身,对望东道:“你和潜影不用跟着我。”抬腿向门外走去。 望东应道:“诺。”心中暗道:城主终于开窍了,知道女人的好。 唐佳人冲着胖大娘摆了摆手,道:“大婶,我走了,下次还来吃面哈!” 胖大婶忙送出门口,笑得像朵花,开心地道:“好好好,下次再来。” 今晚的月亮大而圆,如同水洗过般明艳。 唐佳人吃饱喝足,心情十分美好,连带着也不抵触秋月白了。她与秋月白迎着月亮并肩而行,倒也生出几分美妙的心情。 秋月白有许多疑问,却任由其沉在腹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素来喜欢掌控全局的人,这一次,竟不想知道太多细节。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花娘子出手时,身旁那个女子将他连同椅子一同顶出了船舱,放在了码头上吧。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若拉着他跑,胜算更大些,而她,却为了不破坏游戏规则,顶着他跑。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场景应该……很娱民。 且,他让望东问了花船上昏倒在隔壁间里的两名女子,知道她们被人偷袭了。不用细想便知,定是孟水蓝和果树开花躲在了隔壁间里偷听。 秋月白问:“为何撞墙?” 唐佳人装傻:“撞什么墙?南墙?” 秋月白望向月亮,淡淡道:“南墙。”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那张不苟言笑的侧脸,终是道:“那白毛一看就是坏的,你别和他玩。”因为,她早晚要收拾那白毛! 秋月白转头看向唐佳人,问道:“二王爷得罪过你?”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回道:“这里,看他就烦。” 秋月白道:“烦一个人,要放在心里,不能随便说出。” 唐佳人却道:“不。将烦的人放在心里,那喜欢的人放在何处?” 秋月白的心因唐佳人的话有所触动。他看着唐佳人那张固执的小脸,终是道:“你说得对。”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霸道夺吻的男人 唐佳人得到了秋月白的认可,心中十分欢喜,得意之意溢于言表。 她这一高兴,话匣子就打开了,比比画画地说着这一路上发生的趣事,说到笑点上,她自己都笑得都直不起腰。 秋月白静静听着,眸光柔和了三分。 唐佳人讲着讲着,突然就闭嘴不说话了。 秋月白问:“怎么不说了?” 唐佳人道:“你倒是给个反应啊?我讲到搞笑处,你得笑笑;我讲到倒霉处,你得轻叹一声。配合,懂不?” 秋月白转开头,不语。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有些无趣。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唐佳人,暗道:从没人要求自己配合谈话内容露出相应的表情。有些……难。 秋月白见唐佳人无精打采,终是道:“或可一试。” 唐佳人立刻来了精神头,又开始手舞足蹈地讲了起来。讲过搞笑处,唐佳人停下,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十分不自然地扯了扯脸皮。 唐佳人直接伸出双手,用食指顶起秋月白的嘴角,道:“这么笑,叫微笑。”用食指抠着秋月白的嘴角,往斜上方扯,“这叫开心大笑。”将食指探入秋月白的嘴里,分开他的牙齿,上下一分,“这样叫开怀大笑。”收回手指,双手掐腰,张开大嘴,“来,跟着我学,哈哈哈哈……” 秋月白好想转身离开。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教应该怎么笑。唇角有些疼,估计是被扯坏了。实话,这么多年,他的嘴角从未到达过那个称之为开心大笑的位置。 秋月白心情复杂地转开头,望向月亮。 唐佳人用手敲了敲秋月白的胸口,道:“喂,有人在家吗?”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转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算了,不为难你了。我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秋月白偷偷嘘了一口气,面上却依旧冷着一张脸。 唐佳人用食指捅了捅秋月白的腰带玉石扣,道:“你笑可好看了。” 秋月白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唐佳人道:“不信?不信你拿镜子照照。” 秋月白身为男子怎么会随身携带镜子?然,他还真就带了一块。一块原本属于唐佳人的西洋镜。 秋月白瞬间明白了唐佳人的小心思,却有心情陪她演演戏。 他从袖兜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西洋镜,对着月亮,照了照自己的脸。 唐佳人立刻探头过来,问道:“这镜子照人是不是特别清楚?” 秋月白淡淡“嗯”了一声。 唐佳人又道:“你不梳妆,留着它没用。” 秋月白把玩着小镜子,又“嗯”了一声。 唐佳人有些急了,扯着秋月白的袖子道:“喂,你是城主,得明白物归原主的道理。”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竟是道:“河里捞珍,捞者得。” 唐佳人被气得跳脚。 秋月白把玩着镜子向前走去,唇角勾起,心情不错。 唐佳人使劲儿蹦了两下,这才去追秋月白。 二人一路无话,走回到花船停泊的码头。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目光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问唐佳人:“你可曾吃葱花?” 唐佳人瞪眼道:“你都不让人吃!还问……呜……” 秋月白一伸手,揽住了唐佳人的腰肢,一歪头,落吻在唐佳人的唇上。他想知道,那晚的撩人心动,到底是怀中女子之故,还是残留的药效。 唐佳人瞪大双眼,傻愣愣地望着秋月白。 秋月白同样睁着眼,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的心跳突然加快,就像一只被炮竹吓坏了的猫,猛地向后跳去,炸毛了! 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秋月白,含糊地道:“你你你……” 秋月白的面颊微微泛红,所幸被黑夜遮挡。他从不近女色,也从不觉得女*人,更不认为男欢女爱有何销魂之处。然,前晚在河水中,被果树开花缠上的那一刻,他确实情动了。 而今,他亲口证明,他确实不讨厌果树开花的身体,甚至可以说,他是喜欢的。 这么多年,他从没觉得自己喜欢过什么。秋城的一草一木,他在庇护,却并非源于企图占有的喜欢。 喜欢,那是一个多么奢侈的词儿,带着一身喜气,却又满身傲骨。 秋月白伸手,去抓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缩回手,捂着发烧的脸,急道:“都都都……都和你说了,我没吃葱花!你你你……你啃我嘴巴干什么?!” 秋月白心情不错,竟回了句:“鱼肉面的味道,不错。”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味道:“确实美味。”转而一瞪眼,吼道,“别岔开话题!”一伸手,“拿银子来!” 秋月白问:“为何?” 唐佳人指着花船道:“别当我不知道。那些男人抱着女子亲,都是要给银子的!” 唐佳人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秋月白却被气得肝疼。怎么,真当他是嫖客,她是烟花女子不成? 秋月白向着唐佳人走进一步,唐佳人警觉地向后跳去;秋月白又迈出一步,唐佳人继续向后蹦。 秋月白直接将唐佳人逼得退无可退,二人才停下这种幼稚的举动。 唐佳人在心里哀嚎道:人家胖的时候,你追着人家砍;人家瘦了,你又追着人家要亲亲。这样好吗?! 秋月白道:“明晚,我来接你。” 唐佳人防备地道:“我……我明晚不接客。” 秋月白觉得,遇见果树开花后,他一天下来的心情比十年之间的心情还要跌宕起伏、错综复杂。 秋月白顺着唐佳人的话,问:“为何不接客?” 唐佳人学着楼中女子的样子,瞥着媚眼回道:“奴……奴来了癸水,身体不便。” 秋月白的嘴角一僵,提醒道:“你只陪吃。”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回道:“陪吃……来了癸水也不方便。吃得不尽兴。” 秋月白彻底无语了。 唐佳人小声试探道:“我回啦。” 秋月白却不让位置,垂眸看着她,问:“为何躲我?” 唐佳人眼神闪躲,东看看西看看,搪塞道:“哪有?你见过谁躲人躲得这么近的吗?”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彼此之间的距离。那个小样子,真是讨喜的很。 秋月白的眸光沉了沉,道:“明晚戊时初,在此等我。” 唐佳人捂着心口道:“不要。”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鹤唳风起 秋月白从不识情滋味,偶尔沾了些,便上瘾了。这会儿,他怎能放唐佳人潇洒来去?唐佳人溺水时,抓着秋月白不放;秋月白在万千人中,遇见一个让他渴望身体接触的人,又怎可能放过她? 秋月白步步紧逼,问:“为何?” 唐佳人对情也是一知半解,好在并不隐瞒,当即回道:“看到你,心跳有些快。我觉得,这不对劲儿。”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一种由内而外的喜悦,从心尖上的一点开始蔓延。 唐佳人抬头扫了秋月白一眼,道:“可是……”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这里住着一个人,想要一起变白头。”垂眸,皱眉纠结道,“所以,我不能围着你转来转去。” 秋月白的喜悦之情被冻结成冰。想不到,他竟是晚到一步。一步之差,便是门里门外的区别。门里是自己人,门外是路人。 秋月白觉得胸口有些闷,呼吸有些艰涩。索性,其它一切安好。 他问:“他是谁?” 唐佳人抿嘴不语。 秋月白直接转身离开。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摇尾乞怜。既然佳人心有所属,他自不会纠缠不放。 唐佳人抬了抬手,想要要回自己的西洋镜,终究没敢招惹秋月白。 她觉得自己做得对,但心脏为此却不大舒服。感情有些复杂,她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也学着文人墨客的样子,想要仰头感叹春秋,酸上两句,却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儿。 她在这住了几天,知道岸边的树上会住着一些鸟,每天叽叽喳喳的叫。它们靠捕食小鱼而生,最是勤奋,从不倦怠。可今天晚上,那些小鸟竟然不叫了。 唐佳人略一思量,忙撒腿去追秋月白。 秋月白走得飞快,眨眼间便要踏上一处窄桥。 唐佳人一把拉住秋月白的手腕,喊道:“客官,您不能走哇,银子还没给呢!”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冷冷道:“放开。” 唐佳人不但扯着不放,还将他向后拖。 秋月白挣开唐佳人的手,还要抬腿上桥。 唐佳人一个前扑,从后面抱住秋月白的腰肢,嚎道:“不给银子,不许走!”言罢,竟用力抱起秋月白,将他往回带。 秋月白那颗被怒火点燃的心竟奇迹般的放了朵烟花。 身体的接触,温热柔软的怀抱,就如同一朵芳香的花朵,包裹着他,令他愉悦。 那些躲在桥下的杀手见此,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动手。秋月白的武功名不虚传,想要杀他本就不易,更何况他身边还总有潜影跟着。今晚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绝佳的机会,想要趁其不备了结他的性命,奈何……那欢场女子去而复返,抱着秋月白便跑。哎呀,那速度还挺快,怎么一不留神,就被她将人抱着跑远了呢?这不对劲啊。 待跑远,唐佳人将秋月白放下,弯着腰,双手压在膝盖上,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秋月白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之色。他伸出手,用冰凉的食指划过唐佳人的额头,擦掉两颗汗珠。手指间滚烫的温度,灼了人的灵魂。 空气中,漂浮起一股子沁人肺腑的幽香,就像即将成熟的果子,十分诱人。 秋月白轻轻地嗅了嗅,感觉那味道好似来自于唐佳人。 秋月白靠近唐佳人,想要确认一下味道是否真的源于眼前人,唐佳人却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气喘吁吁地道:“有……有刺客,在……在桥下。跑!” 秋月白问:“你怎知道有刺客?” 唐佳人吼道:“傻啊?!鸟都不叫了!” 秋月白弯唇一笑,道:“是啊,鸟都不叫了。”抽出腰间软剑,竟是向着窄桥走去。 唐佳人一跺脚,追上秋月白,急道:“我把你抱过来,容易吗?你一个人,他们那么多人,找死啊?” 秋月白难得地逗了唐佳人一句,道:“两个人。” 唐佳人微愣:“啊?” 秋月白补充道:“我们两个人,还有你。” 唐佳人立刻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柔弱着呢,风一吹就倒。”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还晃了晃,柔柔弱弱地道,“这哪来的风?吹得人都站不稳。” 秋月白转开头,唇角弯了弯。 唐佳人用肩膀撞秋月白,道:“来来来,看前面,刺客们知道你回来单挑他们,不高兴了,决定群殴你。” 秋月白眸光一凛,看向刺客们,二话不说,软剑一抖,直接冲入刺客堆里…… 唐佳人尖叫一声:“啊!” 秋月白身形一转,回到唐佳人身边。 唐佳人抱着秋月白的手臂,道:“别,别杀生,人都是娘生的,容我和他们谈谈。” 秋月白的眸光沉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见她不见任何慌乱之色,便知她有自己的打算。秋月白点了头,唐佳人走向有些摸不清头脑的刺客,道:“給你们三个选择。一,回家去。二,回家去。三,倒下。” 刺客们被唐佳人搅得心烦意乱,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向唐佳人。 唐佳人就像跳舞似的,在刺客中穿梭着。一股幽香飘荡开来,那些刺客闻到后,双腿一软,竟都软倒在地。 秋月白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屏住呼吸,待气味随风荡开后,才试着呼吸一口空气,一边从腰间软剑的手把里取出一根一指长的鸣箭,一边询问道:“为何给三个选择?” 唐佳人回道:“显得我仁厚。” 秋月白看了唐佳人一眼,问:“你手中拿着什么?” 唐佳人将从刺客身上扯出来的一个布袋递给了秋月白。 那布袋上赫然秀着两个字——百川。 唐佳人道:“百川阁起内讧呢,也有人在刺杀孟水蓝。” 秋月白的眸子发冷,直接问道:“所以,你认为这不是孟水蓝所为?” 唐佳人反问道:“难道就一定是他所为?” 秋月白道:“你在为他开脱。” 唐佳人无所谓地道:“好吧,是他干的,你去杀他吧。” 秋月白的表情变得柔和,将鸣箭在手把的底部轻轻一划,鸣箭尾部燃烧起火苗,嗷嗷叫着冲上天空,绽出一只绿色的箭头。他道:“不能只看表象。” 唐佳人的眸子变得灼灼明亮,暗道:要是以这东西为信号,何愁和休休找不到彼此?!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的裤腰,一脸垂涎的伸出手,去扯他软剑上的把手,道:“你这东西挺有意思的,平时是软的,一抽出来倒也能用。把儿硬硬的,还得这么拽才能出来。” 秋月白伸出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孟天青从不远处直奔而来,看见得便是这惊人的一幕。他望着二人的侧脸,以及被秋月白袖子挡住的某个位置,喃喃地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过来看热闹?”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嗅奸夫! 唐佳人和秋月白一同看向孟天青。 唐佳人一用力,抽出了软剑。 孟天青见唐佳人抽出软剑,一个高蹦起,惊道:“杀人灭口?!”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嘿嘿一笑,耍着软剑便砍了过去。 孟天青撒腿就跑,还不忘回头看秋月白一眼。见他衣袍不乱,才知自己误会了。 唐佳人紧随其后,砍得那叫一个刀光剑影。 两个人,竟就这么跑远了。 潜影出现,询问秋月白:“是否要取回揽月?” 揽月,那把软剑的名字。 秋月白收回目光,道:“随她。” 潜影暗自心惊,却并未再说其它。 望东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并带来十名随从。他们将刺客们悉数捆好,送去黑崖,严刑拷打,却并未问出什么。只因,这些人的舌头,不但被悉数减掉了,且……变得神志不清,就像被人抽走了魂魄。 秋月白没有等到结果,却预感到事情变得不太寻常。 这是十分明显的栽赃嫁祸。却也因为这份明显,显得有些不一般。 百川阁在江湖中的地位不俗,其一,便是因为他们从不参与江湖中事,只是以眼睛的身份出现,记录下一个个秘密。那些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人,确实是想百川阁覆灭。所以,他们很有可能用这一招,借自己之手,结束了百川阁。 只是……如此明显的陷害手段,图谋在此处,明显意不在此。 再者,百川阁何时有能耐可以操控人的意志?那些刺客,如今变得痴傻,理智全无。留着无用,杀了只是让刀染血罢了。 秋月白心是百转,对望东交待了一番。 望东领命,带人砍杀了那些痴傻刺客,将这些人全部扔到了荒山之下。 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有一只手动了动,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人,也是一名刺客,唯一不同的是,他是这批刺客的头领。 刺客头领的胸口被砍伤,伤口很长,看起来鲜血淋淋十分恐怖,却并没有致命。 他站起身,嘿嘿傻笑着,转头看了看周围,而后低下头,用手触了触伤口,痛得哎呦一下,然后竟是捂着胸口,慢慢向一个方向盘而去。 他走了没有几步,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 那鼓声不大,就像孩儿把玩在手的拨浪鼓,只是声音并不令人愉悦,反而令人变得烦躁紧张。 秋月白手持一把长剑,面无表情地从树后走出。 没有二话,刀剑直接出窍,袭向那鼓声的所在。 鼓声嘎然而止,秋月白扑了个空。 秋月白站在原地,道:“出来一见。” 空中留下一阵怪笑声,再无动静。 刺客头领那涣散的目光瞬间变得清明,而后……竟是冲着秋月白露出一记诡异的笑,扬起手,一掌劈向自己的天灵感! 刺客头领死。 潜影出现,对秋月白抱拳道:“没追上。” 秋月白收起长剑,转身回到秋枫渡,径直向房间走去。 他推开房门,将长剑放到桌子上,刚要脱外袍,就听唐不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不紧不慢地道:“这是跑哪里风骚去了?” 秋月白解开领口的扣子,看向侧躺在他床上的唐不休,道:“不休门主这般责问,好似后宅怨妇。” 唐不休打量了秋月白一眼,道:“秋城主出去一趟,牙齿明显锋利不少。怎么,磨牙了?”从床上坐起身,一眼看见他放到桌子上的佩剑,又扫了眼他的腰间,勾唇一笑,“秋城主出去一趟,软剑变成了硬剑,石头是否变成了金子?”站起身,踱步到秋月白的身边,鼻子忽然嗅了嗅,向秋月白又靠近三分。 秋月白的心思转得极快,当即脱下外袍,扔进盛着水的木盆里。 唐不休的眸光滑过疑惑之色,道:“你脱外袍做什么?” 秋月白回道:“脏了。” 唐不休盯着秋月白的眼睛道:“你身上有种本尊熟悉的味道。” 秋月白不搭理唐不休,走到木盆旁,将外袍浸入水中。 唐不休来到水盆旁,垂眸看着秋月白揉搓外袍,道:“秋城主何时学起本尊自己洗衣物了?” 秋月白回道:“刚刚。”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你那么揉搓不对劲儿。来,本尊教你。”伸出手,抓过秋月白的衣袍。 秋月白收回手。 唐不休一边揉搓着一边讲解道:“看着点儿,你得这么用劲儿。重了,衣服会破;轻了,洗不干净。最好放些草木灰,或者皂角,这样洗得更干净。” 秋月白的眸光明明灭灭,终是问:“你倒是熟悉此道。” 唐不休回道:“十六岁以前,不会这些;十六岁以后,得了蘑菇,小到尿布,大到成衣,哪样不是本尊这双手洗出来的?” 秋月白的眉毛微皱,心中划过一丝怪异感,却说不上为什么。他很想将唐不休敢走,却还是开口问道:“你对唐姑娘……”后面的话没有问,也觉得他不应该问。 唐不休却听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毫不避讳地道:“一直想当个好爹,后来……”眯眼一笑,“若能护她一生,当个好夫君,也未尝不可。毕竟,这世间,唯有那只蘑菇能令本尊牵肠挂肚。” 秋月白垂眸看着水盆里的衣服,问:“她可知你心意?” 唐不休松开揉搓衣服的大手,看向秋月白,问:“秋城主可不像是长舌妇。你如此关心我们的事,为何?” 秋月白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回道:“随口一问,你可不答。” 唐不休道:“难得秋城主如此好奇,那本尊就给你讲讲,本尊与蘑菇那些感人肺腑的故事。你准备好帕子,免得等会儿哭出来。” 秋月白的心里划过一丝烦躁,直接道:“天色不早,休息吧。” 唐不休却招手道:“长夜漫漫,睡那么早做什么?来来来,先把衣服洗出来,泡到明天早晨就臭了。”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不休门主精力旺盛,拿回去洗也未尝不可。” 唐不休直接坐在了秋月白的床上,甩着手上的水,道:“小白白啊,你这种态度不对劲儿呀。” 秋月白的脸上被甩了水珠,他用手指擦掉,想起唐佳人抱着他跑后,馒头汗水的样子。 唐不休探头看着秋月白,道:“思春了?” 秋月白放下手,努力保持面无表情。只是,心中的异样感,强烈到难以忽视。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像一个毛贼,偷了……唐不休的珍宝。呵……无稽! 唐不休玩味地一笑,道:“来,现在换本尊问你了。你今晚都去了那里,见了何人?你可以不回答,但若骗本尊,本尊也不介意让你知道知道,何谓翻脸无情。”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眯眼一笑,牲畜无害。 秋月白心中划过两个字:真像。 至于谁和谁真像,哪里真像,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 秋月白的睫毛满满眨动一下,这才道:“花船,面馆,遇刺客。” 简洁明了,毫不隐瞒,却也笼统得令人无语。 唐不休点了点头,眸光瞬间变得璀璨异常。他站起身,推开窗,咧嘴一笑,看向秋月白,道:“你见到了我的蘑菇。” 秋月白心下一慌,面上却仍旧毫无表情。 唐不休道:“你的身上,有我们不休门秘制的毒药,蘑菇为其命名为哎呀哎呀假死人。当然,你无需害怕,你定是吸入了解药,否则这会儿,你应该和那些刺客一样成为假死人,一动也动不了。本尊说得可对?” 秋月白道:“不曾见过唐姑娘。”这话,他说得冷淡,却透着理直气壮。 唐不休哈哈一笑,道:“蘑菇见到你,只有躲得远远的份儿,怎会出来见你?定是她见那些刺客要杀你,于心不忍,出于江湖道义,不得不出手救你。” 瞧这话说得,仿佛唐佳人多不待见秋月白似的。实则,他那是嫉妒,*裸的嫉妒!嫉妒蘑菇曾给了秋月白两颗蜜饯,地位仅在他之下。对于这种令他嫉妒的男子,必须狠踩! 唐不休脱掉鞋子,爬上床,道:“明天,你带本尊走一遍你今晚去过的地方。” 秋月白道:“求人,要拿出诚意。”脱下鞋子,躺在了床上。 唐不休一脚踩在床边,翘起兰花指,道:“让本尊拿出何种诚意?露条大腿给你看,可好?” 秋月白冷冷地道:“要打架?” 唐不休挽起袖子,道:“来!谁拍谁!” 秋月白干脆转身,背对着唐不休。 唐不休趴上床,粘粘乎乎地道:“来吧,小白白,给本尊讲讲,你今晚都去来哪里。要详细地,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环节,否则……本尊不依哦。” 秋月白一脚踹出。 床继续震动,帷幔继续抖动,两个男人再次扭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唐不休道:“不许打脸!” 秋月白:“不许乱抓!” 长夜漫漫,心里空落落的,不打一架消磨掉多余的体力,难眠呐。 屋子外,潜影蹲在树上,透过窗口望着屋内二人,又迷茫了。感情,真是个复杂的东西。两个男人这么折腾,难道只是为了打一架?潜影不信。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吵 长夜漫漫,秋枫渡里的两个男人打得气喘吁吁,终是在一次对击中分开了彼此。 唐不休摊开四肢,四仰八叉地霸占了秋月白的床。 秋月白被唐不休挤到一边,躺得笔直。若非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唐不休用胳膊肘拐了拐秋月白的腰,道:“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武功修为倒是不错。这江湖中,本尊是位千年难得一遇的习武人才,你勉勉强强也能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高手了。”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将双手枕到脑后,又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道:“其实,本尊也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蘑菇不在身边,没人和本尊说话,真是不太习惯。”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看起来,并不像一位儿女情长之人。” 唐不休道:“本尊揽镜自照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会每日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偏生……呵……偏生养大了这么一个小东西。终日看着她,为了偷吃到一些小零嘴,费尽心机、花样百出,心里的豪情壮志悉数变成了绕指柔。护她一生无忧,便成了对自己的誓言……”唐不休虽没抓到秋月白与唐佳人有联系的事实,但怀疑却是一定的。如今说起话来,就颇值得人回味了。 秋月白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十分复杂,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不想继续听唐不休说他对唐佳人的感情,直接开口打断道:“护人的方式有许多种,未必都要和姻缘扯上关系。” 唐不休转头看向秋月白,打量了一眼后,道:“那你觉得,应当如此?”在唐不休看来,他的蘑菇天下无双、人见人爱,无论哪位英雄豪杰,多接触蘑菇两回,定会为她折腰。秋月白虽看似清冷无情,但是人,便有感情。他现在不懂,不代表以后不懂。再说了,瞧秋月白那样子,哪里是不懂?分明有指手画脚的嫌疑!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能让秋月白跟着操心的事儿,他不得不防啊。 秋月白感觉到唐不休的审度之意,于是又闭上眼睛,道:“与我无关。” 唐不休轻笑一声,坐起身,背对着秋月白,道:“你说得对,与你无关。”回头,露齿一笑,“最好一辈子无关。否则,本尊发起飙来,本尊自己都害怕啊。”呵呵一笑,站起身,施施然走了。 门开合的声音传来后,秋月白睁开眼睛。 唐不休的警告之意真是明显不过,就差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离唐佳人远点。 秋月白想起与唐佳人相处时的种种,又对比了与果树开花在一起的一幕幕,时而确认,时而否认,最后竟是……失眠了。 人是个奇怪的存在。人讨厌被人欺骗,却善于自我欺骗。 秋月白闭上眼睛,毅然决定,让唐不休去寻他的蘑菇,他则要……将果树开花移植到自己的城堡里。 一个人寂寞了太久,会习以为常。一旦沾染了颜色,谁还会甘愿一直在岁月中毫无意义的枯败? 厚重的墙壁上,偶尔开出一朵蔷薇,便想要引入院中,有何不可? 花儿本无主,有光自然开。 秋月白稳下心神,坚决不认为自己在挖墙脚。至于心中那点不自在,许到明天,去向果树开花讨要软剑时,便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直侧耳听着秋月白屋内动静的秋江滟,看着唐不休走出秋月白的房间,眼圈再次红了。 唐不休嫌她苗条、嫌她小巧、嫌她知书达礼太过懂事!这些,本是她自信满满的优点,可是在唐不休口中,都变成了*裸的缺点。这让她情何以堪?! 姑且不论唐不休和秋月白到底是什么关系,单说唐不休如此羞辱她,便是一记大仇! 秋江滟打心眼里恨上了唐不休,愤怒的一转身,却看见镜中的自己,正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如此相貌,那般丑陋,令秋江滟心神为止一颤。她没想到,自己会因恨变得如此丑陋。 不,这样不行。 无论如何,她都要变得美艳无双,不能因别人之故,便得那般不堪。 秋江滟收敛起狰狞的表情,对着镜子缓缓眨动眼睛,露出一记温和甜美的笑意,务必要让自己满意。 绿蔻瞧着秋江滟的一举一动,心中有些发慌。以往,秋江滟只是自私了些,却不看这般诡异。 秋江滟透过镜子,看向绿蔻,问:“绿蔻,你在看什么?” 绿蔻回神,回道:“小姐真好看。” 秋江滟垂眸一笑,道:“就你嘴甜。” 绿蔻道:“不早了,小姐休息吧。” 秋江滟却道:“好久不曾练习舞剑,今晚耍耍,活动一下筋骨也好。”说着,开始给自己梳妆打扮起来。 一笼红色纱衣,穿在奥妙的身体上,手腕处系了一串铃铛,清脆诱人。云鬓高耸,插入点青描翠的精美发饰,额间一点朱砂,端得是国色天香、美绝人寰。 绿蔻取出两柄短剑,恭敬地递到秋江滟的手上。 秋江滟抓住两柄短剑,走到院内。 绿蔻手持笛子,站在树下,吹奏起来。 秋江滟踏着笛声,开始舞动。 柔软的女子身体,凌厉的双柄短剑,若有若无的风情,看得守夜者差点儿将眼珠子瞪出去。 然,这些都不是秋江滟要的。 她在等,等一个看不上她的男人出现。 她不信,不信自己就如此不堪;不信自己无法吸引那人的视线;不信自己不能夺得那人的一颗真心!不信……不信那人真的喜好南风! 说到底,终是心有不甘,想要奋力一搏。 秋江滟认为,喜欢一人,始于容貌。她自认为容貌不输别人,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然,她不知道的是,容貌这种东西,是对于初见者而言。唐不休养了唐佳人十六年,那种感情早已刻在了骨头里,不是任何美色能截断的。 所以,当秋江滟再次震动手腕,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铃声时,一只鞋子破窗而出,直接拍在了秋江滟的手腕上,制止了她的动作。 秋江滟捂着受伤的手腕,视线从那只鞋子上划向破洞的窗口处,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的眼圈渐渐红了,却强忍着不肯落泪。她终是问出:“为什么?” 半晌,唐不休的声音才从破损的窗口处传出,却十分吝啬地给出一个字:“吵。”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请把我哥弄死 垂柳河边一男一女斗得热火朝天。 孟天青在前面跑,唐佳人在后面追。她手中的软剑毫无规律地抖来抖去,好几次都差一点儿划伤孟天青。孟天青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兔子,上蹿下跳,惊叫连连。 他跑着跑着,忽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唐佳人,气喘吁吁地问:“你提把软剑追我干什么?” 唐佳人甩了甩软剑,回道:“我们顺路。”她越过孟天青,喜滋滋地向着停放花船的码头走去。 孟天青磨了磨牙,真是恨不得咬果树开花一口。!这种感觉,何其熟悉啊。想当初,他一看见假王爷,就会被逼出这种想要饱饮人血的感觉。 孟天青恨恨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吼道:“顺路?!顺路你拿把破剑比比画画干什么?”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回道:“吃撑了,活动活动。” 孟天青气个倒仰。他淡定了一下情绪,撒腿去追唐佳人,口中还喊道:“喂,你等等我。” 唐佳人换了只手,继续抖着软剑,让孟天青无法靠近自己。 孟天青道:“喂,我没得罪过你吧?” 唐佳人眯眼一笑:“谁知道呢。” 孟天青一撇嘴,道:“你轻功不错啊。我那速度,一般人追不上。” 唐佳人道:“我不是一般人,我是……女人!” 孟天青捂着胸口道:“你是想气死我吗?” 唐佳人无辜地道:“我没那个心,却不知你肚量如何了。” 孟天青磨牙道:“我一定是得罪过你。” 唐佳人嘿嘿一笑,不语。 孟天青停下脚步,想了半晌,也没想到一个结果。 唐佳人脚步微顿,道:“对了,刚才秋月白遇刺,那刺客身上有你们百川阁的袋子。” 孟天青追上唐佳人,探头看着她,问:“开玩笑的吧?”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孟天青的心跳突然停止,整个人僵在了当场。他打量着唐佳人,唐佳人却是看都不看他。 半晌,孟天青道:“你们不休门都这么说话吗?” 唐佳人回道:“师传的,都这样。” 孟天青的眸光中流露出三分失望之色,又随着唐佳人走了一会,才道:“我们百川阁从来不参与江湖中的恩怨是非。孟水蓝是挺看不惯秋月白的,但也不回派人去刺杀他。孟水蓝那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脑子还在,不傻。” 唐佳人耸肩道:“要看秋月白怎么想喽。” 孟天青一拍脑门,喊道:“果树开花!” 唐佳人站定,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急道:“差点儿忘了,我是来寻你的!” 唐佳人问:“嘛儿事?”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快语道:“快跟我走,我哥要死了!” 唐佳人微愣,当即笑道:“恭喜你啊,阁主大人。” 孟天青微顿,笑容瞬间在脸上绽开,竟是松开唐佳人的手腕,抱拳道:“客气客气。” 唐佳人继续向花船的方向走。 孟天青喊道:“哎,你别走,我哥让我找你去,你若不去,他得收拾我。” 唐佳人横了孟天青一眼,道:“你怕鬼啊?”孟水蓝若是死了,收拾孟天青时自然要变成鬼。 孟天青摇头。 唐佳人继续道:“你既然不怕鬼,且等他死了,再回去,看他能拿你怎样。” 孟天青的目光呆了呆,道:“这样好吗?” 唐佳人回道:“试试呗。” 孟天青点了点头,转而却又是一愣,竟觉得果树开花口中的“试试呗”如此熟悉。他狐疑地打量着唐佳人的背影,突然张嘴喊道:“六王爷!” 唐佳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孟天青,然后毫无违和感地问了句:“六王爷在哪儿?”这份机敏,令唐佳人暗地里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孟天青目露失望之色,追上唐佳人道:“听说六王爷也要游玩一番,到时候,咱就能见到两位王爷了。” 唐佳人不屑地道:“有何稀奇?王爷也没见到头顶长角,倒是生出一缕白毛。” 孟天青看了唐佳人两眼,这才道:“这么说……也没错。” 唐佳人哈哈一笑,又开始甩起了软剑,口中还嘀咕道:“这东西软趴趴的,怎么用都使不上劲儿啊。” 孟天青夸张地道:“哎呀,你就别甩那软趴趴的东西了,我们阁里,还有一个更软趴趴的东西等你去甩呢。” 唐佳人一听孟天青的形容便知,他口中那软趴趴的东西是孟水蓝。 唐佳人并不关心孟水蓝的死活,却还是好奇地问:“你哥怎么了?” 孟天青回道:“病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非让我来寻你去看看他。我寻到风月楼,得知你被秋月白带走来,便一路寻去。结果……就看见……看见你在那扯他的软剑玩。” 唐佳人道:“他病了与我何干?我不去。我要回去睡觉。”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别啊,你得去看看。你万一把他气得一命呜呼,我不就成阁主了?” 唐佳人挑眉看向孟天青,道:“我帮你,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孟天青问:“什么忙?” 唐佳人神迷地一笑,对孟天青耳语两句。 孟天青的眼睛转了转,道:“成交!” 唐佳人爽快地道:“前面带路。” 孟天青高兴地应道:“好咧!” 孟天青走在前面,唐佳人落后两步,又开始甩起手中软剑。 孟天青忙像一侧躲开,叫道:“你能不能别甩那破软剑了?” 唐佳人回答得干脆利索:“不能。” 孟天青气呼呼地一扭头,大步走。 唐佳人喊道:“喂。” 孟天青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气不死,可不怨我。”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我觉得,你能行。”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那就试试呗。”手中软剑突然挽出一个剑花,直奔孟天青而去。 孟天青一惊,继续开跑。 唐佳人一边追一边舞动软剑,口中还道:“别乱跑,找准方向,我可是很忙的。” 孟天青刚要吼唐佳人,只觉得屁股蛋子一凉。用手一摸,竟是裤子被割开了。孟天青回头欲骂,却见软剑已经逼打了面前。他忙低头,转身,撒腿跑。 唐佳人开心了,暗道:这一碗半的鱼肉面算是快消化掉了。 孟天青想哭了,暗道:这哪里是烟花女子,简直比魔教女子还可恶!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病美男作妖 百川阁在秋城的窝是一家客栈。 从掌柜到店小二,都是百川阁的人。 这些人亲眼见证平时牛气哄哄的二阁主被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女子,用一把好似银蛇一般的软剑追着挑。 二人从客栈大门口一路打到后院,绕过掩人耳目的破旧木门,穿过一排墨竹,进了阁主孟水蓝的房间。 孟水蓝的房间十分简单,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寒酸。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一只衣柜箱,一个洗漱盆之外,竟再无其它摆设。哦,桌子上还有一盏油灯、一只粗陶的水杯,以及一个缺了一角的水壶。 而孟水蓝就躺在那用几根木头搭建的简易床上,身上还盖着缝了两块补丁的灰蓝色薄被。 他的面色十分不好,竟呈现出青紫的颜色,看起来着实有些骇人,就像命不久矣的模样。 孟天青一进屋里,立刻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他的脸流淌而下,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似的。最为恐怖的是,他那一身还算不错的短打,竟然变成了碎布。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条条细白的嫩肉。 孟天青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随手甩出一串晶莹,气喘吁吁地道:“我……我哥……我哥在这儿。” 一把软剑从门口出现,抖得像条游动的银蛇。 孟天青一看那剑就绝得遍体生寒、汗毛直竖,他立刻从凳子上站起身,向墙边靠了靠,带着哀嚎的调调儿,求道:“别抖了行不?!” 唐佳人探出头,咧嘴一笑,道:“抖习惯了,一会儿不抖,难受。” 孟天青一转头,将脑门顶在了墙面上。 唐佳人抬腿跨进屋里,问:“咋啦?要哭啊?” 孟天青鼻音颇重地横道:“哭个球!” 唐佳人莞尔一笑,抖着软剑向床边走去,道:“瞧你哥这样,确实时日无多。你找我来,是想现在送他去棺材里躺躺,还是让他回光返照,多蹦哒两天?” 孟天青回头,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瞪了唐佳人一眼,道:“咱不是说好了吗?” 唐佳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在床边站定,垂眸看向气若游丝的孟水蓝。 那把软剑,就在孟水蓝的面前抖来抖去,听声音都觉得瘆得慌,就别提那剑锋偶尔还会刮过孟水蓝的鼻尖,留下一种似痛似养的感觉。总而言之,令人抓狂。 孟水蓝额头上的汗漫漫渗出,人也随之缓缓睁开眼睛,一点点转动眼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将软剑提高一点儿,对孟水蓝露齿一笑,道:“醒啦?” 孟水蓝虚弱地道:“能不能……把软剑……拿走?”他一张嘴说话,竟露出两只细长的僵尸牙。 唐佳人问:“这是什么?”一伸手,将那两只假牙从孟水蓝的口中拔出。 为了效果逼真,孟水蓝在黏假牙的时候下了一番功夫,被唐佳人如此粗鲁地一拔,痛得嗷呜一声。 唐佳人看了看假牙,心里明白孟水蓝这是要吓唬自己,却没吓唬到。她将假呀扔到孟水蓝的枕边,装出惊讶的表情,道:“呀!我听你弟说,你要病死了,这咋还长出了狗牙啊?我听说,唯有那些能幻化出人形的妖孽,在死之前,才会献出现出原形。”向后退了一步,一抖手中软剑,摆出驾驶,对孟天青道,“此人不是你哥,是一条狗精!待我用手中这把抖呀抖不停软剑将他制服,你速速取来童子尿,逼他现出狗尾巴!”言罢,大喝一声,就往床上冲。 孟水蓝确实病了,却没到活不成的地步。他只是躺着床上,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凭什么他躺在这里受罪,果树开花却陪着秋月白瞎溜达。这不行! 是的,孟水蓝得到消息说,秋月白登上花船叫走了果树开花。他拖着病歪歪的身体一阵折腾,想要先博得果树开花的同情心,然后再吓她一吓。没想到,自己差点儿被她吓个半死。 孟水蓝哪里还敢继续装病?当即做起身,举着手道:“误会误会!” 唐佳人将一把软剑抖得密不透风,将孟水蓝困在床上动弹不得。她道:“给个无懈可击的解释,否则杀无赦!” 孟水蓝急道:“某就是孟水蓝。好好好,算某怕你了。某确实病了,真经不起这种折腾。”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道:“你看我干什么?且去降妖伏魔!” 孟水蓝闻听此言,怒骂道:“孟天青,谁给你的胆子,刚对本阁主不敬?!”眼睛突然瞪了瞪,哈哈笑道,“你怎么了?被狗撵了?” 孟天青眼珠子一转,对唐佳人谄媚道:“他骂你是狗。” 孟水蓝的脸色一变,忙道:“息怒息怒……收剑收剑……”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调调儿,道:“某是认真的!快点儿给某一个无懈可击的解释,让某相信你是人,不是狗精。否则……哎呀,手有些酸。” 孟水蓝立刻用手护住脸,求饶道:“姑奶奶,某错了还不行吗?” 唐佳人摇头:“你错是一定的。某只要一个无懈可击的解释。” 孟水蓝发誓,他这辈子再写任何东西,都不会用到无懈可击这个词儿。太悲痛了! 孟水蓝被逼得无法,只得道:“某脱衣服给你看,某不是狗精。” 孟天青鄙夷道:“真不要脸!” 孟水蓝吼道:“你给我滚!” 唐佳人道:“下流!” 孟水蓝陪笑:“文人墨客之间的事,那都是气节和风骨,怎么谈得上下流呢。” 唐佳人道:“下流!” 孟水蓝的笑脸一僵,硬气地道:“你若非要这么说,我……”讨好地一笑,“我承认还不行吗?姑奶奶,您可那好手中软剑啊,某这张令万千女子心动的脸,可不能有任何损失。” 唐佳人停下软剑。 孟水蓝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换了一只手攥住软剑,又开始抖了起来。 孟水蓝哀嚎道:“这是闹哪样啊?!” 唐佳人回道:“累了,换只手。” 孟天青哈哈大笑,道:“姐姐第一次拿剑,便抖得如此密不透风,堪称奇才啊。” 唐佳人转脸,用眼尾瞥了孟天青一眼,道:“嗯,你说得对。” 孟水蓝立刻道:“天青,你所言不实。开花姑娘……” 唐佳人纠正道:“果树开花。” 孟水蓝的面皮僵了僵,终是道:“果树开花姑娘,惊才绝艳,美绝人寰,武功盖世,天下无双!” 唐佳人道:“嗯,你说得对。”转而问,“美绝人寰什么意思?” 孟水蓝的眼皮跳了两下,终是回道:“就是说,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唐佳人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略显羞赧地笑,道:“嗯,你说得对。” 孟水蓝的嘴角抖了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道:“您看,您这纤纤玉手,是不是酸了?放下吧,别太执着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某在等一个无懈可击的解释,怎么就那么难?!” 孟水蓝想哭了。他皱着眉头,道:“到底,如何才能证明某是人?!你说吧。”他是看来了,这一劫,逃不过。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明日正午,你蹬高处,大喊三声,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孟水蓝僵了僵,问:“这样……好吗?” 唐佳人正色道:“好。” 孟水蓝的眼睛紧紧瞪着晃动的剑尖,问:“有没有觉得一点点儿的不搭调?用不用改改?”说完这话,他就想抽自己俩嘴巴! 唐佳人问:“你有好的想法?”说着,剑尖又往前送了一点儿。 孟水蓝吓得立刻往后躲了躲,后脑紧贴在墙上,生怕唐佳人手上没有准头,刮花了他的脸。口中道:“仔细些仔细些,把软剑拿稳喽。” 唐佳人道:“晓得了。你说,可有好的提议?” 孟水蓝忙正色道:“你想得话已经十分好,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我怎么觉得差强人意了那么一点点儿?” 孟水蓝努力表现的十分认真:“你看看某脸上的表情,多么认真。” 唐佳人将软剑移开一些位置,打量了孟水蓝两眼后,才道:“还差一点儿认真。”手腕微转,剑间又转回到孟水蓝的面前,晃得那叫一个哗哗作响。 孟水蓝又向后靠了靠,眼睛望向孟天青,示意他见机行事。 孟天青为了倒了一杯水,嘀咕道:“是你让我找她过来的。” 孟水蓝恨恨地收回目光,看向唐佳人,攥拳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赞道:“好!”收剑。 意想不到的是,发生了意外。 唐佳人初次拿软剑,虽悟出了一些门道,但却因太过贪玩,导致手腕突然酸麻了那么一下下。射箭讲究的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软剑扭动起来的不可控性更大,力道稍有不妥,剑锋便会扭到意想不到的地方。 就因唐佳人手腕的这么一个小酸麻,软剑偏离了她的掌握,在孟水蓝的左脸颊上割开了一条一寸长的小口子。 血,涌出。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发飙不是人呐! 孟水蓝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血,看向唐佳人,还算淡定地道:“不是答应你了吗?”干嘛还出手伤人? 唐佳人紧张地望着孟水蓝,直接两眼一番,昏倒在地,连个招呼都没打。 孟水蓝瞬间暴起,跳下床,一把扯起唐佳人的衣领,怒吼道:“装死?!你给某起来!某要杀了你!” 唐佳人毫无反应。 孟水蓝扔下唐佳人,抓起软剑,学着唐佳人的样子,使劲挥舞着手软剑,吼道:“你起不起?!哎呦……”软剑扭得太狂躁,竟在他的左脸颊上割开了第二条伤口。同样,一寸长,并排在第一条伤口的下方。 孟水蓝的身子僵了僵,一点点转动目光看向孟天青,用自以为十分冷静的语调问:“刚才发生了什么?”那声音叫一个颤啊,颤得人都心慌。 孟天青瞥了孟水蓝一眼,用真正淡定的语调回道:“哥,你破相了。”垂下头,忍不住嘴角上扬啊,心里那叫一个舒爽啊!暗道:孟水蓝,你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呐!哈哈哈哈…… 孟水蓝暴走了。 孟水蓝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对自己的相貌那是相当看重。如今,他的孔雀翎被活生生拔掉了两把,露出了光秃秃的屁股,不,是血淋淋的屁股,让他如何忍得?不疯才怪。 孟水蓝气得不轻,在擦干净脸上的青色胭脂后,仔仔细细处理好伤口,这才将唐佳人拖到地中间,开始围着她开始绕圈圈。看那样子,真像一只成了精的孔雀,正在研究着,要如此将这该死的人类吞下腹。 孟天青躲在墙鸟,尽量较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孟水蓝发飙时波及自己。 孟水蓝盯着唐佳人半晌,目光阴森森的令人打心眼里恐慌。他终是怪异地一笑,大步走出房门,开始绕着客栈外围快走。 孟天青大惊失色啊!他哥,可许久不曾这么愤怒过了。以往,他气得狠了,会绕小圈走路。如今,竟围着客栈绕起了大圈! 孟天青悄悄靠近唐佳人,蹲下,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道:“喂,醒醒啊,你再不醒,我哥真能把你碎尸万段了!” 唐佳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孟天青又推了推她的肩膀,焦躁地道:“喂,你再不醒我可跑了?我哥发飙不是人呐!你快醒醒。” 唐佳人还是没有反应。 孟天青一咬牙,道:“我……我可先走了?” 门口出现孟水蓝的身影,他淡淡地问:“你要去哪儿?” 孟天青呼吸一窒,慢慢转头看向孟水蓝,立刻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老老实实地道:“想去寻你。外面风大,你还病了,不能见风。” 孟水蓝抬腿跨过门槛,三步走到唐佳人身边,垂眸看着她半晌,才道:“一张堪称绝世佳作的珍贵画卷,被撕碎了;一张无比珍贵的伏羲古琴,被扯断了弦;一只骄傲无比的凤凰,被薅掉了雀翎……哎……谁能饶了谁呢?” 孟水蓝蹲下,手在唐佳人的身上摸索着。 孟天青惊道:“哥,你……你要干什么?”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道:“你是帮凶。” 孟天青立刻摇头,道:“不不不,我只是听你吩咐行事的乖弟弟。” 孟水蓝收回目光,淡淡道:“饶你不死。”手,继续在唐佳人身上摸索着。 孟天青捂住眼睛,道:“哥,我提醒一句,你若动了果树开花,后果不堪设想。” 孟水蓝轻笑一声:“呵……” 孟天青张开手指,露出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道:“你不要我家人嫂子了?” 孟水蓝的手抖了一下,抬头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闭嘴,装乖巧。 孟水蓝轻笑:“呵……”低头,将手探入唐佳人的胸口。 孟天青炸毛道:“哥!你到底要干什么?!人家果树开花没准儿是大姑娘呢!” 孟水蓝抓到《残菊欢》的一角,阴狠地一笑,道:“某要剥她的皮,吃她的肉,看看她到底是何……” 唐佳人做起身,揉着眼睛问:“吃啥?” 孟水蓝和孟天青都愣住了。 唐佳人感觉胸口有些异样,低头,看向那只探入她怀中的手,而后慢慢抬起头,看向孟水蓝,非常直接地问:“摸啥?” 孟水蓝松开了攥着的不知名本子,慢慢拔出手,竟是回了句:“随便摸摸。” 唐佳人摸了摸怀里的《残菊欢》,一拳头打在了孟水蓝的鼻子上。 孟水蓝嗷呜一声后仰,却没有摔倒在地。他费力地直起身,看向唐佳人,两行鼻血哗啦啦地流淌而下。他道:“果树开花,你太凶了。” 唐佳人两眼一番,又躺地上去了。 孟水蓝用手抹了把鼻子下的血,站起身,对孟天青道:“你看着她,某出去转两圈。”言罢,也不废话,直接冲出门口,向客栈外大步走去。 掌柜和店小二等人躲在暗处,看着孟水蓝一圈圈地暴走,一个个儿吓得噤若寒蝉。 店小二小声道:“阁主这是……怎么了?” 掌柜道:“嘘……小声点儿,小心他咬你。” 店小二噗嗤一声笑道:“你当阁主是什么了?还咬人?” 掌柜的目光落在店小二的身手,竟充满恐慌。 店小二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孟水蓝,当即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 但见孟水蓝一脸血地站在幽暗的烛火旁,冷风一吹,发丝那个飘啊飘的,别提多瘆人。 店小二费力地扯动脸皮,颤声道:“阁……客……客官,您有何事?” 孟水蓝直接扑上去,照着店小二的肩膀就是一口。 店小二惨叫:“啊!!!” 孟水蓝松开店小二,道:“回去洗洗衣服,一股子油捻子味!”抬腿,向后院走去。 店小二捂着肩膀,望着孟水蓝的背影,吸着凉气磕巴道:“真……真咬?” 掌柜拍了拍店小二的另一只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还小,经历得还是少啊。” 店小二挪开捂着肩膀的手,哀嚎道:“都咬出血了。” 掌柜道:“给你放一天的假,回去养伤。” 店小二开心地应道:“谢谢掌柜。”一溜烟跑到客栈门口时,一拍大腿,恼火道,“明天本就休息!” 姑且不管掌柜和店小二的想法,孟水蓝又回到了后院,抬腿跨过门槛,走进屋里。然,却不见唐佳人和孟天青。 孟水蓝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寻到人,气急败坏的他从床头抽出一把长剑,又冲了出去。 床下,孟天青使劲儿掐了掐唐佳人的脸,咬牙低声道:“你倒是醒醒啊!我哥真发狂了,会咬人的!” 唐佳人仍旧人事不知。 孟天青恼火地道:“就不应该帮你!你这头猪!”骂完,愣了愣,又仔细打量了唐佳人两眼。桌子上的一盏油灯忽明忽灭,床下的光线再亮也亮不到哪儿去。孟天青看不清楚,干脆就趴在地上,歪着脑袋,一点点的看着唐佳人。 死肥婆和唐不休走后,他心里一直别扭着。原本,他挺喜欢假王爷的。那人爱吃,也会吃,还喜欢和自己一起吃。当然,最后一点特别重要。那人不但能欺负孟水蓝,还挺逗。后来,他误会了假王爷,导致两个人结仇。可说到底,都是他误会了她。等她和唐不休走后,他心里就结了一个疙瘩,总想和她说点儿什么。 孟天青用手指捅了捅唐佳人的脸蛋,道:“你们不休门的人,是不是都一个性子?你要是胖成球,一准儿和死肥婆一样!” “什么一样?”一个声音问道。 孟天青立刻屏息,闭嘴,慢慢转头,看向那双停在自己眼前的蓝布靴。 孟!水!蓝! 孟天青吓得不轻,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想着对策。 可惜,没给孟天青想出应对之道的机会,但见孟水蓝一剑劈下,将整长床一分为二! 孟天青在愣怔过后,一个高蹦起,大吼道:“你放什么疯?!万一砍中我,你就成孤家寡人了!” 孟水蓝吹了吹剑上的木屑,淡淡道:“躲开。还有第二剑。” 孟天青掐腰,吼:“不就划花你的脸,又给你一拳吗?你是男人!又不是靠脸吃饭的男人!哥,冷静点儿,别小家子气。” 孟水蓝举着剑,看向孟天青,扯动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 孟天青伸出手,道:“给你咬一下,这事儿过了。” 孟水蓝问:“为何?” 孟天青扭头看了唐佳人一眼,皱眉道:“不为什么。她也是不休门的,死肥婆也是不休门的。我……我欠死肥婆一个人情,这次,还了。” 孟水蓝道:“好!”一拳头挥出,打在了孟天青的鼻子上。 孟天青的鼻血流出。 孟水蓝扬起长剑,道:“还有一剑。” 孟天青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道:“算了,你还是咬她一口吧。” 孟水蓝眯眼道:“咬她一口?呵……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他扔下长剑,掏出铜镜,擦干净脸上的血,然后打开箱子,取出一套水蓝色的精美华服换上,又梳了梳头发,在手上涂了些香膏,这才一转身,将唐佳人从倒塌的床下扯出来,放到地中间……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绝了 孟水蓝用脚尖踢了踢唐佳人的肩膀,见她并没有清醒的迹象,这才骑到她身上,按着她的肩膀,恨恨地一笑,张开了血盆大口,照着唐佳人的脸就扑了上去。 唐佳人张开眼,看着孟水蓝,问:“干啥?” 孟水蓝张开的大嘴巴停在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想到秋月白曾这样探过头,啃了她的嘴巴,立刻变得警觉起来,一伸手捂住孟水蓝的嘴巴,道:“不许啃我嘴巴!” 孟水蓝的眸子颤了颤,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将其压在了头顶一侧,呲牙靠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孟水蓝的嘴巴,将其推开,喊道:“不许啃我嘴巴!” 孟水蓝伸出右手,抓住唐佳人的手腕,将其压在地面上,用左手按着。 唐佳人扭着身体,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孟水蓝伸出右手,在桌子上摸了摸,摸到水壶,倒在唐佳人的脸上,然后扯出帕子,对着她的脸一顿猛擦。 唐佳人喊:“疼疼疼……” 孟水蓝冷笑:“你也知道疼!” 唐佳人脸上的姜黄色胭脂被擦掉,露出瓷白的肌肤。 孟水蓝舔了一下牙齿,满意地一笑,盯着唐佳人的眼睛,低下了头。 唐佳人见孟水蓝要用强,立刻挣扎道:“你放开!放开!不许啃我嘴巴!” 孟水蓝哈哈大笑:“别说是嘴巴,你这张脸都是某的!喊吧!你就算喊出血,都没用!”言罢,再次张嘴袭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觉得,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最起码当此事追究起来,旁人也会说,是不休门女侠啃了百川阁阁主的嘴巴,而不是被啃。 思及此,唐佳人撅起了嘴巴。 一张肉嘟嘟的小嘴巴,透着干净的肉粉色,那是任何胭脂水粉都涂不出的色彩,柔软得令人怦然心动。 孟水蓝微愣,心随之不受控制地猛烈一跳。 此刻的他,就好似狂风暴雨,要摧残整片森林,却被一棵刚刚舒展出嫩芽的小草吸引,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与此同时,孟天青举起剑鞘,砸向孟水蓝的后脑勺,骂了声:“禽兽!” 孟水蓝挨了一下,却没有昏迷。他转回头,去看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扔掉手中的剑鞘,讨好地笑道:“禽兽脑壳都硬。哥,你不用练铁头功喽。” 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记“你死定了”的眼神,又回过头,看向唐佳人。 迎接他的,却不再是嘟起的小嘴,而是一记铁拳! 孟水蓝脑中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昏倒在唐佳人的身上。 孟天青冲着唐佳人伸出大拇指,赞道:“干得好。”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见他挂着鼻血,两眼一番,又昏死过去。 孟天青嘀咕道:“这是什么病?怎么动不动就晕?”他伸手攥住孟水蓝的脚踝,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其扔到一边,然后蹲下,拍了拍唐佳人的脸,见她始终没有反应,只得站起身,洗了把脸。手指揉过鼻子下方,沾了血,他灵机一动,暗道:不会是晕血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好玩了! 孟天青兴致冲冲地跑回到唐佳人身边,用沾水的手拍她的脸,口中还喊道:“醒醒!醒醒!” 唐佳人睁开眼睛,尚未看清楚眼前是谁,便一拳头挥了过去。 孟天青的一行鼻血流下。 唐佳人两眼一番,再一次昏死过去。 孟天青刚要傻笑,却是眼前一黑,也昏倒在地。 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场入室行凶的惨案现场。 所谓互相伤害,被这三个人诠释得淋淋尽致。而起因,不过就是秋月白……的……一把软剑。果然,剑在谁手里,很重要。 月亮落下,日头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当第一缕光束照进屋里,唐佳人揉了揉眼皮,伸个懒腰,缓缓睁开眼,转个身,看见躺在自己不远处的孟水蓝正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早啊。” 孟水蓝的睫毛轻颤一下,唇角勾起一个性感的弧度,道了声:“早。” 唐佳人伸手到身后去摸软剑,孟水蓝同样伸手到身后去摸自己的长剑。结果,什么都没摸到。却见孟天青坐起身,一手抓着软剑,一手抓着长剑,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二人问:“西瓜熟没?” 孟水蓝经过一晚上的冷静,早就过了疯魔的状态,这会儿见孟天青梦魇,哪敢与其针锋相对,当即哄道:“没熟没熟,大侠您先休息片刻,待西瓜好了,小的给您送去。” 孟天青满意地一点头,却仍旧挺着胸脯横道:“唱小曲的呢?!”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唐佳人嘀咕道:“看我干嘛?我是蘑菇,不能动。” 孟天青一举手中长剑,指向孟水蓝。 孟水蓝立刻从地上爬起身,摆开架势,咿咿呀呀地唱着:“万里黄沙、风餐露宿,一剑走天涯……” 孟天青喝道:“换!” 孟水蓝狠狠地瞪了孟天青一眼,看样子是要撂挑子,不想竟在转身间捏起了兰花指,一边走着小碎步,一边捏着嗓子唱道:“春风头,洗水流,姑娘家家望村头……” 孟天青满意地点了点头,闭上眼,身子后仰,脑袋磕碰到地上,放出咣当一声,将他疼醒了。他闷哼一声,呲牙咧嘴地坐起身。一抬手,发现自己左手攥着软剑,右手攥着长剑,当即就懵了。他看向孟水蓝,问:“这……这是怎么了?” 孟水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孟天青的面前,劈手夺过两把剑,一脸焦躁地道:“你昨晚出去一趟,将西巷口李家灭门,连条母狗都没放过。快走,官府就要来了。” 孟天青一个高蹦起,瞪大眼睛,吼道:“开什么玩笑?!” 孟水蓝急道:“信不信由你。你先出去躲躲,待风头过来再回来。” 孟天青有些懵了。他垂眸看向唐佳人,傻傻地问:“我……我真杀人了?” 唐佳人垂眸,不敢看孟天青的脸,怕见血,所以不知道孟天青在问她。 孟天青见唐佳人不敢看自己,这手就是一抖,心就是一抽。他对自己入睡后的所作所为虽然不清楚,但隐约也察觉到异样。只因偶尔他睡前穿得是白色亵衣亵裤,可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穿着外袍。当然,他也没当这是回事儿,毕竟无伤大雅,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这……如果他真的在梦中杀人,就……就太吓人了! 孟天青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慌,终于有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不知所措。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沦为替代品 孟水蓝当机立断,从箱子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孟天青手中,也不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孟天青的腿一软,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这时,掌柜从外跑来,口中还喊着:“孟公子孟公子……有人找……” 孟天青脑袋一热,攥紧银子,撒腿跑到屋外,直接翻身上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佳人抬头看向孟天青消失的方向,暗道:放心的去吧,我会帮你报仇的。你挂着干鼻血,影响了本女侠的发挥。 掌柜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道:“孟公子,秋城主来了。” 果树开花一夜未归,秋月白得到消息,怎会置之不理? 孟水蓝低头看向唐佳人,突然就不想将她拱手让人了。 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多能气人呐。他自问修养极好,却还是被气得跳脚、险些发狂。不行,这种祸害,不能放她祸害他人,还是让他代表正义,收了她吧。 思及此,孟水蓝一把拉起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睛亮晶晶地问:“负责不?” 唐佳人的眼睛动了动,没回答。显然,她不想负责。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转头对掌柜道:“就说没看见某。”拍开装有机栝的墙面,拉着唐佳人走入其中,通过一段幽暗的路,竟从假山中走出,到了另一处院子。 院子里人来人往,都在忙碌着。这个人手捧信鸽,那个人攥着一只箭羽,这个人在谨慎地拆着一颗黑漆漆的珠子,那个人运笔如飞,写下一个个蝇头小字。人很多,却都鸦雀无声,井然有序。 孟水蓝拉着唐佳人又退回到假山里面,露出为难之色。 唐佳人小声问:“怎么了?”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上面,有两条并列的伤口。 唐佳人眼睛一眯,道:“我有办法。” 孟水蓝垂眸打量着唐佳人,目露怀疑之色。 唐佳人坦然地望着孟水蓝。 孟水蓝的眸光发软,终是道:“好。” 唐佳人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一抬手,抽走了孟水蓝头上的发簪,看了看发簪尖,目露满意之色,对孟水蓝小声道:“有点痛,你忍忍。” 孟水蓝问:“你要……呜……” 不等孟水蓝将话问完,唐佳人在孟水蓝的左脸上划下一条红痕。没出血,却起了一条红红的划痕。 孟水蓝瞪眼。 唐佳人立刻拍着他的胸口,小声安抚道:“息怒息怒,你想啊,等会儿别人看见你的脸,你就说是猫挠的。咦,你这脸上怎么多了一条伤口?” 孟水蓝掏出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心疼得直皱眉。他抬起手,照着唐佳人的脑袋拍了一下,咬牙道:“某这是被猫抓吗?已经变成猫了!妥妥的三根胡须!” 唐佳人揉了揉头,瞪大眼睛道:“是哦。要是在另一边的脸上补上三条红痕就更像了。”扬起手中发簪,眼神那叫一个真诚,“我帮你吧。” 孟水蓝忙攥住她的手腕,一脸可怜相地道:“放过某吧。” 唐佳人眯眼笑道:“不好吧。” 孟水蓝轻轻晃着唐佳人,带着两分亲昵和一分撒娇,柔声道:“何必呢?我们可是有缘人。”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何必呢?我们若是有缘人,世人还敢期待缘分如吗?” 孟水蓝挑起眉毛,道:“这么说,是不能和好喽?” 唐佳人扬起下巴道:“除非你认错!” 孟水蓝:“某错了。” 唐佳人愣了。那呆呆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到令人手指发痒。 孟水蓝一抬手,捏上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回神,手中发簪向前一送,正中孟水蓝的大腿。 孟水蓝:“嗷!”扬起手中长剑,指向唐佳人。 唐佳人扬起手中软剑,指向孟水蓝,又开始晃上了。 孟水蓝头痛异常,忙道:“某认扎!你消消气,咱两清了行不?某好歹是百川阁阁主,外面都是某的属下,如此僵持,不好看呐。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山洞外,不知何时围了一圈脑袋,都是百川阁的人。他们一同点头,对孟水蓝的话表示赞同。孟水蓝转头扫向洞口那些人。 那些人立刻该忙什么继续忙什么,就仿佛从不曾过来围观一样。 唐佳人咬了咬下唇,收起软剑,终是道:“昨晚说好的,你蹬高处喊三声,咱俩就两清了。” 孟水蓝皱眉道:“这样不好吧……” 唐佳人抬起手腕,又开始抖软剑。 孟水蓝眼前一花,忙向后退了退,捂着脸,轻咳一声,改口道:“……最起码,要喊四遍。”此话一出口,他就想捶死自己!男人要顶天立地,不能轻易妥协。长此以往,夫纲何振?孟水蓝眸光一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收软剑,点了点头,似为难地道:“好吧。” 孟水蓝的表情再次发生变化,目光瞬间变得柔软,笑道:“你放心,某一定会喊得地动山摇,让整个秋城都听见!” 唐佳人的眸光瞬间变得璀璨明亮,隐隐还透着几分崇拜之色。她扯上孟水蓝的袖子,兴奋道:“真的吗?” 孟水蓝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道:“某若再使些力气,整个武林谁人不知?” 唐佳人拍手道:“你真是太棒了!” 孟水蓝心中的愉悦真是……无法形容了。他一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的眼睛闪躲一下,却没有躲闪。 孟水蓝心生欢喜,还想再揉两下。他刚抬起手,就听唐佳人道:“我以前,也很喜欢这么揉阿花。” 孟水蓝问:“阿花是谁?” 唐佳人回道:“一条小母狗。”想了想,补充道,“可能生了。”一伸手,揉了揉孟水蓝的头顶。这一揉,还真挺上手。孟水蓝的发丝十分柔软飘逸,摸在手中的感觉别提多好。 孟水蓝好想躲开,却……舍不得这种令人想要泪奔的亲呢。 唐佳人将孟水蓝的头发摸了一遍后,感慨道:“我都忘记阿花的毛是什么手感了。想必,比摸你头发能好上一些。” 孟水蓝当即道:“不可能!你再摸摸试试!”他就不信了,自己还比不过一条狗。每天理啊! 唐佳人一边摸着孟水蓝的发丝,一边看向洞外,心情不错地道:“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一伸手,送出染血的发簪。 孟水蓝接过发簪,眸光微暖,半眯上了眼睛。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暗潮情涌 唐佳人固执起来,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对于别人答应过她的事儿,她特别较真儿。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一幕。 孟水蓝穿着华美的水蓝色长袍,大腿位置露了一个洞不说,周围还湿了一大块。晓得内情的人知道,那是洗血后流下的水痕;不晓得内情的人,都以为那是……咳……是把持不住的尿…… 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有三道疤痕,手上提着一把长剑,连个剑鞘都没有。 唐佳人根在他的身后,抖动着手中软剑,既像押解犯人,也像在赶鸭子上架。 二人沿着热闹的街道,一路前行,寻找着所谓的高处。 孟水蓝脚步微顿,扭头道:“容某换身衣袍,信不信?” 唐佳人摇头,使劲儿抖软剑。 孟水蓝只觉得后腰处一阵凉气袭来,吓得他不敢耽搁,立刻迈腿前行。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孟水蓝硬着头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露出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微笑,挺胸抬头,然后……一瘸一拐地走着。 他暗自磨牙道:早晚收拾你! 二人又走了一会,眼瞧着就要走过热闹的集齐,唐佳人终是良心大发,道:“别走了。就这儿吧。”抬起软剑,一指房檐,“上去。” 孟水蓝露出一个不善的表情,却在回头后变得可怜兮兮,仿若病美男般虚弱地道:“左腿受伤了,唯恐上不去那么高的位置。” 唐佳人道:“要不,右腿也受点伤,好能与并肩作战,一起爬?” 孟水蓝捂着胸口,一脸受伤地道:“如此狠心?” 唐佳人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孟水蓝真的很想再拧唐佳人的脸一把,奈何……左侧大腿隐隐作痛,他不想旧伤未愈,又填新伤,只能作罢。 孟水蓝在万众瞩目下,寻到梯子,架到房檐上,然后忍痛爬上去。他每蹬一步,都会自问一句:这是作了什么孽?! 等他蹬到房顶时,已是大汗淋淋。外袍虽没渗出血,但缠在大腿上的白布却染红了。 他站在房檐上,擦了擦头上的汗,垂眸看向围了半圈的人群。 楼下,有人喊话问道:“公子,您不能想不开啊!” 得,这是看孟水蓝手提长剑,一身狼狈,表情枯涩,以为他要自尽呢。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而后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优雅地笑了笑,道:“某……” 唐佳人紧随其后,用剑柄捅了捅孟水蓝的后腰。 孟水蓝的身子向前倾了倾,站稳,抬起头,将目光远眺,不再看地上的人群。 秋月白头戴幕篱,打马而来,抬头看向站在房檐上的二人。 唐佳人咳嗽一声:“咳!” 孟水蓝将心一横,干脆地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声音不大。 唐佳人站在孟水蓝的身后,又用剑柄捅了捅他的后腰,不满地道:“你饿了很久吗?怎么有气无力的?” 孟水蓝点头,虚弱地道:“两日滴水未进,腹中无事。” 唐佳人一伸手,将一条肉干送到孟水蓝的面前。 孟水蓝苦着脸道:“大病未愈,咬不动啊。” 唐佳人将肉干塞进嘴里,咀嚼烂后,吐到手心里,又递到了孟水蓝的面前:“给你,软的。” 孟水蓝的整张脸都扭曲了。 楼下看热闹的人中,也有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见此情景,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孟水蓝深深觉得,自己这次丢脸丢大了。他真的不能继续矗在这里,应当尽早结束这场闹剧才是。他谁唐佳人道:“你自己吃吧,某凝聚了天地之灵气,有劲儿了!” 唐佳人一扬手,将托在手心里的肉送进嘴里,咀嚼着咽下。 孟水蓝转回头,深吸一口气,气势磅礴地吼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一连三遍,震耳欲聋。 吼完,孟水蓝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用曾经托过肉泥的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好样的!嗓门真大!” 孟水蓝扫了眼自己的肩膀,愁眉不展地道:“过奖了。” 唐佳人竖起一根手指,道:“你说的,要喊四遍。第一遍声音太小,不算。” 孟水蓝已经突破了心灵枷锁,再喊一百遍也没问题。这就好比第一次做买卖的人,不好意思吆喝是一个道理。等他习惯两天后,不让吆喝都不行。 但见孟水蓝一甩衣袍,摆出一个异常拉风的造型,轻挑眉梢,勾唇一笑,道:“这有何难。”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缕长发,轻轻抛起,眉眼含笑地转身,刚要张嘴说话,却发现对面茶楼的窗口站着一位曼妙的身影,正是……熟人。 孟水蓝的笑脸僵在脸上,慢慢消失,直到不见。他那双眸子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却被他狠狠压制着,不让其显露分毫。他缓缓勾起唇角,绽出一抹笑意,冲着那人点了点头。 站着窗口的女子大约二十一二的年纪,虽说不再鲜嫩如桃,却别有一番滋味在里面。她梳着妇人的发鬓,满头珠翠。那些饰品无论单拿出哪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甜美,笑起来的时候双颊会出现小巧的酒窝。她穿着粉嫩色的锦缎,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白色梅花。两只秀美的小手上各戴了一只血玉镯子,此刻,小手轻轻相交,捏着帕子钓在小腹前。血玉镯涌动着红色的水头,为她平添几分少妇的娇媚和冶艳。 甜美少妇张开嘴,似要喊孟水蓝,最终却只是闭上嘴,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了孟水蓝的目光。 这时,窗口又出现一人,竟是有缕白毛的二王爷。 二王爷看向孟水蓝,笑道:“孟阁主,真是有缘啊。”第一次见面不识,他立刻派人打听了一番,终是清楚孟水蓝和果树开花为何方神圣。前者便是百川阁阁主,后者却是烟花女子。他对百川阁主早有耳闻,也一心想要招揽,奈何……百川阁主神出鬼没,对他的诚意视而不见。 孟水蓝疑惑地问:“阁下是?” 第一次相遇在河上,二王爷能看清孟水蓝,孟水蓝怎可能看不清二王爷?他如此说话,明显是在打二王爷的脸。 二王爷伸手环住甜美少妇的腰肢,笑得如沐春风,仿佛浑然不知孟水蓝的无理。他道:“若不是孟阁主贵人多忘事,便是本王长得过于普通,没给孟阁主留下任何印象。” 被二王爷揽在怀里甜美妇人脸色微变,看向孟水蓝的目光隐隐透着几分担忧。 孟水蓝抱了抱拳,道:“王爷说笑。王爷风姿不凡,某自然过目难忘。只是某这双眼睛一到天黑便要偷懒,着实看不清什么。隐约觉得,当日在花船上看见的人是王爷,却是不敢认的。” 二王爷道:“不知者不怪。今日真好碰上,不如同饮几杯?”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衣裳,道:“如此衣衫不整,怎好失礼?” 二王爷道:“无妨。” 孟水蓝只得道:“恭敬不如从命。”他尽量挺直腰杆,忽略腿上的疼痛,就要从房檐上跃下,却突然想起与唐佳人的约定,再次站定,大声喊道:“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唐佳人望着孟水蓝的侧脸,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至少,他还记得答应过她的事。 孟水蓝转头看向唐佳人,道:“你回去,某去赴宴。” 唐佳人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她要收拾白毛王爷,不能急于一时。因为,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也怕连累了其他人。稳妥第一。 二王爷能放唐佳人离开吗?显然不能。 第一次见到果树开花,虽看见了她的脸,却因黑天,看得并不真切,只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那是一位有些傻愣的憨女子。如今第二次相见,却觉得她有点儿意思。 唐佳人和孟水蓝爬上对面房檐时,他便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先不说唐佳人那副蔫坏的小样子,就说她逼孟水蓝喊得那两句话,就不能放她离开。 二王爷扬声道:“一同过来。”这话,却是有命令的味道在里面了。 孟水蓝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咧嘴一笑,样子牲畜无害,道了声:“好啊!” 孟水蓝的眸光闪了闪,转头看向二王爷,笑道:“好啊。” 二王爷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他觉得那二人笑得……笑得……怎么说呢,笑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很开心不对吗?不尽然。能见到王爷,应该激动到颤抖才是,那是祖坟冒青烟。 二王爷的疑惑一闪而过,收回了目光。 孟水蓝一撩衣袍,就要往下跳。 唐佳人闻到了血腥味,眉头微皱,伸手拦下孟水蓝,道:“你等等。”她一马当先,从梯子上爬下去,一步步踩得那叫一个稳当。 当脚踩地面,她抬头,对孟水蓝道:“站到梯子上去。” 孟水蓝不解,问:“做什么?” 唐佳人仰着头,重复道:“站到梯子上去。” 孟水蓝见她眼神执拗,知她固执起来无人能敌,也就不再多问,当真站到了梯子上去。 唐佳人放下软剑,从袖兜里掏出两条肉干,塞进嘴里,咀嚼着。她深吸一口气,竟是一把抱起梯子,晃晃悠悠地走向对面的酒楼。 孟水蓝站在梯子上,随着梯子晃晃悠悠十分不稳,就像闹杂耍的人,随时有掉下去的可能。 然,这一次,他却没觉得丢脸。他垂眸看着努力控制梯子方向的唐佳人,心中再次划过异样,有些……暖,有些涩。这可能是他乘过最稳的一条船。腿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痛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原来是师兄妹 站在窗口的二王爷和茹夫人都看傻了! 这一次,二王爷终是相信,果树开花确实是真傻,而不是娇憨。 面对直接出现在二楼窗口的孟水蓝,二王爷的嘴角抽了抽,终是让开位置,请孟水蓝进屋一叙。 孟水蓝正在想,如何在不呲牙咧嘴的前提下,以潇洒的身姿从窗口处进入雅间,就听到唐佳人咚咚咚地爬上梯子,脚踩房檐,来到他身后,然后……他整个人被打横抱起,顺着窗口,力道适中地一扔。 孟水蓝飘进窗口,站定,转身,看向窗外的唐佳人。 唐佳人满头大汗,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上都是汗水,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仿佛,她在做一件令她觉得十分开心的事儿。 孟水蓝的情绪被感染,一颗心随之蹦跶而起,竟也跳出了几分欢喜几分感慨几分心疼的滋味。 唐佳人一转头,又顺着梯子下到地面,捡起软剑,提在手中,再次爬上梯子,脚踩房檐来到窗口。 孟水蓝走到窗前,伸出手,托起唐佳人想要抓住窗框的手。 唐佳人借力,灵巧的跳进雅间,大口喘着粗气,道:“你得减肥咯。” 孟水蓝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帕子,便抓起袖子,往唐佳人的脸上一拍,道:“还是你吃壮点儿吧。” 唐佳人用孟水蓝的袖子抹了把脸,然手随手一丢,咧嘴一笑。 茹夫人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起了惊涛骇浪。孟水蓝多注重仪表、多爱惜自己的衣袍,她是知道的。而今,却舍出衣袖,给那明显有些傻气的女子擦汗水?!二人到底是何关系? 茹夫人的眉毛,不受控制的皱了一下,却又立刻放开,展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让自己显得端庄恬静。 二王爷被忽略,轻咳一声。 孟水蓝和唐佳人同时看向二王爷。 孟水蓝抱了抱拳,道:“二王爷。” 唐佳人学着孟水蓝的样子,也抱了抱拳,道:“二王爷。” 二王爷笑道:“无需多礼,都坐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视线从守在门侧的两名护卫身上一扫扫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才发现,桌子旁竟还坐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的眉眼十分漂亮,是典型的画中美人,眉眼之间却有种淡淡的疏离之色。 女子有双柳眉,微微上挑的凤眼,秀美的小鼻下是一张菱唇,涂着淡粉色的胭脂,却透出一分浅紫色,显出几分高冷。她的身子单薄,腰肢不及一握,纤细的皓腕上套着一只小巧的白玉镯,显得有些空旷。她穿着淡青色的衣裙,外罩一拢薄纱,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腾云驾雾而来。 唐佳人做得位置正好与那女子面对面。 茹夫人见二王爷尚未落座,那傻乎乎的女子却先行落座,便有些不悦。然,后宅生活教会她何为隐忍,也教会她怎么说话最是稳妥。 茹夫人柔声道:“这位姑娘,要待王爷入座后才能坐在,要懂规矩。” 唐佳人直接回了一句:“王爷让座,这会儿又不让座,到底是让座还是不让座?” 茹夫人没想到唐佳人这么敢说,噼里啪啦地直接就怼了回来。一时间,她竟蒙了,无言以对。 这时,护卫头领赵胜武上前两步,对孟水蓝道:“还请阁主将佩剑先交给在下。” 孟水蓝交出手中长剑,没有二话。 赵胜武又转到唐佳人身侧,道:“请姑娘交出软剑。” 唐佳人耷拉着眼皮,交出软剑。 赵胜武将两把剑送到门外,由守在门外的护卫暂时保管。 二王爷笑道:“来来,大家都坐,无需客套。” 如此平易近人的王爷,既温润如玉,又怜香惜玉,哪个女人会不喜?唐佳人第一个表示不喜!他抽她嘴巴子的时候,怎么不温柔啊?他派人掠她的时候,怎么不客气啊?他派刺客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良善?!虚伪!狗屁! 待二王爷、孟水蓝和茹夫人分别入座后,二王爷介绍道:“孟阁主乃包打听后人,百川阁在武林中的地位首屈一指。” 清瘦的习夫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茹夫人笑露两颗小酒窝,道:“原来师兄是百川阁阁主。” 一句话,惊了众人。 二王爷诧异道:“怎么,你们竟是师兄妹?” 茹夫人点了点头,笑着站起身,亲自提起酒壶,一边为二王爷斟酒,一边道:“王爷知晓,茹儿自幼体弱,被父亲送往六道陵霄,跟随师傅他老人家修养身心。待调理妥当,才下山离去。那时,师兄也在山上,随师父学些功法。不过……”抿嘴一笑,提着酒壶为孟水蓝也斟满酒,笑道,“师兄最是能偷懒,常常被师父他老人家责罚。” 二王爷道:“这些年,未曾听你说过这些。” 茹夫人情意绵绵地望向二王爷,道:“这些年,茹儿侍奉王爷,倒也没空想过往之事。”看向孟水蓝,“当初下山匆忙,都没时间和师兄道别。若非今日遇见,都不晓得师兄也来了这秋城。” 孟水蓝举起酒杯,道:“当初在山上,某曾笑称要为你送嫁,如今虽时过境迁,却是要为你补上一杯酒水的。”一仰头,喝下杯中酒。 茹夫人举起酒杯,以袖挡着脸,小酌了一口,道:“谢师兄。” 二王爷举杯,一饮而尽,道:“茹儿与孟阁主有这样的缘分,我们定要多多相处才是。孟阁主有何为难之事,本王能帮,义不容辞。” 孟水蓝道:“先行谢过王爷。” 二王爷道:“待本王帮到你,再谢不迟。” 茹夫人见二王爷对孟水蓝如此热情,心中有了计较,当即道:“王爷待人最是仁厚。师兄,你有何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孟水蓝略一沉吟,道:“若说为难之处,也确实有一件。” 二王爷挑眉道:“哦?” 孟水蓝轻叹一声,道:“不知王爷是否听说过千琼楼?” 听到千琼楼三个字,一直不曾言语的习夫人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孟水蓝一眼,然后又恢复成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子。 二王爷打开扇子,轻轻摇了摇,道:“千琼楼?千琼楼做得营生,与你们百川阁一样。不过,他们却是江湖新贵,不如百川阁历史悠久。” 孟水蓝道:“确实如此。明人不说暗话,王爷也知道,这买卖江湖消息,素来是我们百川阁的营生,却被他们横插一杠。所谓独家消息,若成了你知我知之事,哪里还能卖上价格?哎……因这千琼楼的掺和,百川阁的日子不好过了。若王爷真想帮水蓝一把,这千琼楼,留不得。” 二王爷目露思忖之色,慢慢道:“具本王所知,这千琼楼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本王贸然出手,怕是有负仁义二字。” 孟水蓝立刻道:“王爷仁义,是某失礼了。” 二王爷一摆手,笑道:“哪里的话。若有机会,本王做东,宴请孟阁主和羽楼主,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要以和为贵。” 孟水蓝道:“王爷说得是。” 二王爷合上扇子,道:“来,别光顾着说,大家尝尝这秋城的鱼宴,也算颇有滋味。” 茹夫人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鱼眼珠送到二王爷的盘子里,看向不动筷的习夫人,道:“妹妹为何不吃?难道不合口味?” 习夫人不冷不热地回道:“不喜鱼腥。” 二王爷吩咐道:“给习夫人下碗素面。” 赵胜武应道:“诺。” 茹夫人假装吃味,撅了撅嘴,道:“就知道王爷偏心。”这么说着,却又夹了块鱼腹肉给二王爷。 二王爷哈哈一笑,宠溺地道:“你啊。” 茹夫人眉目含情,羞赧地一笑,这才看向孟天青,道:“师兄也吃些,无需客气。” 孟水蓝拿起筷子,递给了唐佳人:“吃饭。” 唐佳人目光呆滞地转过头,看向孟水蓝。很显然,刚才的对话,对唐佳人而言,堪比催眠曲。 孟水蓝将筷子往前递了递,再一次说道:“吃饭了。” 唐佳人摇头道:“不,我不吃。” 孟水蓝知道,好戏来了。他故意问道:“为何不吃?这可是全鱼宴。” 唐佳人回道:“你俩唧唧歪歪半天,口水飞得哪儿都是。你说这是全鱼宴,我不信;你若说这是口水泡鱼,我信。” 孟水蓝一拍桌子,伪怒道:“你这人口没遮拦,不知道什么叫看透别说透吗?!王爷的口水,那是杨枝甘露,你还嫌弃?!” 唐佳人一缩脖子,道:“你不嫌弃?不嫌弃你喝两口。” 简单的话,直白的意思,单纯的表情,构成了一副十分难以形容的画面。唐佳人就像一把短短的匕首,明明捅不死人,却十分认真地捅着人,一下接着一下,令人抓狂。 孟水蓝被噎,瞪了唐佳人一眼,让她分清楚敌我关系。 茹夫人眉毛一竖,怒道:“贱婢!许你同桌而食,已是抬举。王爷之尊,岂容你口出妄语!” 唐佳人蔫巴巴地道:“就属你口水喷得最多。” 茹夫人气了个倒仰! 习夫人抬起眼,扫了唐佳人一眼,眸光中带着一分审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噎死几个 二王爷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裸的嫌弃,心中怒火燃了六分,征服之心起了三分,竟还有一分隐隐的舒坦在里面。人心之贱,在美人面前,毫无底线。 唐佳人虽没打扮,但一张小脸却是如同晨曦中的一滴露水,最是水润清透,柔嫩得令人爱不释手。美人的无理,只会勾起男人的挑战之心。若此刻说这话的是圆滚滚的唐佳人,二王爷一准儿一个嘴巴子掴过去,让她深刻的明白一下,何为皇家尊严不容侵犯。 胖,没有罪;有罪的,是人的审美。 二王爷伸出手,拦下又要发飙的茹夫人,对唐佳人道:“听闻你是风月楼的姑娘。” 唐佳人一样下巴,大大方方地应道:“对。” 二王爷摇头一笑,道:“你这样子,可有人寻让你作陪?” 唐佳人回道:“有啊!喜欢找我陪吃饭的人,都是大人物呢。” 二王爷来了兴趣,问:“哦?都有谁?” 唐佳人伸出手:“点了点二王爷,又点了点孟水蓝。” 二王爷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正色道:“我很忙的。不是谁都能请得起的。” 二王爷用扇子轻轻打了打手心,道:“有趣。” 唐佳人冲着王爷咧嘴一笑,伸出手,道:“打赏。” 二王爷从没见过和自己要打赏要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唐佳人缓缓眨动眼睛,问:“王爷没银子啊?” 二王爷如沐春风般一笑,道:“王爷自然有银子。来,打赏。” 赵胜武看出二王爷对唐佳人感兴趣,于是取出一锭金子,亲自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用食指捅了捅金碇子,问:“这是金子吧?” 茹夫人噗嗤一声笑道:“自然是金子。” 唐佳人道:“这东西我有很多呢。” 茹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知道她那话的意思,就是没看中这碇金子。要知道,她身为夫人,一个月的月俸才三十两!而这碇金子,价值一百两白银! 二王爷岂能让烟花女子瞧不起?当即扫了赵胜武一眼,道:“打赏五百两。” 赵胜武从胸口取出一张银票,送到唐佳人面前。 唐佳人拿起银票看了看,嘀咕道:“前段时间,有人替我打架,我就给了他一叠银票,估摸着,也就这么多。” 哎呀……这话实在是太磕碜人了! 堂堂二王爷,一出手,一使劲儿,还不如一名烟花女子打赏时阔绰?! 二王爷的脸挂不住了。他觉得唐佳人不识好歹,应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一些分寸。不想,孟水蓝竟接话道:“不得无理。你是你,王爷是王爷,能相提并论吗?王爷就算赏下一片树叶,那也是金枝玉叶!” 这话,听着倒是那么回事。 不想啊不想,唐佳人又用食指戳了戳那锭金子,问:“那这是啥?金山银山吗?” 二王爷的脸皮抖了抖,茹夫人的脸色一僵,习夫人垂下了眼睑,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看。 唐佳人又抖了抖银票,问:“这是啥?” 孟水蓝一脸为难地看向二王爷,二王爷皱眉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险些令人窒息。 诡异的沉默中,孟水蓝开口道:“要不,给她加点儿?” 二王爷气得差点儿掀桌子!若非他想用孟水蓝,且还有话没有问明白,哪里容得他们放肆! 当他没有看出来,孟水蓝和果树开花一唱一和,都在挖他的银子!王爷身份高贵,最是富贵,却不富足。他撑门面,招揽人才,拉拢大臣,哪样不用钱? 二王爷忍了又忍,终是笑道:“水蓝啊,女子不能太宠。你呀,也要有个度。烟花女子,终究是个玩物罢了。” 孟水蓝长叹一声,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果树开花名头可不小,规矩却只有一样。” 二王爷挑眉:“哦?” 孟水蓝道:“只陪……吃。” 二王爷诧异道:“只陪吃?” 孟水蓝点头道:“即便如此,众人也趋之若鹜。为了让她陪某吃一顿早点,某给足了一千两银子。刚才那一幕,王爷也看见了。旁人只道某是花钱遭罪受,殊不知,其中情趣最是销魂食骨,不足为外人道也。” 茹夫人的目光落在孟水蓝的脸上,一副不敢置信、无法接受的模样。 自始至终,习夫人都好似画卷,美则美矣,却连个表情都欠奉。 二王爷道:“水蓝在开玩笑吧。”一千两?一千两都能买两名妓了。 孟水蓝正色道:“怎敢糊弄王爷。”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这是无价宝。”那份认真,本就搞笑,可看在二王爷眼中,却变成了心塞。 他身为王爷,不是拿不出银子,而是……被人挖银子当傻子的感觉实在不好。最可脑的是,他还不能摆出皇家威严,只能低着头认! 二王爷笑道:“既然水蓝都觉得好,那便是真好。来人,赏……”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二王爷。 二王爷话到嘴边打了个卷,终是道:“赏……三千两!” 孟水蓝赞道:“王爷出手大方,真是阔绰,某自认不及。” 唐佳人眯眼笑着,使劲儿点头道:“嗯嗯嗯……” 赵胜武将二王爷放在他身上的银票拿出,偷偷数了数,正好三千两。他抽出六百两,将剩下的两千四百两给果树开花,就正好了。 不想,唐佳人一手按着五百两银票和一锭金子,伸出另一只,对赵胜武道:“三千两。” 赵胜武见过贪财的,没见过像唐佳人这种,敢明目张胆地坑二王爷银两的。不要命了?! 赵胜武看向二王爷,见二王爷点了点头,这才将银票一股脑都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喜笑颜开,收好银票和金子,抓起筷子,直接挖出一块鱼鳃肉送入口中。 二王爷问:“怎么又吃了?不嫌这些菜里有口水?” 唐佳人道:“拿人钱财,陪人吃饭。我做人做事都是很厚道的。” 二王爷哭笑不得,用扇子敲了敲桌面,打趣道:“这顿饭吃得不易啊。” 唐佳人放下筷子,扯了扯孟水蓝的袖子道:“走啊。” 二王爷一听这话,皱眉,看向唐佳人,问:“怎才吃了一口,就要走?”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问:“那吃几口,才能走?”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果树开花坑钱有道 二王爷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茹夫人见此,冷着脸,开口道:“你身为烟花女子,三生有幸陪王爷用膳,王爷不曾离席,你却要走?好大的胆子!来人啊,把她拉下去……” 孟水蓝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微顿,继续道:“教教规矩。” 赵胜武应道:“诺!” 唐佳人大声喊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打赏后心疼银子吗?都还给您们还不行吗?!” 二王爷的脸色不好看了。 茹夫人气恼地道:“掌嘴!” 赵胜武上前两步,便要去扯唐佳人。 孟水蓝一把攥住赵胜武的手腕,看向二王爷,道:“人是某带来的,得罪了王爷,是某的不是。” 二王爷挥了挥手,赵胜武退下。 二王爷对孟水蓝道:“烟花女子,上不了台面,却也能逗几分乐子。水蓝不用介怀,且随她去。来来,我们喝酒。” 孟水蓝起身,为二王爷和自己斟了杯酒,笑着举杯道:“王爷有容忍雅量,某敬王爷一杯。” 二王爷道:“水蓝学识渊博、谈吐不俗,可看大用啊。” 孟水蓝哈哈一笑,道:“谢王爷谬赞。” 二人举杯,同饮一杯酒。 唐佳人看向茹夫人,冲着她呲了呲牙。 茹夫人气得胸口疼,想要发作,却又不能发作。先不说孟水蓝护着她,就说今天与王爷同行,就不是她耍威风的时候。王爷喜欢温婉娴淑的女子,她不好太过泼辣。 放下酒杯,二王爷言笑晏晏地道:“这饕餮盛宴举办在即,各地极具特色的佳肴美味都聚集此地,定要有一方热闹可看。”摇头一笑,“不想,这秋城的热闹可不止是各色美食。水蓝今日登高一呼,也是一景。”这话,才是他今日要问的主题。唐不休已死,孟水蓝为何喊出那话,他与不休门又是何种关系?那果树开花与不休门又是何种关系? 孟水蓝扶额一笑,道:“真是让王爷见笑了。某那一喊,却是因为一个赌约。”说话间,用脚踩向唐佳人的脚。不想,唐佳人也偷偷伸脚,去踩他的脚。如此心有灵犀,少见呐。 孟水蓝的唇角勾了勾,继续道:““想必王爷对不休门也略有耳闻。这秋城中,也有人在传不休门之事。有人说那门主风流倜傥,武功了得;说那不休女侠十分美艳,倾国倾城。”用手一指唐佳人,“这个丫头,非说不休门门主比某好看,某自是不服。为了证明某的话没错,某想引不休门主一见,让这丫头看个清清楚楚,谁才是惊才绝艳的那一位!” 唐佳人撇嘴,道:“还不是你说,不休女侠美绝人寰。妈妈说,整个秋城,就没见过比我还漂亮的丫头!” 孟水蓝哈哈一笑,道:“某那是逗你的。” 二王爷对二者的话半信半疑,但料想那不休门刚出道不久,根基定然不深,这百川阁不可能与其结盟。至于果树开花,就算是不休门的余孽,也翻不起大风浪。因为,门主唐不休和女侠唐佳人皆死在他的手里。再者,一个呆愣愣的烟花女子,又怎么可能是不休门的人?呵…… 二王爷一想到那不休女侠唐佳人的样子,禁不住颇具意味地一笑,道:“本王听说,那不休女侠甚是痴肥、蠢笨得很,怎么传到秋城,变成了另一番模样?当真是人言可畏啊。” 孟水蓝咱道:“王爷英明。” 唐佳人嘀咕道:“等我见到不休门主,就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在自夸!”说着,还横了孟水蓝一眼。 二王爷意有所指地道:“你想见到唐不休?呵……” 唐佳人问:“咋啦?为何笑得那么奸诈?” 茹夫人忍无可忍,怒声道:“口出不敬!该打!” 唐佳人看向茹夫人,问:“那你说,王爷笑成那样,怎么用词形容算是尊敬?” 茹夫人看向二王爷,词穷了。 唐佳人提醒道:“狡诈?” 茹夫人瞪向唐佳人。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认真地道:“王爷,要不你重新笑一个,我一定想个好词儿来形容。” 二王爷的眉角跳了跳,终于道:“罢了。此事翻过,不许再提。” 唐佳人追问道:“可你还没说,为何那么笑呢。” 二王爷回道:“本王听说,唐不休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杀死在小福山。”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询问道:“怎么死的?被屁崩死的?” 二王爷微愣,当即笑得前仰后合,道:“你……你这个想法,绝妙。”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的目光变冷。除了她和休休,没有人知道唐不休曾假死过。唐佳人想起那刺入她胸口的暗箭,心中有了计较。那晚,一定有人派出杀手来刺杀他们。他们行走江湖,靠得是以武服人,唯一没有收拾老实的人,便是有缕白毛的王爷!那王爷当他们不休门是好欺负的,所以痛下杀手! 孟水蓝察觉到唐佳人的异样,一伸手,捏着她的脸蛋,迫使她转向自己,这才笑道:“这回死心了吧?” 唐佳人的睫毛轻颤,终是道:“二王爷都说是听说,尚不能盖棺定论。你等我吆喝几天,没准儿能引来不休门主。” 二王爷摇着扇子,不阴不阳地道:“你若等到,别忘了告之本王,让本王也一睹不休门主的风姿。” 唐佳人转回头,冲着二王爷咧嘴一笑,道:“好哇。”她见到休休时,一定会让白毛知道的! 二王爷不知他已经被唐佳人盯上,随口夸了一句,道:“你这女子,这脾气秉性倒是与众不同。” 唐佳人笑露一口小白牙,道:“王爷,你就说,果树开花是秋城最漂亮的女子,比不休女侠漂亮百倍!” 二王爷这会儿银子也花出去了,却连个小手都没上,有心调笑两句,便道:“果树开花确实是秋城最漂亮的女子,比不休女侠漂亮百倍。”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记下。” 孟水蓝掏出小本子和炭笔,刷刷写下几句话后,将本子和炭笔又收回到怀里。 二王爷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唐佳人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道:“再不走,人家就要陪吃第二顿饭了。” 二王爷的右眼皮一跳,茹夫人的心一抖。 孟水蓝呵斥道:“今日就算有事,也要明白事有轻重缓急。王爷出手如此阔绰,你就算看在银子的面上,也要陪好王爷。” 这话说得,挺戳人心呐。 唐佳人摸了摸被她塞进胸口鼓鼓囊囊的银票和金子,冲着二王爷咧嘴一笑,道:“王爷,要吃午膳了吗?” 二王爷道:“本王也乏了,今日姑且这样。你们回吧。” 孟水蓝和唐佳人站起身。孟水蓝抱拳道:“王爷,后会有期。” 唐佳人也抱拳道:“后会有期。”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道:“不要和某学。” 唐佳人反问:“那和谁学?” 孟水蓝感慨道:“算了,你还是和某学吧。” 这时,客栈掌柜亲自捧着一盘子珍贵的水果前来,声称要孝敬给贵客。 守在门外的护卫在检查后,将水果端了进来。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 二王爷道:“赏。” 赵胜武打开门,对掌柜道:“王爷赏,跪谢恩。” 掌柜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谢王爷赏。” 赵胜武轻咳一声,道:“退下吧。” 掌柜颤巍巍地抬头起,看向赵胜武,疑惑地问:“王爷赏……?” 赵胜武冷着脸,呵斥道:“你先下去。”王爷的银两都在果树开花那,压根就打赏不出什么东西。 掌柜吓了一跳,却仍旧壮着胆子,对着二王爷磕头道:“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王爷大驾光临,小人……小人孝敬这顿鱼宴,请王爷笑纳。” 二王爷看向赵胜武,问:“为何不赏?” 赵胜武脸色一变,不太自然地道:“回王爷,那银票……都给了果树开花姑娘。” 唐佳人瞪大眼睛咋呼道:“什么?!你们竟然没银子付账?在秋城吃霸王餐,会被打死的!哦,不不不,你是王爷,你吃霸王餐没人敢说什么的。”一把攥住孟水蓝的手腕,“快走快走,我们不能知道太多秘密。戏文里都唱了,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 孟水蓝装作无力反抗的样子,被唐佳人拖着从掌柜身边绕过,直奔门外而去。 唐佳人一把抓回软剑,孟水蓝抓回长剑,二人一溜烟地向外跑去。 茹夫人喊道:“师兄?!” 孟水蓝的脚步一窒,回过头,笑道:“保重。” 唐佳人探头,笑道:“保重不行,得再胖点儿!”拉着孟水蓝直接跑出酒楼,很快融入满街的热闹中消失不见。 二王爷隔壁雅间的窗口处,悄然出现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此人,秋月白。他看着唐佳人消失在人群中,这才转身坐回到椅子上。 隔壁,二王爷沉着脸走出酒楼,茹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地尾随在他的身后侧,习夫人则是落后茹夫人半步。 三人刚登上马车,二王爷便一个大巴掌掴过去,将茹夫人打得险些飞起来。她的头撞在车板子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却是连个哭音都不敢有。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分赃不均呐 唐佳人与孟水蓝联手,坑了二王爷三千六百两银子,害得他没银子结账,随手扔下一块玉佩抵了饭钱,又折了五千两! 如此看来,这出戏唱完,最大的赢家却是不劳而获的酒馆掌柜。然,那块玉佩,最终却落在了秋月白的手中。为何?只因这秋城的产业,有大半都是秋月白的。二王爷光顾的酒店,恰好就在那大半的产业当中。即便不是,这秋城之中,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还别说,真有一样,是他想捞在手中揉捏两下,都抓不到的。那便是,果树开花。 唐佳人和孟水蓝合伙坑了银子后,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威风凛凛。二人挺着胸脯,各持一剑,在街道上阔步而行,就差横晃。 孟水蓝道:“今日得了这么大的菜头,我们应该好好儿庆祝一番。” 唐佳人道:“妥!” 孟水蓝道:“普通的货色,不能吃;普通的烟花,不能看。总要吃些珍肴,赏些极品烟花,喝上几壶百年佳酿,再寻几位艳姬歌舞一曲,方不枉此生!” 唐佳人道:“妥!”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问:“真妥?” 唐佳人点头道:“妥!” 孟水蓝摇头一笑,道:“算了,艳姬怎如果树开花姑娘的风情万种。不如某来父抚琴,你来唱,如何?” 唐佳人道:“妥!” 孟水蓝诧异道:“如此好说话?” 唐佳人道:“刚才便说过,快到中午了,你想吃什么、听什么、看什么,我陪着便是。以往不知道为何烟花女子一陪客就笑得花枝乱颤,如今看来,这确实是一份不错的行当。你看,我陪王爷吃了一只鱼眼睛,就得了三千六百两。一碗鱼肉面,才十个铜板。你算算,我这一会儿的功夫,赚了多少碗鱼肉面。” 孟水蓝愣怔住了。 唐佳人掰了掰手指头,皱眉嘀咕了两句,轻叹一声,道:“算不明白,估计够吃一阵子了。” 孟水蓝道:“够吃……十辈子了。” 唐佳人兴奋得两眼发光,攥拳激动道:“如此说来,就算我一顿吃一锅,也是可以的?!” 孟水蓝按住直蹦哒的眉角,问:“你还有这想法呢?” 唐佳人意味深长地道:“人……得有理想。” 孟水蓝远目,无语。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问道:“你需要我陪你吃饭吗?” 孟水蓝警觉道:“你不会像对二王爷那样对我吧?” 唐佳人正色道:“怎么会?我会很认真的陪你吃饭。” 孟水蓝刚觉得心中甚慰,便听唐佳人继续道:“你给一千两就行。” 孟水蓝瞪眼道:“你怎么不去抢?!”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怕打不过别人。”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某心甚慰。” 唐佳人嘿嘿一笑,一溜烟向着码头跑去。 孟水蓝望着唐佳人那蹦蹦跳跳的背影,眯眼一笑,撒腿便追,口中喊道:“你等等!那银子好歹是我们配合着得来的,你一人独占,不好吧?” 唐佳人回头看了孟水蓝一眼,立刻加快动作,边跑边喊道:“你又不是烟花女子,这银子你拿不得!” 孟水蓝喊道:“吃独食,长白毛!” 唐佳人回道:“白毛,那多漂亮呀。” 孟水蓝吼:“你站住!” 唐佳人嘿嘿一笑:“不!” 二人,一个跑一个追,一路来到了码头。 唐佳人站定,气喘吁吁。 孟水蓝伸手拍在唐佳人的肩膀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你太能跑了!” 唐佳人回头看向孟水蓝,道:“没……没想到,你腿受伤,也跑得这么快。” 孟水蓝面色一僵,问:“受伤?” 唐佳人垂眸看向孟水蓝的下袍,但见那里已经血红一片。唐佳人两眼一翻,向地上倒去。 孟水蓝一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他垂眸看着唐佳人那张好似婴儿般细嫩的小脸,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蛋,嘀咕道:“这是什么毛病?晕血?” 抱起唐佳人,笑着咬牙道:“非得提醒某,你若不说,某都不知道腿上这么疼。若是扔了你,你可别怨某,懂?” “哎呦,我说客观呐,您这是要将人带哪里去啊?”昨晚,唐佳人一夜未归,白晓冉心中惦记,一早爬起来,便派人去秋枫渡的门口转悠。秋枫渡出来人,询问了缘由后,赶走龟奴,并禀告了秋月白。待龟奴回来说了经历,白晓冉这一颗心便提溜了起来。她一早起身,守在船板上眺望着。这不,一见到唐佳人,她便登岸了。虽想不明白,为何带走唐佳人的是秋月白,送其回来的却另有其人。 孟水蓝知道白晓冉是谁,倒也客气,回了句:“妈妈不用担心,某与怀中人关系匪浅,不会害她。” 白晓冉笑容不改地道:“竟然是熟识,还请登船一叙。想必公子也知道,你那怀中人是奴认下的女儿,既不卖身也不卖艺,奴还指望她养老送终,不好让公子就怎么抱着离去。”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打量了白晓冉一眼,觉得她对果树开花倒也还算有心。他不想为难老鸨,便道:“既然如此,某便将她送回吧。待她醒来,某再来看她。”他也得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了。嘶……真疼!果树开花下手是真狠呐。 白晓冉伸出手,要抱唐佳人。 孟水蓝却躲开了白晓冉的手,忍着痛,迈步跳上花船。 白晓冉见孟水蓝甚是不凡,又如此执着,心中有了计较,禁不住为唐佳人又担心了三分。情之一字,最是令人心动,却也最是害人不浅。昨晚出现了秋城主,今天却又多出来一位贵公子,真是……命犯桃花啊。 白晓冉捡起软剑,指引着孟水蓝将唐佳人送回到房里。 孟水蓝将唐佳人轻轻放到床上,看了两眼后,转身对白晓冉道:“她许是晕血,妈妈多照顾一二。” 白晓冉微微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女子怎会晕血?” 孟水蓝反问:“女子怎就不会晕血?” 白晓冉抿嘴一笑,不答。 孟水蓝略一思忖,闹了个大红脸。女子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要见血的,若果树开花晕血,她那几天……咳…… 孟水蓝在想明白的瞬间,脸色爆红,满抱了抱拳,道:“妈妈先照看着,某去请大夫来诊治一番。”言罢,也不等白晓冉答话,快步走了出去。 白晓冉喊道:“公子的伤口也需处理一下。”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藏在床下的男人 白晓冉坐在床沿,垂眸看着唐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轻一叹。 不多时,一位大夫和药童赶来,登船给唐佳人诊治一番,确定无碍。 白晓冉拿出银子给大夫,大夫却只是笑着摆摆手,带着药童离开了。 与此同时,窗口开合了一下,再无动静。 白晓冉也躺在床上小睡片刻,直到太阳西下,花船上热闹起来,白晓冉不得不爬起身,离开唐佳人,锁好门,到前面去应酬。 白晓冉一走,床底下发出一声*,小声地道:“哎呀妈呀,我这胳膊腿啊……”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孟天青从床底下爬出来,表情呲牙咧嘴,十分痛苦。 他抚着床沿,颤巍巍地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床边,揉着酸麻的胳膊腿,又捶了捶腰肢,扭了扭脖子,这才晃着脑袋转过头看向唐佳人,一手指向她的额头,怒声道:“我拼了性命帮你,你却任由孟水蓝欺负我!不帮我!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唐佳人一张嘴咬在了孟天青的手指头上。 孟天青发出高亢的惨叫声:“啊!啊!啊!”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睁开眼,坐起身,看向孟天青,吐掉手指,唏嘘道:“你的手指为何在我的嘴里?” 孟天青攥着手指,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呲牙咧嘴地吼道:“你属狗的,怎还咬人?!” 唐佳人吧嗒一下嘴,道:“我好像听见谁在说吃狗肉。”嫌恶地扫了孟天青的手指一眼,“没有一点儿狗肉味!” 孟天青气结,瞪眼道:“我哥有狗味,那就是一条爱咬人的恶狗,你去吃他!” 唐佳人横了孟天青一眼,肚子响起饥肠辘辘声。唐佳人感慨道:“这种声音,真是犹如天籁。” 孟天青夸张地道:“你还真能捧自己。” “咕噜噜……”孟天青的肚子也传出饥饿的咆哮。 孟天青揉了揉腹部,道:“咱俩吃点儿东西吧。” 唐佳人盘腿而坐,老神在在地道:“挺着!你得减肥了。” 孟天青不敢置信地道:“减肥?我哪里胖了?” 唐佳人皱了皱眉,突然问道:“哎,你怎么在我房里呢?你哥呢?” 孟天青不悦道:“我怎么就不能在你房里?你管我哥在哪儿!你和我哥串通一气将我赶走,是不是干了什么背着我的事儿?要不是我机灵,特意去西巷口李家看了看,见到他家那傻丫头还在门口抠鼻屎呢,真就被你们糊弄了!” 唐佳人道:“那是你哥糊弄你,与我无关。我哪里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我一直昏死得情真意切的。” 孟天青道:“能不能不要乱用词儿?” 唐佳人反问:“怎么的,我乱用你还肝肠寸断啊?” 孟天青捂着心口,道:“别说,你这个词儿用得还真是怪准确的。” 唐佳人和孟天青的腹鸣声就如同两个人对骂,一声高过一声。 最后,孟天青终是扛不住了,道:“我出去找些吃的去。再这样下午,我没被我哥折磨死,就得先被你饿死。”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算了,还是我去把。” 孟天青笑得一脸阳光璀璨。 唐佳人推了推门,没推开,于是从窗口跳出,直奔厨房,取了一些吃食端了回来。 孟天青要抓烤鸡,却被唐佳人一巴掌拍开了爪子。 孟天青不悦道:“你干什么啊?!” 唐佳人道:“你等会儿,我先活动一下。”言罢,竟跳起了舞。 孟天青看得目瞪口呆,一颗少男心怦怦乱跳。 他没想到果树开花会给自己这种待遇,实在是……太惊喜了! 唐佳人平时有些娇憨,但跳起舞来却是顾盼生辉,别有一番风流滋味在其中。那一双猫眼熠熠生辉,眼尾在随意的一瞥中上挑着几分动人心魂的妖冶,仿若暗香蚀骨,别具一格。她的身体轻盈,仿若一片风中飞舞的叶子,反转出一个季节的美丽。她的腰肢柔韧、四肢修长,舞姿流畅,举手抬足间别具一格,竟是比最柔的舞蹈更轻柔,比最充满气势的舞蹈更有力道。 孟天青看得痴了。 待唐佳人跳完,肌肤上竟是出了一层细汗。 空气里飘散出一股子幽幽暗香,十分特别。不艳不烈不浓,若有若无,令人无比舒畅,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想要贪婪地多吸几这种特别的清香。 孟天青情不自禁地下了床,走向唐佳人,着迷般靠近她的脸。 唐佳人一巴掌拍歪孟天青的脸,道:“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孟天青回头看向唐佳人,揉着脸,委屈地道:“我就是想闻闻,你身上那是什么味儿?” 唐佳人两步蹿到床上,道:“汗味儿!还能有什么味儿?”一抬手,扯下一只鸡腿,送到唇边,一口咬下。 孟天青盯着唐佳人的唇,眼神有些火热。 唐佳人招呼道:“来吃啊。” 孟天青挠了挠鼻子尖,走到床边,做好,扯下一只鸡翅吃。 没人说话,只顾着吃。 在吃这件事上,二人是难得的能保持一致,极是认真。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那叫一个香。 孟天青偷偷看着唐佳人,发现她不但十分好看,且是越看越难看。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味道,真是太好闻了。他靠近她,多吸入几口味道,整个人都觉得格外舒畅。就像……就像在青山绿水间练功,吐纳间都是天地灵气。 这么一想,孟天青把自己逗笑了。 唐佳人问:“你笑什么?” 孟天青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怪异,当即摇头道:“没,没什么。” 唐佳人不搭理他,继续啃鸡腿。 孟天青又开始偷偷打量着唐佳人。她总觉得和果树开花相处的感觉十分熟悉,就像和“假六王爷”在一起一摸一样。只不过,果树开花的食量明显不如唐佳人。 想到“假六王爷”,孟天青的眸子暗了暗,狠狠咬了一口鸡翅膀,用力吞咽着。口中的鸡翅味道不变,却没有第一口那么好吃了。 孟天青抬眸看向唐佳人,问:“你和唐佳人都是不休门的人,应该彼此认识吧?” 唐佳人咬着鸡腿,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 孟天青扔下鸡骨头,道:“她可比你能吃多了。” 唐佳人笑了笑,道:“她胖。” 孟天青抿了抿嘴,表情落寞地道:“嗯,确实挺胖的。” 唐佳人用鸡腿骨捅了捅孟天青的胸口,问:“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孟天青扫了唐佳人一眼,终是道:“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总之,等你见到她,你……你记得和她说,我……我……算了,我自己会和她说的。” 唐佳人迷眼一笑,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唐佳人心宽体胖,最是大肚,你若诚心认错,她一定既往不咎。” 孟天青一扬脖子,道:“我没错!” 唐佳人盯着他不语。 孟天青横了唐佳人一眼,道:“我们那是误会!误会两个字,你懂不懂?” 唐佳人慢条斯理地道:“懂啊。只有蠢货才会误会。聪明人,都知道何为真相。” 孟天青被噎了个倒仰,伸手指了指唐佳人,道:“你……你你……” 唐佳人一张嘴,作势要咬孟天青的手指头,吓得他立刻收回手,翻着白眼道:“别学我哥,动不动发疯咬人!” 唐佳人诧异道:“你哥真喜欢咬人啊?” 孟天青道:“那还有假?” 唐佳人唏嘘道:“你哥应该是被狗咬过,所以……” 孟天青好奇地追问道:“所以什么?” 唐佳人一本正经地胡诌回道:“所以,他总想咬狗抱负回来,奈何狗跑没影了,他就只能拿人出气。” 孟天青听得认真,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点了点头道:“嗯,很有可能是这么回事儿。我哥那人,最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哎,你说,要不我整条狗回来,让他咬个痛快?” 唐佳人道:“狗得罪你了?” 孟天青道:“算了。”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孟天青突然道:“不对啊!你和我哥不是水火不相容吗?怎么这一天的工夫就替他说话了?”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道:“我和你哥的账两清了。” 孟天青一拍床,怒道:“你和他的账两清了?!我和他的账还得好好儿算一算!这百川阁,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眸光灼灼地看着唐佳人,“你说吧,你到底帮谁?!” 唐佳人皱眉疑惑道:“这事儿,和我有关吗?” 孟天青瞪着唐佳人不语。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表达着明显的想法。其意是:我帮过你,你就得帮我。 唐佳人想起孟天青为了救她,用剑鞘砸了孟水蓝的脑瓜这件事,终是道:“我今天用发簪给了你哥一下,扎在了大腿上。” 孟天青微愣,问:“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孟天青的眸子突然就是一颤。 唐佳人伸手在孟天青的脸前挥了挥,喊道:“喂!你愣什么神儿?”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表情晦暗不明,隐隐透着几分急切和激动。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其中三车在我这儿 唐佳人用力扯回手,不悦道:“别拉拉扯扯的,一手的油。” 孟天青收回手,用眼睛扫了唐佳人一圈后,再次问道:“你真用发簪扎他大腿了?” 唐佳人挺胸,扬起下巴,道:“我最是够意思,怎能不替你报仇血恨?”实则,和替孟天青报仇雪恨有毛关系?!她为什么扎孟天青,她心里最清楚。这蔫坏心口不一,却任谁也不能剖开她的心看看真相。 孟天青还真信了她的鬼,当即抚掌笑道:“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你果真够义气!” 唐佳人拍开孟水蓝的手,嫌弃地道:“有油。” 孟天青这会高兴,也不和唐佳人计较。他攥紧拳头,开心地道:“我就躲在你这儿先不回去了,姑且让他误以为我跑远了。哼哼……待我神出鬼没,给他使使绊子,让他明白一下我的重要性!” 唐佳人略一思忖,道:“我这可没你住的地儿。” 孟天青大咧咧地道:“没事儿,我就在你地上铺张褥子。现在天热,不碍事。” 唐佳人道:“那我下床时,一脚踩到你怎么办?再者,我是和娘一起住的。” 孟天青为难道:“那我就住你床下,等那妈妈出去,我再出来。” 唐佳人皱眉看着孟天青,道:“你回去吧,你哥没准儿会挂记你的。两个人总打闹,都不将对方当回事儿,但若分开了,一定会很想对方。” 孟天青诧异道:“你竟然劝我?不像你啊!说吧,我哥给你什么好处了?!” 唐佳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待你们彼此分开,又偏偏寻不到对方,才知我今日之言,那是言之有物的。”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你这样,我很不习惯。” 唐佳人托腮道:“我也不习惯。” 孟天青推了唐佳人一把,道:“我和孟水蓝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和你说哦,我也是诗词歌赋样样通,玉树临风一蛟龙!住你床下,你不委屈。”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道:“怎么,你诗词歌赋样样通啊?” 孟天青自负地一扬下巴,道:“那是。你当只有他孟水蓝学富五车呢?我告诉你,其中三车,在我这儿!” 唐佳人开心地道:“太好了!娘一直说要弄来几个会诗词歌赋的男子撑撑场子。要不你来这儿吧,帮帮我娘?” 孟天青恼羞成怒,一个高蹦起,吼道:“什么?让我当小倌?!!!”抬手指着唐佳人,颤呀颤地,“你……你你……” 唐佳人道:“你别激动呀。你不知道这活计多好吗?我今天陪二王爷吃了一只鱼眼睛,就得了三千六百两呢。” 孟天青忘记表达愤怒,咂舌道:“三千六百两?!你开玩笑呢吧?” 唐佳人伸手进怀,掏了掏:“我拿给你看。” 孟天青靠了过来,等着看银子。 结果,唐佳人并未掏出任何一张银票!就连她那本《残菊欢》都不见了!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孟天青意识到什么,忙道:“我可没拿你东西。不信你翻翻。” 唐佳人觉得,应该不是孟天青。孟天青见过她的秘笈《残菊欢》,若是他拿走了银票和秘笈,一准儿不会像现在这样,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唐佳人稍做回想,便确定了目标,当即咬牙道:“孟!水!蓝!” 孟天青疑惑地道:“孟水蓝?他确实爱财,不过……不至于吧……” 唐佳人一个高蹦到地上,怒声道:“一定是他!” 孟天青劝道:“这事儿还得分析分析。虽说孟水蓝动手的可能性最大,还是问清楚的好。” 唐佳人在屋里暴走,一挥手,道:“除了他没别人!” 孟天青怒声道:“太过分了!他身为百川阁阁主,竟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天理不容!”咧嘴一笑,觉得好戏即将开场。 唐佳人道:“对!最过份的是,那是我的辛苦钱!你不知道,二王爷他们对着一桌子饭菜口若悬河,都不知喷出了多少口水,恶心死人了!我吃毒药都没皱一下眉头,面对着满桌子的酒菜愣是下不去筷!若不是为了拿银子拿得心安理得,我能吃那颗鱼眼?!孟水蓝知道我多难,却还是动了我的银票,此仇不共戴天!他就是欺负我!” 孟天青没反应。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回神,道:“是啊,吃颗鱼眼,多大的事儿呢,不能饶他!” 唐佳人呵斥道:“真诚点儿!” 孟天青立刻攥拳,露出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怒声道:“不能饶他!” 唐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琢磨道:“我得拿回银票,然后給他一个教训,让他比脸划花了还皮疼、肉疼、心疼、骨疼!” 孟天青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过果树开花。他沉吟片刻,充当起狗头军师的角色,道:“你说得对。咱得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要让他长个教训!”恶意地一笑,“我知他小金库在哪儿。咱俩,给他搬空好不好?” 唐佳人问:“那里有三千六百两吗?” 孟天青夸张地道:“何止三千六百两?!走,我带你见识一下,何为金库!” 唐佳人挽起袖子,抓起软剑,气势磅礴地道:“走!” 二人前脚刚离开码头,立刻有人将唐佳人的行踪报告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独自静坐片刻后,走出房门,看着那只已经做好的巨大孔明灯。 唐不休从孔明灯后探出头,随手扔下毛笔,甩了甩不曾扎起的长发,道:“稍等。”转身进屋,眨眼间又走出房门,这次却是换了身衣袍不说,还将头发高高束起,佩戴了一颗龙眼大小的东珠,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他身穿暗红色底儿绣着玄色花纹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都滚着金边,端得是华美非常,好似王孙公子一身贵气逼人。 秋月白转开眼睛,向院外走去。 唐不休与他并肩而行,哗啦一声抖开手中的扇子,摇了摇,道:“冰块啊,你看看本尊这身可有不妥?” 秋月白冷冷地撇了唐不休一眼,视线在唐不休的扇子上停顿片刻,这才转开视线,回了两个字:“没有。” 唐不休的扇子上只有一个字——唐。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斗黑 那个唐字写得十分随意,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隐含了不容小觑的力道和几分唯吾独尊的霸气。且,那个唐字的写法,与众不同。 唐不休摇着扇子,眯眼笑道:“来了秋城有些时日,竟都没出去感受一番秋城的热闹,差点儿成为一件憾事。幸而今晚清风徐徐、月儿圆圆,正适合与你把臂同游啊。来,我们就按照你昨天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在重新过一遍。” 秋月白挺步,看向唐不休,道:“你在怀疑什么?” 唐不休道:“能怀疑什么?自然是怀疑你见过了蘑菇,却不告诉本尊。” 如此直接、那般直白,令人防不胜防啊。 秋月白也是个人物,当即回了句:“秋城之中,我若想藏起个人,易如反掌。” 唐不休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道:“小冰冰啊,恼羞成怒可不好。你这心态,还是缺少历练。本尊也是担心,你与蘑菇相见不识。” 秋月白问:“为何不识?” 唐不休回勾唇一笑,道:“谁知道呢。兴许,你就没结识我家蘑菇的命。” 这话说的,仿佛认识唐佳人仿佛是多么荣幸的事儿。 秋月白不再言语,飞身上马,狂奔而去。 唐不休骑上另一匹马,追上秋月白,道:“让那用两条腿跟着跑的人回去吧,有本尊在,谁能伤你分毫?除非本尊出手揍你,你安全得很。” 秋月白一扬手,道:“不用跟着了。” 潜影悄然无声地退下。 唐不休哈哈一笑,大喝一声驾,一马当先,狂奔而出。 秋月白打个弯,向一侧跑去。 唐不休大声喊道:“小冰冰,你淘气了!”调转马头,继续追。 二人一路来到码头,飞身下马。 一张张彩灯映入河水,一生二,点亮了河面,荡出了潋滟。 秋月白的眸光冷淡,仿佛那些欢歌笑语、衣香鬓影、推杯换盏、余音绕耳,都只似浮影,无法映入眼帘。 唐不休却显得很兴奋,急切地问道:“昨晚你光顾了哪条花船?寻了哪位姑娘?” 秋月白道:“风月楼,果树开花。” 唐不休挑眉:“果树开花?这个名字,本尊喜欢!”举目眺望,竟真的被他寻到了风月楼的花船。 那只花船离岸边有着不短的距离,只需五个铜板,便能乘坐停泊在码头旁的小船,一路摇桨到画船旁,再登船寻欢作乐。 唐不休等不及,身体如同大棚展翅般跃起,有船踩船,无船踏水,直接跃到了风玥楼的船上。是的,风玥楼,并非风月楼。自从果树开花被秋月白单独叫出去之后,至少两家花船改了名字,其中一家叫风玥楼,另一家叫枫月楼。以往,她们觉得这秦楼楚馆的名字,应该避开城主的名字,如今看来,占一个字也是无碍的。人家风月楼,不就占了一个月字吗?城主大人既没怪罪,还找她家的姑娘作陪。自家这生意,落得城主大人的光顾,那便是天大的庇护! 老鸨一见唐不休这扮相、这气度、这容貌,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扭着身子靠过来,扬着香帕道:“哎呦,贵客啊,您可是也要见果树开花姑娘啊?” 唐不休挑眉,道:“正是。” 老鸨爽利地应道:“好咧!我们果树开花的品种最多,您是要哪个品种呢?我们有梨、苹果、杏儿,还有……” 唐不休道:“都来。” 老鸨见唐不休满身贵气,乐得合不拢嘴,当即道:“好好好,都来。”老鸨喊道,“果树开花,接客啦!” 一群姑娘从船舱中涌出,在看见唐不休的瞬间,都呆愣了片刻,随即如同疯了般扑了上去,口中还喊道:“客官吉祥……” 唐不休被这群欢场女子追得有些狼狈,到处闪躲,最后干脆跳下花船,如同来时那般返回到码头,站在秋月白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袍,摇头一笑,道:“秋城的女子太过热情。若非本尊身手矫捷,逃得快,都得被她们扯碎当树肥。” 秋月白的唇角上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转身,上马。 唐不休问:“这是要去哪儿?” 秋月白回道:“鱼肉面。” 唐不休飞身上马,来到小面馆。 胖大婶热情地招呼着,却不会多言多语。 唐不休在接连吃了三碗面后,赞道:“蘑菇一定爱吃这面。” 二人从小面馆走出,唐不休不再言语,只是牵着马慢慢走着。 秋月白本就不喜交谈,唐不休不说话,他也乐得清净。 唐不休上错花船,他看在眼中,却不曾提醒。他虽不是帝王,名字不许人用,但这秋城之中,敢拿他名字的某个字,用在秦楼楚馆上的人确实没有。风月楼,本是外来户,停船两个月便会离开。他若去计较,倒显得小家子气。而今,这本地的秦楼楚馆竟敢用他名字中的某个字,便是提溜着脑袋行事。然,他却不曾制止。其中因由,可意会,不可言明。 唐不休并没有消沉多久,过了片刻,便又笑了起来,道:“看来,今晚是一无所获了。都说佳人难求,本尊的佳人难寻一些也实属正常。”打个哈欠,飞身上马,“走吧,回去。本尊还是点只孔明灯,许个大心愿吧。” 秋月白打马而行,唐不休与其并驾齐驱。 快到秋枫渡的时候,唐不休看见院子里燃起了火光。他忙弃马飞奔到后院,秋月白紧随其后。 院子里,那只巨大的孔明灯正在熊熊燃起。风一吹,燃烧着的纸片打着卷飞起,划过唐不休的面前,被他一把攥进了手心。 秋江滟坐在窗前,透过火光看着唐不休,眼中有着明显的恨意和挑衅。 唐不休一挥手,燃烧着的孔明灯飞向秋江滟所在的窗口。 秋月白的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有去救秋江滟。 绿蔻一把扯起秋江滟,逃出了屋子。 房间干燥,遇火便燃。 火光四起,秋家的家仆纷纷冲出房间,忙着救火。 秋江滟眼含泪,瞪着唐不休。 唐不休一抬手,吓得秋江滟缩了下脖子。 秋月白道:“天亮前,定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孔明灯。” 唐不休伸出三根手指:“四个。” 秋月白应道:“好。” 秋江滟一扭身,不再看那二人。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漂亮宝贝的报复 唐佳人和孟天青来到客栈后门对着的一间小民房。小民房实在普通,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孟水蓝在秋城的私房,就藏在这里。 孟天青趴在墙头向里张望,小声道:“孟水蓝藏得可深了。要不是有天半夜我起床如厕,看他偷偷出门来到这里,都不知道这是他藏私房的地方。”转头看向唐佳人,“你说,他能那么对他亲弟弟吗?” 唐佳人摇头道:“不能!” 两人眼神一对,从彼此的眼中确认了统一战线的情谊,这才翻墙而入,潜入空空如也的屋内。 唐佳人问:“怎么没有机关?” 孟天青回道:“孟水蓝多精啊。若布置了机关,有人中招,大家还不都知道这里藏着宝贝?你瞧瞧这屋里家徒四壁的样子,老鼠来了都得含泪走,谁能咋地?还真能将房子搬走?”说话间,孟天青已经跃到房梁上,蹲下,用匕首去撬一块木头。 唐佳人紧随其后,蹲在了孟天青的对面,看着他撬开了木头,将手探入木洞内,抓出一把银票,得意地笑了笑,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唐佳人探头向木洞里看了看,道:“里面还有东西,看不清是什么。”掏出火折子,吹亮。 孟天青惊道:“不要!” 唐佳人不明所以,孟天青手中的银票却突然瞬间燃烧起来。 孟天青一抖手扔掉那叠银票。银票飘落,地上瞬间燃起了成片的大火! 唐佳人看傻眼了。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急声道:“快走!” 唐佳人问:“怎么走?地上都是火。要不,蹿出房顶吧?” 孟天青道:“房顶不能去。我哥最是心狠,这会儿都能狠心烧毁银票,怎会放贼人离开?” 唐佳人捂住鼻子,问:“谁是贼人?” 孟天青回道:“不是咱俩。” 唐佳人一点头,对孟天青道:“我有办法了!” 孟天青立刻捂着鼻子道:“你说!” 唐佳人道:“你用尿浇出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咱俩就能蹦出去。” 孟天青赞道:“好主意!”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也点头,却是没动。 唐佳人问:“你等我尿啊?” 孟天青一咬牙,道:“我尿!你不许看!” 唐佳人捂住脸,闭上眼。 孟天青站起身,佝偻着腰,忍这滚滚浓烟和灼人的热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尿出了一块潮湿天地。 唐佳人开心地推了孟天青一把,道:“快走!” 孟天青一头从房梁上栽下去,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 唐佳人也是遇火就急的主儿,直接尾随着孟天青就跳了下去。 结果,孟天青一头拍在了地上,唐佳人一脚踩在了孟天青的屁股上,跃出了房间,逃命去也。 孟天青的速读也不慢,忙从地上爬起来,就像外面跑。 他的衣衫和裤子都被点燃了,却也顾不得那么多,直冲出火海才是正事儿。 唐佳人还算有良心,没有自己跑走。她见孟天青的衣衫裤子被火点燃,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一把扯下他的衣裤,扔到一边。 孟天青蹬掉鞋子,又在地上滚了一圈,这才将身上那点儿仅剩的火苗灭掉。 唐佳人伸手要去扯孟天青,道:“快走,这里的火越来越大了。” 孟天青趴在地上不动,抬头,看向唐佳人,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终于名副其实地变得水润。 唐佳人蹲下,问:“怎啦?” 孟天青吸了吸鼻涕,道:“我光着呢。” 唐佳人迅速打量了孟天青的身体一眼。 孟天青全身绷紧,一张脸红得好似猴屁股。他恼羞成怒,吼着问:“你看什么?!”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道:“你的屁股好像比我圆点儿。” 孟天青一张嘴,吸入一口烟,呛得眼泪直流。 唐佳人忙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屁股圆不磕碜。”脱掉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孟天青的身上:“这样就不算全光了。” 孟天青咬牙道:“你给我躲开!”一把抓紧衣服,从地上爬起身,背对着唐佳人,用力将衣服裹在身上。 幸好,衣服勉强够长,上能遮他的胸,下能盖住他的鸟儿。 一想到他的鸟儿,孟天青的眼眶又湿了。不过,这时候逃命要紧,再不走,就要被人围观了。周围的邻居已经被惊醒,纷纷喊着走水了。 孟天青一手护着上面,一手护着下面,与唐佳人一起撒腿狂奔,逃离是非之地。石头割破他的脚,钻心的疼,却不能停下,生怕被人瞧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百川阁二阁主,也是江湖中有名有姓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落得这番境地,说出去,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好心塞。 待二人终于逃得远了,唐佳人这才停下脚步,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孟天青则是踮着脚,靠在树干的另一边,借着月光,掀开了衣服的下摆,快速地察看了一下自己的鸟儿。鸟儿红通通,鸟毛烧没了。鼻子发酸,想哭!心很痛,想喝三斤鹤顶红找死! 孟天青不知道,自己那传宗接代的东西,还能不能好使了。 唐佳人喘够了,这才靠近孟天青,询问道:“你哥他……咦?你怎么哭了?” 孟天青用力擦了一下眼泪,横道:“没哭!” 唐佳人瞪了孟天青一眼,道:“凶什么凶?” 孟天青吼道:“我凶怎么了?!你让人尿尿,还不给人提裤子的时间!你随手就推,都要摔死我了!” 唐佳人比孟天青还大声地吼道:“让你尿尿是我的事儿,提裤子是你的事儿!你自己的事儿都做不好,还怨我?!” 孟天青张开大嘴,欲吼。 唐佳人直接吼道:“再凶把衣服还我!” 孟天青一口气憋在胸口,涨得胸口生疼。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和这个棒槌合作了呢?孟天青真想将衣服甩唐佳人脸上去!但是,他不能。他闭上嘴,瘪了下去,委屈地横垂眸不语。明明不想哭,可眼泪却控制不住湿了睫毛。 唐佳人偷眼看着孟天青,见他确实伤心,便安慰道:“你别难过,不过是套衣服,烧了就烧了。” 孟天青再次被怒火点燃,瞪着漂亮的眼睛吼道:“衣服?那是一叠银票!” 唐佳人诧异道:“银票?那也不是咱们的银票,你替孟水蓝哭呢?” 孟天青的眼泪含在眼圈里,竟不知道要如何往下掉了。他一转头,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嘟囔道:“你说得对。”实则,他确实心疼那些银票,但更心疼的是自己。 唐佳人伸手去拉孟天青的手臂,道:“走……” 孟天青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缩回手臂。 唐佳人问:“怎么了?” 孟天青回道:“被火烧起泡了。” 唐佳人道:“走,我们回船上去,那里有药膏。” 孟天青应了一声,却没走。 唐佳人走了两步,发现孟天青没有动,便又转回身,问:“怎么不走?” 孟天青的脚趾头卷起,目光闪躲,人显得有些扭捏。 唐佳人吼道:“走啊!等会儿你哥追来了!” 孟天青忙撒腿和唐佳人一起跑向码头。 跑着跑着,他忍不住嘀咕道:“我可不是怕他。” 唐佳人表示理解,道:“对!我们不怕他,就是不想被咬。” 孟天青觉得这个队友还算不错。 来到码头,唐佳人看到风月楼的花船,对孟天青道:“你这个样子不能见人。你躲树后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孟天青望着唐佳人的背影,眸子闪了闪,吸了吸鼻子,笑了。 唐佳人从窗口潜入自己的房间,取了衣物,回到岸边,递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拿着衣物抖了又抖。 唐佳人道:“裸着,还是穿上,你自己选。” 孟天青一咬牙,穿上唐佳人的衣裙。二人身高差不多,孟天青穿着唐佳人的衣裙倒也合适。 半晌,他从树后走出,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一亮! 但见孟天青穿着嫩黄色的衣裙,整个人仿若一朵雨后的娇花,那叫一个鲜艳欲滴。 水灵灵的眼睛,水润润的嘴唇,微微泛红的鼻头,加上一张嫩豆腐似的脸,怎么看都是一位俏佳人。 再看唐佳人,那也是一位娇憨的妙女子。 二人凑在一起,着实养眼。旁人不知,定会被迷得丢了三魂七魄。知道的人,定会离他俩远远的。所谓物以类聚,祸害这种东西也是成窝的。 孟天青和孟水蓝是亲兄弟,可孟天青带唐佳人去掏他哥的私房银子时,可没见有过一星半点儿的犹豫。 总而言之,这是两个漂亮的小坏东西。 唐佳人那颗心呐,因为女装的孟天青又开始蹦跶而起。她一点点靠近孟天青,一双大眼睛仔细地盯着他看。 唐佳人靠近的气息令孟天青的心跳加快,某个被烧掉毛的位置,有了一展雄风的迹象。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令孟天青手足无措,却又兴奋异常。 唐佳人伸手,扯开孟天青的发髻,放开他的长发,然后扯开了自己的双丫髻…… 青丝纠缠,是否就是情意缱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捉奸 孟天青无法呼吸,也无法开口说话。因为,他怕一张口,心脏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不是不懂男女之事,只是……除了被假王爷折磨得丢了一次外,从未和女子有过身体上的接触。 唐佳人的靠近,令他亢奋到难以自持。 他想闭上眼,听之,任之。又怕唐佳人也不会,反倒尴尬。他自认为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主动一下,于是……他看准方向,闭上眼,撅起了嘴儿…… 触感,怎么觉得不大对呢? 孟天青睁开眼,但见唐佳人用手指头戳着他的唇,似痴迷般喃喃低语道:“涂上胭脂,一定更好看。” 孟天青心思一荡,竟被唐佳人夸得不好意思了。他转开眼,道:“你涂上胭脂,也能好看。”用眼尾快速扫了唐佳人一眼,不太自然地道,“等我赚到银子,给你买胭脂。”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道:“好。” 孟天青一听唐佳人肯要自己的胭脂,心中一喜,便要去拉她的手。 唐佳人却先孟天青一步,抚上他的长发,道:“我给你梳梳头吧。” 这会儿,就算唐佳人说,你用头走路吧,孟天青也会照办的,更何况还是要给他梳头? 孟天青心中甜得直冒粉红色的气泡,一颗心咕嘟嘟的都要开了锅,他怕唐佳人给她梳头不方便,干脆蹲在了地上。他的肌肤变得滚烫,也不知掉是不是刚才被火烘烤得太久。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要镇定。不知为何,他一接触果树开花,心中就会升腾起一种喜悦之情,以及想要一直在一起的渴望。那种熟悉的感觉,令他既怀念,又舒坦,偶尔还会伴随着几下怦然有力的心跳。着魔,他一定是着魔了。 唐佳人的动作也麻利,很快就为孟天青梳上双丫髻,并系上了两条原本属于她的红发带。发髻虽有些毛躁,但意思没错。 梳完后,唐佳人捧着孟天青的头欣赏片刻,情真意切地赞道:“真好看。”攥着孟天青的手,“走,我们回去。” 孟天青被唐佳人的表情迷惑,迷迷糊糊地跟着她走。他看向两个人相握着的手,嘴角禁不住开始上扬,心中暗道:幸好昨晚救了她,没让孟水蓝将她咬死。 登船时,孟天青一抬腿,被裙子限制了步伐大小,差点儿将自己绊个跟头。他这才回过神,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然后伸手摸了摸头顶……没摸到男子发髻,手开始偏移,在头的左边摸到一个发髻,以及上面系着的红绸带。手向头的右边摸去,十分惊恐地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个系着红绸带的发髻! 孟天青的表情变了。一双眼睛睁大,嘴角抻直,一扭身,就要往外跑。 唐佳人攥住孟天青的手,小声道:“你不想住我床下了?” 孟天青瞬间处于神蘑交战的中心点。他的眼睛转了转,看向唐佳人,问道:“那……那我想住床上。” 唐佳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半晌才一点头,应道:“好!” 孟天青一咬牙,扭回身,硬着头皮和唐佳人登上船。他低垂着头,迈着小碎步,尽量减少存在感。他由衷的希望,千万别碰到熟人,就让他安全过关吧。 船板上美人挽袖,舞姿婆娑,衣香鬓影,琴声悠扬,好一番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倒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俩。 扭了腰的娇梅正倚靠在船舱口嗑着瓜子,看见唐佳人,竟是微微一愣,嘀咕道:“没看出来,披头散发的还挺勾人。”抚着腰快步过去,低声道,“你跑哪里去了?妈妈正找你,你快点儿去吧。”言罢,拉着唐佳人的手腕就往船舱里拖。 娇梅的眼睛一扫,看见了孟天青,当即调笑道:“哪儿来的小哥?真是俊俏。”说着,竟要伸手去摸孟天青的脸。 孟天青抬头,冷冷地瞪了娇梅一眼。 唐佳人直接拍开娇梅的手,问:“能看出是个男人?” 娇梅风情万种地一笑,道:“胸平成那样,还有喉结,看不出是男人,那是眼瞎。” 唐佳人道:“我先回屋一趟,你去和娘说一声。”言罢,拉着孟天青一溜烟跑进了船舱深处。 娇梅喊道:“哎哎哎,你等等……” 谁等?反正唐佳人和孟天青不会等。 二人跑回到房门口,发现门锁已经打开,想必是白晓冉回来了。 二人直接推门而入,却看见屋内的床上坐着一个人! 太惊悚了! 因为,此人正是孟水蓝! 唐佳人和孟天青的心脏齐齐打了个突儿,同时脚跟一转,就像走错房间那般向外而去。 孟水蓝在见到那二人时也是一愣。先不说孟天青女扮男装,就说果树开花披散着一头青丝,那绝色无双的小样子,就能夺人呼吸。 孟水蓝在呆愣过后回过神儿,道:“孟天青,你这是要投身到秦楼楚馆里混日子了?” 孟天青听问此话,将提溜到嗓子眼的小心脏放回到肚子里。他停下脚步,转回头,冲着孟水蓝颇具意味地一笑,道:“百川阁大阁主来得,二阁主为何来不得?” 孟水蓝打量着孟天青,道:“某来是喝花酒、逗弄姑娘的,懂?你穿成这样,是准备接客啊还是已经接客了啊?啧啧……怎连鞋都混丢了?你这模样,真是令人惨不忍睹啊。” 孟天青气得胸口起伏,转而却是露齿一笑,道:“我如何,又不是给你看的。走,赶快走!”赶快回去看看你那些私房,然后痛心疾首地嚎上几个晚上。想想都开心呐。 孟水蓝打量着孟天青,幽幽道:“某怎么觉得,你这样子,好像……小人得志?嗯,还有点儿幸灾乐祸。” 孟天青立刻变了脸色,使劲儿咧嘴笑了笑,道:“我这就春风得意。”挥手,赶鸭子似的,“快走快走,赶快走。” 孟水蓝皱眉,走到门口,对贴墙站着的唐佳人道:“还以为你会来找某,看来,某真是低估了你那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节。”将手探出怀中,抓出《残菊欢》和几张银票,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手指动了动,却没有伸手去拿。 孟水蓝诧异道:“哎呦,这可不像你啊。某还以为,你一见到某就会使出十八般武艺严刑逼供呢……” 唐佳人一伸手,夺回皱皱巴巴的《残菊欢》和银票,问:“金子呢?” 孟水蓝道:“金子拿着不方便,给你换成银票了。” 唐佳人将银票攥入手中,垂眸不语。 孟水蓝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忙完下腰,去看唐佳人的脸,问:“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唐佳人摇了摇头。 孟水蓝又问:“可是孟天青那小子烦到你?” 孟天青一直偷听着二人谈话,闻听刺眼,立刻要从孟水蓝的身边挤到过道里去,口中还道:“胡说八道!果树开花怎么可能烦我?这头发,还是她给我梳的呢!” 画船上,为了节省地方,门口建得都不大。孟水蓝不想孟天青跟着瞎掺合,十分干脆地后踢一脚,将人踢得嗷呜一声,捂着鸟儿,倒退三步。 孟天青咬牙吼道:“你是想老孟家后继无人吗?!”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道:“养你一个就够某烦的,再养你儿子,岂不是要了某的命。” 孟天青举起拳头,冲向孟水蓝:“欺人太甚!” 孟水蓝回头,勾唇一笑,道:“敢打某,逐你出百川阁” 孟天青急忙收回拳头,起哼哼地坐到床上。 孟水蓝道:“下次投胎,记得比某早点儿。” 孟天青恨恨地道:“下次投胎,谁还要和你做兄弟?!我又不是脑子有病!受虐没够!” 孟水蓝毫不在意孟天青的脾气,转回头,看向唐佳人,问:“咱们可是说好,要以和为贵的。你这样,某心里不踏实啊。” 唐佳人抬起头,望着孟水蓝的下巴,道:“你都说了以和为贵,那我们就以和为贵。” 孟水蓝伸手,想要提起唐佳人的下巴,看她的双眼,孟天青一个高蹦到地上,一把攥住孟水蓝的手腕,喝道:“你干什么?!” 孟水蓝挑眉道:“某干什么,还要向你请示?” 孟天青挺胸扬下巴,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人?” 孟水蓝微愣,看向唐佳人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认真和审视。 孟天青傲娇地道:“你告诉他,你是谁的人?!” 唐佳人看了看兄弟二人,打个哈气道:“我是不休门的人。”一手一个,将二人扒拉开,走进门里,往床上一躺,看样子是要睡觉了。 兄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孟水蓝嗤笑道:“哎呀,某可得好好儿问问,她是谁的人。” 孟天青的脸色涨红,一头钻进屋里,站在床边,用手推了唐佳人一眼,道:“喂,你……” 孟水蓝走进屋里,学着孟天青的语调道:“喂,你,你怎么能翻脸无情,不认人家?!” 孟天青回头瞪孟水蓝,一副你死定了的模样;孟水蓝挑眉,回瞪孟天青,一副你敢动手试试的模样。 片刻后,老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城主大人勿怪,丫头她可能是玩累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争风吃醋的男人们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增大,就像一只猫受到了惊吓,蹭地坐起身。 孟水蓝和孟天青习惯使然,竟一同滚入床下,伸手入怀,去掏本子和笔,动作一致到令人瞠目结舌。然,结果却是不同的。前者掏出了本子和笔,后者却什么也没掏出来。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个鄙视的眼神,并在本子上写下四个字——不学无术! 孟天青直接扭开头,不看孟水蓝,心中暗道:等会儿你回客栈后,我也送你四个字——肝肠寸断! 孟水蓝薅起孟天青的发髻。 孟天青被迫瞪向孟水蓝。 孟水蓝张开嘴,无声地道:“自己干啥吃的不知道?必须时时刻刻带好笔本,记录下可能成为消息的经典时刻,切不可马虎大意,务必尊重事实。必要时,要利用百川阁积累的手段,学会抽丝剥茧,从对方的一言一行中寻找到有用的消息!” 孟水蓝无声地道:“啰嗦!” 秋月白走进屋里时,看见得便是唐佳人在装睡。 唐佳人自己也知道,她装睡时睫毛会抖动,于是干脆爬在床上,将脸埋进被褥中。那一头有长有短的头发披散在脑袋的四周,就像海草。 秋月白站在床边,瞧着唐佳人的背影,视线下滑,落在她的鞋子上。 老鸨白晓冉是明白人,见唐佳人这样,便知她在装睡,想然是不想见秋月白。她虽不知道唐佳人和秋月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秋月白能在大半夜的跑来看唐佳人,想必是有些情意的。 白晓冉道:“这丫头睡着了,您看……” 秋月白冷冷地道:“出去。” 白晓冉有些怕秋月白,但又不好扔下唐佳人不管。白晓冉陪着笑脸道:“城主大人,要不您去前面雅间里稍作片刻,奴叫醒她,梳妆打扮一番,再去见……” 秋月白看向白晓冉,成功冻结了她那尚未说完的话。 唐佳人心中好奇,不知道为何白晓冉说着说着没声了。她偷偷转过头,眯眼看向二人。结果,与秋月白看了个对眼。 唐佳人趴着没动,透过头发看着秋月白。 秋月白觉得好笑,直接问道:“醒了?” 唐佳人还是不说话。 白晓冉见唐佳人睁开了眼睛,便道:“丫头,秋城主来看你,等了一会儿了。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和城主说,想必城主也不会为难你。”言罢,缩着脖子溜走了。 秋月白道:“起来。” 唐佳人转头,用后脑勺背对着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伸出手,一把抓住唐佳人的后衣襟,将她像上一抛,然后伸出双手,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唐佳人立刻挣扎道:“放我下来!” 秋月白道:“让你清醒一下,免得脑子糊涂。” 唐佳人一想到那深不见底的河水,立刻变得狗腿起来,眉眼弯弯地笑道:“刚睡醒,是有些不清醒,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不信你考我两道题。” 秋月白的脚步停在门口,垂眸看着唐佳人,道:“第一个问题。” 唐佳人道:“你问。” 秋月白问:“一个胖子是否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减掉一半的重量?” 唐佳人下意识地道:“怎么可能?!除非一刀将人分两半喽!”她非普通人,几个屁蹦出,自己就瘦了,压根就用不上一个月的时间。 秋月白笑了笑。 唐佳人的眼神发直,一只小手忍不住摸上秋月白的唇角。 秋月白那双本就黑沉沉的眸子又黑了几分,既像深渊,又似墨池。深渊里藏着猛兽,似要噬人血肉,索人魂魄;墨池里漂浮起几缕浓墨的艳香,那是诗人笔下的缠绵,最是勾魂夺魄,至死方休。 有些人,从出生便好似在修行,禁了这个,否了那个;远了这个,弃了那个。可到头来,若让他沾了一点,便是食髓知味、彻底疯狂。所有的抵触都变成了一种积攒,就好似火山,只待喷发。若不能与之烧成一片灰烬,便算白活。 没有任何语言,秋月白直接将唐佳人压在了狭窄的床上。这是她在招惹他,所以,不容她拒绝。 唐佳人瞬间回神,瞪大眼睛,问:“干啥?” 秋月白眸光沉沉,盯着唐佳人的眼睛不语。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道:“你别这么压着我。” 秋月白声音略显沙哑地问:“理由?” 床下,孟家兄弟同时张开嘴,无声地骂道:“禽兽!” 床上,唐佳人的心跳变快,一双猫眼也变得有些惊慌失措。她磕磕巴巴地回道:“我……我说过,我我……我只陪吃,不陪睡!” 秋月白的身子又向下压了一分。 床下,孟家兄弟同时无声地攥拳,点头。 床上,唐佳人立刻推着秋月白的胸膛,道:“你是吓我的对不对?这是第二道题对不对?你是来取软剑的对不对?” 秋月白的身子又向下压了压,挺直的鼻尖几乎都要挨上唐佳人的鼻尖。 床下,孟天青要爬出去,孟水蓝却示意他冷静。 床上,唐佳人盯着秋月白的鼻子,变成了斗鸡眼,干巴巴地道:“床不结实,你小心点儿……” 秋月白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堪称为温柔的弧度,令唐佳人的双腿都为之一软。 床下,孟水蓝目露凶光,要往外爬,却被孟天青拦下,示意他冷静。 床上,唐佳人继续道:“……别将床下的人压死了。”她素来以“有理想”来标榜自己。眼下,她的理想就是……找到休休!因此,就算腿软,她也不会打出《残菊欢》的! 秋月白直起身子,低头看地面,只听床下传出一声闷哼,紧接着一名女子像只蚯蚓般从床下爬出,然后迅速站起身,回头冲着秋月白便是一脚。 那大脚丫子,脏兮兮的,直奔秋月白的脸而来! 秋月白微愣,这才抬起手,袭向孟天青的后脚跟,迫使他急忙缩回脚。 孟天青心有不甘,继续用脚去踢秋月白。 唐佳人趴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 秋月白伸出手,捂住了唐佳人的眼睛。 唐佳人去扯秋月白的手,嘀咕道:“我再看看。” 秋月白霸道地道:“不许。” 孟天青又气又恼,不悦地吼道:“凭什么不让她看?我是我的,我爱让她看,她怎么看都行!” 唐佳人点头,深以为此话实在是太有道理。 她这一点头,长长的睫毛划过秋月白的手心。微痒的感觉仿佛扫过心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秋月白收手,收紧手指,攥紧手心,看向孟天青,毫无温度地道:“孟阁主是否知道,其弟不但穿着女装,还不着亵裤?!” 孟天青只觉得脑中嗡了一声,所有的画面都跟着一颤啊!这会儿,他终于明白,唐佳人瞪大眼睛在看啥了!他的脸瞬间爆红,竟是恼羞成怒,指着唐佳人跳脚道:“你看什么看?!还不是你,害得我毛都烧没了!” 唐佳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孟天青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关心地道:“啥毛没了?” 孟天青仿佛被雷劈中,好半天才转动眸子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送出一记混合了鼓励和安慰的眼神,还用小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胸口,安抚道:“不用难过,无论什么毛,都会长出来的。你刚才说啥,啥毛烧没了?” 孟天青愣怔地看了唐佳人半晌,眼圈竟又是一红,咬牙问:“你是关心我吗?你这是好奇!” 唐佳人反问:“好奇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奇你的毛儿,也没……” 秋月白轻咳一声,对唐佳人道:“让他回去吧,免得孟阁主惦记。” 唐佳人直接蹲下,歪着头,问:“你惦记吗?” 孟阁主孟水蓝冲着唐佳人笑了笑,回道:“不惦记。”收起本和笔,拖着受伤的腿从床下爬出来,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袍和长发,这才冲着秋月白抱了抱拳,“秋城主。” 秋月白冷冷地扫了孟水蓝一眼,道:“孟阁主喜欢钻床下,看来已经养成了习惯。” 孟水蓝风流倜傥地一笑,道:“术业有专攻。某自认为钻床下的姿势,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要不,秋城主试试?” 孟天青道:“哥,你可别为难秋城主。人家秋城主善于欺负良家妇女,信手拈来,钻床下这种有技巧的活儿,他可做不来。” 孟水蓝赞道:“此言极是啊。” 一直互殴的兄弟俩,此刻终于抱成团,一致对外,真要感谢秋城主啊。 秋月白不喜言辞,并不代表他不善言辞。然,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听有人气喘吁吁地跑来。 兰花出现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果……果……”看见屋里站着秋月白等人,立刻闭嘴不语,蹲下施礼。 秋月白问:“何事?” 兰花低垂着头,紧张地回道:“回……回城主,妈妈说,二王爷来了,说……说要见果树开花姑娘。妈妈……妈妈让……让奴来看看姑娘,是否在房里。” 秋月白果断回道:“不在。” 兰花应道:“诺。”施礼后,一溜小跑跑远了。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佳人,却发现她正往窗外钻,且不忘回头招呼他:“走啦。” 孟家兄弟分别钻出窗外,还不忘留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秋月白望着那狭小的窗口,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最终,他抓起自己的软剑收入腰间,也从窗口钻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毛哪里去了?! 四人前脚刚走,老鸨白晓冉陪在二王爷身边,一路调笑着来到唐佳人的房里,确定无人后,二王爷才心有不甘地点了其他女子作陪。 二王爷登上花船找果树开花姑娘这件事,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在秋城里盘旋一圈后,又飞向了外面。果树开花,出名了。一时间,烟花女子的名字都发生了倾向性的改变。没有四个字,你都不好意思号称是当红名妓。 至于唐佳人,她则是落得一个“无船可归”的下场,决定找个地方借住一宿,待二王爷离开后,再折返花船。不想,孟水蓝十分热情,竟邀唐佳人去客栈里小住,道:“那二王爷不是好相处的,此番寻来,也绝不会是想寻你陪吃一颗鱼眼珠。花船不宜暂住,不如去某的客栈吧。” 唐佳人哪敢去孟水蓝的客栈?尤其是,那客栈还紧邻着他藏私房的地方。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去不去,我……”视线扫过秋月白,又落在穿着女装的孟天青身上,眼睛一亮,当即道,“我和他同住。” 孟天青立刻裂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心中暗道:算你有良心,还记得自己的承诺。 孟水蓝和秋月白异口同声道:“不许。”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威胁之意。 孟天青和唐佳人同样异口同声地问道:“为啥?!” 二人对视一下,愣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盟军的认真。 四个人,两两相对,互不退让。 唐佳人打了个哈欠,这才终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眼神对视。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道:“跟某回去。” 孟天青摇头:“不回。” 孟水蓝逼问道:“你一做错事,便要逃得远远的。这一次,你做了什么?” 孟天青翻个白眼,道:“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错。哪里那么多的错事,让我做?!” 孟水蓝转身,直接道:“跟某走。” 孟天青偷眼看向唐佳人,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点了点头。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耳语道:“不怕死啊?!” 唐佳人回了三个字:“不承认。”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乖乖跟在孟水蓝的身后。 秋月白见此,竟也尾随在三人身后,一同向客栈走去。 即将到达客栈时,孟水蓝停下脚,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焚烧味道,然后竟然顺着味道一路寻到了客栈后面。当他看见那只剩下空架子的房子时,竟是笑了笑,道了声:“很好。” 唐佳人飞快地扫了眼孟天青,孟天青则是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向后退了两步,小声道:“小心。” 秋月白直接飞出一片树叶,袭向孟天青的手。 孟天青立刻缩回手,不悦地瞪向秋月白,问:“干什么?!” 秋月白冷冷地回道:“有蚊子。” 孟天青瞪了秋月白一眼,转回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的背影无声地抖了抖,看不明白是哭是笑。 孟天青再次攥住唐佳人的手腕,拉着她向后退了退,压低声音道:“我哥要疯了。” 秋月白再次飞出一片树叶,袭向孟天青的手。 孟天青立刻缩回手,瞪向秋月白,做出插他眼睛的样子。 唐佳人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淡定地道:“有蚊子。” 唐佳人:“哦。” 孟天青咬牙道:“我恨蚊子!” 这时,孟水蓝突然转身,看向唐佳人和孟天青。 唐佳人和孟天青感受到如有实质的目光,立刻回头望向孟水蓝。 孟水蓝指着房子,笑得咬牙切齿,半晌才道,“看见没?想要拿走某的银子,没那么容易!” 孟天青和唐佳人立刻点头如捣蒜,那叫一个配合加认同。 孟水蓝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逼问道:“是不是你们?” 唐佳人和孟天青一同摇头,动作那叫一个一致,表情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二人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太自然,立刻改了套路。 孟天青气恼地道:“好啊!你竟藏私房?!若不是这地儿烧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唐佳人神补刀,道:“你要是把私房拿出来给孟天青一半,今晚的损失至少减了一半。哎……你啊你,真是大错特错啊。” 孟水蓝气个倒仰,眼圈都气红了。他一脚踢起孟天青的脚,然后用手推着他的小腿,指着那脏兮兮的大脚吼道:“鞋呢?!” 孟天青一愣,唐佳人立刻探头回道:“跑丢了。” 孟水蓝拔高声音问道:“为何跑?!” 唐佳人回道:“被狗追。” 孟水蓝问:“为何被狗追?!” 唐佳人回道:“遭狗烦。” 孟水蓝问:“为何遭狗烦?” 唐佳人缩回头,蔫巴巴地回了一句:“得问狗。” 孟水蓝愣了愣,竟无言以对。 秋月白站在树下,唇角上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孟天青单腿跳着,喊道:“松手!松手!大腿都露了!” 孟水蓝低头扫了孟天青的私处一眼,问:“毛呢?” 孟天青直接用双手捂脸,一副当我死了的模样。 唐佳人无法,只能继续代答道:“掉了。” 孟水蓝的呼吸一致,眯起双眼道:“这事你也能代答?” 唐佳人看了眼孟天青,果断点了点头,道:“我能。” 孟水蓝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儿没噎死!他缓了缓情绪,点了点头,问道:“为何掉?” 唐佳人回道:“狗还换毛呢,更何况人?” 孟天青将手从自己的脸上挪开,看向唐佳人,苦哈哈地喊了声:“姐!”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捂着脸吧,有姐呢。” 孟天青继续捂脸,心中却暗道:就是因为有你,才想喝四斤鹤顶红! 孟水蓝一语中的,道:“明显是烧没的!” 唐佳人瞪大眼睛道:“不!就是掉毛!” 孟水蓝怒笑:“当某傻,分不清何谓掉毛,何谓烧毛?” 唐佳人回道:“不信?不信你烧个,看看烧后啥样,掉毛啥样。” 孟水蓝明知道果树开花说得是假话,却无法去较真儿。毕竟,他是怒火攻心,又不是变成了痴傻,非要点把火证明自己的说法。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爱穿女装怎的? 孟水蓝被怼,气得胸口起伏,却又毫无办法。 孟天青张开手指,露出两只水灵灵的眼睛,道:“哥,能放下我的脚不?这一会儿的功夫,蚊子都叮我好几口了。” 孟水蓝扔下孟天青那条白嫩的大腿,,却又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问:“为何穿女装?”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你回吧。” 唐佳人轻咳一声,回道:“他喜欢。” 孟水蓝挑眉:“喜欢?” 唐佳人认真地点头,道:“对,可喜欢了。”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假笑道:“对,我可喜欢了。以往没发现,今晚一穿女装,瞬间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走路都带上了几分摇曳风姿。哥,你信不?” 孟水蓝松开孟天青的衣领,还帮他抚平了褶皱,然后有顺了顺他额前的碎发,道:“哥错了。哥一直当你是弟弟,总欺负你。今后,哥当你是妹妹,一定好好儿宠着你。” 孟天青感动道:“哥!”心中暗道:孟水蓝这是要出幺蛾子了!整不死我,我就整死你! 孟水蓝柔声道:“明天,哥给你买几条裙子穿。” 孟天青扭捏道:“不用吧,直接给银子得了。” 孟水蓝正色道:“不!自从爹妈驾鹤西去,某当哥的都没有好好儿照顾你。从今后,一定让你过上富家小姐的生活!” 孟天青道:“别……别太认真了。” 孟水蓝露出一笑,阴沉沉地道:“你若不让某尽心照顾,便是对某说了假话。”一抬手,指向房屋废墟,“那里,便是你的埋骨之处!” 孟天青愣了愣,讨好地一笑,道:“哥,我们是兄弟。我希望自己的坟头挨着你的坟头。咱们不分开。” 孟水蓝冷冷地道:“好啊。那你先去把地儿占了。”言罢,直接抬手掐上孟天青的脖子。 唐佳人一抬手,啪地拍在孟水蓝的手背上。那声音,真叫一个清脆。 孟水蓝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笑了笑,道:“有蚊子。” 孟天青借机逃出孟水蓝的魔爪,扯起唐佳人,撒腿就跑。 孟水蓝撒腿就追。 唐佳人眼瞧着跑不过发狂后的孟水蓝,立刻扯着孟天青藏到秋月白的身后,道:“有蚊子!” 秋月白挡在唐佳人的面面。 孟水蓝冷着脸问:“真要管闲事?” 秋月白直接拔出了腰间软剑。 孟水蓝傲娇地一笑,摆出了打架的驾驶。 唐佳人一把夺过秋月白手中的软剑,道:“你得这么晃,他才怕你。”说着,又开始抖起了手中软剑,直逼孟水蓝的面门。 孟水蓝知道唐佳人手上没准,立刻向后退去。 唐佳人见此,将手中软件抖得发出哗喇喇的声响。 秋月白道:“软剑不是那种用法。” 唐佳人得意道:“我这种用法最管用……”话音未落,手中的软剑的剑身竟被甩了出去!手中,只剩下剑把。至于那软剑的剑身,则是擦着孟水蓝的脖子划过,飞入断碗口粗的树干上。树干,倒。 唐佳人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剑把,又看了看秋月白,感慨道:“你敢不敢用把结实的好剑?”手一扬,将剑把扔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接住剑把,彻底无语了。 孟水蓝大喊一声,扑向唐佳人。唐佳人掉头就跑。二人你追我跑,那叫一个热闹。 孟天青为唐佳人加油:“果树开花,谁都不怕!加紧快跑,甩掉尾巴!啊!” 孟水蓝从袖兜里抓出一块银子,砸向孟天青的脑门。 孟天青被打得晕头转向,却不忘顶着红肿的脑门,抓起银子藏入袖口,继续喊道:“百川阁主,穿衣老土!疯疯癫癫,打人用钱!” 孟水蓝用脚尖提起一块石头,袭向孟天青。 孟天青接住石头,扔掉,撇嘴道:“不是亲哥!打我都舍不得用银子!” 秋月白发现,遇见孟家哥俩,无论是怎样的事情,最后都会变成闹剧。他干脆拾起软剑剑身,送入剑把,只听咔吧一声轻响,剑身与剑把再次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原来,这软剑在必要时,也能当飞剑用。唐佳人刚才挥得太动情,一不小心按到了机关上。 秋月白收起软剑,飞身跃起,追上孟水蓝,掠了唐佳人,脚踏树梢,直接离去。 孟天青撒丫子追上孟水蓝,一推他的肩膀,喊道:“追啊!” 孟水蓝冷冷地扫了孟天青一眼,道:“某现在一瘸一拐,如何追?” 孟天青皱眉道:“平时就知道臭美,不知道好好儿练功!这下好,人都被虐走了。” 孟水蓝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口阴森森地白牙,道:“你留下,也是一样的。”言罢,直接逼向孟天青。 孟天青不停后退着,道:“哥,你不能这样……” 孟水蓝呵呵一笑,挑眉道:“怎么?这时候知道叫某哥了?哈哈哈哈哈……晚了!今晚,某一定要让你好好儿体会一下,何谓痛!” 孟天青求饶道:“不要,哥,你忘了我们是同胞兄弟啊!” 孟水蓝露出一记邪恶的表情,道:“你动某心爱之物时,怎没想到我们是同胞手足?来,天青,不要挣扎,让哥疼疼你……” 孟天青吼道:“不要啊!” 孟水蓝咯咯怪笑,道:“叫吧,你就算吼出血,也没人能救你!” 在唐佳人的要求下,秋月白抱着她去而复返。唐佳人趴在树干上,看着孟水蓝将孟天青压在了另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双手扯开了孟天青的衣领,张开了嘴巴…… 唐佳人伸手在秋月白的身上摸了摸。 秋月白问:“摸什么?” 唐佳人小声道:“有瓜子蜜饯没?” 秋月白回道:“没有。” 唐佳人扭开头,看向树下二人。 兄弟二人抬头,一同看向唐佳人和秋月白,异口同声地问:“看啥?” 唐佳人回道:“看你们咋地?” 孟水蓝撸袖子,嚷嚷道:“来来,你下来!” 孟天青起哄道:“对!你下来,下来打死孟水蓝!” 秋月白一手抱起唐佳人的腰肢,直接将人带走。 唐佳人嘀咕道:“没看他俩打一架就走,多无聊。” 秋月白回道:“犬吠有何可看。” 唐佳人打了个哈欠,嘀咕道:“也是。” 秋月白带着唐佳人骑上马。 唐佳人闭上眼睛,窝在秋月白的怀里,拱了拱,睡着了。 秋月白的表情柔和了两分,迎着月亮,放慢了马速。 树下,剩下哥俩面面相觑。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窥探欢-好 秋月白有处别院,十分清幽,名曰青莲居。 院子不大,却别有一番雅致在其中。 唐佳人醒来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喝下徐大娘准备的小米粥,吃下两屉鱼肉包,这才拧了双丫髻,悠哉悠哉地转出青莲居。 今日,便是举办饕餮盛宴的好日子,整个集市上热闹非凡。南来的,北往的,各种各样的小吃令人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看得唐佳人垂涎三尺,恨不得整个人扑上去。刚吃下去的东西,就像一个泡泡,瞬间消失不见。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想起了唐不休。她望着长长的集市,发出长长的叹息,喃喃道:休休,说好要吃遍天下无敌手,你躲在哪里睡懒觉? 这一刻,所有的美味似乎都失了味道,变得不再诱人。 唐佳人背着手,微仰着头,就像一位经历了沧桑的剑客,在孤独的流浪。那样子……有些可笑。 她一步步走出热闹,向着码头走去。 走到人迹罕至处,脚步微顿,向后退了去。不想,后路也被人封住。 四名男子,堵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她困在其中。 唐佳人谨慎地问:“寻仇?” 四名男子不语,逼向唐佳人。 唐佳人本想动手毒翻他们,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妥,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有人想欺负她,她至少要知道是谁出的手,才好反击呀。 唐佳人装出害怕的样子,紧张兮兮地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我很听话的。” 四名男子冷笑,其中一人用手掌砍在了唐佳人的脖子上,唐佳人直接倒地。 那名砍人的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疑惑之色。 小眼男子问:“看什么呢?” 砍人的男子皱眉回道:“我怎么觉得,自己没用上劲儿?” 小眼男子道:“人都昏了,你还想怎么用劲儿?快走,不要让主子久等。”言罢,提溜起唐佳人,将其扔进了藏在树后的马车里。 马车驶离,滚向未知的方向。 马车并没有行驶多久,看样子还在秋城里转悠着,便与另一队人马狭路相逢。 另一队人马大约二十骑。为首之人,竟是穿着便装的东锦衣卫指挥使肖劲!他的身后侧跟着寒笑等东锦衣卫。至于那坐在轿子里的人,无需细说,也知是谁。 两家马车成了顶死牛的状态,谁先让? 掠走唐佳人的男子,是认识肖劲的,当即低垂下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将马车赶着后退,让出位置。 肖劲等人的高头大马从窄巷子里走过,连个眼神都不屑留下,那般高傲,仿佛目空一切。 待藏着唐佳人的马车驶入巷子,肖劲才策马来到车窗旁,低下身子,压低声音道:“王爷,属下看见二王爷的人驾着一辆普通马车向东而去。看样子,那马车里应该有人,却不是二王爷。” 车里传出端木焱的声音,淡淡地道:“既然二哥在此,我们也不好另住。二哥在哪儿住,我们便去哪儿。”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道:“先逛逛,不急。”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的马车在集市中溜达着,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端木焱吩咐道:“每样小吃都买一份。” 寒笑应下,一路买下去,将各种小吃源源不断地送进六王爷的马车里。 有些小吃,端木焱会吃上一口,有些会直接扔在一旁,还有一些被他扯开,仔细闻一闻,品一品。 眼瞧着他的脚下堆积起越来越多的小吃,却始终不见他展露笑颜。 当寒笑将最后一份小吃送到他面前时,端木焱也只是闻了闻而已。 寒笑问:“王爷,这些小吃可要处理掉?” 端木焱道:“先留着吧。” 寒笑问:“王爷是否要去休息?” 端木焱道:“再逛一遍。” 于是,这群队伍,再次以十分慢的速度,在集市中逛游起来。 寒笑打马到肖劲身边,耳语道:“大人,王爷可是在寻人?” 肖劲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至于那被某人惦记着的吃货,则是被四名男子送进了某处院内,并由曾经砍昏唐佳人的男子提溜着她,将其送进了一间屋内。 屋内,坐着一位盛装女子。她低垂着眉眼,翘着手指,端着滚烫的茶碗。细打量,会发现她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用来遮挡伤痕。此人,正是茹夫人! 唐佳人被扔在地上,有些凉。 茹夫人一抖手,就要将热茶泼向唐佳人。 不想,唐佳人突然一个高蹿起,口中还大喊道:“啊!!!”看样子,似乎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茹夫人的手一抖啊,那碗滚烫的茶水至少有一半洒在了她的大腿上,烫得她惨叫道:“啊!!!” 守在一旁的丫环报喜,立刻跪下,帮茹夫人擦拭着腿上的茶水。 茹夫人气得狠了,一脚踹向报喜的胸口,骂道:“没用的东西!” 报喜痛得脸都白了,却还是立刻跪下,求饶道:“奴婢没有,惹夫人生气,是奴婢的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二王爷的声音,道:“茹儿,怎大呼小叫的?” 茹夫人立刻变脸,给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男子立刻扬起手到,砍向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再次软倒在地。那动作,叫一个绵软,毫无磕碰。 男子再次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目露疑惑之色。为何他觉得,自己压根就没碰到那名女子的脖子? 不过,眼下不是他思忖真相的时候,当即扯起唐佳人,将其拎进了里屋。 报喜也立刻站起身,搀扶着茹夫人。 茹夫人顾不得腿上的烫伤,迎向走进屋里的二王爷,忍痛施礼,娇羞地叫了声:“王爷……” 二王爷搀扶起茹夫人,柔声询问道:“听你痛呼,可是哪里不妥?” 茹夫人目露痴迷之色,道:“刚才不小心烫伤了腿。” 二王爷道:“来,本王看看。” 茹夫人羞涩道:“怎好让王爷看这些。” 二王爷一挥手,示意报喜退下。 二王爷轻叹一声,道:“本王在外,处处需注意,不能失了尊贵。唯有在你面前,本王能放松一二。” 茹夫人当即感动道:“王爷,茹儿知道您对茹儿的好。” 二王爷从袖兜里取出一串手珠,流光溢彩,令人惊艳。他将手珠套在茹夫人的皓腕上,道:“后院女子颇多,却都不及你懂事。王妃身体抱恙,已经不能理事,你还需多费心。” 茹夫人激动道:“定不负王爷所托。” 二王爷抬起手,抚摸上茹夫人的脸颊,问:“可还疼?” 茹夫人摇了摇头。 二王爷道:“本王在前,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若能得到百川阁的消息网,对本王百利而无一害。” 茹夫人道:“王爷放心,师兄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二王爷勾唇一笑,道:“但愿他懂得这其中利弊才好。”伸手,挑开了茹夫人的衣衫。 茹夫人有些紧张,毕竟里屋还藏着两个人。二王爷最厌恶后院女子与他的人牵扯不清,而今她却让他的人给自己做事。此事,可大可小。 茹夫人的紧张看在二王爷眼中,倒也有了几分别样风情。尤其是,当他脱下她的衣裙,看见她大腿上的烫伤后,呼吸又重了几分。 二王爷抓起了滚烫的茶壶,茹夫人目露惊恐之色,磕巴道:“王……王爷……” 二王爷安抚道:“茹儿这腿上烫红,好似一只彩蝶。本王为你加上一只,凑成一对儿,象征你我双宿双飞,永不分离。” 茹夫人阻挡的手,就此软了下去。 二王爷浇下滚烫的茶水,在茹夫人的痛苦哀嚎中,吟道:“红梅点点飞落,美人身绘彩卷,艳难忘。” 茹夫人悔死了!她就不应该被迷惑,答应二王爷的这个要求。然,她心怡王妃的位置,努力配合二王爷的步伐,希望有朝一日,她能与他比肩站在至高处,鸟瞰脚下黎民百姓,笑看万里江山如画。 因二王爷的托付太过美好,笑容太过温柔,竟让她忘了他私下的残忍。她知道,被二王爷玩死的人不计其数。王府后院的花海之所以开得那般娇艳,便是因为……一具具尸骨埋藏于地下,滋养着那些花,争奇斗艳。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不同的。最起码,二王爷愿意哄她。 茹美人实在受不得了打,当即求饶道:“王爷,王爷……茹儿要死了。” 二王爷掀开自己的衣袍,压了上去。 茹夫人混合了痛苦和兴奋的叫声透过帘子传进了唐佳人的耳朵里,令她心惊胆战。 她在风月楼里混迹良久,经常听到这种声音,但每一次听到,都令她害怕。总感觉,会很疼。只不过,她想不明白,二人交-欢,难道不应该是男人痛得嗷嗷直叫吗?毕竟,女子用得是食指和中指,而男子用得是菊花啊。 哎……真是甚是疑惑呢。 看来,她得亲自验证一下了。 人选呢? 甚是迷茫啊。 休休不想为唐门传宗接代,她还得找别人试试。除了休休,她心中倒是还有一人,可堪大任!唐佳人决定,她要行动了! 唐佳人很兴奋,暗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圣王爷来了 待二王爷和茹夫人云消雨歇,茹夫人觉得自己已经死上了三个来回,仅剩下半口气,调着。 她爬起身,看着一身虐痕,眼圈就是一红。 二王爷穿好衣袍,回头看向茹夫人,道:“今晚本王来陪你。” 茹夫人的身子一僵。她身上被烫过的地方起了一层水泡,若护理得当,还不至于落下疤痕,若再被二王爷折腾,怕是……小命不保。 茹夫人当即道:“王爷如此垂爱,茹儿心中不胜欢喜。只是……也不要冷落了习夫人才好。” 二王爷伸手,捏起茹夫人的下巴,道:“她的身子弱。还是你得本王的心。”勾唇一笑,放开茹夫人,向外走去。 茹夫人跌坐到床榻上,却压到了血泡,痛得嗷呜一声。 多喜进来,见到茹夫人这个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茹夫人忍着痛,穿上衣裙,然后让多喜搬来屏风,挡住自己。一切准备妥当,才让护卫赵汉将唐佳人提溜出来。 赵汉将唐佳人扔在地上,领了赏银,退了出去。 茹夫人掀起裙子,露出被烫伤的大腿,让多喜给她擦拭药膏,一转头,却发现唐佳人趴在屏风上看着她! 这一吓,差点儿没吓得她三魂七魄跑了一半。 茹夫人惊呼一声,捂着胸口,半晌才稳住情绪,将眼中的厌恶痕迹隐去,笑道:“果树姑娘,本夫人要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 唐佳人从屏风后探出头,看了看茹夫人,问:“像你这样?” 茹夫人放下裙子,抚了抚头上的发饰,又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极品手串,目露得意之色,道:“自然。” 唐佳人摇头道:“我才不要。” 茹夫人喝道:“别不知好歹!” 唐佳人指了指茹夫人的脸蛋,道:“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说啥泼天富贵?当我小,不懂事儿呢?” 茹夫人气极,抓起茶壶,直接摔在了地上。 唐佳人向后一跳,笑道:“瞧你被烫成那样,还想烫我?坏心的小师妹!” 茹夫人气个倒仰。她指着唐佳人吼道:“你到底应是不应?!” 唐佳人问:“应什么?” 茹夫人道:“你一个下贱窑姐能有福气伺候王爷,有何资格说不应?” 唐佳人的眼睛瞪了瞪,惊讶地道:“伺候王爷?!” 茹夫人脸色十分大好,却还是笑道:“自然。”招了招手,示意唐佳人过来。 唐佳人走过去,被茹夫人亲热地攥住手,道:“王爷喜欢你,你留下来,服侍王爷,那便是一步登天,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从今后,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谁还敢小瞧你?” 唐佳人的嘴角裂开,问:“给银子吗?” 茹夫人笑道:“当然給银子。你一个月能得十两银子,那可是寻常人家三年的开销。” 唐佳人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着脸,果断道:“我不去!” 茹夫人也沉下脸,问:“为何?” 唐佳人回道:“昨晚陪王爷吃了颗鱼眼,就得了三千六百两。去服侍他,一个月才给十两银子?你当我小,不会算账,要糊弄我呢?!” 茹夫人皱眉,沉默了。半晌,她才微扬着下巴笑道:“我看在师兄的面上,请你来作客,你却偷了我的东西!我不忍打杀了你,你便留下当个三等丫头吧!”来人啊,将她给我扔柴房里去! 有两名粗使婆子手持棍棒,蜂拥而入。 唐佳人立刻喊道:“别!一切好商量!” 茹夫人挥了挥手,两名粗使婆子向外退去。她摆弄着手指甲,笑道:“乖乖听话,你我还可以姐妹相称。” 唐佳人扭头看向粗使婆子,又看向茹夫人,问道:“她们就在门外?” 茹夫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咂舌道:“你叫得声音都要喷血了,她们岂不是都听到了?” 茹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了。 唐佳人向后退去,道:“你……你不是要咬人吧?” 茹夫人深吸一口气,收敛了狰狞之色,尽量放柔语调,道:“你听见动静了?” 唐佳人特乖地点了点头,看似老实地道:“我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结果被一声惨叫吓醒了。乖乖,那声音,真叫个凄惨无比啊。我都想不管不顾冲出来救你了。” 茹夫人的胸口起起伏伏,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唐佳人继续道:“你都说咱是好姐妹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茹夫人深吸两口气,扯出一个笑脸,道:“下去打扮一下,晚上服侍王爷。”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应道:“哦。”却是站着没动。 茹夫人挑眉,不悦地喝问道:“等什么呢?” 唐佳人展开双臂,回道:“我就这一身衣服,还要怎么打扮?” 茹夫人被气得太阳穴直蹦跶。她瞪向多喜,道:“去给她找两件衣裙和一些首饰。” 多喜领命,开箱找衣物。 唐佳人来了热情,一头扎进茹夫人的衣服堆里,口中还喊着:“我来我来,我自己选!”扯出这条,扔下那条,好好儿的衣裙被她一顿糟蹋。 茹夫人气得脸都绿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如果茹夫人的心里话被唐佳人听见,她一定会十分认真地高速她,那是你见识少,不认得不休老祖呀。 姑且不管屋里两个女人如何闹腾,大门外来了一队人马,正明目张胆地拉开大门,拆掉门槛,准备进入内院。 二王爷暂住的别院名曰东风客,自然是由秋月白提供的。二王爷入住秋城,秋月白不安排妥当,便是要和朝廷对着干了。 六王爷端木焱一路来到东风客,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眼系飘带,大摇大摆地下了马车,站在院中,啪地一声打开扇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但凡挡着他路的东西,都会被东锦衣卫的人在第一时间搬走。 有两位婢女因为惊讶,竟呆愣在当场,挡了端木焱的路,被东锦衣卫当成座椅,直接搬走,扔到了一边去。 闻讯赶来的二王爷,尽管见多识广,见此架势也是难免一愣啊。回过神后,二王爷笑道:“六弟何时来的秋城,怎没提前打个招呼?” 六王爷端木焱简单粗暴地直接开怼道:“秋城是人家秋月白掌管的,又不是你的管辖,本王来此和你打招呼,合适吗?” 二王爷的笑有些僵硬了。 六王爷接着道:“二哥最是宽厚,想必不会怪本王直来直去。”一抬手,“来来,将本王的东西般到二哥的隔壁。今晚,本王要与二哥秉烛夜谈。” 二王爷看出了端木焱的用意,却还是道:“六弟,你这是……?”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咱们兄弟都到秋城游玩,自然要住在一处,否则旁人定会认为咱们兄弟不和。”脸色一冷,“谁敢说这话,老子一脚踹死他!” 二王爷无语了。 肖劲给寒笑使了个眼色,寒笑立刻带人冲进二王爷的隔壁,以不容拒绝之姿,将有碍端木焱行走的摆设系数搬出,又将端木焱的私人用品摆放妥当。 端木焱抻个懒腰,道:“二哥你先忙着,本王接连赶路,有些困乏,先休息片刻,再与你促膝长谈。”一抬手,寒笑立刻凑了过来,托起端木焱的手,向二王爷的隔壁走去。 端木焱跨进门槛,坐在椅子上。 寒笑小声道:“二王爷的笑脸不见了。” 端木焱勾唇一笑,道:“他那张笑脸,早就应该碎了。” 寒笑道:“王爷住在二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若他动手……” 肖劲走进屋里,关上房门,道:“正因此,王爷若是伤了根汗毛,这事儿都会赖在二王爷的头上。与二王爷同住,王爷可随心所欲,二王爷却需提心吊胆。” 寒笑赞道:“王爷英明。” 端木焱并没有因为被夸而沾沾自喜。他问道:“可有……不休门的消息?” 寒笑看向肖劲。 肖劲道:“属下刚才见了本地的探子,得知一些事情。有位果树开花姑娘,曾与孟水蓝一同站在房檐上,逼他喊,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端木焱一把扯掉系在眼睛上的绸带,问:“果树开花可是……她?” 肖劲回道:“属下问过,那位姑娘是风月楼的姑娘,身材纤细苗条。” 端木焱目露失望之色,微微垂下。 肖劲继续道:“不过,怪得是,秋月白、孟水蓝、孟天青都与她交情非浅,且……二王爷也曾去寻那位姑娘,却落得一个避而不见的下场。” 端木焱抬起眼,看向肖劲的方向,唇角缓缓勾起,道:“是她。” 肖劲诧异道:“王爷如何得知那果树开花是唐姑娘?” 端木焱重新拿起绸带,系在眼睛上,回道:“这世间除了唐佳人,还有谁能有此能耐,吸引当世豪杰的目光,折腾得别人惹仰马翻?”声音柔了三分,不自觉间又带了三分宠溺、三分自豪,“再者,你又不是没见过她突然变胖之前的样子。想必,这是瘦下来了。” 肖劲赞道:“王爷果然了解唐姑娘。” 端木焱一掌拍碎桌子,怒道:“她没走,却不见老子,这事儿没完!” 肖劲无语。 寒笑蹲下,抱起那碎裂的桌子,扔到了门外。哗啦一声,听得人心一紧。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为寻佳人闹翻天 天刚擦黑,二王爷设宴为端木焱接风。 歌舞唱罢,几杯酒水下肚,二王爷送上美婢給端木焱暖床。 端木焱只留下四个字,便挥挥衣袖走了。他说:“庸脂俗粉。” 二王爷气个倒仰,独自对着月亮举杯独饮。 茹夫人看看时辰不早了,一瘸一拐地来到二王爷身边,忍痛坐下,轻轻靠在二王爷的身上,道:“王爷,茹儿要送给王爷一份大礼……” 这时,护卫头领赵胜武来报:“王爷,秋城主前来拜访。” 二王爷笑道:“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都都来本王这来了?”一摆手,“请秋城主!” 秋月白一声淡青色长袍,如同不懂凡尘情爱的谪仙,一步步走到二王爷面前,抱拳道:“王爷。” 茹夫人第一次见到秋月白,竟是看愣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高贵得仿佛是一代帝王,优雅得仿佛是九天上仙,那双清冷无情的双眼,是最浓的墨、最寒的冰,微微泛着冰白色的唇,好似冰雪雕琢而成,明明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令人为之痴狂。 直到秋月白开口说话,茹夫人才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二王爷起身相迎,道:“月白能来,蓬壁生辉。来,同坐。” 秋月白一伸左手,道:“王爷请。” 二王爷坐下后,秋月白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二王爷的左手边。 二王爷打趣儿道:“今晚的风,一定是东风,否则怎能吹来月白?” 秋月白的神情柔和了一分,道:“王爷说笑了。王爷来秋城游玩,月白自当陪伴左右。” 二王爷心中纳闷,是什么原因令秋月白的褪掉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笑道:“月白于本王而言,乃天上明月,若能同行一路……” “啧啧……二王爷,您这就不厚道了。怎谁都能成为您的那轮明月?如此,水蓝也要嫉妒了。”孟水蓝蹲在墙头,笑吟吟地道。他那头栗色长发,随风轻轻摆动,一张笑脸竟比那轮明月都要耀眼。眼波轻转,笑意盈盈,无限风情荡漾其中,令人产生片刻的恍惚。 墙头又探出一颗头,正是孟天青那厮。他笑嘻嘻地道:“王爷,吃饭得带天青一个。” 负责二王爷安全地赵胜武脸色大变,竟不知道内院里何时溜进了两个人!然,此刻也不是拔刀相向的时候。二王爷有心收揽百川阁主,定是喜欢他来拜访的。只是,这种拜访方式,得改改。 二王爷长起身,笑道:“今晚真是个好日子。孟阁主和二阁主一同大驾光临,值得共饮三杯杯。” 茹夫人站起身,施礼道:“师兄。” 孟天青身手利索地爬上墙头,咂舌道:“哥,她就是你师妹啊?” 孟水蓝一巴掌将孟天青拍进院内,他自己也轻轻跃下,脚踩孟水蓝的后背,走向二王爷,道:“今晚的秋城格外热闹,某也来二王爷这里逃杯酒水。”冲着茹夫人点了点头,“叨扰了。” 二王爷张罗道:“来来,同座,同饮。” 众人落座,孟天青从地上爬起身,拍着身上的尘土,嘀咕道:“孟水蓝,你狠!”看向二王爷,“王爷,有衣服给天青换换没?” 二王爷对赵胜武道:“本王新做得衣袍取一件給二阁主……” 茹夫人立刻道:“不可!” 二王爷皱眉,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脸色一变,尴尬地一笑,道:“王爷的衣袍都是茹儿亲手准备,怕被赵护卫翻乱了,还是茹儿亲手去取来給二阁主吧。” 孟天青当即一摆手,道:“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换去。”言罢,竟是抬脚便走。 茹夫人满追了上去,道:“怎能麻烦贵客亲自手动。” 孟天青直接开怼:“我不动手,难道动脚?” 茹夫人自从嫁给二王爷为夫人,已经很久没被人怼过了。来到秋城后,本想游玩一番,结果……接连被怼。且,怼她的还是孟天蓝的弟弟!这让她情何以堪? 茹夫人有些羞恼,终是道:“王爷的房间,怎好让你进入?再者,六王爷就住在王爷的隔壁,惊扰了六王爷,他可不像我们王爷如此好说话。” 孟天青和端木焱有仇,听闻茹夫人的话,脚步微顿,略显犹豫。 孟水蓝站起身,道:“既然六王爷在此,我们就不叨扰了。” 二王爷愣了,不明所以。来去如风,虽是百川阁的风格,但也不至于如此随意吧?真当他这是菜市场了不成? 二王爷站起身,道:“六弟有眼疾,不喜被人打扰,却也不是不好相处。孟阁主何必急着离开?” 秋月白站起身,道:“既然六王爷来了,月白身为秋城城主,理当去拜见。”言罢,竟向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这是他的别院,自然了如指掌。 孟水蓝沉吟道:“如此,孟某也去看看。” 孟天青对茹夫人道:“这位夫人,咱去取衣服吧。” 茹夫人看了眼二王爷,见他没有其它指示,便硬着头皮,忍着大腿上的痛,引领着孟天青前进。 孟天青问:“你怎呲牙咧嘴的?” 茹夫人立刻保持仪态,对孟水蓝微笑道:“师兄,你这个弟弟真是顽皮。” 孟水蓝道:“他不止顽皮,还十分可恨。你接触时间长了,会有杀他的心。” 茹夫人无法接话了。 二王爷看着秋月白等人竟直奔端木焱而去,心中警铃大作,生怕他们联手,当即紧随其后,也跟了过去。 众人来到主屋,但见肖劲、寒笑都聚在了二王爷的房门口,正与守在二王爷门口的两个人发生争执。 赵胜武顿感不妙,当即快步上前,询问道:“发生何时?” 守在门口的一位护卫回道:“六王爷听见里面有动静,非要进去看看。属下拦着,与东锦衣卫指挥使发生了一些口角。” 二王爷见此,怒火中烧,觉得端木焱是借题发挥、借此生事,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进他屋里搜寻一些东西罢了,当即问道:“六弟呢?” 刚才回话的人道:“六王爷踹了属下一脚,回屋了。” 二王爷脸色一沉,呵斥道:“胡闹!”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男妾? 茹夫人服侍二王爷有些年头,见他的脸色便知他动怒了。她怕二王爷和六王爷大动干戈后,才知道屋里真藏着一个人,当即靠近二王爷,小声道:“王爷,妾身刚才说,要送王爷一件礼物。” 二王爷转动眼睛看向茹夫人。 那眼中明明没有什么,却吓得茹夫人噤若寒蝉。 二王爷扯动唇角,笑道:“茹儿要送本王什么?” 茹夫人突然就不确定,此时说出此事,到底好不好。毕竟,孟水蓝对果树开花那般呵护,定是有些想法的。而她……却掠来果树开花,送给了王爷。不不不,不是她掠来的,是她请来的。且,果树开花自己也同意了。呵……也是,又有哪个女人在金钱地位面前不动心呢? 茹夫人不笨,也不想为此得罪孟水蓝,当即回道:“有位姑娘,为王爷风采所折服,今日寻到茹儿这里,茹儿想着,不如成全她一片心意,让她服侍王爷。” 茹夫人这话一落地,便发现很多双眼睛都看向自己。她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却也被大家看得十分不自然。 秋月白收回目光,暗道:果然在这里。 孟水蓝转开目光,似乎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孟天青最是积极,当即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且让我们看看,是何人如此仰慕王爷的风采。” 孟水蓝道:“别胡闹。王爷的人,且是你说看便能看的?” 孟天青撇嘴道:“又不是妻,又不是妾,只是一个送上门的玩物罢了。看看怎么啦?谁家歌舞姬不是给人看的?” 孟水蓝无奈道:“都是某惯坏了你!” 这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将二王爷的话堵得死死的。别看二人平时打得难解难分,关键时候还是能拧成一股线的。 二王爷敏感地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然,事已至此,他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为了彰显自己大度,当即笑道:“你们啊,这是好奇美人是否绝色吧?也罢,一起看看吧,这人呐,本王还没看到呢。”这话,却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秋月白等人闻听此言,还有何需客气的,当即跟了进去。 众人鱼贯而入,所幸,东风客的房间够大,不至于人挤人。 房内一片黑暗,隐约可见帷幔里躺着一个人。 赵胜武点燃蜡烛,房间亮了起来。 孟天青一把掀开帷幔,竟看见床上躺着一位绝色……男人! 一头锦缎般的秀发披散在身后,修长的脖颈好似天鹅颈般优美,一身淡紫色的便服,柔软地帖服在身上。 有人黄袍加身也不像皇帝,有人单凭一个侧影,便能惊艳天下。 此人的胸口微微起伏,看样子似乎在小憩,令人不自觉放缓呼吸,唯恐打扰到他的休息。 此人眼上还系着一条淡紫色的绸带,于完美中留下一抹让人心疼的遗憾。 此人,竟是六王爷端木焱! “六王爷!”肖劲一声惊呼,忙伸手探向端木焱的脉搏。他虽不懂歧黄之术,但却可以通过脉象确定六王爷的身体是否有异。所幸,无碍。 二王爷装出兄友弟恭的模样,问:“可有大碍?” 肖劲回道:“启禀王爷,末将不懂歧黄之术,还是请大夫前来诊治比较稳妥。” 二王爷刚要吩咐人去请大夫,肖劲便对寒笑道:“去请大夫。” 寒笑应道:“诺!”转身出了房间,快速向外奔去。 二王爷看向茹夫人,指着端木焱,怒声问:“这便是你要送本王的惊喜?!” 茹夫人吓得不轻,忙摇头道:“不不不,不是六王爷。妾身送得是果树开花姑娘!” 孟水蓝的睫毛轻轻一颤,唇角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笑意。 孟天青跳脚道:“胡说!果树开花怎可能跑来給二王爷当……当暖床的姬妾?!” 茹夫人一口咬定道:“就是她自己跑来的!难道,妾身还会特意寻个卑贱女子来分宠吗?” 孟天青怒道:“你才是……” 孟水蓝道:“天青,不要吵到六王爷休息。我们走。” 孟天青一扬下巴,道:“不走!找到果树开花我才走!” 此话一出口,二王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感情儿今晚来了这么多人,都是要找果树开花的。 茹夫人一指六王爷,发狠道:“好!不但你们要找果树开花,妾身也要寻她!六王爷何其尊贵,如今却躺在那里,生死不……不知……” 被指生死不知的六王爷竟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后脑勺,怒喝道:“哪个王八羔子偷袭本王?!” 茹夫人大乐,忙回道:“回王爷,是果树开花!她意图不轨,行刺王爷。妾身有视察之罪。” 但见六王爷那怒气腾腾的表情瞬间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道:“嗯,这一下子打得还挺舒服。赏!” 肖劲一听到果树开花这个名字,就猜到了结果。当即忍着笑,应道:“诺!”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茹妇人,问道,“夫人可否告知,果树开花姑娘在哪儿?” 茹夫人彻底懵了。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打得舒服?! 端木焱等得不耐烦了,直接下了床,凭借感觉站到茹夫人面前,问:“老子问话,你听见没?” 茹夫人回过神,磕巴着回道:“妾……妾身不知……啊……” 端木焱一脚踹出,直接踹在了二王爷的腿上。茹夫人之所以尖叫,是因为吓的。茹夫人听说过六王爷是个混的,却不知他会混成这样,真的会动手打人。好歹……好歹都是龙子,怎能如此粗鲁不堪? 二王爷痛得向后接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 端木焱抬腿,还欲踹,口中骂道:“贱人!” 赵胜武忙挡在二王爷身前,喝道;“住脚!回禀六王爷,您……踹错人了。” 端木焱脚不停,直接踹在赵胜武的腿上。 赵胜武不敢回手,生生挨了这一下。那是……真痛! 端模样收回脚,也不问自己踹到谁了,用手乱点着,跋扈地道:“刚才说话的那个妾,你出来,老子踹不死你!”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休休来了 茹夫人是真怕端木焱。 因为,旁人说要踹死她,那是找死。端木焱说要踹死她,很可能不是戏言。对于一个倍受圣上恩宠的六王爷而言,踹死对自己不敬的妾,还算个事儿吗?最重要的是,端木焱真是混啊! 茹夫人当即向后退去,不敢靠前。 二王爷推开赵胜武,呵斥道:“不得无礼。六弟,你不要依仗父皇疼爱,便如此跋扈。” 六王爷端木焱一扬下巴,道:“老子历来如此!你看老子不顺眼,便是父皇面前告状吧。不过,世人都说二王爷是仁义君子。本王正纳闷,君子告状啥样。你去告給本王听听。” 二王爷气得脸皮都拧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道:“六弟,今晚人多,不可丢了皇家脸面。休要再闹。” 端木焱问:“人多?都是谁?你先把果树开花給老子寻来!老子得问问她,用啥打得老子,为何如此舒服!”最后两个字一出口,简直是咬牙切齿啊! 她竟对他下手,是没认出他? 二王爷看出来了,这端木焱是一定要见到果树开花。是好是坏,姑且不论,单说今天这么多人都围着果树开花,足见其不简单。 二王爷觉得,自己在对待果树开花这名女子时,太过草率了。 他看向茹夫人,目露威胁之色,道:“那位姑娘呢?” 茹夫人感觉自己真是要去喊冤了。她怎么知道那位姑娘去了哪里?她只是将人打扮一番,送到了二王爷的床上。她……她是真没想到,六王爷会出现在这里,还被砸了头。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六王爷被砸得十分愉悦。哎呀,莫不是傻了吧? 茹夫人这一思忖,便忘记回二王爷的问话了。 二王爷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掴在茹夫人的脸上。毕竟,她还有用。 二王爷忍着怒火,沉声道:“她人呢?!” 茹夫人立刻回神,道:“妾身真的不知道……”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传来大喝声:“抓刺客!” 秋月白动作最快,当即闪身跃到屋外。 孟家兄弟紧随其后,跑到门口时,却撞在了一起。 孟天青一拍孟水蓝受伤的大腿,一个高蹿了出去,孟水蓝呲牙咧嘴,小声骂道:“混蛋!”一瘸一拐地冲出房门。 二王爷见众人如此积极,心中竟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大家此举,明显存了看热闹的心思,竟无人关心他这位王爷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六王爷将手伸出,肖劲立刻搀扶着他,二人快步走出了房间,直奔热闹而去。 二王爷看都不看茹夫人,直接向外走去。 茹夫人忙跟了出去。 赵胜武紧随其后。 院子里,一名女子的衣带被树叉勾住,整个人吊在树下,荡来荡去。 树下,一群护卫手持刀剑,严阵以待。 那名女子身着玫红色的衣裙,腰间缠着银白色的薄纱。风一吹,衣袖、裙摆和薄纱便会随风起舞,犹如仙女踏风而来。 女子的发丝梳起一半,佩戴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蔷薇花。花心处,竟是用夜光珠点缀,散发着华美的光晕,映着她那莹白如玉的脸庞,产生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不艳、不俗、不妖,就好似一朵刚刚绽放的昙花,穿过了无数等候期盼的日子,终见刹那芳华,绝色无双。 此女,便是众人要寻的果树开花。 她的眉间点了一朵三瓣花,唇上涂了胭脂,好似熟透的樱桃般诱人。她就像一只猫,挠了挠爪子,想要挣脱这种窘境,却只是徒劳。 她一动,整个画面都变得鲜活起来。 孟天青张大嘴,望着唐佳人,不敢确定地叫道:“果树开花?” 唐佳人放弃挣扎,垂眸看着孟天青,问了声:“啥事?” 啥事?!大家寻不到你,都跑二王爷这里要人来了,你说啥事儿?!这个没良心的小祸害啊! 孟天青继续仰望着唐佳人,羞赧地道:“没……没事儿。你……呵呵……你这样挺好看的。” 唐佳人瞪着一双圆滚滚的毛眼,问:“你是说我穿成这样好看,还是说我吊在树上的样子挺好看的?” 孟天青的脸一红,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面道:“都……都挺好看的。”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那我多吊一会儿。” 孟水蓝真想一巴掌拍昏孟天青这个棒槌! 孟天青忙扬起头,道:“还是下来吧。” 唐佳人道:“我也想啊。” 秋月白直接抽出软剑,砍掉树杈。 孟天青立刻伸手去接,却发现唐佳人身子一转,竟站在了树杈上。 唐佳人垂眸看着众人,咧嘴一笑,道:“今晚人真多。”眯眼眺望月亮,“我想家了。” 那表情,明明是笑吟吟的;那声音,明明是轻飘飘的。然,任谁都能从中听到浓浓的思念味道。且,此时她开口说话,竟没有任何伪装。一开口,便是唐佳人的调调儿。 她就像一只思念家乡的猫,仰头望月,载着满声寂寥,映着一世清晖。 都说猫儿难养,却不知,若真心以待,那才是最温柔、最温暖、最长情的陪伴。 在唐佳人的眺望中,天空中竟缓缓升起四盏巨大的孔明灯! 而四盏孔明灯上,分别书有一个大字,组在一起,便是……蘑菇佳人! 孔明灯下,垂着一块简单的木板,看起来就像长凳的凳面。 那上面,竟坐着一个人! 唐不休披头散发,穿着一身亮银色的长袍,手中还拎着一壶酒。他的一只脚踩在木板上,一条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偶尔喝一口酒,看样子真叫一个悠哉随性。 待孔明灯升起,他气运丹田,大声喊道:“蘑菇!” 唐佳人的眼睛看直了。 待唐不休喊了第二声蘑菇时,唐佳人立刻跳起来,摆动手臂,回应道:“休休!休休!” 那一声声的休休,真是惊了多少人心呐! 唐佳人担心唐不休听不到,竟掏出从秋月白的剑把里扣出来的鸣箭,点燃,让其在天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色彩。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用内力推动孔明灯,向着唐佳人所在的方向飞来。 唐佳人的心跳加快,震耳欲聋。 天空中垂下一根绳子,唐佳人一把攥住,像一只灵巧的猴子,直接攀岩而上,一屁股坐在了唐不休的身边。 她望着唐不休的脸,以为自己很多话要对他说,实则……只剩下傻笑。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吻了 孔明灯缓缓升起,唐佳人那璀璨至极的笑脸,明明越来越模糊,却在心中变得越发清晰。 秋月白攥紧手中软剑,冷冷地收回目光。早知道是她,却不信是她,终究是她。她痴肥时,追着他调戏,如今却……弃他如敝履!然,无论哪次交锋,但凡唐不休出现,她的眼中便没有任何人,只剩下那不着调的男子。呵……想如此轻松地离开?没那么容易。 孟水蓝眯眼望着远去的孔明灯,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疼。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被弄得一清二楚,所有的事情都在嘲笑他是个肤浅的傻子。他曾多么憎恶唐佳人,便有多喜欢果树开花。这……真是顶顶有趣的讽刺。就像……有人接连掴他几个大嘴巴一样!哦,不,不对,应该说,就像有人用一把银针刺入他的肌肤,不能要命,却想要人命。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尤其是,他的私密处和心口窝那里,痛得最是恼人。 孟天青也傻眼了。他……他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就像一只踩在烧红烙铁上的猴子,就差抓耳挠腮哇哇直叫了。他想留下唐佳人,想和她认认真真说声对不起,也想和她大吵一架,问她为何欺瞒他,为何不肯承认,是否不肯原谅?他想和她继续一边吃一边逛,就像从前那样。可是,她再一次像上次离开时那般,再一次走得令人措手不及。心中,怎会没有怨? 端木焱系在眼睛上的绸带不知在何时被他扯下。那淡紫色的绸带随着风慢慢飞舞,一次次拍打过他的手背,发出轻轻地啪啪声,就像他此刻的心跳声,有些重,隐约可闻。他在得知打昏自己的是果树开花时,一颗心跳得是那样复杂。有些紧张、有些激动、有些愤怒、充盈着满满的希望和喜悦。他以为,这是一个开始。不想,一句话都没说上,便成了结局。他自嘲地一笑,转身向房间走去。肖劲立刻陪在他的身边,为其引路。 看到响箭的秋城守卫们,立刻从四面八方赶来,将东风客团团围住,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 秋月白走出,带着满城首位和侠士们离去。唐佳人走得轻巧,却留下一个大烂摊子給秋月白。 众人各分散,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曾留下。 二王爷望着空空如也的院子,气得杀心起。 当晚,一处隐蔽的密林里,一位耳报神被残忍的分尸了。其罪名便是,谎报敌情! 地上人影独行,空中却甜腻着两人。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眸光中流露出水般的潋滟缱绻。他一直都知道,他的蘑菇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喜悦。那里面闪动着的光泽,仿若一坛子充满期盼的女儿红,大醉无声,最是动人。 没有客套,也没有问好,唐不休一伸手,从长凳下方拎出一只篮子,取出一只烤猪爪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狠狠咬了一口,香得眯起了眼睛。 唐不休问:“香吗?” 唐佳人点头:“香!” 唐不休:“我尝尝。” 唐佳人递出了猪爪,唐不休却一把将唐佳人抱在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 油滑的小嘴,又弹又糯,似乎能吮出少女的青涩滋味和调皮娇憨。 唐佳人瞪大了一双眼睛,好似被惊了魂儿。 唐不休的眸光柔和,亲昵地抚摸她的腰线。 唐佳人闭上了眼睛,撅起了小嘴,要亲亲。 唐不休灵魂里的凶兽露出锋利的爪牙,将唐佳人完全收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他是豺狼虎豹,从不是善类。他了解自己,唐佳人却不了解。然,他愿意为她收敛起所有的锋利,只为能将她揽入怀中,守她百岁无忧。 唐佳人手中的猪爪滑落,直接转穿过黑夜,以不可抵挡之势砸向地面。 地面上,一家医馆的后院中,公羊刁刁正在练拳。那些戴着鬼脸面具,穿着绣有骷髅骨架衣衫的随从们则是负手而立,一字摆开,齐齐看着他练拳。 公羊刁刁打完一套拳,立刻有人送上干净的湿帕子。 公羊刁刁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得意地笑道:“长……长此以往,我的筋骨会越发强壮。贵……贵在坚持……啊!” 天上突然掉下一只猪爪,砸在他的脑袋上。 公羊刁刁两眼一翻,直接昏倒在地。 随从们一阵井然有序的忙活,终是弄醒了公羊刁刁。 他醒来时,第一句话便是:“谁谁谁……谁偷袭我?!” 随从黄莲抓起那只猪爪,回道:“应是此猪爪的主人。” 公羊刁刁一个高蹦起,却因起得太猛,又跌向地面,幸而被黄莲抱住了。 公羊刁刁指着那孔明灯,气喘吁吁地道:“追!给我追!” 黄莲劝道:“公羊家素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就算追到……也不能像魔教那般行事。” 公羊刁刁道:“带带带……带上两斤补品!补补补……补死他!” 黄莲无语,只能组织人马,抬着公羊刁刁,一路去追那两盏捆在一起的孔明灯。 孔明灯下,唐佳人呜呜了两声。 唐不休放开了快要窒息的唐佳人,用食指擦了擦她水润红肿的唇瓣,眸光中的潋滟胜过繁星点点。 唐佳人抿了抿唇,一张脸红得好似水嫩的大樱桃。她转开头,不敢看唐不休。唐不休的突然亲昵让她有些慌乱,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开口说话,怕将心吐出来。 两个相伴了十六年的人,对彼此知之甚详,哪怕十天半个月不开口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可如今……这亲呢过后的沉默,却令两个人都陷入到尴尬的境地。 唐不休抚额一笑,突然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咬了咬唇,也突然转头看向唐不休。 二人视线相交,愣了愣,唇角勾起,都笑了。 还需要说什么?已经不需要了。 唐佳人问:“还有猪爪没?” 唐不休再次提溜起篮子,从中拿出一只猪爪,递给了唐佳人,道:“本想买一只,又觉得太过残忍,就算不能让整头猪留个全尸,好歹要奖它四只蹄子凑齐了。为此,为师挑了许久。” 唐佳人啃着猪爪赞道:“休休就是良善。” 唐不休喝了一口酒,感慨道:“如此良善,实属罕见,为师也甚是为难。”爪起一只猪爪,也啃了起来。 唐佳人一张嘴,唐不休便心领神会,将酒壶送到她的唇边,喂她喝下。 两个人,一壶酒,两只猪爪,任由孔明灯将他们带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哪里并不重要,只要那个地方有彼此,便能搭成一个家,成全这段情。 唐不休吃得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细看唐佳人的侧脸。 唐佳人啃着猪爪看向唐不休,问:“休休看我做什么?” 唐不休回道:“瘦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嗯,我不贪吃了。” 此话,唐不休却是不信的。但,他却配合着问:“为何不贪吃了?” 唐佳人的眸子沉了沉,露出后怕的表情,道:“我就放了几个屁而已,差点儿将你崩死了。”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道:“为师练了龟息大法,那是假死之状。” 唐佳人唏嘘道:“幸好如此,否则我都要哭死了。” 唐不休却道:“蘑菇,你只记住一点,为师没那么容易死,那些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意外,你只需好好儿吃,好好儿玩,静待为师来寻你便是。” 唐佳人觉得有些难受,当即道:“能发生何事?我们这就回唐门去。” 唐不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装出嫌弃的样子,道:“一手油!” 唐不休道:“正好滋润你的发。” 唐佳人咧嘴一笑:“也是。还是猪爪实惠啊。肉可以吃,油还能当桂花油用。”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的唇,道:“冬日涂一些,比香膏还好用。” 二人嘿嘿一笑,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唐佳人手舞足蹈地道:“休休没死,太好了!”手一松,猪爪骨掉落。 地上,公羊刁刁抬头指着孔明灯道:“追追追……啊!” 一只猪爪骨迎面而来,正中脑门。公羊刁刁被打得头晕目眩,鼻血直流,头一歪,昏死过去。 黄莲惊道:“公子?!” 一阵紧急救治之后,公羊刁刁醒来,伸手碰了碰脑门,痛得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他目露凶悍之色,咬牙道:“准准准……准备五斤……五斤黄莲,苦苦苦……苦死他!” 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逐。 孔明灯下,二人闲话家常般说了分别后的种种经历。唐不休省略了被秋江滟追逐的经历,唐佳人也自动剪掉她被秋月白亲了小嘴这件事,真是……皆大欢喜。 唐不休沉吟着总结道:“二王爷是个有意思的人呐。”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可不。他都快赶上半仙了,竟说不休老祖已经离世了。这事儿我都不知带,他却知道。” 唐不休问:“欺负你的那位王爷,也是他吧?” 唐佳人点头,攥拳道:“揍他!” 唐不休笑道:“好。”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空中甜腻腻 所谓一拍即合,是一个挑事儿,一个愿意配合。 别说唐佳人只说要揍二王爷,便是说要他性命,唐不休也会说好,这便是一拍即合。 唐不休要扔下猪爪骨,唐佳人却拦着,道:“给我给我看,筋儿都没吃呢,那个最有嚼头。” 唐不休将猪爪給了唐佳人,唐佳人继续啃。一张小嘴吧嗒吧嗒,啃得油亮亮,甚是好看。她吃得认真,唐不休看得认真。 唐佳人一边吃,一边往地上扔骨头。 公羊刁刁深深地感觉到了何谓恶意伤害。头上那两盏写着蘑菇二字的孔明灯,就根瞄准了他似的,不停扔着大大小小的骨头,砸得他满头包! 他往左躲,骨头砸到了左边;他往右躲,骨头随他而行;他急进,骨头如约而至;他放慢速度,骨头仍旧不离不弃。 疯了! 没有这么折磨人的! 公羊刁刁发誓,以后每顿饭都要有蘑菇!他一定要咬碎它、咀嚼它、吞咽它、然后……呵……排泄它! 公羊刁刁指着孔明灯道:“射射射……射下来!” 黄莲道:“公子,太远了。” 公羊刁刁道:“他他他……他们能扔我,我我我……我射不下他们?是何道理?!” 黄莲忙安抚道:“公子莫气。”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不气……哎呦……”又被骨头砸中,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我我……我以德服人……哎呦……”深吸一口气,“我我我……哎呦……我恨!” 黄莲也怕将公羊刁刁气个好歹的,忙道:“要不,咱别追了。” 公羊刁刁指着自己那满头包,磕巴道:“都都都……都这样了,追!” 黄莲无法,只好继续追。 公羊刁刁掏出小药箱,用药膏揉着额头,那纤细的手臂,看着就令人心疼。 偏生,如此虚弱的身子,还要遭受唐佳人无情的摧残,真是……一言难尽呐。 孔明灯下,唐佳人伸手要第四只猪爪。 唐不休将猪爪給她,并点评道:“你这是还要崩死为师啊。” 唐佳人笑道:“哪能呢?你不是会龟爬神功吗?” 唐不休也不纠正她,只是道:“就算与龟同岁,也架不住你的屁。” 唐佳人兴奋道:“我这么厉害呢?” 唐不休点了点头,表情十分认真。 唐佳人仍旧不敢确定,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笑得眉眼弯弯,道:“既然如此,以后若遇强敌,你只需继续练龟爬神功便是,且看我一个人用屁崩死千军万马!”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好。” 唐佳人顿觉无比幸福,吭起猪爪来津津有味。 唐不休坏心眼地问:“现在啃起猪爪来,是不是毫无负罪感?且产生了一种理想而战的自豪感?” 唐佳人啃猪爪的东西微僵,斜眼看向唐不休,道:“要不要这么坏?”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没你在身边,为师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唐佳人点头认可道:“没你在身边,我吃东西都不香了。”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可为师看你混得倒是如鱼得水。刚才那院子里,聚了不少人。一个个儿风神俊秀、仪表不俗……”言罢,冲着唐佳人挑了挑眉毛。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与休休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唇角的笑意逐渐加大,那是挡都挡不住的开心呐。 唐佳人也跟着笑。 有种喜悦,叫你开心我便快乐。 哄人,被哄,只要是对的人,都会令人心生柔软。 唐不休伸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脸,道:“再吃点儿。” 唐佳人开心地应道:“好咧!”啃口猪爪,拧着屁股往唐不休的方向挪了挪。 唐不休直接揽住唐佳人的腰肢,就像呵护稀世珍宝那般环着她。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道:“休休,我们不分开了好不好?” 唐不休深深凝视着唐佳人,问:“你可知,何谓不分开?” 唐佳人回道:“不分开就是两个人要一直在一起。” 唐不休的眉目舒展一分,却仍旧说道:“长老让你为唐门传宗接代。” 唐佳人打量着唐不休,问:“你真的不行吗?” 唐不休的面皮一僵,真想……让眼前这个小妮子知道,何谓行、很行、十分行,必须行!然,他不能。他对唐佳人的感情,太复杂,也太厚重,怎忍她受一丁点的伤害?别人伤她,他必要其命;自己伤他,他又如何能绕得了自己? 唐不休的沉默看在唐佳人的眼中,便成了……不行。 她心中一痛,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故作轻松地道:“没事儿,唐门还有我呢。我一定生两个娃娃給唐门。” 这话,却是让唐不休心中一痛。 他忍了又忍,重是没忍住,假笑着问:“你打算和谁生娃娃?” 心中暗道:说吧说吧,说出那人是谁,为师定要替你考验一番。他若断个胳膊腿什么的,只能说明其武艺不精,配不上你。 唐佳人抖了一下,道:“休休,咱能不这么笑吗?好吓人。” 唐不休摸了摸脸,揉搓了一把,重新笑道:“胡说。为师的笑素来如沐春风,怎么可能吓人?” 唐佳人嘀咕道:“刚才那笑,明显是龙卷风。” 唐不休一僵,道:“顽皮。” 唐佳人拍着胸脯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的视线从唐佳人的胸口诺开,道:“说吧,人选是谁?” 唐佳人不傻,怎会将心里的小九九和盘托出?她皱眉,纠结道:“哎……此番出来历练,倒是结识了不少人。” 唐不休斜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逮到唐不休的目光,咧嘴一笑。 唐不休竟转开目光,看样子没什么两样,但双颊却微微泛红。他在心里吼道:本尊也是第一次接触男女情事,脸红很正常!另一个声音则是鄙夷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学那少男的做派,实在有些做作。 唐佳人接续道:“这些人里……” 唐不休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一颗心也为之紧张了起来。若唐佳人对某人心动,他不会怪唐佳人,一定是那人勾引了不懂事的蘑菇。 唐佳人眯眼偷笑道:“我瞧着……许多人都不错。”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皱眉道:“可都不如休休呀。” 唐不休的嘴角上扬,那是按都按不住啊!他用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为师教你多年,你武功不成、用毒不行,唯这眼力却是世人望尘莫及。” 唐佳人窝在唐不休的怀里偷笑。 唐不休道:“世间女子,在你这般年纪,大多都生儿育女,却是困在后院里蹉跎一生。两年,蘑菇,陪为师两年,吃遍这个繁华世间。两年后……” 唐佳人见唐不休不再言语,便推了推他的胸口,追问道:“两年后呢?” 唐不休恍然回神,道:“两年后,自有缘法。”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是不是两年后,你就行了?” 唐不休愣了愣,终是明白了唐佳人的意思,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呵斥道:“谁说为师不行的?!不许将行不行挂嘴边!唐门那些老东西最没正经儿,想出来的东西都是下三道!那个……你不许想这个问题。两年后,你便知真相。” 唐佳人问:“咋地?两年后能治好啊?” 唐不休的脖子都硬了!他抚摸唐佳人的头发,幽幽道:“蘑菇啊,别气为师可好?” 唐佳人皱巴着脸,憋嘴道:“看来是治不好了。”她是真为唐不休担心哪。 唐不休:“嘎吧吧……”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问:“什么声音?” 唐不休回道:“骨头摩擦声。” 唐佳人豪气地道:“再来一次。” 唐不休攥拳,嘎吧吧声再次响起。 唐佳人拍手道:“休休好棒!”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能不能夸得有点儿诚意?” 唐佳人眉眼弯弯,笑道:“休休火眼金睛,这都看出来了?” 唐不休笑道:“这句话,诚意明显多了几分。再接再厉。” 唐佳人眼珠转了转,正想着要要如何继续夸唐不休,却瞄到了孔明灯,当即惊喜地道:“休休,这是什么?会飞?” 唐不休解释道:“这是孔明灯,会为人实现愿望。” 唐佳人问:“它实现你的愿望了吗?”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一双眼睛好似能滴蜜。他道:“自然是实现了。” 唐佳人震惊道:“这么厉害?!” 唐不休指了指头上的孔明灯:“看见那四个字没?那便是为师的愿望。” 唐佳人读道:“人佳菇蘑。” 唐不休道:“反了。” 唐佳人重新读道:“蘑菇佳人。” 唐不休点头微笑。 唐佳人问:“为何写在孔明灯上的愿望能被实现?” 唐不休回道:“许是因为,我们离九重天很近,那些神仙怕我们闯入天庭闹得太凶,所以干脆满足我们的愿望。” 唐佳人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暗暗发誓,她也要为唐不休许下一个愿望,让其实现。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你砸砸砸…… 砸到我了 孔明灯载着唐门俩败类一路飘着,不但引起众人举目眺望,还有人误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参加饕餮盛宴,当即磕头便拜,那叫一个念念有词、诚心诚意。 孔明灯上,唐佳人甜滋滋地问:“休休,这孔明灯是你做的吗?” 唐不休回道:“算是吧。” 唐佳人兴奋道:“休休真厉害!” 唐不休点了点头,远眺茫茫四野,好似一代宗师在享受弟子们的称赞。 转而问,“休休,这孔明灯会载着我们回唐门吗?” 唐不休回道:“这孔明灯是个路痴,只能随风飘荡,像……为师一样。” 唐佳人喜悦道:“这孔明灯真是有趣!休休真棒!” 唐不休勾起唇角,作出世外高人的模样,留给唐佳人一个完美的侧脸。 唐佳人又问:“那它能飘荡多久啊?” 唐不休回道:“待油脂没了,便会落下去。” 唐佳人赞道:“休休……”脸色突然一变,“你是说,油脂没了,它会突然落下去吗?”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脸色一白,指着脚下道:“休休,那是……河吧?” 唐不休立刻明白了唐佳人的恐慌,当即道:“不怕,有我在。” 唐佳人攥住唐不休的手,上下齿轻磕,哆哆嗦嗦地道:“好,我我……我不怕死。” 唐不休道:“蘑菇不怕。为师能用内力推动……” “噗……”一只冷箭,射穿了孔明灯。 那孔明灯,本就是用厚纸糊成,勉强撑着两个人的体重,如今被射穿,乱了火的方向,瞬间燃烧而起。 唐佳人无比惊恐地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感慨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来,蘑菇,抱紧了。” 唐佳人立刻身手去抱唐不休的腰肢,另一只孔明灯却突然没了油脂,飞快向下落去,唐佳人的身体一歪,只能攥紧掉着长椅的麻绳。 火苗乱窜,孔明灯都燃烧而起。 唐佳人就像一只被点了尾巴的猫,用爪子紧紧抓着麻绳,忘记了反抗。 唐不休见下面不远处便有花船,当即站起身,用内力拍向空中,推动燃烧着的孔明灯向花船而去,口中喊道:“蘑菇,跳!” 唐佳人是真怕水啊。旁人让她跳,她是决计不会跳的。但此时此刻,让她跳的是唐不休,就另当别论了。 唐佳人一咬牙……还是没敢跳。 唐不休道:“船上有烤乳鸽!” 唐佳人一跺脚,拼尽全力,蹦了下去。有时候,能不能奋力一搏,拼得便是一个信仰!唐佳人的信仰就是唐不休……口中的烤乳鸽! 唐不休勾唇一笑,紧随其后,一把抱住唐佳人的腰肢,将她带到了花船上。 燃烧着的孔明灯从半空中落下,掉入河水里,沉入其中,不见踪迹。 花船上人不少,吹拉弹唱扭着送跨的,这会都像被人点穴般,傻愣愣地看着唐门俩祸害,忘了动作和声音。 而唐门俩祸害则是有个特点,但凡彼此在对方的视线里,便看不到旁人。 唐佳人拍着胸口唏嘘道:“太……太吓人了。” 唐不休打趣道:“如此吓人,也没见你扔掉猪爪。” 唐佳人示意唐不休先闭嘴,举起手中猪爪,咬了一口,含糊地道:“容我先啃口猪爪压压惊。” 唐不休险些笑出内伤,虚点着唐佳人道:“你这是要笑死为师,好当不休门门主啊。” 唐佳人扭头,撇嘴,小声道:“一共就两个人,你嘚瑟什么?” 唐不休瞥了眼唐佳人的肚子,意有所指地道:“许有很多人。” 唐佳人转回头,看向唐不休,问:“哪儿来的人?” 这时,有人在岸边站了一排,齐声喊道:“点孔明灯的人过来说话!” 唐不休和唐佳人一同看去,但见岸边站了一排骷髅骨架! 唐佳人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却又因为好奇心向前走了两步,探头看着,问唐不休:“那是……人吧?” 唐不休站在唐佳人的身边,负手而立,道:“是……吧。” 唐佳人笑嘻嘻地横了唐不休一样,道:“别学我说话。” 唐不休垂眸看向唐佳人,道:“你都跟为师学了十六年了。” 站在岸边的黄莲等人见船上二人似在交谈,也不会话,当即一摆手,众人再次齐声喊道:“点孔明灯的人过来说话!” 唐佳人问唐不休:“要过去吗?” 唐不休回道:“随你。” 唐佳人干脆地摇头道:“不去。” 唐不休应道:“好。”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眉目含情地一笑,道:“休休每次说好,都让人心花怒放。” 唐不休笑道:“每次被蘑菇夸奖,为师这心也是充满喜悦。” 坐在软轿上的公羊刁刁抻长脖子看着二人在那里你侬我侬,就是不搭话,当即吼道:“再不过来,放箭!” 黄莲立刻挥手,有人喊道:“点孔明灯的人过来说话!” 也有人喊道:“再不过来,放箭!” 声音有些乱。 唐佳人对唐不休道:“哦,那箭一定是他们放的!”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问唐不休:“要不要过去揍他们?” 唐不休道:“别动不动就说揍,你是女子,要温婉柔和一些,不能太过粗鲁。” 唐佳人问:“那怎么说?” 唐不会回道:“毒死他们。” 唐佳人点了点头,问:“要不要过去毒死他们?”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道:“随你。” 唐佳人犹豫了。 岸边距离花船有些距离,且又是黑天,公羊刁刁看不清船上人的样貌,却被气得不轻。他都如此有礼貌了,对方却连个屁都不放!这是怕了还是瞧不起他啊? 公羊刁刁从软轿上站起身,走到岸边,大声喊道:“再不过来放箭!不客气!” 唐佳人将手拢在嘴边,喊道:“你过来!” 公羊刁刁喊道:“不去!” 唐佳人也喊道:“不去!” 公羊刁刁气个倒仰,指着唐佳人,半晌才道:“你你你……你的骨头,砸到我了!” 唐佳人回道:“你你你……你的箭射到我的孔明灯了!”唐佳人善于模仿,这一磕巴,还真是类似公羊刁刁。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刁刁落水 但凡身有残疾的人,最恼别人学自己的样子。这磕巴虽不是残疾,却是一种缺陷。公羊刁刁悬壶济世,世人都尊重他,哪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嘲笑他?敢嘲笑他的,就是找死的。他虽不害人,但却可以选择是否为人看病。身为江湖中人,谁又敢保证自己求不到他头上去?况且,岐黄馆遍布各地,谁敢和他们为敌,若有个病痛,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此不识时务的人,公羊刁刁也是第一次遇见。 他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抽过去。 黄莲忙喊道:“公子、小姐、我家公子乃岐黄馆的少主,不会害人性命。且,二位扔下的猪爪骨,确实砸到了我家公主。二位若是江湖儿女,不妨磊落一些,过来道个歉。冤家宜解不宜结,留分情面,好相见。”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也无为难人的意思,确实令人无法拒绝。 唐佳人虽是蔫坏,但却分是非,当即道:“好!”转头对唐不休道,“你等我,我去道歉就来。” 唐不休轻佻地道:“徒儿错,便是为师错。若蘑菇执意道歉,为师去好了。”言罢,竟是飞身跃起,如同银鹤一般直接飞向岸边。 公羊刁刁等人见此,都对唐不休的无功修为刮目相看。 唐佳人目测了一下距离,瞪大眼睛,喊道:“休休!” 唐不休已经到达一半的位置,闻听此言,以为唐佳人出了意外,忙脚踩水面,转身去看。 唐佳人咋呼道:“你的轻功精进了!” 唐不休一口气吐出,冲着唐佳人苦笑一下,人直接落进了水中,心中暗道:所谓坑师父,谁人比得过蘑菇?那真真儿是一把好手啊。 唐佳人愣了愣,忙喊道:“休休,你会游泳吗?!” 唐不休从水中钻出,回道:“会!” 唐佳人咧嘴一笑,向后退了三步,大声喊道:“我来了!”撒腿狂奔,足见一点,飞身跃起,如同仙子般驭风而来。她在到达极限时,正好落在唐不休的肩膀上,脚间一踩,借力飞起,直奔公羊刁刁而去。 公羊刁刁眼瞧着一位好似天仙般的女子,目露狡黠之色,笑吟吟地由远及近,直奔自己而来。 那一刻,呼吸停止,心跳却变得狂热。 唐佳人拼尽吃奶的劲儿,终是一脚踩在岸边,落了地。她的身子不稳,身体猛地向前探去,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 她以为,自己可以借助眼前人的力量站住。 却不想,眼前人是个不顶用的。 公羊刁刁被唐佳人这么一扯,竟直扑向她。 唐佳人本就没站稳,被公羊刁刁这么一撞,竟直接后仰,坠向河里。 她本就不会游泳,当即攥着公羊刁刁不松手。 黄莲见事不妙,立刻攥住了公羊刁刁的手腕。 公羊刁刁变成了人绳,吊在唐佳人和黄莲中间。 唐佳人探头看了看脚下的河水,只觉得那河水就像一只巨大怪兽,长着黑洞洞的大嘴,等着吞噬她的身体解馋。唐佳人既害怕,又紧张,声音都颤了颤,道:“千万别放手啊!” 公羊刁刁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被唐佳人扯掉了,却仍旧咬牙坚持着,道:“你好重!” 这话,唐佳人是不服的。 若她现在重,那她假扮六王爷时岂不是很重很重?她皱眉瞪眼道:“我已经很轻了好不好?!你真是见识少。”言罢,还扯着公羊刁刁蹬了两下腿。 公羊刁刁呲牙咧嘴地吼道:“别动!胳膊要断了!” 唐不休从水中飞身跃起,一把扯着黄莲的后腰带,将公羊刁刁和唐佳人扯了上来。 唐佳人因为紧张,大口喘息着。 公羊刁刁因为负担过重,也大口喘息着。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公羊刁刁的脸上,细看了两眼,发现此人有些面熟,回想一番,才想起,此人曾出现在小福山上。那时,她用屁崩死了休休,还被白毛二王爷派来的人射了一箭。若非此人突然出现,白毛的人没准还得捅她一刀,确认生死。 思及此,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咧嘴一笑。 公羊刁刁揉着酸痛的胳膊,虚弱地道:“笑没用,道歉!” 唐佳人毫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对不起。” 公羊刁刁倒也干脆,回道:“成,原谅你了。” 唐佳人抓起唐不休的袖子,赞道:“休休的武功越发精进了,堪称一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用力一拧,哗啦一声,水花飞溅。 公羊刁刁快速收回脚,还是被溅上几个泥点子。 唐不休捞起自己的另一只袖子,拧了拧,笑着感慨道:“即便是练武奇才,也过不了你这一关呐。” 唐佳人嘿嘿一笑,看向公羊刁刁,一伸手,用食指触了下他额头正中央的红包。 公羊刁刁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向后躲了躲。 唐佳人咂舌道:“这不会是被我用猪爪骨砸出来的吧?” 公羊刁刁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包,道:“不不不……”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不是才好。” 公羊刁刁一跺脚,道:“不是才怪!”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你这么说话,挺逗的。”伸手給了公羊刁刁一拳。 这本是亲呢之举,奈何公羊刁刁弱不禁风,竟被唐佳人一拳头怼得倒退两步,直接掉落河中。 所有人都傻眼了。 公羊刁刁带来的人立刻往河水里跳,井然有序地将公羊刁刁救了上来。显然,公羊刁刁经常出状况,这些人都习以为常、一直时刻准备着。 公羊刁刁从河水中爬上来后,就那样站在岸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唐佳人看。一头颜色浅淡的长发披散在身上,滴答落水。单薄的身躯在晚风中瑟瑟发抖,好似可怜的小绵羊。湿透的衣衫,隐隐勾出胸前两点和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他那张小脸因河水的浸泡,变得惨白,却衬着左眼下的那颗红色泪痣越发妖艳。这明明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却不见任何老成,反而弱得令人禁不住怀疑,力气稍微大点儿,就会把他折断。 有些人的美,一看便知是毒药,会令人防备。而公羊刁刁的诱惑,则源于那份看似毫无攻击力的单薄。他就像一根红色的藤蔓,看似柔弱,却能卷住人的脖子,要人性命。同时,他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为,骨子里,他是大夫,给人以希望,让生命像藤蔓一样舒展。 公羊刁刁的气质,是复杂而矛盾的。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不甘呐!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唐佳人也在打量着他,且十分认真。为啥?只因……她觉得眼前人有些熟悉。貌似,她用屁崩得唐不休假死时,这个人曾出现过。 唐不休挪脚站在唐佳人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伸手探出头,尚未看到公羊刁刁,便被唐不休用手压住头,又塞回到后背。黄莲取来披风,为公羊刁刁系上,劝道:“会把,公子。” 公羊刁刁来了脾气,直接道:“不不不……不回!阿嚏!” 唐佳人探头看向公羊刁刁,道:“小心伤风,回吧。”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道:“不不不……不回!” 唐佳人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挪了挪脚,走到他面前,垂眸道:“不是故意的。” 公羊刁刁上下牙相叩,发出咯咯的声音。 唐佳人抬眼,看向公羊刁刁,道:“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拳,是友好的意思,我要是真打你,能将你打出个窟窿。” 公羊刁刁:“试试……” 唐佳人无法,一拳头挥出。 公羊刁刁嗷地一声,变成一个抛物线,再次落入江中。 黄莲等人一头扎进河水里,十分娴熟地去救人。 唐不休道:“为师觉得,咱们还是走吧。不休门扬名立万,不能靠欺负老实人。” 黄莲等人将公羊刁刁拖出水面,送上岸。 公羊刁刁就像游了整条河,强撑着身子站起身,看向唐佳人,不停喘着粗气,就像落水狗。 唐佳人扯了扯唐不休的袖子,小声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欺负老实人,咱走吧。” 公羊刁刁一抬手,道:“不许走!” 唐佳人一抬手,公羊刁刁向后退了一步,踩到黄莲的手。 黄莲忍痛,没吭声。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勾了勾手指,道:“你踩到人了。你往前走走,别再跌进江里去。” 公羊刁刁走向唐佳人,目露不善。 唐佳人指了指唐不休,笑道:“介绍一下,这是不休老祖,一拳头能将你得碎裂成千万片,落在江里,直接喂了鱼,想要捞起来,那可费老大劲儿了。” 唐不休为了配合唐佳人,负手而立,作出高人的模样,却打了个大喷嚏。 唐佳人对唐不休关心地道:“是不是着凉了?” 公羊刁刁也打了一个大喷嚏。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情真意切地道:“既然大家都着凉了,就别耽误了。你也消停点儿,别给那些随从添麻烦了,好不?” 公羊刁刁道:“好好好……”唐佳人刚要放心,公羊刁刁却接着道,“好个屁!” 唐佳人苦着脸道:“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你可以说不不不、不好!害我白高兴一场。”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乐意!” 唐佳人学公羊刁刁道:“我我我……不乐意!” 黄莲来到公羊刁刁身边,道:“公子,回吧。” 公羊刁刁执拗道:“不回!”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那我回了啊。” 公羊刁刁道:“不许!” 唐佳人这次是真不悦了。她都道歉了,他为何还得理不饶人?她咧嘴一笑,靠近公羊刁刁,道:“干嘛不许?是应该刚才我们在天上飞,傻狗在地上追?” 公羊刁刁瞪唐佳人。 唐佳人挽了挽袖子,道:“还是说,你还想让我练练?” 公羊刁刁立刻离开河边,快步走到软轿上,一屁股坐下。 唐佳人拉着唐不休转身离开。 公羊刁刁道:“不休老祖,活不过两年。” 唐不休的心猛地一缩。他的情况,唯他一人知道。就连唐门长老,都没窥探到一分端倪。这岐黄馆的少主,竟能一语道破天机?难道这世间真有能医治他的高人?不,他这不是病,如何医治得了? 唐不休不敢给自己太多希望,却已经见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唐佳人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说完那话,便咳得撕心裂肺。 唐佳人一步步向着公羊刁刁走去。 公羊刁刁忍下咳嗽,道:“你你你……怕了吧?求求求……求我……嗷……” 唐佳人突然发作,竟是以一人之力抓起软轿,在半空中一轮,将公羊刁刁连人带软轿,一起扔进了河水中。 黄莲等人反应不及,眼瞧着事情发生,只能再次跳进河里,去救公羊刁刁。哎……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后毫无杀伤力的姑娘,每次出手,都玩狠的? 唐佳人这次用力十分猛,竟将公羊刁刁甩出去一段距离。她掐腰,站在岸上,吼道:“你才活不过两年呢!你个锤子!” 公羊刁刁在河水中扑腾了两下后,力竭,直接向河下沉去。 黄莲等人拼劲全力,抬起软轿,让公羊刁刁浮出水面。 公羊刁刁吐了一口水,抬起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唐佳人,气若游丝地道:“恶妇!它日你跪求,我我我……我也不治!” 跪求?唐不休挑眉一笑。他怎么舍得自己的蘑菇被人作践? 唐佳人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树。 此时,黄莲等人已经抬着公羊刁刁快游到了岸边,若被唐佳人砸这么一下,他们倒是可以躲闪,但那坐在软轿上的公羊刁刁怕是要……香消玉损了! 公羊刁刁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深感觉到了今晚出行不利,遇见了一个冒虎气的女子。唯恐,小命要交代于此。 紧张的气氛中,唐不休走到唐佳人的身边,道:“若出手,便不留活口。” 唐佳人的手一抖,黄莲等人的呼吸一窒。 唐不休勾唇一笑,转身离开,道:“蘑菇,走了。” 唐佳人虽心有不甘,却还是扔下了树干,恨恨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道:“再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敢咒休休,嫌命长!”言罢,追上唐不休,攥着他的手,扬长而去。 公羊刁刁嘘了一口气,瘫软在软轿上,又打了一个大喷嚏。他的脑子发沉,眼皮子打架,看来,这场病,是逃不过了。 一个多月前,他在群山中,被那胖婆娘吓到,病了好久。如今,又要卧床一段时间了。真是……不甘呐!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百川阁 孟天青曾答应唐佳人一件事。 尽管唐佳人已经寻到不朽老祖,且又跟着他跑没影了,孟天青也毅然决定,要实现自己的承诺。 当一百零三刊《百川秘闻》纷纷洒向*时,一行醒目的大字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一时间,不休门的名声鹤起,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些曾吹捧秋江滟为江湖第一美女的江湖侠客们,又开始为不休门女侠摇旗呐喊。明明,没有几个人见过不休门女子,却偏偏有那喜欢吹嘘之人,将其夸得好比九天仙女,让人一眼忘忧,从此相思一生,不能忘。也有那曾见过不休门女侠凭借一块砖头降服秋月白和战苍穹之人,对此……唾弃不已,甚至连同百川阁都被骂得惨不忍睹。为此,口水大战热闹非凡。 有人说百川阁自打脸,也有人说不休门的女侠不止一人,有丑有胖有美,还有人说不休门女侠瘦下来后惊艳世人、美绝人寰。 传言四起,着实将不休门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实际上,不休门两名祸害对此却毫不在意。二人的眼中只有彼此,满眼的甜,到处飘着花香,喝水都是喝蜜。那份甜腻,看得某些人险些怒发冲冠,群起而攻之!然,二人的眼中何曾容得下别人?何时管过他人的风云巨变?至于江湖中那些流言蜚语、腥风血雨,又与他们何干? 孟水蓝的手稿被孟天青篡改,气得脑仁儿直痛,差点儿大义灭亲!新仇旧恨熊熊燃烧,让他追着孟水蓝喊打喊杀道:“《百川秘闻》素来中立,如今却成了不休门的狗腿子,成了江湖笑谈。你这是要将长眠地下的爹娘惊醒吗?!好好好,某且送你这个不肖子去爹娘坟里磕头认罪!” 孟天青跳上墙头,道:“就许你喊,不许我写?没这道理!” 孟水蓝指着孟天蓝道:“你写得是什么?!你写的是百川阁主站在高处,大呼四遍!你写某干什么?江湖中的一些朋友,见面都要问某,为何接连大呼四遍,而不是三遍?你让某怎么回答?!” 孟天青道:“你就说自己嘴欠,喊上瘾了,多喊一遍怎么啦?你要是怕说不明白,下一刊,我给你写明白!”言罢,跳下墙头,撒腿跑得无影无踪。 孟水蓝瞪了瞪眼睛,身子后仰,靠在树干,眯眼望着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撒落下来,竟是莞尔一笑,嘀咕一句:臭小子!跑得倒是快。 一片树叶落下,孟水蓝伸手接住,眉头轻皱,嗤笑一声,道:“怎地?还要感慨春秋不成?”一甩手,扔掉叶子。 孟天青去而复返,趴在树干上,挠着树干道:“哥,我要去提亲。” 孟水蓝抬头看向孟天青,问:“向谁?” 孟天青回道:“唐不休。” 孟水蓝道:“嗯,去吧,你若能娶了他,哥让你做阁主。” 孟天青一拳头打在树干上,树叶落下,像一场雨,纷纷落下孟水蓝的身上。孟天青道:“我要娶唐佳人!” 孟水蓝裂了裂嘴:“去吧,唐不休能捏死你,二阁主也不用当了。” 孟天青瞪眼道:“你不帮我?” 孟水蓝道:“不害你就不错了。”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样,道:“不用你!”站起身,“对了,唐佳人说,有人刺杀秋月白。刺客身上带着百川袋子。”从树干上跃到墙头,眨眼间消失不见。 孟水蓝望着孟天青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收回目光。 他是否已经过了那种执着追求所爱的年纪?心中所想,永远配不上身体的行动。呵…… 孟水蓝有些羡慕孟水蓝那种不怕死的执着精神。 年轻,冲动,真好。 明知道不可能而为之,真好。 用于挖唐不休的墙角,真好。 阳光有些炫目,孟水蓝怕晒黑自己,便一瘸一拐地进了客栈后院里那间隐蔽在角落中的寒酸小屋,推开墙面,走进暗道,走出假山,穿过仍旧无声而忙碌着的人们,向书房走去。 推开门,进入书房,坐在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椅子上,轻轻抚摸着扶手,想起了他爹。这把椅子,是老阁主的最爱。他并不喜欢秋月白,但却选择将这把椅子放在秋城,则是因为秋月白治下有方,秋城算得上是一片净土。他将椅子放在这里,心里倒也安生。 如今,他万幸得是,没将私房藏在这里,否则……定不能幸免于难。一想到孟天青和唐佳人,孟水蓝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孟水蓝那杂乱的思想。 紧接着,一个声音说:“阁主,有金草。” 所谓金草,说得就是有人出大价格买消息。 孟水蓝收起杂乱的想法,道:“进来。” 百一走进来,将一只小巧的纯金箭头交给了孟水蓝。 百川阁分工明确,百一是飞鸽的领头鸽,他专门负责将重要消息传递给孟水蓝。 孟水蓝接过纯金箭头,并不避讳百一,直接推动金箭头上的小机关,将其打开,从中取出一小卷的帛,展开。 一条大约两指长宽的帛上,写着一句话:唐不休,何人也?酬五千两白银。 孟水蓝若有所思地问:“此问何人何地送达?” 百一回道:“回阁主,此问直接送到了客栈,并未经其它地界。送此问的人说,他家主子今晚便要答案,并约阁主到风月楼一聚。” 孟水蓝掂量着金箭头,道:“这是下马威还是彩头?” 百一知道,孟水蓝这话不是问他的,所以没有凑趣,只是问:“阁主,接不接?” 孟水蓝道:“某刚被那个小畜生点了私房,自然要接此问,贴补家用。”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集合扫尘者,这便查吧。”眯眼一笑,“某也很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扫尘,专门负责从各方汇集的细节中抽丝剥茧,寻找真相,最是心细如尘。 百一应道:“诺。” 不多时,六名男子推门进入书房,齐齐作揖,道:“阁主。” 孟水蓝坐在椅子上,手中提着一只毛笔,一边在纸上勾画着,一边道:“唐不休,不休门门主,自称不休老祖,约三十一二岁,武功深不可测,善用兵器只有手心大小,好似压扁的箭头,回弯处略带勾,薄如翼,锋利无比;其徒,唐佳人,约十六岁,善毒,曾假扮六王爷,真伪莫辨。唐佳人的身材忽胖忽瘦,不容琢磨。”微顿,放下笔,提起画像,正色道,“查。某要知道,唐不休和唐佳人到底是谁,与唐门有何关系?” 扫尘等人看向孟水蓝展示的人物画,愣了愣,这才抱了抱拳,应道:“诺。” 白纸上,赫然就是唐不休和唐佳人。那眉眼、那神态、那举止,简直栩栩如生。且,唐不休的身边,还画上了他用的武器。扫尘等人之所以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孟水蓝画得太逼真,而是因为……他画的布局与以往不同。以往,他若是画彼此有关的两个人,定会将两个人画在一起。而这一次,他却将唐不休和唐佳人分开来画。一张纸,唐不休占据了左边,唐佳人占据了右边,两个人都紧靠边站着,中间都能赶过一辆牛车。看到这幅画,你会认为,这二人得多不得意对方,却不得不站在一起被画师入画。 孟水蓝不管别人心中怎么想,直接挪动机关,百宝架移开,露出整面的卷宗。 放置卷宗的框架从中间分开,露出后面一层的卷宗。放置卷宗的框架再次从中间分开,露出下一层卷宗。 卷宗一层层打开,就像敞开了一道道神秘的门,通向未知的地方。 放置卷宗的密室内,没有任何明火,却亮如白昼。 只因,那里镶嵌着一颗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虽不是金碧辉煌,却贵气逼人。 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此密室所展现的一切,便是最好的诠释。 那些卷宗有新有旧,分门别类地放置妥当,强大到令人咋舌。 百川阁看着经营着《百川秘闻》,实则,贩卖消息才是真正的营生。然,有些消息可以卖,有些消息不能。 这些卷宗便是记载了有关武林和朝廷的机密。 无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权贵大臣,都有秘密。秘密便是弱点,弱点便是把柄。 百川阁落叶知秋,将这些消息串联起来,往往会得出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天秘密。然,有些秘密,他们宁愿让他们躺在密室里安静的睡去,也不会将其放出去掀起惊涛骇浪。 有底线,才是百川阁屹立百年的不二法宝。 扫尘等人扯出蒲团和简易小几,铺上一张纸,然后井然有序地搬出卷宗,分类放到自己的几上,席地而坐,竟是一手翻看卷宗,一手抓出碳笔,在纸上快速地划拉着什么。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屋里静悄悄的,唯有炭笔摩擦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令人心安。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唐不休竟然是他! 能进入这间机密暗室的人,皆是孟家世代家奴,最是忠诚可靠。他们从小接受训练,能一目十行,且记忆力极其强悍,善于推演,可从细枝末节中抽出真相。 孟水蓝也没闲着,直接走到靠后的卷宗架,寻到有关十六年前的武林记事才停下脚步,微仰着脖子,细细看着。那认真的表情,隐隐透着一丝对这些文字的敬重,与平时的孔雀开屏绝不相同。 孟水蓝一伸手,准确无序地抽出八份卷宗,抱入怀中,放到几上,然后咬牙坐在蒲团上,竟是双手各翻一本卷宗,快速浏览了起来! 他阅读的速度非常快。 那些顶尖的扫尘者,可一目十行,他却是一目整页,且是两整页!单是这份左右开弓的阅读能力,便令人咂舌不已。 如此强悍,那般严谨,与他平时表现的嬉笑怒骂截然不同。 此刻的孟水蓝眸中认真,没有半点自以为是的样子。那张如同皓月般引人侧目的脸,在不知不觉间镀了层华光,竟令人移不开眼睛。 都说认真的女子最美,同样,认真的男子亦令人着迷。 太阳偏移,密室中的人却毫不知饥饿为何物,仍旧看得认真,勾画得随意。 扫尘者的纸上,出现一条条的弧线,和一组组备注的小字,以及一个个看起来有些古怪的符号。 六位扫尘者,配合默契。 六张纸,在彼此手中辗转,有些勾画的点重合在一起,便用红笔点一下。 天色渐渐染墨,孟水蓝的身边已经堆积了很多的卷宗,如同小山一般。 他埋首卷宗之中,如同一只书虫。 等他合上卷宗,目光落在炭笔上,竟是有些失神。 半晌,他用食指勾了下炭笔的笔尖。那只碳笔便在白纸上转了起来,留下一圈圈的痕迹。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地道:“终是有迹可循哪。” 此时,六名扫尘者早已凑在一起,对着彼此手中的纸张指指点点,勾勾画画,小声交谈着。 不多时,六名扫尘者站起身,来到孟水蓝的面前,恭敬地施礼。 为首的扫尘者手持一副画卷,道:“阁主,唐不休此人已经查到蛛丝马迹。” 孟水蓝拿起碳笔,在白纸上写下四个字——闻人无声。 扫尘者们目露崇拜之色,纷纷赞道:“阁主高才。” 为首的扫尘者道:“阁主一目两页,落叶知秋,细心如尘,实乃百川阁之福。” 孟水蓝并未沾沾自喜,而是锁了眉头,道:“此事干系重大,还需谨慎才是。” 为首的扫尘者点了点头,道:“阁主所言不差。六年前,水路枭雄吴桂,曾在醉酒后与晚辈说起,当年闻人无声杀人的武器,便是一只像箭头一样的东西,既薄且利,饱饮人血而不粘。且,他在机缘巧合下,还收藏了一枚。那武器样式,与阁主所画如出一辙。只不过,大了一倍有余。十年前,有位落魄书生卖出一副人物画卷,声称那是闻人无声。然,江湖中无人敢认。老阁主用二两银子,将其买下,收在此处。”展开手中画卷给孟水蓝看。 与此同时,另一名扫尘者也展开了孟水蓝绘制的画卷。 落魄书生所画的男子,是一位只有十六七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短打,扣子一丝不苟地系着。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板站得笔直,就像一只标枪。那表情看似严肃,实则眼中藏着一丝笑意,透着对新鲜事物的新奇。 这是一位英姿焕发的黑衣少年,身上虽没穿华服,却给人一种鲜衣怒马的既视感。 黑衣少年的气质,与现在的唐不休真是截然不同。两张脸,也仅有六分相似。然,诡异的是,别人却一眼能看出,这是同一个人。当然,前提是,两张画要放在一起,才会令人赞叹岁月的神奇。 不得不说的是,落魄画师和孟水蓝绘画的技巧,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将不同年纪的唐不休都画得十分传神。 为首的扫尘者道:“江湖中有关闻人无声的记载很多,却都是通过别人传言得知。十六年前,闻人无声挑战六大门派,一战成名。留下的,却是嗜血的污名。江湖中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满身邪佞,嗜血无情,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却因武功出神入化,让人奈他不得。” 另一位扫尘者道:“依那落魄书生却言,那幅画上画得人物,确是闻人无声初入江湖时。当时,闻人无声没有盘缠,问他可要收字画。书生不想收闻人无声的字画,却见他仪表不俗,便给他十个铜板,让他站好,让自己画。三个月后,闻人无声的名声大噪。书生却是不敢拿出画卷去卖,生怕惹怒了江湖中人。六年过去,书生落魄,这才将画卷拿出售卖。却因这番说法无人信,大家都称书生是骗子。书生一气之下,将此画卷收起。老阁主恰好路过,以二两银子的价格,将其买了回来。” 孟水蓝伸手接过画卷,细细打量了两眼,终是一笑,道:“不休老祖啊,你这画像也就值二两银子罢了。” 为首的扫尘者继续道:“阁主,不休老祖杀人时,动作极快,且不喜听到声音。若有人言,他会竖起中指,以指尖轻触下嘴唇,示意人噤声。此人能以一人之力挑战六大门派,其实力不容小觑。说是武学奇才,不为过。” 孟水蓝勾了勾唇,道:“若他无能,也不至于让整个武林都忌惮三分。”用食指点了点闻人无声的人字,“此番,要热闹了。” 为首的扫尘者道:“若此消息放出,江湖定然掀起轩然大波。六大门派仍在,当初的血债必要血偿。” 孟水蓝微微皱眉,沉吟道:“唐不休……闻人无声……” 为首的扫尘者道:“唐不休与唐佳人皆善用毒,而江湖中,能将毒药用得如火纯青中,唯唐门也。然,此事暂无细节可考证。一百五十年前,唐门主家被灭门后,一些旁支消失不见,就此隐世而居。老阁主曾留下一只烽火鸟,记有唐门的蛛丝马迹。” 孟水蓝点头道:“秋城主出银一千两,买唐门的蛛丝马迹。”眉头紧皱,沉吟片刻,问:“唐佳人可有信息?” 另一位扫尘者回道:“回阁主。唐佳人初入江湖,除了假扮六王爷之外,还曾与多名武林豪杰有过接触。此中事,阁主应该更加了解详情才是。至于其他,便毫无信息记载了。不过……闻人无声血洗长生门时,带走了江湖第一美女柳芙笙……”伸手奉上一副画卷,“阁主请看,这便是长眉门门主之妻,江湖第一美人柳芙笙的画像。” 孟水蓝接画卷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却还是将画卷攥进手中,慢慢展开。 画面中,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拈花而笑。那绝美的脸庞,纤细的腰肢,看似纯洁无暇,却隐含妩媚风情的眼眸,令人呼吸一窒,不得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不愧为江湖第一美女!孟水蓝盯着那幅画细看良久。 为首的扫尘者笑道:“柳芙笙之美,是能掀起武林浩劫的。想当初,多少俊杰为她大打出手。若她生下女儿,许给阁主,也是极般配的。” 另一名扫尘者道:“柳芙笙是秋城主的姑母,曾许诺,若自己生下的是女儿,便要许给秋城主当娘子。” 孟水蓝抬眼看向说出此言的扫尘者,而后又低下头,细细打量画卷两眼,道:“不像。” 送上柳芙笙画卷的扫尘者道:“唐佳人与柳芙笙确实不太像。” 孟水蓝问:“那你皱眉为何?” 扫尘者回道:“自是因为不像。若二者相似,可挖的内容又多了一分。” 孟水蓝卷上画卷,在手中掂了掂,扔给了扫尘者,道:“归位吧。” 六名扫尘者应道:“诺。” 如同进来时,六人悄然无声地将卷宗归位,动作有条不紊,不见任何杂乱。 孟水蓝也将自己的翻过的卷宗一一复位,丝毫不差。 待一切收拾妥当,孟水蓝对着六位扫尘者抱拳一礼,道:“有劳。” 六位扫尘者立刻回礼,纷纷道:“不敢。” 孟水蓝道:“诸位请回。” 六位扫尘者再次施以大礼,这才出了密室,踏着夜色回屋休息。 孟水蓝将密室关合,回到书房,取出一只烽火鸟,用鼠毫占墨,写下四个字:闻人无声。 他望着那四个小字有些失神,不知道都想了什么,脑海中偶尔还能跳出唐佳人那张璀璨的笑脸,以及……她跳进河水里,与他一同对付杀手的样子;还有她抱起梯子,将他送到二王爷窗口时的样子。 世人都说,女子泪水最是动人心魂,令人心生怜惜。 而他却觉得,唐佳人的汗水,有种幽香,沁人心脾,令人心动。 若江湖中人得知闻人无声重出江湖,定要掀起腥风血雨。那个时傻时鬼的坏东西,定会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啊……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怀孕了?! 唐佳人大发神威,仅凭一人之力将公羊刁刁连人带着扔进河里,有徒手拔起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木后,就像霜打的茄子,彻底蔫巴了。 她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唐不休。 唐不休坐在床沿上,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一会儿问问她的脉,表情严谨,眉头深锁。 唐佳人虚弱地道:“休休,我是不是快死了?” 唐不休沉吟不语。 唐佳人不是一个爱哭鼻子的人,但在唐不休面前,她控制不住自己,会变得十分柔弱。她的眼圈一红,鼻音颇重地道:“我一定是快死了,对不对?以前,一口气喝掉半斤毒酒,我都啥事儿没有。”伸手,扯上唐不休的袖子,“休休,我难受……” 唐不休心疼地摸了摸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问:“休休,你可诊治出什么?” 唐不休回道:“为师不动歧黄之术,还是要请人给你看看。” 唐佳人摇头,坚决道:“我不看。万一大夫说我活不了,我多难受啊。死前还要糟心,这个最要不得。” 唐不休无奈地一笑,道:“许是力竭,应该无碍,不要多想。” 唐佳人再次摇头,道:“我感觉不是那回事儿。” 唐不休建议道:“起来,走动看看。” 唐佳人虚弱地道:“毫无力气。” 唐不休继续建议道:“前面歌舞动人,值得一看。”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道:“没兴趣。” 唐不休眸光轻转,道:“饕餮盛宴正热闹着,各种美食小吃都汇聚此地,各种风味绽放舌尖,你应去尝尝。” 唐佳人的眸光亮了亮,终是道:“扶我起来,或可一试。” 唐不休偷偷嘘了一口气。蘑菇从小到大不曾生病,但凡有个不舒服,偷吃一些东西准能好。如果这大招都不管用,他也顾不得蘑菇想法,还真得去请大夫了。只要蘑菇肯吃东西,问题就不大。 唐不休刚要伸手去抱唐佳人,就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响了房门。 唐不休站起身,打开房门。 娇梅端着一盘子小吃站在门口,挺起丰满的胸部,扭着身子道:“公子,娇梅听闻果树开花病了,特来看看。” 唐不休一伸手,接过盘子,然后果断关门。 砰地一声过后,娇梅捂着高挺的胸部,痛得呲牙咧嘴,咬牙小声骂道:“这是瞎……” 老鸨白晓冉出现在娇梅的身后,冷冷地问:“谁瞎?” 娇梅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身子,巧笑倩兮地道:“自然是人家瞎喽。好好儿的门,差点儿撞上去。” 老鸨警告道:“别在这里发骚。再让老娘看见你过来,潘三爷的场子,你接。” 娇梅吓得脸都白了。当即道:“哎呦哎呦,人家可是乖巧听话的,妈妈您别气,人家这就走。”抬起腿,贴着墙,从老鸨身边划过。 老鸨伸手敲门,手尚未落在门板上,房门便打开了。 唐不休笑道:“妈妈来了,里面请。”自从知道老鸨白晓冉救了唐佳人,且认下唐佳人为干女儿后,唐不休对白晓冉十分客气。 白晓冉眼力过人,一看唐不休便知此人不俗。虽看着笑吟吟的,但绝非好相处之人。她在唐不休面前,是丝毫不敢因他的客套而随意玩笑,当即福了福身子,询问道:“丫头可好些了?”问着话,向屋里走去。 唐不休坐回到床上,垂眸看着唐佳人,回道:“许是能吃下一些美食。” 唐佳人支起身子,冲着白晓冉一笑,道:“娘,我要出去玩了。” 白晓冉放下心,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脸蛋,笑道:“你一天到晚的出去疯,别再闹病了才好。” 唐佳人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给了白晓冉,道:“娘,这个你拿着。” 白晓冉低头粗略一看,暗自心惊不已。这么多的银票,快赶上风月楼全年的收入了。忙推拒道:“给我干什么?你拿着,自己拿着。” 唐佳人却道:“娘,这银票你拿着,把花船散了吧。” 白晓冉心中一惊,问:“何出此言?” 唐佳人的眸子微垂,回道:“有些客人不好相处,娘明明不喜欢他们,还要陪着笑脸。我看着难受。” 白晓冉的鼻子一酸,忙转开头,道:“我们烟花女子,干得就是陪笑的买卖,哪有那么多的喜欢不喜欢。”扭回头,将银票塞给了唐佳人,“你有这份心,娘就很开心了。出去玩吧。” 唐佳人却攥着白晓冉,不松手,道:“娘先拿着。等娘哪天觉得,喜欢更重要时,就甩脸子给那些不喜欢的人看。我还会赚银子的,娘不用担心饿肚子。要不,娘和我们回山里吧,二长老也在那儿。” 白晓冉就像被烫到般,挣了挣,终究没能挣开唐佳人。 她只能收起银票,道:“好,这些银票娘先收起来,和你的小金鱼放在一起。” 唐佳人这才露出璀璨的笑颜,一口小白牙,闪闪发亮。 唐不休看着二人,面露微笑。 唐佳人扫了唐不休一眼,惊讶道:“你……你笑得那么慈祥,是个什么意思?” 唐不休的笑脸一僵,然后立刻变脸,邪魅一笑。 唐佳人又道:“你笑得这些邪恶干什么?” 唐不休揉了把脸,不笑了。 唐佳人道:“你这样我害怕。” 老鸨白晓冉心惊肉跳啊!眼前这位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唐佳人这么折腾,不怕惹恼了他? 不想,唐不休干脆抓起唐佳人的手,拍到自己脸上,道:“来,你来,你揉搓出一个合适的笑脸来。” 唐佳人真的动起手,调整起唐不休的笑脸。 唐不休老神在在,十分配合。 老鸨暗自称奇,果然一物降一物啊。不说其它,单说这份要风给风的宠溺,就非他人所及。她的丫头,果然是招人疼的。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白晓冉问:“谁?” 门外,兰花的声音响起,怯生生地道:“妈妈……是兰花。” 白晓冉对唐佳人道:“去吃些东西,别赖在床上,人反倒不精神。” 梦佳人收回揉搓唐不休的手,点了点头。 白晓冉转身,拉开房门,问兰花:“何事?” 兰花一脸纠结地回道:“妈妈,我月事没来,唯恐是……有了身孕。” 门缓缓关上,隔断了唐佳人的视线,却令她竖起了耳朵。 她忙下了地,靠近门板,趴在上面偷听着。 门外,白晓冉皱眉道:“不是喝了红花?” 兰花不安地道:“是喝了的。” 白晓冉一边向外走,一边问:“月事迟了多久?” 兰花跟随在白晓冉的身后侧,垂头回道:“有十多天了。” 白晓冉重重一叹,道:“这是有了。” 唐佳人拉开门板,探头问:“有什么了?” 白晓冉和兰花回头看向唐佳人,都是愣了愣。 白晓冉回道:“有病了。”言罢,扯着兰花快步离开。 唐佳人望着二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她明明听二人说,不来月事,就是有孕了。她……她的月事,迟了……迟了……迟了一个月! 唐佳人的表情有些呆愣,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她想不明白,自己的《残菊欢》还不曾打出,自己怎就怀有身孕了?! 细!思!极!恐! 唐佳人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双大眼睛滴溜乱转,看样子有些发毛。 唐不休道:“蘑菇?” 唐佳人一个高蹦起,却撞到了门框,痛得哎呦一声。 唐不休立刻扯过唐佳人,揉着她的头顶,问:“为何惊慌?” 唐佳人抬眼看着唐不休,一副要哭不能哭的模样。 唐不休的心立刻提溜了起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回道:“撞疼了。” 若是平时,唐不休是不信这话的,但今天唐佳人病了,格外娇气,他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唐不休一边揉着她的头顶,一边调侃道:“用不用为师拆了门框,为你出口气啊?” 唐佳人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抱住唐不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干净味道。这种熟悉的味道令她心安,仿佛天大的事儿都不用担心。因为,有他在。 对于唐佳人突然的热情和依赖,唐不休显得十分受用。他回抱着唐佳人,轻轻晃了晃,柔声问:“要不要去吃美食?” 唐佳人点了点头,却不肯从唐不休的怀里出来,而是闷声道:“再抱一会儿。” 唐不休失笑,应道:“好。” 怀中的娇躯,他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一直抱到现在。随着她的成长,他的心态也在发生不同的变化。原本,唯恐她知道后,会厌恶他,所以一直压抑着,不敢泄漏丝毫。两次分开,两次再见,却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便能确定彼此心意。 他多想一直守在她身边,护她百岁无忧。待她七老八十,还能像少女一般天真烂漫,躲他怀中撒娇,扯他花白的长须, 唐不休微微用力环着唐佳人,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那是无声的誓言,记载了一个男人从最初到最终的情感,真挚而厚重,胜过千千万万句的甜言蜜语。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皇后娘娘是我姑 风月楼是只小花船没错,但如今却名声大噪。只因,船上有棵果树开花,甚是诱人。旁人倒也没存了能一亲芳泽的心思,毕竟那是二王爷和秋城主在捧着的女人。不,也许还要加上六王爷和百川阁的大阁主、二阁主。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偏生就有那楞头不要命的,非要睡一下王爷和秋城主捧着的女人! 白晓冉扯着兰花一路走向船板,刚一露面,便娇梅一把拉住,咋呼道:“妈妈快来,前面闹了起来。来了一位公子,非要让果树开花出来陪客……” 说话间,已经走出船舱,到了甲板。 甲板上,一位华服男子坐在椅子上,用扇子指着周围的寻欢客道:“这船,爷包了。船上的女人,爷睡了!你们赶快滚!” 现如今,能登上风月楼这条小花船的人非富即贵,又有哪个是怕事儿的?除了二王爷和秋城主,想要赶他们下船,还真不太容易。当然,也有那胆小怕事之人,闻听此话就想开溜。但见其他人都不动,这屁股刚抬起来又坐了回去,准备偷偷看个热闹。 不想,华服男子甚至跋扈,一挑眉,直接道:“怎么?不滚?!来人啊,送他们去喂王八!” 华服男子带了十多名护卫,这一声令下,那些护卫如同虎狼一般冲向寻欢客们,抓起人便往河里扔! 风月楼的花船,虽离码头不远,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游水。 一时间,惨叫声、求饶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白晓冉见此,忙小跑到华服男子身前,陪着笑脸道:“哎呦我的爷,您高抬贵手,且让他们下船去吧。” 华服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还不错,唯有两眼下方的大眼袋最是突出,一看便知是纵欲之人。他看人的时候,不先看脸,而是先看胸。那吊歪的样子,十分欠扁。偏生,还真没谁敢揍他。 此人是谁? 此人名曰王震,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皇后唯一的嫡亲哥哥的嫡子。皇后那嫡亲的哥哥膝下单薄,此子被宠得不像样。别说是杀人放火了,就是抢了某位大臣的小妾,状告到皇后娘娘那里,也是息事宁人的做法。 王震扫了老鸨白晓冉的胸,一撇嘴,也不去看老鸨的脸,只是道:“别废话,让果树开花出来陪爷乐呵乐呵。” 白晓冉心里骂着人,脸上陪着笑,道:“公子啊,那果树开花不是这儿的姑娘,不陪客的……” 王震一个巴掌甩过去,骂道:“贱人!也敢用这话来搪塞爷?!也不看看爷是谁?!你们秋城主见到爷,也得磕头卖笑,更何况你们楼里的一个姑娘!”捋起袖子,淫笑道,“快叫果树开花出来!” 二王爷登上船,看向王震,微微蹙眉,转而却笑道:“这么大的火气?” 王震回头,看向二王爷,嘿嘿一笑,靠过去,道:“是二哥啊。二哥,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是不是果树要开花,您问香而来?”言罢,节眉弄眼地一笑。 老鸨捂着脸,给兰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通知唐佳人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兰花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向后退去,去通知唐佳人。 二王爷不动声色地看了兰花一眼,对王震温和地道:“来此喝几杯罢了。你这是闹得哪样?何不坐下来好生喝几杯?” 王震却一扬脖子,道:“二哥,听说你在捧一个叫果树开花的女子?你也别藏着掖着的,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你让她出来,让我看看。” 二王爷看向老鸨白晓冉,道:“去请果树开花姑娘出来一叙。” 白晓冉放下捂着脸的手,陪笑道:“二王爷,丫头她本不是欢场女子,您也是知道的。那丫头的师父来了,说要接她离开。奴……奴也没法拦着。您看……” 王震气急败坏地上前两步,一脚踹向白晓冉的小腹,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二哥说话?找死也要看看儿时候,别惹爷不高兴!爷今天还就告诉你,不管是她师父来了,还是她爹来了,都没用!爷要见人,必须见人!她就算死了,也必须把人给爷抬来!” 白晓冉倒在地上,捂着腹部,痛得脸色苍白 二王爷摇着扇子劝道:“你啊,火气别这么大。果树开花连本王的面子都不买,你还是稍安勿躁……” 王震一听这话,怒了!他一甩胳膊,吼道:“给我搜!把那贱人拉出来!我倒要看看她 是不是镶了金边!爷今天还非要睡了她!哎,睡完不给银子!这样她就算不上是卖的。爷就是心善!哈哈哈……哈哈哈哈……”尚未哈哈完,只觉得身后有劲风袭来,来得及转身,便被踹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王震闷哼一声,他的护卫立刻将其搀扶起来,且对偷袭王震的人拔刀相向。 二王爷转身,看向来人,笑了。 王震凶恶地扭过头,骂道:“好啊,你个瞎子……” 原来,来人正是端木焱。 端木焱眼系浅紫色的飘带,闻声而动,一把扯过王震,对着他便是一顿操练!踢打拍,不在话下。 端木焱是有功夫的,不学无术的王震哪里是他的对手?当即就被打得嗷嗷直叫了。他带来的那些护卫想要护主,却被肖劲儿呵斥住。 肖劲道:“圣王爷再此,谁敢放肆?!” 圣字,是圣上亲封的,除了太子,他在众多王爷中的名号最大。 王震只听说京城里多了一位瞎眼圣王爷,却一直没见到真人,这会儿……被打,也无处喊冤。 王震心里是不服端木焱的,觉得他就是以瞎眼博取了圣上的同情心,论起恩宠和根基人脉,那空着俩爪子归来的端木焱,绝非他的对手。奈何……今天倒霉,撞他手了!哎?不对啊!他可没得罪圣王爷啊。 王震喊道:“六哥六哥,别打,哎呦……六哥,我是……哎呦……我……嗷……皇后娘娘是我亲姑姑!嗷……” 六王爷端木焱收手,站定。 王震痛得浑身发抖,心中窝着一股火,被搀扶起来后,冲着端木焱吼道:“你瞎啊?!谁都打?!我……” 端木焱一脚踹过去。 王震双手捂着下体:“嗷……” 端木焱指着二王爷:“把这只胆敢侮辱本王、冒充皇亲国戚的狗,丢河里喂王八!” 肖劲和寒笑同时抱拳应道:“诺!”二人看向王震,目露凶光。 王震吓得腿软,当即喊道:“二哥二哥,你快和六哥说说,我到底是谁。” 二王爷推开端木焱指着自己的手,道:“六弟,你定要信二哥的话。你打得确实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嫡亲侄子王震。” 王震抹掉脸上的血,忍着痛尖声道:“你看你看,我就说你打错人了!我……我也没得罪你啊。”他长这么大,从未遭此毒打,想再想想都怕。若不是有二王爷在,为他证明身份,那个瞎子真的会打死他! 六王爷端木焱疑惑地道:“真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二王爷没搭话,王震却点头如蒜,道:“真的!一百个真!”心里暗道:看你怕不怕?! 六王爷端木焱“哦”了一声,再没下文。 王震却不干了,指着端木焱道:“你如此欺负人,我定要告到姑姑那里!” 六王爷比王震还硬气,直接吼道:“你挡了老子的道,还骂老子是瞎子!打死你都不多!”挽起袖子,“你过来!” 都说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王震混迹朝廷多年,谁不給他几分薄面?如今被打不说,就连自报家门都没让对方怕到息事宁人,这见对面是个不要命的。 瞬间腿软,向后躲了躲。 六王爷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两下,吼道:“过来!” 王震又向后退了一步,假装硬气地道:“不去!” 端木焱问:“你欺负瞎子是不是?” 王震感觉无比冤枉。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欺负瞎子?瞎子不打死他已经不错了。王震看向二王爷,想要个说法。 二王爷道:“六弟,算了。你就算对他不满,也要给皇后娘娘面子不是。毕竟,这种事儿闹上去,谁都不好看。” 王震立刻配合道:“正是正是。” 端木焱这才放下袖子,一副不在计较的样子。 王震心中恨,嘴里苦,将目光落在老鸨白晓冉的身上,想要找回几分面子,当即喝道:“人呐?!死了?!” “没死。”唐佳人的声音从船舱口传出。 不知何时,唐佳人和唐不休已经站在船舱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唐佳人一直生龙活虎,如今是真病了,因此看起来有些虚弱,脸色白皙,眉眼轻柔,如弱柳扶风,好似病中西施,格外撩人。 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穿着昨晚的衣裙,好似驭风而来的仙子,投下怜悯众生的一眼。 王震顺着声音望去,只觉得眼前一亮,心中一喜,全身的痛都变成了痒。 美人如厮,风华绝代,甚是销魂呐! 正文 第二百章:齐争果树开花 王震看得眼睛都直了。 好色之人如同好赌之人一般,那是头可断、血可流,酒色财气不能丢。 好色之人见到美女,若不能将其揽入怀中恣意欢爱,就好比赌鬼见到骰子不手痒,酒鬼见到烈酒不吞口水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王震忘了周身的疼,舔着脸,笑着走向唐佳人,口中还调戏道:“哎呦喂,小娘子还真是活生生的……哎……哎哎……”头发被拉住,王震回头,看向扯着自己头发的端木焱,急道,“六哥,六哥你这是干什么?哎哎哎……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端木焱扯着王震的头发不动,疑惑地道:“抓错了吗?” 王震立刻回道:“绝对抓错了。六哥你要去哪儿,让那俩傻大个送你,别扯……哎呦……别扯……” 端木焱扯着王震,不耐烦地吼道:“别嚎!嚎得本王脑瓜仁儿疼。” 王震喊疼道:“疼疼疼……六哥,您轻点儿,这扯着头发呢。您要干什么?直说行不?” 端木焱道:“喝酒。” 王震忙应道:“好好好,喝酒。你等会儿,我把那个小娘们……嗷……” 端木焱手下用力,扯得王震惨叫连连。这会儿,他也明白过味儿了,当即道:“你看中那个小娘们了?”目露恨意,一把扯回自己的头发,“好啊,你个瞎子也敢和爷抢女人?!” 端木焱一拳头打过去,道:“本王是瞎子,看中你个鸟!”此事,绝对不能扯上唐佳人。宫中多肮脏事。但凡因为一名女子而造成两名男子矛盾的,最后死得一定是那名女子。 王震被打得后退三步,后脑勺撞在了一把椅子上,发出咣当一声。 他被打怒了,一骨碌爬起身,对自己的护卫吼道:“把那小娘们给爷掠走!哪个赶拦着,便是要让我们老王家绝后!” 护卫们都是皇后娘娘派来保护王震的。听闻此话,虽十分为难,却还是做出强抢烟花女子的样子。毕竟,二王爷和六王爷都在这儿呢,真抢,也不好看。 这时,孟天青登上船,探头问道:“这是要抢民女吗?” 王震还挺较真儿,直接道:“错!这要要抢烟花女子!” 孟水蓝登船,一手托着本子,一手拿着碳笔,边写边念:“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王震,登花船,与二王爷同抢一位烟花女子,为此不惜大打出手,并嘲笑当今圣上亲封的圣王爷是瞎子,且故意挡在其身边,欲将其绊个跟头……” 王震瞪眼,指着孟水蓝骂道:“好你个孙子!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竟敢编排起爷的不是?!” 孟天青拍了拍孟水蓝的胸口,道:“这是百川阁阁主。《百川秘闻》你看过没?那就是我们百川阁撰写的!”眯眼一笑,“阁下如此了得,刊出来,让朝堂大臣和江湖侠客一同观摩一番,谁不得赞一声:厉害!” 王震觉得,眼前那个水灵灵的小子表情配合的不错,但说出的话,和表情完全不是意思吧?他纵然跋扈,却也不敢成为众矢之的。皇后娘娘确实庇护他,却也不会任他为所欲为。尤其是眼下,还扯上了瞎眼六王爷,他就算去娘后娘娘面前哭诉得再狠,也不讨好。 王震愣哼一声,道:“信口胡言!我……我和二哥、六哥的关系好着呢,谁会为烟花女子大打出手?那是棒槌!”手指点着孟家兄弟,“谁让你们登船的?赶快下去!这船,爷包了!” 孟水蓝笑道:“也好。”看向唐佳人:“某来接果树开花姑娘同饮两杯。” 王震不悦地唆着牙花子道:“哎哎哎……你几个意思?敢和爷抢人?!找死呢?!” 孟水蓝对王震的话置若罔闻。他们江湖中人,与朝廷不同。哪怕得罪了朝廷里的人,大不了脚底抹油,换个地方继续逍遥。 唐佳人盯着孟水蓝看了半晌,却是差点儿将孟水蓝看毛了。 孟水蓝问:“这是……何意?” 唐佳人道:“好。” 孟水蓝有些懵,却也知道唐佳人这是答应了,当即一伸手,做出请的手势,道:“如此,请。” 唐佳人向着孟水蓝走去,王震却是不干了。 他直接伸手,拦下唐佳人,贱兮兮地道,“小娘子,与我做妾如何?你跟了我,我给你弄个诰命服穿穿。”不将人勾搭走,他睡不消停啊。不来硬的,可以来软的嘛。如果小娘子愿意跟他走,岂不是能气死那些干瞪眼的?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王震的脸上,咧嘴一笑。与唐佳人并肩而行的唐不休也笑了。和唐佳人打过交道的孟水蓝和孟天青都笑了。端木焱眼上系着飘带,唇角也为不可察的勾了一下。他眼睛上系着的飘带,看似都一样,实则却是分黑白两种功效。白日系着的飘带密不透亮,晚上系着的飘带却是轻薄而透。打眼看不出分别,内里却有乾坤。 王震被唐佳人的笑迷惑,瞬间晕头转向。 唐佳人指着二王爷道:“昨天,二王爷的茹夫人,要为二王爷纳果树开花为妾。今晚,阁下也要纳果树开花为妾。对此,我只能说,价高者得。”转动猫眼,上下打量了王震两眼,靠近三分,低声道,“你有银子吧?”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便是火上浇油。 王震闻着唐佳人身上的幽香,已然醉了,如今一听此言,那真是势在必得啊!他堂堂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岂会没有银子?! 王震一出手,道:“好!爷出五百两!”他也怕这事儿越闹越凶,于是直接转头看向二王爷“二哥包涵,别和我抢啊。” 二王爷打开扇子,轻轻扇动,笑道:“本王包涵了,可你未必能抱得美人归哦。” 二王爷不是在和稀泥,而是在挑事儿。 果然,孟天青第一个蹦出来,道:“我出六百两!” 王震愣笑道:“你算个鸟儿!敢和爷较劲儿,也不掂量一下身上有多少根轻骨头!”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价高者得。” 唐佳人眯眼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王震为赢得美人心,自然不好继续以势压人。他冲着唐佳人笑笑,道:“美人,你放心,爷一定赢!一千两!” 孟天青喊道:“一千一百两!”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你有银子吗?”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讨好地笑了笑,道:“哥,先借点儿。” 孟水蓝直接道:“一边去!”扬了扬扇子,“两千两。” 孟天青咂舌道:“哥,你这是大出血啊!” 孟水蓝冲着唐佳人挑眉一笑,也不言语。看那样子,竟还透着几分风骚。 王震恶狠狠地瞪了孟水蓝一眼,道:“两千五百两!” 唐佳人看向老鸨,道:“妈妈,你得用个盘儿,把各位的银子接了,万一谁空口白牙的乱喊价,多影响感情啊。” 白晓冉瞧着唐佳人浅笑盈盈,知她心中有数,却还是悬着一颗心。唐不休冲着白晓冉点了点头,她这才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让三名小丫头分别捧着托盘,站在王震等人的身边,好方便他们放银票。 不得不说,在坑人这种事儿上,唐佳人十分细致,简直为被坑者考虑得无微不至。这些人一抻脖子,喊得那叫一个热情似火。等过劲儿了,找他们要银子,谁能给?这银子,没准儿就黄了。 因唐佳人的介入,游戏规则变了。 孟天青两次喊价,分别是六百两和一千一百两。如果他能拿出银子,只需放托盘上一千两。然,因唐佳人突然改变了游戏规则,再玩这个游戏,就是添价。如果他想追加五百两,就得喊加五百两。这时,托盘上就是一千五百两。 假设没毛病,可惜孟天青没银子啊。他只能送给唐佳人一个复杂的眼神,然后捂着脸,蹲在地上,装死。 孟水蓝掏出一叠银票,数出两张,放在托盘里,道:”三千两。“ “嘶……”靠在一起的烟花女子们齐齐道吸了口凉气。要知道,二两银子就够贫困农家活一年了。知府大人的月份,也不过五两银子罢了。像他们这种卖艺又卖身的烟花女子,每个月到头来,所得的全部银子,也就二十来两。就这儿,都宝贝得不行不行的。三千两啊!公子好有钱!奴家好欢喜! 王震也是阔绰,当即给他的护卫长使了个眼神。 护卫长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看向了王震。 王震一把夺过银票,当成扇子扇了扇,才抽出两张放在了托盘上,神气活现地道:“四千两。” “嘶……”又有人道吸气了。 孟水蓝不负众望,道:“五千两。”放下银票,冲着王震鄙夷地一笑。 王震何时受过此等侮辱?!脑袋一热,将所有银票拍进了托盘里,吼道:“一万两!” 孟水蓝捧着自己的银票感慨道:“冲冠一怒为红颜,某到底要不要跟呢?”眼尾扫向唐佳人,轻轻眨动两下,颇具勾引的意思,慢声道,“再加,讨媳妇的银子就没喽。” 唐佳人觉得,也就是现在自己手脚无力,不然一准儿得扑过去,抖软剑,让他那半张花猫脸,凑个整! 看不惯孟水蓝的除了唐佳人,还有端木焱。哦,错了,是听不惯。 端木焱心中憋着一股火呢。他都这样了,唐佳人见面非但不问,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是真当他是透明的瞎子不成?! 端木焱突然张口喊道:“两万两!” 肖劲和寒笑的腿就是一抖啊。两万两?!这是要干嘛啊!当然,最令二人颤抖的是,二人不认为端木焱身上有两万两。 果不其然。 端木焱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摸出一块美玉,提溜在手中,道:“本王今晚出来得匆忙,没带那累赘的银子。这块美玉,是本王从小贴身佩戴之物,姑且算它两万两。” 小丫头颤颤巍巍地用盘子接住美玉,一双小腿抖得差点儿跪地上去。 王震眼瞧着倒嘴的鸭子飞了,一颗心岂能善罢甘休?当即不是滋味地道:“六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也看不到那果树开花的美丑,胡乱插一脚这是干嘛儿?” 端木焱抚了抚系在眼睛上的绸带,道:“你的眼光,本王还是信得过的。” 一句话,将王震怼得上不来气。 唐佳人的嘴角弯起,眯眼笑了。她不搭理端木焱,并不是真的讨厌他。 端木焱透过绸带,隐隐约约看见唐佳人在笑,他的唇角也随之勾了起来。不想,唐佳人笑着笑着突然就冷了脸,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端木焱继续笑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端倪,实则满头雾水啊。他纳闷,为何前一刻还笑得那么开心的唐佳人,转眼就变脸了? 谁能猜到唐佳人的心思呢?平时就搞不懂她,如今她有了心事,别人就更摸不清头脑了。 孟水蓝见场面有些冷场,边开始忽悠道:“真是要恭喜六王爷贺喜六王爷了。江湖传言,王公子阅女无数,最是懂得女子的好与妙。六王爷这两万两,花得真是值!常言道,美女倾城,佳人难得。若不是某囊中羞涩,又无人可借,决计不会放过此等机会。哎……相然,某要抱憾终身喽。” 闻听此言,王震又痒了。这年头,庸脂俗粉一抓一把,唯有倾城美女最是难得。那果树开花能被这么多王孙贵族追捧,想必不是凡品呐。他若能得到,将其揽入怀中恣意寻欢,单是被别人嫉妒这一点,就够他抖擞一个月了。 闻言,王震看向了二王爷,道:“二哥,借些银子如何?” 二王爷劝道:“甚重。” 王震的脸面有些过不去,当即道:“二哥,你就说借不借吧。” 二王爷只好取出银票,递给了王震,道:“这里只有一万两。” 王震取过银票,看向六王爷,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嘚瑟道:“看好了,现在,这里可是两万两了!”将银票扔到托盘里,又退下一只扳指,扔入托盘里,“再加一只价值五百两的扳指。”为了达到气人的目的,他还一边说一边晃着脑袋。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很想落荒而逃 有钱的大爷?那要看身份。 在身份对等的情况下,那就只能拼银子了。 王震得了二王爷的支持,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端木焱绷着脸,不说话。 王震抖了抖衣袖,又做出一副文人雅客的模样,道:“如此,爷就抱得美人归喽。”言罢,淫笑着走向唐佳人。 “三万两。”一个冷冷的声音道。 王震的脚下一滑,差点儿跌个跟头。他怒火攻心,一个高蹿起,回身骂道:“哪个王八蛋敢……”一眼,看见了秋月白。 王震是认识秋月白的。他每天花天酒地,专往有趣的地方钻。去年,秋城举办饕餮盛宴,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花船云集的地方。 王震一看见秋月白,当即色变,闭嘴不语,看样子是真有些怕他。 那些烟花女子一看见秋月白,就好似疯了般,一个个都眼冒渴望地盯着他看。这其中还包括唐佳人。 唐佳人盯着秋月白看了两眼,眸光那叫一个复杂啊!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小腹,心中猜测万前。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虽没说什么,但眸光却有些不同。仍旧是冷冰冰的,却在唐佳人的脸上停留了两个呼吸,才慢慢转开目光。 唐不休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唐佳人,没说什么,眸子却沉了一分。 秋月白冲着二王爷等人抱了抱拳,道:“得罪了。” 二王爷笑道:“此等盛况,月白不来,无趣得很。” 王震冲着秋月白假笑了两下,道:“正是正是。” 孟水蓝道:“难得秋城主想要凑这个热闹,某即便想要退缩,也不得不拿出老本,拼上一拼。”看向二王爷,“二王爷,一起如何?大家忙乎了半天,总不好让他一句话占了头筹。” 二王爷笑道:“本王不是你们年轻人,对美色的热情少了许多。不过……若是能博美人一笑,令英雄醉酒,也无不可。”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动听。 不过,有人不买帐。 六王爷端木焱问道:“二哥高寿?” 二王爷摇扇子的手微顿。 六王爷哈哈一笑,道:“听二哥话中的意思,莫不是老叟?”摇了摇头,“二哥这把年纪,还张张罗着纳妾,真是……哈哈哈哈……” 端木焱笑得开心,二王爷的笑脸却出现裂纹,不再那么完美,缓了缓,终是道:“想必六弟是胸有成竹喽?既然如此,本王就陪六弟玩玩又如何? 老鸨白晓冉这次见机极快,立刻给一旁的小丫鬟们使眼色。 小丫鬟们看到现在,也终是明白了几分,当即走出两人,捧着托盘,来到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身边,蹲下施礼。 秋月白将银票放入托盘中。 二王爷伸手入怀,取出一块小章,轻轻扔进托盘中,道:“广金钱庄,五万两。”他本想看热闹,却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再者,他若能以五万两买到唐佳人,转手送出,定能换回一人的誓死效忠。此事无论怎么想,都是有利可图,且意义非凡。 “啊!”有女子禁不住尖叫出声。 二王爷对此十分满意,投去微笑,令那尖叫的女子粉面含羞。 孟天青扯了扯孟水蓝的衣袖,道:“哥,拼了吧!” 孟水蓝扯回衣袖,问:“怎么拼?你是不是忘了你把什么烧毁了?!”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孟天青耷拉下脑袋,嘟囔道:“怪不得你娶不到媳妇。” 孟水蓝眯眼,阴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孟天青不搭理孟水蓝,只是看向王震,继续嘟囔道:“还说自己是什么皇后娘娘的亲侄子,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切!” 王震被刺激,一张脸涨得通红,看样子就要爆发,却在扫了眼二王爷的私章后,偃旗息鼓了。 端木焱冷笑一声,道:“二哥说不参与,却又参与,这食言而肥的能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幸好,本王有眼疾,否则这双眼睛都要废掉了。” 这话说得真是毫不留情啊。 二王爷的护卫统领赵胜武忍不住道:“六王爷……” 肖劲喝道:“没你说话的地儿。” 赵胜武瞪向肖劲,肖劲冷漠地转开视线,压根不看他。 二王爷看似好脾气地笑道:“有买有卖,自然价高者得。六弟,你不会是吃味了吧?” 端木焱假笑两声,吼道:“老子吃香喝辣,就是不吃醋!” 二王爷看向唐佳人道:“窈窕佳人,君子好逑。看来,本王与姑娘有缘。” 唐佳人的肚子发出一阵阵饥肠辘辘的声音:“咕噜噜……” 唐不休等人在微愣过后,纷纷笑了。王震却是哈哈大笑,好像看到了特别好玩的事儿。二王爷则是面不改色,一直保持着微笑。 唐佳人走到二王爷面前,道:“二王爷果然感慨大方。果树开花,是王爷的了。”一伸手,抓走了小丫鬟托盘中的小章。 二王爷扫了眼唐不休笑道:“自古美女配英雄……” 唐佳人压根不听二王爷的话,大步走到端木焱身边,一伸手,抓手了他放在托盘里的银票。 端木焱的手动了动。 唐佳人道:“六王爷的眼疾何时能治好?” 端木焱收回手,一扬下巴,傲娇地道:“你还关心本王这眼疾?你……” 唐佳人不等端木焱把那酸溜溜的话说完,已经来到孟水蓝和孟天青的面前,一把抓走了银票。 孟水蓝微怔,问:“这是何意?” 唐佳人瞪了孟水蓝一眼,没搭话。 孟水蓝道:“不给个说法,可不许你拿。”伸手便要去抢。 孟天青一把抱住孟水蓝,对唐佳人挤眉弄眼道:“拿走拿走!” 孟水蓝气急,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混战东西!” 孟天青嘿嘿一笑,道:“谁是里谁是外还不一定呢。” 唐佳人来到秋月白面前,一伸手…… 秋月白一把攥住了唐佳人的手腕。 秋月白的手指仍旧很冰,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秋月白的目光很冷,仿佛千年寒冰冒着寒气,能冻结人的灵魂。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竟想……落荒而逃。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你赢了 唐佳人不是怕秋月白,而是…… 而是什么? 说不明白。 她挣了挣,没挣开。 唐不休走向秋月白,笑道:“月白,这是要强抢民女?不如强了本尊吧。反正本尊在你家已经住习惯了。” 唐佳人瞪大猫眼,看着二人,惊讶道:“你们……你们住一起?!” 秋月白松开手,道:“稍后再说此事。” 唐不休道:“没错。本尊正想借你的床,和你秉烛夜谈一次。”抛了个媚眼给秋月白,补充道,“深刻点儿。” 唐不休的样子看似轻佻,实则……眼中的锋利好比利器。 孟水蓝和孟天青同时拿出杯子和笔,哗啦啦地忙活起来。 很快,孟水蓝画出了唐不休冲着秋月白抛媚眼的样子,那是真叫一个写实啊。而孟水蓝则是记录下二人的对话,十分生动,一点儿不差。 唐佳人走向王震,一伸手,去抓他的银票。 王震见准时机,贱兮兮地笑着,去摸唐佳人的手,口中还道:“哎呦,这是……嗷!”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痛得一个高蹿起。 王震的护卫们齐齐拔出武器,大声喝道:“保护公子!” 唐佳人十分利索地收走银票和扳指,还不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明显慢了很多拍地道:“吓死人喽。” 王震仔细看了看手,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却不肯放过唐佳人,伸手要去扯她的胳膊,口中还道:“你别走!一定是你……嗷!” 他的手没扯上唐佳人,却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痛得直冒冷汗,一张脸都白了。他抖着手,哀嚎道:“疼!好疼!快把那贱人拿下!一定是她用什么东西刺爷!”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冤枉啊。” 王震的护卫们又为难了。这果树开花都是二王爷的人了,他们……不好下手啊。 唐不休笑吟吟望着秋月白,用眼神表达道:你这寒刺入体的本事,不错。 秋月白表情冷漠,完全不搭理唐不休。 王震见自己没有威望,令护卫们听命行事,立刻变得恼羞成怒,竟是抬腿就去踹唐佳人,口中骂道:“爷让你扎……啊!” 这一下,不知道什么东西刺入了他的嘴巴!不见血,也没有伤口,却令人痛得死去活来。王震捂着嘴巴,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呜呜。 唐佳人倒退两步,询问道:“他……他这是怎么了?” 端木焱皱眉道:“快按住他!没准是得了羊角风!” 王震的护卫们确实没看见有谁对王震出手,却见他如此痛苦,心里都有些不安。他们怕皇后娘娘怪罪到自己头上,正想着如何挽救,忽闻六王爷端木焱开口说话,自然喜得有他做主。若出了事,也正好有人可以背黑锅。 思及此,护卫们立刻按住了王震。 肖劲搀扶着六王爷走到王震面前。 端木焱伸手摸了摸王震,然后挽起了袖子。 王震惊恐地瞪大眼睛,含糊地道:“你干什么?!” 端木焱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掴了王震几个大嘴巴子。 王震被打懵了。 护卫们也都傻了。 端木焱收回手,问:“好点儿没?” 护卫们放开王震。 王震晕头转向地摸了摸喉咙,又捧了捧感觉上大了三圈的脑袋,费力地睁了睁眼睛,竟是道:“好像……好点儿了。” 端木焱正色道:“你那又跳又叫的,在民间就叫羊角风。本王见别人这么治疗过,确实有效。” 王震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含糊地询问道:“这脸……有些麻啊。” 端木焱道:“自然。你今个遇见本王,乃万幸。换个人都不敢这么救你。你看,二哥一定躲得远远的。” 王震看向二王爷,但见他果然躲得远远的。 王震看向唐佳人,伸手指着她,含糊地道:“一定是你!你把银票给爷拿回来!” 唐佳人从身边女子的手上扯走帕子,将银票、小章和扳指一同裹好,系在一起,眼也不抬地道:“话说得明白,你们都要果树开花,价高者得。” 王震摸着脸,不解地道:“都说价高者得,你拿爷的银票做什么?” 唐佳人用看啥子的目光看向王震,道:“你去赌坊里赌钱,输了还想拿回银子?” 王震愣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既然玩,就要输得起。”猫眼环视一周,“你们输了,二王爷赢了,我是东家,道理就是如此简单,可懂?” 孟水蓝眼巴巴地看着唐佳人,道:“说不懂,能不能把银子还回来?” 唐佳人将银子塞进自己怀里,语重心长地道:“就当买个教训吧。” 王震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之情,但见秋月白等人的表情都十分淡定,这气焰就降了三分。他肉疼地问:“秋城主,秋城是这种玩法?”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没言语。 王震瞬间觉得心痛如绞。他虽尊贵,但那银子也不是说来就来的。这一下在,他可谓是损失惨重。美人没得到,还欠了二王爷一万两。这……这不是要人命吗! 王震看向二王爷,道:“二哥啊,你看这事儿……” 二王爷今天算是见识到果树开花的敛财手段,且用了六万两试出果树开花和几个男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许,他可以利用得更彻底一点。男人为了女人,往往会失去理智。能为他所用者,可得果树开花;不能为他所用者,自然会与他反目成仇。所以,果树开花他不能留,送出去,用来招揽人才,才是上上策。 二王爷想好后,笑道:“此事我们稍后再议。”转眸看向唐佳人,却见唐佳人走进了船舱,一转身,又回来了。 唐佳人手中捧着一只大花盆,花盆里种着一颗小树,大约半人高,树干笔直,树叶翠绿。枝干上开着*色的小花,一朵朵,分外娇艳,香味也极是清香诱人。 唐佳人的脸,透过轻颤的树枝和花瓣看向二王爷,然后直接将花盆往二王爷的怀里一塞。 二王爷顺手接住,顿感不妙。 唐佳人咧嘴一笑,牲畜无害,纯洁无暇,开心道:“果树开花,王爷收下。”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被欺负惨了 二王爷自认为,这世间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当他是傻子。可眼前人这个贱人,做到了。 他花费五万两白银,买到的却是一盆只有观赏价值的小果树?! 二王爷那张素来笑颜温润的脸,渐渐冻结了冰霜。手中抱着的小果树,在他的愤怒下轻轻颤抖,抖落一地的花瓣,还在不挺地抖。 唐佳人点评道:“二王爷这么抖,还是挺有意境的。没准儿能练成个什么独步天下的神抖功,要人小命!” 孟天青最是配合唐佳人,当即大声赞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端木焱哈哈大笑道:“真是恭贺二哥喜得果树开花,又得神抖神功。” 孟天青用胳膊拱了拱孟水蓝:“你不是说自己才思敏捷吗?你倒是夸夸王爷啊。万一王爷一开心,赏你个仨瓜俩枣的,多好。” 唐佳人神补刀:“他没银子了吧。” 孟水蓝道:“某岂是那种见钱眼看之人?”看向二王爷,抱拳道,“恭喜王爷喜从天降、好运连连。” 二王爷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恭喜”,弄得额头青筋爆起。 唐佳人觉得,自己再加把劲儿,都能把二王爷气死在这条小花船上。嗯……这样,不好,要给娘添麻烦。还是……让白毛气绝身亡在别处吧。 思及此,唐佳人开口道:“行了行了,都别夸了,没看见二王爷都要晃出虚影了吗?” 盛怒之下的二王爷,猛然扬起了手中的大花盆,看样子是要去砸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撕心裂肺般喊道:“不!要!呀!” 这三个,喊得真是字字含泪啊。 二王爷的手僵在半空中,真是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死。砸,倒是能体现出他身为王爷的身份,和不容亵渎的尊贵。但是,周围高手林立,王震都被刺了好几下,自己贸然出手砸眼前的贱人,会不会……被刺几下?若是被刺到喉咙上,岂不是……要出人命?! 不砸,这花盆都已经举起,难道要轻轻放下?皇家威严何在?他要如何服众? 怎么办?花盆挺沉的。 唐佳人盯着二王爷的眼睛,情真意切地道:“千万不要。王爷,这棵果树开花,好贵的。您花费那么多银子,若是摔碎了,多可惜。您要不是不要,赏给奴吧。” 二王爷慢慢收回花瓶,果树的树枝挡在他的脸上,为其镀上一层阴影。他透过斑斓树枝盯着唐佳人,那两双眼睛好似毒蛇,在伺机而动。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佳人回道:“奴的名字叫果树开花。” 二王爷直接扔下手中的大花盆,同时喝道:“你在欺骗本王!” 唐不休一伸手,竟是奖那大花盆抱进了怀里,勾唇一笑,道:“如此可爱的果树开花,砸了岂不可惜?” 烟花女子见二王爷怒了,吓得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唐佳人害怕地缩了缩肩膀,垂眸道:“哪里欺骗王爷了?这么大的罪,可别往人家上扣。”抬眼,小猫咪一般扫了眼二王爷,“欺骗王爷,是不是得罚打手板啊?” “噗……”孟家兄弟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六王爷端木焱笑得前仰后合。 “哎呦……”王震一笑,扯痛了伤口。 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十分内敛。 唐不休抱着大花盆在那里抖啊抖的,好好儿的一棵小花都被他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绿叶:“果然,这么抖呀抖的容易练成绝世神功啊。”一抬手,将怀中大花盆扔向秋月白,“本尊抱得美人归,你不好让你空手回。来,这个给你了。” 秋月白接过花盆,抱在怀里,眸光沉沉,隐着暴风骤雨。 二王爷气得胸口疼,却仍旧努力保持着风度,喝道:“大胆!你便是果树开花,却想以一棵果树来欺骗本王?” 唐佳人回道:“哦,这样啊。那就是……王爷你误会了。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道,我叫果树开花。我的名字就叫:我叫果树开花。”伸出手比量着,“六个字。我的名字有六个字。你好好儿数数,果树开花是四个字。” 唐佳人的眼神那叫一个认真,可熟悉她的人,殊不知掉,她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儿?这会儿,她还不忘看向端木焱,拉他下水,“六王爷,你会儿数数,你数数,我的名字是不是六个字?” 二王爷自问……善于伪装,却也被唐佳人这一句话气得差点儿发飙!端木焱会数数?他二王爷就不会数数吗?! 端木焱真是太配合唐佳人。闻听唐佳人的话,他竟直接回了句:“如此肤浅的问题,竟敢问老子?寒笑,你目不识丁,你回!” 寒笑顿感冤枉,他哪里就目不识丁了?不过,既然六王爷都这么说了,他若不配合,岂不是变成了傻子?再者,他已经隐约猜到那位果树开花姑娘是谁了?眼中不敢置信,心中却是信了五分。毕竟,除了那位姑娘,谁能让六王爷陪着演戏,一同坑二王爷和王震的银子?好吧,六王爷和孟阁主的银子也一起被坑了。 寒笑稍作思忖,装模作样地数了数手指,认真地回道:“回禀王爷,姑娘的名字确实是六个字,那盆果树的名字,方是四个字。” 二王爷将目光投向六王爷,意味深长地道:“六弟,这样有趣儿?” 六王爷回道:“二哥这话让人迷惑啊。六与四的分别,难道二哥真不懂?你若真不懂,这确实挺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哪叫一个放肆啊。 唐佳人甩了甩袖子,小声道:“再说了,奴也不是欢场女子,你总盯着奴干什么?你家里的母老虎绑了奴,让奴给你做妾。可是,奴不愿意。你若是真喜欢果树开花,就把花盆捧回去,好好儿照料。奴不骗人,这盆果树开花可有用了。平时闻着好闻,长出果子还能吃,最重要的是,遇见想要你命的人,还能当武器挡一挡,砸一砸,多实在。”说到“想要你命的人”时,唐佳人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不明显的亮光,就像……看见一只在自己面前悠哉漫步完全不知危险的小母鸡。 看来,这个蔫坏,是打算对二王爷出手了。 二王爷终是绷不住了,暴怒喝道:“放肆!” 六王爷抖了抖衣袖,打个哈欠,道:“二哥啊,你这么喊,是要吓唬人吗?实话告诉你……老子不怕!” 二王爷被彻底激怒,直接沉下脸,对赵胜武道:“带人走!” 赵胜武应道“诺!”上前两步,就要动手。 孟水蓝掏出本和笔,一边写一边读道:“二王爷与多人豪赌,以五万两买到一棵果树开花,却事后反悔,欲掠走一名江湖女子为妾,称其才是果树开花。” 赵胜武伸出去的手,有些僵硬。因为,秋月白攥住了他的手腕,对二王爷道:“王爷,息怒。开花姑娘,虽顽劣,却是秋某的贵客。”松开赵胜武的手,走到唐佳人面前,“将王爷的小章还回来。” 唐佳人一扬下巴,道:“买卖买卖,童叟无欺!二王爷求树得树,还想咋地?” 秋月白面容冷峻,直接道:“我给你五万两。” 唐佳人一伸手:“拿来。” 秋月白掏出一方椭圆形的印,给了唐佳人:“明日去钱庄取。” 唐佳人收起印,高兴地应道:“好咧!” 然,再无下文。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载着三分无奈,道:“不要顽皮。” 唐佳人回道:“你都说给我了,我收了,你还说我顽皮?我若不收,你是不是得说我不知好歹?!”唐佳人一开口,就有些冲。 唐不休侧目,看向唐佳人。蘑菇的情绪因秋月白而波动,令唐不休心生警觉。 被凶了一句的秋月白却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转而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一挥手,冷声道:“月白不必和这女子揪扯不清。本王并非糊涂之人,也不是任人揉捏之辈!” 六王爷道:“那个……咳……开花姑娘,本王十分欣赏你,且来东风客里坐一坐,喝上两坛。” 唐佳人看着六王爷道:“会去的。” 这个答案,还真是端木焱意想不到的。他僵了半晌,才回了句:“哦,等你。”转开头,迎风而立,一颗心跳得有些猛烈。他为唐佳人请了一只碗,至今没能送到她手中。不知,她得了碗是否会心生欢喜。御赐的饭碗,让她今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无人敢不给,也无人敢抢她碗里吃食。这对于她而言,应是件值得喝上两坛的喜事。 二王爷早已看得明白。今晚,他本想借用王震之手,教训一下不知好歹的果树开花,不想……那贱人竟然有如此多的人护着。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当即一甩衣袖,下了船。继续呆下去,只能自取其辱。船上有端木焱这位混不吝的圣王爷在,他便不好施展。至于有些事,只能稍后再议。 王震见二王爷甩袖走了,忙放轻脚步,紧随其后,也准备下船。他大气不敢喘,生怕惹起二王爷的不满,更怕留下来继续被打。他暗道:原本以为自己够傻的,看到二王爷这样,瞬间觉得自己甚是英明神武、聪慧不凡。 这种想法刚令他挺胸抬头,忽觉一阵风吹来,在所有人的惊叫声中,他那身华美衣服竟然化为粉末,漂浮河中,消失不见! 王震傻了,所有人都傻了。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娶你,应不应? 欢场女子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中间还夹杂着人们的笑声,尽量隐忍。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转头去看。 唐不休十分从容地一伸手,将唐佳人揽入怀中,同时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闻一闻,空中漂浮着什么味儿?” 唐佳人嗅了嗅鼻子,道:“阴谋味儿。” 唐不休笑了。 王震回过神,捂着某物落荒而逃。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用眼神表达道:化物入尘埃,好功力! 唐不休眼神在秋月白身上一飘而过,也不搭理他。 孟水蓝看向一直忙乎着的孟天青,问:“画得如何?” 孟天青举起本子给孟水蓝看:“画得十分传神。” 孟水蓝探头一看,但见孟天青笔下的二王爷,简直就是一头愤怒的狗。不但呲牙咧嘴,还目目眦欲裂。不得不说,那声袍子穿得倒是不错,堪称人模狗样。而王震光屁股的模样,也叫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孟水蓝忍着笑,训斥道:“孟家祖训,笔下之一草一木,皆要如实。” 孟天青不悦道:“这是我自创的画风,你不懂欣赏!”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怀中挣脱而出,跳脚去看王震,却那里还能寻到他的影子。唐佳人脚尖一转,瞬间出现在孟天青的身边,探头看着他的画作,点评道:“我看画得挺好。” 孟天青瞬间感动了。他一边帮王震画上大内裤,一边望向唐佳人,激动道:“还是你懂我!” 唐佳人却道:“但是,我觉得你不应该侮辱狗。” 孟天青愣了愣,问:“为何我觉得你所言十分有道理呢?” 唐佳人问:“认真的?” 孟天青立刻挺胸抬头瞪大眼睛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负手而立,横了孟天青一眼,一扭头,走向了老鸨白晓冉。 孟天青懵了,转头看向孟水蓝,问:“她……这是怎么了?为何瞪我?难道是答案不对?” 孟水蓝也疑惑着呢。他们兄弟虽然和唐佳人有过过节,但最近一段时间相处得甚是愉快。咳……算是愉悦吧?唐佳人都将他的私房烧了,就算二人之间有再大的仇,也应该烟消云散了。可今天,唐佳人却像吃了炮竹,逮谁怼谁。多说多错,还是谨言慎行吧。 唐佳人攥着老鸨的手,道:“娘,我要走了。” 老鸨依依不舍地拉着唐佳人的手,心中却是气恼的,口中还呵斥道:“你说你,何必招惹二王爷?那是怎样的人物?你……“想到六王爷还在船上,有些话不好说明,当即改口道,“你啊你,怎就不省心?!”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我已经很乖了。”看向唐不休,“休休,对不对?”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蘑菇已经很乖,妈妈无需担心。” 唐佳人眉眼弯弯,美滋滋地道:“休休说不用担心,娘就不用担心。” 老鸨哑然。她能不担心吗?得罪了二王爷,她这一船的人,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了。纵使她心中气恼,却并没有将这些和唐佳人说,只是道:“走吧。此地……此地不宜久留。”唐佳人如此收拾那二王爷,想必……往后的日子不会消停。也许,没有往后了。能走一个算一个吧。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不用担心。天大地大,想寻一个人,没那么容易。到是娘,你今晚便离开吧。” 闻听此言,便知唐佳人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白晓冉刚压下去的火爆脾气被点燃,气恼地道:“你!你明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还非要如此行事?!你真是……真是不懂事!” 唐佳人推了推白晓冉,哄道:“娘,不生气嘛。一生气就出皱纹,可显老了。” 白晓冉头疼,却还是被唐佳人揉搓笑了。她轻叹一声,道:“罢了,已经如此,多说无益。只是……想要离开,怕是……不易。”说着话,视线一转,看向秋月白。她们能不能安全离开,还要看秋城主肯不肯帮忙。二王爷即便手眼通天,但却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者,秋月白不是蛇,而是这秋城的白龙!是正道武林的领军人物!谁敢小觑?! 若秋月白肯护着她们,她们这一船人,毕然无恙。 唐佳人知白晓冉的意思,于是也扭头看向秋月白。虽没说什么,其意却再明显不过。其实,她敢讹二王爷的银子,一是因为有唐不休撑腰,二是因为这是秋城月的秋城。秋月白虽不像唐不休那样,明晃晃地护着她,但……她就是知道,秋月白也会护着她。 秋月白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那棵光秃秃的果树,表情冷得不见一丝温暖。这样的男人,心思好似大海,旁人无法窥探其中酝酿着情绪。 唐佳人撅了撅嘴,收回目光,拍了拍白晓冉的手,道:“一切交给我。你只管准备离开便是。”言罢,她用眼尾横了秋月白一眼,看那样子,似乎是有足够的把握,逼秋月白答应。 秋月白心中是既好气又好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等着唐佳人来求他。 自从唐不休出现,唐佳人的眼中便再无其他人的立足之地。此时,她想起他的重要,却也要拿出诚意才好。 秋月白不像唐不休,但凡唐佳人说什么,都会点头应好。他的付出,必要回报,没有人可以在撩拨他之后,轻易离开。 白晓冉忧心忡忡,却也不愿为难唐佳人,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她所言。 唐佳人一把抱住白晓冉,耳语道:“娘,有山名群山,其山依山傍水,可以一游。”唐门在那里,二长老也在那里。 白晓冉抱紧唐佳人,眼眶湿润了,却是一狠心,将人推开,道:“走吧!”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一扭身,走向唐不休。 孟水蓝哗啦一声打开纸扇,一边摇着一边喊道:“喂,把银票还给某啊!” 唐佳人全当听不见。 孟天青眼巴巴地望着唐佳人,道:“哥,你去准备聘礼,帮我求娶。” 孟水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孟天青不再指望孟水蓝,而是牟足勇气,涨红着脸,冲着唐佳人喊道:“佳人,我求娶,你嫁不嫁?”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孟天青,摇了摇头。 孟天青一颗少男心,瞬间碎裂成渣。他转开头,望向沉沉河水,不让唐佳人看见他发红的眼眶和心中的认真。 孟水蓝扫了孟天青一眼,在心里轻叹一声,暗道:明知不可能还问,这傻货就是自己弟弟。 六王爷端木焱直接吼道:“不是说要和老子喝酒吗?怎就跑了?老子会发飙的!别以为只有二王爷那个笑面虎不好惹,本王发飙,那也是……” 唐不休一伸手拦住唐佳人的腰肢,直接飞身跃起,奔岸上而去。 肖劲靠近六王爷,小声提醒道:“王爷,人已经离船了。” 端木焱皱眉,怒道:“下船!” 肖劲搀扶着端木焱,一步步走下船。 秋月白独自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沉沉夜色,扔下手中抱着的花盆,飞身跃起,如同白鹤般掠过水面,去往岸上。 花盆落地,四分五裂。 白晓冉蹲下,伸手却拎那只光秃秃的树干,却被冰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呼。 原来,那根树干上竟然冻结了一层冰。 白晓冉站起身,深深感觉到了何谓命悬一线。只因,秋城主心中藏着愤怒。 花船上,惊恐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 有些女子竟是冲回房间,收拾了细软便跑,也顾不上卖身契还在白晓冉的手里,自己跑出去成为了逃奴,可以任人作践、捕杀。 白晓冉站在船板上,看着她们跑,竟是拦都不拦。 兰花怯生生地来到白晓冉身边,哆嗦着道:“妈妈……妈妈,我们也收拾东西,跑吧。” 娇梅揉着两条酸麻的腿,骂道:“妈妈你捡了个祸害!瞧瞧把我们这儿祸害的。她得了银子,勾搭个男人就跑了,却害得我们吃苦!我呸!” 杜鹃拉了拉娇梅道:“快跑吧!再不跑,二王爷派兵过来,我们都得死!” 杜鹃扯了白晓冉一把,道:“走啦!你傻站这里也没用。咱们还是快想个办法,逃出这里才好。那个秋城主,平时看着是个好的,想不到,一看那死丫头和人跑了,也不管我们死活。他要是高抬贵手放咱们一把……哎呀,不说了,快收拾东西。”松开白晓冉,撒腿奔向自己的的房间去收拾细软。 船板上乱成一团,却也没几个人真往外跑。毕竟,这个时候跑,也是死路一条。 白晓冉冷着脸,对众人道:“都给老娘定定心!三个时辰!若三个时辰内没消息……”微顿,双手藏在衣袖下,相互用力搅着,咬牙道,“给你们卖身契,放你们离开!” 吵吵嚷嚷的花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白晓冉转身,回到自己屋里,收拾细软时,却发现自己的袖口里多出了一包东西。 她将那包东西掏出,打开,露出一叠银票和一枚小章、一块玉佩和一枚扳指。除了秋月白的印,其他人的银两都在这里了。 白晓冉愣了愣,眼眶瞬间红了。丫头说,她会赚钱养她。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吃醋的休休 唐门俩败类,素来是彼此吃饱,饿死别人无所谓。唐佳人对白晓冉的好,却吓得很多人提心吊胆,生怕被二王爷迁怒。这样的夜晚,注定是无法风平浪静的。 原本还算清爽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压抑,就像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前的气氛。呼吸一口,都会觉得胸口发闷。 唐不休和唐佳人携手溜达着,彼此都觉得闷热,却并不想松开对方的手。二人走了一段路程后,来到小面馆门前,唐佳人眼睛一亮,指着鱼面馆道:“这里的肉鱼面很好吃。” 唐不休道:“那就进去吃四碗。”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一叠声地道:“好好好……” 二人走进小面馆,胖大婶一见二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成一朵花,开心地道:“快快,贵客里面请。” 唐佳人道:“大婶,四碗鱼肉面。” 唐不休补充道:“先下两碗。” 胖大婶爽利地应道:“好咧。” 胖大婶的动作很麻利,很快便做好两碗鱼肉面,端到了唐不休和唐佳人的面前。 两碗面,乳白色的鱼汤下,潜着一根根亮白色的面条,好似小鱼嬉戏其中。上面点缀的一小撮青葱,好似碧莲,极具野趣。 当然,这种点缀唯有唐不休的鱼肉面碗里有,唐佳人的面碗中却是只有面,不见葱花。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碗,道:“大婶,这回吃葱花。” 胖大婶立刻应道:“好咧,马上加。”手起刀落,切了一段葱花,洒在唐佳人的碗中,漂浮在鱼肉面上,煞是好看。 唐不休提起筷子,吃了两口鱼肉面,道:“想不到那冰坨坨还喜欢这种民生滋味。” 唐佳人的筷子微顿,将头向下埋了两分,闷头吃着。 唐不休吃了两口鱼肉面后,又道:“他这人,不吃葱,便不让别人吃。上次与他同来,本尊加了两次葱花,没有惯着他。” 唐佳人的头又向下埋了两份,一张脸都快塞进鱼肉面里去了。 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转而笑道:“蘑菇,你这是要溺毙自己?”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子,正色道:“休休,我和你说,我发现一种喝汤的新方法,格外有趣。你看。”言罢,将脸塞进碗中,用力吸了一口汤。 烫!烫!烫! 唐佳人面不改色,咽下滚烫的汤水,冲着唐不休点了点头,突然咧嘴一笑,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唐不休突然就愤怒了!他养了十六年的蘑菇,从来都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忍受滚烫的烫水?!不能忍! 唐不休冷冷地扫了唐佳人一眼,站起身,直接向外走去。 唐佳人瞬间慌了,慢追上唐不休,拉住他的袖子,喊道:“休休!” 唐不休不回头,只是透过敞开的门板望向外面的黑夜。 唐佳人问:“休休,你怎么了?生气了?你是不休老祖,一直修身养性,不能生气啊。生气破坏道行。” 唐不休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道:“吃面。”重新坐回到长板凳上,拿起筷子吃面。 唐佳人坐回原位,用筷子戳着面条,嘴巴微微撅起。 唐不休抬眼看向唐佳人,问:“嘴巴起泡没?” 唐佳人眼巴巴地看着唐不休,摇了摇头。 唐不休道:“吃面。” 唐佳人唇角弯弯,继续吃面。 唐不休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心中的野兽咆哮道:让你心软?!让你受不得她苦哈哈的样子!活该头上生绿毛!你看看,外面那此起彼伏的山脉,便是你头上的绿! 心中的家禽道:算了吧。自己养的小东西,谁忍心苛责?若有不好,也是那些牲口的错。 野兽道:将秋月白等人比做牲口好吗?不如……都杀了吧?! 家禽道:算了吧。说好的善良呢?再杀人,怕是真要坠入魔道,称你心意了。 野兽道:哈哈哈哈…… 唐佳人喊道:“休休?休休?!” 唐不休回神,继续吃面。 唐佳人问:“休休,你想什么呢?” 唐不休回道:“鱼肉面哪里有鱼?” 唐佳人愣了愣,将面条从上翻到下,也没寻到一条鱼。她想了想,皱眉道:“这真是一个深刻的问题。” 唐不休知道,唐佳人在逗自己,当即配合的一笑,将面条吃干净,喊道:“再来两碗。” 胖大婶一直在不动声色中偷窥着二人的一举一动,闻听此言,立刻甩开膀子忙活上了。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鱼肉面被端到唐不休和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忙把自己剩下的面条吞进肚子里,然后转战另一碗。 二人闷头吃完,唐佳人立刻喊道:“再来两碗!” 胖大婶笑道:“姑娘,不是奴不愿做你这生意,却是怕姑娘像奴这样,吃成胖子。” 唐佳人偷眼去看唐不休。 唐不休道:“付银子,走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遗憾地道:“好吧。”人却是坐着没动。 半晌,唐不休问:“没银子?” 唐佳人点头,小声道:“都给娘留下了。休休,你付吧。” 唐不休道:“本尊身为不休老祖,何时吃饭用过银子?” 唐佳人问:“啥意思?” 唐不休回道:“没带银子。” 唐佳人看向胖大婶。 胖大婶忙摇着胖手道:“没事儿没事儿。城主大人每次来,都多给,这四碗不收了。” 唐佳人道:“这怎么可以?” 胖大婶笑道:“城主大人从没带人来过,只是偶尔自己来坐坐,吃上一碗鱼肉面。二位可是城主大人带来的唯一……嗯……是唯二两人。” 唐不休喝完汤,放下碗,站起身,看向唐佳人,道:“为师说过,不能占人小便宜。想办法,付面钱。” 唐佳人很想问问,为啥你不想办法呢? 但是,她不敢啊。 在胖大婶的“不用不用”中,唐佳人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竟摸出了秋月白的那枚小印。 唐佳人想将其重新塞进袖兜里,却被唐不休的目光所迫,不得不交出小印。 此时此刻,谁心里没个数,那就是傻子!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在胖大婶的“不行不行”中,唐佳人将秋月白的小印放在了桌子上。 唐不休终是露出一个舒心惬意的笑,拉着唐佳人的手,向外大步走去。 哎呦,一想到秋月白知道,蘑菇用他那块小印抵了四碗面,他这心情就无比舒爽。怎么办?好想吟诗一首啊! 唐佳人扫了眼唐不休唇角的笑意,捂着心口暗道:美男一笑值千金。为博休休一笑,我一掷五万两!这叫什么?豪气!哎呀,心口怎么有点儿疼呢? 二人手牵着手,各自想着心事,按理说应该用貌合神离来形容,偏偏二人想得都和对方有关。偶尔对视一眼,那也叫心有灵犀、柔情满满。 然,思想这种东西最是不可控。 二人的心事逐渐转到了其它地方。 唐佳人想到她那消失了一个月的癸水,以及白晓冉和秋月白等人。 唐不休则是想到了另一个人。 二人迎着闷热的空气,走了一会儿,竟同时看向对方,开口道:“我……” 唐不休笑了笑,问道:“你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咧嘴一笑,“你是不是也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唐不休点了点头,爽快地道:“如此,就暂别一个时辰。” 唐佳人的眼睛上翻,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才道:“一个时辰,不太够用啊。” 唐不休松开唐佳人的手,与她面对面,双手抱胸,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唐佳人。 唐不休的五官十分俊美,却因没个正经,总会令人忽略几分他的容貌和气场。此刻,他不言不语不笑不逗,给人的压迫感竟是犹如泰山压顶。 唐佳人一阵心虚,后脖子上更是传来一阵冷嗖嗖的感觉。她不敢看唐不休,一双猫眼左瞧瞧、右扫扫,看样子就差掉头跑了。 唐不休见此,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他收敛了那些令人恐慌的怒气,看似十分随意地一笑,道:“那就两个时辰吧。临别在即,总要和有友人絮叨上两句。” 若问这世间,谁最了解唐不休,除了唐佳人,谁人敢称第一?唐佳人听唐不休此言,立刻冲着他咧嘴一笑,道:“一个时辰够用了,不过说两句话罢了。” 唐不休的表情没有变,但眼中的光芒却又柔和了三分。他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道:“去吧,一个半时辰后在这里见。”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道:“休休真好。”一伸手,抱住唐不休,用力摇了摇,摇得唐不休心中柔软一片,想要抱着她不撒手时,她才松了手,向着东方走去。她准备利用一个半时辰的有限时间,找出……自己腹中宝宝的爹! 唐佳人满腹心事,没再继续关注唐不休的心情。 唐不休负手而立,望着唐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哀嚎道:“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这是要去私会哪个小白脸?!竟不关心为师会不会在这茫茫秋城中走丢?” 唐佳人走着走着,突然站住,猛然回身,像一头小牦牛冲向唐不休。 唐不休那颗历练了三十二年的心,竟砰砰乱跳起来。 唐佳人冲到唐不休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道:“休休,我们一起去吧。先陪你处理事情,再陪我……陪我见几个人。” 唐不休心中一阵狂喜,笑得大嘴都合不上了。表现上,却绷着,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问:“这是为何啊?” 唐佳人从不辜负他的期望,直接回道:“万一你又走丢了怎么办?” 唐不休毫无怒意地呵斥道:“胡说。为师怎么可能走丢?” 唐佳人勾腿地附和道:“对,不是休休走丢,是这路长得都一样,去的方向却不一样,明显是在折腾人嘛!” 唐不休真是……爱惨了唐佳人呐。 他心满意足地笑道:“好了,各自忙吧,无需担心。鼻子下是嘴,为师寻不到路,自会问别人。若你担心,那我们便在小面馆见。” 唐佳人盯着唐不休的眼睛,认真道:“休休,我们还是同行吧。什么事儿,我都不瞒着你。” 唐不休深深地凝视着唐佳人,终是摸了摸她的脸,唇角含笑道:“去吧。” 唐佳人问:“你是不准备带着我呗?”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警觉地问:“你要干什么去?” 唐不休回道:“与友人话别。” 唐佳人追问:“谁?” 唐不休愣了愣,转而哑然失笑,道:“蘑菇,你可见过唐三奶奶是如何管她男人的?” 唐佳人不晓得唐不休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神气活现地回道:“怎么不知道?!有一天,我去他家摸红薯吃,听见唐爷爷要去会会友人,就听唐山奶奶问,去哪儿啊?和谁一起?要干什么?何时回……”唐佳人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张脸瞬间爆红。 她……她怎么像唐三奶奶一样? 唐佳人羞怯的模样,可谓百年难得一遇。唐不休那颗自认为无欲无求的心,竟蹦跶出了无法抑制的激动与欢喜。 他一手揽着唐佳人的腰肢,将人抱入怀中,轻轻落吻在她的唇瓣上,如同亲吻最柔嫩的花瓣,带着百般宠爱和千般呵护,交织成万般缱绻,最是动人心魂。 唐佳人忘了呼吸,任由唐不休品尝着她属于她的甜美。 彼此唇齿相依的感觉,是直达对方心里的阶梯。 唐佳人一颗心被激动和好起胀满,试着舔吮了一下唐不休的嘴巴,觉得……口感特别好! 唐不休的呼吸一窒,一双眸子好似便成了漩涡,要将唐佳人吸进去! 唐佳人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趴在了唐不休的身上,喃喃道:“腿……腿软了。” 唐不休抱紧唐佳人,情动道:“你只是腿软,我的心早已软了。” 唐佳人双颊绯红,眼波烁烁地道:“哦,休休,你这么说,我好开心。就像……就像吃了整头的烤乳猪。” 唐不休笑道:“真是贪吃的小东西!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唐佳人竟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道:“我可以挂在你的后背上。” 唐不休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声音飘荡在夜空中,好似能划开这沉沉的天空。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夜探娃儿爹 唐佳人说要抓几条毒蛇玩玩,唐不休用药粉引来毒蛇,然后扯了一条自己的内衣袖子,系住袖子的一头当袋子。他亲手将毒蛇装入袖子中,又弄了根棍儿给唐佳人挑着。 这份要什么给什么的宠溺,相比没人敢和他争第一。 唐佳人扛着毒蛇,和唐不休腻腻歪歪半晌,终是分开,去做自认为应该做也必须做的事。 唐不休的步伐悠哉,向着西边而去。走着走着,觉得自己可能选错了方向,于是又向着北面走了一会儿。索性,如今正在举办饕餮盛宴,路上还有出来游玩的行人。他拦住一人,询问一番,然后果断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向着东方而去。 唐佳人的路线十分清晰明了,她直奔的是孟家兄弟所在的客栈。 就在她即将踏入客栈时,天空中响起一声闷响。大雨将至,气压低得令人无法呼吸。唐佳人目露担忧之色,生怕等会儿路上无人可问路,唐不休再将自己转悠丢了。 她心中的不安在扩大,但却安慰自己说: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自诩为一千年难遇的武林奇才,应该不至于连个小面馆都找不回去吧?再者,就算路上没有行人可问,他也能抓个人给自己带路呀。 这么一想,唐佳人心中稍安。 她扛着一袋毒蛇快步冲入客栈,在店小二的笑脸相迎中,直接道:“找孟水蓝孟天青。”脚步不停,一路冲向后院。 店小二看向掌柜,不知道要不要拦着。 掌柜认识唐佳人,于是摇了摇头。 唐佳人就像一阵风,冲入了她曾经睡过一晚的寒酸房间,没看见孟家兄弟,于是打开机关,奔入其中,穿过假山,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空无一人,黑压压一片,令人心生惶恐。 唐佳人皱眉,大声喊道:“孟!水!蓝!孟!天!青!你们给我出来!” 无人应。 但是,唐佳人却察觉到,周围有人在窥探着自己。 她爬上假山,站在高处,气运丹田,张开大嘴,刚要大声呼喊,就看一扇窗被推开,孟水蓝穿着宽松的蓝色大褂,披着一头栗色长发,站在窗前,道:“姑奶奶,别喊着!你再喊下去,所有人都知道某的窝在哪儿了。” 唐佳人跳下假山,快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站在窗前的孟水蓝,然后从窗口跳进屋里,瞪着一双喷火的圆眼睛看着他。 孟水蓝……嗯,孟水蓝觉得,这样的唐佳人还挺好看的。 他点燃蜡烛,问:“你半夜寻我,何事?”缓缓眨动眼睛,极具魅惑地一笑,“这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要某陪伴,还是心生愧疚,来还某银票的?”言罢,慢慢靠近唐佳人,诱惑道,“你也知道,某这是小本买卖,真是折腾不起啊。不休女侠,高抬贵手,把银票还给某吧。不然,某可要吃糠咽场,饿瘦喽……咦,你这是袋子里装得什么,还扭动得挺欢。” “啪!”唐佳人轮起巴掌,突然就给他一记大嘴巴子! 那声音,真响! 孟水蓝被打懵了,捂着脸,愣在当场。 唐佳人扛着棍,挑着毒蛇袋子,直接发飙。她指着孟水蓝的鼻子,瞪着眼睛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动我了?!” 孟水蓝从不曾被人打过嘴巴了。他心中气恼,脸色自然不好。他恼怒地吼道:“动你个指头!” 哎呦,这话直接戳到唐佳人的心上喽! 指头,可不就是指头?! 大长老给她的《残菊手》里,画得便是此法。一套招式练出,最后一戳对方的菊花,这孩子就怀上了。 果然啊果然,真的是孟水蓝这个混蛋! 那晚,她和孟家哥俩在客栈后院睡了一晚。清晨,三个人看似一同醒来,保不准孟水蓝在半夜醒了,那啥了她的手指! 唐佳人指着孟水蓝的手指气得直抖,本想向前一步戳死他,但一想到自己的手指头何其珍贵,那可是传宗接代的法宝,如何能随便戳别人?现在想起过往,她动不动就戳别人一下,实在不该。 唐佳人立刻收回手,保护好自己的手指,恨恨地瞪了孟水蓝一眼,忍着眼泪,捂着腹部道:“我怀孕了!” 孟水蓝正准备赶唐佳人离开,闻听此言,一个趔趄,竟是撞在了桌角上,捂着腹部痛得直吸冷气。他缓了缓,看向唐佳人,问:“你……你确定?” 唐佳人的视线顺着孟水蓝的脸,划过他敞开的胸口,最后落在他用手捂着的小腹上,眸光颤了颤,点头道:“对。”一抬手,指向孟水蓝的腹部,认真地问,“你捂着小腹干什么?” 孟水蓝不信唐佳人说言,因为,如果她真怀有身孕也不会来寻自己说这事儿。他已经完全摸不准唐佳人的思想路线,只能被动地回道:“疼……”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流出。 孟水蓝心中一乱,忙上前几步,哄道:“哎哎哎,你哭什么呀?这大半夜道,你一来,就掴了某一个嘴巴子,某都没哭,你哭什么?好了好了,不哭了。” 眼泪这种东西,不劝还好,一劝就会泛滥。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决堤。 孟水蓝只觉得心不太舒服,忙道:“停停停,你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何必……” 唐佳人一个大嘴巴子掴过去。 孟水蓝的头被打歪到一边,真是……气得浑身颤抖。 他猛然直起身,冲着唐佳人扬起了手,却……没打下去。 唐佳人用力推了孟水蓝一把,扑上去拳打脚踢地哭道:“我有身孕了!你不想承认?!你忘了咱们在客栈小屋里睡了一夜?你怎么那么坏!长老说让我找个精壮男子,瞧你瘦得,哪里精壮了?你……你不是好人!” 孟水蓝被唐佳人的话弄得彻底懵了,连带着被拳打脚踢都不知道反抗。待他回过神儿,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拖着无一处不疼的身子,一把抱住唐佳人的大腿,仰着头,露出楚楚可怜之姿,道:“别打了!再打,宝宝就没爹了!”这话,存是在逗乐。 果然,一句话,成功阻止了唐佳人的拳头。 孟水蓝甩了下飘逸的栗色长发,情意款款地道:“为了你,某会变成一个精装的男子,上能掀瓦,下能种地。” 唐佳人目露疑惑之色,却是道:“起来吧。” 孟水蓝将手伸给唐佳人,唐佳人一脸嫌弃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孟水蓝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得呲牙咧嘴,然后捧着唐佳人的脸,对着她的眼睛照了照自己的脸,问:“没打破相吧?” 唐佳人冷冷地回道:“你全身上下不见任何血迹,可见我打人的时候,已经手下留情,如何能破相?” 孟水蓝心里狂飙过一万句他读书破万卷后留下的国骂,脸上却是露出柔情万千的表情,凝视着唐佳人,道:“蘑菇,某会善待你的。” 唐佳人不为所动,冷着脸道:“别叫我蘑菇。” 孟水蓝问:“为何?” 唐佳人吸了吸鼻涕,回道:“休休会打死你的。” 孟水蓝的眸子动了动,问:“他……会打是你浮肿孩儿的爹?” 唐佳人不确定地道:“这事儿以前没发生过,我也不知道他会怎样。不过……我觉得,你小命要丢。” 孟水蓝扯动脸皮笑了笑,道:“你吓唬某。”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你看,这叫什么?” 孟水蓝:“脸?” 唐佳人摇了摇头,而后才道:“这叫……极是认真。” 孟水蓝的心啊,突然就沉了沉。他倒不是怕唐不休找他麻烦,而是……他怎么觉得,唐佳人怀有身孕这种事儿好像是真的?且,看唐佳人的样子,是真的认为,他是她腹中胎儿的爹? 不,这绝不可能! 他做过什么,他会不知道?再者,他那……咳……他那东西被唐佳人用一把银针扎了一下后,就没再对他起立表示过应有的尊重。 思及此,孟水蓝心思一动,冒出了坏水。既然唐佳人认定是他,那便是他。如果他再也不能人道,替别人养养儿子,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更何况,那孩子还是唐佳人的血脉。若是女儿,定会像唐佳人一样蔫坏,若是儿子,可以像他一样文韬武略,学富五车,过目不忘…… 孟水蓝想着想着,竟是露出一记诡异的笑。当真是四分阴毒、三分得意、二分疑惑,一分期待。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问:“你笑成那样干什么?” 孟水蓝立刻收敛心思,凑到唐佳人身边,蹲下身子,仰视着她的小脸,道:“蘑菇……” 唐佳人皱眉:“别叫我蘑菇。休休打死你怎么办?” 孟水蓝心中一喜,问:“你可是关心某?” 唐佳人抚摸小腹,难过地道:“总得让孩子看看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呐。不能让他像我一样,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听着这话,孟水蓝心中一涩。他轻轻揉着唐佳人的膝盖,问道:“佳人,你是被唐不休养大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无精打采地回了声:“嗯。”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猜疑一千重 唐佳人的回答十分简单,却令孟水蓝的心咯噔一下,连呼吸都乱了分寸。 若唐佳人不知自己生身父母是谁,又是唐不休亲手将其养大,会不会与长生门柳芙笙有关?十六年前,闻人无声带走了即将临盆的柳芙笙,至今为止,柳芙笙下落不明,是死是活无人得知。十六年后,唐不休带着唐佳人重出江湖,虽不再以闻人无声的身份行走江湖,但……脸还是那张脸,武器还是那个武器,但然有心人,又怎会认不出他? 这一刻,孟水蓝真是生了怨念。唐不休一个人怎么折腾都可以,却还勾着唐佳人一起,若事发,十六年前那些苦主群起攻之,佳人如何自保? 而在这场腥风血雨中,佳人又要如此自处?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可是柳芙笙与长生门门主的女儿?若真相是这样,唐不休要得又是什么?!唐佳人是否能承受自己被仇人养大的真相?这其中的关系,真是细思极恐。 但愿,一切都是假象。 眼下,孟水蓝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唐佳人与柳芙笙并不相像。 唐佳人就像一只猫儿,睁着一双无辜大眼,那般讨人喜欢,实则……她的心是高冷的,最有主见。而柳芙笙,身姿婀娜好似牡丹花开,一颦一笑皆是诱人风景。若说美颜,柳芙笙当属第一;若比性子……还真不好比。毕竟,柳芙笙到底是怎样的人,孟水蓝没有接触过,不好评价。只不过,孟水蓝认为,这世间应该没有哪位女子比唐佳人还有趣。 这,许是要归功给唐不休。 孟水蓝摇头一笑,调整好情绪,望着唐佳人的眼睛,询问道:“某要迎娶你的话,可需他同意?”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悠悠道:“他会打死你的。”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咱能换句话不?” 唐佳人轻叹一声,回道:“他会毒死你的。”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总结道:“总而言之,谁是孩子他爹,唐不休就会杀了谁?” 唐佳人愁肠百转,哀怨道:“谁知道呢……没准,不用他动手,我自己就能拍死宝儿他爹。” 孟水蓝真是哭笑不得了。他想当个便宜爹,还得献上一颗人头不成? 唐佳人见时辰不早了,也不想耽搁,当即站起身,道:“我走了。” 孟水蓝也站起身,拉住唐佳人的手腕,问道:“干什么去?” 唐佳人没有回话,而是问:“孟天青呢?” 孟水蓝立刻警觉起来,问:“你找他做什么?”这俩小东西一但凑到一起,准没好事儿。 唐佳人道:“我觉得你不像宝儿爹,我要去问问孟天青。” 孟水蓝自诩聪明的头脑,被唐佳人这一句句拍得晕头转向,当即问道:“关他什么事儿?”这话一出口,他便是一愣。他想到,那晚,与唐佳人同躺地上的人,不只有他,还有孟天青! 难道……? 孟水蓝的视线顺着唐佳人的脸直接落在小腹上,心情和眼神都变得复杂了。一股无名火,冲天而起,竟是想扯来孟天青问个究竟。 然,他转而一想,又觉得孟天青那个愣头青,应该不至于当着他的面奸-淫-唐佳人。 他那弟弟,虽不是什么好鸟儿,却不至于做出禽兽之事。再者,以孟天青的道行而言,若真是他做的,定不会毫无破绽,隐藏至今。 在孟水蓝的百般猜测中,唐佳人靠近他,神秘兮兮地问:“你说,天青知道自己有梦行症吗?” 孟水蓝回神,鼻息间滑过唐佳人身上的馨香,怦然心动的同时伴随着心痛。是谁,动了佳人? 唐佳人推了一把孟水蓝,道:“你说啊,天青知道自己有梦行症吗?” 孟水蓝回神,心中划过异样,模棱两可地回道:“这种东西,知之、不知,不过一线之隔也。好似镜花水月,看得明白,却未必参透得明白。正所谓……” 唐佳人喝道:“说人话!” 孟水蓝哽了一下,干巴巴地道:“谁知道他知不知道,谁又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唐佳人问:“他人呢?” 孟水蓝回道:“出去执行任务了。” 唐佳人问:“几时回来?” 孟水蓝不答,反问:“你要做什么?” 唐佳人抿着嘴不语。 孟水蓝的心不停下沉,终是问出:“你……真怀有身孕了?” 唐佳人的眼圈又红了,她一把推开孟水蓝,喊道:“没有!是你怀有身孕了!” 这回,孟水蓝是真信了。 他的呼吸一窒,感觉胸腔闷疼。他问:“谁的?” 唐佳人一扬手。 孟水蓝立刻捂住脸,配合道:“我的!” 唐佳人没想到孟水蓝会如此怂,悻悻地收回手。 孟水蓝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会如此……贱。他尴尬地一笑,收回挡在脸上的手,长叹一声,为自己,也为唐佳人。 唐佳人问:“你感慨什么?” 孟水蓝摇头自嘲笑,道:“没什么。”心中却暗道:想给自己戴顶绿幽幽的帽子,看来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唐佳人显然不信孟水蓝的话,一直盯着他看。 那双清透的大眼睛映着孟水蓝的样子,让他有些自惭形秽。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天青确实有梦行症,却不至于……那样。”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你不懂。” 孟水蓝追问道:“我怎么就不懂了?” 唐佳人皱眉,沉吟半晌,终是问出心中最深的疑惑:“你有梦行症吗?” 孟水蓝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某怎么可能有那种毛病?” 唐佳人道:“如果问孟天青,他也会这么回答吧?” 孟水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险些将自己咳散架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吼道:“你怀疑某?!” 唐佳人瞪眼,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是你自己承认的!” 孟水蓝气极,直接回吼道:“你用一把银针扎我!当我是金刚不坏之身呢?!” 唐佳人问:“我扎你哪儿了?!” 孟水蓝一指自己下面,道:“这!” 唐佳人伸手一摸,道:“我看看。” 孟水蓝僵硬在当场,然后猛地向后跳去,一张脸瞬间爆红,仿佛染了血。 唐佳人伸出手,道:“给我看看啊!”从来没有人告诉她,男女之间需要设防什么。再者,她在风月楼里混记那么久,有些事看得一知半解,愣是没将男人那东西当成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若说男人为什么要穿裤子?那一定是为了保护菊花啊! 孟水蓝加紧双腿,向后又退了一步。那样子,就像被逼良为娼的小娘子,一副“奴誓死不依”的样子。然,诡异的是,他脸上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瞬间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间,露出一副“中大奖”的表情。不,也许用起死回生来形容,更为合适。 孟水蓝那多日垂头丧气的兄弟,终是……扬眉吐气了! 他的眼中闪现着狂喜,直接上前一步,激动道:“你看某……”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孟水蓝。 孟水蓝直接将满腹喜悦憋进了肚子里。他是文人,有些话说不出口。一旦出口,就是耍牛氓。 民生挺重要,还是闭嘴吧。 唐佳人问:“你让我看什么?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孟水蓝隆了隆袍子,激动道:“某……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唐佳人感慨道:“如何就不明白了?你一会儿说某扎坏了你,一会儿又这么高兴。依某看。你这是没睡醒,正梦行呢。” 孟水蓝心中一惊,呼吸一窒。暗道:难道,某真的得了梦行症?难道,某那兄弟早就康复了?难道,真是某做的?难道,某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太可怕了! 唐佳人不想过多揪扯,直接说了句:“走了。” 孟水蓝回神,拉着唐佳人,认真道:“先别走,让某想一想,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是如何确定,是某?” 唐佳人心中烦躁,直接回了一句:“不确定!”一把推开孟水蓝,跑向门口,扯了扯门,竟没扯开。她一扭头,再次推开跟上来的孟水蓝,跳出窗口,向外跑去。 孟水蓝站在窗口喊道:“你等等!”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反而更像是在赌气,让他如何能安心? 孟水蓝手扶窗框,也要追,却见唐佳人随手抓起一盆花,砸向他,口中还威胁道:“不许跟来!” 孟水蓝从窗口躲开,花盆砸入屋里,发出咣当一声,碎裂一地。一朵小花,颤巍巍地抖了抖,就像可怜的他。 哎……他这是怎么招惹她了?拼白挨了两个大巴掌和一顿暴打不说,还……还医治好了他的隐疾! 孟水蓝唐佳人的背影,心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他抽出宣纸,提起毛笔,沾满了墨汁,在宣纸上龙飞凤舞了起来。 心乱,笔乱,一切都乱了。 难道,真是他在梦行中,亲近了唐佳人? 若真是如此,堪称……大善!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我要当爹了! 唐佳人跑到院外,与完成任务赶回来的孟天青相遇。 孟天青一看见唐佳人,眼睛瞬间一亮,喊了声:“佳人!”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挥手,示意尾随自己的属下们自行回去,他独自一个人,快步走向唐佳人,开心地道:“佳人没走啊?你来看我妈?那个……我说要娶你是开玩笑的。你以后还来找我玩呗。” 因为喜欢,怕分离,便谎称自己不喜欢,乞求能多多相聚。孟天青尚未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却因求而不得,学会了伪装。痛苦,唯有自己知道。 唐佳人咬了咬下唇,不语。 孟天青仔细打量了唐佳人两眼,心中一痛,问:“你怎么好像哭过?” 唐佳人垂下头。 孟天青弯腰,歪着头,抬脸看向唐佳人的脸,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吗?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帮你出头!”说着说着声音扬起,就要撸袖子。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道:“孟天青,你知道自己有梦行症吗?” 孟天青撸袖子的动作微顿,却仍旧保持着歪头看唐佳人的样子,认真地回道:“知道一点儿。”将大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补充道,“就这么一点。” 唐佳人道:“哦……” 孟天青直起腰,问:“你怎么了?怎么蔫巴了?谁欺负你了,你就欺负回去呗。相当初,你是怎么收拾我的,就怎么收拾他去!一准儿让他痛不欲生。” 唐佳人用那双猫眼盯着孟天青不语。眼中明明灭灭的情感,令孟天青的心都随之高低起伏、动荡不安。 孟天青心生不安,问道:“你不是来辞行的吧?” 唐佳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孟天青急了,伸出双手,攥住唐佳人的肩膀,道:“你到底怎么了?!你欺负我时,不是挺能耐的吗?” 唐佳人张开嘴,说了一句话。 恰好,一记响雷炸开,将唐佳人的声音炸得粉碎。 孟天青喊道:“走!我们避雨!” 唐佳人站着不动。 孟水青无法,只能继续追问:“到底怎么了?!” 唐佳人道:“我怀有身孕了。” 瓢泼大雨瞬间落下,砸在两个人的身上,有些疼。 孟水蓝被唐佳人这一句砸晕了,竟忽略了这场大雨。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于是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问:“你说啥?再说一遍。” 唐佳人会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她觉得,孟水蓝和孟天青都不像是宝儿爹。说不上为什么,直觉如此。 在第二道炸雷响起时了,唐佳人的身影消失在瓢泼大雨中,很快消失不见。 孟水蓝呆愣愣地站在大雨中,耳边不断回响着唐佳人的话——我怀有身孕了。 她怀了谁的孩子?是谁欺负了她?她为何跑来告诉自己?她问他是否记得自己有梦行症?她……她怀了他的孩子? 孟水蓝从最初的迷茫,到愤怒、疑惑、猜想,再到最后的兴奋、激动、转换得十分快。 雨很大,模糊了人眼。 他仰起头,迎着雨,开心地大吼道:“我要当爹了!让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咔嚓!”一记炸雷劈下。 孟天青被劈成了一团焦炭。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褪去黑色,再次露出他那张好看的脸。他一手指天,笑着骂道:“要暴雨,你给雷!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空再次有雷电闪烁,孟天青忙闭嘴,抱着膀子,一溜烟跑回到院里。 他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但见孟水蓝的窗口透着灯光,便直接奔去,口中喊着:“孟水蓝,我告诉你一件天大的……”从窗口处向里纵身一跃,一脚踩在了碎裂的花盆上,痛得抱脚直蹦哒,“啊!啊!啊!”结果,因脚下湿滑,他又踩到了泥土,直接身体后仰滑倒,眼瞧着就要坐在那竖起的花盆碎片上。 这一下,如果坐实了,他那朵屡遭不幸的小菊花就算是残废了。相当于被扯碎,飘散于凄风冷雨中。 所幸,孟水蓝还知道这是他亲弟弟。 他一伸手,将其捞起,扔到了一边。对,就像扔破抹布那般,扔到了一边,然后继续抓起笔,挥毫落纸。 孟天青脱下鞋子,搬起被扎出血的脚丫子,皱眉骂道:“你神经啊!在屋里扔盆花干什么?!你是想谋杀亲弟?!” 孟水蓝头也不太地道:“不是某扔的。如果是某动手,一定把你按那上面去,不然你混说个没完没了。”看向孟天青,挑眉,“懂?” 孟天青单腿蹦到孟水蓝的洗脸架子上,一把抓过他用来擦脸的棉布,裹住自己的脚,问:“那是谁砸的?” 孟水蓝皱眉,收回眼,继续挥毫,道:“唐佳人。” 孟天青一愣,嘴角的笑意那是止不住的开始扩大。他抱着自己受伤的脚,喃喃道:“砸得不错,花香满室。” 孟水蓝的笔尖一抖。心,又不静了。天青,貌似……真的很喜欢唐佳人。 孟天青问道:“哥,她是来找我的吗?” 孟水蓝看了眼窗外的瓢泼大雨,回道:“是。你去找她吧。”雷电劈死丫的,免得闹他的心,不得消停。 孟天青单腿蹦到孟水蓝身边,探头看着他写得字,道:“你写得这是什么?” 孟水蓝回道:“字。” 孟天青皱眉,道:“我看着不想。” 孟水蓝回道:“书画一体,才完整。”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难得今晚心情好,想夸一夸你,都找不到词儿了。” 但见,孟水蓝笔下那张纸,已经被他涂成一片黑,哪里看得出他在写什么画什么。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笑了笑,道:“哥,说实话,你到底是功底深厚,瞧着纸涂得多……均匀啊。” 孟水蓝冷着脸道:“滚!睡觉去!” 孟天青一低头,捡起那朵花,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将气别在耳朵上,一脸挡不住的喜色,笑得那叫一个美滋滋。 孟水蓝的眉头深锁,终是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要告诉我什么大事?” 孟天青一扬下巴,傲娇地道:“现在不想说了。我得滚回去睡觉喽。”他嘿嘿一笑,带着傻甜的气息,蹦哒着向门口走去。 伸手推门前,他看向孟水蓝,挤眉弄眼地一笑,道:“孟水蓝啊,你怎么胖头肿脸的?莫不是……被佳人打了吧?”推开房门,蹦了出去,迎着雨,哈哈大笑。何其开心呐! 孟水蓝气得扔下笔,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属于孟天青的尖叫,他的眉目才舒展开,一瘸一拐地向床边走去。 哎呦,唐佳人下手,真够重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夜问惊魂 唐不休按照路人的指点,一路来到东风客。 秋月白口风极严,从不曾泄漏有关二王爷的居所所在。幸而,唐不休耳力极佳。愣是从秋江滟的一言半语中推测出,东风客里居住着二王爷。 唐不休自称不休老祖,支撑着不休门的门庭,怎能信口雌黄?他曾对陆野踪说,他要去寻二王爷,让陆野踪带个话。尽管陆野踪被他杀了,这话是带不成了,他却极是认真。 今晚,便要取二王爷狗命! 敢欺负他的蘑菇,那是千刀万剐的罪过。姑且念在他身为王爷,留他一个全尸吧。 唐不休被自己的善良感动到了。 唐不休不知道的是,如今的东风客里居住着两位王爷,不但有护卫把守,就连秋月白都派人来守护着,生怕出了意外。 唐不休如同一只蜻蜓,悄然无声地穿梭在树间,用毒药放倒了六位隐身在树冠中的护卫后,将他们纷纷挂在树上。打眼一看,就像一条条的腊肉,在等待风干。 唐不休独自眺望着东风客里的布局,确认自己看了也白看后,果断收回目光,脱下亮银色的外袍,将其翻转,露出里面的黑色衬里,穿在身上,系好。 他一伸手,撕下某位护卫的衣衫,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目露嫌恶之色地将其系在脸上。心里感慨道:本尊风华绝代,即便遮掩,这通身的气派,也瞒不住人呐。哎…… 唐不休眉眼弯弯一笑,像道黑色的影子般,在别人打哈气的空档,飘进了内院,然后跟在巡查兵的身后。 每一队巡查兵都有十个人,站在队尾那人竟不知道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两只巡查队伍交汇时,唐不休便会趴在地上,像只猎豹一样随着别人的影子前行,成功避开别人的视线。如此大胆心细,比最优秀的刺客还多出了几分悠哉和随意。 唐不休凭借巡查兵绕弯的路线,猜出二王爷的居所,直接摸了进去,将隐藏在暗处的护卫放倒,又用毒药迷昏守在门口的守卫,将其藏到暗处,这才悄然无声地摸进屋里,来到床边,垂眸看着帷幔中的人。修长的食指一弹,弹出一缕青烟,透过帷幔,落在帐中人的侧脸上。 唐不休动作优雅地掀起帷幔,不紧不慢地将其系好,然后扯下蒙脸布,坐在了床边,伸手拍了拍背对着自己的男子,笑吟吟地道:“二王爷,是时候上路了。” 被拍的男子瞬间睁开眼睛,奈何却是一动也动不了。此人是谁?自然是端木焱!他与二王爷都住在东风客,且只有一墙之隔。 唐不休坐在了床上,道:“本与你无冤无仇,奈何你欺负了蘑菇。本尊也不怕让你知道,在本尊这里,最过不得的事,便是有人欺负蘑菇。” 掏出自的武器,一手抚过端木焱的头,道:“给你留个全尸如何?咦?你这张脸与二王爷有些不一样啊。” 端木焱都要吓哭了!幸好唐不休眼神不错,没将他看成是二王爷,否则他真是死得太冤枉了! 端木焱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示意唐不休放开自己。 唐不休心知自己进错屋子了,却并没有立刻为端木焱解毒,而是道:“六王爷,本尊也想问问你,可曾欺负过蘑菇?” 端木焱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分。 唐不休从袖口里摸出一颗药丸,道:“得让你说话,不然,本尊真怕你将眼珠子瞪出来。届时,你再赖上蘑菇,非说是她踹的。哎……为师者,为难呐。”捏开端木焱的嘴巴,将药丸扔了进去,然后捏了下端木焱的喉咙,迫使他咽下药丸。 所谓药到病除,确有其药,但绝对不是唐不休给端木焱吃得这颗。 那药丸很大,噎得端木焱差点儿归西了。幸好,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能动了。 端木焱直接从床上坐起身,低吼道:“你干什么?!” 唐不休不紧不慢地回道:“明知故问。” 端木焱地声道:“赶快走,就当本王没看见你。” 唐不休一扬下巴,道:“偏不。” 端木焱磨牙,一抬手,指着隔壁道:“你当老子不想杀他?但是,不能!他若死在这里,秋城便永无宁日,老子也脱不了干系!”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要不,你先杀了他,然后再来假装杀我?” 唐不休斜眼看向端木焱,道:“本尊出手,岂有不死人的道理。假装这种东西,本尊不屑为之。” 端木焱终于深刻地发现,唐佳人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像谁了!唐门这二人,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啊! 端木焱脑中一阵眩晕,两眼一番,又重新倒回床上。他惊恐地问:“为何如此?” 唐不休又摸了摸衣兜,掏出一颗更大的药丸,道:“许是拿错了,或是药量不够,你再吃颗试试。” 端木焱闭紧嘴巴,拒绝唐不休的折磨。 唐不休问:“你吃不吃?” 端木焱硬气道:“不吃!一股子泥巴味儿……” 唐不休强行将药丸塞进了端木焱的嘴巴里。 端木焱一口咬住了唐不休的手指! 二人,目光相交,犹如点声雷鸣。 似乎是为了应景,外面响起一道炸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至。 唐不休道:“松口吧。” 端木焱咬着不放。 唐不休眯眼看了眼窗外,淡淡道:“再不松口,这里只会剩下本尊一位喘气的了。” 端木焱不信,咬着唐不休不放。 唐不休捏上端木焱的双颊,迫使他张开嘴,抽出手,在端木焱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站起身,问:“有蓑衣没?” 端木焱是被唐佳人历练过的,否则一准儿会被唐不休折磨疯。这会儿,他还能应对自如,真得多谢唐佳人。 但见端木焱蹭地坐起身,吐掉口中的泥球,指着唐不休道:“你喂本王泥球?!” 唐不休随口回道:“那可是果树开花的盆中泥巴,你吞下,应该备觉荣幸才是。”原来,他喂给端木焱的解药,当真是从花盆里挖出的泥巴。 端木焱吧嗒了一下嘴,终是确认了唐不休的话。他心中气恼,一连吐了两口,都没吐干净口中的泥土味。 真是……太折磨人了! 唐不休又问道:“你有没有蓑衣蓑帽?” 端木焱穿鞋下地,一巴掌袭向唐不休,怒道:“有你娘!” 唐不休直接伸手打向端木焱,口中道:“打到你哭爹喊娘!” 外面暴雨如注,两个人打得却十分火热。 轰隆一声雷鸣后,唐不休道:“手上功夫不错。” 端木焱勾唇一笑。 唐不休继续道:“照壁本尊,却是差远了。” 端木焱直接收手,道:“你们不休门说话,向来都是前一句,后一怼的吗?” 唐不休收回手,简洁扼要地回了两个字:“看人。”遇见不让自己厌恶的人,才会有心情怼两句。至于那些影响自己心情的人,不休门中人,皆会视而不见,或者……让那人消失,再也不用为难自己的眼睛。 端木焱假笑道:“本王真是荣幸啊。” 唐不休懒懒地道:“你确实应该荣幸。”扬了扬下巴,“有蓑衣没?” 端木焱揉着自己的手腕,没好气地道:“哪里有蓑衣?!” 唐不休皱眉道:“如此……怕是衣服要浇透了。” 端木焱头痛地道:“你选这样的天来行刺,还怕雨水浇头衣服?” 唐不休坐在床上,回道:“你不懂。唯有这样的天,才能毁尸灭迹,令人心安呐。” 端木焱心中一紧,也坐在了床上,然后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立刻行动?” 唐不休打个哈欠,回道:“等雨小点儿的。解决了他,本尊还得离开。被雨浇成落汤鸡,不符合本尊的形象。” 端木焱直接蹬了鞋子,躺回到床上,低估道:“本王中毒了,什么都不知道。” 唐不休直接躺在了端木焱的身边,还用胳膊顶了顶端木焱的后背,示意他往里挪些位置出来。 端木焱瞬间炸毛,蹭地回身,瞪大一双眼睛。 唐不休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端木焱,也不说话。 二个人就这么互望彼此,直到……门被人轻轻推开。 唐不休一挥手,放下帷幔,然后一扯被子,盖住了……端木焱。 端木焱在心里嚎叫道:老子是王爷!是正主儿!你盖住老子算什么事儿?! 门外那人悄然无声地走进屋里。一双绣花布鞋踩在地上,虽然无声,当每一脚都是一个水印。 来人是谁? 唐佳人是也。 唐佳人站在床前,透过帷幔看着梦中人。 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那团模糊的人影看了半晌,就在端木焱以为来了刺客时,忽闻唐佳人小声道:“端木焱,我来看你了。” 端木焱那颗心哪,瞬间荡漾起来,美得差点儿出鼻涕泡。 他的唇角开始上扬,控制不住地往耳朵后扯,他想掀开被子,和唐佳人叙叙旧,奈何……唐不休使出手段,让他又动弹不得!真是……可恨呐! 唐佳人不知帷幔之内那个人是唐不休,在看见他坐起身后,更加小声地道:“我怀有身孕了,不敢和休休说。想问问你,你是宝儿爹吗?”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毒杀二王爷 什么能要人命?如何死最不值得同情? 曾经,唐不休曾对唐佳人说:“唯有武功高强,任何东西信手拈来,都能要人性命。吐口吐沫,那都是独门暗器。” 曾经,唐不休对唐佳人说:“蘑菇,吃到撑死,是最不值得同情的死法。” 如今,眼下,此时此刻,同样的问题问唐不休,得到的答案一定是不一样的。 前者他会回答:“情能要人命。” 后者他会回道:“被气死最不值得同情。” 可惜,没有人问不休老祖的想法。他坐在帷幔里,觉得地龙可能要翻身了。否则,为何床板子在不停颤抖。 他那被自己封印多年的残忍,因怒火的原因,变得越发嗜血。他觉得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烦躁得想要毁灭一切声音! 帷幔外,唐佳人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向后退了一步,问道:“怎么了?” 唐不休的心口处生出黑色的纹路,悄然蔓延至他的脖子。 那些黑色的线,就像有生命一般,自动勾出自己的轮廓,想要覆盖唐不休。 唐不休伸出手,弹入被子里,抚上端木焱的脖子,一点点儿用力。 端木焱那无声的痛苦挣扎,愉悦了他。 端木焱在心里骂着唐不休和唐佳人,意识却渐渐模糊了。他觉得,他一定是有史以来最冤枉的王爷,也是死得最乌龙的一人。 他与唐佳人之间,清清白白,却要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帷幔外,唐佳人又靠前一步,问道:“你没事儿吧?” 唐不休的手指轻了几分,端木焱终是透了口气。 唐佳人显得有些烦躁,道:“算了,不问你了,三棍也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去问问秋月白。” 嗯?什么情况?!唐不休掐着端木焱的手又松了一分。 唐佳人走向门口,脚步微钝,道:“二王爷就是派刺客要你小命的人,我认得他那一撮白毛。他屠杀客栈里的人,不是好王爷。我把他收拾了一顿,你就装不知道吧。等会儿找个人在自己脸上吮几口,装睡就好。”言罢,直接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唐不休松开了端木焱,端木焱直接坐起身,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 唐不休盘腿而坐,胳膊肘顶着膝盖,单手成拳,顶着左脸,静坐了一会儿。 端木焱张嘴喊道:“来……”刚发出一个音,立刻闭上了嘴。 唐不休问:“为何不喊人了?” 端木焱一掌拍向唐不休的后背,咬牙道:“待她跑远,再喊人!” 唐不休闪身躲开,直接下了地,在一记炸雷响起的同时,一掌拍开端木炎和二王爷共用的墙,用袖子扫了扫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迈步走进二王爷的房间。 一墙之隔的房内,二王爷躺在帷幔里,睡得那叫一个香艳。 他的衣衫被扒光,身上缠着几条毒蛇。其中两条,各咬住他的一只小乳。男子的小乳本就不大,可在毒液的作用下,竟逐渐肿胀起来。 哎呦,看起来颇为可观呐。 唐不休的脸上,终是见了笑模样。他轻叹一声,道:“帮人帮到底,怎可儿戏?”随手抓起一只毒蛇,在那毒蛇张嘴咬人的瞬间,他轻弹蛇头,迫使它改变方向,一口咬在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二王爷的身体抖了抖,却并没有醒来。 端木焱探头一看,好家伙,二王爷那不可言说的地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肿胀起来,好生雄伟! 唐不休扔下蛇,回头,看向端木焱,问:“也想便大点儿?” 端木焱立刻加紧双腿,使劲儿摇头。 唐不休走到门前,道:“雨要停了,抓刺客的游戏即将开始,你回去睡一觉吧。” 端木焱瞧着在二王爷身上爬来爬去的毒蛇,顿觉毛骨悚然,声音沙哑地道:“就这么睡?” 唐不休回道:“怎么?还嫌这么睡不香?想长眠于此?” 端木焱指着唐不休怒道:“欺人太甚!” 唐不休道:“若非看你对蘑菇有几分真心,岂能容你活到现在?”一甩袖,猖狂而去,连门都不关! 端木焱望着唐不休的背影,只在门口一闪,便消失不见。那速度快得,令人汗毛直立。 端木焱相信,若是唐不休想杀一个人,那个人就算逃到皇宫大院里去,也无济于事。所幸,他们不是敌人。 不过,一想到唐佳人那段诡异的话,他又觉得,没准儿哪天,他和唐不休真的会拼死一战。唐不休固然厉害,但却抵不过千军万马。谁输谁赢,论断尚早。 端木焱摸了摸脖子,痛得皱了皱眉,然后踩着石块,穿过墙洞,回到自己房间,脱掉鞋子,掀开帷幔,躺回到床上。 耳边传来蛇吐信子的声音,听起来竟还挺令人愉悦的。 端木焱的唇角弯了弯,准备睡个好觉。突然,他想到唐佳人问他的问题,竟是蹭地坐起身,再也毫无困意。 唐佳人问他的话,是开玩笑的吧? 值得推敲的是,为何问过他之后,还要去问秋月白? 唐佳人与秋月白是何种关系? 端木焱的眉头微皱,真想现在就冲到秋月白的家里窥探一二。 若说先来后到,他不与唐不休比,却非要与秋月白争个远近亲疏! 端木焱想动,却没有动。他酝酿了一下感情,又重新躺回到床上,静静等着。 不多时,护卫来换岗,却发现两位王爷的门前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大!惊!失!色! 护卫们大惊失色,立刻高喊王爷,却无人应。 赵胜武、肖劲和寒笑,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便裹着袍子冲进了各自主子的屋里。 屋内虽无打斗痕迹,但两位王爷共用的一面墙却是露出一个大窟窿,可让人直立穿过。 寒笑打起端木焱的帷幔,前来换岗的护卫点亮蜡烛,肖劲直接冲到床边,看向端木焱,心惊肉跳地喊道:“王爷?!” 端木焱不动。 待肖劲看见端木焱脖子上的淤青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忙伸手探向端木焱的的鼻息,就听赵胜武撕心裂肺地吼了声:“王爷!” 肖劲一边将手搭在端木焱的脉搏上,一边吩咐道:“王爷状况不明,定要去请公羊刁刁。派人搜查东风客,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这时,门外陆续有人来报,说那些藏身在暗处的护卫们被人打昏,一个个儿不省人事。 隔壁,赵胜武尖声吼道:“快请大夫!杀!把这些毒蛇杀了!” 夜,注定乱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佳人打出残菊手 唐们俩祸害,一个打前阵,放倒了诸多护卫,一个偷摸进来,使了恶毒的手段,可谓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唐佳人也不傻,知道自己这番动作后,定会连累到风月楼。虽说她自认为没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但二王爷出了这种事儿,朝廷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先送走风月楼的人,才是正经。 实则,她应该先去找秋月白的,奈何……她有点儿不敢见他。不知为何,她拿不出质问孟家兄弟和端木焱的勇气,来质问秋月白。 实则,她心中最怀疑的人,还真就是秋月白。 有一晚,她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却已经是艳阳高照。她虽贪睡,却不至于睡得人事不知。由此可见,秋月白一定是对她做了什么。 唐佳人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踩着泥泞的地面,一路来到秋枫渡,站在大门前晃悠了半天。 唐不休紧随其后,看着她在门口徘徊,心中涌起一股子十分复杂的情感。 他不认为唐佳人真的怀有身孕。 唐佳人的怪异源于兰花和白晓冉的谈话,由此推断,她只是没来癸水而已。但是,她却自以为怀有身孕。紧接着,她找到端木焱……不,再此此前,她一定还找了别人。他方向感略弱,兜兜转转了一段时间。唐佳人方向感极好,不可能比他慢。由此可见,她定是找了别人。 唐不休想到自己调包的那本《残菊手》,真是忍不住喜上心头啊。 只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又觉得胸腔里怒火中烧,熟悉的嗜血感再次爬上他的心窝,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蘑菇能一一拜访这些男子,就证明这些男子与她关系匪浅。 他精心呵护十六年的蘑菇,眼瞧变得亭亭玉立,却要被其他猪吃掉,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唐不休了解唐佳人,知道她脸皮很是了得,如今却徘徊在秋月白的大门口,可见其对秋月白的感情非同一般。 唐不休既觉得自己的头上蹿出一撮绿毛,又觉得没有谁可以让唐佳人如此纠结。他的蘑菇,即便不是翱翔于天的雄鹰,那也是地上一只母老虎,威震四方、无所畏惧。 就在唐不休的心思百转中,唐佳人拍响了大门。 不多时,一位老者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问:“谁啊?!” 唐佳人回道:“唐佳人!我要见秋月白。” 老者呵斥道:“如此无礼!城主不会见!” 唐佳人皱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无礼了?不过,既然人家提了要求,她照办便是。于是,她道:“唐佳人十分有礼,想见秋月白。” 门后老者气得胡子都直了!这话叫什么话?你大半夜的打扰,指名道姓的要见城主大人,连个尊称都没有,还说自己十分有礼?! 老者愣哼一声,道:“且等天亮后,递拜帖!” 唐佳人不想等到天亮,于是继续拍着铜环。 隔着大门,老者怒道:“放肆!再生是非,拿你去见城主!” 唐佳人眼睛一亮,将门拍得震天响。 唐不休躲在树后,不但笑弯了唇角,还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门后老者吼道:“岂敢无礼!” 唐佳人向后退了三四步,然后双手掐腰,张大嘴巴,喊道:“秋月白,你欠银子不还,讨债的来了!你给我出来!”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老者气得虎目圆瞪,胡子直抖,指着唐佳人喝道:“好个不知轻重的小娘子!且随老夫去见城主!” 唐佳人咧嘴一笑:“好啊。” 老者气得发丝凌乱,一伸手直接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后退一步,道:“别拉拉扯扯,我自己走。”言罢,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老者额头上的青筋蹦起,紧紧尾随其后。 唐不休就像一阵风,跃过大门,不远不近地跟随在老者身后,慢慢溜达着。 那些隐身在暗处的暗卫看见他,也只当没看见。 为何? 唐不休在秋枫渡里横晃了那么久,谁不认识他?他此番回来,旁人只当他是夜归而已。 唐佳人在老者的看押下,一路来到院子里。 今晚望东当值。 看门老者上前,将唐佳人的罪行阐述一遍。 望东立刻敲响秋月白的房门,低声道:“城主,我是果树开花姑娘来了。” 得,现在“果树开花”的名字已经变成六个字——“我是果树开花”。 江湖中以讹传讹,到最后,竟都将这六个字当成了一种诙谐的打招呼方式,风靡一时。当然,这是后话。 秋月白一直不曾入睡,等得便是唐佳人。他也丰富了门房,若是有位名叫果树开花的姑娘前来寻他,便请其进去。不想,唐佳人直接自报家门,毫不掩饰。 秋月白点亮蜡烛,道:“让她进来。” 望东推开房门,请唐佳人进去。 看门老者如醍醐灌顶,这才明白,眼前这位浑身湿呼呼的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果树开花。 老者颤巍巍地离去,唐不休则是解下腰带,穿过树干,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吊在了腰带上,垂在了树干下。 哦,不是吊着脖子上,而是坐在了系成圈的腰带上。他用脚蹬树干,轻轻晃着自己。看得别人一愣一愣地。 屋内,唐佳人走进屋里,像个认错的小孩一般,绞着双手,站在秋月白的面前。 秋月白坐在椅子上,手持一本武功秘籍,聚精会神地看着。 没有人说话,时间仿佛黏住了一般,拉不动。 半晌,唐佳人搭话道:“你看啥呢?” 秋月白没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上前一步,笑吟吟地道:“练功啊?” 没有得到回应。 唐佳人轻咳一声,用一双大眼睛偷偷瞥着秋月白,道:“你能不能放风月楼的人走?那二王爷是个小心眼的,唯恐打击报复啊。” 秋月白翻页,继续看。 唐佳人干脆将心一横,捂着腹部道:“我有身孕了!” 书卷从秋月白的左手滑落,被他的右手接住,攥进手心,用力收紧。 秋月白抬眼看向唐佳人,一双浓墨般的双眼看起来沉得骇人,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唐佳人攥紧拳头,深深吐呐一口气,这才道:“你这屋里有些闷。” 秋月白愣声问:“你来,便是告诉我,你怀有身孕?” 唐佳人点了点头。 秋月白道:“你可以走了。” 唐佳人微愣,忙道:“还没说完呢,怎么能走?” 秋月白重新拿起书,翻过一页,却因太过用力,将页面扯裂了。 唐佳人拍马屁道:“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你这么读书,还真是破万卷的好办法。”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忙摆动双手,道:“你看、你看,你继续使劲儿看。” 秋月白将目光挪回到武功秘籍上,却是……再也看不进去半页。 唐佳人思存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问:“那晚,你是不是动了我的手指?” 秋月白不语。 唐佳人的好脾气突然被消灭殆尽,当即一把扯过他的武功秘籍,问:“你说,是不是你动了我的手指?!” 秋月白不明白唐佳人何出此言。那晚,是哪晚?动没动她的手指,有何干系?他站起身,伸出手,冷声道:“给我。”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并将武林秘籍藏在自己身后,瞪着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固执地道:“我就知道是你!那晚,我睡着了,你将我带回那个叫啥的小院,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一定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才睡得如此沉。你敢说,你……你……你没动我手指?!” 秋月白确实动了唐佳人的手指。他曾,攥住了她的小手,丈量了一下她手掌的大小。 秋月白没觉得这事儿有何不能承认,当即回道:“动了又如何?” 唐佳人的眼眶一红,眼泪瞬间落下。 秋月白心中一慌,皱眉道:“书还来,你离开。” 唐佳人愤怒了!她吼道:“你动了我的手指,便是我腹中胎儿的爹爹!你竟敢不认账?!”直接扬起手中的秘籍,“一本破书你心心念念,我毁它!”言罢,便要撕碎秘籍。 秋月白素来冷静自持,如今却被唐佳人搅得乱成一团。他虽一头雾水,却还是知道要夺回秘籍。他出手袭向唐佳人,唐佳人却身形诡异地躲开,与他在屋子里折腾起来。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裤裆下钻过,动作快得像老鼠。 秋月白想起不朽门女侠曾耍过的微风,也是有几分气恼,回手便去抓她。 唐佳人横道:“你竟敢不承认!今晚让你好好儿想想过程!”言罢,竟是扔出秘籍,照着秋月白打出了《残菊手》。 秋月白为正派的领军人物,武功上走得是正气长存的路线,哪里见过这种下流的招式? 唐佳人那两根手指头,不是戳他胸前小果,便是顶他肚脐眼,刺他双眼。最要命的是,在他不妨时,竟……攻入了他的菊花! 虽是隔着裤子,但那种滋味,生生激起了他想杀人的冲动!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月白认当爹 秋月白的瞳孔迅速收缩,一张脸也变得惨无人色。 窗外,将自己吊在树上看着热闹的唐不休,则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杀猪般的笑声,没让自己从裤腰带上掉下来,摔个狗啃屎。 屋内,唐佳人收回手。 秋月白恼羞成怒,一抖衣袍,盖住臀部,瞬间转身瞪向唐佳人。 唐佳人眼含泪水,悲悲切切地道:“大长老说,要得子,唯有参照此法。你和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却还不承认?!” 秋月白的一腔怒火,瞬间被泪水淋灭了。他的怒火好似被浇灭的柴火,冒出一阵阵白烟,哧得他都想落泪。所幸,他不是孟天青,不会轻易落泪。 秋月白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也懂得了唐佳人的怪论。原来,她认为,她用手指将他如此这般地捅一遍,便会令她受孕?按照唐佳人的这种想法,他岂不是趁她沉睡,骑坐在了她的手指上?! 秋月白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几下,那刚被浇灭的柴火,又好似淋了油脂,再次熊熊燃起。 唐佳人总有种能力,将别人气得风中凌乱,她却巍峨不动。 秋月白试图让自己冷静了片刻,感要开口说话,就听唐佳人呵道:“你到底认不认?!” 秋月白瞬间无语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威胁道:“有些招式,我没使出来。你要是不信,我们脱了衣服再试!务必让你想起来,你是如此无耻地对待我这两根手指头!” 门外,树上,唐不休慌了。心道:哎呦喂,打架还带脱衣服的?这可不行! 门内,秋月白的额头跳起一根青筋,咬牙道:“唐佳人!” 唐佳人一扬下巴,横道:“干啥?!” 秋月白用脚尖挑起武林秘籍,攥入手中,一掀衣袍,坐回到椅子上。 他的脸色变了变,却是坐着没动。 唐佳人看出异样,关心道:“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菊花疼啊?我听娘说,第一次,总是要疼的。”随即皱眉,疑惑道,“按理说……你不应该是第一次啊。” 秋月白手中的秘籍瞬间渡上一层冰,在他的手中化为碎片。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她才将放在桌子上的一杯水推给了秋月白,道:“冻一个。” 秋月白微微挪开眼睛,不看唐佳人。他怕……自己失手杀了她。 唐佳人捧着水杯蹲在秋月白的面前,抬起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满眼渴望地道:“我想吃冰,就是娃儿想吃冰,你不能不管我们娘俩。”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唐佳人说来还是有几分娇憨可爱的。 秋月白凝视着唐佳人那双认真的眼睛,终于在自己被活活儿气疯之前,接过杯子,将杯中水冻结成冰。 唐佳人一声欢呼,躲过杯子,舔了一口冰,道:“要是有些放些糖就更好了。” 秋月白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对唐佳人心软。 她什么脾性,他应该十分了解才是,怎么就忘了呢?一言难尽。 唐佳人吧哒吧哒舔着杯子,突然一惊一乍地道:“我得走了,你赶快放我娘的花船离开,不然……” 秋月白问:“不然如何?” 唐佳人站起身,指着自己的肚子,道:“看见没?将来你儿子出生,我打他!”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竟是问出一句:“为何不是女儿?”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若是女儿,我舍不得打。我要像休休照顾我一样,好好儿宝贝着她。” 秋月白的心突然变得柔软三分。 他明知道唐佳人是误会了,但不知是怎么心理作祟,他竟不想为她讲明白这个道理。 唐佳人见秋月白不语,立刻扯住他的袖子,摇了摇,道:“快点儿啊,别让我娘被抓了。” 秋月白回神,道:“你与白晓冉倒是有几分情意。” 唐佳人道:“我没娘、没爹,遇见她,觉得投缘,便给自己认了一个娘。我娘对我好,我承诺养她老。多简单的关系,却挺让人舒坦的。”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你将白晓冉当你娘,可是将唐不休当爹?” 门外,树上,唐不休瞬间竖直了耳朵。 唐佳人皱眉思忖着,明明没用多长时间,但对唐不休而言,却好比一等万年。 终于,唐佳人开口道:“休休对我而言,既是爹,也是师父,还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一句话啊,让唐不休的心从人间跌入地狱,又从地狱爬到人间,最后竟从人间一跃飞天,好似逍遥仙。那满脸的喜气,就像新郎官,嘴角都差点儿咧到后脑勺。 秋月白道:“孝顺爹,孝敬师父,也是一辈子的事儿。” 唐不休那咧开的嘴角,僵在了脸上,然后慢慢归位,等着唐佳人的回答。 所幸,唐佳人没有令唐不休失望。 唐佳人回道:“那可不一样。如果不是休休不能,无法让我怀有身孕,我就不用出山了。” 如此一本正经,如此信以为真,如此的言之凿凿,令唐不休直接从自己的裤腰带上掉下去,整个人就像糊大饼子似的拍在地上。秋枫渡的地面虽铺了青砖,却不会铺到树下。唐不休整个人拍在泥泞的地上,样子着实有些惨不忍睹。也许他的心在抽搐,连带着一只脚也在不停抽搐。 秋月白的暗卫们见此,默默收回目光,却是唇角带笑。 不得不说,相较于唐不休的痛苦而言,秋月白的心情则是舒爽了几分。 他看得出,唐不休对唐佳人的占有欲很强。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会放任唐佳人出来为祸武林,扯动如此多的人心。如今从唐佳人口中得到真相,真是喜忧参半。 喜得是,一直耀武扬威的不休老祖,原来……不举。 忧得是,秋月白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 唐佳人不知秋月白心事,直接推了推他,道:“和你说半天了,你到底放不放风月楼离开?” 秋月白冷着脸道:“你真当放过她们一时,二王爷会放过她们一世?”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他能忙过来再说。” 秋月白心生警觉,问:“你做什么了?” 唐佳人摇头,一脸的无辜:“我能做什么?我都怀有身孕了,肚子会变得越来越大,行动起来很麻烦,怎么可能多生事端?”瞪了瞪眼睛:“你知道人大肚子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身手捏了捏自己的腰身,感慨道,“估计,会像我变胖时那样。哎……” 秋月白本就不喜欢多话,如今听着唐佳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心情竟平复许多。他想到唐佳人以前的样子,竟露出一记浅笑。 唐佳人的眼睛多尖啊。她见秋月白笑了,立刻道:“没事儿多笑笑,挺好看的。” 秋月白的笑,凝在了唇角。 唐佳人伸出食指,顶着他的唇角向上。 秋月白知她心意,却看不透她的情意。他拉下她的手,道:“早已放她们离开。” 唐佳人心中一喜,开心地蹦起,喊道:“冰坨坨,你真好!” 冰坨坨?秋月白感觉自己一点儿都不好。 唐佳人用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胸口,道:“你真够义气!怪不得大家都夸你!你等着,等我生完宝宝,带他来看你。” 门外,唐不休抱着树,抖成一团。哎呦,蘑菇呀,你这是闹哪样儿呢?!一想到秋月白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他就忍不住想要对月高歌。 门内,秋月白竟说了句:“既然你……怀有我的子嗣,便留下安心养胎吧。” 门外,唐不休不笑了。暗道:平时瞧着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原来满肚子坏水啊。 门内,唐佳人为难了。她皱眉半晌,才道:“不,这个宝儿是我的,不能给你。等以后我再生,可以给你一个。”转而却是眼睛一亮,“如果我能像阿花那样,一次生六个,给你俩也行。” 秋月白问:“阿花是谁?” 唐佳人回道:“大长老养得一条黄皮狗。” 秋月白突然愤怒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唐不休就是这么教你的?!” 唐佳人吓了一跳,像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看着秋月白,半晌才道:“这都是我自己看见的。阿花生产后,我去数过,一共六个。” 秋月白额头上的青筋跳起三根。 唐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嘀咕道:“我知道人和狗不一样,我这么说,不是想逗你开心吗?你生什么气啊?” 秋月白缓缓吸入一口气,让自己平静。 唐佳人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脸憧憬和向往,咧嘴笑道:“原本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心情挺激动的,感觉……特委屈。现在见你认下此事,我心中安慰不少。哎呀,也不是非要让你认,但我至少得知道宝儿爹是谁吧?好了好了,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秋月白从桌子上抬起手。桌子哗啦一声散架,碎裂成一堆。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笑道:“你这脾气不好,不如加入不休门,好好儿修行?” 秋月白道:“各有缘法,强求不得。” 唐佳人扼腕地道:“那好吧,我走了。”推开门,向外走去。心中那点儿别扭,随着每走出一步,便少一分。如此没心没肺,实属少见,却也沾得上大智若愚。毕竟,聪明人从不会给自己寻烦恼。 秋月白站在门口,望着唐佳人的背影,将一些话默默埋入心底。 本以为这是一个短暂的结局,不想,只是一个跌宕起伏的开始。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好混乱的关系 唐佳人并没有走出几步,便被匆匆赶来的秋江滟和绿蔻拦住了去路。 秋江滟在不动声色中打量着唐佳人,询问道:“你可是果树开花?” 唐佳人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于是摇了摇头,回道:“不是。” 秋江滟哪能信她的鬼话?绿蔻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又怎会搞错? 秋江滟见唐佳人不肯承认,眉头皱起,道:“你不是果树开花,又是谁?” 唐佳人回道:“我是……我叫果树开花。” 秋江滟以为耍她玩,心中气恼,面上却并未变现出扭曲的表情,只是冷冷地道:“还不是果树开花?!” 唐佳人伸出手指,比划道:“果树开花四个字,我是果树开花六个字,怎会一样?不信,你数数。” 秋江滟被唐佳人的无耻激怒,当即沉下脸,道:“你身为烟花女子,怎敢深夜来我秋枫渡里闹事?” 唐佳人扭头看向秋月白,问:“这是你夫人吗?” 秋江滟气个倒仰。她明明梳着未婚发髻,怎就成了夫人?!她寻来,只是因为在她心中,秋月白这位哥哥好似冰雕雪琢的神仙,容不得其他女子来亲近!更何况,还是那种来自风月场所的妓女。她出现在哥哥的视线里,都是对哥哥的一种侮辱。 秋月白迈步走出房门,对唐佳人道:“这是舍妹。” 唐佳人……没听过这个词儿,误以为秋江滟叫舍妹,于是敏而好学地追问道:“舍妹是什么?” 秋江滟差点儿厥过去!她她她……她这样的烟花女子,竟然问自己是什么?! 秋月白还是比较了解唐佳人的,解释道:“妹妹。” 秋月白的解释,听在秋江滟的耳朵里,还真是……不敢置信呐。秋月白从不多话,却能给一位烟花女子解释什么是舍妹?!看来,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她那高不可攀的哥哥,竟……竟喜欢上了一位低贱如泥的妓女?! 秋江滟整个人都变得痛苦了。若这样一个女人进她的家门,她们秋家一定会成为整个武林耻笑的对象。不行!坚决不行! 唐佳人看了看秋月白,又看了看秋江滟,道:“你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这话,又是几个意思?!!! 秋江滟真是无法容忍唐佳人了。唐佳人竟敢说她和哥哥长得不像?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说她不是哥哥的亲妹妹?真是……找死! 不想,秋月白竟解释道:“舍妹像娘。” 唐佳人笑弯了眼角,对秋月白道:“那你爹一定非常非常好看。” 秋月白勾起了唇角。 见到这笑,秋江滟彻底崩了! 秋月白多久不曾对她这么笑过了?她都快遗忘了,自己曾被哥哥宠爱着。如今,这温柔的笑意竟给了一位妓女,这让秋江滟如何能接受的了?更何况,那青楼女子的话,明显在说她,不好看。如果她还能忍,她就不是秋江滟! 秋江滟恼羞成怒,喝道:“绿蔻,将她扔出去!” 绿蔻得令,毫不犹豫,一伸手便抓向唐佳人的脖子,准备将她扔出去。 唐佳人的身形多灵活啊。她一低头,躲过绿蔻的一抓,然后吱溜一声躲到秋月白的身后,道:“你舍妹嫉妒你比她好看。” 秋江滟觉得秋月白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看上这么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蠢货!什么叫你舍妹?那叫你妹! 绿蔻继续动手。 秋月白冷冷地道:“休要胡闹。” 秋江滟的眼圈一红,道:“哥!你身为秋城城主,却与青楼女子牵扯不清,岂不是让整个武林笑话?都说逢场作戏,可你却让她……让她寻上门来!哥!”言罢,不由分说,直接袭向唐佳人。 秋月白伸手拦下秋江滟。 绿蔻再次发难,一掌拍向唐佳人的后背。 唐不休突然出现,一巴掌拍飞了绿蔻。 绿蔻跌落到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唐不休一把扯过唐佳人,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去看血。 唐佳人的一颗心呐,在这一刻才变得跌宕起伏呀。 休休来了?!休休竟然来了!?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会怎么做?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秋江滟见唐不休出现,不但打伤了绿蔻,还将唐佳人抱进了怀中,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整个人都懵了。 绿蔻倒在地上,强支持起身子,看向秋月白,却见他并未看向自己,而是……注视着那名青楼妓女。她默默擦掉唇角的血,用手扶住树干,才借力站起身。 唐佳人就像一只鸵鸟,一头扎在唐不休的怀里,半晌都不肯动一下,直到唐不休道:“蘑菇……”这两个字,就像机关的开关,瞬间启动了唐佳人。 她一咬下唇,小声开口道:“休休,我……怀有身孕了。” 唐不休忍笑,绷着脸,问:“谁的?”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回道:“我的。” 唐不休的嘴角抽动两下,继续忍笑,道:“还是谁的?” 唐佳人回道:“秋月白的。”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秋江滟却炸了。她瞪大眼睛,唇不停颤抖,那样子竟是惊到了极致。 绿蔻看了唐佳人一眼,却在触及到唐不休的目光后,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诡异的沉默中,唐佳人补充道:“可能是他的。” 唐不休发出意味深长的调调:“哦……” 秋月白微微扭开头。对于这样一个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丫头,他也甚是无奈啊。 秋江滟的嘴巴张开了。她……她想不到,那青楼女子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绿蔻地垂着头,攥紧了拳头,发誓要杀了唐佳人,不让她玷污自己心中的白月光。 唐佳人头头抬头,飞快地看了唐不休一眼,道:“休休,怎么办?”那眼神,就像小猫咪,可怜兮兮中带着依赖和乞求。 唐不休本是在逗唐佳人,可见她眼神中饱含期待,心中竟是一痛。自己养大的蘑菇,他自然是知道她的。蘑菇一直惦记着为唐门传宗接代这件事。这番,她误以为自己坏有身孕,心中虽然惶惶不安,但却是满心期盼。这么一个时而聪明绝顶,时而傻乎乎的小东西,真是令人想含在口中啊。他不求其它,只奢望唐佳人能陪他两年。两年后,他若生,便给她一堆娃娃。两年后,他若死,又何苦拖累她?他不能填满蘑菇的希望,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唐佳人见唐不休沉吟不语,心中紧张,又晃了晃他。 唐不休回神,宠溺地一笑,道:“若怀了,为师来养。为你换尿布,已经十分有经验。”伸出手,在唐佳人的眼前晃了晃,“洗尿布,也极是干净。” 唐佳人真是……开心死了! 她抱住唐不休,使劲儿摇晃,道:“休休,你真是太好了!” 唐不休得意地一笑。 秋江滟傻了。她望着唐不休和唐佳人,彻底傻了。她万万没想到,这腻腻歪歪的两个人,竟是师徒关系。如此说来,果树开花不是青楼女子,而是不休门的一位女侠? 这种认知给她来带了几种极端复杂的感觉。一是为自己的哥哥不用与青楼女子纠缠而开心,二是为唐不休竟和自己的女徒弟有感情牵扯而不耻。反过来,她又认为唐佳人不知廉耻,既然与多名男子有染,还扑到唐不休的怀里装柔弱、装可怜!简直无耻到了极限!这样的女子就算到秋家当三等奴仆都不配!唐不休如此宝贝她,定是被她迷惑了双眼。如此妖孽,若不除之,定会为祸武林!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后背,道:“走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攥着唐不休的手,随着唐不休一同前行。 唐不休说:“若是没怀上,也不打紧,说明大长老给的法子不对。为师这里有一种办法,最是稳妥不过。你可想学?” 唐佳人眼睛一亮,朗声道:“想学!”话一出口,立刻小心地左右一看,生怕别人讲这个秘密听了去。 唐不休挑眉一笑,伸出两根手指,道:“两年时间,你好好儿和为师练功。待出山之即,功法大成,为师亲自传授你一本书,定能大成。” 唐佳人问:“包教包会?” 唐不休轻咳一声,眸光中闪过一丝尴尬,点了点头。 唐佳人真是……开心呐。若在此期间,她能找人医治好唐不休,岂不是两全其美。到时候,她多生几个,两个给唐门,两个自己留着,也可以给……给秋月白两个,免得他那么寂寞。 想到秋月白,唐佳人回头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相触,唐佳人两眼一番,昏倒了。 秋月白的身子瞬间移动,来到唐佳人身边想要接住她,唐不休本就在唐佳人身边,且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即伸手抱住她,没给秋月白一点儿机会。 秋月白伸手去抓唐佳人的手,唐不休却抱着唐佳人躲开。 秋月白微微皱眉,直接袭了上去。 唐不休莞尔一笑,抱着唐佳人继续躲闪。 秋月白紧追不放,手指从唐佳人的肩膀滑向她的手腕。 唐不休踢起一脚,逼退秋月白。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独宠你哥一人? 唐不休和秋月白围着唐佳人打得难解难分,看得秋江滟和绿蔻一愣一愣地。 秋月白问:“为何不让我诊脉?” 唐不休反问:“你懂岐黄之术?” 秋月白回道:“不懂。” 唐不休毫不客气地:“那让你诊个球儿?!” 不休门主出口成“脏”,众人却见怪不怪。 秋月白收回手,冷着脸,道:“你身为她师傅,怎可当其性命是儿戏?”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邪魅地一笑,回道:“哪里儿戏了?本尊是可宝贝着蘑菇,生怕你一不小心给摸坏了。” 秋月白皱眉,道:“公羊刁刁在秋城,你带上佳人,随我来。”言罢,转身便走。 唐不休却站着没动。他知道,唐佳人定是看见绿蔻下巴上尚未擦拭干净的血,所以才会如此。只是……此事不好和任何人说,生怕变成蘑菇的把柄,落入其他人手中。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不休,眸光里有着明显的不悦。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意味不明地道:“这浑水,你搅得还挺来劲儿。”抬头看了看天,眼瞧着天要亮了,倒也不急于一时,当即道,“不走了。”言罢,也不管秋月白如何表态,是否要收留他,抱着唐佳人便走向他住过的房间。 秋江滟来到秋月白身边,眉头紧锁,目露忧色。 秋月白道:“绿蔻,你去给唐姑娘换身干净衣裙。” 绿蔻看了秋月白一眼,抱拳应道:“诺。” 秋江滟道:“哥,你留那女子在家里,恐有不妥。” 秋月白反问:“可像你留宿唐不休一样不妥?” 秋江滟被秋月白那句不冷不热的话,噎得哑口无言。 绿蔻垂眸,走向唐不休的房间,尚未敲门,便听唐不休扬声道:“煮一锅瘦肉粥来。” 紧接着,屋里传出蹭地一声,就像有人弹坐而起,紧接着传出唐佳人的声音,问:“粥好了吗?” 唐不休扑哧一声笑,回道:“还需等等。” 唐佳人:“哦……”声音明显失望。 一阵翻找东西的悉悉索索声。 唐不休:“把衣裙换了。” 唐佳人:“嗯。我的亵裤呢?” 唐不休:“等会儿,没翻到呢。” 唐佳人:“我不要那个亮面的,我要薄棉布的。” 唐不休:“嗯。” 唐佳人:“我看楼里的姑娘穿得肚兜都可好看了。有粉的,有红的,还有绿的。” 唐不休:“哦……你要什么颜色的?我给你做两件。” 唐佳人:“我要一件红的,一件蓝色的。” 唐不休:“嗯。换下来的衣服给我。” 唐佳人:“现在就洗啊?” 唐不休:“嗯。袜子。” 唐佳人:“给。” 唐不休单手抱着盆,打开房门,看着傻愣愣的三人,对绿蔻道:“傻愣着干什么?煮粥,打热水来。”这份霸道,就像指使自家奴婢。实则,唐不休大小就没有奴婢服侍。 绿寇回神,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回神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 绿寇应了一声,向厨房走去。 唐不休扬声道:“把手洗干净了。第一碗给你家城主大人喝。” 瞧瞧,这人的心眼可够多的。他生怕绿蔻不讲卫生,或者乘机报复,于是将秋月白拉下水,让他尝第一碗。 唐不休出去打水洗唐佳人的衣服,那份认真和熟练,看得众人一愣一愣地。谁能想到,这个平时连走路都懒得多走一步的不休老祖会给女子洗衣裙。且,洗得还挺干净。 屋里,亮起灯,唐佳人塔拉着鞋子回到床上,抱着腿,披散着长发,白嫩的左脚踩着右脚,右脚的脚趾还不老实的勾动着。她在等着粥,等着热水,等着她的休休。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但只有休休在她身边,她便觉得哪里都舒坦。 不多时,唐不休端着洗干净的衣裙冲了回来,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扯回来的绳子系在门框和床头上,充当晾衣绳。 他拧干净亵裤亵衣和衣裙的水分,将其挂好、抚平。 唐佳人歪着头,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唐不休忙活。那眉眼弯弯的样子,就像吃饱喝足的猫咪,满满的幸福餍足。 唐不休忙完衣裙,又将唐佳人的一双绣花鞋用清水冲了冲,而后用干净的布巾包好,放在窗台上。 这时,热水送来。 唐佳人完全没有赶唐不休出去的意思。她塔拉着唐不休从隐世唐门里背出来的鞋子,弯腰避开衣裙,就要去解自己的衣带。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为师去看看粥好了没。”避开衣裙,伸手去拉房门。 唐佳人嘀咕道:“又不是没看过。” 唐不休的老脸一红,忙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他心道:十年前和十年后的看过,能一样吗?! 唐佳人咧嘴一笑,那模样竟是有些坏。 她乐呵呵地脱下衣裙,美滋滋地泡进热水中,将自己从上到下揉搓干净。因为心情不错,她还唱了起来。 门外,院内,呈现三角形站着唐不休、秋月白和秋江滟。 三个人,一同听着唐佳人展露歌喉。 唐门里的人,从没唱歌的情趣,也没发现谁会唱小曲。所以,可想而知,唐佳人这小曲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秋江滟听得脸色羞红,一跺脚,道:“她这都唱得是什么啊?!” 唐不休懒懒地道:“你不都听清楚了吗,怎还问?” 秋江滟一扭头,道:“此曲怎能入耳?!实在是……荒唐。” 唐不休道:“没人逼你听。” 秋江滟羞怒道:“你!” 唐不休勾唇一笑,得意地道:“如何?本尊的蘑菇,是不是生动有趣得多?” 秋江滟想了想,意有所指地回道:“不休的喜好着实与众不同。” 唐不休笑容璀璨,道:“那是。一般的庸脂俗粉本尊看不上。” 这话如同一只箭,直接射入秋江滟的心。依唐不休所言,她岂不是成了庸脂俗粉?! 唐不休一点儿都不怕惹恼秋江滟,还十分愉快地将秋月白拉下水,道:“秋城主当懂本尊。” 秋月白什么都不想说。 秋江滟忍下抓狂的冲动,淡淡道:“不休门主和哥哥私下关系莫逆,没想到,呵……” 唐不休挑眉,眼中有了利色,道:“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本尊在转身间,便喜欢了蘑菇?”转而却是颇具玩味地一笑,“难道还要独宠你哥一人不成?”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秋风渡与东风客 不休老祖,不但武功了得,单是这副伶牙俐齿,也够人死上几个回合。 若说唐佳人蔫坏,那么不朽老祖就是明枪。总而言之,唐佳人不喜欢谁,他便攻击谁,无论是下手下嘴,那是相当的不留余地。没啥,就是宠着!旁人生死,与他何干?唯有蘑菇,才是他毕生呵护的珍宝,不容任何人伤害。秋江滟对唐佳人的敌意,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所以,不休老祖怎会对她和颜悦色。 面对唐不休的攻击,秋月白面色不改,秋江滟却无法淡定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激动的竟是唐佳人! 她听到唐不休说要宠着秋月白,立刻从屋里冲了出来。身上的衣裤虽穿戴妥当,但却是披散着头发,趿拉着鞋子,一看便是有多匆忙。 她冲到三人面前,盯着唐不休的眼睛,认真地道:“休休,你宠着秋月白?” 秋江滟看着唐不休和唐佳人,偷偷攥紧了拳头,暗自期盼着一场大战。 唐不休点了点头,口中却道:“比不得你。” 唐佳人咧嘴一笑,美滋滋地道:“这样挺好。” 唐不休眼含戏谑之色,问:“为何好?” 唐佳人回道:“我就是要霸占休休心中最大最好最高最重最美的位置,”扫了秋月白一眼,“其它位置,给他一些,也行。” 秋江滟开始不懂男女之情了。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不休也够坏的,一抬手,指向秋江滟,问:“给她一些位置如此?”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一叠声地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看我的眼神不友好,没法相处。” 唐不休点了点头都,笑着应道:“依你。” 秋江滟的脸皮开始发紧、发黑、发烫。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嫌弃过。她看向秋月白,眼神中饱含委屈,希望哥哥能为她出头。结果,秋月白的目光只是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得意地道:“有休休罩着,你可以……”突然闭嘴不语。 秋月白问:“可以什么?” 唐佳人冲着秋叶白神秘一笑,道:“你就当可以为所欲为好了。”其实,她想说的是,你就可以来唐门看我们娘俩了。或者,是娘仨?唐佳人自我感觉,她应该是一个特能生养的人。毕竟,每次吃东西,她那肚子都能装下许多。想必塞进去几个小娃娃,也不成问题。 秋月白觉得“为所欲为”这个词儿真是不错。也许,这一次,他真能寻到心中所愿。唐不休、唐佳人,可是……唐门? 唐不休一伸手,拦着唐佳人坐在石凳上,从怀中掏出木梳,十分自然地将她那头凌乱的发丝收拢到一起,仔细梳理。 唐不休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饱满干净。他的手指穿梭在唐佳人的黑发中,有种不可言喻的华丽。唐佳人的凌乱发丝,在他的手下变得温软服帖,令人艳羡。 唐不休的手指十分灵活,很快便为唐佳人梳了条油光水滑的辫子,看起来干净利索还好看。 这时,绿蔻捧着粥锅,从厨房走来。 唐佳人嗅了嗅空中飘浮着的香味,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道:“大雨过后的清新味道,伴着米粒和瘦肉扭打出的滋味,最是销魂不过。来,上大碗!” 唐不休满眼宠溺地看着唐佳人。若眼神能溶化一个人,唐佳人一定会变成一滩糖水,流淌进唐不休的心里。 天光微亮,唐佳人心情好,一拍石桌,道:“就在这吃。”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好。” 于是,唐不休和唐佳人,还有唐不休,便坐在擦干净的石凳上,准备一同用早膳。至于秋江滟,她则是毫无食欲地回屋了。气都气饱了,哪里还能吃得下。 秋枫渡里升起炊烟,飘起米粥肉香,东风客里却是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六王爷昏迷不醒,脖子上被掐得指痕触目惊心;二王爷同样昏迷不醒,样子却凄惨了许多。他的胸部肿胀得如同两只紫色大馒头,似乎随时会爆裂开来。至于他的小兄弟,也肿胀成了非人类的尺寸,大小甚是令人瞩目,却也……唯恐会爆裂开来。哎…… 为了主子活命,为了自己保命,寒笑等人愣是将染了风寒的公羊刁刁给抬了过来。 大夏天的,公羊刁刁裹着被子,就像一只蚕宝宝,被两名随从以手为轿,抬到了两位王爷的门口。黄莲则是背着医药箱,尾随在一侧,伺候着。 肖劲和赵胜武起身相迎,异口同声地道:“有劳公子。” 二人互看一眼,再次开口,大同小异。 肖劲道::“六王爷情况危急,请先给六王爷看。” 赵胜武道:“二王爷情况危急,请先给二王爷看。” 为此,二人差点儿大打出手。 公羊刁刁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干瘦的手,随手一点,道:“从从从……从左到右!” 肖劲立刻让出位置,道:“请。” 两名随从将公羊刁刁抬进屋里,来到六王爷的窗前。 公羊刁刁打了个大喷嚏,伸出手,抚上端木焱的脉搏,然后又查看了一下他的颈项,这才道:“没没没……没被掐死,命大。”一挥手,“下一位。” 肖劲急道:“公子,您不用施针开药?” 公羊刁刁道:“睡睡睡……睡着了,我我我……我把他扎醒,他不得吼我?!” 肖劲傻了。睡着了?六王爷这是睡着了?若诊断出这个结果的不是公羊刁刁,他一准儿将那人打得去轮回,让其好生学习一下岐黄之术。可……公羊刁刁的医术,即便不如江湖传言那般神乎其神,却也相差无几。据说,此人能看见病气。一些南蛮子懂得憋宝之术,单凭一双眼睛便能窥探藏在山川大河里的宝贝,有人能看见病气也就不足为奇。当然,此乃传言,公羊刁刁从未承认过。 随从抬着公羊刁刁,直接来到二王爷的床前,示意赵胜武掀开了盖在二王爷身上的薄被。 赵胜武虽为难,却还是硬着头皮照做了。毕竟,耽误下去,二王爷真出了意外,他是要跟着掉脑袋的。 被子掀开的那个瞬间,素来因自信而沉稳的公羊刁刁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轻咳一声,忍笑。二王爷这胸,真是汹涌澎湃不容小觑啊。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摩莲圣果 公羊刁刁查看了一下二王爷的伤口后,问:“蛇蛇蛇……” 赵胜武大惊失色,道:“折了?都肿成那样,竟然折了?!” 公羊刁刁本是有话没说完,被赵胜武这样一打断,心中不悦,直接一扬下巴,不搭理他了。 赵胜武不解其意,看向了黄莲。 黄莲解释道:“公子问,蛇哪里去了?” 赵胜武问:“要蛇何用?” 公羊刁刁最是不喜欢这些问东问西的人。他本就口痴,解释起来格外费劲儿。病着命在旦夕,有说话的功夫,不如直接照做,为病人争取一线生机。 不过,一些自诩人身份了得的人家,都难免蹦出几个分不清主次的蠢货。 黄莲见公羊刁刁脸色不好,便主动开口道:“不看蛇,哪里知道是什么毒?毒蛇品种繁多,为了最快确定毒性,看蛇最稳妥。” 赵胜武立刻大声喊道:“把砍死的毒蛇拿过来!” 有人呈上毒蛇,公羊刁刁翻看一番后,取出三粒不同颜色的药丸,递给赵胜武,道:“喂下。” 赵胜武不敢耽误,立刻轻轻捏开二王爷的嘴巴,将三粒药丸送到他的嘴边,因为不放心,还询问道:“公子,王爷吃下这三粒药丸后,是否能安然无恙?” 公羊刁刁回道:“能……能能……”赵胜武的嘴角裂开,尚未拉伸到最夸张的那个点,便听公羊刁刁接着道,“能保命,就不错了。” 赵胜武的手一抖,药丸滚进了二王爷的喉咙。 也不知道公羊刁刁从哪里抽从一根小棍,照着二王爷的脖子敲了一下。二王爷喉咙一动,咽下了药丸。 公羊刁刁道:“薄刀、火罐。” 黄莲打开医药箱,取出锋利的薄刀和小巧的火罐,然后抱起公羊刁刁,将他放到床上。 公羊刁刁伸出纤细的手臂,抓起薄刀,皱着眉,在二王爷的胸上划开一个十字交叉口,放出黑紫色的血,然后点燃黄纸,在火罐里快速转了一圈后,将火罐扣在二王爷的伤口上。 公羊刁刁依次处理完二王爷的胸口后,将目光移到二王爷的小兄弟上,没再继续操作。 赵胜武满眼忧愁地问:“公子,为何不继续?” 公羊刁刁不语。 赵胜武跟在二王爷身边,从未被人如此怠慢过,就连宫中的御医都不敢如此无视他。若非为了救王爷,这口气,他如何忍下?赵胜武陪着笑脸,继续道:“公子可否告知,王爷何时能醒?” 公羊刁刁回道:“三个时辰。” 赵胜武看向二王爷那两只硕大的胸部,道:“这个……可能消?” 公羊刁刁道:“把把把……把毒拔出……” 赵胜武仿佛看到了希望,竟是冲着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希望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想,公羊刁刁却接着道:“……也……也也消不了肿。” 赵胜武如丧考妣。 公羊刁刁继续道:“胸胸胸……胸大点儿,没关系。就是这……这这这个东西,怕是要废。”赵胜武顺着公羊刁刁的目光望去,一颗心随之沉入谷底啊!若二王爷的小兄弟废了,那皇位……岂不是与他再无关系?皇家血脉何其重要,不能生儿子的王爷,形同废人呐! 赵胜武可以想像,天要变了。 赵胜武双腿发软,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道:“公子,公羊公子,您一定要救救王爷,他……他不能如此……” 赵胜武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颓废道:“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公羊刁刁回道:“不不不……不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赵胜武眼睛一亮,忙道:“公子,请说。若能救得二王爷,必将重报。” 公羊刁刁问道:“摩莲圣果,听听……听过没?” 赵胜武摇头。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走。” 黄莲抱起公羊刁刁,将他放到两名随从的手臂上。 两名随从抬着公羊刁刁,就要离开。 赵胜武忙站起身拦下公羊刁刁,急切地道:“公子!公子!不能这样走,且先说说,那摩莲圣果去哪里才能得到?其样子是何模样?其作用又是怎样?还有,我家王爷就……就那么挺着?”话都没说完,怎么就要走了?这公羊刁刁果真如江湖传言一般,说翻脸就翻脸。 公羊刁刁打个响指,道:“讲。” 赵胜武纳闷,这是要让他讲什么啊?他已经将得差不多了。 黄莲懂公羊刁刁的意思,开口道:“火罐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可拔下。公子说走,便是让你派人随他回药馆取药。公子给二王爷服下那颗药,是凝香五步丸。正所谓,但凡毒物者,五步之内必有解药。这凝香五步丸,极是这珍贵,可保二王爷性命无忧。至于那摩莲圣果, 说是起死人肉白骨有些夸张,但却是武林至宝,二王爷若得之,经我家少爷亲手调治,不但会痊愈,且……武功修为会登峰造极,就连陈年旧疾都会无药而愈。只不过,这摩莲圣果有些邪性。相传,一百五十年前,曾有人得到过一颗,大喜,吃之,却有枝叶从身体里生长而出,最后变成了人树,结出一株摩莲圣果。有那为救娘亲拼死一搏之人,抢走摩莲圣果,喂给只剩下一口气的娘亲服下。那娘亲竟返老还童,一夜间回到双十年龄。只可惜,人心不古,竟有人丧心病狂,抓走那位娘子,剥其皮,噬其血肉……” 赵胜武追问道:“后来呢?” 黄莲回道:“后来,那娘子埋尸骨处,又长出一棵摩莲树,结出一颗摩莲圣果。所以,也有人称它为魔怪的魔,而非摩天的摩。至于那些吃了那位娘子血肉的人,都极力掩藏自己,谁又知道他们怎样了。阁下若真相知道究竟,怕是要去百川阁买消息了。至于那摩莲圣果,也随着一场武林浩劫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胜武点了点头,将摩莲圣果四个字刻在了心里。 端木焱的眼皮子动了动,记住了这个名字——摩莲圣果。 也许,这便是他的希望,父皇的希望。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事发鸟 秋月白的人,顶着被披成焦炭的脑袋,从东风客门前的大树上爬下来,在于门内守卫交流一番后,颤巍巍地返回到秋枫渡。 此时,天光乍亮,为了*的宅院染上了一层金光。 一棵老树下,唐佳人、唐不休和秋月白,一人端着一只碗,正悄然无声地喝着瘦肉粥。 秋月白一碗粥没喝完,唐佳人和唐不休已经盛了第三碗。这是什么?这就是差距啊! 唐佳人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同休休和小雪花一起吃饭。是的,小雪花,唐佳人刚为秋月白想到一个适合的好名字。至于冰坨坨之类的,好似屎坨坨,实在不符合秋月白在她心中的形象。 唐佳人用圆溜溜的大眼睛向左扫了眼唐不休,又向右扫了眼秋月白,一颗小心脏蹦哒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左手边是她想要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休休,右边是她看着就心生欢喜的小雪花,人生如此,真是心满意足啊。 唐不休道:“笑得那么荡漾做什么?” 唐佳人收回看向秋月白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碗,咧嘴笑道:“没什么。” 没什么才有鬼! 唐不休觉得,饭后他得和她谈谈所谓怀有身孕的真相了。若再让她误会下去,没准儿她都敢在半夜里去钻秋月白的被窝。没有教导她男女大防是他的失误啊。 唐佳人埋头喝了两口粥后,终于再也忍不住,道:“你们说……” 唐不休和秋月白正在喝粥,闻听此言,都转头看向她。 唐佳人既激动又扭捏地笑了一笑:“我这样算不算是左拥右抱啊?” “噗……”唐不休和秋月白一同喷了。 洁白的大米粒混着香喷喷的肉丝,挂了唐佳人一脸。 唐佳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求知欲极强地问:“这喷一下的意思,是认同我的话,还是不认同呢?” 唐不休开口道:“蘑菇啊……” 话没说完,就听望东来报,对秋月白道:“主子,负责东风客的人会来了。说,东风客出事了。” 秋月白微微垂眸,道:“带来回话。” 望东应道:“诺。” 唐不休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擦干净脸,继续道:“你们怎么不回话?噗,是什么意思?” 唐不休扫了唐佳人一眼,心中一阵得意,暗道:瞧瞧,这就是本尊养大的蘑菇,临危不乱。任谁能看出,造访东风客要弄死二王爷的人是她?单是这份淡定,便值得竖起大拇指。 为了配合唐佳人,唐不休道:“没听见东风客出事了吗?秋城主哪里有心情回答你的问题。” 唐佳人抱起锅,用勺子开始垮锅里残留的米粥。 唐不休道:“蘑菇啊,别刮锅了,留点儿给秋城主舔吧。” 唐佳人回道:“我怕他舌头不够长,舔不到位,我给他刮干净。”说这话,将半勺粥倒进了秋月白的碗里,且给出一个热情洋溢的字,“吃!” 唐不休嫉妒了,用眼尾淡淡地扫了秋月白一眼。 秋月白没有那么大的饭量,一碗足矣,但唐佳人如此热情,唐不休又如此表情,还真成了他的下饭菜。他重新端起碗,慢慢喝着粥,心中思量着东风客里出了何事,口中慢慢品着肉粥滋味。 放下饭碗,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味道不错。” 唐佳人那叫一个开心呐!直接拎起锅,抱在怀里,又一把抓起木勺,道:“我再给给你刮刮。”说着话,手上开始用力,愣是用木头勺子从木盆里刮下一层泛黄的木屑。 秋月白淡淡道:“不用了。” 唐不休却是笑道:“好好儿刮,用点儿劲儿。” 唐佳人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显然,她认同唐不休的话。 秋月白不忍直视,转开了目光。 幸好,望东时分及时地将人带了过来。 那负责东风客安全的小队长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城主,东风客出了大事。昨晚下大暴雨时,有人潜入东风客,成功打昏所有暗卫,不但差点儿掐死六王爷,还引来毒蛇,咬伤了二王爷。若非寒笑及时请到公羊刁刁,唯恐二王爷性命不保。眼下,二王爷性命无忧,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会醒。” 秋月白问:“可缉拿到刺客?” 小队长回道:“刺客逃之夭夭。且,昨晚雨大,冲刷了痕迹,怕是……不易寻。” 唐佳人问:“你怎么如此狼狈?” 小队长抬头看向唐佳人,又立刻低下头,略一犹豫,才回道:“被刺客挂在树上,挨雷劈了一下。” 唐佳人嘿嘿直笑,那样子真是天真无邪啊。只不过,她那小眼神却是偶尔一瞥,飘向了唐不休。唐不休察觉到唐佳人的目光,回以微笑。 得,眼神一对便知,挂人的是唐不休,毒人的是唐佳人。 二人心照不宣,十分自然地转开头,继续看笑话,逗乐呵。单说这份做坏事的默契,便是一般人没有的。 秋月白挥手示意小队长下去,看向唐家俩败类,道:“这江湖之中,能解决掉所有暗卫,悄然潜入东风客的高手,屈指可数。不休门主,便是其中之一。昨晚,恰逢大雨刚过没多久,二位便出现于此。” 唐不休眯眼笑道:“哦。” 唐佳人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问:“然后呢?” 秋月白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话已经如此明显,这二人还装傻充愣,多说还有何意义?然,有句话,他还是要说:“二王爷和六王爷在秋城遇刺客,秋城上下都逃不了干系。朝廷若是介入,唯恐百姓不太平,江湖起波澜。” 唐佳人一撇嘴,道:“关秋城什么事儿?二王爷被毒,那是因为他作恶多端,屠杀百姓,有人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放蛇咬人!六王爷被掐……那个……” 唐不休补充道:“许是二王爷掐六王爷的脖子,六王爷便放毒蛇咬他。秋城主啊,那是自家兄弟的事儿,咱就别跟着掺和了。”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嗯嗯。” 言罢,二人还一起冲着他咧嘴笑,笑得秋月白直头痛。 秋月白知道多说无益,干脆站起身,道:“我去东风客看看。” 唐佳人蹭地站起身,道:“我也去看看。” 唐不休也站起身,道:“那为师就陪你去看看。” 秋月白道:“饕餮盛宴为期一个月,如今看来,只怕要提前结束了。” 唐佳人立刻改口:“我要去吃美食!” 唐不休看着秋月白,笑吟吟地应道:“好。” 三个人,兵分两路,秋月白去了东风客,唐门两位去逛了美食一条街。 唐佳人梳着长长的马尾,穿着一身黑色盘扣劲装,看背影就像一位冷血杀手那般干练,看正面却如同年华娃娃那般招惹喜爱。她抱着美食,边走边吃,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像小松鼠吃榛子般鼓溜溜的。她半眯着眼睛,脸上洋溢着璀璨的笑颜,任谁看见了都会觉得心情不错,美食不错,阳光也不错。 以前没得吃,唐佳人不挑嘴,是肉就行。如今美食多了,她也挑剔上了。但凡遇见小吃,都先用鼻子闻一闻,觉得味道尚可,才会将其抱在怀里吃。那份心满意足的小样子,怎能暖化人心。 都说艺高人胆大,从唐不休和唐佳人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二人刚将尊贵无比的两位王爷折腾得险些去见阎王,却还有心情在这里大摇大摆地吃吃喝喝,既可说其心胸宽广,也可称之为没心没肺。 二人从街头吃到街尾,然后租了条小船,去河上垂钓,其中的悠哉自在,无须多言。 另一边,秋月白静坐着,等到两位王爷醒来。 六王爷醒来后,静坐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事物再次变得扭曲的画面。他闭上眼,倚靠在床头,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肖劲禀告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并告诉端木焱秋月白来了。 端木焱用绸带系住双眼,示意肖劲带秋月白进来。 肖劲去请秋月白。 秋月白走进屋里,抱拳道:“六王爷。” 端木焱抬了抬手,道:“坐。”一开口,声音沙哑好似破锣。 肖劲取来凳子,放在床边。 秋月白道了声“有劳”,一掀衣袍,坐到凳子上,尚未开口说话,便听隔壁喊道:“王爷醒了!” 端木焱慢声道:“走,我们去看看。” 秋月白站起身,肖劲搀扶着端木焱,并未穿墙,而是走出一门,进入一门,来到二王爷的房间。 端木焱刻意走得很慢,给赵胜武一个对二王爷口述事情经过的时间。 果然,当他走到门口,便听二王爷端木淳直接摔了药碗,虚弱地咬牙切齿道:“贼人可恨!” 端木焱的唇角翘了翘,在肖劲的提示下,抬腿跨过门槛,进入房间。 兄弟俩相对无言,心中却都有一个想法:那刺客怎就没弄死他!手残啊?! 赵胜武拿出威严之态,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两位王爷在秋风客里遇刺,你难辞其咎。” 秋月白不卑不亢地道:“自当抓到刺客,给两位王爷一个交代。” 二王爷道:“三天。且,本王不希望此事声张,扰了百姓安宁。秋城主,你可懂得?”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宠爱若蛇毒 秋月白离开东风客后,思前想后的赵胜武,终是将二王爷的真实状况交代清楚。闻听有刺客用毒蛇咬自己,二王爷已经怒不可遏,如今又听到自己以后会挺着两个巨大的胸部,且提溜着巨物却不能人道,这怒火如飙风,险些将东风客给掀了! 二王爷再也顾不得遮掩,直接冲着端木焱而去,尖锐地道:“本王如此凄惨,险些丧命,六弟的脖子上却只是多了几个点,真是可喜可贺。” 端木焱扬声道:“二哥此言就不对了。二哥身上也不过就是突出了三个点而已。哦,许是大点儿?” 二王爷余毒未清,怒火攻心,竟被气晕了。 端木焱道:“咦?怎没声了?不会是断气了吧?” 赵胜武立刻摸了摸二王爷的脉搏,紧张地道:“王爷?王爷?!” 二王爷缓缓睁开眼,咬牙道:“查!给本王查出来,是谁!”转眼看向端木焱,“六弟不气不恼,想必胸有成竹,知道谁是刺客。不如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没错。本王可以肯定,要掐死本王的是一个人,咬伤你的是毒蛇。” 二王爷冷笑道:“六弟这个笑话,真是不好笑。” 端木焱反问:“如何才好笑?难道本王要说,令你胸部肿胀如奶娘的是人?” 二王爷心中那个恨呐!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接连咳嗽了好几声,震得胸部乱颤,小兄弟也跟着一阵颠簸,那叫一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堪称波澜壮阔。 赵胜武护主,道:“六王爷,二王爷身上余毒未清……” 端木焱冷声道:“本王刚从鬼门关爬出来,就来看你家二王爷,我们兄弟情深,你可有质疑?” 赵胜武立刻闭嘴,不敢言语。 这时,茹夫人和羽夫人寻来。前者一进门便噼啪落泪,扑倒二王爷的床边时,已经成了泪人。后者依旧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蹙眉不语,眼中有着关切之意。 二王爷默默拉起薄被,盖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茹夫人哭着道:“王爷啊王爷,您可算醒了。自从知晓王爷被刺客所伤,茹儿心急如焚,却谨记王爷吩咐,不敢在此时来添麻烦。得知王爷醒了,茹儿这一颗心,终是放下。若是抓到那刺客,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二王爷虚弱地道:“知你心意,出去吧。” 茹夫人含泪道:“茹人要照顾王爷。那些丫头粗手笨脚,茹儿不放心。” 端木焱突然开口道:“本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肖劲,咱们走,老子要抓刺客,吃美食,享受一下秋城的秀丽风景!”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伸出手,肖劲搀扶着他,二人渐行渐远。 二王爷伸出手,摸了摸茹夫人的脸,柔声道:“乖,不哭了。本王无事。” 茹夫人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柔情百转地望着二王爷。 二王爷道:“本王买了个消息,你带五千两,去替本王取来。” 二王爷从来不让女人参与到正事中,如今却肯让她去取机密,可见是把她当成了王府的女主。思及此,茹夫人擦干净眼泪,微微扬起下巴,认真道:“王爷尽管放心,茹儿一定不负卿命。” 二王爷微微一笑,绽放出一记透着虚弱的认可。 茹夫人问:“去哪儿取?” 二王爷回道:“百川阁。” 茹夫人的身体一僵,笑得有些勉强。 二王爷道:“本*你,难道茹儿不信自己?” 茹夫人立刻变得好似打了鸡血,道:“王爷放心,茹儿一定完成这个任务。”言罢,站起身,从习夫人的身边走过。那真是目不斜视,仿佛对习夫人不屑一顾。 茹夫人走后,二王爷对习夫人招了招手。 习夫人走到床边,低声道:“王爷。” 二王爷攥住习夫人的手,感慨道:“还是你最懂本王,不给本王添乱。” 习夫人垂眸道:“谢王爷垂爱。” 二王爷轻叹一身,道:“轻歌,你对本王,何需如此客气?想当年,本王对你一见钟情,这么多年,怎就捂不热你的心呐?” 习夫人淡淡一笑,道:“王爷对轻歌的好,轻歌怎会不知?只是……性子如此,王爷不要怪罪才好。” 二王爷拍了拍习夫人的手,道:“疼你都来不及,如何能怪罪?西域进贡的药,你可记得按时吃,切记多思多虑,唯有你保重身体,才令本王心安。” 习夫人眼波轻轻一荡,柔声道:“是,王爷。” 二王爷露出疲惫的样子,微微闭了闭眼睛。 习夫人询问道:“王爷可要用膳?” 二王爷摇了摇头,道:“休息一会儿便好。这毒……实在歹毒!” 习夫人站起身,道:“轻歌告退,王爷好生休息。”言罢,施礼,向外走去。 待习夫人快走到门口时,二王爷睁开眼,道:“本王叫他过来了。你们也当聚一聚。” 习夫人的脚步微顿,回身又施了一礼,道:“谢王爷。” 二王爷摆了摆手,习夫人退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习夫人却执意眯眼望了望那骄阳似火。然,她并不能感受到任何温暖,反而遍体生寒。然,日子终究要过下去。她托着弱不禁风的身子,不想死,便要活。 有些冷,源于骨子里,驱不掉的。 她垂眸,一步步向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她的大丫头名叫霜降,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取完银票的茹夫人,将自己打扮一番,与习夫人擦肩而过。前者斗志昂扬,就像一只骄傲的母鸡;后者静静而行,好似随风飘荡的一根羽毛。二人的每一次交际,都戴着完全不同的气场,向着不同的方向而行。 谁又能看清楚彼此的结局,笑一下谁比谁凄惨,赞一声谁比谁了得?不过是……二王爷手中的棋子,必须站在那个位置上去罢了。 茹夫人的丫鬟四喜靠近茹夫人,赞道:“夫人,您得王爷看中,眼瞧着越发风光。” 茹夫人笑道:“总比那些罪臣之女过得如意一些罢了。” 习夫人的丫鬟耳朵动了动,却和她的主子一样,权当没听见。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买消息的女人 茹夫人怀揣着五千两银票,呈上马车,来到孟水蓝的客栈。丫鬟四喜下了马车,寻到掌柜,小声抵语道:“我家夫人要见百川阁孟阁主。” 掌柜一脸疑惑之色,问:“啥阁主?” 四喜皱眉,道:“别装傻!我家夫人可是二王爷的夫人。” 掌柜立刻抱拳:“哎呦喂,夫人来此寻什么阁主,可是小的真不知啊。”眼神一飘,看向店小二。 电小二会意,一溜烟跑去寻孟水蓝了。 丫鬟四喜急了,瞪眼道:“好你个掌柜的!我和你说,你要是耽误了我家夫人的大事儿,保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掌柜陪着笑脸,道:“哪敢呢?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关健是……哎,要不,您稍等,小的让店小二挨个去问问。” 四喜见掌柜这样,也不拿捏不准孟水蓝到底是不是住这儿,只能傻等着。 掌柜态度好,陪着小心说着话,四喜却仍旧十分烦躁。她生怕自己的差事办得不好,被茹夫人责罚。报喜因不会说话,以及不被待见,若她做事不讨喜,怕也没好果子吃。 茹夫人久等了许久,也不见四喜回来报信儿,心中焦急,当即戴了顶幕篱,下了马车。尚未走进客栈,便看见孟水蓝迎面而来。 孟水蓝五官俊美,一头栗色长发似乎沾染了三分异国风情。一身草绿色的长袍,用银线绣着精美的图腾。腰间一条祖母绿的玉带,水头十足。他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文人墨客的风骚之气,便生被他隐藏起来,只展露出令女子疯狂的笑颜。 他摇着白玉为骨的扇子,头上插着一根同色发簪,是一截青竹的样式,极为精致。 如此打扮,加上那才子独具的气质和风流的眉眼,竟令周围女子心中小鹿乱蹦,纷纷偷偷窥视向他。 孟水蓝也不怕人看,摇着扇子一笑,真是道不尽的勾魂。 茹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孟水蓝,一时间竟是看得痴了,直到孟水蓝在她面前站定,问:“师妹,寻某何事?”她才回过神。 茹夫人笑颜如花,声音甜美,道:“怎么,无事便不能来看望师兄吗?” 孟水蓝道:“师妹总是这么神出鬼没,某实在没有招架之力。” 茹夫人脸色微变,幸好有幕篱挡着,否则她真怕被人看了去。她抿了抿唇,道:“师哥……” 孟水蓝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当即一指对面的茶楼,道:“不如饮杯粗茶?” 茹夫人点头,应道:“好。” 客栈里,四喜一直注意着茹夫人的动静。当她看见孟水蓝的样子时,竟忘了呼吸。直到茹夫人要和孟水蓝一同抬脚走向茶楼,她才恍然回神,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她偷偷望着孟水蓝的侧脸,一颗心随之荡呀荡的。原本,她以为二王爷就是顶好看的人物,没想到,眼前人竟好似风流才子,令人过目难忘。 走进茶馆后,孟水蓝要了雅间。 茹夫人让四喜守在门口,她则是走进雅间,取下幕篱,与孟水蓝面对面而坐。 滚烫的热水和小点心被端上来,考究地摆放在桌子上。 孟水蓝让茶师退下,自己提起热水壶,慢慢煮茶。 水汽氤氲中,茹夫人望着孟水蓝的容颜,有些恍惚,直到孟水蓝将一杯煮好的茶放到她的面前,她才回过神,提起茶杯,轻嗅小品一口。放下茶杯,茹夫人品着舌尖滋味,道:“师兄的手艺又精进了许多。我已经很久不曾喝过如此回味悠长的好茶。还记得在山上学艺时,师兄惯于偷懒,但在吃喝玩乐上,却是造诣颇深。那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画风一转,“师哥变得许多。” 孟水蓝品了一口茶,道:“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茹夫人的眸光闪动,问:“师兄见我,可变了许多?” 孟水蓝勾唇一笑,道:“差不多吧。” 听闻此话,茹夫人心中无比失望。怎能差不多呢?为何回答得如此含糊?他应该记得她原来的性格和模样,却非要这么说,是何意?偶尔,她揽镜自照,都会觉得岁月没有善待自己。 许,是生她的气吧。 茹夫人用手摸了摸,自嘲地一笑,道:“已经分别,便是四年。师哥还说茹儿没变,岂不是哄茹儿开心?”台眼看向孟水蓝,眼中有了幽怨之色,“还是说,师哥忘了茹儿当初的模样?” 孟水蓝笑道:“自然没忘。” 茹夫人面露喜色。 孟水蓝接着道:“却也记不真切了。毕竟,时隔太久。” 茹夫人面色一边,笑容僵在了脸上。 孟水蓝转头看向窗外,唇角勾了勾。他发现,唐佳人的说法方式果然很有意思。前一句,令人欢喜;后一句,令人断肠。残忍吗?如果这都叫残忍,当初她连声招呼都不打,便消失四年之久,又叫什么? 茹夫人眼圈一红,攥紧帕子,可怜兮兮地道:“师哥,你还在怪我是不是?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但是,爹爹的官位岌岌可危,家里一筹莫展,若非我……我嫁过去,我们一大家子就得露宿街头!”垂眸,噼啪掉眼泪,“身为子女,我如何忍心让年迈的爹娘吃这种苦?” 孟水蓝觉得口中的茶水,有些苦了。 茹夫人抬眼看向孟水蓝,道:“师兄,我也曾想过,待稳定后给你送去消息,让你……忘了茹儿。可……可王府庭院深深,又岂是茹儿能随便出入的?王爷喜新厌旧,茹儿在府里如履薄冰。如今能被王爷带出来,全依仗家父身居要职,尚能助王爷一臂之力。”说话间,眼泪如同豆子,噼啪落下,湿了帕子。 四年。不告而别四年。孟水蓝并没有找茹夫人四年。他身为百川阁阁主,想要寻一个人,虽不是易如反掌,却也不难。他知道她在哪儿,也曾去看过她。只不过,她不知道罢了。 他曾因她之故,刻意收集二王爷的罪证,关注六王爷的动向。结果,却误打误撞结实了唐佳人。 孟水蓝的眸光落在袅袅而起的水雾上,隐下自己的故事,只是随意的呆楞了一会儿。他觉得,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曾经,他最见不得的便是师妹筱茹儿的眼泪。如今,却能视而不见。真好。 茹夫人见孟水蓝陷入沉思,以为他在回忆过去。可见他不再为自己的眼泪而心疼,心中着实别扭了许多。她等了等,也没等到自己要的结果。心中的失落感,险些将她淹没。 曾经,她与他关系最好,羡煞旁人。如今,隔着一张桌子,却好似分割在两个世界。 曾经,她是喜欢他的。但在遇见权势滔天的二王爷时,竟是一颗芳心悄然暗许,十头牛都拉不回。二王爷的温柔眼神、二王爷的柔情软语、二王爷的出手阔绰、二王爷的大胆亲吻,无一不让敢懂情滋味的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且,家里出了事,她又有求于二王爷。如此这般,便嫁了。 曾经,孟水蓝只是一个小气的穷小子。他爱穿漂亮的衣服,却又格外珍惜,不舍得弄褶一点。大家都说,孟水蓝一定是小富之家的少爷,谁曾想,他竟是百川阁的少主。 曾经……曾经不堪回首,却还要问一问眼前人。 茹夫人心中不舒坦,面上却笑得天真无邪,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曾经的那个自己。她道:“师哥,你在想什么?可是想我们的过往?” 孟水蓝提起茶壶,为彼此添了些茶水,道:“说说吧,来寻某何事?你现在贵为夫人,某这江湖草蜢,有何效劳之处?” 茹夫人忍不住皱眉道:“师哥,你我之间,除了这个,再无其它可说了吗?!” 孟水蓝道:“你随意说。若是回去晚了,不怕王爷责备,某又有何惧?” 茹夫人心中一暖,略带情意地撇了孟水蓝一眼,暗道:师哥还是如此,嘴冷心热,善解人意。 她看看时辰,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当即伸手入袖兜,掏出一个荷包,解开,取出一张价值五千两的银票,递向孟水蓝,道:“师兄,名人不说话暗话,是王爷让茹儿来买一个消息。这是五千两,师兄收好。” 孟水蓝挑眉,扫了银票一眼,道:“原来与某相约花船一游的人是王爷。怎么,他为何不自己前来?” 茹夫人面露纠结之色,她在等,等孟水蓝自己拉回那句话,不再逼问她。奈何,孟水蓝只是看着她,等答案。 茹夫人无法,只得道:“王爷……遇刺了。” 孟水蓝心中一惊。停顿片刻,他才开口问道:“王爷可有碍?” 茹夫人低声道:“此话与你说,千万不可外传,王爷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提此事。王爷被毒蛇咬了,幸而请到公羊刁刁,救下一条命。六王爷被那刺客掐住了脖子,能活都是造化。” 孟水蓝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茹夫人本不想继续回答,奈何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再隐瞒,怕是不妥。再者,二王爷一直想要招揽孟水蓝为几用,否则也不会派她过来。既然……是自己人,说说也无妨。于是,她将自己知道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孟水蓝听。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价值五万两 听完茹夫人的讲述,孟水蓝的脑中竟勾出一副画面——唐佳人背着一个小布袋子。布袋里有东西扭来扭去,看样子……像蛇。 说实话,如果此事真是唐佳人做的,并不令人吃惊。唐佳人扮演六王爷,被二王爷多次追杀,这仇,怕是早就结下了。那唐不休又是个护犊子的,无论小祸害唐佳人闯什么祸,都只会帮者杀人越货,压根不会拦着。 说实话,这次的篓子捅得有些大。 再说一话实话,那小祸害都不如直接捅了二王爷,日后麻烦还能少些。至于六王爷,估计是……误伤吧? 茹夫人轻叹一声,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师兄,这银票你拿着。” 孟水蓝也站起身,却道:“你可知,你家王爷,为了一女子,一掷五万两?” 茹夫人的眼睛瞬间增大,却又立刻恢复如常,尽量强装镇定,不自然地笑道:“是……是吗?” 孟水蓝道:“告诉你家王爷,这个消息的难度太大,需费些时间。若真想得,拿五万两来。”言罢,扔下银子,向外走去。 茹夫人愣了愣,忙提着裙摆追了出去。王爷好不容易交给她一个任务,若这都搞不定,岂不是……岂不是令王爷失望?令后院那些贱人笑话?!坚决不行! 孟水蓝大长腿,又是个轻功绝佳的高手,几步便走出了茶馆。 茹夫人武功不弱,奈何四年的后院生活,让她只知道争宠,忘记了锻炼。如今追起孟水蓝,真是费劲。 她气喘吁吁地追上孟水蓝,急道:“师兄!你怎么说走就走?王爷既然让我来办此事,怎能半途而废?以你我多年的情意,不好半路涨价吧?” 孟水蓝刚要回话,却看见唐佳人迎面而来。她步伐欢快,举着一只大大的荷花叶当伞。一张小脸上,满是餍足的幸福笑容。那粉嫩的颜色,好似一朵初绽的莲花。唐不休落后唐佳人半步,满眼宠溺之色地看着她随意地逛着。 这本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可看在孟水蓝眼中,却变得有些刺目。只因,他明明确认自己不曾动过唐佳人,奈何唐佳人的样子好像比他还确定他动了她,且让她怀有身孕。导致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和孟天青一样,在梦行中动了她。有些乱。 茹夫人顺着孟水蓝的目光看见了唐佳人,感觉就像被油腻淋了满头,瞬间燃烧起熊熊怒火!因唐佳人之故,她被二王爷冷落,这笔帐,必须算!然,现在却不是时候。 茹夫人急道:“师兄!你怎能薄情寡义?!” 孟水蓝收回看向唐佳人的视线,落在茹夫人的脸上,淡淡道:“某的情谊本就不多,付出必要回报。茹夫人敢要吗?” 这话,问得实在是令人心惊肉跳啊! 这是要给二王爷带绿帽吗? 如此明目张胆,好吗?! 茹夫人怕了。她以为,孟水蓝认真了。 孟水蓝嗤笑一声,取出烽火鸟,夹在手指间,道:“想要,五万两,一文也不能少。” 唐佳人看见孟水蓝,本想绕路走,毕竟……昨晚她闹了个乌龙,挺对不起他的。可瞧着孟水蓝手中的烽火鸟,她又觉得心痒难耐。曾经,她手上有一只秋月白的烽火鸟,却被她毁了。至今,她还没见过烽火鸟展开后的样子呢。 唐佳人的好奇心之强,能杀死猫。幸好,猫有九条命,够她折腾的。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凑了过去,一把夺走孟水蓝手中的烽火鸟,问:“你又拿个小纸片子晃悠啥?” 孟水蓝转头看了眼唐佳人,没说话。 茹夫人眼睛一瞪,怒道:“那是我的!”伸手就要抢。 唐佳人躲开茹夫人的手,道:“才不是你的。我都听见了。孟水蓝说,这个要卖五万两。” 茹夫人收手,挑眉问:“你有五万两吗?!如果有就把消息拿走,如果没有,把它留下。”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我当然有啊!” 孟水蓝神补刀:“某刚才说了,你家王爷为了位姑娘一掷五万两。却忘记告诉你,她是谁。如今你瞧见了,也不用某多废话。” 茹夫人满眼的不敢自信,气得生子都颤抖了。 孟水蓝在心里轻叹一声,终是道:“某言尽于此,你回去复命吧。” 茹夫人哪里肯走?当即扯住孟水蓝的袖子,道:“水蓝!” 孟水蓝皱眉,道:“男女授受不亲,茹夫人请注意。” 茹夫人立刻松手,望着孟水蓝的目光却充满欲言又止的复杂感情:“师兄,你不将消息买给我,让我回去如何复命?我知,你怨我。可……可我也是没办法啊。” 孟水蓝笑道:“某怨你什么?茹夫人,话可不能乱说。旁人听了,还以为某对二王爷不满呢。再者,某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不方便和其他女子提什么情谊二字。” 茹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问:“有家室?” 孟水蓝点头。 茹夫人不自然地一笑,问:“不知……不知师兄娶了哪位千金?” 孟水蓝一抬扇子,直指正准备开溜的唐佳人。 唐佳人被定格在当场,傻了。 孟水蓝见唐佳人终于傻了一回,心情大好。 唐佳人却觉得孟水蓝指错人了,于是忙蹲下,避开那把可恶的扇子。偏偏,无论她往哪边闪躲,孟水蓝的扇子头都会随着她移动,不差分毫。 唐佳人无法,只能一把扯过看热闹的唐不休,让他挡在自己面前,然后歪着身子,探出头,质问孟水蓝道:“你干啥?!” 孟水蓝道:“昨晚,有人亲自对某说,怀了某的孩儿,今天怎就不认账了?!” 唐不休挑了挑眉毛,仰头望天,当自己不存在。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蘑菇如此鲁莽,是得长些教训才是。女子名节多金贵,其他女子生怕传出自己和谁有染的传闻,恨不得会以死明志。可再瞧瞧自家蘑菇,这是往衣服里塞个枕头就往上冲啊。不但如此,还随便扯过一人便问他是不是孩儿爹。这缺心眼的劲儿,像谁呢?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淡定一点儿,能吗? 唐佳人被孟水蓝质问得哑口无言。 茹夫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这是什么世道?女子何时能如此猖狂了?! 孟水蓝轻飘飘地瞥了唐佳人一眼,道:“你准备准备,某即日去不休门求娶。”看向唐不休,“不休门主,你不会有异议吧?” 唐不休收回四处寻鸟的目光,回望向孟水蓝,道:“你若不介意多本尊一人,随时可来下定。” 得,这又是一个明目张胆要给孟水蓝戴绿帽子的人。 这是什么年景?怎流行起了给别人戴绿帽子? 尴尬中,唐佳人一刀劈下,道:“别忘了,还有秋月白。” 唐不休第一次生出,想要掐死唐佳人的心! 唐佳人被唐不休的目光吓了一跳,问:“休休,你怎成了斗鸡眼?” 唐不休道:“这叫恨不得掐死你的目光,不叫斗鸡眼。” 唐佳人疑惑道:“原来,这就叫恨不得掐死你的目光?我……我怎么你了?你为何这么看我?” 唐不休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你习惯就好。以前,你小的时候,本尊经常用这种目光看你,你都能泰然处之。如今长大了,怎么反而越发胆小了?” 唐佳人感慨道:“我以前小,不懂事,不知道你这种目光的杀伤力。” 唐不休笑道:“也是。自从本尊修炼不休大法之后,想掐死你的念头,也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唐佳人立刻赞道:“休休真厉害。” 唐不休挑眉:“认真的?” 唐佳人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得意了。 孟水蓝掏出小本子,边写边说:“天已三十二年,八月三日,百川阁阁主孟水蓝求娶不休门女侠唐佳人,不休老祖应。” 唐不休一把扯过本子和笔,紧随其后,写下两个字——个头! 将本子和笔扔还给孟水蓝,拉着唐佳人便走。 茹夫人看得一愣一愣地。半晌才道:“哎呀,那消息被拿走了!” 孟水蓝撒腿便追。 茹夫人只能登上马车,无功而返。 唐佳人对唐不休神秘一笑,小声道:“这烽火鸟里都是秘密。等会儿咱俩一起看。”将烽火鸟藏入腰带里,然后随便摸出一块纸,用火点燃。 孟水蓝追上唐佳人,拦住她的去向,伸出手,道:“拿来。” 唐佳人展开手指,露出手心里那一小捏的纸灰。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水蓝瞪了瞪眼睛,又眯了眯眼睛,问:“什么内容?” 唐佳人道:“我嘴巴很严的,不会说。” 孟水蓝呵呵一笑,道:“是吗?你这是逼着某自己翻找喽?” 唐佳人立刻摆开架势,道:“不许动手动脚。” 孟水蓝道:“你都怀了某的宝宝,动手动脚又怎么了?” 唐佳人的猫眼一瞪,指着自己的肚子道:“你再过来,我打他!” 孟水蓝挽起袖子,扑向唐佳人,道:“看看谁打谁!” 二人在街道上扑腾起来,扰得鸡犬不宁。 待孟水蓝将唐佳人逼入死角,他邪恶地一笑,伸出手,道:“自己拿出来,还是某动手翻?” 唐佳人捂着腰带,道:“我都没见过烽火鸟真正的样子。” 哎呦,瞧她那样,她还委屈呢。 孟水蓝心一软,道:“那只烽火鸟不是你能看的,懂?你把它给某,某给你换个有趣的。”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什么有趣的?” 孟水蓝问:“你觉得什么有趣,便给你什么。” 唐佳人开心地道:“好!等我想到了,便告诉你。”伸手去腰带里一摸,脸色却是一变。她看向孟水蓝,挤着笑,陪着小心,“和你说个事儿,你能保证不闹怒吗?” 孟水蓝摇了摇头,道:“好像……不能。” 唐佳人皱着一张脸,道:“淡定一点儿,能吗?” 孟水蓝摇了摇头,回道:“够呛。” 唐佳人踮起脚尖,开始张望唐不休。 孟水蓝道:“做错事,就会找爹?” 唐佳人将心一横,抱着头,蹲在地上,道:“烽火鸟丢了,你轻点儿打。” 孟水蓝一动,唐佳人立刻抬头道:“打狠了,我会报复的!”言罢,立刻低下头,做鹌鹑状。 孟水蓝真是哭笑不得啊!他抬起手,做出要打唐佳人的样子,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吓她。不想,他身后突然有劲风袭来! 孟天青举着一根擀面杖,照着孟水蓝的脑袋便砸了下去。 孟水蓝两眼一番,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孟天青蹲下,拉起唐佳人,心疼地道:“孟水蓝那畜生没有吓到你吧?”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摇了摇头,问:“你怎么来了?” 孟天青回道:“就知道你得在饕餮盛宴里逛,我特意来寻你的。”眼波微微闪躲,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生出小舌舔了舔嘴唇,紧张兮兮地道,“那个……你那晚说得事儿……” 唐佳人站起身,用脚踢了踢孟水蓝的身子,道:“你不会将他打死了吧?” 孟天青要说得话没说出口,有些烦躁不安,一跺脚,伸手摸了摸孟水蓝的鼻息,道:“没死,我哥可耐打了。哎哎哎,你关心他干什么?你说,他才刚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欺负?!” 唐佳人回道:“我把他的一只烽火鸟弄丢了,他恼羞成怒,要打我。” 孟天青点了点头,道:“这样啊,那咱俩还是走吧,等会儿他醒了,估计又要咬人了。”言罢,一把抓住唐佳人的小手,就要往外拉。 孟天青突然伸腿,绊倒了孟天青,然后飞身而起,压在孟天青的身上,道:“对某下手如此狠,某白养你这么个白眼中山狼!” 唐佳人想走,奈何哥俩堵着唯一的出口,打得难解难分。 唐不休悄然出现在墙头,冲着唐佳人伸出手。 唐佳人一脚蹬在墙上,一手攥住唐不休的,轻松地溜了。 孟水蓝眼尾一扫,见二人消失不见,果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面无表情地走了。 孟天青揉了揉自己的脸,捡起擀面杖,疑惑地道:“怎么回事儿?”他敏感地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尤其是孟水蓝,怎么不对他进行口头教育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但凡你求,我皆应之 茹夫人铩羽而归,回到东风客后,心中惶惶不安,纠结了半晌,才去给二王爷回话。 二王爷换了房间,躺在床上,闭着双眼,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柔声安慰,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出去。 茹夫人悄然松了一口气,退出房门后,却又提心吊胆起来。如果,她失去了王爷的宠爱,别说无法再进一步,就连后院那些贱人们都会排着队看她笑话。这样,不行! 茹夫人攥紧拳头,迈着小碎步,一路急步回到自己的小院,听见隔壁房间里传出一阵清冷的琴声,心中火起,随手抓起一根棍子,狠狠地敲了下木门,道:“一天到晚地弹个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睡个午觉!”言罢,用力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屋里。 习夫人的琴声不停,继续弹奏着清冷的调子。 主房里,二王爷忍着痛,慢慢坐起身,下了地,来到放在墙角的大面铜镜前,伸手解开自己的亵衣,退下亵裤,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他抚着自己的胸部,缓缓勾起唇角,笑道:“不错,甚是丰满。”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甚是可观。”提上裤子,抓起放在桌子上的砚台,突然用力砸向铜镜! 咣当一声,铜镜被砸出一个大坑。 赵胜武误以为二王爷出了意外,忙冲进屋子,喊道:“王爷?!” 二王爷抓起长椅,一边继续砸镜子,一边嘶吼道:“假的!都是假的!” 赵胜武远远看着,不敢阻止。 二王爷砸够了,坐在椅子上,抽搐着肩膀,呵呵笑道:“本王有生之年,从未被人如此侮辱过。”看向赵胜武,眸光中闪烁着嗜血的狠辣和疯狂,“本王一定要找到刺客,然后……活剥他的皮!” 赵胜武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息怒,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搜查刺客!” 二王爷打量了赵胜武两眼后,收回目光,闭上眼,道:“好好儿查。” 赵胜武应道:“诺。” 赵胜武刚要起身,就听二王爷继续说话,又忙跪了回去。 二王爷道:“昨晚,公羊刁刁所言,都谁听到了?” 赵胜武心中咯噔一下,生怕二王爷将他这个知情人灭口,当即开始拉人下水,道:“回禀王爷,昨晚,在王爷的房间里,除了属下,还有公羊刁刁和他带来的三个人。隔壁房里,却有六王爷和肖劲二人。” 二王爷的指甲,挠着椅子手把,发出吱嘎的声响。 赵胜武闭嘴,不语,额头上的冷汗却开始噼啪落下。实则,他问有关二王爷小兄弟是否能恢复这句话时,问得比较隐蔽。只不过,多拉一人下水,他活命的机会就多一些。所以,无论六王爷知不知道,都必须知道。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二王爷终是道:“谣言,不可以有。本王这病,必须得治好。否则……本王便让所有人陪葬!” 赵胜武吓得腿一软,却强撑着身体,抱拳应道:“诺!” 二王爷的手指动了动,赵胜武起身,向后退去。 在赵胜武即将退出门口时,二王爷开口道:“他什么何时到?” 赵胜武回道:“日夜兼程的话,也需两天两夜。” 二王爷闭嘴不语,好似睡着了。 赵胜武继续后退。 二王爷道:“备轿。” 赵胜武关切道:“王爷要多休息才好。如今余毒未清,不适合出行啊。” 二王爷睁开眼睛,看向赵胜武。 赵胜武立刻闭嘴不语。 二王爷道:“本王遇刺、身中剧毒之事,必须保密。本王不想听到有关此事的任何传言。” 赵胜武瞬间明白此中干系。若是一般遇刺,可拿来做些文章,可……现如今二王爷中毒的地方见不得人,若被圣上得知,二王爷再也不能人道,此事的后果,比遇刺还惊险万分。二王爷图谋那么久的江山,定会与他无缘。 赵胜武想明白了二王爷的顾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王爷的意思,是要先破一破可能发生的谣言?” 二王爷微微点头。 赵胜武立刻应道:“诺!属下这就去准备。”他小心地关好房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命人去准备轿子。 二王爷和六王爷被刺,本是一件大事,奈何尚未有风声传出,便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六王爷,穿着高领衣袍,坐在茶楼里听小曲。 至于二王爷,竟也坐着轿子,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转了一圈。他偶尔掀开车帘,向往眺望两眼。 秋月白带着人,在不动声色中查找着刺客的踪迹,搜过茶馆时,看见了六王爷,心中便有了计较。 能让六王爷被掐成那样,还不追究的人,屈指可数。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唯有唐佳人一人罢了。 端木焱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一定要认认真真好好儿搜搜,不过……低调些,也是对的。想必,本王那二哥,一会儿也能出来溜溜。你若见了,别忘了告诉他,本王在这间茶楼里十分惬意,让他也过来听听小曲儿。” 秋月白闻听此言,觉得端木焱话中有话,却并未点明。按理说,身中剧毒的二王爷,应该会在东风客里养伤,为何却要出来走动? 秋月白心中存了疑惑,退出茶馆,继续打马前行。 不多时,他果然路遇二王爷! 秋月白心念转得极快。能让二王爷带病出来溜达,定是要破除他被刺的传言。为何?他可是在为谁这样?不,他应该是在为自己这样。今日,他去看望二王爷时,发现他薄被下凸起三个点。想想那三个位置,秋月白瞬间明白了一切。他认为,那三个位置被毒蛇咬伤,怕是……有了异样,不方便被人知晓。 不得不说,秋月白这份细腻心思,十分了得。 他不动声色地来到轿子前,下马,抱拳道:“二王爷。” 二王爷的脸色并不好,但隐在轿子的暗处,倒也不引人注意。 二王爷点了点头,回了句:“月白辛苦。” 秋月白道:“缉拿毛贼,谈不上辛苦。” 二王爷满意地一笑,道了声:“好。” 轿子继续前行,秋月白飞身上马,继续以低调的方式去寻刺客。 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轨迹打转,彼此之间却又藕断丝连,总有交叉碰撞点。这便是生命的有趣。 唐佳人和唐不休两个人,向着秋枫渡的方向,携手走在夕阳中。相对于别人的兵荒马乱、费心费力、劳心劳神,这二位则是显得悠哉而惬意。 唐佳人问:“休休,公羊刁刁的医术很厉害吗?” 唐不休回道:“也许吧。” 唐佳人道:“你说,医者悬壶济世,本是好事。可他救了二王爷,岂不是助纣为虐?” 唐不休赞道:“这两个词儿用得好。” 唐佳人感慨道:“我离出口成章,不远矣。” 唐不休哈哈大笑,附和道:“却是如此。” 唐佳人目露得意之色,又向前蹦哒了两步,停下脚,用眼尾扫着唐不休,问:“休休,那只烽火鸟被你拿走了吧?” 唐不休随口道:“怎么会在为师这里?定是你不小心丢弃在街道上。” 唐佳人一撇嘴,嘀咕道:“才没有。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没丢过一样东西。” 唐不休指了指地面,道:“看,那不是你丢下的?” 唐佳人扭头看向身后,认真看了两眼,道:“也没丢东西啊。” 唐不休笑道:“笨呐。那脚印都被你丢了十六年了,怎好意思说从未丢过东西?” 唐佳人抱着膀子,斜眼看着唐不休。 唐不休伸手掐了下唐佳人的脸蛋,道:“为师就喜欢看你这种表情,这让为师特别有优越感。智商的碾压,蘑菇,你服不服?” 唐佳人一拍胸口,道:“本蘑菇不服!” 唐不休道:“来来,为师再与你说说,必要让你心服口服。”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秋枫渡,遇见了正要外出的秋江滟。 秋江滟以为这二位已经离开,没想到人家只是出去转悠一圈又回来了。如此厚颜,实属罕见。 唐佳人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性。她扬起璀璨的笑脸,却无人接。 秋江滟见唐不休和唐佳人那般亲密,心中憋了一股子气,干脆来个视而不见,挺胸抬头从二人身边走过。绿蔻紧随其后。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她眼神不好,并非不懂待客之道。” 这话说得秋江滟双颊一红,当真比掴她两巴掌还难受。她素来自诩是有侠女之风骨的名门闺秀,如今……却被讽刺不懂待客之道,确实难看。 秋江滟有心为自己辩驳两句,可一回头,却发现那二人已经携手进了院里。那份自然随性,就像回到了自己家。 秋江滟一扭头,恨恨地走了。 院子内,唐佳人对唐不休道:“咱们走吧。” 唐不休回道:“好。” 唐佳人眼帘地垂,改口道:“明天走。” 唐不休回道:“好。” 唐佳人抬眸望向唐不休:“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 唐不休笑吟吟地回道:“好。” 唐佳人道:“那后天走?” 唐不休伸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脸,打个哈欠,道:“好。”抬腿,向着唐佳人隔壁的房间走去。 唐佳人也打了个哈欠,回到昨晚她曾躺过一会儿的床,一头扎入其中,拱了拱,翻个身,用手摸了摸腰间的带子,疑惑地嘀咕道:“怎么就没了呢?”将头埋入被子里,睡着了。 唐不休的房间里,燃起一团幽兰色的火苗。随即,化为一团纸灰,落地碎裂成万千颗尘埃。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人证 尽管两位王爷声称要查要低调,尽管秋月白从未大张旗鼓,但还是有消息走漏了。只不过,那消息只能成为茶余饭后的猜测,毕竟大人物们都拒绝承认。 不得不说,唐不休放蛇咬得位置,真是好啊。若非如此,二王爷也不会按下此事,不敢搅得满城风雨。 表面上,秋城仍旧太平,但那紧张而焦灼的气氛,却令人倍感压抑。 原本热热闹闹的饕餮盛宴,竟显得清冷了几分。所幸,有不少艺高人胆大的江湖人士,还逗留在此地,支撑着这份热闹。 在白与夜交替,天边绽出一丝光亮时,秋风客里迎来了一位披着斗篷,戴着幕篱的男子。他伸出修长白皙的纤细手指,展示出掌心内的一块金牌。守在门口之人,立刻躬身放行。 神秘男子迈腿走入东风客,他身后尾随着六人,也一同进了东风客。这六人中的后两位,还提溜着一个麻袋。袋子有些沉,里面好似装了一个人。 隔天,二王爷坐着软轿,带着人马,直接冲进了秋枫渡,要捉拿“我是果树开花”! “我是果树开花”是谁?那可是秋城主的心上人! 且,有小道消息说,人家可是怀有身孕的。 当然了,众家丁也闹不明白,有关秋家俩兄妹和唐家俩祸害到底是个什么回事。毕竟,唐家俩祸害动不动就手拉着手一起溜达,看得众人是云里雾里,不晓得感情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复杂难懂啊。 但是! 无论怎样,都不能让二王爷的人将唐佳人带走! 秋家为武学世家,家里那怕是一位普通的打扫小奴,也是会些武艺的,岂容朝廷的兵马放肆?!再者,朝廷不管武林中事,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如今带兵进犯,不给个说法,便要拼个你死我活! 巧的是,秋月白并不在秋枫渡里,没有人能拿出主意,是打是合。 紧张而焦灼的气氛中,秋江滟款款而出。她身穿一笼淡青色的长裙,腰间系着银白色的腰带,不及一握。因在家,没有外出,所以她只是将一半的长发轻轻挽起成髻,并插入一根简单的白玉梅花簪。淡淡的妆容,冷艳的眉眼,不说不笑时,便有六分江湖侠女的爽利,与宫中女子决然不同。 不得不说,秋江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一出现,令焦灼的空气都冷静了三分,转而却又热了六分。心热,心热…… 她抬起美眸,看了看二王爷,道:“王爷来势汹汹,可是要缉拿人?” 二王爷心中欢喜,声音中便温润了三分,道了声:“自然。” 对于男人欣赏的眼神,秋江滟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如果对方是王爷,还是令她有几分优越感的。 秋江滟淡淡地回以一笑,道:“不知王爷要抓谁?” 二王爷下了软轿,走到秋江滟面前,回道:“果树开花。” 秋江滟的眸子闪了闪,问:“她可是犯了何事?” 二王爷的眸光沉了沉,回道:“三天前,大雨夜,她到东风客里偷窃,此乃重罪!” 秋江滟问:“王爷可有证据?” 二王爷拍了拍手,便有护卫将一名男子扔在了地上。 那男子穿着短打,长相普通,但身材瘦小,看起来就像没有发育好的孩童。 那男子也不用人问,直接磕头:“小人……小人刘二,在……在大雨夜看见一位姑娘,扛着一根棍儿,挑着一袋子东西,跳进了东风客。那姑娘……那姑娘瞧着眼熟,就像花船上的果树开花。小人曾在码头上见过一次。就……就记住了。” 秋江滟道:“秋枫渡素来公允,绝不会保藏宵小。既然王爷有人证……”向后退了一步,“此事,秋枫渡不会插手。” 这便是要交出唐佳人了。 唐不休推开窗户,看向院子里的人。 秋江滟感觉到唐不休的目光,脸色竟是微微泛红。然,她并没有改决定。人家二王爷既然能来抓人,便是有真凭实据。他们秋枫渡素来公正不阿,便不应该掺和到朝廷的事情里去。 二王爷看向唐不休,二人的目光相会,拼杀出一片火花。 二王爷有心招揽人才,但若这人才想着要他性命,那便留不得!再者,二王爷并非对一次对不休门中人下手。这一次,他要得是斩草除根! 二王爷一挥手,赵胜武立刻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唐佳人左手抓着鸭脖子,右手抓着一根萝卜,从窗口探出头,道:“手都忙着呢,没空束手。” 一句话,就能将人气个倒仰,舍蘑菇其谁? 二王爷一想到,自己是被这两个人给毒成这幅模样,当即怒道:“放肆!给本王拿下!” 赵胜武拔出大刀,第一个冲了上去。 唐家俩败类没动手,赵胜武却被拦下了。 秋月白白衣飘飘,拦住了赵胜武的去路。 二王爷皱眉,道:“秋城主这是要与朝廷为敌吗?” 秋月白道:“是非尚未论断,王爷此言太早。” 二王爷一指趴在地上的刘二,道:“证据在此。” 赵胜武踢了刘二一脚,道:“再说一遍!” 刘二忍着痛,立刻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得话。 二王爷笑了笑,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一连搜查三天,无果,本王便帮你个忙,不好让城主的三天之约,失信于人。”转而又道,“不过,在着秋城之中,还有秋城主不知道的事情,也着实令人称奇。秋城主,今天一过,你还抓不到凶手,便有包庇之嫌。本王不忍秋城主名声受损,亲自前来处理此事!” 秋月白不理二王爷,只是垂眸看向刘二,面无表情地问:“你确定在瓢泼大雨中能看清楚那女子的长相?” 刘二害怕二王爷,却更不想得罪秋月白。他的汗水噼啪落下,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半晌,才缩着肩膀道:“看……看得不大清楚,” 二王爷皱眉。 赵胜武怒道:“狗眼瞎了吗?!” 秋月白淡淡地扫了赵胜武一眼,对二王爷,道:“王爷,秋某也寻到了一位男子,声称看见了一位女子扛着一袋东西,跳进了东风客。巧得是,皆因天降暴雨,都没看见那姑娘的脸。”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花娘子为谁顶包? 秋月白面容冷峻,但那翻话说出,却有着包庇之意,这让二王爷十分不满。 在二王爷看来,秋月白虽没有明说,却有投诚之意。而今,竟为了那刺客与自己为敌,实在是打他的脸。 二王爷无法继续用笑脸伪装,冷冷地道:“秋城主说出这话,又是何意?” 秋月白不卑不亢地继续道:“然,秋某却已经知晓,是谁对二王爷下此毒手。” 二王爷微愣,看向仍旧肯着鸭脖子的唐佳人,心口一塞,忙转开头,问:“何人?”此时,二王爷看见唐佳人只是心口一塞,日后,他再看见她,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喽。当然,这是后话。 秋月白回道:“不知二王爷可曾听过花娘子?” 二王爷摇头。 唐佳人立刻摇着鸭脖子,喊道:“我听过!我听过!”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说来听听。”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地回道:“花娘子最喜欢美男子。她用银汉和羞羞草,迷倒美男子,然后……嘿嘿……做不可言说之事。” 唐不休挑眉看向唐佳人,不咸不淡地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唐佳人回道:“那是!有一次,花娘子就对秋月白下手了,可是我救的人!我顶着他,他坐在凳子上,一路逃出来的。” 唐不休扫过秋江滟,看向秋月白,意味深长地道:“哦,这样啊。那咱们住这儿,还真是住得心安理得。毕竟,我家蘑菇可是秋城主的救命恩人呐。” 唐佳人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特别站礼!”一扬脖子,喊道,“再来一只烤鹅!” 秋江滟不知这一段,于是看向秋月白,唤了声:“哥?” 秋月白点了点头。 秋江滟的心情复杂了。她是不喜欢唐佳人,但人家却救过她哥,这事儿……很烦! 二王爷道:“秋城主不会是想告诉本王,因她救过你,所以你要包庇她?” 秋月白道:“非也。秋某要说得是,那花娘子才是王爷要抓之人。” 二王爷明显不信,挑眉道:“哦?” 秋月白道:“花娘子对秋某怀恨在心,又窥视两位王爷龙凤之姿,所以才下了毒手。” 二王爷冷笑道:“她有哪个胆子?”此话只得得是花娘子。 秋月白针锋相对:“难道王爷觉得,她有那个胆子?”眼神扫过唐佳人,此话只得便是唐佳人。 二王爷道:“既然花娘子喜爱美男子,为何……”为何没有对他和端木焱下手,而是下毒、下杀手? 秋月白道:“此事,王爷可以亲自问问花娘子。” 二王爷挑眉:“哦?” 秋月白道:“望东!” 望东押解着花娘子,从门外来到秋月白身边,道:“主子,人带到。” 花娘子画着妆,却掩盖不了肌肤上的沟沟壑壑。她的发丝凌乱,衣裙褶皱,裙摆上还沾着一些干涸的血迹,看样子是刚进过一场殊死搏斗。值得一提的是,花娘子穿得衣裙,类似于唐佳人作案时穿得的那套。由此可见,秋月白何其有心。 唐佳人一看见那血迹,双腿一软,便向后倒去。 唐不休一把捞住她,低声道:“烤鸭来了。” 唐佳人双腿一瞪,站起身,问:“哪儿呢?” 唐不休笑而不语。 唐佳人垂头,继续啃手中的鸭脖子。 刘二看见花娘子,着实被吓了一跳。毕竟,打扮得如此漂亮,却拥有一张堪比老妪的脸,着实令人不舒服。更何况,这张脸还涂着胭脂。 赵胜武喝道:“刘二!你可看清楚,那晚之人是不是她?!” 刘二看细致看了看花娘子,道:“大眼一看,挺像的。就是……就是这脸,太丑了。” 一句话,戳到了花娘子的痛脚上!她突然挣开望东的钳制,发疯般冲到刘二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其提溜起来,嘶吼道:“我丑?!我哪里丑?!你个瞎眼男人!”言罢,竟是身处两根手指,直接戳瞎了刘二的眼睛! 唐不休直接挡在唐佳人的面前,不让她看见那些血腥。 在刘二的惨叫声中,花娘子将其砸向二王爷。 赵胜武一脚踹出,将刘二踢飞了出去。 花娘子冲着二王爷飞出一记媚眼,道:“奴家好喜欢王爷,王爷……是否喜欢奴家?那晚,王爷甚是凶猛呢。”言罢,竟作势扑向二王爷。 二王爷差点儿将昨晚的隔夜饭吐出来!那晚?那晚到底发生了何事?一想到自己身中剧毒,可能人事不知,被眼前的妖女强行合欢,二王爷就觉得遍体生寒、恼羞成怒、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赵胜武挡在二王爷身前,十分清楚地看见花娘子那张沟沟壑壑的老脸,一想到她曾压在二王爷的身上颠鸾倒凤,就……就心里发寒。 他忍着恶心,扬起了手中大刀。 不想,花娘子只是虚晃一招,放下一团迷烟,便向外跑去。 她于空中哈哈大笑道:“待它日,再与王爷切磋床技。” 一只冷箭隔空飞向花娘子,正中她的小腿。 花娘子的身子摔在房檐上,却又挣扎着站起。 秋枫渡外,带着幕篱的神秘男子再次弯弓射箭,射穿了花娘子的另一只小腿。 花娘子跌倒在房檐上,如同被折翼的鸟。 神秘男子收起长弓,一抬手,示意随从去抓花娘子。 花娘子垂眸看了秋月白一眼,眼神中划过复杂之色,似乎带着点儿依依不舍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祈求。 秋月白仍旧完美得如同冰雕,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花娘子突然发狠,拔出腿上的长箭,刺入自己的胸口,没给别人抓她拷打的机会,便一命呜呼了。 秋月白收回目光,看向二王爷。 人已死,落得一个死无对证的下场,还能如何?二王爷派人检查一遍,在确定花娘子已死后,只能偃旗息鼓,如同来时那般,气势汹汹地走了。只不过,离开前,二王爷曾看了秋江滟一眼,饱含深意。 望东带人收拾起残局。 秋月白转身,看向挡在窗口的唐不休。 唐不休莞尔一笑,关上窗。心中暗自思忖道:若自己注定无福与蘑菇携手一生,秋月白对蘑菇而言,倒是个不错的归宿。至少,这人真心护着蘑菇。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理当弄死他! 唐佳人低着头,一边啃着鸭脖子,一边闷声问道:“花娘子死了?” 唐不休坐在唐佳人对面,随意地“嗯”了一声。 唐佳人提了提眼皮,问:“那刘二呢?” 唐不休回道:“还有口气。” 唐佳人不再问,继续啃鸭脖子,将骨头咬得嘎嘣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爱吃那鸭脖子。 唐不休看着她吃,半晌才道:“你认为是自己之过,害了他俩?” 唐佳人不言不语,使劲儿咬骨头。她在唐不休面前,无需隐瞒任何感情,也无需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他懂。 唐不休轻嗤一声,道:“时也,命也。花娘子对秋月白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又是银汉又是羞羞草的,秋月白那人,冷血得很,岂会容她苟活于世?” 唐佳人抬头扫了秋月白一眼,又低下头,嘀咕道:“我没觉得他冷血。” 唐不休一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道:“为师的血也是冷的,比他还冷。” 唐佳人立刻看向唐不休,道:“胡说!休休是热乎乎的!”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眼中看到了认真。那份认真,竟令他愣了愣,转而才笑道:“蘑菇,为师但愿你这一生中,接触的所有人,都是热乎乎的。”这样,便不会有人欺负你,每个人都想着为你遮风挡雨。 唐佳人敏感地感觉到不对劲儿,一把攥住唐不休的手,道:“休休,咱不是要回家吗?为何要遇见其他人?我个人认为,我的一生里有你,就挺好的。你一会儿神经兮兮,一会儿冷傲,一会儿笑哈哈,一会儿懒得要命……” 唐不休道:“你如此形容,为师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儿照照镜子才是。” 唐佳人大声笑道:“不用!你看这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最好看!” 唐不休想笑,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又刻意崩着,道:“放眼茫茫人海,唯有蘑菇最有眼光。”点了点头,样子十分中肯。 唐佳人嘿嘿一笑。 唐不休追问:“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朗声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唇角一勾,样子那叫一个慵懒迷人。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感慨道:“能看到休休的笑真好。寻不到你时,心中乱糟糟的,吃什么都不香。这江湖,看看则罢,不宜久居。人生短短数十载,若都用来防备这个,打死那个,着实没趣儿。”言罢又是重重一叹。 唐不休知道,她还惦记着花娘子为她顶包之事,便继续开解道:“这江湖的魅力与朝堂的区别,在于不埋没人才。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下都是一张张笑脸。又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死在谁人之手,更不知为何而死。 这江湖,崇拜力量,却也诋毁力量。你若足够强大,便无人能捍卫你的地位。否则,某些自以为是的泰山北斗,便容不得你居其中一位。 不过,蘑菇啊,人只要活于事,便躲不开纷争和人心,区别只在于鹿死谁手罢了。 那花娘子定是落在了秋月白之手,被他威胁利诱,才心甘情愿出来顶包。这样一死,也算死得其所。至于刘二,他的命在权贵眼中如同蝼蚁,谁会在意他的死活?祸事,皆因贪。他若不贪二王爷的赏银,怎会说出看见了你?若非惧怕秋月白之威,又怎会改口?贪生怕死,乃人之常情。既是人之常情,就逃不开这世间永恒的法则——优胜略汰。说来残忍,动物尚如此,更可况人?”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道:“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唐不休却道:“别太早下结论。接下来,为师要说,蘑菇你确实错了。” 唐佳人目露不解之色,道:“休休,你一会儿一样,是要证明你口才好,能说得黑白颠倒吗?” 唐不休哽了一下,才继续道:“别打断。没看为师一本正经吗?这么难得的场景,你要珍惜。” 唐佳人立刻规规矩矩坐好。 唐不休继续道:“为师说你错了,然,为师比你错得还离谱。”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 唐不休靠近唐佳人,笑道:“为师若直接弄死那二王爷,便以绝后患喽。你像为师,还是太过善良。”这话说得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端得是情真意切啊。 蘑菇……信了。 她点了点头,吐掉口中的鸭骨头,发狠道:“弄死丫好了!” 唐不休道:“再补一刀便是。” 唐佳人却是摇了摇头,道:“不能在这里动手。等以后有机会,想个两全的法子,弄死他!” 唐不休宠溺地道:“好。” 唐门俩祸害嘀嘀咕咕,便决定了二王爷的生死。 二王爷打个喷嚏,觉得后脖子拔凉拔凉的。 软轿一路抬进东风客,与正要出门的端木焱隔着一个圆型水池向两个方向而行。 肖劲对端木焱道:“二王爷刚从外面回来。” 端木焱道:“你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他那么早去哪里溜狗了。” 肖劲应了一声,给寒笑使了个眼神。 寒笑领命,离开。 端木焱的马车继续前行,刚走出东风客没多远,寒笑便来复命了。 寒笑对肖劲耳语两句,肖劲脸色大变,当即靠近马车的窗口,道:“王爷,寒笑打听到,二王爷去了秋枫渡,射杀了女刺客。” 端木焱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扯下眼睛上的布条,吼道:“去秋枫渡!” 肖劲应道:“诺!” 车轱辘转动,向着秋枫渡狂奔而去。 端木焱心中焦急,干脆下了马车,坐上肖劲的马背,道:“快骑!” 肖劲大喝一声“驾”,马儿狂奔而去。 另一边,东风客里,二王爷解开宽松的衣袍,松开缠在胸口的布袋,解开亵衣,让赵胜武给他取下贴着肌肤的布带,换药。 为了掩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还真是处心积虑、用尽了心思。 待一切处理好后,他披上外衣,依靠在床头,道:“然他进来。” 赵胜武退出,神秘男子走进屋内,单膝跪地,道:“给主子请安。” 二王爷打量着神秘男子,半晌才道:“起来吧。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摘掉。” 神秘男子站起身,取下幕篱,露出那张风情万种却又略显老态的脸,此人正是……华粉墨。 他解开斗篷,露出一身暗紫色的衣袍,老老实实地垂首而立。 二王爷道:“靠近点儿,让本王看看。” 华粉墨走到床边,站定。 二王道:“跪下。” 华粉墨遗言跪下,无波无澜。 二王爷一伸手,抬起华粉墨的下巴,道:“不错。昨晚一来,便送本王一份大礼。你办事,果然令本王放心。” 华粉墨道:“谢王爷谬赞。” 二王爷放开华粉墨,道:“按照路程,你两天两夜才能到,如何提前了?抓到刘二这条线索,也用了些时间吧?” 华粉墨回道:“得到王爷的消息后,属下日夜兼程,不曾吃睡,提前两个时辰到达秋城。粉墨得知有人刺杀王爷,便带人混迹在酒肆茶楼和烟花之地,听到那刘二在说自己的所见所闻,于是威逼利诱,得了准确消息,方来见王爷。” 二王爷笑道:“好!算你有心。起来吧。” 华粉墨站起身,垂首立于床边,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 二王爷眯眼打量着华粉墨,道:“可去见过她?” 华粉墨回道:“没有主子的同意,粉墨不敢。” 二王爷笑道:“去见一见也无妨。” 华粉墨道:“谢主子。” 二王爷闭上眼,道:“百川阁的根基很深,他们掌握了太多秘密,有些辛秘,定对本王有用。只可惜,孟水蓝不识好歹,不肯为本王所用。本王问他,唐不休是谁,他却坐地起价,从五千两要到五万两。” 华粉墨道:“如此不识好歹,且让属下杀了他!” 二王爷睁开眼,看向华粉墨,道:“杀了他容易,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眼线,便要断了。本王要得是消息,而不是他那条狗命!” 华粉墨垂眸道:“是粉墨鲁莽。” 二王爷收回目光,幽幽道:“杀,是早晚的事,不急于一时。不过,没有杀死唐不休和唐佳人,还真是令本王十分不爽。不休门如此神秘,怕是不好相处啊。” 华粉墨不语,就像一个听话的影子,主人怎么动作,他陪着便是。 二王爷道:“本王要知道有关不休门的一切。” 华粉墨应道:“诺。” 二王爷笑道:“你曾在唐不休落魄时收留过他,想必想要探知唐不休的身世,易如反掌。” 华粉墨道:“唐不休为人看似疯癫,实则最是机警。属下曾打探过他的家世背景,却都被他推开,直言不会告诉属下。这一次,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王爷期望。” 二王爷舒心地道:“好!”转而又道,“还有一事,需你去做。” 华粉墨态度恭敬地道:“请王爷明示,粉墨定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二王爷目露狠戾之色,攥拳道:“本王要摩莲圣果!” 华粉墨的呼吸一乱,心跳得猛烈起来。摩莲圣果……摩莲圣果……若能得到摩莲圣果,他……他何必如此不堪?!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王爷的温柔 另一边,秋枫渡。 端木焱快马加鞭赶到秋枫渡,对着大门一阵猛拍。待大门打开,他直接冲了进去。 肖劲紧随其后,道:“王爷,小心脚下。” 端木焱喊道:“唐佳人!唐佳人你给老子出来!” 负责守门的老头子愣了愣,而后,发出深深地感慨:“这是怎么了?王爷们一个个儿往这里扎堆找同一名女子。” 老头子忙扬声道:“又一位王爷拜访!” 声如洪钟,先端木焱一步传进院子里。 端木焱在肖劲的指引下,一路来到院中,喊道:“唐佳人!” 院子中,两棵树下,吊着一个床单。 从床单中探出一颗头,睡眼朦胧地问:“你喊什么呀?我在这儿呢。” 端木焱闻声摸过去,捧着唐佳人的脑袋揉搓了两把,终是确定这人是唐佳人,才将提溜到嗓子眼的那颗心,重新放回到它本应该呆着的地方。 他就像脱力般,依靠在唐佳人的身上。不想,那吊着的床单如此不靠谱,被他靠得向一侧退去,导致端木焱向倒地上倒去。 唐佳人伸手去拉端木焱,却被他扯得翻了个跟头,从床单中跌下去。 最终,端木焱趴在地上,唐佳人跌在了他的身上。 唐佳人抱怨道:“睡得好好儿,你喊人也就罢了,还把人拉下来。” 端木焱一拍地面,吼道:“老子还不是误以为你死了!赶着来给你送捧纸钱!” 唐佳人嘿嘿一笑,从端木焱的身上爬起身,然后一伸手,抓着他的后背衣衫,将其提溜了起来。结果,却因力气不足,导致端木焱从她手中滑落,再次拍在了地上。 肖劲不忍再看,直接转开头。其实,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六王爷和唐姑娘在一起,不被虐,就是在去往被虐的路上。 唐佳人蹲下,用手指戳了戳端木焱的后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吧?” 端木焱一拍地,手压掉系眼的绸带,猛地坐起身,瞪眼看向唐佳人,咬牙道:“老子不知道!” 唐佳人慢慢站起身,向后退。 端木焱冷着脸,问:“干什么去?” 唐佳人脚步微顿,靠近端木焱,重新蹲下,问:“你能看见,怎么总装瞎子?” 端木焱微怔,眼睛转了转,唇角的笑容开始扩大,一脸的惊喜之色,激动得一把抱住唐佳人,动情地喊道:“佳人……呜……”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端木焱的脑袋上,骂道:“流氓!” 端木焱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扭曲了。 端木焱松开唐佳人,望着鼻子不在鼻子上、眼睛不在眼睛上的唐佳人,真是……欲哭无泪啊! 唐佳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问道:“你怎么来了?” 端木焱耷拉下肩膀,有气无力地道:“我以为你死了,过来看看。”转而瞪眼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唐佳人一吐舌头,笑道:“睡迷糊,忘了。” 端木焱轻叹一声:“哎……” 唐佳人问:“怎么了?我没死,你好像还挺失望。” 端木焱道:“混说!” 唐佳人问:“那是怎么了?” 端木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刚才,我以为它好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没好。” 唐佳人在端木焱的眼前挥了挥手。 端木焱一伸手,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别挥了,看着一团乱,脑仁儿疼。” 唐佳人见端木焱不像作伪,皱眉问:“怎么会这样呢?” 端木焱一提到这个就有气!当即道:“还不是你一脚踹出来的毛病!你的负责!” 唐佳人一惊,忙往回缩手,道:“不关我事啊!” 端木焱攥着唐佳人的手不放,言之凿凿地道:“你们不休们,都是骗子!唐不休说,老子眼睛一天不好,他就护着老子一天。结果呢,一见到你,屁颠颠地就跑了。” 唐佳人辩解道:“那晚,我看你眼睛是好的呀。” 端木焱骂道:“屁!老子的眼睛御医都诊治过,压根就是坏的!你别想耍赖!你们不休门……” 唐佳人一手被端木焱攥着不放,只能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快速向周围看了一圈,压低声音道:“别喊了!不就是保护你吗?!我以前都替你顶着锅盖跑,那还不叫保护?我护着猪头肉那股劲儿,都不如护着你多。” 端木焱感觉唇上的柔软馨香,一颗心随之荡啊荡地。又听唐佳人这声声软语,比喻得虽不恰当,但却充分体现了他的重要性不是?! 端木焱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唐不休和秋月白都没在家,秋江滟却是在家的。她闻听又有一位王爷登门拜访,当即快速打扮一番,结果……一出门,看见得便是那拉拉扯扯的二人。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哥哥被绿了!第二个的想法是: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绿了!第三个想法是:六王爷……真是绝美啊。 端木焱本想沉浸在唐佳人的馨香中,奈何唐佳人手不大,捂得面积倒是不小。端木焱被捂住鼻子,已经上不来气,不得不想后退了退,躲开唐佳人的魔爪,喘了两口后,才道:“跟我走吧。” “嗯?”这是怎么回事儿?唐佳人呆住了。 端木焱继续道:“以前便与你说过,待我荣华,必要善待你。”他在唐佳人那双瞪得溜圆的猫眼下,有些羞赧,刻意粗着嗓子道,“老子不能说话不算数!那个……你懂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端木焱道:“你脑子笨,不懂没关系,你跟着老子走,每天给准备各种各样的美食,让你吃尽天下间的山珍海味。”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去。我得和休休回家了。休休说,他有事儿要办,让我等一会儿。我们下午就要走,许就不出山了。” 端木焱一听,急了!当即道:“不许!” 唐佳人扯回自己的手,道:“不许没用。”站起身,继续往用床单做得吊床上爬。 端木焱站起身,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土,伸手摸到唐佳人的所在,口中道:“佳人?” 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将他拖回到身边,道:“你眼神不好,就不要乱走,万一撞树上,脑门就磕坏了。” 自从端木焱有眼疾之后,宫中没有人敢当面问候他的眼睛,仿佛怕他会突然发飙一样。如今,听着唐佳人的碎碎念,他想起了他们一同躲避追兵的日子,心里格外舒坦。 他攥住唐佳人的手,柔声道:“佳人,跟我走吧。这饕餮盛宴不过如此。做出的东西,虽新奇,却食之无味。你尝过老子的手艺。等你到了老子的府上,老子天天给你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撑胖你!”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王爷,您被忽悠懵了 所谓打蛇打七寸,端木焱这一招用来对付唐佳人,真是……太无耻了! 唐佳人吞咽了一大口的口水,道:“现在做点儿,成不?” 端木焱怀揣了拐人的心思,自然满口答应,道:“可以。” 唐佳人一声欢呼,眼波缩缩地问:“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你说你做得比别人都好吃,那我们就去参加饕餮盛宴!如果你得了第一名,咱俩就能吃到秋月白做得美食。嘿嘿……想想都开心。” 端木焱沉下脸,道:“干什么?让老子站大街上做美食给大家吃?就为了你想尝尝秋月白做得东西?老子不干!老子疯了才会干!” 唐佳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就像求唐不休那那样,轻轻晃动着端木焱的手臂,道:“做给我吃嘛。我想吃、想吃……” 端木焱退了一步,道:“你和我回去,咱们到东风客里做。” 唐佳人摇头,道:“你做得那么好吃,我想让所有人都认可,都认为你做得最好吃!” 端木焱的唇角弯起,却还是坚持道:“不行。老子好歹是王爷,没有给贩夫走卒做美食的道理。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唐佳人纠结道:“可是,你唯一的优点就是做饭啊。” 端木焱瞬间暴怒,吼道:“老子的优点怎么可能只是做饭?!” 唐佳人抹了把脸上的口水,用更大的声音回吼道:“那你道是说说,你还有什么优点?!你武功有休休好吗?!你夏天自带凉气,比秋月白凉快吗?!你文有孟水蓝学富五车吗?你哭起来有孟天青好看吗?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哎呦,怎还把你气到了? 端木焱本想发飙,奈何唐佳人说她气死了,端木焱禁不住陷入沉思,她为何深沉自己要气死了呢?是恨铁不成钢吗?这是关爱之心?可是……她如此诋毁他,真的好吗?还是说,他在她心中,真的如此一文不值? 端木焱越想越多,越想越想不明白。 唐佳人推了推端木焱。 端木焱回神。 唐佳人道:“你别想太多,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你做东西好吃啊。”心中偷偷补了一句:长得也好看。 端木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后,重拾了那么一点点儿的自信。 唐佳人再接再厉道:“你换上衣服,我们装成普通百姓,去摆摊吧。” 端木焱有些心动。 唐佳人鼓励道:“你想,你如此俊美,又看不见,一出手,就惊艳全场,多厉害啊!”转而有些担心地道,“你会用刀吗?不会切到自己的手吧?” 端木焱回道:“放心,就算看不见,切东西也没问题。” 唐佳人激动地问:“真的?!” 端木焱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声欢呼,道:“太好了!走,我们出去摆摊!” 端木焱唇角勾起,道:“好。” 唐佳人笑成了狐狸样。 肖劲目不斜视,暗道:这才是高手啊。王爷,您被忽悠得都不分东南西北了。 唐佳人拉着端木焱往自己屋里走,积极地道:“走走,咱俩换衣服。” 手心里的那份柔软,令端木焱的脚步有些发飘。他特积极地问道:“我们以什么名义出摊?” 唐佳人问:“出摊还要名义?” 端木焱回道:“谁家店没个名字,每个招牌菜啊。” 唐佳人纠结道:“那我们叫什么呢?” 端木焱回道:“就叫天下第一无敌夫妻小吃百味坊。” 唐佳人问:“名字是不是有些长?” 端木焱回道:“那就叫夫妻小吃。” 唐佳人纠结道:“夫妻啊?” 端木焱冷下脸,道:“要去的是你,事多的也是你。不想去就算了。” 唐佳人立刻哄道:“好好,都听你的。” 端木焱道:“既然不能让别人知道老子是王爷,你就叫老子夫君,别露馅了,知道吗?” 唐佳人动了动嘴,没叫出口,只是哼哈地应着,道:“知道了。” 端木焱道:“娘子,我们走吧。”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脸,道:“走吧。” 肖劲的唇角弯了弯,暗道:看来,王爷心中自有成算。 秋江滟眼瞧着肖劲对寒笑吩咐几句,寒笑转身向外跑去,唐佳人则是拉着端木焱一同坐在了用床带做成的吊床里,轻轻晃悠着。 微风徐来,二人的发丝轻轻飞舞,笑容璀璨绽放,竟好看得好似画中人。 秋江滟听说过六王爷的事情,知道他的脾气最是火爆。无论是谁,但凡挡了他的路,都会被他一脚踹开。那份嚣张和狂傲,当真是名声在外。偏偏,上有圣上护着,下又不欺压百姓,只是率性而为而已。他在民间反倒有几分好名声。不过,在秋江滟看来,这和端木焱是个绝美的瞎子有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怜惜之人,人更有之。这两样都被端木焱占了,谁又会真的讨厌一位坏脾气的画中人? 再者,在秋江滟看来,端木焱和唐佳人相处时,脾气可不坏。非但不坏,反而好到不可思议。别看他吼呀吼的,但最后还不是为了唐佳人的喜好,放下尊贵之躯,去街头当一个市井小民。非但如此,还要做美食给大家吃。 秋江滟说不上心头是何滋味。有些嫉妒,有些艳羡,有些……向往。她若能得一个优秀男人,真心相对,此生足矣。 可惜,现在看来,唐不休是不会喜欢她了。 为何? 因为……有只毒蘑菇,毒瞎了所有人的眼睛。就连她那素来清冷的哥哥,都被她迷得不分东西,甘愿为她布局,欺骗二王爷。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二王爷早晚会知道真相,届时……这秋城,是否还能是一片乐土? 若说有醉,唐佳人罪孽深重! 秋江滟一转身,回到屋里,打开铜镜,打量自己镜中自己。如此盛世美颜,为何无人真心相待? 绿蔻悄然来到秋江滟的身后侧,问:“小姐可要重新梳妆?”说着,拿起了木梳。 秋江滟透过铜镜,看向绿蔻,道:“绿蔻,你是喜欢我哥吧?” 绿蔻被人揭穿心事,心中掀起巨浪,面上却尽量表现的如常,道:“奴不敢的。” 秋江滟笑道:“不敢是不敢的,与是否喜欢无关。不如,我做主,将你送给哥哥当个妾如何?” 绿蔻的心跳如鼓击,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半晌,终是费力地一笑,道:“小姐就别打趣绿蔻了。城主……城主不喜欢绿蔻。” 秋江滟勾唇一笑,没再言语,开始为自己上妆。 绿蔻问:“小姐可是要出去?” 秋江滟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颔首。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练摊的绝色王爷 唐佳人和端木焱说着二王爷来闹腾的事儿。 寒笑拿回来了一些衣物,虽是全新,但却都是粗布。 唐佳人和端木焱分别换好后,走出房间,发现肖劲等人也都换好了普通短打,看起来就像一般的武人。 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大门口,发现门外还停放着一个旧推车。推车上,有火有锅,还有面板和刀。 寒笑道:“属下从他人手中买来这个小摊,却因不知王爷要做什么,尚未准备食材。” 端木焱问唐佳人:“你要吃什么?”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我想吃一些,我没吃过的味道。” 端木焱道:“去买些熊掌、鱼眼、鲜驴肉、螃蟹……” 寒笑一脸苦逼地看向肖劲。 肖劲开口道:“有些食材,不如宫里全。” 端木焱又开始勾引起唐佳人,“你看,老子要给你做点儿美食,食材都没有。” 唐佳人道:“先可有的来。” 端木焱只得道:“那就肉、面、鸡蛋之类的吧。你看看能买到什么,就都弄一些。记得,调料一定要全。买好后,去饕餮盛宴那条街寻本王。” 寒笑应了声,带着两个人,跑了。 肖劲对唐佳人道:“有劳唐姑娘搀扶一下王爷。”言罢,自己推起了车。 唐佳人忙道:“你放下放下。” 肖劲放下车,看向唐佳人,问:“可有事?” 唐佳人搀扶着端木焱,让他坐在车上,然后对肖劲道:“这回可以推了。” 端木焱却不干了。他道:“都说是夫妻小吃,你让别人推,算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想了想,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想让我推啊?” 端木焱笑道:“还行,不算太笨。想吃美食,不付出辛苦怎么行?本王都屈尊降贵去练摊了,你怎就不能推着本王去?” 唐佳人思忖道:“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你说得还挺有道理。”挽起袖子,抓起车把,在左右摇晃中,推着端木焱一路前行。 端木焱的眼睛上系着一条灰蓝色的布带,一身同色短打,虽都是粗布,却无法掩盖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更何况,他唇角含笑,如沐春风,一副无比开心的模样。 唐佳人推得满头大汗,却因觉得好玩,格外开心。她咧嘴笑的样子,真是令人一见忘忧。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饕餮盛宴,开始张罗着摆摊。 端木焱习惯了市井,却不习惯练摊这种事儿。他负手而立,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几次想掉头就走。 唐佳人也不会摆摊,但照葫芦画瓢还是会的,她看看人家怎么整,她就这么整,忙活起来后,倒也像模像样。 肖劲等人装成是路人,分散在周围,秘密保护着端木焱。 有位大妈从二人的摊位前走过,搭话道:“哎呦,这是要卖什么啊?瞧着你们两个,可不想做粗活的人。” 唐佳人回道:“不知道呢。等会儿食材来了,才知道要做什么。” 大妈笑道:“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唐佳人点头回道:“有啊。今个儿你不就看见了嘛。” 大妈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说话真逗。” 端木焱开口道:“她不是小丫头,是老子……嗷……” 唐佳人踢了端木焱一下。 端木焱揉着脚踝,改口道:“是我的娘子。” 唐佳人眯眼笑。 大妈瞧着端木焱,小声问唐佳人:“他那眼睛?” 唐佳人十分坦然地回道:“瞎了。” 大妈露出扼腕的表情,感慨道:“可怜见的。成咧,你们先忙着,等会儿我溜达回来,投一只签。” 唐佳人开心地笑道:“谢谢大妈。” 一只签,一文钱,得买。待饕餮盛宴结束后,得签最多的摊主,便是赢家。做了一辈子美食,若能尝到秋城主亲手做得美食,绝对值得炫耀。再者,若得了第一,便能得到秋城主的帮助,在秋城开一家店,想想都开心。众人摩拳擦掌,倒也哄得食客送出不少签子。 为了防止有些人作弊,每人每天都只能买一只签。虽说也有那心事活的,想给自己买点儿,但秋月白的人往那里一站,谁敢呐?!得罪了秋月白,就等着举家搬出秋城吧。在这里,那是没活路的。 不多时,寒笑等人送来食材。 旁边摊主咂舌道:“这……这么多好东西啊?” 端木焱冷冷地道:“少见多怪……嗷……” 唐佳人收回脚,教训道:“要客套知道不?都说和气生财,就是这个意思。” 端木焱沉着脸不语,不怒自威的气质令旁人侧目。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发飙时,他却挽起袖子,大声问:“面呢?!” 唐佳人将他引到面的所在。 端木焱道:“盆!水!” 唐佳人一一给他准备好,放在手边。 端木焱摸着盆,道:“倒水。” 唐佳人依言而为。 端木焱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道:“把水倒掉。” 唐佳人将水倒掉。 端木焱提溜起面,倒入盆中,然后一边加水,一边指挥道:“你去生火。” 唐佳人应了声,去生火。 这种小摊位,一般都是左边驾着一个案板,用来做美食,右边直接生火架铁锅。 唐佳人就在端木焱的旁边忙活开了。 在唐门里,生火这种活不用她干,但她却是经常看着二长老生活做饭。为啥?还不是为了乘人不备,偷吃两口肉吗?现在想来,二长老怎会不知道她在偷吃,只不过是不揭穿罢了。 唐佳人想起长老们,心中发酸,毅然决定最后玩一天,就回去。 她这边又是扇风又是添柴,忙得不可开交。 端木焱被呛,咳了两口,却也没任何怨言。 唐佳人眼瞧着火苗又灭了,干脆倒了一大碗的油到木头上。 这份败家,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终于,火着了。不但着了,还挺大。堪称哗啦一声,熊熊燃起。 酒楼上,正与茶商交谈的唐不休,只觉得外面火光冲天而起,忙探头去看。但见唐佳人一个人围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炉子,正在那里开心地道:“终于点着了!” 肖劲喊道:“王……王公子着了!” 唐佳人侧头一看,但见端木焱的衣袖,连同那系在眼睛上的带子都燃烧了起来。 她忙扑过去,一把扯下带子,拍灭了火,摸着端木焱道:“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端木焱睁开灿若星河的眼睛,望向唐佳人。 周围人一阵到吸气声。谁能想到,那个用布系住眼睛的男子,竟是人间绝色! 端木焱幽幽道:“你没事儿吧?” 唐佳人摇头道:“没事儿没事儿,你放心吧,我没事儿。火一起,我就跑开了。” 端木焱点了点头,突然张大嘴吼道:“老子差点儿被你点着了!”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却因自觉理亏,没和端木焱对着吼,而是小声嘀咕道:“我刚才可是救你一命,不然你都变碳烤肉了。” 端木焱闻听词话,真是又气又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跟着她胡闹。端木焱一甩手,就要走。 唐佳人忙伸手去拦着,道:“哎,你别走呀……” 端木焱一伸手,打开拦着自己的唐佳人。 唐佳人:“嘶……” 端木焱立刻站定,问:“怎么了?” 唐佳人展开自己的手心,看了看,道:“起水泡了。” 端木焱伸出手:“给我……摸摸。” 唐佳人伸出手,道:“你轻点儿摸。” 端木焱伸出细腻柔滑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唐佳人的掌心,果然摸到好几个水泡。他皱眉,问:“是刚才给我扑火,弄伤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嗯。” 端木焱冷着脸,道:“去洗洗手,轻轻的,别弄破了。” 唐佳人应道:“哦。” 端木焱道:“先把我送到面盆旁。” 唐佳人将端木焱送到面盆旁,端木焱一声不响地继续和面。 唐佳人探头看着端木焱,到:“不走啦?” 端木焱冷着脸,道:“洗手去!” 唐佳人嘿嘿一笑,跑去洗手。 端木焱的唇角弯了弯,继续揉面。 酒楼上,秋月白看着这一切,觉得有些刺眼。不知为何,看着唐佳人围着唐不休打转,他尚能理智对待。但是,他却见不得唐佳人对其他男子好。尤其是,某些男子还有着十分明显的别有所图。 秋月白微微皱眉,吓得那些茶商们噤若寒蝉。 秋城地处要塞,若他不放行,他们想将茶叶售卖到远方,得走上很多冤枉路。一个不巧,遇上山贼,那便是血本无归。说不得,还得赔上性命。 为了让秋月白将眉目舒展开,茶商们眼神一对,主动让了一成利给他。 秋月白当机立断,拍板定案,直接端茶送客。 楼下,端木焱已经揉好面。 唐佳人道:“我可以帮你递东西。”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将肉放到案板,然后拿两把菜刀来。” 唐佳人依言照做。 端木焱开始剁肉。两把菜刀上下翻飞,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不多时,肉剁好,他开始调味。然后接着将胡萝卜、大蒜、青椒、葱、蘑菇、大头菜,一一剁成馅,分别调好味道,并在青椒里搅拌了一枚鸡蛋。 大家都是做小吃,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前面摊位不大,但后面那一大车的食材,都是什么鬼?!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粉墨遇佳人 许是折腾得太欢,两个人又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男美女,当即围上了很多人,驻足观看。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无比的热闹。 端木焱将所有的馅都做好后,开口道:“将锅放到炉子上,再倒上半锅的油。仔细些,别弄伤手。” 唐佳人依言照做。 周围看热闹的大妈打趣道:“哎呦,小伙子,你真是心疼婆娘啊。” 端木焱唇角含笑道:“应该的。” 唐佳人倒完油后,望着油发呆。 端木焱道:“那两根长筷子给我。” 唐佳人没有反应。 端木焱扬声道:“佳人?!” 唐佳人回神,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问:“与你说话,你怎不应?” 唐佳人望着那些油,感慨道“平时吃饭,二长老都舍不得用这么多的油做菜。” 端木焱心中一酸,道:“以后,你的油,你家长老的油,本……咳……老子都包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行。” 端木焱见唐佳人不和自己客套,简直堪称心花怒放。他道:“拿两根筷子来,长一点儿的。” 唐佳人为难道:“好像没有筷子。”眼睛四处一转,“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话间,已经冲到一棵树上,两上下爬了上去,直接掰断下两根细长笔直的树杈,简单休整一下,将其咬在口中,爬下树,回到端木焱的身边,得意地展示着手中的长筷子,“你看,我这两根筷子够长了吧?” 端木焱道:“你觉得够长就行。”手话间,扯下一块面,用手掌将其拍成薄薄的饼,然后捏成一朵花的模样。他将五种馅分别放入五个花瓣中,填充好,这才对唐佳人道:“轻轻夹起,放入油锅中炸熟。” 唐佳人如临大敌,轻手轻脚地将其夹起放入油锅中。 一朵颜色饱满的花朵,在油锅中热闹的绽放,看得人啧啧称奇不说,那多种食物混合出的芬芳扑鼻而来,竟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诱惑,害得人口水直流,险些泛滥。 端木焱听见唐佳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唇角的笑容又扩大三分。他本就是绝色美男,如今这一笑,险些要了人命。 唐佳人一边炸,一边问:“好没好?好没好?” 端木焱道:“油温不能过高,炸到花朵皮呈金黄色,变得酥脆,便可捞出。” 唐佳人瞪大眼睛等着盼着,终于盼到花皮呈金黄色,忙将其捞出,放到案板上,凑上去闻了闻,香得眯起了眼睛,道:“这个是我的!” 端木焱道:“尝尝,小心烫。” 唐佳人用手指头将其捏起,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往嘴里送。每吃一口,都会惊呼出含糊的一声:“嗯,好吃!” 姑且不说东西好不好吃,单说唐佳人吃东西的样子,那绝对叫一个香。 观者们随着她一同吞咽着口水,真是恨不得替她咬上一口,常常那从未尝过的精致味道。 原先来过的那位大妈开口道:“小娘子,那东西叫啥名?卖对钱一只啊?” 唐佳人忙着吃美味,没时间回答大妈的问话,便用脚胳膊顶了顶端木焱。 端木焱回道:“这叫五色金花绽。卖……”卖多钱,他也有些犹豫。 唐佳人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个铜板一个,外加一根选签。” 三个铜板,也就一个包子的价格,值了! 大家立刻蜂拥而至,这个喊来一个,那个喊来十个! 唐佳人用更大的声音喊道:“一人只能买一个!” 大娘问:“为啥?”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万一累坏我家相公怎么办?” 众人哄堂大笑,也就没有为难这可爱的小娘子。 许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端木焱这里排起了长队不说,人们还奔走相告,纷纷赶来尝个鲜儿。就连其它摊位的摊主,都忍不住抽根签,掏出三个铜板,排队买一朵尝尝。 端木焱嫌唐佳人动作慢,干脆将包好的五色金花绽一朵接着一朵地投下油锅,让它们分先后逐一绽放,令人赏心悦目。 至于唐佳人,则是第一次尝到何谓收铜板收到手软。 趁着休息的功夫,她还将偷偷留下的两朵五色金花绽,递给端木焱一只。端木焱接过,与唐佳人一起蹲在地上,捧着吃。那叫一个香甜酥脆、飘香可口。五种馅,五种滋味,随便咬掉两种馅,又变成了第六种滋味,其中的趣味性令人着魔。 端木焱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 新的一锅出炉时,两个人又忙活上了,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生意兴旺。 能不兴旺吗?这才是正宗的赔本赚吆喝,哦,不,是赔本赚选签。 华粉墨从东风客里出来后,也来到这美食街上溜达起来。 他并非贪嘴之人,相反,他有已经厌食许久。若不是必须活着,他都想将自己饿死。 一个人,若没有了口舌之欲,活着就像影子,不痛不痒,可有可无。 他穿着暗紫色的衣袍,梳着简单的发髻,画着略显老态的妆容,一步步行走在热闹之中,却永远容不进热闹之内。 他看见一群人,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在一个摊位前面。人都有好奇之心,然,他的好奇心却早已被自己杀死了。 且,他不喜欢热闹和拥挤。 他避开人群,向比较清静的地方走去。 尚未走出多远,他听见一位男子的声音传来,说:“娘子,我们没有面了。” 女人的声音响起,道:“那就买些呗。我去!” 有些熟悉的调调儿,不是十分特别,却令人难忘。 华粉墨停下脚步,转回身,站在了队尾。 他这次接受的任务十分繁重复杂,本应早做打算,但他却站在队尾,认认真真地排着队。 他看见,一位穿着褐色短打的女子,风一般跑了出去。不多时,她扛着一袋子面,又如同风一般跑了回来。速度很快,足见轻功了得。 袋子上浮着一层白面,随着她的跑动而飞扬。天边的红霞落下余晖,将她的面颊染成粉红色,如同一颗成熟的果子般诱人。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晶莹剔透,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异香,随风飘来,竟是竟是极其诱人! 华粉墨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随着队伍向前缓慢地挪动着。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却听那男子喊道:“肉不够了,最多只能再买十五个。” 华粉墨探头看去,但见端木焱熟练地揉面、拍面、掐花、填馅,下锅炸。那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多年的老厨子。然,经验老道的老厨子却是无法和他相比的。因为,他是王爷,还是一位极其受宠的瞎眼王爷。 若说,华粉墨曾怀疑那女子的身份,如今……却已经没有任何疑问。 他不知道,女人的身体为何会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从一个胖子变成一个纤纤佳人。但是,很显然,唐佳人做到了。 为何如此肯定? 只因,除了唐佳人,华粉墨不认为还有哪位女子能将圣王爷端木焱折腾来市井之中练摊儿。 这不是一物降一物,而是……而是什么呢?华粉墨有些疑惑了。 唐佳人听闻端木焱的话,立马应道:“行,我出去数数。” 她一溜烟地跑出摊位,十分认真地数着人头:“一、二、三、四……”数到十五的时候,正好数到了华粉墨的前一位。 她一抬头,看向华粉墨,张嘴劝退的话被活生生地噎在了喉咙里。 她对华粉墨的感觉,也挺复杂的。他明明是二王爷的人,但却被二王爷抽打成那样。 她绕过华粉墨,对他身后的众人道:“没肉了,只能卖到这儿了。” 后面那女子立刻放下脸子,道:“别当我不识数。你都说只能卖十五个,前面这个明明是十六位!为何他能买,我买不得?瞧不起人吗?!” 唐佳人愣了愣,道:“我把自己的一朵花给他了。” 女子继续胡搅蛮缠地道:“为何给他,不给我?!我们都等了那么久。” 华粉墨转过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直接回了句:“他好看。”言罢,转身便走。 女子十分气恼,指着唐佳人跺脚道:“你……你给我等着!我再也不来捧场了!” 唐佳人从摊位后探出头,咧嘴一笑,道:“只卖一天,明天我们不来了。” 女子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女子身后尾随着的人,眼瞧着没戏了,也只能悻悻地走了。 华粉墨忍下摸脸的冲动,看向忙碌的唐佳人和端木焱。 她说,他好看。可是,他心知肚明,他没有端木焱好看。 嗤……一位男子,怎还在是否好看上转心思?华粉墨决定不想了。 新的一锅五色金花绽起锅,一朵朵漂亮异常味道新鲜的金色小花绽放在案板之上。 买到的人,就如同得了宝贝,开心的不得了。 买不到的人,眼瞧着别人吃得满嘴香,只能吞咽口水。 眼瞧着十五朵金花被人捧走,案板上还剩下六朵。这是端木焱给唐佳人留的。 唐佳人一伸手,捧起一朵,便要递给华粉墨。 不想,有壮汉直接扔下一碇银子,道:“六朵,都包了,我家公子要了。”那语气,那表情,仿佛他家少爷肯吃这地摊货是多么给脸的一件事。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粉墨挡热油 面对壮汉的硬气,唐佳人不以为然。毕竟,二王爷那种狠角色,都能被她折腾得苦不堪言,面对这种小角色的挑衅,自诩大神级别的佳人,自然不放在眼中。 她觉得,自己若和那壮汉大眼瞪小眼,那才跌份儿呢。 瞧瞧,才混江湖多久的小蔫坏,也在乎起了脸面。 那些看热闹的人不知唐佳人的心事,都当她怕事呢。 壮汉见无人应话,脸上有些难看,向前走了一步,看清楚了唐佳人的脸,心中一喜,语气柔软了三分,道:“小娘子,你把东西包好,跟我走,领赏钱去。” 端木焱微微皱眉,随手摸起了一把刀菜刀。 唐佳人瞧着壮汉表情不对劲,就像风月楼上的男客,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不怀好意。她冷下脸,道:“不卖了。这几朵,是我的。” 壮汉被拒,当即瞪眼,开始威逼道:“别給脸不要脸!我家公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若识抬举……” 端木焱这位活阎王当即暴怒,用菜刀指着壮汉的方向骂道:“哪儿来的疯狗?!活腻歪了不成?!”手中菜刀直接飞出,照着壮汉的脑门劈去! 壮汉没想到,一个练摊儿的竟敢说动手就动手,索性他有功夫傍身,否则还不得被他一分为二?壮汉勉勉强强闪身躲开,脑袋一热,恶由胆边生,当即一脚踹向油锅,骂道:“狗日的!烫死你!” 唐佳人眼疾手快,拉着端木焱就向一边闪开。 滚烫的油连同油锅一同跌落到地上,飞溅而起,落在身上便是一个燎泡。不死,也得脱层皮。 唐佳人为了护着端木焱,挡在了他的身前,眼瞧着飞溅而起的热油要落在她的腿上。她倒是能跳起来躲避,但是,如果她躲开了,被伤得一定是端木焱。事发突然,唐佳人也没有细想,只是牢牢护在端木焱身前,未曾移动半分。 秋月白将一切看在眼中,无法继续置身事外,竟是直接从窗口跃下,却也是迟了。 天黑后,端木焱的一双眼睛犹如野兽,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唐佳人那单薄的背影,如同一座小山般挡在他的面前,是那般的坚定不移。从这一刻起,端木焱心中的风景便有一座小山,常年驻扎,坚定不移。 他一伸手,扯住唐佳人的后背衣衫,便要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后。 不想,华粉墨竟一闪身,挡在了唐佳人的面前。滚烫的热油飞溅到他的小腿上,他却是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垂眸看着唐佳人,唐佳人惊讶得张大嘴巴。 华粉墨将三个铜板放在唐佳人的手中,唐佳人下意识地将手中金花給了华粉墨。 一买一卖,没毛病。 华粉墨将金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觉得味道尚可,却……不如唐佳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诱人。他想靠近闻一闻,或者……可以舔上一口? 想归想,他却不会那么做。他不是浪荡公子,也不是显赫权贵,他只是一个低贱的狗奴才,他不敢碰别人的玩物。尽管,他也很想尝试一下唐佳人脸颊的手感。 华粉墨单手捧着五色金花绽,慢慢想后退去。不知为何,他今天不想和任何人虚伪的客套,或者假情假意地调笑。 端木焱担心有油点子飞溅到唐佳人的身上,立刻用双臂揽着唐佳人不说,还一直用手去摸她的身体,口中急声问道:“可有受伤?可被烫到?” 乱摸的手一不小心出碰到某处柔软,唐佳人的眸子当即竖起,回过手,照着端木焱的脸便是一拳! 端木焱被打,却……咳……却觉得不冤枉。 毕竟,他那手……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摸到了不应该摸却十分渴盼再摸摸的地方。哎呀,心跳很快,呼吸很乱,举着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要不,供起来得了。 唐佳人一把推开端木焱,扭回身,探头看向华粉墨消失的方向,有心问他是不是烫伤了。不过,看他那走路的样子,还真不像被烫伤。难道,他裤子料子厚? 壮汉以为自己逞了威风,不想,眨眼间便被寒笑等人围住,一顿好打! 壮汉惨叫连连,知道自己踢了铁板,当即求饶道:“别打,别打……啊!” 不打?没有直接打死你,便是在哄王爷消气! 壮汉发现软得不行,当即发狠,横道:“我家公子,那可是秋城主的表弟!你们敢动手试试?!” 寒笑等人的动作稍停,齐齐看向秋月白。 壮汉以为他们怕了,忍着痛爬起来,一叠声地道:“你们这帮龟孙子……”一抬头,看见了秋月白。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把你家公子叫来。” 壮汉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他多想原地消失,就当自己从来不曾到此一游,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倒霉,一边应着头皮,去寻他家公子。 结果,刚和公子说了事情始末,便被掴了一个嘴巴子! 公子名叫郑舟,确实是秋月白的姑表兄弟。只不过,他素来怕秋月白,每次看见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敢在他面前惹事生非? 如今被点名到姓地叫出去,想必没有好果子吃。 郑舟爱声叹息了半晌,终是不敢继续耽误,愣是硬着头皮下了楼 摊位前,秋月白的目光落在五色金花绽上,不言不语。 唐佳人凑过去,用手抓起一只,送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接过,捏在手指间,仍旧不言不语。 唐佳人道:“尝尝。” 端木焱扬声道:“尝什么尝?!任亲逞凶,便是一罪!” 秋月白淡淡道:“看来,六王爷擅长大义灭亲?” 一句话,堵住了端木焱的嘴。谁家没几个狐假虎威的糟心亲属啊。若真能大义灭亲,嗯……估计自己也会被灭。 唐佳人捧着无色金花绽咬了一口,香得眯起了眼睛,忙招呼道:“肖劲、寒笑,都来尝尝。这真是太好吃了。外皮酥脆,馅儿够鲜美,吃一口忘忧,吃两口解馋,吃三口……” 端木焱问:“吃三口怎地?” 唐佳人吞下口中美食,回道:“没了。” 端木焱问:“什么没了?” 唐佳人回道:“吃三口,没了。” 端木焱哭笑不得,心情却是不错。 唐佳人见秋月白和华粉墨并不吃手中美食,当即大声喊道:“秋月白、华粉墨你们要是不吃,就给我吧,休休还没吃到呢。” 瞧这惦记的,真是令人心生不悦啊!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处罚 一直摆着造型的秋月白和华粉墨闻听此言,心中皆划过异样。二人如出一辙地面无表情,捏着美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口吞咽下五色金花绽。嗯,还别说,味道确实不错,六王爷手艺了得。 肖劲和寒笑早就心痒难耐。试问,历朝历代,谁曾吃过王爷亲手做的美食?如今,便……不客气了。 二人一人拿了一只,十分痛快地吃个干净。 最后剩下一个,端木焱伸出了手。 唐佳人赶在他下手之前,将其拿走,用帕子包好,揣进了胸口。 端木焱在案板上摸了摸,道:“还应该有一只。” 唐佳人矢口否认道:“没了。” 端木焱道:“不对,应该有一只。”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没有。” 端木焱一拍面棒,道:“当瞎子心里没数呢?” 唐佳人道:“知道你会数数,行了吧?别拍了,怕一脸的白面。”说着话,手往白面上一戳,然后往端木焱的脸上摸了摸。 端木焱心里喜忧参半啊。喜得是,唐佳人又和他闹上了;忧得是,唐佳人好像没将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端木焱愁肠百转,语气软了三分,道:“擦干净点儿。” 唐佳人应道:“嗯。” 肖劲暗道:幸好无路人知晓,这是位王爷。 就在唐佳人用面粉给端木焱画完老虎头的时候,郑舟来了。 郑舟将那壮汉五花大绑,一副他有罪,我要清理门户的样子。 郑舟一看见秋月白,便软骨头似的笑道:“表哥,你是知道我的,从来都以家族荣耀为己任。这么个狗东西,出来狗仗人势,扰了秋城安宁,您说怎么办,我便怎么办,绝无二话。” 这话说得好听,但谁看不出,狗之所以能仗着人势,还不是因为人纵着。 秋月白看了唐佳人一眼,道:“三家布店、一家米面、一间茶庄、两间酒楼,你们家不要做了。” 郑舟一听这话,立刻慌了!他没想到,只不过出了这么件小事儿,秋月白竟要收回他们全家的生意?!这……这不是要绝他家门户吗?! 郑舟立刻陪着小心,舔着笑脸,靠近秋月白,小声道:“表哥,你也知道,我娘她身体不好,万一……万一知道这消息,不得气得一命呜呼啊。我娘可是奶过你的,咱不能这么绝情是不是?”眼珠子一转,“再说了,不过就是个摊贩罢了。我陪些银两,这事儿就算了吧。”看向唐佳人和闭着眼的端木焱,一伸手,“五十两!二位可满意?” 唐佳人一边数着签,一边摇头。 郑舟继续道:“一百两!” 唐佳人继续数签,摇头。 郑舟在心里骂娘,扫了秋月白一眼,终是一狠心,道:“二百两!这回可以了吧?” 唐佳人瞪郑舟一眼,继续数签摇头。 郑舟火了!他忍着怒火,对唐佳人道:“不要不识好歹啊。” 唐佳人咧嘴一笑,继续摇头。 郑舟直接问道:“你到底想怎样?!你毫发无伤,难道要讹人不成?我告诉你,这秋城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道:“哦,我不敢撒野的。你继续、你继续,看你撒野就好。” 郑舟额头上的青筋蹦起。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狰狞的笑,道:“你说,你要如何,本公子照办就是。” 唐佳人看似憨厚地道:“我听秋月白的。” “嘶……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名带姓叫我表哥,你……你……本公子不和你一个妇人说,让你男人出来做主。” 端木焱一直绷着脸,这会儿竟是嘴角一扬,道:“老子听娘子的!” 郑舟不屑道:“你一个爷们,要听娘们的?别给爷们丢脸!你说,要多少才肯罢休?” 唐佳人道:“看你长得像个人,所以劝你,还是别让他说了。” 郑舟不耐烦地道:“一边去!” 端木焱皱眉,道:“那就加颗人头吧。” 郑舟哈哈大笑:“你有病吧?” 肖劲大喝一声:“放肆!”上前一步,便要动手。 秋月白对郑舟的惩罚虽狠,但却不想要他性命。当即开口道:“闹够了,就回去,将账本交出来。” 此话,也阻了肖劲的步伐。 郑舟却不知深浅,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翻了天。他陪笑道:“表哥,你可别逗我了。” 他眼睛一转,再次落在唐佳人身上,觉得……表哥似乎对这女子有些不同。不然,为何如此难为自己?难道说,这女子是秋月白的相好?啧啧……平时看着,秋月白总装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想不到,背地里竟是喜欢偷香窃玉这种把戏。 得,他认栽! 郑舟再次看向唐佳人,软语道:“这位娘子,” 唐佳人道:“我听秋月白的。” 郑舟想哭了。 他看向秋月白,可怜巴巴地道:“表哥,你不能为了这不相干的人,就如此待我。再说了,这事儿本就不大,你……你这样,也有失公允。” 秋月白竟是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道:“你若觉得我有失公允,便按六王爷的意思办吧。” 郑舟愣了愣,道:“六王爷?”视线在周围人的身上一一划过。 日头落下,端木焱睁开眼。虽看不得不太清楚,但最起码眼前的人是人,不再是拼贴在一起的怪物。 郑舟的视线落在端木焱的脸上,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有此容貌气度者,又怎会是普通百姓? 端木焱并未打量别人,视线落在郑舟身上,便不动了。 郑舟被他看得发毛,一颗心提溜起来,落不下去。 端木焱一伸手,肖劲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条特制带子给他。端木焱将其系在眼睛上,透过带子看着众人,道:“秋城主的提议,本王认可。至于那踹油锅的人,便让他尝试一下被热油泼的滋味。” 肖劲等人齐声应道:“诺!” 壮汉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地,一个劲儿地磕头,连声求饶都说不出。 郑舟知道,这一次确实栽了。他有心求秋月白高抬贵手,但却知道,这样没用。他只能捂着心口,回去找娘。 端木焱伸出手,在身边摸了摸。 唐佳人立刻上前一步。 端木焱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累了一天,和我回去,给你炒两道什锦小菜,最是可口不过。” 唐佳人的目光充满向往之色,舔了舔嘴唇问:“什么是什锦啊?” 秋月白看向即将被拐走的唐佳人,以及……二人相握的手。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吃醋者 能让秋月白产生不良反应的事情不多,因为不关心,所以不在乎。而今,他发现,但凡唐佳人与哪位男子接触,都会令他不悦。这种感觉,以前不曾有过,如今却格外频繁。 秋月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开口吩咐道:“把这里收拾一下。” 望东应道:“诺。” 唐佳人听见秋月白的声音,扭头看向他,对端木焱道:“我刚才数了数,我们得了五百零一只签!”冲着秋月白咧开嘴角,激动道,“你是不是要做美食给我们吃啊?” 秋月白又扫了眼二人相握的手,道:“选签一共一千只,你得五百零一只,第一无疑。你想吃什么?” 唐佳人挣开端木焱的手,掰着手指头道:“我想吃得可多了,你会不会做蟹黄鲜菇、夜合虾仁、京都肾球、青瓜拼腰花、银针炒翅、仙鹤烩熊掌、炒梅花北鹿丝、清汤雪耳、烧乳猪、百花酿鱼肚、七彩冻香糕?”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换一样。” 唐佳人试探道:“你……到底会不会做美食啊?” 秋月白回答得简单干练:“会。”言罢,竟是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便要往回走。 端木焱将一切看在眼中,哪里能让秋月白明目张胆地强人,当即道:“那我们可有口福了。”伸出手,似乎要抓什么东西。 那个被暗示了的“东西”,十分自觉地要往端木焱的身边蹿。 秋月白收紧手指,不放人。 唐佳人后知后觉,垂眸看了看二人相握的手,一张小脸瞬间红了。她觉得自己不应如此,却又偏偏如此。为了驱散掉心头那点不该有的羞涩,她使劲儿晃了晃脑袋,从秋月白的手中挣脱而出。 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纷纷心潮澎湃地议论起来。 甲说:“第一次见到城主大人亲近女子!看来,好事将近喽。” 乙说:“嘘……那是有夫之妇。夫君,还是王爷咧。” 丙说:“有夫之妇咋地了?这是秋城!” 丁说:“我怎么瞧着,城主和王爷之间有些微妙呢?” 众人举目望去,但见被议论的三个人就那么站在原地,呈三角鼎力之势,互不相让。 唐佳人瞧瞧这个,又瞧了瞧那个,终是两手一伸,同时抓起端木焱的秋月白的手,放到一起,咧嘴一笑,道:“你俩好好儿相处,别打架呀。”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就像……就像大老爷对后宅妇人说,“你们要好好儿相处,家和万事兴”一样,颇具内容啊。 秋月白的眉角跳了跳,端木焱的嘴角抽搐两下,两者各自抽回手,很想在身上蹭蹭。 端木焱道:“听闻秋城主要亲自下厨,本王也十分期待。适才摸城主的手,可不像是善疱之人。” 秋月白道:“王爷金枝玉叶,都能街头练摊儿,秋某一介粗人,不敢与王爷相比,却也不至于浪费粮食。” 端木焱道:“秋城主这是要与本王相争喽。”此话,意有所指。 秋月白道:“定当竭尽全力。”这话,挺有意思。 二人这边为了唐佳人摩拳擦掌,唐佳人那边却开始扫摊。 何谓扫摊? 但凡看见美食,便豪情万丈地甩出铜板,精神抖擞地吼一句:“包起来!” 片刻的功夫,唐佳人已抱了一怀的美食。 有那大娘打趣儿道:“小娘子买这么多小食,吃得完吗?” 唐佳人回道:“休休特能吃,定能吃得完。” 休休两个字,让秋月白与端木焱之间的暗流,瞬间变成了阳春三月。斗什么?有何可斗?!那个小没良心的,心中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唐不休! 秋月白冲着端木焱抱了抱拳,道:“若王爷不嫌弃,可到秋枫渡里尝尝秋某的手艺。” 端木焱暗道:这就是明晃晃的抢人喽?!输人不输阵,去了!再者,他还不信了,那秋月白的厨艺比他强。 端木焱客气道:“如此,就劳烦秋城主了。” 唐佳人开心地道:“太好了。走走,我们回去。休休一定等急了。”看向秋月白,“你那菜量可以做大点儿,我和休休都挺能吃的。” 秋月白微微颔首,作出请的手势。 端木焱迈开步子,前行,眼瞧着就奔着那摊位而去。 寒笑欲动,却被肖劲一个眼神拦住了。 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腕,将其拉了回来。 寒笑看向肖劲。 肖劲送给寒笑一个“学着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秋月白道:“备马车。” 望东立刻赶来马车,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唐佳人拍了端木焱一下,道:“上车啊。” 端木焱多想拉着唐佳人的手,一步步走回去,奈何……秋月白从中作梗!端木焱不好拉着唐佳人不放,只得乖乖上了马车。唐佳人紧随其后,爬上马车,还不忘招呼秋月白:“来呀。” 秋月白登上马车,与之同行。 车轮滚动,唐佳人掀开车窗帘,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华粉墨。 四目相对,华粉墨将捏在手指间的最后一小块五色金花绽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咽下,微微蹙眉。唐佳人走了,空气中没有那种诱人的馨香,竟令口中的小食都失了味道。 唐佳人放下窗帘,对秋月白道:“我的镜子呢?” 秋月白道:“海底捞针,捞者得。” 一句话,将唐佳人怼得没了脾气。 端木焱怎能放过这个讨好唐佳人的机会,当即道:“你要什么镜子?老子给你弄来。” 唐佳人眼睛一亮,屁股向着端木焱挪了挪,比比画画地回道:“我要西洋镜。巴掌大小,照人可清楚了。”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我府里有一块,半人高。反正我也用不到,给你了。” 唐佳人一声欢呼,激动道:“你太好了!” 端木焱勾起唇角,道:“那是。全天下,你想找个像老子这么好的男子,有钱有权有貌,那是凤毛麟角,打着灯笼都难找。咳……得珍惜,知道不?”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补充道:“而且,你还会做美食,这最是难得。” 端木焱唇角的笑意开始扩大,那是拢都拢不住。 秋月白侧目而去,想要封住唐佳人那张粉嫩的小嘴。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不过是恶鬼罢了 眼瞧着端木焱和唐佳人相谈甚欢,秋月白开口寻问道:“王爷的眼疾可好些了?” 端木焱顿感扎心。他这边正将自己夸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秋月白一根毒针飞过来,直接戳他要害上,真是……可恼可恨呐!端木焱没有发飙,而是假笑道:“秋城主是练过口吐毒针吧?” 秋月白回道:“练过。” 马车内一片静寂,再无声音。 马车走远后,寒笑给两名锦衣卫使了个眼神。二人架起瘫软成泥的壮汉,扔到推车上,然后捡起油锅,放到炉子上,倒满油,推着油锅和壮汉向远处而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都不敢吭。 郑舟更是吓得不轻。他连滚带爬地跑回家,抱着那仍旧风韵尤存的娘便是一顿嚎啕大哭,直说:“秋月白要弄死咱家啊!娘啊娘,他让咱家明天将商铺都交上去,一间不留。娘啊,咱们就要露宿街头了!他……他这是要谋财害命啊!” 秋月白的亲姑姑闻听此言,气得全身颤抖,抽出两把短剑,便要去寻秋月白问个究竟。 郑舟哪敢让他娘亲冒进?万一又遇见了六王爷,那岂不是找不自在。虽说武林和朝廷不同,但毕竟都在朝廷的统治下。若不服,那便是谋逆!他们虽会些拳脚功夫,却不是千军万马的敌手啊。六王爷得罪不起,只能从秋月白身上下手,最为稳妥。 郑舟拦下脾气火爆的娘,道:“娘啊,你今个先别去,等明天,咱再找他理论。” 郑舟的娘,名叫秋彩凤,她气呼呼地坐下,将两只短剑拍在桌子上,道:“你说,他为何如此?” 郑舟倒是没敢说假话,却是刻意略过了六王爷。只说秋月白看中了有夫之妇,拿他当靶子练。 秋彩凤闻听此言,怒道:“我们秋家,岂容此等龌龊之事?!待娘明日去找他理论!” 郑舟道:“我记得娘说过,秋月白是有婚约的。” 秋彩凤一翻白眼,什么都没说。 郑舟想问,秋彩凤却不耐烦地走了。 与此同时,东风客里,二王爷问赵胜武:“最近可有可用之人来秋城?” 赵胜武回道:“刚接到消息,说是水路枭雄吴桂要来秋城。估摸着日子,今天应该到了。” 二王爷道:“关注他的动向。天亮后,将人请来。” 赵胜武应道:“诺。” 二王爷又问:“他人呢?” 二王爷口中的他,素来都指一个人——华粉墨。 赵胜武回道:“去逛夜市,至今未归。” 二王爷皱眉,闭眼。 被二王爷问到的华粉墨,则是尾随着寒笑等人来到人烟罕至处,看着他们将壮汉暴打一顿后,便要送其上路。 华粉墨从树后走出,道:“不如交给我。” 寒笑看了看华粉墨,一点头,招呼其他人走了。 壮汉捂着头,感激涕零地道:“谢谢救命之恩,谢谢救命之恩……” 华粉墨不语,开始点火烧油。 壮汉心中惊恐,开始偷偷攀爬。 华粉墨一抖手,从袖口滑出两根细长的钢刺,慢慢走到壮汉面前,蹲下。 壮汉心中的恐惧瞬间放大,哆嗦着陪笑道:“大侠,小人家里尚有老母要照顾,就……就先走了。改日重谢大侠相救之……啊!!!” 华粉墨双手齐下,将两根钢刺插入壮汉的两条腿,将其直接钉在了地上,再也无法爬行。壮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刺人耳膜,惊得野鸟展翅飞走。华粉墨满满站起身,走到炉子前,继续烧油。 壮汉叫够了,开始求饶:“大侠大侠,饶了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侠,您给指条明路,说个章程,小人一准儿照办。求求……求求大人放过小人吧。” 华粉墨看都不看壮汉,只是弯腰吹着炉火。火星四射,有些幻梦之感。 壮汉本以为自己被华粉墨救下,心中的喜悦刚刚蹦跶两下,便坠入真正的地狱。 他开始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甚至隐隐期盼着,眼前人能给他一个痛快。显然,这只是痴心妄想。 火光燃烧起来,映红了华粉墨的脸。他勾着眼线,画着浓妆,看样子就像上了年纪、无人捧场的小倌兔爷,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种看尽世间炎凉后的清醒。 世人皆说难得胡涂,实际上却是因为看不透、想不明白的自我安慰罢了。若真能透过浮华,看透本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活着,才有资格说难得糊涂。华粉墨,恰恰就是那看透之人。只不过,他深陷囫囵,为事所困,永世都要挣扎于苟活之间。所谓的不破不立,是需有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能戳破他的囫囵。现如今,他仍身陷地狱,自然对恶鬼之流毫无悲悯之心。壮汉见华粉墨毫不动容,一颗心便死了八分。尽管只剩下两分,他也要放手一搏! 壮汉自以为动作无人知晓,竟忍着痛,去拔插在膝盖上的钢刺。 那种痛,比剜肉还要命! 壮汉痛得满眼血丝,全身颤抖,汗水混合着血水流淌而下,却又必须闭紧嘴巴、咬紧牙关,不敢坑一声。因为,命悬一线。 待男人将牙齿咬碎,终于拔出一只钢刺时,只觉得头顶的月光被遮挡住。抬头看去,与华粉墨四目相对。 华粉墨右手提着一瓢滚烫的油,用脚一踢,拔起钉在壮汉右腿的钢尺,用左手攥住。 壮汉痛得发狂,惨叫一声后,突然用手中钢刺去刺华粉墨。 华粉墨夺走壮汉手中的钢尺,收入袖中,而后扬起了手中热油。 壮汉求饶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饶小人一命……” 华粉墨一言不发,直接将油倒在壮汉的身上。 壮汉的惨叫声中似乎含了血腥味道。 华粉墨扔下瓢,道:“好,饶你一命。”转身离开。 壮汉嚎得撕心裂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魔鬼!” 华粉墨勾了勾唇角,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见识太少。”他只是魔鬼身边的恶鬼罢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月白的厨艺 唐佳人、端木焱和秋月白回到秋枫渡。 唐佳人大声喊着休休,却无人应。 唐佳人皱眉,一溜烟跑进唐不休暂住的房间,发现他压根就没回来过。 她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微微撅嘴,凝眉不语。 端木焱透过特制带子,看着唐佳人那副看不见娘的样子,真想刺她两句,话到嘴边却又换了内容,问:“忙了一天,老子都饿了。你饿没?” 唐佳人这才来了精神头,道:“饿了!”转头看向秋月白,一双猫眼充满渴望。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奔厨房,留下唐佳人和端木焱大眼对瞎眼。 端木焱问:“不休门主不在?” 唐佳人忧心忡忡地道:“嗯,二王爷来闹腾一顿后,他就出门了。” 端木焱安慰道:“不休门主武艺高强,你还害怕他出事不成?” 唐佳人绕梁三日般一谈,那叫一个悠扬婉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知道,武功深不可测的某人,竟是路痴。若非他执意自己出去,她怎放心让他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秋城瞎转悠?哦,就算是人生地熟也救不了休休的路痴之症。对于路痴而言,脚下的路长得都是一模一样,毫无辨别之力。 正如唐不休从不会暴露唐佳人晕血,唐佳人也不会对外人说他是路痴。 若端木焱知道,唐佳人将他当外人,定会暴跳如雷。不过,若他知道,除了唐不休,所有人对于唐佳人而言都是外人,应该会平静几分。当然了,这外人里也有内圈、外圈之分。端木焱等人,便是唐佳人的内圈外人。 端木焱问:“好好的一声叹息,让你弄得好似感怀春秋。” 唐佳人直接趴在了石桌上,装死。 端木焱道:“喂,你倒是说说,你那肚子是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一个激灵,做起身,道:“没事儿!误会!” 端木焱道:“唬弄老子呢?!” 唐佳人摇头,咧嘴笑:“我逗自己玩呢。”既然秋月白认了,她也不想倒处嚷嚷。 端木焱实在是摸不清唐佳人的思想套路,于是只能作罢。不过,他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 他对唐佳人道:“记得……咳……记得你以前说过,要让老子当你夫君,你想生俩个小娃娃。” 唐佳人再次趴在桌子上,懒懒地道:“你不是没答应吗。” 端木焱的脸色一红,强作镇定道:“你问得没诚意。你再问一遍试试?” 唐佳人直接将脸埋进胳膊里,含糊地道:“没空。” 端木焱一拍桌子,唐佳人抬头看向他,他本是恼羞成怒,却愣是扯了扯嘴角,道:“这饭菜怎还没好?” 唐佳人又趴回道桌子上,哼哼唧唧地道:“休休去哪了?怎还不回来?” 端木焱心中不悦,泛着酸,道:“你干脆喊他爹得了。” 唐佳人横了端木焱一眼,道:“那你叫我姐。” 端木焱略一思量,真是被唐佳人气个半死。如果唐佳人真跟唐不休叫爹,他跟唐佳人叫姐,那唐不休岂不是成了他爹?他爹是谁?那是当今圣上!唐佳人这话混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那便是杀头重罪! 端木焱无法和唐佳人掰开馅儿说明白,只能继续歪解她的意思,道:“你想当公主,那是费点劲儿。若想当个郡主,倒是可以酝酿。” 唐佳人一手指戳端木焱嘴上,道:“闭嘴!” 端木焱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你闹心个什么劲儿?!唐不休一个大活人,还能找不到回来的路?” 一语中的啊!可惜,唐佳人和唐不休都拒绝承认。 唐佳人抽回手,望向天空中那轮明月,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感慨道:“我这乱糟糟的心情呢,唯有靠秋月白的美食拯救了。” 端木焱嘲讽道:“出息!你还指望他?老子都想不明白,为何要将此作为奖赏?是为了让人印象深刻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别看端木焱笑得猖狂,实则心里并没有底儿。毕竟,秋月白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若那厨艺真拿不出手,也不会定下这种规矩。 说话间,秋月白端着一个托盘走来。那托盘上放着三张大碗,碗上还各自扣着一张盘子,将香味捂得严严实实的。 秋月白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毫无烟火的味道。一张脸,冷若冰霜,为这炎炎夏日降了几分燥热。他将托盘放到石桌上,然后一掀衣袍,坐在石凳上。 望东将三张大碗,分别摆放在三人面前,然后放好筷子,端起托盘,退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十分安静。 唐佳人率先打破沉寂,指着饭碗问道:“值得期待吗?” 秋月白回了一句模凌两可的话:“试试看吧。” 唐佳人抓起筷子,掀开盘子,只觉得一股子人间烟火的饭菜香扑面而来,令她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望着一大海碗的饭菜混合物,问:“这是什么啊?” 秋月白掀开盘子,回道:“饭炒菜。”端起碗,用筷子夹起一口,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唐佳人帮端木焱掀开盘子,然后将筷子塞进他手中,道:“吃吧,这回可省事儿,不用夹菜,都炒在一起了。”她端起碗,往嘴里扒拉两口,立刻狠狠地“嗯”了一声,表达自己的认可。 端木焱嗅了嗅,觉得味道尚可,便怀揣着挑剔的心,捧起饭碗,夹了一口饭菜送入口中…… 当即,动作一僵,然后便要将饭菜吐出去。 这时,秋月白开口道:“之所以要为饕餮盛宴的第一名得主亲自下厨,便是要让其在开店后,不忘本,知粮食不易,需珍惜。” 端木焱强行咽下口中饭菜,拍着桌子指责道:“还说什么不忘本,什么珍惜,依老子看,都是狗屁!你若珍惜,能放这么多的咸盐?!都发苦了!你这才是浪费食物!” 秋月白放下碗筷,淡定地回道:“本想放一勺糖,有些匆忙,错放了盐。” 端木焱继续敲桌子,道:“说是饭炒菜,为何菜不熟?!” 秋月白回道:“生的,也能吃。” 端木焱眯眼道:“你是故意的吧?” 秋月白道:“并非所有人都像六王爷一般,善庖。”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临行前的愿望 端木焱指了指秋月白,道:“你你你……你这是逼着本王下厨啊!” 秋月白道:“若王爷吃得下,秋某乐于奉陪。” 端木焱当机立断,道:“佳人,咱不吃了!” 唐佳人将空碗推到桌子中间,道:“味道还行,就是有点儿咸。” 秋月白和端木焱一同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舔了舔嘴角的一颗饭粒,问:“能来碗凉水吗?嗝儿……我现在一打嗝儿,都是一股子咸盐味儿。” 秋月白的眸光沉了沉,问:“如此咸,为何都吃光了?” 唐佳人的目光闪躲,不太自然地回道:“你下厨做饭,我便吃饭。” 简简单单的回答,并不复杂,却饱含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端木焱听着,只觉得每个字都十分刺耳。秋月白听在耳中,却露出一记浅笑。 端木焱想不明白,什么时候秋月白和唐佳人如此要好了?唐佳人追着唐不休跑也就罢了,若再追着秋月白跑,那成什么事儿了?!至他于何情何地?! 端木焱心烦意乱,直接道:“来酒!”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喝点儿也行。休休不回来,我也睡不着。” 秋月白本不想喝,听闻此话,觉得今夜确实适合小酌几杯。他自问不善感情,但却遇见了一位比他更不懂感情为何物的女子。似乎唯有一醉,才能解忧。 秋月白让望东送来美酒,又备下几碟小菜,这便同饮起来。 唐佳人的心情有些烦躁不安,几杯酒水下肚便显了醉态。她每喝一杯,都会问一遍:“休休去哪儿了?怎还不回来?” 这话,让本是小酌的秋月白和端木焱心头火起,纷纷豪饮起来。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无需语言和客套,一切皆在酒里面。 端木焱暗道:看不出,这人还挺能喝。 秋月白暗道:六王爷酒量不错。 唐佳人暗道:他俩在一起的画面,好美哦。 唐佳人站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举杯,豪情万丈地道:“来,我们同饮!为了今日的胜利,为了明日的相聚!” 秋月白和端木焱异口同声道:“你少喝点儿。” 唐佳人高举酒杯,道:“我可以少喝几口,但不能少喝点。你们看,我一口就能喝掉这一杯!” 端木焱道:“你逞什么能?” 秋月白道:“用不用给你上大海碗?” 唐佳人瞪了秋月白一眼,放下脚,重新坐下,嘟囔道:“真是坏心眼。” 端木焱勾唇一笑,道:“这话,老子赞同。” 秋月白不接此话,而是问:“饕餮盛宴得第一者,可得一家店铺。你想开什么店?” 唐佳人立刻陷入自己日进斗金然后坐拥各种美食的场景中不可自拔。只不过,想是想的,她心里也有数,知道自己要走了,怎可能要秋月白的店?她扼腕地道:“不要店了。等休休回来,我们就走了。”看向秋月白和端木焱,“我会想你们地。”说着,眼睛竟是一红。 唐佳人是谁?那是蔫坏的鼻祖。她闷不吭声,能害死人;一开口,便要人命。如今,她竟红着眼圈说会想自己,那种被老虎温柔以待的感觉,真是在毛骨悚然后心软成汪洋。 端木焱道:“不走了!走什么走?走到哪里不是脚踩黄土?!老子告诉你,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除非人死绝了,就剩你自己。” 唐佳人瞥了端木焱一眼,暗道:隐世唐门里的人,真地快死绝了。活着的人,除了她和休休,都垂垂老矣。 秋月白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唐佳人回道:“我们回家。” 秋月白道:“若想家了,先回去也无妨。你留下地址,待我去探望你。” 唐佳人刚要张口回话,却想起长老们的嘱托,便又闭上嘴,道:“不能说的。还是,我寻机会出来看你吧。” 秋月白没有继续追问。 端木焱却道:“怎么还神秘兮兮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极是神秘。” 四个字,让有心抱怨的端木焱没了脾气。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没再言语。 唐佳人喝掉杯中酒,眼睛突然一亮,看向秋月白,道:“我不要店铺,你能满足我个其它愿望吗?” 秋月白自觉不妙,但在唐佳人那双充满渴望的眸子中,终是回道:“先说来听听。” 唐佳人一把扯住秋月白的袖子,激动道:“临行前,你能穿女装给我看吗?” 秋月白僵在了当场。 端木焱在愣怔过后,发出惨绝人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横了端木焱一眼,再次看向秋月白,眼巴巴地道:“让我看看吧,都想得心疼了。” 秋月白扯回自己的袖子,冷冷地呵斥道:“胡闹。” 端木焱开始添柴火,道:“佳人要辞别,下次见面不知何年何月,如此一个简单的请求,秋城主都不应,岂不是寒了佳人的心?”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道:“想必六王爷的女装扮相,定是艳压群芳、举世无双。” 唐佳人的眼睛转到了端木焱的身上。 端木焱立刻端起架子,道:“本王都陪你胡闹一天了,再扮成女装,不妥。” 唐佳人的头不动,眼睛又转向了秋月白。 秋月白道:“百花各有风姿,又有谁能比得过王爷这株魏紫?” 唐佳人的眼珠子又转向了端木焱。 端木焱碗袖子,道:“唐佳人,你再敢逼着本王穿女装,老子和你拼了!”言罢,直接扑向了唐佳人,去掐她的脖子。 唐佳人用手推着端木焱的下巴,道:“我什么都没说,你激动什么?要是你想穿,需要我配合,那我立刻配合。” 端木焱一甩手,放过了唐佳人,重新坐回到石凳上,道:“老子没病!不穿女装!” 唐佳人冲着秋月白挤眉弄眼地一笑,意思是:他说你有病。 秋月白转开头,不搭理唐佳人。他怕……自己手痒,学那端木焱,也去掐唐佳人的脖子。怪不得唐不休总说修身养性之类的话,与唐佳人在一起,着实容易失去理智。 唐佳人见无人搭理自己,竟还感慨道:“我能穿女装,也可穿男装;你们只能穿男装,却不肯穿女装。由此可见,当男人不如女人自在。” 嗯?这言论倒是新鲜。世人谁不知,男人顶天立地,可封侯拜相,光耀门楣,最是风光。而女人,只能居于后院,守着子嗣过日子。上要孝顺公婆,中要管理钱财收支和人情走动,下要让小妾、丫头们老老实实,不能起幺蛾子。然,无论有多大能耐的女子,都不能肆意而行,都得循规蹈矩,生怕被人泼点儿脏水,唾一声不洁。 如此想来,像唐佳人这样,能捂着小腹问别人,是不是宝儿爹的女子,实乃……奇葩啊! 端木焱问:“你真觉得女子逍遥自在?”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道:“是啊,多逍遥自在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休休说,江湖任我行,不行也得行!若不是我思念长老们,都舍不得回去呢。” 秋月白暗道:唐不休真是极宠唐佳人。 端木焱暗道:能将唐佳人养成这份心性,唐不休也算是一位能人了。 唐佳人拍了拍端木焱,继续道:“你别忘了,给我买好多地油啊。”看向秋月白,“我不要店铺,你不穿女装,那就给我准备好多好多的美食。我要带回去给长老们吃。” 秋月白和端木焱没有答话。 唐佳人不敢了,嚷嚷道:“喂,你们不可以耍无赖啊!” 端木焱有些烦躁地道:“行行行,老子还能差你那点儿油。” 唐佳人比比画画地强调道:“不是点儿,是很多!” 端木焱不耐烦地道:“好了,知道了。”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不休门主至今未归,不知出了什么变动,许要耽搁一些时日。”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道:“他要是有事儿,我就陪你们多玩几天。”转而又皱起眉毛,“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儿吧?心里甚是不安呢。” 端木焱道:“你就别瞎操心了。不休门主武功高强,谁能奈何得了他?你们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真真儿是俩祸害。” 唐佳人将下巴放在了石桌上,无精打采地道:“不告诉你。” 端木焱呲牙:“你个坏东西……” 唐佳人瞥了端木焱一眼,道:“再问就骗你。” 如此明目张胆毫无隐瞒,倒是令端木焱心生欢喜。 他乐道:“行,你这么说,老子心里倒是舒服了。老子问你,你以前骗过老子没?” 唐佳人道:“你还是问问,我以前没骗过谁吧?” 一句话,啥都交代清楚了。 端木焱身手去掐唐佳人的脸,道:“你就是个小骗子!” 唐佳人一把打开端木焱的手,然后一把扯下他的眼带,道:“你是不是不瞎了?” 端木焱道:“天黑后,勉强能看见个人影。这事儿,你必须负责!”端木焱说谎了。天黑后,他这双眼睛就像兽瞳,看得格外清楚。只不过,他可不打算坦白交代。他留这一手,一是防范于未然,二是要让唐佳人心生内疚,不舍得走。如果可以,他更想将其勾搭走。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休休能行! 端木焱给得答案,显然不能让唐佳人满意。她逼问道:“看见个影儿?那你系着带子干什么?看见个影儿,总比什么都看不见强。还是说,你看见得是鬼影啊?” 端木焱不是第一次知道唐佳人的难缠,怕越扯下去越没边,当即回道:“习惯了。”一伸手,扯回自己的飘带,放入怀中。 秋月白的目光在飘带上一扫而过,并未多说什么。实则,他怀疑端木焱在装病。瞧他扯回飘带的手法,可一点儿都不含糊。 唐佳人契而不舍地追问:“你白天什么都看不见呀?” 端木焱回道:“不是看不见。是看不明白。就像一幅画,被扯碎,然后重新乱拼在一起。看了还不如不看,脑仁儿疼。” 唐佳人抬起屁股,用双手捧着端木焱的脸,仔细看他的眼睛。 呼吸落在端木焱的脸上,散发着令人向往的馨香。端木焱醉了,一颗心怦怦乱跳。 唐佳人研究了半晌,才道:“待我有办法,一定给你治好。” 秋月白扫眼二人之间的亲密举动,道:“可曾听说过公羊刁刁?” 一句话,成功吸引了唐佳人的注意力。唐佳人放开端木焱,看向秋月白,做回到凳子上,问:“听你说过一嘴。他真是神医?” 端木焱心中涌起一股子失望,在心里狠踩了秋月白一脚。 秋月白回道:“医术确实了得。只不过,他寻常不出诊。” 唐佳人追问道:“怎地?是有怪癖吗?是不是每次出诊的要很多银子啊?” 秋月白回道:“非也。他身体虚弱,禁不得劳累。” 唐佳人咂舌道:“身体虚弱?他不是大夫吗?为何不给自己好好儿调理?” 秋月白道:“他的病,是打娘胎带来的。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唐佳人感慨道:“哦……”再无下文。 端木焱冷着脸,问:“你打听来打听去,便没下文了?” 唐佳人问:“不然呢?” 端木焱干脆不语。 唐佳人狡黠地一笑,道:“别气嘛。我若不走,就带你去看看。我若离开,你自己去寻他。” 端木焱绷着脸,道:“说和没说一样!” 唐佳人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端木焱的肋骨。 端木焱没绷住,笑了。 唐佳人斟酒,举杯:“来,同饮!”她见无人应她,便要独饮。 二人同时伸手将她拦住。 端木焱道:“别再喝了,醉了耍酒疯,老子可有得罪受。” 唐佳人不依道:“不行!我得用酒解解咸!” 秋月白道:“且饮一桶冰水,去去咸。” 唐佳人松开攥着酒杯的手,嘀咕道:“不喝总行了吧?” 真是……气得端木焱心肝脾肺都疼!他就疼她这么一个鬼东西,偏偏她就是踩他,让他痛!秋月白的话是圣旨,他的话是狗屁是吧?等老子的话是真正圣旨就那一天,你就等着……等着进宫吧! 唐佳人问端木焱:“你傻笑什么呢?” 端木焱收了笑意角,直接摔了酒杯,蹭地站起身,怒道:“唐佳人!老子告诉你……” 唐佳人抬头看向端木焱,道:“你小点儿声,大家都睡了。” 端木焱满腹怒火被浇灭,只能讪讪地坐下。 唐佳人问:“你要告诉我啥?” 端木焱揉了揉额头,无力道:“告诉你早点儿睡。”他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堂堂王爷,偏偏搞不定这么一个坏东西。 唐佳人“哦”了一声,站起身,向着自己屋里走去。 如此听话,令人狂喜啊!端木焱那跌入谷底的情绪,瞬间变得腾空而起。他笑道:“真乖。” 这两个字一出口,那真是花也开了,草也绿了,空气都变得甜腻腻。一想到唐佳人肯听他的话,他就觉得通体顺畅,脸上的笑啊,那叫一个星光灿烂。 不想,唐佳人回到屋里后,竟是抱出唐不休上次做孔明灯留下的材料,冲着二人咧嘴一笑,兴奋地道:“我们做孔明灯吧!” 一只趴在窗口偷偷窥探着院内情况的秋江滟,真是被气得不轻。她那冷若冰霜的哥哥,对谁都不假颜色,偏偏对唐佳人如此用心。那六王爷,明明尊贵无比,却陪着唐佳人胡闹!还有尚未归来的唐不休。这人护着唐佳人,就跟护着眼珠子似的。疯了!一定都是疯了! 绿蔻艰难地收回看向秋月白的目光,低声对秋江滟道:“小姐,休息吧。看样子,他们是要一起做孔明灯了。” 秋江滟冷笑道:“怎么可能?哥哥怎会陪她胡闹?” 说话间,但见唐佳人走向秋月白,直接蹲在他身边,将东西往地上一放,仰头问:“你会做吧?” 秋月白回道:“可试试。”言罢,竟是蹲下,和唐佳人一起摆弄起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屋内,秋江滟被打脸,感觉不舒服极了。 院子里,端木焱不甘示弱,道:“本王就算一点儿都看不见,也比你们扎得好。”言罢,也蹲在了地上。 秋月白吩咐望东多找些做孔明灯的材料,又点了几盏灯,将院子照得灯火通明。 三个人埋头其中,认认真真地做起了手工。 这种行为,史无前例,从不曾发生过,却因唐佳人的存在,变得合情合理、顺其自然、十分融合。 三个人,都没做过孔明灯,唯有秋月白见唐不休做过。因此,唐佳人和端木焱都在和他学。 天亮之前,最黑的时刻,从秋枫渡的院子里,飘起三盏孔明灯。其中两盏,一路飘起,渐行渐远。 第一盏孔明灯上什么都没写。 第二盏孔明灯上画着一只蘑菇。 第三盏孔明灯一路颤颤巍巍地飘起,看样子好像随时会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它却慢慢飞上了天空,也算是一种奇迹。但见,那孔明灯上写着四个大字——休休能行! 虽无什么笔体,也不见风流的一撇一捺,却是格外用心。 原来,唐佳人一直惦记着唐不休不能配合她生娃娃这件事。既然孔明灯能带着人的美好愿望去见神仙,那她便许下自己的美好愿望。 不远处,唐不休仰头望着那四个大字,用袖子遮住了脸。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蘑菇对阵江滟 有关休休到底能不能行这件事,众说纷纭。 有人猜测,不休门主一定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不休门女侠才会点亮孔明灯为其祈福;也有人说,不休门主的武功要突破到更高一层的境界,十分凶险,所以不休门女侠才会有此一说;更有人说,那不休门主怕是……嘿嘿……不中用喽。不休门女侠心生不满,所以才放出孔明灯,嘲笑其雄风不再…… 别看三盏孔明灯只是随性而为,但这这三盏灯可是从秋枫渡里飘出来的,其意可大可小。往浅处说,秋城主、不休门和六王爷的关系非浅;往深处说,圣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此时站队,要得便是从龙之功! 《百川秘闻》和《千琼变》最新一期的小报里,皆写上了这三盏孔明灯。由此可见,秋枫渡外,早就有人蹲点守着这些消息,看着这份热闹。 正午十分,艳阳高照,唐佳人从床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冲出房间,要去寻唐不休。 院子里,秋江滟正在树下抚琴,而唐不休则是躺在秋江滟身后侧的树枝上,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听着琴声悠扬。 唐佳人冲到树下,抬头望着唐不休道:“休休,你跑哪里儿去了?害我担心得睡不着。” 唐不休侧头,垂眸,看向唐佳人,笑道:“随意转转。” 唐佳人问:“那怎不带着我?” 唐不休回道:“怕耽误你放孔明灯。” 唐佳人惊喜道:“你看见我放的孔明灯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扭回头,闭上眼,懒懒地道:“字还得练练呐。”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晓得了。你下来,咱是不是得走了?” 唐不休睁开眼,眯眼望着从缝隙里透出的光束,道:“真想走?” 唐佳人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纠结了一会儿后,当机立断道:“走!”她怕自己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秋月白也好,端木焱也罢,都会成为拉扯住她的一根绳子。而她,只想和休休一起,不让休休不开心。 唐不休再次看向唐佳人,目光有些复杂。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问:“你那么看我做什么?” 唐不休道:“你没洗脸吧?有眼屎。” 唐佳人立刻低下头,嘀咕道:“还不是惦记你,一醒来便跑出来看看。” 秋江滟将手掌轻搭在琴弦上,道:“能一觉睡到正午,唐姑娘的这份惦记,真是特别。”因唐不休在听,她抚琴格外用心动情,偏生唐佳人跑来噼里啪啦一顿说,将她抚琴的雅兴搅成一团乱麻。 唐佳人十分中肯地回道:“若不是担心,我能睡到天黑。”冲着唐不休招了招手,“你下来呀。” 唐不休道:“你去洗漱,为师再听会儿这琴声。” 秋江滟唇角勾起,笑容中难掩得意。 唐佳人问:“咋滴?她弹琴有助睡眠呀?” 唐不休在树上扑腾了一下,险些没掉到树下去。 秋江滟被怼,气个半死,却只能回一句:“对牛弹琴!” 唐佳人对唐不休道:“休休,她骂你是牛,你还要听吗?” 秋江滟怒道:“我是骂你是牛!” 唐佳人看向秋江滟,问道:“你看我像牛吗?” 秋江滟点头,眼神犀利,直接回道:“像。”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哦,这样啊,那我不怪你,那是你眼瞎。” 秋江滟气个倒仰!她怒道:“唐佳人,你不要放肆!” 唐佳人向着秋江滟走进一步,认真道:“你哥人挺好的,你别给你哥抹黑。你脾气这么坏,将来找不到相公怎么办?”伸手要拍秋江滟的肩膀,秋江滟立刻向后一退,避开唐佳人的触碰。 秋江滟道:“我和你不同。我们秋家是名门正派,想要求娶之人甚多。”视线在唐佳人身上轻轻一扫而过,其意不言而喻。 唐佳人目光真诚地问:“那你要嫁几个呢?” 秋江滟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憋死过去。 唐不休笑得太狠,树都跟着颤抖起来。他干脆从树上翻身跃下,对唐佳人道:“蘑菇,不要欺负江滟。”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等着后话。结果,没了! 秋江滟也提溜着心,等着后话。结果,确实没喽。 唐不休护着唐佳人,那是有目共睹之事,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挑了挑眉毛,道:“没了?” 唐不休笑道:“还有什么?” 唐佳人道:“难道你不应该接着说,咱不好欺负傻子吗?” 秋江滟暗自磨牙啊。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唐不休扫了眼秋江滟,对唐佳人道:“江滟生性纯良,你们多多相处,不要欺负她。”言罢,竟是留下傻愣愣的二人,去厨房里寻吃的了。 半晌,唐佳人回过神,望向唐不休的背影,喃喃道:“昨天出去一趟,该不会是被人砸坏了脑子吧?” 秋江滟不敢自信,下意思地认为这里面有阴谋。然,心中小鹿乱撞,却是不争的事实。 陷阱这种东西,之所以能困住野兽,还不是因为利刃千挑着的食物太诱人。 秋江滟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望着唐不休的背影,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猜,一定是唐不休终于看明白,唐佳人就是个人尽可夫的下贱东西,所以……所以,他看到了自己的好? 嗯,一定是这样! 秋江滟那颗死了一大半的心,忽然之间燃烧而起,好似死灰复燃。 唐佳人用手托着脸颊,使劲儿晃了晃头,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然,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唐不休时不时的抽风,她已经习惯了。 唐佳人一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 秋江滟不悦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弹琴啊,你这都没看出来?” 秋江滟皱眉道:“我是问你,为何碰我的琴?” 唐佳人回道:“你真小气。”言罢,转身便走。 秋江滟气结。 唐佳人突然回身,又拨弄了一下琴弦,嘀咕道:“也没什么难的。” 秋江滟厉声道:“你难道不知,抚琴前需焚香沐浴?” 唐佳人瞪了秋江滟一眼,道:“咋滴?焚香沐浴后,弹得格外好听啊?” 秋江滟心口一阵闷疼啊!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一起上吧,我不怕! 唐佳人一扭头,蹦蹦跳跳地走了。她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是怀有身孕的人,应该……慢行。 有些事,真的不用人教。 但见唐佳人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自己的小腹,一步三晃地去寻秋月白。那份小心翼翼,那份志得意满,就跟母凭子贵的嘴脸没啥两样。 看在秋江滟的眼中,就跟钉子似的,怎么都想将其拔出,最好除之而后快! 至于唐佳人为何要去秋月白的书房,自然是因为她曾在秋月白的书房里看见过一把琴。那琴的样子古朴大气,被人保养得当,看着就舒服。她总觉得,那琴若被她拨弄几下,定会发出悦耳的声音。 秋月白外出,书房里没有人,唐佳人推门而入,一幅当家女主人的模样。 守在书房外的护院见此,真是犹豫再三,不知道应不应将她拦下。毕竟,母凭子贵嘛。若唐姑娘真的怀有身孕,定会成为这秋枫渡的女主子。提前和女主子卖个好,也是很重要的生存之道。最重要的是,城主没说不许唐姑娘进书房。嗯,是这个道理。 护院们装作看不见。唐佳人以她独特的走路姿势,一路过关斩件而不知。 她进入书房后,将放在琴架上的古琴搬到桌子上,屁股往椅子上一坐,轻咳一声,像模像样地拿好姿势,便开始抚弄起来。 那声音……挺好听,就是不成曲。 唐门中,大长老倒是会抚琴,却也不是什么高手,自娱自乐尚可。唐佳人不学无术,每天鸡飞狗跳地追着美食跑,哪里肯静下来学学抚琴?若是来了兴致,上去拨弄两下,顶天了。 这会弹琴,也不过是心血来潮。 旁人听见她的琴声,皆暗自皱眉,唯有她自己,一幅陶醉的表情,仿佛置身其中,不可自拔,端是很能糊弄人咧。 院子里,秋江滟听到这响动,一颗心直接翻了个跟头!转而,却是勾唇笑了,暗道:那琴,也是旁人能动的?看看日头,哥哥也快回来了。且看那自以为是的疯子,如何收场! 秋江滟取出干净的棉布,仔细擦拭着琴弦,一根接着一根,根根能要了那贱人的小命! 唐不休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从厨房里踱步而出。他走到树荫下,听了听书房里的动静,笑了。 秋江滟抬头看向唐不休,道:“那琴,哥哥不许旁人动。”丑话她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别说她没提醒。 唐不休夹起一块排骨肉,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蘑菇又不是旁人。” 噎人?!对,噎人! 唐门俩祸害一开口,都能噎死个人!幸好,唐不休说这话时毫无攻击力,只像在随口开玩笑,否则……秋江滟一准儿心塞得要死。 唐不休不怼秋江滟,她的能耐却见长,开始攻击起唐佳人,道:“不是旁人,难道是内人?我可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位不同文墨、不懂音律的嫂子。” 唐不休垂眸扫了秋江滟一眼,道:“别瞎想,秋月白可配不上本尊的蘑菇。” 秋江滟的手指一颤,在琴弦上拨弄出一个音符。她不想让唐不休看出她的情绪,干脆信手一抚,让一串悠扬的琴声荡漾而起。 唐不休道:“比起旁人那装腔作势的琴声,本尊更爱听蘑菇抚琴。不为名与利,也不需他人赞扬,她只是依照本心,抒发心中所感。秒,真是妙!” 话音未落,只听书房里传出一阵混乱的咣咣声,实在刺耳。 秋江滟挑眉看向唐不休,嗤笑一声。 唐不休面不改色地道:“如此直白的琴声,苍劲有力,不错。” 秋江滟终是崩了,一巴掌拍在琴弦上,怒声道:“是不是她做什么都是好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唐不休看向秋江滟,如沐春风般笑了笑,道:“你并非一无是处。你看,你这句话说得就是对的。” 秋江滟气结,眸中含泪,瞪向唐不休。 这时,有守门小厮快步而来,道:“启禀小姐,姑奶奶回来了。” 秋江滟想到唐佳人还在书房,心中一喜,立刻对绿蔻道:“你随我去迎迎。” 唐不休捧着饭碗回到屋里,将窗支撑开一条缝,他一边吃,一边关注着院内的动静,心中暗道:没办法,我当爹当娘当师傅当玩伴当陪练当大哥当小弟当奶妈多年,这双眼睛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人欺负蘑菇而生,真是一刻都转不开啊。 不多时,秋江滟搀扶着她的亲姑姑秋彩凤走进院里,两个人有说有笑,看样子十分亲密。 秋彩凤道:“不是说月白没在家吗?怎么书房里有人?” 秋江滟眉头微蹙,回道:“姑姑可曾听过果树开花?” 秋彩凤皱眉道:“怎没听过。秋城中盛传,月白喜欢那烟花女子。” 秋江滟笑道:“传言也不尽详实。那果树开花,本是不休门中人。谁知怎的,跑到了风月楼。如今,她与不休门主,都是哥哥的座上客。诺……”眼神一撇,看向书房,“这会儿,拉琴弦的便是果树开花姑娘。”她不说抚琴,只说拉琴弦,这其中的轻蔑可见一斑。实则,唐佳人确实是在拉琴弦。一下接着一下,不成调儿。 秋彩凤挑眉道:“不休门?可是《百川秘闻》里写的不休门?” 秋江滟回道:“对,便是那个不休门。其门主武功深不可测,堪称大英雄。” 秋彩凤笑睨了秋江滟一眼,打趣道:“你也应该寻个好婆家喽。” 秋江滟双颊一红,轻轻推了秋彩凤一下,道:“姑姑取笑江滟。” 秋彩凤呵呵一笑,看向书房的方向,道:“走,我们去看看这位女侠是何等颜色。” 秋江滟微笑随行。 秋彩凤道:“你可听说,月白为了有夫之妇,于舟儿大动干戈?” 秋江滟惊讶地道:“怎么可能?” 秋彩凤道:“昨晚,舟儿派人去买小吃,起了点争执。月白为此大动干戈,让舟儿交出全部的铺子。哎……” 秋江滟的眸子微转,当即道:“姑姑,若江滟猜得不错,表哥得罪的人,定是书房里那位。” 秋彩凤诧异道:“怎会是她?” 秋江滟笑道:“昨晚,她可不就是去练摊了。” 秋彩凤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不休门是怎么回事儿?哎……”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没有关,唐佳人正用手指一下下勾着弦儿,发出一声声的声响。若不听声音,单看她那幅沉浸其中的认真样子,定会以为她是此中高手。 秋江滟以为秋彩凤会发挥一下她那火爆的脾气,却不想,秋彩凤只是望着唐佳人发呆。 秋江滟轻轻推了推秋彩凤。秋彩凤回神,心神有些不宁,竟是皱起了眉头。她问:“这是不休门女侠?” 秋江滟回道:“正是。” 秋彩凤道:“瞧着不胖啊。” 秋江滟笑道:“这是瘦了。” 秋彩凤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秋江滟问:“姑姑这是怎么了?” 秋彩凤回道:“哦,没什么。”她只是瞧着唐佳人抚琴的样子有几分眼熟。许是琴之故吧。毕竟,那琴是属于柳芙笙的。任谁都忘不了,那张琴,那张脸。 回过神的秋彩凤扬声道:“别糟蹋那琴了。” 唐佳人正沉浸其中,压根就没听见有人开口说话。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接触到琴弦,每根琴弦震动时发出的声音,都是那么与众不同。它们是独特的存在,有直达心灵的力量。 秋彩凤这一生,最恨别人忽视自己,当即走进书房,大声道:“住手!那琴,不是你能动地!速速放下,别糟蹋好东西。” 唐佳人回过神,看向已经来到面前的二人,神情有些恍惚地问:“为何不能动?” 秋彩凤瞧着明显有些痴傻的唐佳人,皱眉道:“月白不在家,你怎能擅自动他之物?不休门也当有不休门的规矩才是!还是说,不休门中人,都是如此无礼?” 唐佳人站起身,老实巴交地道:“不休门自然有不休门的规矩。你别乱说,惹休休不高兴。” 不得不说,唐佳人真有点火的本事。她明明没说什么,但那样子,却令人心中烦闷,好像自己变成了恶人,专门欺负不休门中人。 秋彩凤的脾气素来不好,当即冷笑一声,道:“你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难不成,还想出去哭诉我欺负你不成?你们不休门若是有礼,便不会擅自进别人的书房!” 唐佳人晃了晃头,恢复了清明,却还是那幅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矬样,慢声细语地道:“我和秋月白的关系很好的,怎能算是善进别人的书房?你们呢?你们现在站在哪儿里?你们这才叫擅入别人的书房!” 秋彩凤气急,直接向前一探身,就要去抓唐佳人的肩膀,像给她一个教训,口中还道:“我是他姑姑!” 唐佳人脚底抹油,以巧妙的身法躲开秋彩凤的恭喜,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嫁人了吧?” 秋彩凤被噎了一下。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确实没资格回来管秋月白的家务事。 秋江滟见姑姑败下阵来,立刻扬声道:“我是哥的妹妹!”言罢,也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灵巧得就像一只猴子,直接跳上桌子,道:“也得嫁人吧?!” 哎呦,这是要气人吗?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败北 秋江滟和秋彩凤对视一眼,一同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干脆抱起古琴,对着二人便拍。 秋江滟和秋彩凤知道那把琴的重要性,哪敢硬碰硬,立刻向一边躲去。 唐佳人正得意,突然看见秋月白走进书房。她就像遇见老鹰的兔子,立刻双腿一蹬,就要跑。然,一左一右都被秋江滟和秋彩凤守着,门口又被秋月白占领,她逃无可逃啊。 唐佳人灵机一动,单手抱琴,用另一只袖子擦拭着琴弦,道:“怎么都是灰啊。” 秋月白走进书房,视线从秋江滟的身上扫过,落在秋彩凤的脸上,道:“姑姑。” 秋彩凤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月白回来了。” 秋月白微微颔首,走向椅子。 唐佳人跳下桌子,将琴放回到琴架上,道:“你们叙旧吧,我去找休休了。”言罢,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秋月白道:“你为何私自进书房?” 唐佳人回头,一手抚着腰,一手抚摸小腹,讨好地一笑,道:“你也没说不让我进啊。你们聊吧,我走啦?” 秋月白瞧唐佳人那造型,心中好笑,面上却冷着脸,道:“过来。” 唐佳人一脸不愿意啊,却还是挪呀挪地挪到了秋月白的身边,站定,不动。 秋月白看向秋彩凤,道:“姑姑若是为了郑舟之事前来,无需再议。” 秋彩凤急道:“月白,我是你亲的姑姑,舟儿是你的亲表弟,你不能为讨女子欢心就断我们生路!” 唐佳人开口道:“不对。不是为了女子,是为了一名男子。” 秋江滟不信:“胡说!” 秋彩凤目露不悦之色,道:“我与月白说话,还请姑娘不要插言。”目光在唐佳人的小腹上一扫而过,目露鄙夷之色。 唐佳人耸肩,摊手道:“当我没说。” 秋彩凤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唐姑娘说得没错。” 啊?这是几个意思?为了一名男子?此事可大可小,还不如为了一名女子呢! 秋江滟和秋彩凤一同看向唐佳人,又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素来惜字如金,且没有解释的意思。 不得已,秋彩凤只能看向唐佳人,求个解释。 唐佳人却变成了锯嘴葫芦,啥也不说了。 秋彩凤这个气呀!她一生顺遂,生来好强,最不喜欢求人。如今,被一个小丫头如此那捏,心情可想而知。 再者,通过这件事,她也看出来了,秋月白对那小丫头真是护着呢。 秋彩凤为了自家铺子,酝酿了半晌情绪,终是笑道:“唐姑娘,你且说说看,我家舟儿到底哪里做得不对。若真是他犯下大错,我这个当娘的,决计不饶他!” 唐佳人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直接道:“你儿子的走狗,脚踹滚烫油锅,泼人。不幸的事,他泼得是端木焱和唐佳人。幸得是,没泼到。重点是,端木焱是六王爷,唐佳人是不休门女侠。两人都不好惹。” 秋彩凤第一次听见有人站在第三人称讲述身为第一当事人所发生的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惹怒了王爷。 秋彩凤心惊胆战,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求秋月白给自家一条生路,“月白,你也知道,姑姑一生好强,从不肯轻易求人。你表弟虽蛮横了些,但心肠不坏。咱都是至亲之人,你做事得给我们留条活路不是?” 秋月白淡淡道:“六王爷要得是人头落地。” 秋彩凤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 秋月白道:“姑姑养而不教,注定要酿成大祸。如今事已出,姑姑取其轻,选一个吧。” 唐佳人在旁边煽风点火道:“你们不知道,六王爷可凶了。一言不合,便要砍头的!人家六王爷看不见,你们家的奴才就用热油泼人家。这事儿,能轻易算了吗?”摇头,一脸怒意,“不能!” 秋江滟搀扶住秋彩凤,道:“唐姑娘和六王爷关系莫逆,想必能说得上话。” 秋彩凤抬起满是希望的眼睛,看相唐佳人。 唐佳人绕梁三日般一叹,道:“若不是我求情,你儿子早就脑袋落地了。你回去后,多拍拍他那脑袋,别总往里面塞稻草,偶尔也得想象为人处事的道理。王爷那么尊贵,是咱们惹得起的吗?” 秋彩凤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唐佳人道:“别忘了,今天得将商铺都交上来。万一六王爷怒了,改了想法,非要人头,这事儿我可拦不住啊。” 秋彩凤含泪看向秋月白。 唐佳人道:“别看他了,他也是自身难保。他现在,不但得罪了六王爷,还得罪了二王爷。你们家出去后,别拿你是秋月白他姑姑说事儿。一个不好,被人套了麻袋仍河里去,你都不知道是哪位王爷下得黑手。” 唐佳人的表情太认真了,而秋月白则是眉头微锁不言不语,这套组合下来,让秋彩凤想要怀疑都无法怀疑喽。她捂着心口窝,对秋月白道:“下午,便让舟儿将那些铺子的账本和商契送来。”言罢,身子还晃了晃。 秋江滟喊了声:“姑姑。” 秋彩凤一咬牙,站稳身子,沙哑道:“扶我出去。” 秋江滟看了看秋月白和唐佳人,搀扶住秋彩凤,向外走去。路过院子时,正好与端着碗走出房间的唐不休擦肩而过。 秋彩凤头痛欲裂、双眼赤红,本是自顾不暇,但当唐不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还是下意识地身体一僵,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唐不休的背影。 秋江滟问:“姑姑,您看什么?” 秋彩凤摇了摇头,收回目光,边走边问道:“那位是谁?” 秋江滟回道:“那便是不休门主唐不休。武功甚是了得。”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拐入厨房的方向。 秋彩凤又走了两步后,再次回头去看唐不休,却哪里还能看见他的背影? 秋江滟疑惑地问:“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秋彩凤收回目光,嘀咕道:“瞧着有些眼熟。没事儿,走吧,应是眼花了。” 秋江滟垂眸一笑,道:“姑姑先宽宽心,待缓解一二,再来秋枫渡里坐坐。” 秋彩凤无暇顾及秋江滟的小女儿心思,只想快快回到家里,拍那畜生几下!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腥风人死 秋江滟和秋彩凤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唐佳人和秋月白。 秋月白站起身,走到古琴旁,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拨弄出一串悠扬琴声,道:“此琴名叫梧桐,是我姨母生前最爱之物。” 唐佳人道:“我分不清琴的好坏,却也知道,任何物件放久了,都会老化。唯有人精心爱护,时常摆弄,才能见其华彩,平添几分主人的神韵。” 秋月白用眼尾看向唐佳人,道:“你这是在为自己辩解?”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我这是在讲自己的感受。经我今日一阵抚弄,这琴弦明显光亮不少。至少,没灰了。”往门外一望,抻着脖子喊道,“休休,你吃什么呢?”撒腿便追了出去,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唐不休拎着只鸡腿,慢悠悠地走着。被唐佳人拦住去路后,直接将鸡腿塞进她的嘴里。 唐佳人咬着鸡腿,屁颠颠地跟在唐不休的身边,眉开眼笑地问道:“你昨天去哪儿了?为啥不带我?” 唐不休回道:“为师不在,你玩得岂不是更尽兴?”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你不在,心慌慌。” 唐不休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眯起修长的眼,望向院内的一棵树,幽幽道:“蘑菇,你要学会独立了。” 唐佳人咬着鸡腿,含糊地道:“我已经很独立了,不需要学。哪位女子能像我一样,独自一人走出群山,闯荡江湖呀。” 唐不休将目光远眺,落在墙外的某处,道:“你这次出山,肩负着历史重任,不能马虎。” 唐佳人咽下口中鸡腿肉,回道:“我已经出色完成任务。休休,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振兴……”左右看看,靠近唐不休,耳语道,“唐门!” 馨香柔软在唐不休的耳朵上一擦而过,好似一只火折子,落在了油桶上。然,他不等大火蔓延,便将其扑灭。唐不休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唐佳人,道:“为师……年纪不小了。” 这时,秋江滟送走了秋彩凤,从外面回到院子里,听到唐不休这句话,一颗心便是一抖。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对,确实不小了,所以有话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唐不休真的很想笑,很想为唐佳人的这份机敏赞叹一声,但是,他不得不将她推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上。唐不休一狠心,干脆道:“为师想寻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当你师娘。” 秋江滟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躲到树后。一颗心砰砰乱跳,差点儿没蹦出喉咙。 唐佳人攥着鸡腿骨,愣了愣,道:“干嘛那么麻烦?我觉得,我就挺合适給自己当师娘的。” 秋江滟在心里唾了一口,骂道:不要脸! 唐不休真是万万没想到唐佳人会给出这么一句。他愣怔了一会儿,才摇头一笑,道:“为师这个年纪,都能当你爹了。” 唐佳人直接喊道:“爹!” 唐不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将自己拍地上去。 唐不休强作镇定,道:“与你这劣徒真是说不清了。算了,你且记下有这么回事儿便是。为师要继续游历江湖,你自己回去吧。”甩甩衣袖,竟要走了。 唐佳人这回事真懵圈了。她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唐不休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休休,你怎么了?是心情不好,还是脑子不清楚?要不,咱这就走,马上回家。” 唐不休低垂的眸光中闪过挣扎之色,终是道:“好,回家。” 二人二话不说,一同回屋打包行李。唐不朽将衣裤抓起,直接扔进大包裹中。唐佳人从窗台上抓起两只绣花鞋,随手一抛,投到大包裹中。唐不休将包裹系好,背在身上。 门外,秋江滟仿佛踩着棉花,走进秋月白的书房,看见秋月白站在窗口,负手而立。她走到秋月白身旁,与他一同看着唐不休推开房门,背起巨大的包裹走出房间,唐佳人紧随其后,手中还抓着挂着两口肉的鸡腿。唐不休一回手,捞起唐佳人的手,攥在手心,大步向院外走去。这二人,竟是连声招呼都不打,便离开了秋枫渡。 直到人去楼空,秋江滟才颤了颤唇,声音沙哑地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秋月白收回目光,抱起梧桐古琴,放在桌子上,轻轻弹奏起来。 一首《故人行》,听不到任何深情纠缠,却如同月夜下独撑一叶扁舟,独饮一壶烈酒,独醉一人清欢。故人远行,剩下一人,独枕月光。 琴声悠扬,浅浅淡淡。 唐不休听到琴声,脚步放慢,神情有些恍惚。 唐佳人探头,问:“想听完再走?” 唐不休回道:“不,即刻便走。”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笑得一脸璀璨,道:“走得太匆忙,真是便宜他们了。端木焱答应给我油,秋月白答应给我准备吃食。” 说话间,二人出了大门,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望东守在马车旁,看见二人出来,立刻抱拳道:“不休门主,唐姑娘,这是城主给二位准备的一辆马车和一些薄礼。”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将大包裹往车里一扔,对唐佳人道:“上车。” 唐佳人一个高蹦到马车上,坐在了车板上。 唐不休充当车夫,扬起鞭子,架马车前行。 唐佳人对着望东摇了摇手臂,挥手告别。 望东学着唐佳人的样子,挥了挥手臂。 马车渐行渐远,望东收回目光,将一声叹息咽进心里。他走回院落,来到书房,对秋月白道:“主子,唐姑娘已经走了。” 秋月白停止抚琴。 秋江滟的眼圈一红,咬着唇,小跑出书房,回到自己的闺房,一头扎进被子里。 书房里,望东低声询问道:“可要派人跟着?” 秋月白将梧桐古琴放到架子上,道:“唐不休何其警觉。” 望东抱拳道:“属下鲁莽。” 秋月白用手指轻轻抚摸琴弦,问道:“可有吴桂消息?” 望东皱眉回道:“有消息说,昨晚,吴桂来到秋城,直奔花船而去。属下已经派人去请,想必一会儿便有消息。” 秋月白拉动一根琴弦,发出低沉的一声。 望东压低声音道:“花娘子醒了,说要见主子。” 秋月白道:“让她等。”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动了动手指,望东退出了书房。 不多时,有随从来到书房门口,对望东耳语几句。 望东目露震惊之色,当即重返书房,对秋月白道:“主子,吴桂死了!” 秋月白正在练字,闻听此言,笔下不停,只是问道:“可验看死法?” 望东回道:“属下派去的人,已经验看了吴桂的死法。他被人一击毙命,直接割断了喉咙。从伤口处能看出,那是一柄既锋利又轻薄的暗器。” 秋月白放下笔,问:“是否还有伤亡?” 望东回道:“陪睡的烟花女子并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至今不敢开口说话。” 秋月白道:“去看看。”抬腿向书房外走去。 望东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停播花船的码头,直接登上昨晚吴桂入住的花船——魏紫坊。 老鸨齐妈妈因得了吩咐,没敢声张,只是心神不宁地守在被吓傻了的烟花女子门前,与秋月白的人一同站岗,阻止任何人靠近。 她见秋月白来了,竟是嘘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她一叠声地道:“城主大人,您可算来了,这……这真是天降横祸啊,我们老老实实做生意,哪能想到,会出现……出现这么一码子事儿啊……城主大人呐,您……” 秋月白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老鸨齐妈妈立刻闭嘴不语。 守在吴桂房门口的随从道:“城主,请看。”言罢,推开房门。 房间里飘散出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恶。 秋月白走进去,面不改色地察看了一下死亡现场。 吴桂大约四十五岁的年纪,光着身子横尸床上,看样子连个反抗和挣扎都没有,便被送去见了阎王。 秋月白顺着吴桂的伤口方向,向墙面望去。但见由木材拼接而成的墙面上,有一些裂痕。这些裂痕是木材在拼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的细微裂痕。 秋月白道:“将床移开。” 望东和守在门口的随从得令,便要动手移床。 这时,老鸨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口,道:“城主大人、城主大人,二王爷派人来请吴老爷。” 秋月白道:“让他过来。” 老鸨一溜烟跑出去,眨眼间便引领着赵胜武来到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赵胜武并不是自己来的,他带着两名护卫和一位头戴幕篱的神秘男子。神秘男子是谁?自然是华粉墨。 赵胜武一见眼前的情景,便知出事了。他抱拳道:“秋城主,二王爷派赵某来请吴英雄。” 秋月白抬手一指床铺,道:“昨晚被杀。” 赵胜武已经猜到,却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一头扎进屋里,开始查看现场。 华粉墨也走进屋内,悄然无声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他蹲下身子,看着吴桂脖子上的伤口。 视线顺着伤口一路向前,来到木墙上。他站起身,一指木墙。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烟花女子口中的杀手 赵胜武知道华粉墨有几分能耐的,当即询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华粉墨刻意变了声调,用不再沙哑如同破锣般的声音道:“搬开床。” 望东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没有言语,任由二王爷的人折腾。 望东有些想不明白秋月白的心思,不知他为何处处退让,让二王爷的人在秋城逞威风?但他跟随秋月白多年,知他心思甚远、算无遗漏、运筹帷幄,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当即收敛心神,尽量减少存在感,同秋月白一样,主动让贤。 赵胜武一抬手,命人搬开床。 华粉墨来到床边,用手点了点一处细小的裂缝处。 赵胜武拔出佩刀,探入细小的缝隙中,从中拨弄出一枚比暗器大许多,比匕首小许多的武器! 那枚暗器好似压扁的箭头,回弯处略带勾,薄如翼,锋利无比,光可鉴人。 赵胜武目露欣喜之色,道:“看来,这便是杀人利器!”言语间,不无得意。 望东低垂着眼睑,看不出表情,心中却暗道:得意什么?城主早已发现了暗器的存在。 这枚暗器,秋月白曾见唐不休用过。只不过,他用来逼退陆野踪和红霞子的暗器,比眼前这只小了一半。除此之外,如出一辙!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却并未将心中的怀疑说出。 赵胜武看向华粉墨,将暗器收入怀中,这便有了三分抢功的意思。赵胜武敢这么做,是笃定华粉墨不会告状。二王爷的心思,大家都看在眼中。同样,华粉墨躲着二王爷,也是众所熟知。若没有二王爷传唤,华粉墨从不轻易出现在二王爷眼前。即便出现,也会打扮一番,刻意变丑。 望东见赵胜武要拿走凶器,当即就不干了。若没有这个证据,就算拿下刺客,也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定罪。若事情办得太过拖拉,会影响秋城主在江湖中的威望。为此,望东道:“大人,此命案发生在秋城,城主定要给吴家一个交代,还请将凶器留下。” 赵胜武却道:“二王爷派赵某来请吴英雄,赵某如果空手而回,怕是不好交差。若秋城主执意要此凶器,还请到东风客里和王爷说说。想必,王爷不会为难城主。” 望东还想再说些什么,秋月白开口道:“既然二王爷接手此案,那便烦请二王爷多多费心,早日抓到凶手,还吴桂一个公道。”言罢,微微颔首,竟要离开。 赵胜武懵了一下,立刻反应过味儿,秋月白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将此命案留给二王爷处理。姑且不说二王爷是来游玩的,且现在还身染重疾。就说吴桂手握水路,他这一死,不知道要闹腾出怎样的乱子。若他主动担任下调查此时的重担,二王爷一定会踢爆他的头! 赵胜武立刻拦下秋月白,扬起热情的笑脸,道:“赵某就是来看看,怎能越俎代庖?秋城主勿怪,此事既然是江湖事,还得仰仗秋城主主持公道。”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枚暗器,就要送还给秋月白。 秋月白却道:“既然吴英雄是二王爷要见的人,总不好给二王爷一个说法。阁下姑且将此暗器带回去,给二王爷过目。” 赵胜武一直觉得秋月白孤芳自赏、不好相处,如今看来,倒也会为别人着想。他心中一喜,客套道:“那便给秋城主添麻烦了。” 秋月白道:“不敢。” 赵胜武问:“不知秋城主可能通过这枚飞镖,确定凶手为何人?” 秋月白回道:“还需谨慎,不敢妄断。隔壁屋里有位烟花女子,目睹了事发经过,不如一同问问。”看向华粉墨,“二王爷身边有此心细如尘之人,待抽丝剥茧,定能查到真凶。” 赵胜武扫了华粉墨一眼,道:“城主客套,此事还需城主多多费心。毕竟,这是江湖事,最终还要江湖了。当然,这是赵某个人的浅薄之见,做不得准。”来来,请。 赵胜武反客为主,竟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望东真是半个眼睛都看不上赵胜武,秋月白却没表现出异样,只是对望东道:“你处理一下这里。”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向隔壁走去,赵胜武和华粉墨紧随其后。 隔壁的房间里,受到惊吓的烟花女子位于房间的一角,抱着双腿坐在地上,看起来就像一只受到生命威胁的小兔子。秋月白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忙报紧身体,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蛋,不停地哆嗦着。 秋月白等人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烟花女子。 这一次,赵胜武学乖了,不再擅作主张,而是等着秋月白发问,而秋月白却不急着问话,而是慢慢打量着烟花女子。 过了半晌,待烟花女子不抖了,秋月白才开口询问道:“琼姿,昨晚发生了何事?” 烟花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先是猛地一惊,抬头看向秋月白等人,紧接着,又快速低下头,抱紧自己。 赵胜武见烟花女子不说话,便要呵斥,刚一张嘴,却被华粉墨拦下,示意他不要开口。赵胜武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多言,便闭嘴不语。 许是秋月白的冷静与强大令人心安,那烟花女子竟慢慢抬起头,又看了秋月白一眼,然后低垂下头,缓解了几分紧张与恐惧,慢慢爬起身,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回道:“昨……昨晚,昨晚那位吴爷让奴家服侍,折腾……折腾了一会儿,便睡下了。奴家……奴家身体困伐,睡得正香,感觉脸上有些异样,就像……就像被水花飞溅到。”说着话,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尖声哆嗦道,“都是血啊,黏腻腻的血!”说着说着,又要疯上了。 秋月白清喝一声,道:“冷静!”同时,催动内力,让冰霜之气给女子降降温,冷静几分。 烟花女子本要发狂,听闻此话,竟是一抖,再次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面无表情,冷若冰霜,身子隐隐泛着一层白霜,好似掌管生死大权的神仙。他高高在上,俯瞰一切,无所畏惧,不知惶恐,不懂不安,却最能安抚人心。仿佛一切有他,则无需惊慌失措一般。 女子紧绷的心弦慢慢松开,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是卑贱如泥的妓女,哪怕是死,都没有权利去恐慌失措。她自惭形秽,偷偷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凌乱的发丝,点了点头,仍旧心有余悸地回道:“昨晚,吴老爷死在了奴家的床上,奴家吓得半死,刚要尖叫,却看见床头站着一名男子!” 秋月白问:“可看清楚了长相?” 烟花女子琼姿要摇了摇头,回道:“没……没看清。屋里太黑,只看到一个大概。那人个子很高,长得应该挺好看的。奴……奴不敢细看。对了,那人曾将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奴家闭嘴。奴家……奴家想喊,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醒来后,已是正午。本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想……身边……身边躺着已经死透的吴老爷。”说到最后,牙齿上下打颤,显然是吓得不轻。 秋月白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收敛了内力,让身上泛起的冰霜之气退掉。 烟花女子琼姿的情绪慢慢平复,跪在地上有些发呆。原本闷热的房间,因秋月白之故清凉了三分,她也冷静几分,不再自己吓自己。 烟花女子觉得,自己没有被那人杀死已经是上天恩赐,若自己将自己活活儿吓死,反倒没个痛快,成为笑柄。 秋月白给够时间让女子冷静,这才再次开口道:“可遗忘了什么细节?” 女子下意识地摇头,回道:“没……没有……” 秋月白道:“不急,慢慢想。” 烟花女子用手捶了捶自己的头,半晌才道:“对了!瞧着……瞧着那人,有些怪。旁人都会竖食指到唇边,让人噤声,而他好像竖起的是中指。” 赵胜武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华粉墨都收紧了手指。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却还是面无表情。 能让这三个人齐齐变色的人不多,江湖中恰好有那么一位,接连挑战六大门派不说,还在屠杀时不许别人发出声音,这人……便是闻人无声! 此人不在江湖十六年,但提起他,无人不觉得毛骨悚然。就连小孩,都可因此名止哭。 赵胜武站起身,匆匆告辞离开。 华粉墨紧随其后,消失不见。 秋月白走出房门,对忐忑不安的老鸨道:“看管好琼姿。” 老鸨紧张地点了点头,提心吊胆地问:“城主大人,您看,我们这儿……会不会受到连累啊?奴家听说,那吴家家大业大有权有势,吴爷死在奴家这条花船上,奴家可担待不起呦。”说话间,愁容满脸。 秋月白回道:“休要多言,方可无恙。” 老鸨面上一喜,一叠声地道:“哎哎哎,您放心,我们这条船上的姑娘,都是锯嘴葫芦,什么都不会说。奴家更懂得其中厉害关系,绝不会多说。” 秋月白微微颔首,向船外走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疑云后可是真相? 老鸨一边相送,一边嘀咕道:“早知道,就不收下这丫头喽,没准儿是个扫把精!哼!” 秋月白脚步微顿,问:“琼姿何时入得楼?” 老鸨回道:“也就七八天的功夫。” 秋月白问:“谁将她卖来的?” 老鸨回道:“她啊,自己卖身葬父来的。吴爷那晚,可是给她开苞了。”说着,还甩着帕子,眉飞色舞地一笑。那帕子甩到一半,突然挺住,老鸨瞪了蹬眼睛,谨慎地问,“可是那琼花有问题?” 秋月白道:“吴桂武功高强,非高手不可为。” 老鸨终是将心放会到肚子里,道:“奴就说吗,定是高手潜入奴家这艘花船上……”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老鸨一眼。 老鸨吓得不轻,立刻闭嘴不语,声怕自己惹怒了秋月白。 秋月白下了船,看见赵胜武和华粉墨等待码头,未曾离去。 赵胜武冲着秋月白抱了抱拳,道:“想必城主也有话要和王爷说,不如同行。” 秋月白微微颔首,道:“真有此意。请。” 赵胜武、华粉墨,秋月白,望东,四骑同性,策马赶往东风客,去见二王爷。 至于赵胜武为何会等在码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此举太过大惊小怪,怕平白让秋月白笑话。闻人无声既是江湖中人,想必秋月白定然心有计较。他是想将差事扮得漂亮,但五桂已死,二王爷免不了要大发雷霆。有秋月白这个外人在,二王爷就算装,也要装得漂亮,不会当场发飙。至于过后,那气儿消了,也就无事了。 赵胜武不愧是跟在二王爷身边多年的人,对二王爷的性子了解了五分。 当几人进入东风客,二王爷正半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他的身上盖着薄被,却仍旧掩不住胸前的波涛汹涌。 赵胜武将吴桂死的消息,以及探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讲給二王爷听,并呈出凶手的作案武器。 二王爷虽气恼没能招揽到吴桂为自己所用,却也并未大发雷霆。他将凶器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后扔给了华粉墨,问:“可曾见过此物?” 华粉墨伸手接住,仔细看了两眼后,摇了摇头,幕篱随之轻轻晃动。 二王爷看向秋月白,道:“此事出在秋城,想必秋城主自然会给大家一个公正严明的交代。” 秋月白道:“理应如此。” 二王爷道:“这武器,看起来甚是奇怪,想必秋城主心中应有计较。” 秋月白微微垂眸,半晌才道:“曾见过一枚比之小了一些武器,被一人使用。” 二王爷来了精神头,瞪眼看向秋月白:“谁?!” 秋月白直视二王爷,回道:“唐不休。” 二王爷眯了眯眼睛,道:“果真如此,那便将其投入大牢,先审问一遍,万万不能让吴英雄死得不明不白。” 秋月白道:“唐不休已经离开秋城。” 二王爷一拍床,喝道:“追!”他本想表现得大义凛然,实则,却震得胸前脱兔乱蹦,十分滑稽可笑。他自己有所察觉,立刻拉高被子,盖住胸口, 秋月白抱了抱拳,道:“听从调遣。” 二王爷微愣,上下打量秋月白一眼,笑道:“秋城主素来独行,如今这是闹得哪样?”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道:“唐不休武功高强,秋某唯恐不敌。” 二王爷哈哈一笑,再次震得胸前乱颤,忙敛了笑,道:“行了,本王排赵胜武带人与你同去追击凶手,务必要将其绳之以法!给水路上的英雄豪杰一个交代!” 二王爷的声音虽因病显得底气不足,却掷地有声。若不晓得他的为人,定会以为他是爱民如子的好王爷。 秋月白和赵胜武灵命,带人追了出去。 二王爷拍了拍床,示意华粉墨过来坐。 华粉墨走到床边,道:“不敢僭越。” 二王爷发出意味不明地一声嗤笑,道:“怎么?怕本王吃了你?” 华粉墨忙道:“王爷说笑。” 二王爷闭上眼,道:“把幕篱除了,本王看着闹心。” 华粉墨犹豫道:“脸上画了妆,怕惹王爷心烦。” 二王爷突然睁开眼,抓起放在小几上的茶碗,砸向华粉墨,骂道:“滚!” 茶碗从华粉墨的身上滚落到地上,碎裂成十多片。每一片,都像锋利的牙齿。它们组在一起,变成怪兽的嘴,想要吞噬一切。 华粉墨忙跪在地上,膝盖被瓷器刺破,流淌下殷红的血。不多,却触目惊心。 二王爷将一切瞧在眼中,却并没让他起来,直到自己的怒火渐渐平息,才缓了口气,开口道:“起来吧。” 华粉墨站起身,静静而立。幕篱挡住他脸上的表情,将他变成一个没有知觉的影子。他开口道:“适才秋城主在,有些话不好名言。不过,想必秋城主心中是有计较的。” 二王爷闭上眼。 华粉墨继续道:“陪吴桂的烟花女子说,那杀手曾竖起中指,放到唇边,示意他禁声。” 二王爷没有搭话。 华粉墨透过幕篱,看向二王爷,道:“此举,倒像一人。” 二王爷淡淡道:“谁?” 华粉墨微顿,才道:“闻人无声。” “什么?!”二王爷立刻睁开眼睛,惊呼出声。 这一声,惊动了六王爷端木焱。 端木焱来到二王爷的门前,直接推门而入,道:“二哥喊怎么大声做什么?莫不是胸口痛了吧?” 二王爷脸色一沉,道:“什么时候六弟也学起了小贼,干起了偷听的营生?” 端木焱道:“二哥这话就偏颇了。路过,可懂?是二哥叫得太过撕心裂肺,老子不来看看,怕捡不到笑话啊。”说着,欲向屋里走去。 肖劲道:“王爷小心,地上有碎裂的茶碗。” 端木焱收回脚,果断道:“不去了。晦气!” 二王爷被气个倒仰。他摔个茶碗怎么就成晦气了?! 端木焱开心地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二王爷望着那扇忽扇的房门,眼中的恨意如同毒蛇的毒液。 华粉墨屏息凝神,微微佝偻着身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半晌,二王爷收回目光,咬牙低语道:“早晚,送他去见阎王!” 华粉墨这才开口道:“愿为主子分忧。” 二王爷一摆手,道:“不能急于一时。他现在和本王住在一起,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父皇定会拿本王问责。谁让……他是个睁眼瞎!”伸手揉了揉发晕的头,继续道,“有一事,你立刻去办。” 华粉墨应道:“诺。”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小叛徒追来 唐不休的马车在即将驶出秋城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原来,是孟天青追来了。 孟天青虽是骑马而来,却因追得急,弄得满身大汗淋漓,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直接拦在马车面前,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唐佳人。 唐不休勒停马车,看这这俩小人儿。 唐佳人感觉不太对劲,开口问道:“孟天青,你这么了?” 孟天青一吸鼻子,开口便吼道:“我怎么了?!我要恨死你了!” 唐佳人一缩脖子,面露不解之色,喃喃道:“我怎么得罪你了?!” 孟天青气得身子都颤抖了。他长大嘴巴,吼道:“你说怀了我的孩子,我拼命给孟水蓝那吸血虫干活,想多赚些银两带你远走高飞。”伸手指着唐佳人的鼻子,“你你你……你却又要和他走?!你连招呼都不和我打?!要不是阁中人看见你的行踪,你是不是连个招呼都不和我打?!” 唐佳人的嘴巴张了张,闭上;张了张,又闭上。她转头看向唐不朽,唐不朽则是抱着马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唐佳人轻咳一声,对孟天青道:“和你说个事儿呗。” 孟天青绷着脸,凶巴巴地道:“你要是和我走,便点头。要是伤我心,我和你没完!” 唐佳人伸出手,比量道:“我想和你说,咱俩之间好像出了一点误会。我没怀上你的宝宝,你别误会。” 孟天青闻听此言,眼圈一红,怒不可遏地道:“这个时候,你竟想到如此烂的借口搪塞我?真当我是随意糊弄的小孩?!”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靠近唐佳人,耳语道:“要不,为师认下此事?”唐佳人看似没心没肺,实则一直将振兴唐门当成己任。如今误以为怀有身孕,才会痛快地离开秋城。若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定会受些打击。不过,唐不休相信,一只烤鸭就能拯救唐佳人低落的情绪。所以,真相不急着交待清楚,待寻到一间美食坊,再说不迟。 唐佳人十分干脆地抓住唐不休的手,对孟天青道:“宝儿爹是他。你回去吧。” 这真是……一万点伤害啊。 孟天青呆愣在当场,好半天都反应不过味来。 唐不休重新赶着马车,绕过孟天青,向前而去。 眼瞧着马车要走出秋城,孟天青突然回神,大喝一声驾,再次追上唐佳人的马车,拦在她面前,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冲着唐佳人笑了笑,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总误会你。可你不能这样。”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你这样,我这里痛。比打我一顿都痛。” 唐佳人心中也不好受。她跳下马车,来到孟天青的马前,仰头看着他,道:“你这样不对。我走了,你应该高兴。这样就没人欺负你了。” 孟天青跳下马车,站在唐佳人面前,道:“我更不想让你去欺负别人!” 唐佳人哄道:“你乖哦。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孟天青怒吼道:“我不要以后!我就要现在!你怀了我的宝宝,不许和其他男人走!”言罢,一把抱住唐佳人,紧紧揽入怀中。 唐不休挑了挑眉,却并未出手干涉。蘑菇于他而言,不只是心爱的女子,还是养大的孩子。感情有些复杂,心态也十分微妙。 孟天青的眼泪滴答落下,道“你不许走!听到没?你要是走,我会恨死你的!” 唐佳人拍了拍孟天青的后背,安抚道:“你先恨着,等我回来着你玩。” 孟天青用力攥着唐佳人的两条手臂,盯着她的眼睛,磨牙。 唐佳人笑道:“孟天青,你又要哭出鼻涕泡喽。” 孟天青立刻松开唐佳人,用手抹了下鼻子。 唐佳人哈哈一笑,跳回到马车上,孟天青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唐不休一鞭子抽向马屁股,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向前冲去。 孟天青将心一横,竟是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挡在了马车前。 唐佳人无法,急中生智,喊道:“你不想当爹了?!” 这话,真比千言万语都管用。 孟天青一咬牙,躲到一边,让马车通过,然后飞身上马,追上马车,策马在唐佳人身边,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你怀得是我儿子!” 唐佳人第一次头痛了。她怎么就遇见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哭巴精? 唐不休看向孟天青道:“本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挺傻。” 孟天青恶狠狠地瞪了唐不休一眼。 唐不休继续道:“却比你聪明千倍。” 孟天青鄙夷道“就算你当初聪敏异于常人,眼下也是个蠢笨如猪的。” 唐不休挑眉:“愿闻其详。” 孟天青一扬下巴,傲娇道:“为何要和你说?!” 唐不休用胳膊肘顶了顶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孟天青咧嘴一笑。 孟天青立刻变得毫无招架之力,却仍旧横了唐佳人一眼,道:“让我说可以。但是,你们要去哪里得带上我。我不想回去给孟水蓝那吸血虫当什么狗屁二阁主了。不给工钱不说,还处处欺压我。以后,我就投入到你们的不休门门下。你们要是有产业,我帮着打理。我算帐特别厉害,谁都别想糊弄我。你们要是没产业,咱也可以卖消息。反正这个操作我特熟悉,闭着眼都能搞定。” 唐佳人惊讶地问:“你会算数啊?” 孟天青挺胸抬头,道:“自然!我不是会,是精通。但凡账本,过目不忘,还能找出虚假账目呢。”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谈重点。” 唐佳人立刻应道:“哦哦哦……”一转头看向孟天青,“你说咱可以卖啥消息?” 唐不休一伸手,弹在唐佳人的脑袋上。 唐佳人哎呦一声,捂住头。 孟天青伸出手,揉了揉唐佳人的手,不悦道:“当师父就得有当师父的样子,不能欺负佳人,也不能欺负我。你要大爱无私,有成人之美。你将唐佳人许配给我,我给你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让你养一群美女当徒弟,每天叫你休休、休休……”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重情之人死在男人的肚皮上 给他赚很多钱?养一群美女当徒弟?都叫他休休? 貌似……很具有挑战性啊。 唐不休眼瞧着唐佳人开始撸袖子,莞尔一笑,挑眉道:“你看本尊很缺钱?很缺美女徒弟?” 孟天青打量了唐不休一眼,道:“一定缺。你瞧你,穿得袍子倒是不错,但一看便知是老款式,没准儿都得往前追个十五六年。这份寒酸,也就你穿着不磕碜罢了。” 唐不休被人如此毫不留情的鄙夷,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位不休老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感慨道:“你说得对,这衣袍确实是十六年前之物。那时,本尊为了蘑菇有奶喝,漫天遍野地抢奶。遇狼抢狼奶,遇狗抢狗奶,遇见人自然也不会放过。唯独人想得颇为复杂。本尊抢得明明是人奶,为何总要连带着送出金银财帛?本尊也甚是苦恼啊。” 唐佳人点头配合,仿佛亲眼见证了唐不休的种种壮举。 孟天青继续道:“其实,佳人是不错,但总比过不一群美女围着您争奇斗艳。那时候,您就是万花丛中一点绿,每天活得多滋润呐!就像那战苍穹,一出门,就整几个美女抬轿,看着就拉风。师傅,他用四人,你用八人,才不辱没我不休门的威名!哎呦……” 唐佳人收回砸向孟天青的拳头,恶狠狠地道:“狼子野心!你是想累坏休休好当不休门门主吗?我告诉你,门主之位是我的!你休想惦记!”说完,自己嘿嘿笑上了。 孟天青陪着笑,觉得和佳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格外舒坦。人这一生,不就图个舒坦吗?他在她身边舒坦,他就要在她身边。至于他心心念念的百川阁,就扔给孟水蓝好了。大不了,他自己建个千川阁,总被百川阁强。至少,名字强。 唐不休深深觉得自己被打趣了,且……此趣味偏向下流。他问:“怎么就能累坏为师呢?” 唐佳人回道:“万一孟天青给你弄来二十来个小奶娃,你岂不是又要漫山遍野的到处抢奶?休休,这事儿咱不能干!”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眼含秋波,意有所指地道:“是啊,此生一回足矣。为师忙活了十六年,才种出这么一株水灵灵的毒蘑菇,怎能让其毒害他人?” 唐佳人被甜到,整个人都晕乎乎地冒泡泡。 孟天青觉得这话不对劲儿,立刻表态道:“毒蘑菇,我也爱吃!” 唐不休横了没眼力见的孟天青一眼,道:“毒死你!” 孟天青望向唐不休,装折感动的样子,道:“师父,您对我真好,还担心我是否中毒。您若不收我为徒,也行,从今天后,您就是我义父!” 唐不休举起的马鞭,啪嚓一声软了下去。他转头看向孟天青,道:“待本尊抽死这匹马,便让你代替它,为本尊效劳。” 孟天青一扭头,道:“我只拉佳人,不拉你。” 唐不休道“不孝子!” 孟天青冷笑:“真当自己是爹了?行,你将佳人许配给我,我给你养老送终。” 唐不休道:“本尊掐指一算,你命中不缺佳人,缺得是孟水蓝。” 孟天青哈哈假笑两声,冲着唐不休道:“不,我缺义父。” 唐不休今日终是见识到孟天青的厉害之处了。有人善武,有人善谋,有人善于攻心,有人善于皮厚,偏生这是典型的一根筋。他不管别人如何,认准的事儿便一头扎进去,头破血流,只当填些彩头。 傻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傻子能分得清在谁面前当傻子。 孟天青见自己三言两语将唐不休怼无言了,心里那叫一个得意。他靠近唐佳人,道:“等到了前面,咱们换匹马再走。” 唐佳人问:“为什么?” 孟天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得意地一笑,道:“自然是因为它看出了问题。你可听说过一个词——老马识途?”伸手虚点秋月白准备的两匹马,道:“这两匹马,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实则应该五十多岁,那当真是爷爷辈的老马。你若不信,去看马牙。马一共有四十颗牙,有臼齿、犬齿和切齿。你看这些牙的磨损程度,以及空隙大小,便能推断出它们的年龄。当然,也有那牙口好的,不容易看。这两匹马,年轻那会儿定是千里马,一直保养得不错,所以不见老态。但你看那马蹄、鬃毛、牙齿,和其走路的样子,便知,这就是两匹老马。”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紧张地问:“秋月白想干什么?是要抢我宝宝吗?”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蘑菇啊,有关你宝宝这件事,为师觉得,我们还得请大夫详细诊断过,再议。” 唐佳人一手抚着小腹,幽幽道:“也好。” 孟天青直接探头问道:“他为何要抢咱俩的宝宝?” 唐佳人瞪了孟天青一眼,道:“和你没关系!” 孟天青嚷嚷道:“什么叫和我没关系?!我忙活了好几天,不吃不睡,终是得到一个大消息卖给了孟水蓝,换了银两,不就是为了让你安心生宝宝吗!”伸手,掏出银票,抖开给唐佳人看,“诺,你看,这可是一千两呀!” 唐佳人看了一眼,果断……晕倒。 唐不休扫眼银票,十分淡定地伸出手臂,将唐佳人抱进怀里。 孟天青一惊,立刻从马背上跳到车板上,拍着唐佳人地脸蛋问:“喂喂,你怎么了?” 唐不休道:“别拍了,等她醒后,饶不了你。” 孟天青见唐不休如此淡定,猜唐佳人应该无事。他皱眉,嘀咕道:“这是看见银票激动坏了?”将银票调转方向,垂眸一看,便是一惊! 但见那张银票上有一团血渍!血迹已经干涸,但用手指头一碾,仍能碾下血痕。 孟天青的呼吸一窒,眉头瞬间紧锁。 他看向唐不休道:“我哥出事了!” 唐不休没搭话。 孟天青翻身跃上马背,深深地看了唐佳人一眼,对唐不休道:“我是真的喜欢她,如果她……她也喜欢我,你让她来找我。我一定好好儿待她。”言罢,深深地望了眼唐佳人,以及她的肚子,这才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驾,策马狂奔而去。 唐不休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感慨道:“江湖中二货辈出,真是各领笑话三五年呐。”一扬鞭,继续赶路,却是放慢了速度,偶尔垂眸看看昏迷过去的唐佳人,眸光中便有纠结之色划过。 不多时,他终是自嘲地一笑,道:“蘑菇,烤鸭做好了。”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吸着口说问:“哪儿呢?”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拍额头,看向自己身边,却不见孟天青。唐佳人问:“人呢?” 唐不休继续赶马,不言不语。 唐佳人一把抱住唐不休的胳膊,晃了晃,问道:“休休,孟天青呢?”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狭长的眸子里似有大火在风中在燃烧,明明灭灭,忽高忽低。半晌,他才抬起攥着马鞭的手,指向前方,开口道:“继续走,我们回唐门,从此深山老林,不问世事,继续过悠闲自在的生活。”放下马鞭,勾唇一笑,“孟水蓝被重伤,命不久矣。你若想看他最后一面,便要做好卷入江湖纷争和各种残忍中。你会见识到每个人私藏的各种面具,多到你怀疑人生。而真相,往往堆积在白骨之后。” 唐佳人愣住了。 唐不休身手抚摸唐佳人的脸颊,道:“本不想让你去面对这些,却不能因一己私欲阻止你去做你认为应该做得事。蘑菇,告诉我,你要什么。” 要什么?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眸光灼灼地道:“休休,我一直想要你!以前不懂,只觉得两个就应该在一起。如今懂了,便不想再分开。孟水蓝……”眸光微涩,悄然爬满不忍,“他……他重伤,许是得罪了谁,那是命。”自嘲地一笑,“我又不医术,就算回去,也无用。如果未来真相你说得那样,我宁愿当个缩头王八,就和你躲在壳中遮风挡雨。”收紧手指,用力攥住唐不休的手,“休休,我们走。” 唐不休将唐佳人抱入怀中,闭上眼。许久才呢喃了一声:“许是命……” 唐佳人感觉到了唐不休的不对劲儿,当即扯着脖子唱道:“哦哦哦,这就是命。哦哦哦,谁都无法预知的命……”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笑道:“孟水蓝是被为师打伤的。” 唐佳人瞬间瞪大眼睛,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没咽下去,将自己憋得面红耳赤。 唐不休一拍唐佳人的后背,唐佳人这才散开那口气儿,铺天盖地地咳嗽起来。 唐不休一边拍着唐佳人的后背,一边用聊天的语调说道:“为师尚未用武器,只凭借一句话,便能要了你这条小命。蘑菇,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唐佳人顺了顺气,道:“因为你是一千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 唐不休摇头道:“非也。重利之人,死在利上;重色之人,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重情之人,死在……” 唐佳人抢答道:“死在男人的肚皮上?”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一个惊人的真相 唐佳人的抢答太溜了。 唐不休哽了一下,转而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蘑菇啊,你可要好好儿活着。哪怕活得没心没肺,也不能将自己的死法,交到别人手上去。” 唐佳人信誓旦旦道:“放你,我会掌握自己的死法的!我人生的最终理想,便是在酒池肉林中撑死!”咧嘴一笑,目露向往之色,挥舞着拳头激动道,“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比美妙啊。真的,休休,此想法一出,死又何惧?!” 唐不休抱着马鞭,眯眼望天。 唐佳人歪着脖子,也同他一头望天,继续道:“休休,你可是从我这句话中顿悟到了什么绝世真理?”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不答反问:“所以呢?” 唐佳人也反问:“什么所以啊?” 唐不休道:“你都不畏生死了,所以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唐不休咧嘴一笑,靠近唐不休,讨好道:“休休啊,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聪明绝顶呢?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这样,让其他自命不凡的英雄豪杰们可怎么好意思活啊?!” 唐不休挑眉道:“认真的?” 唐佳人收敛笑脸,点了点头,认真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两眼后,终是笑着转开头,继续挥舞着软绵绵的鞭子,毫无诚意地赶路。 唐佳人偷眼看着唐不休,终是道:“休休,瞧你这赶车的样子,真是挺没有诚意的。怎么,你不想走?” 唐不休回道:“非也。为师在等你问一个问题。为师怕将马鞭挥舞得太有力,路程走得太远,还要拼了命往回赶。如此折腾,为师心疼咱们不休门仅有的两双肉脚。” 唐佳人的心里突然就打了个突儿。她和唐不休在一起,说话的方式不固定,偶尔绕来绕去,最后拐得彼此都忘了最初要谈什么;偶尔直来直往,痛快得仿佛要用刀子了结谁的性命。 原本,唐不休说他打伤了孟水蓝,她真的以为他在开玩笑。毕竟,唐不休和孟水蓝两个人,真的可以称之为八杆子打不到。然,现在看来,不知是谁将八根竿子都接到了一起,那真是够长了。 唐佳人小心地道:“休休,你真打伤了孟水蓝啊?” 唐不休微微颔首。 唐佳人的心瞬间往下一沉,问:“为……为什么呀?” 唐不休回道:“孟水蓝长了一张欠打的脸。”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也不至于让他去重新轮回。万一他下辈子,投胎成猪,岂不是更是挨一刀的命?”手一点点攥紧唐不休的衣袖,那是她紧张时会做出的下意识动作。 唐不休静静注视了唐佳人一眼,知道她心里在乎孟水蓝的死活,也无意为难自己的宝贝疙瘩,当即道:“并非为师要他性命,而是另有其人。” 唐佳人大惊失色,问:“是谁?为何?你怎么知道?” 唐不休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缓解了她的紧张和烦乱,这才开口道:“为师打了他,不假,却并未打算要他性命。为师离开后,咳……”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继续道,“又绕了回去。自然看见有人对他出手,要取他性命。” 唐佳人捧着自己的脸,晃了晃,道:“路又是一样的?”所以,绕了回去。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继续道:“你没救他?” 唐不休特无辜地回道:“孟水蓝也没喊为师救他啊。” 唐佳人逼问道:“他看见你了吗?” 唐不休回道:“为师来无影去无踪,行踪飘忽不定,为师都经常寻不到自己,他又如何能看见得为师?” 唐佳人斜眼瞪着唐不休,终是怒声道:“你就是想让他死!” 唐不休语重心长地道:“没有。一般而言,为师都会努力实现自己的想法。若是为师真想他死,他现在早就躺进棺材里去了。”唐佳人刚嘘了一口气,便停唐不休继续道,“为师只不过将自己当成一根木头,袖手旁观罢了。”伸手一点唐佳人的鼻子,“所以,你不许生为师的气。” 唐佳人张了张嘴,竟然哑口无言了。论起浑,唐佳人唯一服气唐不休。半晌,她才挤出一句:“你你你……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唐不休眯眼一笑,道:“为师这不是怕他真死了,你又不知道真相,会生为师的气嘛。” 唐佳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为自己顺了顺气,这才翻着白眼道:“你怎么不等回家后再告诉我?” 唐不休笑道:“万一你又要回去看望孟水蓝,岂不是要走很远的路?就在这儿说,挺好。” 唐佳人一头扑进唐不休的怀里,用力抱紧他的腰肢。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发顶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微不可察。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回望唐佳人,挑了挑眉。 唐佳人当机立断道:“回家!” 孟水蓝出事了,她不是大夫,帮不上什么忙。可……若是和休休回去探望孟水蓝,保不准有人会跳出来指证唐不休是要害孟水蓝性命之人。毕竟,他曾去寻孟水蓝的麻烦。 唐佳人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会寻孟水蓝的麻烦,还是说,他是准备寻孟水蓝买消息?此中详情,唐不休没有直接言明,她就算步步逼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唐不休了解唐佳人,唐佳人又何尝不是了解唐不休? 唐不休揉了揉唐佳人的头,笑道:“蘑菇呀,为师真是欣赏你这种先己后人的做法。那些嚷嚷着先人后己的人,嚷嚷得是挺好听,但这样的人若非是大修行者,便是伪善之人。人若不能先顾及自身安危,一拍脑门就去做事,往往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闹个人财两空过是好的,就怕是个拎不清了,最后死都不知道为何而死。” 唐佳人适时的恭维道:“休休是有大智慧的人,教导的好。” 唐不休哈哈一笑,开心地道:“你能如此明辨是非,为师心中甚慰。” 唐佳人眯眼笑道:“这回,不给我找师娘了吧?” 唐不休笑容一僵,略显尴尬,却马上回复如常,笑吟吟地道:“你不是不让吗。” 唐佳人垂眸,掩住眼中的恶意报复,喃喃地道:“也不是不让……” 听闻此话,唐不休有些不淡定了,手指头都显得僵硬起来。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却仍旧是地垂着头,低声道:“我也想过。你若真想给我找师娘,要找个什么样子的。” 唐不休的呼吸一窒,胸腔里翻滚起的气血,好似刀子,在胸腔翻滚着痛。他略显晃乱地开口道:“蘑菇……”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正色道:“我是个固执的。从小,我便认定,阿花是我师娘。你若想找,便去寻阿花那样的。反正,除了我自己,我容不下其他人。” 唐不休静静凝视着唐佳人的眼睛,心口的痛变成了一片滚烫。他用力将唐佳人抱入怀中,发狠道:“真是真不得将你勒入骨血中,混为一人。” 唐佳人笑得像个顽童,道:“我听三长老说,有蛮夷之地,相爱的两个人,若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个便会将其煮了,食下腹。” 唐不休的脑中自动补出一个画面。他死,唐佳人围着他打转,认真地研究着,是要红烧还是清蒸? 他的嘴角抽了抽,问:“你也想如此?”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笑道:“我只是纳闷,那头发要如何吃?不太好咬断啊。” 唐不休仰头望天,悠悠道:“大概得先用火烧一遍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估计是。”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蘑菇,咱能不研究这个不?” 唐佳人问:“让你不适?哈哈哈哈……”推了唐不休一把,“怎如此胆小了?” 唐不休回道:“不是话题不适,而是你的眼神让为师不适。” 唐佳人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唐不休,问:“这回呢?” 唐不休道:“你别像盯红烧肉那般盯着为师,为师的感觉会好很多。” 唐佳人笑道:“胆小!若我死你前面,你把我炖了吃,我都不会觉得恐慌。” 唐不休决定要改变唐佳人这种不着调的想法,于是道:“都是自己人,真下得去口?” 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能!唯有吃进肚子里,才能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唐不休挑眉道:“最后呢?最后将对方变成一泼稀屎,排到其它大便中去?” 唐佳人脸色一变,看向唐不休:“能不说这么恶心的结果不?” 唐不休甩了一下马鞭,在空中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道:“好。” 车轮滚滚,二人继续前行。 唐佳人在心里合计着事儿,本想自己想通,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休休你说,秋月白为什么給咱们两匹老马?还是认路的那种?” 唐不休一伸手,在唐佳人的鼻子上轻轻一刮,反问道:“你认为呢?”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别样甜宠 唐佳人竖起两根手指,回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想要我肚子里的宝儿。”用手捂住腹部。 唐不休的唇动了一下,忍下想要问出口的话。 唐佳人察觉到唐不休的异样,问:“你要说什么?” 唐不休道:“你先说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攥拳道:“宝儿是我的,在我肚子里,我不能给他。将来,他还要振兴唐门呢。” 唐不休赞道:“不错。不改初衷。” 唐佳人美滋滋地一笑,道:“第二嘛,我觉得……”上下扫了唐不休的一眼,小声道,“我觉得他知道你不认路,所以用两匹老马笑话你。说你不如老马。” 唐不休横了唐佳人一眼,道:“他没你那么无聊。”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敢自信地道:“我无聊?!我每天都很有追求的好不好!?我一点儿都不无聊!” 唐不休不冷不热地道:“每早醒来,第一件事,想得是今天能吃点儿什么。” 唐佳人撅嘴:“每晚睡下前,也会认真想一遍呢。” 唐不休爆发大笑:“哈哈哈哈……” 唐佳人也跟着笑了。 唐不休道:“蘑菇啊,你知不知道,为何说最毒不过美人心?” 唐佳人问:“为何?” 唐不休答道:“因为美色惑人呐。美色能令人失去防范,变成一个筋的傻子。” 唐佳人斜眼看着唐不休,问:“休休,你认真回答,你是认为秋月白是美人,还是在说我是傻子?” 唐不休云淡风轻般地道:“自行领会吧,蘑菇。” 唐佳人拉长了脸,瞪唐不休。 唐不休休哈哈一笑,一甩马鞭,继续赶路。 唐佳人抱膀,气呼呼地瞪着唐不休。半晌,终是道:“那你说,我怎么被他迷惑成一根筋了?” 唐不休这才开口道:“他想知道唐门的所在,所以才会派来两匹识途老马。” 唐佳人问:“他为何想要知道唐门的所在呢?” 唐不休眯了眯眼,道:“许多人,都想知道唐门隐身何处。” 唐佳人道:“咋地?唐门是有金山银山,还是有绝世大美女啊?要是有金山银山,就能顿顿吃肉了,也不至于让我见肉就流口水。若说绝世大美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确定地道,“我这美名不至于传得那般离谱吧?嘿嘿……” 唐不休道:“若按照你的说法,他们想要窥探为师的俊美,还能说得过去。” 唐佳人正色道:“好吧,我不闹了,你说正事儿。” 唐不休回道:“人心最贪,闻风而动。他们都觉得,我们唐门避世而居,定是守着宝贝。以前种种,都是昨日。以后,为师就守着你这个绝世大宝贝,不许别人来抢。” 唐佳人的嘴角上扬,笑容变得越来越夸张,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漂浮在天上,道:“休休,你说得没错,美色惑人呐。瞧,你一夸我是大宝贝,我就笑成了傻子。” 唐不休眉眼弯弯地道:“嗯,如此美色惑人,让你当回小傻瓜,也不冤枉。” 两个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互捧得那叫一个开心快活。 车轮继续滚动,不匆忙,有着几分闲逛的悠哉。 唐佳人一头钻入车厢里,抱出一只酱猪肘子,回到唐不休身边,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咬着吃。 唐不休道:“蘑菇,有件事,为师要和你说一下。” 唐佳人含糊地应道:“嗯。” 唐不休扫了唐佳人一眼,问:“你如何确定自己怀有身孕?” 唐佳人咽下口中肉,靠近唐不休,小声道:“我癸水没有来。都一个月了!” 唐不休的心咯噔一下。虽然,明知道她不懂那些,却还是因为这一句话产生了异样。只因为,蘑菇不懂,不见得秋月白不懂。 唐不休的脸色变了变,终是问出:“你……如何确定,这孩子是秋月白的?” 唐佳人回道:“他自己承认了。”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嘀咕道:“好像……不只他一人承认吧?” 唐佳人脸一红,目光闪躲道:“我人缘好,大家都像当宝儿爹。” 唐不休哭笑不得地道:“人缘好啊?” 唐佳人点头。 唐不休轻叹一声,不自然地问道:“蘑菇,可有人……咳……有人脱你衣裙?” 唐佳人点头:“有!” 唐不休手中的鞭把咔嚓一声折了两段。 唐佳人惊呼:“休休?!” 唐不休一甩长鞭,直接掉转了马头。 唐佳人问:“休休,你……你要干什么去?” 唐不休面无表情地回道:“回去。” 唐佳人问:“干什么呀?为何要回去?” 唐不休没有回答。 唐佳人推了推唐不休。 唐不休这才开口道:“去寻那脱你衣裙之人。” 唐佳人眨了眨大眼睛,问:“你寻那人做什么?” 唐不休:“杀了,剁了,煮了,倒了!” 唐佳人用手点了点唐不休,道:“去年大雨,我去唐九伯家里找糖吃,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脚踝和手臂摔坏了。是你亲手帮我换得干净衣裙。” 唐不休将目光远跳。 唐佳人盯着唐不休看。 唐不休赶着马车转个圈,继续前行。那张老脸,迎着夕阳,泛起两朵红云。 唐佳人感慨道:“是不是人老,记性差?” 唐不休不答。 唐佳人用手捅唐不休的肋骨。 唐不休只得蹦出一个字:“嗯。” 唐佳人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心情不错。 唐佳人道:“休休,前面有岔路,你说我们应该怎么走?” 唐不休道:“走右边这条吧。” 唐佳人道:“这样啊。那就走左边的吧。” 唐不休扫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挑眉。 唐不休果断将马车赶上了左边那条岔路。 唐佳人直接后仰,躺在了车板子上,咬口肉,眯眼看着蓝天白云,暗道:孟水蓝不像短命鬼,应该能请到公羊刁刁。如果公羊刁刁真有神通,她倒是可以请他給休休治疗一番。 唐佳人实在想不明白,男女之间那点儿事,为何就有行与不行的分别。按照《残菊手》上所示,行与不行,在她,不在于男人啊。 哎……若非她认下的娘亲,不让她偷看男女房事,她早就成个明白人了。 天蓝蓝,云白白,唐佳人想着自己的心事,竟渐渐睡着了。 唐不休莞尔一笑,放慢了马速。 不远处,尘土飞杨,一队人马载着肃杀之气,飞奔而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出手即裸 唐不休听到声响,眼中划过疑惑之色,继续不紧不慢地赶着车。耳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唐不休微微皱眉,点了唐佳人的睡穴,将其抱起,送到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自己则是返回到马车上,继续慢慢悠悠地向前行。 不多时,那队人马追上唐不休,将其团团围住。 带队之人,竟是秋月白和赵胜武。 唐不休抬起眼皮,看向来人,勾唇笑了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月白无需太客气,回吧。”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昨晚水路英雄吴桂被杀。” 唐不休笑吟吟地道:“本尊与他不熟,就不用随礼了吧?” 赵胜武冷笑道:“不熟?不休门主将吴桂杀死在床上,怎还能说不熟?” 唐不休挑眉,直接道:“证据。” 赵胜武道:“证据自然是有,否则我们也不会兴师动众来寻不休门主。不休门主这般落荒而逃,真是叫人大开眼界。本官一直以为,不休门主天地无惧,没想到,呵……”一伸手,“请吧,不休门主。” 唐不休道:“可否容本尊说一句话?” 赵胜武冷着脸,道:“你还要说什么?” 唐不休道:“本尊要说……就凭你们几个,还真无法请本尊回去做客。” 赵胜武怒道:“大胆!你这是要公然挑衅、违抗朝廷?!” 唐不休从车板上站起身,吓得赵胜武等人立刻防备起来。唐不休却只是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道:“别犬吠个不停。本尊喜静。本尊没有杀人,为何要与你回去?就算本尊杀了人,不想回去便不回去。你如此吓唬本尊,实不相瞒,本尊是不怕狗的。” 赵胜武不曾被如此当中羞辱,当即目露凶光。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你若再呲呲牙,还真像一条恶犬。” 赵胜武勃然大怒,直接抽出佩刀,冲向唐不休,却被秋月白拦下。 赵胜武怒道:“为何拦我?” 秋月白淡淡地撇了赵胜武一眼,没有回话,而是看向唐不休,道:“此事若不是不休门主所为,想必不休门主应该不怕走这一遭。若是,不休门主大可逃之夭夭,带着佳人亡命天涯。能不能将不休门主拿下,那便各凭本事。”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唇角含笑,道:“世人都说秋城主不善言辞,可见世人皆又瞎又聋。世人不知,秋城主的牙齿,堪比千年玄铁,最是锋利不过啊。” 秋月白淡淡一笑,伸出手,道:“请。” 唐不休却冲着秋月白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道:“本尊还是不想去。” 赵胜武怒道:“不用多说,拿下他再说!” 秋月白看向赵胜武,道:“那就有劳赵大人了。” 赵胜武微愣,问:“何意?”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回答着赵胜武的话,道:“秋某自认不敌不休门主,唯有仰仗赵大人。”看向赵胜武,“有劳。” 赵胜武一口气憋在心口,真是……气得肝疼!秋月白号称白道的领军人物,武功更是了得,却不战而退,逼他出手! 赵胜武看向唐不休,顾及多了三分,道:“这是秋城,还是劳烦秋城主做主,赵某不好越俎代庖。” 秋月白直言道:“刚出了秋城,赵大人无需拘谨,随意便好。” 赵胜武恼羞成怒,咬牙道:“打,你拦着!不打,你又催着!秋城主,你到底想怎样?!” 秋月白只是看着唐不休,道:“不急。且等不休门主自己决定,是去是留。想必,不休门主也好奇,为何我等大动干戈追到此处,非称不休门主是杀人凶手。”眯眼看向夕阳,“再者,佳人不在,秋某总要等她出现,和她道声珍重才好。” 唐不休莞尔一笑,虚指秋月白,道“秋月白啊,你真是一肚子坏水。你当什么白道的领军人物,邪魔歪道岂不是更适合你?”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不休,淡淡道:“承蒙夸奖。” 赵胜武早就听闻闻人无声的名头,知他强悍。他身为习武之人,有些技痒难耐。试想,若他胜了闻人无声,定会名声大噪。无论在武林还是朝廷,都将有他一席之地。 心思一动,赵胜武大喝一声,拔刀冲向唐不休。 唐不休衣袍猎猎,一手化开赵胜武的雷霆一击,转手拍向赵胜武的胸口。 赵胜武一抬手,与唐不休对了一掌。毫发无伤。赵胜武刚要心喜,便觉得不对劲儿。他身上的衣衫竟四分五裂,碎裂成片,随风飞舞,离他远去。 赵胜武身心大振!他满用大刀挡住最私密的位置,扭头跑到树后,喊人送来衣衫,快速套在身上。 唐不休点评道:“嗯,臀挺白。” 赵胜武羞愧难当,真是……咬碎一口白牙!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道:“得,衣服都脱到这份上了,本尊就和你们走一趟吧。哎……你是真看明白了,本尊最不喜欢蘑菇接触你这种小白脸。”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立刻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道:“请。” 唐不休十分干脆地转身,一把扯下车帘,随手一扔,然后大赤赤地坐进马车里,对秋月白道:“你的两匹老马,你自己赶回去吧。” 秋月白看向望东。 望东捡起手柄断裂的马鞭,担任起车夫,赶着马车去往秋城。 秋月白走到最后,举目四望。 唐不休又扯下窗帘,从马车中探出头,道:“那个冰坨坨呀,来,和本尊说说那个谁是怎么死的?为何赖在本尊头上?你不说明白,本尊这颗心呐,甚是不安咧。” 秋月白策马前行,来到唐不休的车窗边,道:“此时多说,便是通风报信。既然不休门主心中坦荡,无须多虑。” 唐不休抻个懒腰,半眯着眼睛看向秋月白,懒洋洋地道:“也是。整个秋城谁人不知,你我关系莫逆,多说一句,都容易遭人想入非非。”扬了扬下巴,“你来,陪本尊小睡一会儿。没你,本尊睡得不够香甜。” 秋月白冷冷地道:“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 唐不休嘿嘿一笑,闭上了眼。 赵胜武从树后走出,脸黑色吓人,却是再也不敢招惹唐不休。 马车驶向秋城,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与另一辆毫不起眼地马车擦肩而过。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什么东西偷袭刁刁 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瘦瘦弱弱不说,还裹着一个被子,仅露出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昏昏欲睡。这人的眼角,有颗红色泪痣,随着幽暗的车厢晃动着妖艳的色彩。 另一人,是名随从,名黄莲。 黄莲道:“公子,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得罪二王爷?毕竟,他那身体,还有余毒未清,尚需要公子调养。” 公羊刁刁眼也不抬地道:“没没没……没有摩莲圣果,他他他……他就得顶着俩南瓜,吊着大黄瓜!与与……与我何干?!” 黄莲道:“公子所言极是。摩莲圣果真是好东西,只可惜,我们寻了多年,却始终没有它的下落。唐门中人,为此避世而居,竟有一百五十年。若二王爷能寻到摩莲圣果,将其拿给公子,想必公子的身体,定会脱胎换骨。” 公羊刁刁勾唇一笑,坏坏地道:“让他寻去,我我我……我等着。”转而却是表情落寞,嘀咕道,“就就就……就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黄莲的呼吸一窒,道:“公子放心,我们的人一直在寻摩莲圣果,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公羊刁刁自嘲地一笑,道:“从从从……从我出生,爹就一直在寻,结果呢?爹都驾鹤西去了,也没托梦告诉我,那鬼东西在哪儿。” 黄莲的眼中划过心疼的痕迹,道:“公子万万不可放弃。凭借公子的医术,哪怕……哪怕不能长命百岁,也不至于……” 公羊刁刁道:“没事儿。生死,我都不当回事。就是……不喜欢……那种痛。” 黄莲苦涩地喊道:“公子!” 公羊刁刁闭上眼,含糊地道:“又快到日子了。真是……讨厌。” 黄莲攥紧拳头,半晌才道:“公子睡一会儿。” 公羊刁刁全身放松,依靠在了车板上。 车轱辘继续滚动,前行。 不多时,公羊刁刁的腹中传出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 黄莲小声道:“公子,吃些东西吧。” 公羊刁刁眼也不睁地摇了摇头。 黄莲劝道:“要不,下车走走?外面红霞满天,不冷不热,走上几步,再吃点儿东西,多好。前段时间,公子还打了几次拳,说要多动动才好。” 公羊刁刁睁开眼,道:“要要要……要不是那个臭丫头,我我……我也不能又病倒了!” 黄莲笑而不语。 公羊刁刁道:“下车!” 黄莲用脚踢了两下车板,车夫将马车停下。 黄莲先下了马车,然后挑着帘子让公羊刁刁出来。 公羊刁刁裹着被子,像只蝉蛹般挪出车厢,被黄连抱起,放到地上。 黄连道:“外面不冷。” 公羊刁刁却裹着被子不放,迎着夕阳,慢慢挪着。 黄莲见周围并无异常,便放心地去准备吃食,任公羊刁刁自己随便走走。 公羊刁刁沿着小路,慢慢挪动着自己。没走多远,便出了一身的汗。他长长地吐纳一口气,觉得身子舒服了一些。于是仰起头,做出声呼吸的样子。 结果…… 那只一直抓在唐佳人手中,没剩多少肉的猪肘子迎面而来,直接砸向公羊刁刁的额头! 若他没裹着被子,定能闪躲开。可惜……他裹着被子。 公羊刁刁被砸个正着! 树上,唐佳人睁开眼,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向树下的公羊刁刁,表情那叫一个迷惑。 公羊刁刁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目露凶光,再次抬头向树上望去,口中喊道:“谁谁谁……谁打我?你你你……你下来!” 唐佳人下意识地想躲,却忽略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人直接向下栽去。 公羊刁刁的话音未落,但见一个庞然大物穿过茂密的树枝,直落而下。 公羊刁刁在自己的尖叫声中,被砸倒在地,一口气没上来,竟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唐佳人从公羊刁刁的胸口抬起头,看向公羊刁刁的脸,觉得有些眼熟,细看两眼,终是确认此人她是见过的。 唐佳人想起,此人曾诅咒休休活不过两年!为了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唐佳人干脆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配合着,撑开公羊刁刁的眼皮,看他眼珠子。 这时,黄莲火速奔来,一边拔出匕首,一边大声喝道:“放开我家公子!” 唐佳人抬头,看向黄莲。 黄莲见过唐佳人,当即挺下脚步,收起匕首,蹲在公羊刁刁身边,伸手探向公羊刁刁的脉搏,问道:“姑娘,发生何事?” 唐佳人骑在公羊刁刁的身上,向上一指大树,道:“我在上面睡觉,他让我下来。我下来了,他昏了。” 黄莲的眉角跳了跳。 唐佳人站起身,开始寻摸唐不休的踪迹。她问:“你看见我家休休了吗?” 黄莲掏出一个小瓷瓶,扭开盖子,将瓷瓶凑到公羊刁刁的鼻子前,道:“不知姑娘说得是何人。” 唐佳人顺着车轱辘留下的痕迹,向前寻去。 公羊刁刁瞬间睁开眼睛,猛地吸了一口气,醒了。 黄莲搀扶着他坐起身,关心地询问道:“公子,可有哪里不适?” 公羊刁刁有些迷糊地回道:“后脑痛,胸口闷,呼吸不顺。”眼睛突然大睁,“什么东西偷袭我?” 黄莲看向唐佳人的背影,道:“是那位姑娘。” 公羊刁刁想要顺着黄莲的目光望去,奈何身上裹着被子,让他行动不便。他干脆将被子打开,一个高蹦起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动作倒是挺利索,却因身体虚弱,晃了晃,才站稳。他喘着粗气看向唐佳人的背影,喊道:“站住!” 唐佳人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公羊刁刁一跺脚,开始追唐佳人。 唐佳人突然回身,向着公羊刁刁跑来。 公羊刁刁在看清楚唐佳人的脸时,竟是一愣。他眼瞧着唐佳人从他身边跑过,才回过神,转身继续追:“你你你……站住!” 唐佳人跑到唐不休扔下车帘的地方,捡起捡起,看了看。 公羊刁刁终是追上唐佳人,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盯着她看。 唐佳人问:“你见过休休吗?就是上次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 公羊刁刁也不答话,只是盯着唐佳人,继续大口喘气。 唐佳人皱眉道:“咋不说话?磕巴严重,变哑巴了?” 公羊刁刁怒道:“放屁!” 唐佳人诧异道:“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瞪眼道:“关关关……关你何事?!” 唐佳人回瞪公羊刁刁一眼,皱眉看向秋城的方向,心里那叫一个疑云重重。 公羊刁刁一手拍向唐佳人的肩膀,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道歉!” 唐佳人问:“为何?” 公羊刁刁址自己的额头:“砸我。” 唐佳人抬头,一拳头砸在公羊刁刁的额头上。 公羊刁刁两眼一番,混到在唐佳人的怀里。 黄莲喊了声:“公子!”急忙奔了过来。 唐佳人抱着公羊刁刁,有些茫然。 黄莲忙着再次诊脉,确定公羊刁刁只是暂时昏迷后,才嘘了一口气,道:“姑娘,我家公子从小体弱,真经不起这个。如果姑娘再下重手,就不要怪我们岐黄馆的人,不留情面了。” 唐佳人从醒来后就不见唐不休,这会儿脑袋都想着唐不休身在何处呢,哪里有心情应对黄莲?当即回了句:“是他让我砸他的。” 唐佳人真诚的表情、认真的样子,让黄莲感觉哭笑不得。 他能感觉到,唐佳人并无恶意,但是……最要命的是,每次公羊刁刁遇见眼前女子,都免不了一身伤。这到底是缘分,还是孽缘啊? 黄莲无法,只得伸手接过公羊刁刁,道:“姑娘将公子交给我吧。” 唐佳人果断松手,然后继续前行。 黄莲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气,当即喊道:“姑娘!” 唐佳人回头,看向黄莲。 黄莲道:“姑娘,你若没什么急事儿,不如稍等片刻再走。我家公子虽不适睚眦必报之人,却有些较真儿。他醒后,若不见姑娘,定会去追。为得,便是一声道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姑娘稍等片刻,如何?” 唐佳人果断摇头,道:“不行,我得去追休休,没空等他。”言罢,竟是撒腿遍跑。 黄莲快速掏出小瓷瓶,送到公羊刁刁的鼻钱。 公羊刁刁再次醒来,长嘴边问:“那个臭丫头呢?!” 黄莲看向唐佳人奔跑的背影,回道:“在那。” 公羊刁刁站起身,顺着黄莲的目光看去,磨牙道:“她她她……她竟敢跑?!追!”撒腿就要追。 黄莲忙拦下公羊刁刁,道:“公子,不如乘车追?” 公羊刁刁道:“快!” 黄莲招呼车夫。 车夫掉转马头,快速来到公羊刁刁身边。 黄莲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去搀扶公羊刁刁。不想,公羊刁刁一个高蹦起,直接蹿到车板上,以大将军指点千军万马等姿态,指向唐佳人即将消失不见的背影,吼道:“追!” 黄莲愣了愣,在公羊刁刁的催促下,慌忙跳上马车,对公羊刁刁道:“外面风大,公子到车厢里坐会儿。” 公羊刁刁一摆手,精神头十足地喊道:“追!”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咔吧一声响 车夫得了主子吩咐,甩开鞭子,牟足劲儿去追唐佳人。 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狂奔。 一时间,尘土飞杨,马儿嘶鸣,踢踏声不绝于耳,大有一决生死的劲头。 黄莲低声提醒道:“公子,我们可是刚从秋城出来。”他见公羊刁刁不答话,便补充道,“公子不是说,二王爷得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病,若无法治愈,定会杀人封口吗?我们这样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公羊刁刁的一双眼睛盯着唐佳人的背影不放,对黄莲的话置若罔闻。 黄莲只得提高声音道:“公子!回秋城,二王爷恐对公子不利!请务必三思!” 公羊刁刁回神,看向黄莲,眼睛瞪得滴溜圆,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地回了四个字:“怕他个鸟!”转回头,继续盯着唐佳人不放。从小到达,他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般,急切地想要得到某样东西。眼下,他就是要追上她,一定要追上她! 黄莲的嘴角抽了抽,彻底无语了。暗道:说要避难得是你,说不怕的还是你,我一个当下人的,还能说什么? 黄莲轻叹一声,坐在了车夫的身旁,任由马车将他颠起又落下。他担心公羊刁刁的安危,开口道:“公子,坐下吧,安全些。” 公羊刁刁置若罔闻。 黄莲在心里安慰自己道:算了,别管了。好歹公子的精神头比以往都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可见,这一追,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这都病病歪歪多少年了,从未如此精神抖擞过。瞧瞧,这站姿,堪比大将军,都能指挥千军万马了。 唐佳人自认为没有练过什么轻功,但这身堪比草上飞的功夫,却着实了得,令她都忍不住对自己竖起大拇指,手动戳出一百个赞。 身后马儿追得紧,唐佳人心有余悸,跑起来就像脚不沾地。她发现,自己突破了。心中一喜,竟大声喊道:“快点儿追啊!人没吃饭还是马没吃草?来呀,追我啊。” 公羊刁刁眼瞧着她就在前方跑,奈何他快马加鞭就是追不上!那种肉就在前,明明一张嘴就能咬到却偏偏一直吃不到的感觉,太揪心了!此刻听她叫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从未有过的好胜之心在这一刻爆裂开来。 公羊刁刁牟足了劲儿,一指向前,以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喊道:“儿郎们,杀啊!” 唐佳人的腿一软,差点儿将自己摔地上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身后那位是段子听多了吧?还儿郎们,你咋不喊众将士呢?切!唐佳人表示不服。 车夫被公羊刁刁激发了豪情壮志,使劲儿抽马屁股,害得马儿慌不择路,车轱辘直接撞到了石头上! 惯性将公羊刁刁弹起,致使他像一只美丽的风筝,在黄莲的惊呼声中,飞出马车,越过马匹,穿过树枝,直接扑向那片尘土飞扬的土地。 公羊刁刁不忍自己摔得面目全非,立刻调动起自己那点儿惨不忍睹的武功,在半空中扑腾着,强行改变了自己的方向,直奔唐佳人的后背而去!此时,他脸上竟是大仇得报的笑意。堪称五分激动喜悦,五分恶狠狠的狰狞。 不得不说,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战略,也就公羊刁刁会用。他见惯了生死,从最初的感慨到如今的麻木,没用多长时间便过度完毕。尤其是,他本身便有重疾,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百般痛苦的折磨之后,早已让他对生活失去了热情,更是不惧生死。 如今,他就像即将燃尽的蜡烛,蹦出一串火花。当真是燃烧自己,弄死别人! 唐佳人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但那速读实在是太快了,她有心躲,却已经来不及。然,常年的斗争经验让她足以自保。但见唐佳人直接抱头蹲下,将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 公羊刁刁脸上的笑意被惊慌失措所取代。他想抓住一些什么,稳住自己的身体,奈何……无从下手啊。高处的树枝,他抓不到。锁在地上的可恨女子,他也够不到。人生,悲凉啊…… 公羊刁刁认命地闭上眼,整个人拍在了唐佳人的身前,激起大片的黄土,在空中飞呀飞,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松开手,放出自己的头,看向不停向前出溜的公羊刁刁,在心里写下一个大字——惨! 黄莲飞奔而来,喊着:“公子!”伸手就要去拉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的手脚僵直,这会却猛地抽搐两下,然后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左手,阻止黄莲的靠近。他需要时间,确定自己是否安好。这会儿,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全身麻木,感知不到痛。他需要痛来判断自己哪里折了。 唐佳人蹲在地上,向着公羊刁刁挪了几步,来到他身边,唏嘘道:“如此执着的追人方式,如此惨烈的偷袭姿势,阁下真令我大开眼界。好吧,你赢了,你追上我了。你想干什么,直说。” 公羊刁刁猛地从地上爬起身,怒道:“你……嗷……”手腕一痛,竟又将自己扔向地上。 黄莲手急眼快,一把抱住了公羊刁刁,才没让他跌得太惨烈。 公羊刁刁推开黄莲,道:“别管!”一扭身,在尘土飞扬中瞪向唐佳人,一张嘴,咳嗽得撕心裂肺,“咳咳……咳咳咳咳……” 唐佳人捂住追,站起身,道:“你这么咳,会将肺咳出来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开溜。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的裤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别跑!” 唐佳人的腰带系得松松垮垮,哪里经得起这样凶猛的拉扯?她感觉裤腰从自己的腰部滑落,立刻一把攥住裤子,怒声道:“松手松手!” 公羊刁刁好不容易逮到唐佳人,哪里肯松手?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使劲儿拽着唐佳人的裤子不放。想走?没那么容易! 唐佳人急了,一脚踹了过去。 公羊刁刁用手一挡,结果……只听……咔!吧!一!声! 唐佳人慢慢收回脚,心虚地道:“我好像听到……咔吧一声?”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十分镇定地道:“骨折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冤家,断了。 唐佳人多想跑啊,奈何公羊刁刁就那么仰头看着她,不言不语。他满脸的灰,表情倔强而充满敌意,双眼却因尘土弄得通红,看样子就像忍受委屈的大孩子。 唐佳人并不喜欢欺负别人,奈何……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好像挂了牌,表明自己就是被欺负的命运。这样就不好了,多伤和气啊。最重要的是,唐佳人不想自责。所以,这事儿得摆摆。 唐佳人慢慢蹲下身,露出一记无辜的笑容,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随便一踹,真没用劲儿。” 公羊刁刁重复道:“骨折了。”那份固执,就像他曾追着孔明灯跑,非要她道歉不可。不,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佳人与公羊刁刁对视半晌后,终是败下阵来,重重一叹,妥协道:“好,你说,怎么办吧?”不等公羊刁刁开口,她急忙补充道,“那啥,你可不行狮子大开口呀!是你拉着我的裤子不放,险些耍了流氓。我这也是为了维护你并不猥琐的形象,才有此一踹。” 公羊刁刁试着动了动手,却痛得直冒冷汗。他怒从心中起,吼道:“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害得多少人性命?!” 唐佳人蹲在地上,向后挪了挪身子,目露不解和防备。 公羊刁刁道:“不许躲。” 唐佳人又向后挪了挪两步,道:“你是不是撞坏了脑袋?” 公羊刁刁道:“是是是……是个球!”直接翻了个白眼。 是个球?带球了?唐佳人瞪大眼睛,看向公羊刁刁的腹部,咋呼道:“你你你……你是不是女扮男装?是不是怀有身孕?”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还是个多胞胎?!” 公羊刁刁呆愣了。他虽身体纤细柔弱了些,但从未有人将他错认成女人! 这仇,是要变成血海深仇的意思吗?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好像傻了的样子,一颗心瞬间跌落到谷底,竟是嗷呜一声哭上了。她嚎叫到:“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你怀有身孕呐!我我……我实在太坏了!我不应该跑的,我不应该……”眼睛一转,又细细打量着公羊刁刁,突然伸手去摸他的喉结。 公羊刁刁被唐佳人这一出出的弄得有些发傻,竟是任她摸了两下。 唐佳人自己嘀咕道:“好像有喉结。”手指下滑,直接捏了捏胸,“胸……挺平。”手指继续下滑…… 公羊刁刁瞬间回过神,问:“你摸什么?” 唐佳人回道:“随便摸摸,没事儿,不疼。” 公羊刁刁炸了!当即怒吼道:“随便摸……摸摸……摸……” 唐佳人怎会不明白公羊刁刁的意思,他是不让她摸,但他自己没说清楚,怪谁?于是,这蔫坏假装不知,认真点了点头,手继续向下,一路摸去…… 手法很简单粗暴,动作却十分下流。就算是红娘子,都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猥亵男子。这到底是青出于蓝不要脸至极,还是单纯得太过简单,自然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 黄莲将一切看在眼中,却不知道当不当管。毕竟,公子挺精神呐。瞧瞧,都气成这样了,竟还是两眼圆瞪的斗鸡似的。实属难得。好吧,就当看不见。黄莲看得出,唐佳人并非恶意伤人,便转开头,当自己是影子。 公羊刁刁的瞳孔瞬间缩紧,整个人都炸毛了!他抬起剧痛的手臂,直接推向唐佳人的胸口,手下的柔软令他愣了愣,尚未来得及感觉一下那种柔软的不同,便被疼痛所取代。他惨叫一声,立刻缩回手,吼道:“不需摸我!滚滚滚!” 唐佳人只觉得自己的胸被人怼了一下,不疼,却让人恼火。她有心发飙,奈何……眼前的单薄公子叫得太过惨烈,致使她都不好意思伸手去怼他。唐佳人觉得委屈了。她收回手,不悦地道:“是你让我摸的。你说,随便摸……摸摸摸……”她学公羊刁刁,故意气他。 公羊刁刁磨牙道:“让你死,死死死……去死!” 唐佳人摸了把脸上未干的眼泪,一扬下巴,道:“才不。”她的休休又丢了,她得将人寻回来,没空去死。 公羊刁刁发誓,他此生的仇敌除了战苍穹之外,必须加上眼前这人。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侮辱我!” 唐佳人摇头道:“没没没……我没侮辱你。”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学我!” 唐佳人摇头道:“没没没……我没学你。” 公羊刁刁气结,以为唐佳人在学他口痴。当即吼道:“不许学!” 唐佳人苦哈哈地道:“真没学。”哎……她的心好累,嘴巴也好累。学人磕巴,还要学得自然,是有些难度的。 公羊刁刁问:“为为为……为何摸……摸摸……摸我?” 唐佳人道:“我以为你是女子。可摸了摸,不像。” 公羊刁刁的双颊爆红,那是恼羞成怒的表现。他道:“我我我……我是女子?!你瞎!” 唐佳人嘀咕道:“还不是你说,我害得许多人性命。我家阿花一次生了六个崽儿,我以为你是女子,也怀了多个宝宝。” 公羊刁刁一听就明白了,唐佳人口中的阿花,不是猫就是狗。他很想扑向唐佳人的身上,展现一下自己拳打脚踢的能力。然,他十分清楚一点,届时,被揍得一定是他自己。为此,他只能过过嘴瘾,骂道:“蠢货!” 唐佳人嘟囔道:“就你那种说话方式,早晚得害死人。”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忍痛,呲牙假笑:“乐意!” 唐佳人扭头,不看公羊刁刁。实话,她手痒,很想揍人。若不是见公羊刁刁被自己搞得太惨,她定要“替己行道”,再踹他两下。阿花死时,她都没这么哭过。 公羊刁刁道:“扶扶扶……扶我起来!” 唐佳人扭回头,伸手搀扶起公羊刁刁,那是一脸的不高兴啊。 公羊刁刁道:“拍拍拍……” 唐佳人照着公羊刁刁的脸便是一顿拍。 公羊刁刁躲闪着,扯着脖子喊道:“拍……灰!” 唐佳人立刻转移阵地,将他从上到下都拍了一遍。 公羊刁刁虚弱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后,看向黄莲。 黄莲心领神会,立刻寻来夹板和布带。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道:“给她。” 黄莲将夹板和布带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后,一脸茫然地望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气呼呼地转身,一咬牙,走到马车边,看样子是想上去。 黄莲立刻跟过去,准备抱他。 不想,公羊刁刁来了脾气,竟一鼓作气蹦了上去。他晃了三晃后,走进车厢,坐下,大口喘息着。待调匀了气儿,这才喊道:“过来。”一开口,声音都是嘶哑的,却神奇地充满力量。 唐佳人轻叹一声,扭头看向秋城的方向,道:“我有急事要做。要不,你也踹我一脚得了。” 公羊刁刁道:“十脚!” 唐佳人瞪眼道:“那你得让我扯十下裤子!” 公羊刁刁骂道:“无耻!” 唐佳人呲牙一笑,学公羊刁刁刚才假笑的样子,回道:“乐意!”那样子,真是气人呐。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继续盯着唐佳人不放,道:“骨骨骨……骨折了!你你你……你给我处理一下。” 唐佳人苦着脸,道:“我不会。”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教你。” 唐佳人愁眉不展,道:“我不想学。我有急事,真的,特大的急事儿。要不,你先忙你的,等你忙完了,去秋城寻我?” 公羊刁刁摇头,问:“何事?” 唐佳人:“寻人。” 公羊刁刁:“不急。” 唐佳人:“急!” 公羊刁刁:“骨折……” 唐佳人:“哎……” 二人僵持半晌,唐佳人突然恶狠狠地道:“我若跑,你可追不上!” 公羊刁刁也恶狠狠地道:“你你你……你敢跑,我我我……我与你永世为敌!” 唐佳人气鼓鼓地瞪着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回瞪,毫不示弱。 半晌,唐佳人终是耷拉下肩膀,爬上马车,拍着夹板,道:“我给你包好,咱俩两清。” 公羊刁刁学着唐佳人的样子呲牙一笑,既不答应,也不否认。 唐佳人撇嘴,道:“真丑。” 公羊刁刁抬起胳膊,道:“固定夹板,缠紧布带。” 唐佳人心不在焉,却还是按照公羊刁刁的吩咐,忙活了起来。她缠好布带后,自我感觉还算不错,公羊刁刁却并不满意,道:“勒勒勒……勒紧点儿!太太太……太松!” 唐佳人抓住布条两端,开始用力勒。 公羊刁刁道:“勒勒勒……勒……勒……” 唐佳人暗道:这是要往断了勒吗?果然,不懂岐黄之术,瞎嚷嚷,太可怕。不过,既然人家有吩咐,没准与“死马当活马医”是一个套路,常人不懂,照做便是。 唐佳人是个一单打定主意,就会用心为止的人。于是,她在公羊刁刁的“勒”字诀总,十分听话地继续用劲儿! 公羊刁刁的冷汗流下,身子不停颤抖,终是用撕裂般的声音吼道:“勒断了!” 伴随着这声吼,夹板应声而断。果然,断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誓追你天涯海角 唐佳人咂舌道:“这种治疗方法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你从哪儿学来的歪门邪道?” 公羊刁刁依靠在软垫上,在汗如雨下中大口喘着粗气。他不再言语,只是盯着唐佳人不放。眼中燃烧着的小火苗,令人心惊胆战啊。 唐佳人不自然地向后挪了挪,道:“你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你说怎么包,我重新给你包好,还不行吗?” 黄莲探头看了眼马车里的二人,语重心长地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的手,十分珍贵,请你务必用心对待。” 唐佳人心虚地点了点头,回道:“我尽量尽量。” 公羊刁刁再次抬起手臂,道:“重包。” 黄莲拿出一只新夹板,递给了唐佳人,并附赠一个“拜托了”的眼神。 唐佳人深吸气,接过夹板,看向公羊刁刁,一脸浩然正气地道:“你说,这回要勒断哪里?!” 公羊刁刁干脆闭眼不语。他说话本就不便,每次开口,都感觉像一场战役,自己和自己博弈。若非必要,他都不想说话。实则,他却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如此矛盾之下,伴随的自然是心有不甘。如今,又和这样一个人对上,不想自己将自己气死,唯有先休养生息,稍后再战。 黄莲与公羊刁刁相处多年,听他不语,便回头看向车厢,耐心地指挥起了唐佳人给公羊刁刁固定夹板。 唐佳人疑惑道:“这捆绑力度不够吧?” 黄莲解释道:“公子说得是,胳膊要被你勒断了,而不是让你真的勒断它。” 唐佳人抹了把头上的汗,唏嘘道:“看来,你家少爷没撞坏脑子。真的,刚才可吓坏我了。我还寻思呢,若他真傻了,是不是得讹我一辈子啊?” 黄莲的唇角抽搐两下后,终是道:“姑娘多虑了。” 公羊刁刁眼也不争地道:“傻缺!” 唐佳人莞尔一笑,并不将公羊刁刁的话放在心上,到底谁是傻缺,看看谁受伤严重便知,无需争论。这次有黄莲指点,唐佳人用了心,分别将公羊刁刁的两只手臂捆绑在夹板之下,固定好。力道适中,捆绑得也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懂正骨之术。 黄莲询问道:“姑娘手稳,力度拿捏得均匀,可是懂正骨之术?” 唐佳人回道:“不懂。不过,二长老养得驴,有一次摔断了脫,是我帮着处理的。活驴我都能搞定,更何况知识驴脾气的人?”咧嘴一笑,那小样子还挺骄傲的。 公羊刁刁痛得额头冒汗,却始终一声没吭,听闻此话,也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他是真的很累、很累,这一翻折腾,仿佛燃烧尽了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却也像点燃了他库房里的私存。总而言之,他发现了自己的潜能,貌似照这样折腾下去,他还能多活个三五年。当然,这是他自娱自乐的想法。身子很累,呼吸的气息却载着三分轻松。他不怕痛,这点儿痛与他每月都要经历的痛苦相比,简直算不得什么。他只是……只是什么?说不准…… 唐佳人抬头扫了公羊刁刁一眼,暗道:没想到,小样儿挺抗痛。 公羊刁刁缓缓吐呐,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胸口在微弱的起伏着,那是单薄而顽强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黄莲道:“劳烦姑娘给公子盖上被子。” 唐佳人道:“这天也不冷,盖被子干什么?” 公羊刁刁睁开眼,看了唐佳人一眼。眼波浅淡,只是随意的一瞥,隐含一丝艳羡。 唐佳人心有所动,拿起被子,盖在公羊刁刁的身上,道:“你太瘦了,应该多吃、多跑,这样就不会虚弱至此。” 公羊刁刁闭上眼,休养生息,不再言语。 唐佳人假装活动身体,弯腰出了车厢,突然纵身一跃,跳下马车,向着秋城方向,撒腿就跑。公羊刁刁瞬间睁开眼,一跺脚,怒道:“追追追……追!” 黄莲吩咐车夫掉转马头,而后苦口婆心地劝着公羊刁刁:“公子,人生来便带着生辰八字。有些不合,是天注定的。” 公羊刁刁扬起自己那缠着夹板的左手臂,也不说话,只是半眯着眼睛望着在马车前飞奔的唐佳人。 黄莲闭嘴不语。 过了一会儿,黄莲再次开口道:“看那姑娘要去的方向,应该是秋城。公子若再回去,定会麻烦不断。” 公羊刁刁扬起了右手手臂,继续盯着唐佳人的背影,暗自研究她那两条小腿是不是安装了机关,才能不知疲惫的奔跑? 黄莲低垂下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公羊刁刁放下手臂,道:“我我我……我得讨回公道。不不不……不然,都当我岐黄馆好欺负!我们救死扶伤,不不不……不假。却却……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了的!我就要跟……跟跟……跟着她,看她什么时候生病。我我……我就不给她医治!哈哈……哈……咳……咳咳……” 黄莲忙进入车厢,轻轻拍着公羊刁刁的背,劝道:“切忌大喜大悲。” 公羊刁刁终于止了咳,闭着眼,喘了半晌,才半死不活地幽幽道:“不大喜大悲,活着如行尸走肉,何意?” 黄莲心中一痛,当即道:“公子放心,一定追到那位姑娘。” 公羊刁刁睁开眼,目露灼灼,丝毫不见刚才那副病歪歪的模样。由此可见,精神力量这种东西何其重要。 黄莲道:“公子入秋城寻人,却始终不见那人踪迹。此番,正好可以继续打探一番。如果实在无果,不如和百川阁买个消息。”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花花花……花银子,买他消息?哈……我傻……傻吗?我就是去看个热闹!战魔宫的人到处在寻战苍穹,却一直无果。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知道,战苍穹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那秋城。到时候,城就的热闹可想而知。” 黄莲道:“看来,咱们得多准备些草药。” 公羊刁刁道:“战苍穹的人来买,加大价卖。” 黄莲应道:“诺。”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背后一刀 两位身披着黑色斗篷,头戴黑色幕篱的女子,来到东风客,要拜见二王爷。 二王爷正躺在床上修养,听到侍卫的禀告,耷拉着的眼皮缓缓掀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让她在客厅等候吧。” 侍卫应道:“诺。”转身走出门口,将二王爷的吩咐交代下去。 二王爷从床上坐起身,胸口两只硕大的瓜,令他心中一阵恼火。他忍着痛,下了床,抓起宽布条,重新缠在胸口,将鼓起来的胸部勒平。此种痛苦,堪比一大酷刑。先不说他胸口上还有伤口,就说将有变无,就够人喝一壶,明白啥叫痛苦不堪。 二王爷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小兄弟,此刻虽极其壮观,却不顶个鸟用!他心中火起,却不能随意发作。他深吸一口气,穿好衣服,恢复温润的面样貌,走出房间,来到大厅。 大厅里,秋江滟掀开幕篱,冲着二王爷盈盈一拜,道:“深夜打扰,有些唐突,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绿蔻尾随在秋江滟身后侧,也随之一拜。 二王爷笑得如沐春风,道:“得知秋姑娘来访,本王心中欢喜,怎能说怪罪?”虚扶一把,“快快请起。” 秋江滟起身,用漂亮的眼睛扫了二王爷一眼,道:“王爷平易近人,乃国之福、民之福。” 二王爷谦逊道:“承蒙姑娘姑娘,不敢当啊。倒是秋姑娘,不但有钟鸣鼎食的大家之风,还有江湖侠女的飒爽之姿。这世间女子与秋姑娘同行,定会自愧不如。” 秋江滟被夸得面如桃腮,微微避开二王爷灼热的目光,道:“王爷谬赞。” 二王爷呵呵一笑,风流倜傥自不用说。 秋江滟不如二王爷能沉得住气,秋波轻荡,道:“王爷不奇怪,为何小女子深夜前来?” 二王爷道:“无论何事,本王都想认真听一听。秋姑娘,请坐。” 二人分宾主落座。 秋江滟面露犹豫之色,好似欲言又止。 二王爷软语道:“秋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一切有本王做主。” 秋江滟望向二王爷,终是道:“此时,本不应说。然,此事关系重大,小女子若不说,怕哥哥被奸人蒙蔽,怕王爷再次遇袭。” 二王爷目露郑重之色,道:“哦?” 秋江滟捏了捏袖子,道:“王爷遇刺当晚,那唐佳人并不在秋枫渡。且,小女子听她所言,似乎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二王爷皱眉,不语。 秋江滟略显慌乱,继续道:“哥哥被其迷惑,竟没怀疑到她头上。小女子怕她再次出手,伤了王爷金贵之躯。且,小女子听说,唐佳人曾从花娘子手中救走了哥哥。花娘子此人十分厉害,江湖中人最是不耻,却也忌惮三分。那唐佳人虽有些能耐,却也不见得多厉害……” 二王爷问:“依你所言……?” 秋江滟道:“没凭没证,小女子不敢胡说。不过,心中却有怀疑。” 二王爷道:“但说无妨。” 秋江滟道:“那晚袭击王爷的,不是一个人。花娘子与唐佳人,蛇鼠一窝!” 二王爷皱眉,沉吟不语。 秋江滟垂眸道:“这不过是小女子的猜测罢了。不过,唐佳人确实与那花娘子一样,十分喜爱男色,且与多名男子纠缠不休。如今,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却不知谁才是孩儿爹爹。如此不知检点,却能迷了我哥心神,可见是用了一些手段的。” 二王爷问:“此时,你可与秋城主说过?” 秋江滟看向二王爷,苦涩地一笑,道:“如今,哥哥眼中只有她,怎能听进入我的言语?” 二王爷点了点头,道:“好,本王晓得。” 秋江滟情真意切地道:“只盼着王爷能缉拿真凶,早日还秋城一个太平。” 二王爷用手拍了拍椅子扶手,道:“你说得没错,那晚前来行刺本王之人,确实是两人。只可惜,如今那花娘子已死,想要抓到唐佳人审问,有些不易。她身为不休门中人,受门主庇佑。那唐不休看起来没个正形,武功却着实了得,堪称独步天下。不知……”眯了眯眼睛,“此事中,不休门扮演着何种角色?” 秋江滟的眸子微闪,道:“正如王爷所言,那不休门主的武功确实了得,若是他动手,想必……不会失手。” 二王爷心中存疑,却仍旧微微颔首,表现出认可的样子。 秋江滟见此,心中一喜,也悄然松了一口气。她自认为应该走此一遭,却不想让二王爷误会唐不休。不知为何,唐不休虽没个正行,瞧着也没什么家底,但那身武功和无拘无束的样子,却十分迷人。他越是不搭理她,她越是惦记着他。 江湖中不少的青年才俊都白摆到在她的罗裙之下,唯有唐不休一人对她视而不见,令人心中不是滋味。当然,她也不是因此才高看他一眼。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一举一动都令她芳心大动。许,这就是缘分。 秋江滟见目的达成,立刻起身告退:“如此,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二王爷起身相送,道:“秋姑娘能来,蓬荜生辉,何来打扰?若非秋姑娘心细如尘,本王只能蒙在鼓里。改日,本王设宴款待姑娘,姑娘不要推辞才好。” 秋江滟抬起秋水般的眸子,看向二王爷,道:“此时关系到哥哥,还请王爷为小女子保密,免得让我们兄妹二人为此生分。哥哥虽然明辨是非,但……毕竟男女之情能一叶障目。” 二王爷点头,道:“姑娘放心。只是不知姑娘,对唐不休是否了解?” 秋江滟回道:“小女子与不休门主相识,是因其出手相救。至于其它,真是不甚了解。不休门主的性子比较洒脱,不拘小节,也……不喜与人闲话家常。小女子对他的了解,也仅止于他是不休门的门主而已。” 二王爷微笑道:“不休门主果然神秘啊。” 秋江滟如同昙花绽放般一笑,转身离去。 二王爷望着秋江滟的背影,露出一记势在必得的笑。 若能得了秋江滟,还怕那秋月白不与自己为伍?届时……整个江湖,便是自己囊中物!至于唐佳人……许能死前,能有点儿作用。至于唐不休,他到底是不是闻人无声,想必很快就会知晓。 二王爷太腿跨出门槛,扯痛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微微皱眉。 他走了几步,脚步微钝,道:“寻个美貌的丫头。” 护卫应道:“诺。” 二王爷走回房里,随从急忙将一位美貌的丫头送进了二王爷的房间。 一个时辰后,一位美貌的丫头被卷了草席,从秋枫渡的后门抬出,随便择了片小树林,挖坑埋入其中。 席子散开,美貌丫头全身上下无一处好肉。且,那嘴……竟被人活活儿撕开,不忍直视。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狭路相逢者 红尘滚滚,尘土飞扬,在夜色中,唐佳人凭借一人之力,始终领先于公羊刁刁的马车。 每当公羊刁刁问黄莲,是否追上时,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公羊刁刁一怒之下,干脆钻出马车,继续站在车板上,用那双见惯了生死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看,且暗道:那是腿吗? 实则,唐佳人对自己也有此一问。她也问自己:你那是腿吗?你那简直就是千里马的腿啊! 累不累? 累。 跑不跑? 跑! 前面就是休休,后面却有追兵。 唐佳人跑得大汗淋漓,差点儿泪如雨下。其中的心酸,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在她终于进入秋城入后不久,一队人马迎面而来。整整齐齐的五骑,皆是一脸肃杀之气。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天青。 唐佳人的眼睛多贼啊。想当初,她身在唐门,最喜欢做得事,便是在那群人老成精的老家伙身边,偷偷寻东西吃。她之所以能成功,凭借得便是眼疾手快。 所以,就在孟天青策马狂奔时,唐佳人一眼便认出了他。 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唐佳人直接躲在了树后,生怕被孟天青认出来。至于为什么心虚,自然是因为唐不休收拾了孟水蓝,且……见死不救。在唐佳人的想法中,但凡唐不休做下的事,与她亲手而为毫无分别。这不,见到孟天青的时候,她便心虚了。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躲闪,眼睛瞬间亮了三分,当即向着孟天青所在的方向望去。 孟天青一马当先,扬声道:“天色已黑,出城后,遇路分一人,务必寻到公羊刁刁!” 剩余四骑应道:“诺!” 为了救孟水蓝的性命,孟天青调集了秋城内善于追踪的人手,一同去寻公羊刁刁。而这四人,也知道自己身兼重任,各个儿打起精神头准备拿出看家本领,务必追到公羊刁刁。 孟天青策马狂奔,看样子是牟足了劲儿的。 公羊刁刁眼瞧着孟天青带人从自己身边跑过,竟是愣了愣。 所幸,孟天青没有丢脸,跑出门没多远便来了个急停。他掉转马头,绕回到公羊刁刁的马车前,打量着站在车板上的单薄公子,着重看了看他脸上的那颗泪痣,问:“阁下可是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眼珠子一瞪,差点儿用瞪出眼眶来表达自己的惊讶之情。那弱不禁风的货,竟是秋月白口中的神医公羊刁刁?是秋月白夸大其词,还是孟天青认错人了?如果公羊刁刁真的神乎其神,那……那他曾说过,休休活不过两年。是真是假?还是赌气之语? 不不不,不能慌,先看看太多。休休说过,这世间欺世盗名的人太多。许……公羊刁刁就是其中之一。 唐佳人捂着心脏,继续听。 孟天青喜出往外,道:“太好了!我哥命在旦夕,还请公子相救。”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 唐佳人还是关心孟水蓝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和公羊刁刁的关系,她便装出很惧怕孟天青的样子,缩着肩膀,悄悄转到树干的另一侧,避开众人的视线。 不得不说,唐佳人实在是太聪明了。 公羊刁刁见此,喜上眉梢,立刻应道:“好!” 孟天青知道公羊刁刁很龟毛,已经准备许下重诺,任他开条件。不想,公羊刁刁如此痛快。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紧接着,公羊刁刁道:“不过……” 孟天青的心随之一提溜,却并未慌乱,而是等着下文。 但见公羊刁刁一抬手臂,指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继续道:“你得把躲在树后的人抓来给我。” 这个要求虽然奇怪,但公羊刁刁的任性而为和他那神乎其神的医术是同样齐名的。 孟天青应了声好,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奔唐佳人藏身的树后而去。 然,树后并没有人。 孟天青微微皱眉,顺势抬头一看,与唐佳人两眼相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充满惊喜之色,情不自禁地喊道:“佳人!”一个高蹦起,就要往树上蹿。 与此同时,唐佳人尴尬地一笑,跳下了树。 两个人,毫无意外地在半空中相遇,碰撞出痛苦的嚎叫。 孟天青被砸回地上,却不忘用手抱住唐佳人,尽自己最大努力,护她安全。 唐佳人趴在梦天青的身上,小声道:“装成我的仇人。” 孟天青疑惑:“啊?” 唐佳人急了,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孟天青点头道:“明白了。” 这回轮到唐佳人疑惑了。她小声问:“你明白什么了?” 孟天青道:“你得罪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点头,赞道:“还行,不算太笨。你就装成……” 公羊刁刁出现在树的侧面,磕巴道:“装装……装成深仇大恨,都都……都没用!我我我……我都听到了!” 唐佳人一骨碌爬起身。一伸手,又将孟天青抓了起来。 公羊刁刁道:“人人人……人不大,心眼不小!哼!”他一转身,走向马车。 唐佳人和孟天青互看一眼。 孟天青道:“我哥被人中伤,急需他救命。” 唐佳人装出刚知道的样子,恰好到处地惊讶道:“你哥被人重伤?谁下的手?” 孟天青目露冷峻之色,道:“等我哥清醒,才知道是谁下的手。阁中有人看见了凶手,不过……只有一人尚有呼吸,也待救治。” 唐佳人的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事儿出得太巧了。凶手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唐不休教训过梦水蓝后动手杀人。这事儿,值得寻思啊。不过,眼前不是细思量的时候,还是要先救醒孟水蓝才行。只有他清醒了,才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唐佳人扭头看向公羊刁刁,觉得,是时候出手了。 她攥紧拳头,給孟水蓝使了个眼神,然后……撒腿奔向公羊刁刁。 孟水蓝收到唐佳人的目光,一点头,也跟着扑向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虽武功不行,但警觉性却挺高。他转回头,看向扑过来的二人,道:“抢抢抢……抢……嗷……” 孟水蓝一把抱住公羊刁刁的双腿,唐佳人则是抱住了他的肩膀,两个人配合默契,抱着公羊刁刁便跑。 黄莲抽出佩剑,悄然放出一只小飞虫,喊道:“放下公子!” 百川阁的人见二阁主动手强人,立刻拦在黄莲面前,不让他动。 唐佳人本就跑了挺长时间,如今再次负重跑,体力严重透支,却不忘对黄莲喊道:“是你家公子让我抢的!” 公羊刁刁怒道:“放屁!” “噗……”唐佳人顺其自然地配合了公羊刁刁一下,放了一记臭屁。 公羊刁刁闻到的不多,却仍旧被熏得直翻白眼,咬牙道:“真放?!”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听你话,配合你,让你消消气。” 公羊刁刁磨牙道:“你你……你这是要毒死我!” 听闻此话,孟天青道:“你这么说,我不服。她明显是要臭死我。” 唐佳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瞪孟天青,道:“混说!我出人出力为了谁啊?” 孟天青哭着脸,道:“为了孟水蓝。” 唐佳人想了想,道:“你这么说,也没错。” 孟天青道:“佳人,你别这么说。你一这么说,我就不想去救他了。” 唯一看路的公羊刁刁喊道:“看看看……看华……” 唐佳人道:“画有什么好看的?”一回头,发现华粉墨已经近在眼前。唐佳人立刻停下脚步,抱紧差点儿撞到华粉墨的公羊刁刁。 华粉墨垂眸垂眸看着唐佳人,看似风骚地一笑,拿捏着调调儿,问:“哎呦喂,姑娘这是要投怀送抱吗?姑娘自己一头撞来便好,怎还拖家带口的?” 孟天青喊道:“没空和你废话!佳人,走!” 唐佳人抬腿欲走,华粉墨却拦着不放。他身后,尾随着六人,各个儿面无表情,绝非善类。 唐佳人问:“怎么,要拦路?” 华粉墨道:“今夜风清气爽,最适合漫步而行。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如闲聊上两句,也算应了这风情。” 唐佳人觉得,华粉墨这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拦下孟天青等人,不让他们去救孟水蓝。 为何? 二王爷不是要勾搭孟水蓝为己用吗? 难道,二人翻脸了? 想到孟水蓝配合自己黑二王爷的银子,唐佳人觉得这翻脸没准儿和她有关。 思及此,唐佳人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 华粉墨下意识地戒备起来。要知道,唐佳人这么笑的时候,准是在掂量着坏主意。 果不其然,唐佳人问道:“你认识我吗?” 华粉墨哑然。如此说认得?如何又能说不认得?唐佳人这身材变化得实在是太大了。且,他与她之间的关系,还没到一个眼神便知真相。 唐佳人接着道:“你瞧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当街调戏小女子,就不怕被秋城主抓起来,当地痞无赖暴打?”抱紧公羊刁刁,对孟水蓝道,“走!”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如何救? 华粉墨被辱被威胁,却并没有因此让开路,反倒是再次拦在唐佳人的面前。 孟天青心急如焚,冷声喝道:“你再拦着,便是和我们百川阁为敌!” 华粉墨风情万种地一笑,道:“哎呦,瞧您说的,人家心里好生怕怕啊。人家哪敢和百川阁为敌啊?万一哪天百川阁写个什么鬼东西,说人家人老色衰,岂不是要了人家的命……嗷……” 唐佳人一脚踹向华粉墨的脚背,想要阻止他的长篇大论。华粉墨早有防备,直接收脚,转而却是踩向唐佳人的脚背。 二人你来我往,竟动起了手。 孟天青的人丢下黄莲,冲向华粉墨的人。 华粉墨带来的人纷纷拔出尖刀,准备拦下孟天青等人。 在双方的对峙中,公羊刁刁喊道:“放我下来!” 唐佳人吼道:“我不!” 华粉墨娇笑道:“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唬人呀?” 孟天青喝道:“冲!” 百川阁的人轻功都不错,但论起冲锋陷阵,却缺少了几分武力。 华粉墨带来的人,一看便知是高手,动起手来,既狠又稳,且十分阴损。他们竟然放到了百川阁的快马,毁了他们的坐骑。 百川阁的人不敌,竟无法冲出重围。 黄莲来到唐佳人的身边,欲夺公羊刁刁。 唐佳人当即立断,对孟天青道:“给他。” 孟天青也是听话,直接一扬手,与唐佳人一起,将公羊刁刁扔给了黄莲。 黄莲抱住公羊刁刁,撒腿遍跑。 公羊刁刁喊道:“放放……” 黄莲道:“公子,此地危险,不能放你下来。” 华粉墨身影一转,拦在黄莲面前,对公羊刁刁道:“人家最近身体不舒服,特意来请公子给诊治一番。” 唐佳人和孟天青对视一眼。唐佳人道:“抢!”用力一点头,孟天青也一点头,就像达到了某种默契。 但见,二人突然发力,扑向了公羊刁刁所在的方向。 唐佳人一把抱起华粉墨,钻入街道,撒腿就跑。 与此同时,孟天青从黄莲手中夺回公羊刁刁,向着另一个方向拼命狂奔。 此举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华粉墨带来的人愣了愣,竟不知道要追谁才好。 百川阁的人见孟天青得手,气势高涨,撞开拦路者,尾随孟天青而去。 华粉墨带来的人见此,兵分两路,追了上去。三人去追抱着华粉墨的唐佳人,三人去追扛着公羊刁刁的孟天青。 孟天青跑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将公羊刁刁又扔给了黄莲,他则是带人杀向尾随而来的三人,以人数和战术上的优势,将三人斩杀。而后,留下一句:“送大夫去诊治。”撒腿去追唐佳人。 他觉得,自己被唐佳人给忽悠了。 他以为,唐佳人所谓的抢,是要抢公羊刁刁。不曾想,唐佳人竟抱起华粉墨便跑。她这么做,确实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突围效果,却……陷她自己于危险之中。 孟天青发力狂奔,终是追上了三具尸体。 是的,尸体。 去追唐佳人的三个人,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街道上,血腥味刺鼻。至于唐佳人和华粉墨,则是不知去向。 孟天青一攥拳,又追了一段距离,却始终不见唐佳人的身影。他将手拢在唇边,放声大喊:“唐佳人!” 无人应。 孟天青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上,心中焦躁得想要锤墙。 他想翻遍每一条街道,每一个犄角旮旯,每一家灯火阑珊,去寻唐佳人。然,时间不等人。 他那一身臭毛病的亲哥,眼瞧着要一命呜呼,他真的没有时间继续寻唐佳人。 孟天青一咬牙,在挥汗如雨中向回奔去。 果不其然,公羊刁刁在人们的虎视眈眈中,正一步三晃地向着孟水蓝所在的方向走去。黄莲陪在他的身边,步伐也是悠哉得很。 孟天青怒从心起,先是对百川阁的人吩咐道:“派出我们全部的影记,务必追踪到唐佳人的所在,护她安全。” 百川阁的人应道:“诺!” 百川阁中的三人,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剩下二人,守在孟天青的身边。 公羊刁刁听到唐佳人这个名字时,眼睛动了动,问:“唐佳人就是刚才那个臭丫头?!” 孟天青不答,而是冲着公羊刁刁吼道:“我哥命在旦夕,你身为救死扶伤的大夫,却在这里闲庭漫步?!还有心情问东问西?”一扬拳头,“信不信我打死你?!” 公羊刁刁道“信……信信……” 孟天青吐出一口气,放下了拳头。 公羊刁刁继续道:“信你个鬼!” 孟天青直接扬起拳头,砸向公羊刁刁。 黄莲攥住孟天青的拳头,道:“息怒。” 孟天青甩开黄莲的手,不冷静地吼道:“如何息怒?!”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和那臭丫头,是一伙儿的。臭丫头的朋友,就就……就是我的敌人!给敌人看病,做不到。” 孟天青恶狠狠地盯着公羊刁刁,道:“直说!你要怎样才肯给我哥看病?”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不看!就是不看!你你……你别跟我磨叽,快去请其他大夫。我……我我……我心情不好,不想给别人看病。” 孟天青靠近公羊刁刁咬牙道:“如何才能心情好?” 公羊刁刁向后躲了躲,道:“离离……离我远点!” 孟天青恨恨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威胁道:“别逼我动粗哦。” 公羊刁刁扬起右手手臂,吼道:“动动动……动粗看看!我胳膊都这样了,还……还怎么给你哥诊脉?!一一一……一晚上的,被你们扔来扔去,当我是什么?沙……沙沙……沙包吗?!统统死开!” 孟天青这才注意到,隐藏在公羊刁刁那宽大的衣袖下,是捆成粽子的手臂。不过,孟天青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继续道:“就算不能用右手诊脉,也能用左手处理伤口吧?” 公羊刁刁抬起了左手手臂。 孟天青的唇角抽了抽,道:“怎么怎么惨?” 公羊刁刁假笑道:“你去问那臭丫头,都都……都对我做了什么!” 孟天青愁容满面地道:“她被华粉墨抓走了。” 公羊刁刁道:“错!是华粉墨被她抱跑了!” 孟天青问:“有区别吗?” 公羊刁刁假笑:“呵……” 孟天青道:“别废话,跟我去一趟,能不能救,看了再说。” 公羊刁刁一扭头,道:“不不不……不去!” 孟天青发狠道:“再磨蹭,我就要以武力解决问题了。我们百川阁虽不是战魔宫,但也没是良善之辈!” 公羊刁刁眼睛一转,看向孟天青,道:“去,也行。两个条件。” 孟天青立刻道:“你说。” 公羊刁刁道:“一,我我……我要知道战苍穹在哪儿。” 孟天青应道:“好。” 公羊刁刁继续道:“二,你你……你把臭丫头抓来,伺候我,直直……直到我的两只手,好了。” 孟天青眸光微闪,应道:“好!” 公羊刁刁打量孟天青,目露狐疑之色。 孟天青道:“我们百川阁,素来注重承诺。我身为二阁主,既然答应你,便不会信口雌黄。现在,你立刻去救孟水蓝。只要我哥醒了,我便立刻去寻唐佳人过来。” 公羊刁刁磨牙道:“唐!佳!人!”他曾受人之托,救过一个胖子,名曰唐佳人。那时,她胖成了球。如今,她虽然瘦了,却仍旧欺人太甚!此仇不报,他就不叫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心中生出美好的愿景,如何虐唐佳人一百零八遍。他站在路边傻笑,肩膀偶尔还抽搐两下。 孟天青的心里已经是火烧房子,哪里有心情看着公羊刁刁傻笑?他冲着公羊刁刁吼道:“别傻笑了!再不走,我可动手抗你了!” 公羊刁刁回神,瞪了孟天青一眼,道:“肝火旺盛,口口口……口臭!离我远点儿。”转头对黄莲微微颔首,“车。” 黄莲对孟天青道:“麻烦二阁主派人去将车夫引来。” 说话间,车夫赶着马车而来。不但如此,车前车后还尾随着二十多名脸戴骷髅面具的随从。这些人,与其说是岐黄馆的人,不如说是专门负责保护公羊刁刁的高手。 这些人一出现,公羊刁刁的底气立刻暴涨。他轻蔑地扫了孟天青一眼,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鼻音颇重地哼唧了两下。 黄莲抱起公羊刁刁,将他放到马车上。 孟天青是个自来熟,不用人请,直接跳到了车板上,积极地指挥着路。 车夫在孟天青的催促下,一路跨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孟水蓝住着的客栈。 还是那间不起眼的小屋,还是那张简陋的小床,躺在床上的却不再是假装病重的孟水蓝,而是明显重伤未治、时日无多的百川阁阁主。 他盖着薄薄的被子,面如金纸,嘴唇却呈现灰白的颜色。若不是眼力好,都看不出他的胸口在微弱的起伏着。他的脖子上覆着一叠白布,掩着伤口;*的胸口上,则是呈现一团铁灰色,好似阴曹地府里的乌云密布。这个素来注重外貌的骄傲男子,此刻正跨在生死线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公羊刁刁只看了一眼,便道:“准备后事吧。” 孟天青的心神一颤,绷着声音问:“你都不亲手检查一下伤口?” 公羊刁刁默默举起自己被唐佳人踹断的两条手臂。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粉墨登场 夜色中,唐佳人迈着小步伐,十分快速地走在街道上,并不时探头探脑地向左右寻摸着什么。她身后侧,紧随着一位画着重妆的男人……华粉墨。 华粉墨一手捂着胸口,脚步有些踉跄。 二人疾步半晌,谁都没说话。黑暗压抑的空气中,只剩下压抑的喘息。 半晌,华粉墨终是开口道:“你在寻什么?”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答道:“破庙。” 华粉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愣怔,道:“秋城里没有破庙。” 唐佳人顿足,看向华粉墨,不可置信地道:“怎么能没有破庙?那些孤苦无依的乞丐、行走江湖的落魄剑客、挎着小包准备私奔的小男女,还有像你我二人这样急需安身之地的人,住哪儿?” 华粉墨的眉角跳了跳,道:“住客栈。” 唐佳人皱眉道:“那岂不是很容易被寻到。” 华粉墨有心说些什么,最后却改开道:“我知道这附近有所民居空着。”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早说嘛!快走快走,你带路。” 二人脚跟一转,直接来到华粉墨所说的民宅。 这间民宅果然许久不曾住人,不但积满灰尘,还爬了些蜘蛛网。所幸,还有半盏油灯。华粉墨将其点亮。 唐佳人寻了把扫帚,随便挥舞了几下,卷走蜘蛛网,然后指着只剩下木板子的床,对华粉墨道:“躺着去。” 华粉墨垂眸扫了眼床板上的灰,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躺上去,可能会被呛死。于是,他站着没动,道:“擦擦。” 唐佳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乖巧,直接出去打来水,然后一伸手,道:“给快布。” 华粉墨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将手帕展开,见这块手帕质地十分柔软,拿在手心里轻如无物。她心中喜欢,用手帕蹭了蹭脸,道:“这么好的帕子,擦灰可惜了。我来想办法。”言罢,将帕子塞进怀里,然后蹲下。 华粉墨只听见呲喇一声,左小腿处便是一凉。 又是呲喇一声,唐佳人站起身,手中攥着他的裤腿,投入水盆里沾湿,然后开始擦床板。 华粉墨僵硬地道:“你扯我裤腿?”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道:“咋地,还想扯我裤腿?流氓!” 华粉墨不想说话了。 唐佳人擦好床板后,华粉墨直接坐下,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弯腰盯着华粉墨的脸,仔细大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半晌,她才开口问道:“你没事儿吧?” 华粉墨眼也不争地回道:“没死。” 唐佳人自讨没趣,咧嘴笑了笑,道:“没死就好。你怎么不看看伤口?” 华粉墨不答。 唐佳人伸出食指,戳了华粉墨的胸口一下:“不疼?” 华粉墨痛得皱眉,睁开眼,道:“痛着痛着,就习惯了。”这话,既像向对唐佳人说的,也像在告诉自己,让自己坚信这便是真理。 唐佳人撇嘴,道:“逞能!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看看。” 华粉墨问:“你会歧黄之术?” 唐佳人道:“都说看看了,只是单纯的看看而已。”一扭身,也坐在了床板子上。 华粉墨垂眸,道:“好奇心那么重,形同找死。”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真是搞不懂你。你是二王爷的人吧,怎还杀自己人?你不怕二王爷回去收拾你?”眼睛一亮,看向华粉墨,“还是说,你假意从了二王爷,实际上是要和他对着干?” 华粉墨转动眼睛,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兴奋道:“正当如此啊兄弟!”一抬手,拍在了华粉墨的肩膀上。 华粉墨的伤口被扯痛,导致身子颤了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唐佳人收回手,满是歉意地笑了笑,道:“这种痛,习惯不?” 唐佳人问这话,纯属无话找话,也没指望华粉墨回答,不想,华粉墨竟回了句:“习惯。” 唐佳人哑然,半晌才抱着腿,嘀咕道:“如果有人那么打我,我早就宰了他!” 华粉墨嘲讽地一笑,道:“真那么容易?”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难道还挺复杂。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谁欺负我,我便欺负回去,让他不敢再欺负我。” 华粉墨转开目光,道:“没那么容易。” 唐佳人笑道:“我懂。人嘛,总有牵挂,总受制约。就像那二王爷,不就是喜欢给人吃什么衷心丸嘛。实话告诉你,但凡毒药,就有解!说什么解不了,那是不对症。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你等我寻到休休,我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你。” 华粉墨的手指慢慢收紧,成拳,道:“与你没有关系,为何要救我?” 唐佳人调皮地一笑,道:“你刚才不是救了我吗?你把那三个人都杀了,回去如何交待?”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道:“你怎知这不是一出苦肉计?你怎知我今夜的目的不是为了诱你心软,套出秘密?” 唐佳人微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有啥秘密?” 华粉墨问:“你们不休门,一共多少人?” 唐佳人回道:“两个人。” 如此轻易说出口的话,又怎可能是实话?华粉墨直接转头,不想再问。 唐佳人靠近华粉墨,用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道:“怎么了?不说了?你还想问什么?你问,我答。” 华粉墨的唇动了动,终是开口道:“唐不休到底是谁?” 唐佳人眸光烁烁地回道:“他是不休门门主,顶顶厉害的男人!” 华粉墨干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又用食指点了华粉墨一下,笑道:“我都将不休门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怎不激动喜悦?” 华粉墨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又点了华粉墨一下:“喂,给个表情嘛。” 华粉墨睁开眼,看向唐佳人,学着唐佳人的样子,傻傻的咧嘴一笑。 唐佳人点评道:“这笑,傻乎乎的,不过挺适合你。” 华粉墨与唐佳人对视。 唐佳人补充道:“极是认真。” 华粉墨扭开头,肚子传出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 紧接着,唐佳人的腹部传出一阵高歌,其气势不容小觑。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打架要打得过别人,腹鸣也不甘示弱,果然是我唐佳人的肚子!” 华粉墨忍俊不住,笑了。 唐佳人探头看着华粉墨,道:“别笑别笑,粉掉了!” 华粉墨的肩膀轻颤,伤口阵痛,心情却是难得的轻松愉悦。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闻君怕老鼠 唐佳人揉了揉肚子,跳下床,道:“你等着,我去寻些吃的。” 华粉墨道:“别乱走。现在不安全。” 唐佳人问:“为什么不安全?出了什么事儿?你知道休休去哪里了吗?” 华粉墨思忖片刻,才道:“漕运吴桂惨死,此事怕是与唐不休有关。秋月白与赵胜武追出秋城,不知是否带回唐不休。” 唐佳人那舒展的眉,瞬间变得紧凑凌厉,豪不掩饰她的怒意,道:“吴桂是谁?与我们何干?!休休不屑杀无名小辈!”微微一顿,补充道,“我们不休门只收拾欺负我们的人和恶人,那吴桂,可是恶人?” 华粉墨道:“是与非,好与恶,我如何能回答?恶人也有慈善之心,单看对谁;好人未必就不会作恶。” 唐佳人微愣,道:“你这话说得有些道理。” 华粉墨继续道:“吴桂此人,是河上一条龙,除了好色,名声素来不错,且武艺高强,非等闲能进身。” 唐佳人摸着下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得见到休休后,问问他,是不是他做得。毕竟……”咧嘴一笑,那叫一个骄傲嘚瑟,“他非等闲,武艺更是出神入化,罕有敌手。别说是一个什么河上一条龙了,就算两条,也不怕!” 华粉墨对于唐佳人这种看自家热闹非但不怕反而添柴浇油的人,很是无语。说来也怪,若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他定会在心里嗤笑一声,可这话从唐佳人口中说出,他却觉得有几分憨直之态。至少,不令他反感。 华粉墨的腹中再次传出饥肠辘辘的鸣叫。 唐佳人的肚子紧随其后,继续嘹亮高歌。 二人相视,唐佳人眯眼一笑,华粉墨却直勾勾地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抬手指着华粉墨的脸,喝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不能吃的!” 华粉墨并不解释,只是收回那种有些渗人的目光。 唐佳人瞪了华粉墨一眼,道:“我可警告你,别打歪主意。” 华粉墨嗤笑一声,倚在床边,瞧自己的手指头。他的手指纤细柔美,指甲好似美玉。他缓缓动了动手指,道:“二王爷让我趁乱将你带去东风客,你说……我是带,还是不带?”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笑道:“你不是把我带到这里了吗?咱不能瞎折腾是不是?” 华粉墨挑眉,看向唐佳人,拿捏着调调道:“可是,如果不带你回去,人家又要挨打。” 唐佳人的眼皮一跳,心也跟着抖了抖,却是厚颜无耻地道:“你不是习惯了吗?”轻叹一声,在屋里负手而行,如同文人墨客般感慨着,“人活在世,谁不是被无情鞭打?自以为武功高强的,出门总挨揍;自以为做饭好吃的,就得在后厨忙乎得大汗淋漓。”看向华粉墨,“粉墨啊,你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高手咧。因为……你没啥喜好,也不怕被打。相信我,你能挺过去的!” 华粉墨的嘴角抽了抽,突然就没有了拿捏作态的心思。 唐佳人的肚子再次嗷嗷叫起。她一指自己的肚子,道:“你看,这东西明明属于我,但却可以指挥我。粉墨,你等着,我寻些吃的,搞定它。”说着就要往外走。 华粉墨的眼神沉了沉,盯着唐佳人道:“二王爷见我没回去,定会派出其他人寻你。” 唐佳人突然转头,蹲在地上,哀嚎道:“他想怎样?我不过就是讹了他一点儿银子而已。堂堂王爷,也忒小心眼了!”心中暗道:上次的毒蛇不够毒啊,没能了结这个祸害,真是失策。 无声无息中,一只肥硕的大老鼠,从门口溜达而入。屋里虽然多出两个人,但却都静止不动,没让老鼠察觉到危险。它溜溜达达,从唐佳人的面前走过。 唐佳人那双充满哀怨的眼睛立刻迸发出了炙热的神采。 这样的目光如有实质,吓得大老鼠一个高窜起,逃命般冲着华粉墨而去。 唐佳人大喊一声:“抓住它!” 华粉墨的动作十分敏捷,但见他一个高蹦起,直接……闪身躲开。 唐佳人微愣,以猛虎扑食之姿,扑向已经躲到床上的肥硕老鼠。 那老鼠十分警觉,立刻拼命逃窜。 唐佳人智慧华粉墨:“拦住它!” 华粉墨……果断散开,回到了床上。 唐佳人又是一愣。这一回,她终于相信,原来……华粉墨怕老鼠! 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在心中笑得东倒西歪,面上却不显。 眼瞧着那只大老鼠要跑走,唐佳人怎能放过即将到嘴的美味?她脱下鞋子,用力砸去! 老鼠被砸晕,晃了晃昏倒在地。 唐佳人单脚蹦到老鼠身边,趿拉上鞋子,抓起老鼠尾巴,恶意的一笑,转过身,看似纯良地跑到华粉墨面前,提溜着老鼠晃了晃,笑露八颗牙,道:“看,抓到了!” 华粉墨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却是僵着没动,冷冷道:“恶心。拿开。” 这份淡定,又让唐佳人怀疑自己的猜测。确实,很多人都厌恶老鼠,觉得它们挺恶心。 唐佳人扯着老鼠尾巴抖了抖,那老鼠吃痛,竟突然醒了过来。它张开嘴巴,伸出爪子,就是一阵尖叫乱挠。 华粉墨急忙向后退去,额头上都出现了冷汗。 唐佳人哈哈一笑,提溜着老鼠上前。她一脚踩在床上,身子前倾,继续甩着老鼠,道:“哎呦,你躲什么啊?” 华粉墨瞪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将老鼠移到自己面前。 华粉墨立刻转开目光。 唐佳人得了趣儿,笑得那叫一个邪恶,就像在欺凌小丫头的恶霸。她将老鼠摇得那叫一个吱哇乱叫,脚蹬爪刨。 华粉墨刚要爆发,那老鼠突然用力一挣,从唐佳人的手中逃脱,直接落在了华粉墨的身上。 华粉墨在微愣之后,发出惨叫:“啊!!!”一抬手,将老鼠挥到了唐佳人的脖子上。 唐佳人发出惊恐的惨叫:“啊!!!”一手抓向老鼠,将其甩向华粉墨。 华粉墨拔出匕首,直接穿透老鼠的肚子。 血,滑下一滴。 唐佳人两眼一番,砸向华粉墨。 华粉墨甩掉老鼠,被唐佳人砸了个正着。胸前剧痛传来,华粉墨也昏死过去。 由一只老鼠引发的血案,也是十分惨烈的。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复杂的男人心 华粉墨醒来时,唐佳人仍处于昏迷。 华粉墨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他厌恶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也……厌恶一切活着的人! 这种亲密,令他无法忍受。 他收紧手指,攥着匕首,除了小拇指抖呀抖的,却并未有其它动作。 他若真想杀她,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在此刻?只是……心中厌恶与他人身体接触的灵魂,叫嚣着想要用血清洗一切肮脏。 华粉墨在忍耐、在煎熬、在憋着自己的呼吸,直到……他累了。 他放弃了心头的固执认为,敲碎了自己订下的距离,渐渐放松身体,允许自己当一个普通人,试着去嗅一嗅身边人的气息,是否如记忆中的诱人。 淡淡的特别馨香,几不可闻,似乎只有贴在她的肌肤上,才能嗅到那种令人食欲大增的味道。华粉墨闭上眼,靠近唐佳人,用力嗅了嗅她的头顶,好似“毒蛇嗅蔷薇”。 唐佳人对他而言,只是陌生人。他与她之间的交集,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然,令人摸不清的是,他并不厌恶她。尽管,她总能做出令人厌恶的事。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活得那般鲜活,就像初生的太阳,拥有着令人渴望的炫目和温暖。而他,一直深陷泥泞,忍受着肮脏,用冷漠掩盖心中的惊恐,直到……将心也变成腐烂之物,便安然于此。只是偶尔会抬头望望太阳,知道它一直挂在天上。 如今,那只会发光的小太阳,就趴在他的胸口,身子软软的,仿佛能化成一团水,流淌进他的身体里;她头顶的发,有长有短,梳得并不光滑。有些发丝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撩拨着他的敏感神经;她温热的呼吸穿透他的衣裳,落在肌肤上,是微不可察的痒。 多么奇妙的感觉。 华粉墨扔掉匕首,抬起手,用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唐佳人的脸颊。他的肌肤很好,比大多数女子都要嫩滑,但却和女子不同。唐佳人的肌肤,软软糯糯,仿佛带着无数小吸盘,令他……无法抽回手。 他看不见她的脸,却用指尖感受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起伏。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奇妙到,令他的胸口变得微烫。 华粉墨的手指沿着唐佳人的鼻峰向下探去,直到触碰到她的唇瓣…… “嗯……”华粉墨发出一声闷哼。他的手指被唐佳人咬在口中。 唐佳人像只小奶猫,眼睛都没睁,就卷着舌头用力吸吮了两下,却没吸出她要的奶。 华粉墨只觉得一串酥麻的感觉从自己的指尖传来,直接通过他的手臂,直抵心脏。那种血液加速、呼吸无法顺畅、心跳突然加快的感觉,是如此陌生。打得他措手不及。 唐佳人吧嗒两下嘴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嘴里竟然含着一根手指头,心中便是一惊。她轻轻扯出华粉墨的手,看了眼那明显的牙齿印,心中一虚。她慢慢支起身子,抬头看向华粉墨。 四目相对,都显得有几分慌乱。 唐佳人迅速爬起身,一转头,看见地上的那只死老鼠。死老鼠没啥可怕,可怕的是……血啊! 唐佳人两眼一闭,又倒了下去。 华粉墨刚起身,便被砸了回去。 胸口虽痛,却变得不再难以忍受。 他伸出手,睁眼望着床顶,不知在想些什么,手却揽上唐佳人的后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就像在抚摸一只猫。 他自言自语道:“幼时,想养一只猫,爹却不同意,说是玩物丧志。娘宠着我,派人到府外寻了只小奶猫,偷偷养在家中。我是那般喜欢它,常常抱着它同床共枕。突然有一天,爹派人带我出府。我不肯走,要带上猫。爹……亲手掐死了它。” 他的指尖在唐佳人的后劲处榴莲,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亲昵。 他从来不喜回忆过去,今天不知为何,竟想与一个人所说自己的过往。难道,是怕遗忘? 华粉墨闭上眼,淡淡道:“若知会是那样一场变故,我便应亲手杀掉那只猫。心爱之物,怎容别人替我残忍?”勾了勾唇角,“本是纨绔子弟,却成了卑贱的狗奴才!呵……” 世事无常,却只希望这是大梦一场。 唐佳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没敢往地上看,而是一直盯着床顶,叫道:“华粉墨。华粉墨?” 华粉墨从屋外走回,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 唐佳人扬起笑脸,道:“我觉得,我们那么对待一只肥硕的老鼠,是不人道的。你……你把厚它葬了吧。” 华粉墨不语。 唐佳人坐起身,一把攥住他的袖子,义正言辞地道:“我们不能在杀其生后,再食其血肉。这样太残忍!” 华粉墨道:“我用布将其盖住了。” 唐佳人这才嘘了一口气,放开华粉墨,下了地,少了眼盖在老鼠尸体上的布,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还怕老鼠?”一扭头,看见华粉墨两只光溜溜的小腿,瞬间笑道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怎么扯了自己的裤腿盖老鼠?这算不算厚葬啊?” 华粉墨问:“扯你的?” 唐佳人撇嘴,嗔道:“流氓!” 华粉墨无语。说他是流氓的人,除了唐佳人,还真没有第二个。儿时他虽调皮,却因年纪关系,无法折腾出花样。出了变故后,他心性大变,看谁都像看死人。他重新回味了一下刚才二人的对话,也琢磨出几分不正经的味道来。心下微微一惊,闭嘴不语。 唐佳人推开窗,望了望天外的月亮,神色有些焦躁和惆怅。 华粉墨来到床边,也抬头望向月亮,道:“日月如何同辉?” 唐佳人扭头看向华粉墨,道:“咋还诗性大发?” 华粉墨没有回答。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每说一句,都像在调情。 唐佳人瞪了华粉墨一眼,又扭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突然正色道:“这样不行。”再次看向华粉墨,“有件事,我必须去做。” 华粉墨正色道:“去救唐不休?” 唐佳人摇头一笑,道:“他哪里用我救?我是说,我必须去寻些美食,否则就要饿瘦了。你等我一会儿。”言罢,手撑窗台,直接跳到窗外,撒丫子而去。 唐佳人逝去寻美食?真当她没心没肺?呵…… 唐佳人直奔秋枫渡,想去问问秋月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之所以没有急着跑去查探真相,一是因为她觉得唐不休可以自保,二是想从华粉墨口中探知一些二王爷的消息。毕竟,知己知彼,方能干死那个王八蛋! 华粉墨虽然当着她的面,打死了二王爷的人,但……保不齐在演戏。她与华粉墨非亲非故,仅相处几次,收尾却不那么愉快。他为何冒着被二王爷虐打的危险,帮她?有病啊?!找打啊?! 唐佳人不信任华粉墨,却又觉得这个人有些意思。既然,他带着目的接近她,她便虚虚实实,逗逗他。 唐佳人一路飞奔,在即将接近秋枫渡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四个人,皆是黑衣蒙面,一看便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儿。 唐佳人稳住心神,问:“劫财劫色?” 四个人,不又分手,直接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这一天,跑得小腿快断了,却还得拼命跑。她掉转方向,继续咬牙跑。结果,没跑多远,便发现有人拦住自己的去路。挡住她去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华粉墨。 唐佳人脚步微顿,便被后面四人追上了。 华粉墨走向唐佳人,对围攻她的黑衣人道:“回去禀告王爷,说人在我这儿。” 为首的黑衣人为难道:“这……” 华粉墨冷笑道:“怎么?这是要抢功劳喽?”说着,逼近四人。 为首之人立刻低下头,抱拳道:“诺。”一招手,示意其它三人一同撤。 当四个人转身之际,华粉墨悄然无声地拔出匕首。 唐佳人见此,立刻闭上眼睛,转过身。 几声闷哼传来,三名黑衣人被割喉。 为首之人恨声道:“你不怕二王爷怪罪?!” 华粉墨道:“更怕你乱嚼舌根。”一匕首挥下,为首之人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不瞑目。 华粉墨弯下腰,又在四人身上补了几刀,做出厮杀的样子,鲜血飞溅,他却浑不在意。手起刀,站起身,对唐佳人道:“这笔帐,王爷会算在你的头上。” 唐佳人背对着华粉墨,带着哭声道:“他他他……他会发现,自己错怪了好人。我……我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这话说出口,唐佳人自己都信了三分。她似乎忘了,是谁背着一袋子毒蛇要弄死二王爷。 华粉墨站起身,出现在唐佳人的身后,对她耳语道:“你是好人?” 唐佳人抖了抖手,道:“至少……不敢杀人。” 华粉墨步步紧逼,问:“可想杀人?” 唐佳人不答。 华粉墨道:“随我洗漱一下。” 唐佳人地垂着头,应道:“嗯。” 华粉墨在唐佳人耳边一笑,唐佳人一缩脖子,觉得痒。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与你同食霸王餐 唐佳人和华粉墨来到河边,华粉墨蹲在身子,洗干净飞溅到脸上和手上的血,也洗掉了脸上的铅华,露出原本的柔美脸庞。 他的喉结不显,五官好似女子般柔美,若非身高七尺有余,定会被人误以为是女子。 他一甩脸上的水珠,收起干净的匕首,站起身,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望天望河望脚尖,就是不看华粉墨。 华粉墨走到她面前,一把提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阴森地道:“我杀人,你不敢看我?你可知,你若被他抓去,等待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唐佳人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有些假。 华粉墨心头火起,目光落在唐佳人的唇瓣上,觉得口干舌燥,牙齿发痒,真想……狠咬一口,尝尝她鲜血的滋味。 唐佳人触及到华粉墨的目光,心里打个颤儿。她向后退了退,甩开华粉墨的钳制。 华粉墨危险地一笑,问:“怕了?” 唐佳人点头,应道:“你看我的目光,就像我看愣头青,是挺渗人的。” 华粉墨心生不悦,问:“愣头青是谁?” 唐佳人回道:“一条蛇。” 华粉墨的唇角勾了勾,问:“为何那么看它?”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想吃了它。” 华粉墨目光幽幽,盯了唐佳人一会儿,终是道:“走吧,吃饭去。”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随即问道:“能吃得下?” 华粉墨点头。 唐佳人眸光一闪,道:“我知道有个家鱼面馆,可好吃了。” 华粉墨直截了当道:“我不喜欢吃鱼。” 唐佳人强调道:“是鱼面。” 华粉墨道:“不喜欢吃鱼面。”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嘀咕道:“你想吃老鼠肉啊?” 华粉墨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暗道:果然,她知道我畏鼠。口中道:“我看你是想吃血豆腐。” 唐佳人一点点转动眼球,看向华粉墨。心中暗道:糟糕,这人看出我晕血了! 二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假。然后一同转开目光,感觉食欲都失了大半。心中皆琢磨着,怎么能让对方相信自己无所畏惧。结果,无果。 二人不语,并排走着,彼此腹中的饥肠辘辘声再次响起。 唐佳人道:“我们真得吃点儿东西了。饥饿堪比酷刑,都不用二王爷使出手段,咱俩就得互相折磨死。” 华粉墨认可了唐佳人的看法。 为了安全起见,二人来到青楼妓院的门口,一同仰望着那亮闪闪的门楣。 唐佳人问:“你为何一再救我?” 华粉墨回道:“无聊。” 唐佳人问:“你是嫌命长?” 华粉墨回道:“嗯。” 唐佳人道:“你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华粉墨道:“你等,我去。” 唐佳人冲着华粉墨贱兮兮地一笑,道:“你去不方便。”言罢,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青楼。 老鸨迎出,娇滴滴地道:“哎呦,我说这位姑娘,这里可不是您来的地儿啊。” 唐佳人道:“咋地?不缺姑娘啊?” 老鸨微愣,打量唐佳人两眼,立刻笑成了花,一叠声地道:“缺缺缺……就缺你这样的。” 唐佳人得意一笑,道:“先摆桌酒席,让我与过去的纯洁告别。” 老鸨没见过这种架势,虽一头雾水,却还是照办了。她怕唐佳人会有后招,干脆将她关在二楼的房里,还派人看住她。 唐佳人一巴掌将龟奴砍昏,推开窗,冲着华粉墨吹了声流氓哨,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华粉墨身轻如燕,脚踩墙面,飞身跃进屋内。 唐佳人抓起筷子,将其掰成两截,递给华粉墨一半。 华粉墨接过,用两根半节筷子夹起菜,默默吃了起来。 他的食量很小,如同小猫。 唐佳人风卷残云,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华粉墨基本可以确定,唐佳人这一顿,相当于他六七天的饭量。尽管盘碗皆空,看唐佳人的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华粉墨没觉得这些食物有多好吃,却被唐佳人的食欲感染,也多吃了两口。 唐佳人发出舒服的哼哼声,道:“终于……吃上饭了。”一抬手,拎起酒壶,就要往自己的嘴里倒。 华粉墨伸手拦下她。 唐佳人看向华粉墨,问:“一起喝?” 华粉墨知道这种地方的酒水都不干净,或多或少,都会下些*物。然,今晚,他也想尝尝,这酒的厉害。 华粉墨收回手,点了点头。 唐佳人仰头喝下两口后,将酒壶地给了华粉墨。 华粉墨接过,也喝下两口,又还给了唐佳人。 二人互推酒壶时,手指相握,彼此都僵了一下。 唐佳人眼瞧着华粉墨的小拇指似乎轻抖了一下,便问道:“你没次想杀人,是不是小拇指都会抖啊?” 华粉墨回道:“大多数如此。” 唐佳人又问:“小部分呢?” 华粉墨垂眸回道:“不适应。” 唐佳人仿佛十分了解般点了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道:“不适应?呵呵……你这个习惯不好,能令人看出心中所想。那撮白毛……嘿嘿,就是二王爷,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你呀,还是藏起自己的手,千万别让他看。” 华粉墨垂眸看自己的左手,久久不曾回话。 唐佳人也探头看着华粉墨的手,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后,总结道:“你的手真好看。” 华粉墨将手攥成拳头,嗤笑一声,道:“有何好看。” 唐佳人伸出自己的手,道:“你看我的手,没根手指头还算不错,却并不那么漂亮。你的手,每一根都那么秀气,指尖还微微泛着粉色,多好看……嗝……” 华粉墨伸展开自己的手。 唐佳人惊呼一声:“呀!”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抓过华粉墨的手,与自己的手到一起,对比着,道:“你看你看,咱俩左手的小拇指,像不像?” 华粉墨垂眸细看,发现二人的小拇指还真是十分相似。且,最为神奇的是,他们的小拇指上都有一道红痕。那红痕,就像一枚细弱红线的戒指,镶入了肉中。不仔细看,看不出。仔细看,却令人啧啧称奇。 华粉墨看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眼波烁烁激动地道:“你说,咱俩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从一出生,就被迫分开。如今,这两条线,便是我们本是同根的证明?!” 华粉墨觉得这个说法太过荒谬,若说是前世的缘分今生待续,没准儿还有些可信度。这个想法一出,他自己也是一惊。稳了稳心神,才问道:“你今年多大?” 唐佳人回道:“十六。你呢?” 华粉墨回道:“十九。” 唐佳人思忖道:“难道说,不是双胞胎,而是……” 华粉墨道:“我娘没给我生妹妹。” 唐佳人又问:“那有没有可能是……” 华粉墨直截了当地道:“不可能。” 唐佳人憋嘴:“我都没说完。” 华粉墨:“喝酒。” 唐佳人心有不甘,却还是拿起酒壶,又开始喝酒,当真是又急又猛。几口下肚,酒壶空了。她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颇有绕梁三日的意思。 这时,门口传来老鸨的声音,问守门者:“里面的人可还老实?” 唐佳人一把抓过华粉墨的手,大喊一声:“不老实!”钻出窗口,跳下房檐,在老鸨的骂声中撒欢而去。 二人一路回到原先居住过的民宅,坐在床板上一同喘着粗气。 唐佳人道:“这一天,可把我累坏了。” 华粉墨依靠在床边,身心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只不过,退掉虚假妆容的他,不善于表达。 唐佳人一扭身,躺在了床板上,打个哈欠道:“我得睡一会儿,实在是太累了。” 华粉墨掏出匕首,攥在手心。 唐佳人一个激灵坐起身,道:“我不困了。” 华粉墨道:“你睡。”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 华粉墨道:“你不睡,我睡。”将匕首扔给唐佳人,“你守夜。”身子一歪,躺在了床板上。背对着唐佳人,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攥着匕首,用拳头砸了下自己的头,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二百五。关键是,他着实被华粉墨吓到了。谁让他一出手,就杀了七个人,却还能淡然处之。她也不是不知好歹,更不是敌人虐我千百遍,我待敌人傻白甜的人。只不过,心里总有些惧意,挥之不去。 哎……人比人果然得扔啊。如果她杀了人……那人只要一出血,她就得将自己交代了。 唐佳人打个哈欠,在华粉墨的身边躺下,攥着匕首闭上了眼睛。 月光透过窗口,洒落在二人身上。 华粉墨悄然睁开眼睛,觉得体力有股不同以往的躁动,诱惑他转过身,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也睁开眼,却是悄然坐起身,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放心,必须去找休休。你别拦我,我记得你的好,你再拦着,我会生气的。”言罢,走了出去。 华粉墨望着唐佳人影子,直到其消失不见。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和一只散发着死亡味道的老鼠。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孟水蓝将死 唐佳人走出民宅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那双明显在轻颤的腿,道:“你抖什么呀?这次不用你跑很远,放心吧。”自起身,牟足劲,再次直奔秋枫渡。 说来也巧,她跑着跑着竟又遇见有人拦路。 这次拦路的两个人虽没有遮面,却也是一身黑衣。 唐佳人暗叫一声糟糕,掉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身后人边追边喊道:“唐姑娘,留步!” 唐佳人脚步不停,跑得更快了。 黑夜里,三个人你追我赶,跑得那叫一个热闹。 黑衣人气喘吁吁,勉强喊道:“我们是……是百川阁的人!” 闻听此言,唐佳人跑得更快了。 唐不休说,他收拾了孟水蓝,然后又见死不救,令孟水蓝命悬一线。如今,百川阁寻来,怕是因为种种误会,要上演一出来者不善。 唐佳人逃跑的功夫,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当然,前提是,对方不想伤她性命,没用箭射她。毕竟,她能躲过名叫初一的冷箭,未必能躲过那个可恶的十五。 百川阁的二名跟踪高手,跟丢了唐佳人,自觉羞愧难当,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去向孟天青复命。 孟天青的脸色十分不好,公羊刁刁的脸色更不好。 公羊刁刁道:“那个臭丫头,最是狡猾,许许许……许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避而不见。” 孟天青当即道:“不,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看向孟水蓝,“她若知我哥这样,定会来看看。” 公羊刁刁道:“她她她……她看个屁!” 孟天青瞪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的鼻子动了动,将脸转向窗口,继续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那是一种十分特别的馨香,十分诱人却并不魅气。公羊刁刁觉得,是唐佳人来了。因为,今天他追着唐佳人跑时,便闻过这种味道。这种味道随着风向,忽近忽远,令他忘记了小手臂的伤痛,只想追着那味道跑。 果不其然。 唐佳人从窗口探出头,整个人已经脱力,趴在窗台上,张大嘴巴,气喘吁吁。 孟天青和公羊刁刁同时看向唐佳人,双眼皆是一亮。 孟天青冲到窗边,惊喜道:“佳人!”一伸手,将人拉进了屋里,“你真的来了。我就知道,你不是无情之人。我哥……我不太好,你去看看吧。” 唐佳人的双腿在打颤儿,走起路来都在画圈。尽管如此,她觉得自己还能走到床边,去看孟水蓝最后一眼。 她攥紧拳头,一步步走到床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垂眸看向孟水蓝的脸。 曾经那般鲜活的生命,却……成了这个样子。谁之过? 休休见死不救,虽令她心中不舒服,但若那刺杀孟水蓝之人武功高强,她倒是宁愿休休袖手旁观他人生死。说到底,她只是一个自私的小女子,希望休休安好,自己安好。至于别人,可以不好。 然,孟水蓝不是别人。 他是她的朋友。 一路打打闹闹,却从未真正伤害过彼此的朋友。 唐佳人心中难受,沙哑着嗓子问:“有救吗?” 孟天青回道:“大夫说,让准备后事。” 唐佳人咬牙道:“狗屁大夫!换人!” 唐佳人从进屋后,从未看公羊刁刁一眼,这已经让他十分不悦。如今,又听她这么说自己,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他当即站起身,道:“我我我……” 唐佳人猛然回头,看向公羊刁刁,使劲儿瞪他。眼神那叫一个凶恶哦。 公羊刁刁的话被唐佳人的眼神打断,问:“看……看啥?” 唐佳人大声回道:“看个屁!” 公羊刁刁气个倒仰! 唐佳人蹬蹬几步上前,站在公羊刁刁的面前,瞪着眼,伸出食指,每说一句,都使劲儿戳一下公羊刁刁的胸口,大声喊道:“你不是神医吗?秋月白夸你!孟天青捧你!你就这点儿能耐!” 公羊刁刁本就单薄,被她戳得接连后退,直接跌向凳子上。若非黄莲及时出手搀扶,公羊刁刁都得后仰躺地上去。 公羊刁刁瞪眼,虚弱地吼道:“我我我……” 唐佳人继续上前一步,再次伸手去点公羊刁刁的胸口,吼道:“你什么你!你给我说话!” 公羊刁刁气得小脸通红,又急又怒地道:“我我……我……啊啊啊啊!!!!” 他越急越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竟气得哇哇直叫。 黄莲怕公羊刁刁犯病,忙道:“公子满满说。”看向唐佳人,冷着脸道,“唐姑娘不可欺人太甚。公子身子孱弱,经不得姑娘如此对待。在公子来之前,百川阁已经请过其他大夫。那大夫处理得不错,所以我家公子才没有出手。再者,孟阁主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就算公子有心,也无力为之。再者,若非为了等姑娘,公子早已离开。” 唐佳人被呵斥,脸色变了几变,终是道:“你说得对,是我无理取闹了。”看向公羊刁刁,“要不,你戳回来吧。” 公羊刁刁再次站起身,道:“道歉!” 唐佳人道:“对不起。” 公羊刁刁抬头,指着唐佳人,抖了又抖,道:“我我我……我就知道,你会道歉,却没诚意。” 唐佳人委屈地道:“我的诚意都要倾泻而出,是你看不真切。” 公羊刁刁哼了一声,道:“治病,不是救命。” 唐佳人垂眸道:“我知道了。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公羊刁刁冷言道:“习惯……就好。” 唐佳人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道:“你自己去习惯吧!” 公羊刁刁一耸肩,嘀咕道:“早以习惯。” 这时,孟天青突然喊了声:“哥!”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急忙冲到床边,看向孟水蓝。 孟天青指着孟水蓝的睫毛,激动道:“我哥的睫毛动了一下。” 唐佳人立刻弯下腰,贴着孟水蓝的脸看。 公羊刁刁一抬腿,踢了唐佳人一脚,坏脾气地道:“滚开!” 唐佳人回头,扫了公羊刁刁一眼,这次倒是什么都没说,立刻乖巧地躲到一边,让开位置。 公羊刁刁想要伸手去把脉,可一抬手,却弄痛了手臂。他转头看向老老实实的唐佳人,目光十分复杂。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可怜巴巴地望着公羊刁刁也不说话。 公羊刁刁抬起左手,道:“解开这只。” 黄莲立刻上前。 公羊刁刁瞪了黄莲一眼,再次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公羊刁刁的意思,当即上前两步,蹲在他身前,为他解开左手的夹板。 孟天青将一切看在眼中,记住了唐佳人的好。 公羊刁刁慢慢抬起左手,放在了孟水蓝的脉搏上,细细问诊。虽然他只是小动作,但额头的汗水却开始渗出、堆积,变成一串晶莹,滴落而下。 唐佳人伸手,接住那些汗滴。 公羊刁刁抬头扫了唐佳人一眼,一脸嫌弃地道:“没有帕子啊?” 唐佳人掏出从华粉墨那得的帕子,给公羊刁刁擦了擦汗,道:“他怎么样?” 公羊刁刁回道:“还得再看看。” 唐佳人唏嘘道:“怪不得你脾气不好,不爱给人看病。没想到,这问诊如此痛苦,都赶上酷刑了。” 公羊刁刁嗤笑一声,道:“你你你……你骨裂给人诊脉试试!” 唐佳人诧异道:“真骨裂了,不是装的?” 公羊刁刁气结,干脆不搭理她。 黄莲解释道:“公子两条小臂的骨头都有裂痕。只不过,左手小臂的裂痕相较于右小臂而言,轻一些罢了。” 唐佳人赞道:“你真是身残智坚。” 公羊刁刁傲娇地瞥了唐佳人一眼,道:“准备吧。” 孟天青的腿一软,紧张地问道:“准……准备什么?”不是准备后事吧? 公羊刁刁横了孟天青一眼,对黄莲道:“金针。” 黄莲担心道:“公子,你的手……”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挑高眉梢,道:“扎扎扎……扎不好,也扎不坏。人……人人……人都快死了,不怕痛。” 孟天青的嘴角抽搐,很想一巴掌拍死公羊刁刁。见过烦人的,没见过这么烦人的。 唐佳人却喜出望外,问:“他有救?” 公羊刁刁道:“没没没……没救……” 唐佳人瞪大猫眼问:“然后呢?”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瞎忙乎什么?!”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咧嘴笑了。 公羊刁刁却道:“不不不……不过,也只有三分希望。他……他伤得太重了。是是……是他自己不想死,我我……我便帮他一把。”尖尖下巴一抬,“你给我打下手。” 唐佳人笑容绽放,那般耀眼。她开心地道:“太好了!我总听三长老说,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才见厉害。公羊刁刁,你行的!努力!”攥着拳头,为公羊刁刁加油。 公羊刁刁想说什么,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险些背过气去。 黄莲忙取出药丸,服侍他吃下。 公羊刁刁缓了缓,道:“请针。” 黄莲取出一个特别精致的鹿皮软包,展开,露出一排能晃花人眼的金针。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救治 公羊刁刁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孟水蓝。 孟天青道:“大夫,一定要救他性命。” 公羊刁刁不搭理们天青,吩咐道:“扒光。” 唐佳人直接伸手,去扒孟水蓝的裤子。 公羊刁刁一抬脚,又提了唐佳人一下,不悦道:“干嘛?!” 唐佳人无辜地道:“是你让我当打下手的。” 孟天青看向公羊刁刁,警告道:“你别再踢她,不然……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暴打你。” 公羊刁刁嗤笑一声,无赖道:“打……打打吧!” 孟天青气恼地转开头。 唐佳人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肩膀,道:“别这样,万一遇见当真的,真打死你怎么办?快动手治病吧。” 公羊刁刁一扭肩膀,躲开唐佳人没完没了的巴掌,对黄莲道:“取金雕丸。” 黄莲的脸色一变,当即道:“公子!” 公羊刁刁道:“取!” 黄莲的一张脸,瞬间皱成了黄莲样,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苦。他将手探入衣领,从里衣内掏出一只小巧的荷包。展开荷包,取出一粒裹着油纸的药丸。去掉油纸,露出一颗好似珍珠般裹着光晕、散发着点点金光的药丸。 黄莲用手心托着金雕丸,对公羊刁刁道:“公子,这药丸……不能给别人。孟阁主不但体内受损严重,且身中剧毒,就算吃下这颗金雕丸能有三分活命的机会,能不能醒,却是未知。这药丸……公子……” 公羊刁刁扬起尖尖的下巴,示意黄莲将金雕丸味给唐佳人。 黄莲无法,只能将金雕丸给唐佳人,眼神那叫一个依依不舍、万般不愿啊。 唐佳人捏着金雕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就是一皱,道:“看着挺好看,怎么闻起来这么臭。” 黄莲解释道:“金雕丸本是用许多毒虫的尸体制成。公子嫌它不好看,才过了彩衣。” 唐佳人点了点头,问公羊刁刁:“这个怎么吃?” 公羊刁刁回道:“用嘴吃。” 唐佳人忍下暴打公羊刁刁的冲动。 黄莲道:“孟阁主已经无法吞咽,需将药化入水中,慢慢喂下。只怕有些喂不进去,不但浪费,还影响疗效。” 孟天青道:“硬喂如何?” 黄莲道:“容易噎死。” 唐佳人捏了捏手中的金雕丸,眼睛一亮,果断将其搓成长条,露出它黑漆漆的真容,然后将其揪成许多小块,揉成一个个小球,这才撬开孟水蓝的嘴巴,丢进入几小粒药丸,然后从碗里抓出勺子,照着孟水蓝的喉咙戳一下。 就这样,唐佳人愣是以极其残忍的手法,将药丸喂进了孟水蓝的肚子里,一点儿都没浪费。 公羊刁刁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公羊刁刁暗道:好生猛!不过,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以后可以尝试将所有救命药丸做成小球,方便吞服。 孟天青暗道:我不要生命,我一定好好儿活着,不让佳人给我喂药。 唐佳人办成一件事,自信心暴涨,当即大声道:“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如果孟水蓝能在她的帮助下康复,那就太好不过了。 公羊刁刁道:“针灸。” 唐佳人为难道:“我敢下手,就是不知道往哪里扎。”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道:“我我……我说,我针灸,你……你你……你给我过来挽袖子。” 唐佳人爽快地应道:“好咧!” 公羊刁刁十分满意唐佳人的殷勤,连带着脸上都多了几分大爷般的享受之态。然,当唐佳人帮他挽好袖子,他伸手抓起金针时,那种扯痛骨头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酸爽。光洁的额头上,再次渗出汗水。 唐佳人掏出帕子,继续给他擦汗,并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用行动给予鼓励。 公羊刁刁纤细的手臂,抖了又抖,终是拿稳金针,为孟水蓝施针。 唐佳人不想公羊刁刁太过辛苦,便跪在床边,伸出双手,拖住他的小臂,按照他施针的大概方向慢慢移动,当她感觉到公羊刁刁的手臂肌肉开始用力,便停住,让他施针。 如此聪慧、细心,倒是令公羊刁刁多看她一眼。 唐佳人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必须聚精会神,且十分消耗体力。她额头的汗水慢慢渗出,一股异样的馨香慢慢散发而出,令人闻之身心愉悦。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拿稳了金针,将最后几针补上,这才颤着手臂,嘘了一口气。因有唐佳人的帮助,公羊刁刁的施针过程不算太痛苦。 孟天青立刻追问道:“如何?” 公羊刁刁回道:“准……准备……” 孟天青捂着心口,瞪大眼睛,屏息静听。 公羊刁刁继续道:“……客房。” 孟天青嘘一一口气,道:“你这么说话,实在太吓人了。” 公羊刁刁冲着唐佳人道:“擦汗。” 孟天青立刻掏出帕子,给唐佳人擦了擦汗。 唐佳人则是掏出帕子,给公羊刁刁擦了擦汗。 公羊刁刁傲娇地一笑,道:“一刻钟后,拔拔……拔掉金针。明天早上,能醒,就没事儿。不醒,就……就等后天;再……再再不醒,就等大后天。” 孟天青追问:“要是大后天也醒不了呢?就等大大后天?” 公羊刁刁回道:“那……那就不用等啦。等了,他也醒不了。” 孟天青想哭了。一直睡着,是个什么事儿?! 公羊刁刁眼神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道:“睡觉。” 唐佳人的手一僵,帕子从手中滑落,落在了公羊刁刁的手上。 唐佳人问:“你……你你……你想怎么睡?” 公羊刁刁抓着帕子,站起身,随口回道:“洗洗,再睡。”回头,扫了唐佳人一眼,呲牙一笑,“不和你睡!” 唐佳人愣了愣,才发现,自己被这臭小子给耍了! 唐佳人看了看自己金贵的手指,决定饶他一命。 孟天青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公羊刁刁伸手救治他哥,他是感激的;可这小子明显和佳人不对盘,若自己不收拾他,如何能证明自己和佳人的关系非比寻常?难啊! 得,姑且忍他三天吧。好歹,也得让他住在客栈,守在梦水蓝的身边。若梦水蓝有个紧急情况,直接就能扯过来大夫,那是最好不过。 唐佳人见梦水蓝的情况已经得到缓解,便要去寻休休。她对孟天青道:“我有事儿,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他。” 孟天青忙拦下唐佳人,问道:“有何事?我派人陪你去。” 公羊刁刁眼瞧着到嘴的肥肉……哦,不对,是可以报复的对象要走,哪里肯干?当即道:“你走……我……我我……我也走!” 唐佳人气结,回头瞪向公羊刁刁,学着他的样子,磕巴道:“不不不……不走!” 公羊刁刁翻了个俏生生的白眼。 孟天青道:“别总抛媚眼勾搭我家宝宝。” 公羊刁刁上下打量了孟天青一眼,又看了看唐佳人,而后做出自插双目的样子,大步从唐佳人身边走过,道:“让让……让你宝宝,来给本公子打洗脚水!” 如此狂傲,那般讨厌,却因他是个磕巴,便产生了几分令人不笑不得的感觉。 孟天青暴怒,向前一步,便要动手。 唐佳人拦住孟天青,道:“别和磕巴计较,别人会说你欺负弱小的。” 孟天青收了拳头,公羊刁刁停下脚步。 这时,客栈掌柜来报,说:“二阁主,那位重伤的兄弟,醒了!”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瞬间目露凶光。他攥拳道:“好!我去看看,这里你照应着。” 客栈掌柜应道:“诺。” 孟天青大步走出房门,直奔隔壁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屋而去。 唐佳人的眼睛动了动,也打算跟上去,却被掌柜拦下。 掌柜道:“二阁主审讯过后自然会回来。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姑娘稍安勿躁。” 唐佳人心中焦躁不安,生怕那人一张嘴就说出是唐不休动手杀人,她必须跟过去瞧瞧才能放心。 幸好唐佳人是演戏高手,此刻并不见慌乱,而是灵机一动,一把扯住公羊刁刁的袖子,道:“这是神医,已经救了孟水蓝。这会儿有空,正好去看看那位重伤者。别等那人一口气没上来,再动手救人,那可就是从阎王那里抢人喽。”咧嘴一笑,“抢不过。” 掌柜听闻孟水蓝没事,心中一喜,脸上见了笑容,道了声:“真要谢谢神医啊。”他觉得唐佳人所言极是,此事万万耽误不得,当即道,“那就劳烦神医过去看看。” 唐佳人扯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却站着不动。 唐佳人一用力,将公羊刁刁的袖子扯坏,露出一段精致的肩膀。 唐佳人愣了愣,道:“你这衣袍太不结实,等我有银子,给你买件好的。” 公羊刁刁直言道:“亲手做。” 唐佳人点头如蒜,一叠声地道:“没问题没问题。走走,人命关天,先去看看再说。”说着话,便推着公羊刁刁的后腰,蹿了出去。 二人来到隔壁,唐佳人直接推门而入,就见那躺在床上的男子身上缠着渗血的布带,颤巍巍地张开嘴巴,费力地吐出三个字:“唐……不……休。” 唐佳人怒吼道:“不是他!” 许是这声吼太过突兀,许是重伤男子已经看见了死神,总而言之,他俩腿一蹬,死了。 唐佳人两眼一翻,也昏死在地。为啥?晕血呗。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粉墨断指 东风客。 微微跳动的烛火中,二王爷半躺在贵妃椅上,轻轻摇动着。吱嘎声中,他的脸忽明忽暗,看不出任何情绪,却令人觉得阴冷。 华粉墨敲了敲房门,道:“主子,我回来了。” 二王爷道:“进。” 华粉墨推门而入,而后关上房门,静静立在二王爷的身边,主动道:“粉末寻到了唐佳人。” 二王爷挑起耷拉着的眼皮,问:“人呢?” 华粉墨单膝跪下,道:“唐佳人十分狡猾,让她跑了。” 二王爷满满直起身子,一个大嘴巴子掴过去! 华粉墨被打得将头歪到一边,嘴角破裂,献血顺着唇角滑落,在柔和的下巴上流淌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没有擦拭血痕,也没有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而是立刻跪好,声音平稳地道:“请王爷息怒。” 二王爷跳到地上,一脚踹在他的胸口,骂道:“息怒?本王要留下唐不休,若没有威胁他的利器在手,如何拿捏住他?!若拿捏不住他,如何让吴家人臣服?就连那秋月白,都会把本王当软包子!你……”一挥手,却没有继续打下去,而是气得直甩袖子。 他在屋里转了两圈,眼神越发狠戾,终是道:“你给本王想一个能让唐不休乖乖听话的办法,不然……呵呵……” 华粉墨将纤细的手指收入宽大的袖口,忍下胸腔里翻滚着的血腥味,慢慢直起身子,老老实实地跪好,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双手奉给二王爷,道:“这是从唐佳人那摸来的书。她一直带在身上,想来十分宝贵。唐不休也一定是知道的。拿这本书,告诉唐不休,唐佳人已经在王爷的手上。想必,他就算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 二王爷接过书,翻看了一下,却一把扔在了华粉墨的面前,道:“拿这样一本破书,就想威胁唐不休乖乖听话?你当他是傻子?”闭上眼,仰起头,皱着眉,轻轻一叹,“本王一直最是欣赏你。你冷静、心肠够狠、不争宠、对本王也足够衷心……”睁开眼,垂眸看向华粉墨,“可你最近总让本王失望。” 华粉墨的眸子轻轻颤抖一下,不着痕迹,却犹如静静的湖水中被砸下一颗石头,竟乱了人心。他仰头望着二王爷,道:“王爷教训得是。粉墨为了博得唐佳人的信任,得到有关不休门的秘密,联手杀了自己人。” 二王爷道:“杀了自己人?” 华粉墨点头。 二王爷道:“杀了几人?” 华粉墨回道:“七人。”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道:“为了得到一个消息,死了七个人?你说……值不值?” 华粉墨一脸狠戾地道:“值得!只要是王爷要知道的消息,哪怕需要粉墨付出性命,粉墨也在所不辞。” 二王爷脸色稍霁,道:“说吧。” 华粉墨这才道:“唐佳人不知道唐不休的真正身份,唐不休一直隐瞒得很好。唐佳人一直认为,不休门里,只有她和唐不休两个人。粉墨不信,一再试探,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若非唐佳人太过谨慎,便是事实如此。若真如此,王爷大可不用将不休门放在心上。” 二王爷眯起了眼睛。 华粉墨接着道:“粉墨拿回来的那本书,是不休门的绝学。虽被水晕湿,有些地方模糊不清,但唐不休一定认得。” 二王爷一把捏住华粉墨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道:“就为了这么一点消息,你折损了本王七个人?!” 华粉墨不语。 二王爷笑容狰狞,道:“你知道,本王是怎么处罚完不成任务的人?” 华粉墨的一张脸变得惨白。 二王爷勾唇一笑,甩开华粉墨的下巴,转身走到床边,坐在,冲着华粉墨勾了勾食指,淫-邪的一笑道:“本王最近身体有疾,你来侍疾吧。” 华粉墨惊道:“王爷!” 二王爷哈哈大笑,道:“本王保你的性命之时,你曾经说过,试死效忠本王。本王从不会狎玩有用之人。”微微向前探头,“你……越来越没用了。” 华粉墨呆愣半晌,整个人都想死了一般。唯有左手小拇指在不停跳动,代表他还是有喜有怒有感情的一个人。 二王爷打量着华粉墨,一颗心充满了恶意和狠戾。他已经变得人不像人,一定会拉着别人下水。他是尊贵的王爷,所以,一般人无法陪他坠落,唯有眼前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与他博弈多年,最是合适不过。 二王爷的心因自己变态的想法而扭曲出一丝丝的快感。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一点点的满足。这种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真好。 他等了等,也不见华粉墨有动作,于是睁开不悦的眼,道:“怎么,还想造反不成?!” 华粉墨眼中的绝望好似溺水之人,静静站立水中,连呼救都是奢侈。谁知道,他正在慢慢死去?也许,许多年前,他早已死了。半晌,他的唇瓣颤了颤,终是道:“求王爷……别……”别折辱我。 二王爷见此,心中的快意竟如万马奔腾,令人兴奋。 他禁不住站起身,快步走向华粉墨,伸手便要去拉他。 华粉墨突然拔出匕首。 二王爷吓得后退一步,怒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华粉墨慢慢伸出左手,将其用力按在地上,然后冲着二王爷淡淡一笑,道:“粉墨给王爷一个让唐不休听话的物件。”言罢,一匕首切下,小拇指从他的身体分离,从此再也不属于他。 血,流淌而出,温热的,渐凉。 没有眼泪,不会痛。没有心的人,痛给谁敢? 那根小拇指上,有一圈细红的红。 他想起唐佳人抓着他的手,与她对比二人的小拇指,声称彼此的小拇指十分相像。 他想起,他年幼时,娘亲曾抱着他,指给他看小拇指上的那圈红线,笑着说:“这是哥儿的姻缘呐。上辈子套在了小拇指上,这辈子一定要寻到。待哥儿遇见哪家姑娘,手指上套着这种红线,哥儿就告诉娘,娘给你求娶去。” 华粉墨看着被自己亲手切断的姻缘,笑了。 狗奴才,没资格哭。不求怜悯,何需落。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红线断 二王爷知道华粉墨素来是个心狠手辣的,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身体下手也会如此之狠。这么多年,他眼瞧着华粉墨一步步成长。他自己的心思虽然明显,却从不曾想过要断华粉墨的肢体。毕竟,养了多年,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 愚忠之人可用,却不会让人放在心上。因为,无论你是打是骂,他都会对你忠心耿耿,又何必多分精力在意?眼前人,却是不同。华粉墨对他表忠心,作出甘愿臣服的姿态,也着实是把好刀,为他处理许多不能走明面的事儿。但是,无论他多么卑躬屈膝,他的骨头都是硬的。 这么多年,二王爷一直想要打弯他的脊椎骨,却也欣赏他与自己斗智斗勇的不屈精神,否则,怎容他放肆?! 如今,他竟自断尾指,却是二王爷始料未及的。 二王爷的心头划过异样,唇角的那根线绷得死紧。 华粉墨用右手,从鲜血中捡起左手的断指,举起,道:“主子,只要将这根手指给唐不休看,他定会乖乖听话,不敢造次。” 二王爷问:“为何?” 华粉墨回到:“此小拇指上有根长在肉中的红圈,与唐佳人的尾指几乎一模一样。只要唐不休心神不宁,便不会信以为真。想要锁下他,事半功倍。” 二王爷仿佛十分疲惫,道:“那便试试吧。” 华粉墨站起身,重新戴上幕篱。 二王爷皱眉,道:“处理一下伤口。” 华粉墨抽出条帕子,缠在伤口上,然后将手攥成拳头,浑然一幅无知无觉的模样。 血水渗出帕子,一滴接着一滴,流淌到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二王爷舔了舔唇,道:“应让本王动手。” 华粉墨伸出右手,道:“主子若喜欢,可再切一根。” 二王爷一掌打在华粉墨的胸口。 华粉墨身体后退,直接撞在门框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二王爷阴森地道:“你是本王的,本王可以处理你任何一块肉,你却不能再伤自己半分。可懂?” 华粉墨咽下涌上喉咙的血,道了声:“诺。” 二王爷冷哼一声,抬腿走出房间。 幕篱下,华粉墨的眼睛幽幽似蛇,且咧嘴笑了笑,这才迈步尾随在二王爷的身后,来到一间较为偏僻的房门前。 门前,重兵把守,一派严阵以待的模样。 秋月白和赵胜武听见动静,从刑房里走出,施礼后,秋月白对二王爷道:“王爷,我已经与不休门主说好,在证明他的清白之前,他会暂住此处。”微顿,补充道,“为期,三天。” 二王爷点头,道:“好。” 秋月白抱了抱拳,道:“天色不早,告辞。” 二王爷眼瞧着秋月白离开,幽幽道:“月白,可曾抓到余党唐佳人?” 秋月白回过头,道:“烟花女子的口供中,不曾提及唐佳人。江湖规矩,一人做事一人当。王爷以为如何?” 二王爷道:“话是没错,但唯有抓到人,审问过后,才知是不是同谋。想必,秋城主不会护短。” 秋月白静静地看了二王爷一眼后,转身离开。 赵胜武靠近二王爷,低声道:“这秋城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会儿看起来处处以王爷马首是瞻,却又在唐佳人的事上与王爷做对。” 二王爷道:“此事干系中大,那吴家人,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处理不好,他的江湖地位岌岌可危。本王出手,他自然要主动让贤。” 赵胜武立刻拍马匹道:“那是。若他能抱住王爷的大腿,自然高枕无忧。” 二王爷并未因赵胜武的赞美而喜悦,他眯了眯眼,道:“吴桂虽死,吴越定要上位。与其拉拢一位会漫天要价的老狐狸,不如寻个幼崽养在手下,用起来才得心应手。” 赵胜武赞道:“王爷真是英明神武。” 二王爷扫了眼浑身是血的华粉墨,终是道:“回去吧。” 华粉墨应道:“诺。”一抬手,将一只断指塞进赵胜武的手中,而后直接转身,扬长而去。 赵胜武垂眸一看,差点儿将断指扔出去! 他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任谁的手心里突然被塞进来一截断指,也绝不会淡定得跟没事人一样。太……太他娘地渗人了! 赵胜武想起华粉墨那一身的血腥味,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人,攥着自己的断指,竟还如此淡定自若,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赵胜武特想将手中的断指扔掉,却……不敢呐。看样子,这断指有用。 二王爷嘱托道:“拿好了。” 赵胜武应道:“诺。”快走两步,推开房门,请二王爷进去。 房间里,唐不休躺在了床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二王爷道:“不休门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若发誓效忠本王,此劫,可渡。” 唐不休扭头看向二王爷,懒懒地道:“冤枉啊……” 二王爷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脸皮,道:“不休门主与唐姑娘一同离开,却独自一人回来,多寂寥。本王让唐姑娘来陪陪你,如何?” 唐不休从床上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道:“好啊。” 二王爷瞧着唐不休那副要与人约会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这样的人,太不好掌控。他必须让唐不休身陷囫囵,明白当阶下囚的含义,才好施展手段,让他敬畏。若,他真不能为己用,宰了便是。 二王爷勾唇一笑,道:“不休门主真是气定神闲。这样也好。不休门主想要见唐姑娘,本王想做个公正严明的王爷,或者我们彼此可以达到共识。” 唐不休直接道:“明说吧。” 二王爷道:“你现在是阶下囚,便要有个阶下囚的样子。这屋子,你住不得。” 唐不休站起身。 赵胜武立刻护在二王爷面前,谨慎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声音不太严厉,是因为怕了唐不休一出手就震碎人衣服的流氓打法。 唐不休耸动肩膀,道:“躺累了,活动一下。” 二王爷道:“不休门主若想唐姑娘安然无事,最好……懂些规矩。”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困龙锁下囚休休 听闻二王爷的话,唐不休的微变,脸上虽笑着,眼神却锋利起来。他挑眉道:“怎么?你抓了蘑菇?来吧,把她送过来,让本尊瞧瞧。” 二王爷道:“想看?没问题。为了留住不休门主,本王也是下了大本钱,请出了千锤锁龙链,请唐门主去池子里沐浴一番,才好见佳人,不然,只能看一本《残菊欢》了。” 唐不休呵呵一笑,道:“如此,请吧。” 二王爷虽恐惧唐不休的武力,但他身为王爷,自然不能做出胆小怕事的样子。就算硬着头皮,也要走得自然。 可恨的是,唐不休走路并不老实,偶尔还一伸手,抓下一只鸟,逗弄两下,才将其放飞。 二王爷那颗心呀,差点儿被他折腾碎了。 二王爷的护卫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手把都攥出汗来了,就怕唐不休突然出手,挟持了王爷。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众人一眼,唇角勾着一抹坏笑,真是……使坏的鼻祖。 实话,他不相信二王爷抓了蘑菇,却坚信有人要对付他。此人不除,早晚是个祸害。他便顺藤摸瓜,会一会那只幕后黑手。 十六年前,他曾得罪整个武林,树敌无数。十六年后,他本不想出山找麻烦,奈何……相思令人不顾一切。若因他之顾,害蘑菇身陷囫囵,才是真的该死。 为今之计,只有寻到那只拉扯着他,不肯让他离开的黑手,速战速决,让其不安心的去轮回,才是正事。总而言之,没有千日防算计的道理。这日子,不好过啊。 唐不休一边在心中感慨,一边随着二王爷来到怪石后的池子边,垂眸一看池子锦鲤,忍不住笑道:“王爷真要请本尊沐浴啊?还留下几位红鲤陪着,啧啧……真是香艳。” 二王爷道:“为何只见锦鲤,不见千锤锁龙链?” 唐不休的视线从钉入怪石的黑铁链上划过,直接送给二王爷一句:“真当本尊傻子,会乖乖被你锁不成?实话告诉你,本尊喜欢将自己当傻子,可以;当别人将本尊当傻子,不行。” 二王爷冷笑道:“看来,得给你喂一记良药,才能治病!赵胜武!” 赵胜武应道:“诺。”一扬手,将手中攥着的手指抛向唐不休。 唐不休伸手接住,垂眸一看,便是一愣。 细看一眼,这节尾指上竟有圈微不可察的细小红线! 唐不休的眼睛本是琉璃般的赭石色,却在这一刻,颜色变得越发浅淡,好似浅褐色的猫眼,隐隐透着几分散金色的光。 若非他额头青筋瞬间爆起,周身涌动起令人不安的真气,那眸色的瞬间变化,定会被人所察觉。 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被他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所摄,二王爷更是因为心惊,悄然向后退了一步。赵胜武等护卫瞬间变换队形,将二王爷团团围在其中,怕唐不休突然发狂。 唐不休是谁? 有些事,虽没有挑明,二王爷却是心知肚明。 正因此,二王爷才会处心积虑地想要让唐不休怕他、畏他、仰仗他。若是不是当初不知唐不休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不休门的掌门,二王爷也不会命人去追杀他。此刻,再想着利诱,已经不现实,唯有将他打压到泥土里,再扶他一把,才是正理。可惜的是,二王爷似乎没有搞清楚,唐佳人在唐不休心中的分量。 实则,二王爷只当唐不休的真实身份是闻人无声,却不知,这位也是唐门的门主。江湖中人,谁人不知唐门?即便他们避世而居,可谁提到唐门,不是又惧又怕,心生敬畏?! 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男子,唯一的软肋,便是那只蘑菇。 此刻,他攥着那节尾指,衣袍猎猎,眉头紧拧,胸口处再次浮现一些黑色图腾,由领口透出一些黑色线条。那些线条无法窥探全貌,只是一条条的弧线,明明应该是个柔然的图腾,却给人一种强大的不安感。 二王爷等人注意到那些突然出现在唐不休脖子上的图腾,无不惊奇。待细看,唐不休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但见,唐不休慢慢转动眼睛,看向二王爷。 那种目光,如有实质,好似一千把锋利的剑迎面而来,让人无处可逃。 二王爷的呼吸一窒,突然就怕了。 他这一生,能让他怕的人不多,除了当今圣上,便是眼前的男子。强大到无法掌控。 唐不休冲着二王爷勾了勾唇角,似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二王爷刚要安抚唐不休,却见他的身子突然移动,呈现一种虚影。 呼吸间,挡在二王爷身前的护卫都被掀飞了出去,且……连一声都没有发出,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没人看清楚唐不休是这么出手的,人,便死了。 赵胜武躲开唐不休的致命一袭,待要反击,却发现二王爷已经落在了唐不休的手中。 唐不休一手掐着二王爷的脖子,将其按在了怪石壁上,静静看着他。他的眸子明明浅淡,但眸光却沉得骇人。 有护卫大喊:“放……” 唐不休一挥手,一只仿佛可以溶于夜色的暗器,直接隔开那喊话的护卫的脖子。护卫的身子向后倒去,血水喷溅而起,好似下了一场血雨,将他自己葬送。 唐不休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大家噤声,别吵。 谁,还敢吵? 唐不休看向二王爷,竟是轻轻嗅了嗅,道:“你恐惧的味道,好似尿臊。” 二王爷被*裸的羞辱,却不敢呵斥,甚至连尊严都无法维护。他脸色涨红,连挣扎都显得可怜兮兮。 赵胜武慢慢靠近,小声道:“不休门主,请放开王爷。” 唐不休头也不回,只是打量着二王爷,道:“蘑菇呢?” 二王爷试图掰开唐不休的手,却是徒劳。 眼瞧着二王爷要被活活儿掐死,赵胜武生出急智,继续小声道:“不休门主,您要寻的人,唯有二王爷知道。”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赵胜武一眼,道:“若你说得是真话,你要感谢自己。”松开手,放开二王爷。 二王爷大口喘息着,中间还夹杂着两声咳嗽。 赵胜武立刻搀扶住二王爷,唯恐他腿软,坐地上去。 唐不休一甩袖子,吓得众人又是一个严阵以待。实在,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千军万马也阻挡不了他们取敌军头领的首级。 唐不休的衣领松散,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手指,指向二王爷,道:“你,割了蘑菇的尾指?” 此刻,二王爷真是骑虎难下。说不是,就像怕了唐不休,且……华粉墨这根手指切得,便显得一点作用也没有;说是,又怕唐不休突然发飙。这人武功深不可测,真要动起手来,这些护卫明显不够看。二王爷养了一批杀手和死士,却并未带来秋城。此刻无人可用,才最是要命。 二王爷开始后悔,不应该以如此激烈的方式来拿捏唐不休。 唐不休的手指就在前面,仿佛轻轻一动便能要人性命。 众目睽睽之下,二王爷不好当个怂包,只能硬着头皮,沉声道:“本王就站在这里,若你敢再放肆,本王便切断她全部手指!让她碎尸万段,给本王陪葬!” 唐不休目光骇人地盯着二王爷,赵胜武等人盯着唐不休,惊恐从心中钻出,变成了汗水,表现在额头和后背。 唐不休眼中的风云密布,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不顾一切的掠杀二王爷时,他却留下一句:“你不应该用她威胁我。”转身,走进池塘,任由水吞噬他的双腿、漫过腰际。 他转回身,十分平静地对二王爷道:“锁吧。” 二王爷点了点头,赵胜武立刻命人下水,去锁唐不休。 那些护卫虽吓得半死,却必须壮着胆子潜入水中,提着千锤锁龙链靠近唐不休。 二王爷给赵胜武使了个眼色,赵胜武心领神会一点头,取代了一名护卫的位置,亲自去锁唐不休。 唐不休的眸光一扫,吓得那些护卫手脚发软,差点儿扔了千锤锁龙链。 唐不休看向二王爷,道:“带她来见我。” 二王爷点头应道:“好。” 唐不休展开双臂,护卫们立刻分别锁住唐不休的四肢,而千锤锁龙链的另一边,则是被钉入巨大的怪石上。 千锤锁龙链终于成全了它的名字,困住了一条龙。 赵胜武心中稍晚,一把扯开唐不休的衣领,露出他的胸口。 那里,空空如也,不见任何黑色图腾。 二王爷微微皱眉,隐下心中疑问,站在池塘边,垂眸看向唐不休,道:“本王无意锁你,却必须给吴家人一个交代。不休门主,你好生想想,若诚心辅佐本王,本王就算拼了一世英名,也要护你无恙。当然,也会让你见一下唐姑娘。” 唐不休自己道:“二王爷,本尊没空陪你玩文字游戏,也不想证明你多么厚颜无耻。本尊入锁,你带蘑菇过来,如此简单而已。” 二王爷脸色一冷,道:“你如此冥顽不灵,且等吴家来人吧。至于……唐姑娘,本王会让你见到的。”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赵胜武紧随其后。 二王爷低声吩咐道:“让人往池水里倒化功散,暂不伤他性命。” 赵胜武应道:“诺。” 池子里,一轮明月下,唐不休冷静下来,爬上脖子的图腾渐渐消失不见。 他攥紧手中尾指,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天青困佳人 唐佳人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缓缓眨动眼睛,看清了孟天青那张憔悴的脸。 孟天青看见她醒来,竟还冲着她笑了笑,道:“我哥还没醒。” 唐佳人猛地坐起身,道:“真的不是休休!” 孟天青问:“你为什么回来?” 唐佳人见孟天青避而不谈这个话题,皱了皱眉头,下了地,塔拉上鞋子,走到孟天青面前,蹲下,将两只爪子放在他的膝盖上,道:“休休被抓了。有个叫吴桂的被杀,他们怀疑是休休干的,便将人带走了。” 孟天青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眼睛上,轻声问:“若非如此,你是不是不会回来?” 唐佳人想:我若回答是,他一准儿暴跳如雷将我关起来;我若回答不是,他不会相信,结果还是暴跳如雷将我关起来;我若回答的似是而非,他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继续关我没二话。当务之急,先解开误会,出去见休休才是正理。 唐佳人脑筋一转,直接道:“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但在此之前,你得先听我把话说完。” 孟天青望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立刻道:“休休说,他确实找过孟水蓝,但并没有杀他。这话,你千万别说你不信。若休休出手,也就没公羊刁刁什么事儿了。” 唐佳人瞪着一双猫眼,仔细观察着孟天青脸上的表情。她见孟天青不言不语,便伸手推了推他,道:“你倒是说话啊。就算不想说话,也给个表情呀。” 孟天青问:“孩子,是假的吧?”视线,落在了唐佳人的腹部。 唐佳人一手摸向自己的腹部,下意识的回道:“怎么可能是假的?” 孟天青的唇角刚要翘起,便听唐佳人继续道:“不过孩子真不是你的,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孟天青的身体一颤,感觉自己好像被雷给劈中了,且,直达心房。他慢慢收紧手指,道:“谁的?唐不休?” 唐佳人回道:“你别问了。总而言之,孩子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 孟天青的身子晃了晃,眸子颤了颤,已然在心中认定,自己被唐不休給绿了!这种认定毫无道理,若论起与唐佳人相处的早晚而言,他只是个外来者。然,对感情而言,唐佳人却是他情窦初开时的唯一。所以,在他心里,他和唐佳人才是一对儿,却被唐不休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給横插一脚! 孟天青稳住心神,问:“你……们……不休门,到底要做什么?” 唐佳人重重一叹,道:“我们只是为了理想而活。我想吃遍天下美食,顺手振兴一下……家门。休休想陪我吃遍天下美食,顺便看我顺手振兴一下家门而已。如今简单纯洁的小想法,就是我们要做的事。真的,一点儿都不复杂。倒是你们,总是猜猜猜的,累不累?”轻咳一声,正色道,“天青,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你说,你们百川阁误以为休休要杀孟水蓝,自然要真对休休。据说那吴桂是混什么水路的。他的死如果挂在休休身上,估计他手下的人,也会与休休闹不休。你说,我们如此纯良的不休门,为何突然就卷入这么多的事中?” 孟天青坦言道:“我不知道。” 唐佳人打了个响指,道:“你说得对。若人尽皆知,那就不叫秘密,也不叫阴谋。你等着,我去探听一番,给你一个准确的消息。孟水蓝的仇,你若忙不过来,我给你报了!”敢陷害休休的人,死定了! 最后那一句话,好比浆糊,令孟天青那颗七零八碎的心终于能粘成一个原有的形状,不至于太凄惨。 孟天青伸手拉住欲走的唐佳人,沙哑地道:“别走。” 唐佳人安抚道:“你陪着你哥,我去去就来。” 孟天青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百川阁上上下下都当你是帮凶。你从这间屋子走出去,不安全。” 唐佳人瞪眼道:“什么?我是帮凶?!” 孟天青放开唐佳人,转开头,道:“你先在这里住着,待我哥醒来,公布真相。” 唐佳人心中的怒火被一把点燃,怒声道:“你不相信我?!” 孟天青转身走向门口,道:“我信你,不信唐不休。” 唐佳人微愣,忙伸手去拉孟天青,道:“哎哎哎,你别走。你既然信我,自然信我所言。我用我这颗人头担保,休休绝对没有要孟水蓝性命。你可别掉入别人的圈套,便成可以随意戏耍的猴子。” 孟天青一把甩开唐佳人,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大声吼道:“我哥命悬一线,我没能力服众!你给我老实呆着,不然就得死在百川阁!”吼完,拉开房门,大步冲了出去。 唐佳人欲追,厚重的木门却在她的面前关上。 唐佳人气恼得攥紧拳头,在半空中用力挥舞了两下,然后一转身,直奔窗口。尚未靠近,便看见窗户已经被从外面订死。几块结实的木板,拦住了她的逃生路。 唐佳人不死心,用手去推了推,又用脚踹了踹,都没用。 她在屋里转悠两圈,又踩着桌子跳到房檐上看了看,十分惊恐地发现,越是了解你的人,收拾起你来越是得心应手啊。 得,孟天青那哭唧唧的死小子,竟为她选了个由木桩子细密搭建的屋顶。想从这里出去,做梦!除非……她变回力大无穷的胖子,一屁股撞出去!哎呦,貌似可行啊。 唐佳人挠心挠肝地闹心,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干脆躺回到床上,闭着眼,自言自语道:“别乱、别慌,就当这是个游戏,没什么能难住你。” 许是这碎碎念起了作用,唐佳人的呼吸放缓,整个人都显得放松不少。 她重新睁开眼睛,勾了勾唇角,大声喊道:“我!饿!了!” 那声音,绝对叫一个理直气壮、气势磅礴! 门外守着的人,得了孟天青的吩咐,在孟水蓝没有清醒,真相没有大白于天下时,不可苛待唐佳人。于是,美食的味道飘进了屋里。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摸摸刁刁白玉肌 唐佳人的房间里,不时传出两个字:“不够!” 守着门的人一颗心,从防备到震惊,只经历了几次送菜罢了。 唐佳人凭借一人之力,令整个百川阁都震惊了。那是……真能吃啊! 唐佳人吃饱喝足了之后,倒头便睡,那份随遇而安和悠然自得,令人瞠目结舌。只是偶尔,她爬起来时想要吃饭时,会问一句:“孟水蓝醒没?” 一天之中,就在唐佳人第十八次喊饿了的时候,也不过是亥时初。 看守者打着哈欠,摇着头,送进一大盘的美食,放在桌子上。 唐佳人一记手刀砍下,将人放倒,然后用嘴叼着一个茶杯爬到正对着门框的房梁之上,嘴巴一松,让茶杯落地,发出碎裂声响。 同样负责守门的三个人同时冲进屋里。两人巡视屋子找唐佳人,一人去翻看躺在地上的那位死了没。 唐佳人就像一只灵巧的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直接溜出房门,推开走廊里的窗,脱掉一只鞋子,扔出窗外,然后一扭身,直接用掰开的筷子尖,挑开隔壁房间的门栓,一闪身溜了进去。 门外,兵荒马乱十分嘈杂,那是追赶她的声音。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刚要回身,却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后腰。 她一个高蹦起,瞬间转身,扬起手中半截锋利的筷子,狠狠扎向偷袭者的颈部。 只是,这凶狠的一招,却并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只因……那偷袭她的人是公羊刁刁。 但见公羊刁刁裹着被子,一手按着被子,不让其掉落,另一只纤细苍白的手臂,裸露在外。两只白皙的脚,就那么直接踩在了冰冷的青砖地上,有种肆虐的美。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异口同声道:“是你?!” 唐佳人立刻做出禁声的手势,然后一伸手,从后腰处拔出一根毒针,呲牙咧嘴地压低声音道:“干嘛扎我?” 公羊刁刁瞪了瞪眼睛,看了看毒针,又看了看唐佳人,问:“头晕不?眼花不?腿软不?想昏不?” 唐佳人直接扔了针,道:“什么破玩应儿?毒针啊?你那毒失效了吧?” 公羊刁刁心里存了疑惑,思忖着为何毒针对唐佳人没有效果?难道,真是毒性失效了?不能啊。还是说,唐佳人和他一样,不畏毒?他迷迷糊糊地转身,结果……一脚踩在了微微翘起的毒针上,直接发出一声惨叫:“嗷……” 唐佳人哪里能让他发出声音?当即以恶狼之势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公羊刁刁下意识的挣扎,结果……被子松开,一只白斩鸡就那么*裸地躺在了唐佳人的怀里。 公羊刁刁的眼睛大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唐佳人的眼睛大睁,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公羊刁刁欲叫,唐佳人立刻狠狠捂住他的嘴巴,低声快语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凉快啊?!” 公羊刁刁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唐佳人的视线在公羊刁刁的身上一扫,咋呼道:“你你……你那个……” 公羊刁刁的脸爆红,开始拼命反抗,就像一个即将被*的黄花大闺女。 就在这时,百川阁的人来敲门,道:“神医,可起了?” 原来,公羊刁刁从昨晚回屋后,一直睡到现在。 唐佳人急了,立刻耳语道:“你不许出卖我,不然我……我切你尾巴!” 起先,公羊刁刁没明白唐佳人话中的意思,可随之一想,便想通了。他的一张脸爆红,很想一头扎被子里去。奈何,今天的唐佳人格外有劲儿,堪比壮汉,令他无法挣脱。 羞恼中,公羊刁刁竟犯病了。他全身抽搐,整个人都往地上出溜。 唐佳人见事不好,只能慌忙抱起公羊刁刁,将其放到床上。 门外,百川阁的人已经起了疑心,问道:“神医?” 唐佳人一咬牙,偷偷清了清嗓子,道:“滚滚……滚开!睡觉呢!” 一开口,竟与公羊刁刁的声音有六分相似。隔着门版,有些模糊,便像了八分。 百川阁的不敢惹怒公羊刁刁,怕他不给阁主看病,只能退下,去向孟天青禀明情况。 房间里,唐佳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公羊刁刁的这种状况,只能按着他,不让他抽搐,然后随手抓过一团东西,塞进他口中,防止他咬到舌头。 半晌过后,公羊刁刁终是停止抽搐,整个人就像从水中打捞出来的美人鱼般,美艳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发丝凌乱,双颊因呼吸不顺变得潮红,一双眸子里载着刚清醒时的迷茫,仿佛不知欲为何物的孩子,偏偏那眼角的红色泪痣却如红尘万丈般撩拨心弦,令人情难自禁。他修长纤细的四肢,从佝偻着的样子慢慢舒展开,如同昙花般绽放,刹那芳华。 他单薄的胸口,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 他看向唐佳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破烂的身体,耗尽了他的勇气,也打磨掉了他的脸皮。 唐佳人从公羊刁刁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 那丝绝望,好似琴师手中的弦,看似简简单单,却触动了她的心弦。 唐佳人从地上捡起杯子,小心地盖在公羊刁刁的身上,低声道:“你这是什么病?为何会抽搐?” 公羊刁刁不看她,微微便开头。 唐佳人一伸手,从他嘴里拔出那团东西,一边抖开,一边道:“幸好随手一抓,抓到这个,不然你那舌头怕是得被你自己咬掉。咦?怎么是袜子?!” 公羊刁刁瞬间回头,用软成水的眼,用力瞪向唐佳人。当然,他也是要看看,刚才塞进他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袜子。 晃动的柔软白布后,是唐佳人得意的笑脸。 公羊刁刁气恼地转开头,表示不愿意和唐佳人废话。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唐佳人问:“为什么在枕边放白布?是怕自己抽搐咬断舌头吗?” 公羊刁刁不搭理她。 唐佳人伸出食指,捅了捅公羊刁刁的肩膀,道:“别生气了。我道歉还不行吗?我被孟天青关起来了。我这不是得想办法逃嘛。我真不是有意来看你光溜溜睡觉的。” 公羊刁刁的睫毛颤了颤,道:“道歉!” 唐佳人笑道:“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公羊刁刁不妥协,继续道:“道歉!”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对不起,看光你。” 公羊刁刁的睫毛颤了颤,慢慢转过头,看向唐佳人,问:“他他……他干嘛关你?” 唐佳人发现,公羊刁刁真是好奇宝贝。自己都那样了,这一缓过气儿,就开始打听她的事儿了。她没世间和他细说,只能道:“百川阁误会是休休刺杀孟水蓝。嗤……如果真是休休,孟水蓝这会儿都得去地府里写《百川秘闻》。” 公羊刁刁扑哧一声,笑了。 唐佳人站起身,道:“我走了,我得去看看休休,你自己躺会儿再起来,帮我打个养护,好不?” 公羊刁刁道:“好好好……好个屁!” 唐佳人撇嘴,道:“就知道你小子一开口说好,就是不好。”走到床边,悄悄推开窗,往下一看。好家伙,楼下竟有人在巡视。 公羊刁刁从床上坐起身,被子顺着他的胸口滑落到腰边,露出一片春色。 公羊刁刁道:“是是……是不是楼下有人,走不了?” 唐佳人关上窗,皱眉不语。 公羊刁刁得意地一笑,道:“我有办法。”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问:“说来听听?” 公羊刁刁摇头。 唐佳人上前两步,哄道:“说来听听嘛。” 公羊刁刁虚弱地道:“帮……帮帮……帮你也行,我我我……我有什么好处?” 唐佳人做出一个停止的表情,道:“你就别说话了。万一哪口气上不来,直接憋过去,别人还得误以为是我杀了你呢。” 公羊刁刁气得一拍床,结果……弄痛了手臂,张嘴就喊:“嗷……” 唐佳人一个恶狗扑食,捂住公羊刁刁的嘴巴,压低声音道:“别喊。自残需要勇气,你千万挺住了!” 公羊刁刁被唐佳人捂得直翻白眼,单薄的身子眼瞧着又要抽搐,唐佳人忙松开手,扶住他的身体,抚摸他胸口,给他顺气,口中还指挥道:“慢慢呼吸,别抽,千万别抽。” 公羊刁刁终是缓过劲儿,毫无反抗之力地软在唐佳人的怀里,任她那只咸猪手自己自己胸口摸来摸去。好恨!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没事儿了,便道:“你这脾气不行。动不动就生气。生气也是需要资本的。你身体不好,就得做到敌人虐我千百遍,我笑颜如花给他看,气死丫的!” “扑哧……”公羊刁刁被气笑了。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咳嗽。 唐佳人忙拍着他的后背,道:“你瞧,笑这种东西也得控制,谁让咱有病呢。哎……” 公羊刁刁一扭身,躲开了唐佳人的熊掌。再让她拍下去,他就可以丢掉这具破身体,重新轮回了。 唐佳人知道公羊刁刁在生自己的气,为了从这里出去,她还真得哄哄他。说到哄人,唐佳人自问是不服别人的。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刁刁动情 唐佳人眯眼一笑,像只猫儿般趴在床上,仰头望着公羊刁刁,瞪着明媚大眼,赞道:“你真好看。”平时,只要她这么夸休休,无论她惹多大的祸,他都不会生气,还会屁颠颠地帮她解决。 如此突兀的一句,只是单单四个字,却好似一头凶猛的兔子,一头撞进公羊刁刁的胸口,令他的呼吸都乱了。他没敢动,就像一具完美的雕塑,呆愣愣地盯着被子。那素来毫无血色的双颊,慢慢漂浮起两朵淡粉色的云彩,顿生三分温柔、三分可爱、四分呆萌,似乎能柔化人心。他低垂的睫毛,轻而缓地忽扇一下,就像两只黑色的蝴蝶,舒展翅膀,欲高飞。 唐佳人见此,有些拿捏不准,公羊刁刁是否被她哄好了。毕竟,这反应和休休大相径庭啊。每次她这么哄休休,休休都会笑得格外开心,就像她吃糖时的样子,而公羊刁刁却不然。他明显在魂游天外。 唐佳人缓缓眨动眼睛,伸出食指,隔着被子,捅了捅公羊刁刁的身子。也不知道她捅到了那哪里,公羊刁刁就像被烫到一般,立刻向后退去,一张粉面瞬间涨红,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螃蟹,蹭蹭冒着热气。 他飞快地瞥了唐佳人一眼,目光一歪,落在与唐佳人相反的方向。许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对劲,他又调整了一下身体,看向唐佳人,不自然地道:“这么瘦弱也叫好看?你瞎吧!”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明媚大眼,笑着晃了晃脑袋。 公羊刁刁垂眸,嘀咕道:“就知道哄我开心!哼!” 唐佳人微愣,道:“你怎么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回神,反问:“哪哪……哪里不磕巴了?” 唐佳人无语。她刚刚明明听到他说话挺顺溜的,怎么一提醒,又磕巴上了?咋地,磕巴这事儿还需要刻意注意啊? 这时,敲门声响起。 黄莲询问道:“公子,可醒了?” 公羊刁刁看了看唐佳人,这才开口道:“等会儿。” 黄莲应道:“诺。” 公羊刁刁道:“下床,转身。” 唐佳人依言而行。 公羊刁刁自己下了床,用左手抓起亵裤,就要往身上套,却扯痛伤处,低低的闷哼一声。 唐佳人转身,问:“咋啦?” 公羊刁刁正背对着唐佳人,在那弯腰抬腿穿亵裤…… 只此一眼,令素来皮厚的唐佳人闹了个大红脸。只因,公羊刁刁某个地方就躲在两股之间,若隐若现呐。 大长老的话就在耳边,真是令人羞涩难挡。 公羊刁刁感觉不对劲,回过身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一脸娇羞的唐佳人眸光水润,仿若汪洋,在公羊刁刁的心口荡漾开来。这一刻,公羊刁刁真的相信了唐佳人的话,她……确实觉得他很美。 这种认知,让公羊刁刁的身体微微泛红,就连脚趾头都紧张得卷了起来。 无所适从,脸红心跳,别扭得想发脾气,却又按不住心中那一丝窃喜。许,这就是爱情来临时的样子吧。有些粗鲁,足够生猛,令人防不胜防。 二人互看半晌,眼神似乎陷入对方的身体里,拔不出来。 唐佳人一颗心怦怦乱跳。说真的,这是她在清醒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男人的那个神秘位置做眼神接触。看得不清楚,却还是令她双腿发麻,口干舌燥。 唐佳人缓缓垂眸,看了看自己竖起的食指和中指,一张脸红得险些滴血。她忙转过身,用手当扇,给脸降温。小嘴张张合合,就像渴水的鱼。 公羊刁刁干脆坐在床上,望着唐佳人的背影愣神。 唐佳人降温后,忍不住问:“你好了没?” 公羊刁刁回神:“啊?” 唐佳人问:“穿好了没?” 公羊刁刁道:“小臂疼,用不上劲儿。” 唐佳人道:“小臂疼?小臂疼你将自己脱那么干净做什么?” 公羊刁刁回道:“不脱干净,睡不着。” 唐佳人无语问苍天,突然转过身,道:“我帮你穿。”再耽误下去,她怕休休出事,也怕自己会熟。毕竟,看美男子的裸体,还是挺热的。 公羊刁刁略显慌乱了一下,却立刻镇定下来,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唐佳人将他扯起,往他身上套衣物。抬腿,伸胳膊,无声配合。他尽量控制心跳,生怕它蹦哒得太欢实,直接穿过单薄的胸腔,蹦哒到唐佳人那里去。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令他惊慌失措,想要落荒而逃。然,脚下好似生了根,身体如同喜阳的藤蔓,恨不得向着阳光生长,最好……最好能紧紧缠绕在阳光上,恣意生长。最好,野蛮些。这样才能长得充满生机。 而那阳光,便是眼前这位给自己穿衣的女子。 唐佳人的动作挺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粗鲁。 公羊刁刁却觉得时间很漫长,仿佛过了一年。然,当唐佳人手工,说搞定了,他又觉得一切只发生在弹指之间,快得令人没来得及体会其中滋味。 心中,竟有些失望。 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也……失望了。 唐佳人拍了公羊刁刁一下,道:“睡着了?” 公羊刁刁睁开眼,用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扫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微愣,问:“要哭啊?我……我也没占你便宜啊。” 公羊刁刁恶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喊道:“黄莲!”一开口,声音沙哑,隐着不一样的欲。 何谓欲?情也,想也,思也,渴望也。 黄莲应声而入,在看见唐佳人时,明显愣了一下。他一早便醒了,所以隐约知道百川阁内发生了什么。与其说孟天青囚禁了唐佳人,不如说孟天青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了唐佳人。若此时此刻任由唐佳人随意出入,那些认定唐不休杀害孟水蓝的人,定不会放过唐佳人。 黄莲冲着唐佳人点了点头,将手中水盆放到架子上,道:“公子洗漱吧。”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道:“小手臂长好之前,你负责我的饮食起居。”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忙……忙忙得很。” 公羊刁刁哼了一声道:“行,你继续忙去,反正我不急。” 唐佳人激动道:“不……不不……哎!这这……这怎么说话还不利索了?急急……急死我了!真的不行呀,你不是说好,要要……要帮我出去吗?”言罢,她缓缓眨动眼睛,问,“我我……我是不是磕巴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磕巴也能转移? 唐佳人磕巴了? 是的。 公羊刁刁愣住,半晌才慢慢道:“口痴说话不能急,要慢慢说,越急越是说不好。” 唐佳人一拍脑门,想死。 黄莲惊喜道:“公子,您说话不口痴了。” 公羊刁刁回想一下,笑容瞬间绽放,激动道:“是啊!我的口吃好了!怎么会这样?我做了什么?”看向唐佳人,试探着问“你是特意学我说话吗?还是……” 唐佳人开口道:“我我我……我……”捂嘴,一脸惊恐。 天啊!出鬼了!怎么回事儿?她……她怎么成了磕巴?是因为她嘲笑他是磕巴吗?冤枉啊!她真没嘲笑过他,只是喜欢拿这事儿当个话题罢了。 唐佳人悲催了。这日子,怎还雪上加霜了? 公羊刁刁还算有良心,微微皱眉,道:“你不用担心,许一会儿就好了。”转而开心地一笑,对黄莲道,“准备酒席,我要庆祝一下!别,还是低调吧。准备三十桌流水席,大庆七天好喽。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指了指公羊刁刁,又指了指自己,一张脸变成了苦瓜。 公羊刁刁意气风发,就要出门。 唐佳人立刻伸手扯住他,道:“我……我我……我要走。” 公羊刁刁问:“你要去哪儿?百川阁的人在到处抓你。你若跑了,岂不是戴罪潜逃?依我看,这样不妥。” 唐佳人张了张嘴,突然就不想说话了。人家怼她那么顺溜,她说什么都跟不上趟。难受,想哭。 公羊刁刁眉飞色舞地道:“要不,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把我照顾好。我呢,善心大发,保你不死,如何?” 唐佳人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那眼神,真叫一个哀怨啊。 公羊刁刁眉眼弯弯一笑,道:“逗你玩呢。突然说话这么利索,真是令人欣喜。你是不是感受不到我的心情?哈哈……没关系,我说你听就好。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笑话我一样笑话你的。” 唐佳人胸口闷疼一下,忍不住开口道:“你你……你别嚣张,没……没准啥时候,咱又换回来了。我我……我这是……逗……逗你玩呢!”越急,越是说不明白。 公羊刁刁道:“我耐心最好。你慢慢说,别急。我和你说,口痴这种事儿,不算病,所以不好医治。我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慢慢练习。” 唐佳人头痛了,一转身,推开窗,向下望去。 许是怕有人再刺杀孟水蓝,这间客栈已经挂牌不再营业,周围受着的人,都是百川阁的高手。 唐佳人惆怅了。 公羊刁刁探头向下一看,道:“我有办法送你离开。” 唐佳人直接问:“想要啥?你你……你说。” 公羊刁刁狡黠地一笑,道:“你给我当药童。” 唐佳人回道:“行……行行……” 公羊刁刁刚面露喜色,就听唐佳人继续道:“行个屁!” 公羊刁刁感觉自己被耍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有些调皮。 公羊刁刁的眼波闪动,微微避开唐佳人的目光,道:“你记着,你欠我一个人情。”言罢,转身对黄莲道,“给她准备一身衣服、长布条,名牌,易容膏。” 黄莲应了声,走出房间,关好门。 唐佳人两眼冒光,惊喜道:“易容膏?是不是要给我贴……贴贴……贴人皮面具?” 公羊刁刁问:“从死人脸上扒下来的皮,有毛用?易容,主要是改变脸部的轮廓和五官,薄薄一层人皮,没用。别听那些武林八卦瞎嚷嚷。你贴层人皮出去试试,孟天青不抓你才怪。” 唐佳人抬起手,做出暂停的样子,道:“别……别说了,我我……我听得懂。”公羊刁刁说得越多越溜,她心里的堵就会越积越重,呼吸苦难啊! 公羊刁刁扫了唐佳人一眼,来到水盆旁,道:“服侍我洗漱吧。” 唐佳人有求于人,自然乐于动动手,先还点人情。 在唐佳人的服侍下,公羊刁刁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嘀咕道:“身上有汗,应该沐浴。” 唐佳人伸出双手。 公羊刁刁问:“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来,踹断!” 公羊刁刁微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立刻扑上去,捂住他的嘴,道:“别笑!按按……按理说,现在屋里就你一个人,你你你……你笑什么?傻了还是疯了?” 公羊刁刁望向唐佳人,含糊地道:“高兴了。” 唐佳人收回手,憋屈道:“是应该高高……高兴。” 公羊刁刁的眸子闪了闪,道:“也不知道你冲撞了什么牛鬼蛇神,得了口痴。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笑话我。还……还是让我口痴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唐佳人突然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不自然地闪躲开她的目光,道:“看什么?我是大夫,自然不忍心看患者痛苦。” 唐佳人抱拳道:“牛鬼蛇神呀,成成……成全他那颗载满医德的心……心心……心愿吧!” 公羊刁刁一抬脚,踢向唐佳人的小腿。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可怜起唐佳人?! 唐佳人被踢,却没叫,只是抱着腿,单腿蹦哒着。看样子,还挺疼。 公羊刁刁有些后悔踢她了。 这时,黄莲取来东西会到屋里。 公羊刁刁冷着脸,示意唐佳人坐在椅子上。 唐佳人发觉,公羊刁刁在生气,却想不明白他在生谁的气。明明是他踢了她,好吧?!他占便宜还生气?是嫌自己抽得不厉害?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万一公羊刁刁抽搐的样子转移到她身上,她……她真的会哭得不省人事。 唐佳人立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谨地看向公羊刁刁,大有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巍峨不动的架势。 黄莲见这二人都在那摆架势,于是取出易容膏,小心打开,上前两步,道:“姑娘见谅。”言罢,就要动手给唐佳人易容。 在黄莲看来,公羊刁刁的两条小手臂都收了伤,每动一下都会扯痛伤处,自然不会做自损身体的事。再者,他本身的易容术虽然不及公羊刁刁,但却也能依靠服饰等伪装敷衍过去,所以才主动请缨上阵。不想,公羊刁刁一个眼神瞪来,止了他的步伐。 公羊刁刁伸出颤巍巍的手,取过易容膏,调出适合的肤色,亲手給唐佳人易容。 没动一下,他的手臂骨都会发出撕心裂肺的痛。 即便如此,他也坚持为其易容完毕,并顺手给她画了个装,调整了眼角和嘴形。 一切做完,他的汗水湿透了衣衫,一双手抖成了筛子。 唐佳人将一切看在眼中,突然就迷茫了。这个公羊刁刁都不肯用两只手一起給孟水蓝诊治,却肯为她易容,这是……殊荣吗? 唐佳人决定,再记他一个好。 唐佳人的好奇心十分旺盛,当即来到水盆,探头一看。 喝!好家伙!这……这竟是……如此陌生的一张脸。 公羊刁刁看着唐佳人那副见鬼了的表情,心中的满足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坐在椅子上,调整着呼吸。汗水顺着额头滑落,还挺舒服的。 唐佳人伸手要摸自己的脸,公羊刁刁阻止道:“别动。现在不能摸。等过一刻钟,才能初步定型。这种易容术,只能维持六个时辰,便会干裂。六个时辰后,你必须回来。” 唐佳人不安道:“六个时辰?太紧凑了。我未必回得来。” 公羊刁刁道:“你若回不来,就用帕子沾水,敷脸,能缓解一二,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像戴了假面。” 唐佳人心中少安,点头道:“嗯,明白了。” 公羊刁刁道:“给你易容的那张脸,名叫葛根,也是我岐黄馆的人。” 唐佳人抓起长布条,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红着脸,正色道:“易容之术,不能徒有其表。” 唐佳人赞同道:“你说得对。”一溜烟跑到床上,放下帷幔,裹好胸,穿戴整齐,跳下床。速度之快,也算一景。 公羊刁刁道:“岐黄馆的名牌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唐佳人抓起岐黄阁的外衣套在身上,又蹬上裤子,将名牌塞进腰带里,一弯腰,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毒针,别在衣服上打趣道:“不怕给你惹麻烦?” 公羊刁刁道:“东西被偷,我有什么办法?” 唐佳人送出一记“同为恶人,我懂”的眼神,嘿嘿一笑,摆摆手,走向门口。 公羊刁刁心中不舒服,却什么都没说。 唐佳人走到房门口,脚步微顿,回过头,看向公羊刁刁,咧嘴一笑,道:“公羊刁刁,我记得你的好。” 公羊刁刁傲娇地哼了一声。 唐佳人拉开房门,消失在走廊里。 公羊刁刁站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户,看见唐佳人在经过盘问后扬长而去。 黄莲问:“公子,手臂疼不?” 公羊刁刁回神,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道:“快,夹夹夹……夹板绑好,别别别……别长歪了。” 黄莲露出吃惊的表情。 公羊刁刁自己也张开嘴,愣住了。 他,怎么又磕巴上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刑房里的血腥 唐佳人一路来到秋枫渡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她怕周围有二王爷的眼线,也不敢自报家门,只是亮出名牌,声称岐黄馆有重要消息要告诉秋月白。 看门老者不敢怠慢,在禀告后,将唐佳人请进了大厅。 家仆出现,点亮了八根蜡烛,并奉上一杯香茗,这才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唐佳人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看样子简单无害,实则却在酝酿着见面后的说辞。她非初入江湖的小女子,明白眼下的利益关系。二王爷并非第一次对唐不休出手,若吴桂的死被做实是休休做的,二王爷顶着朝廷的名头,一定不会放过休休。即便无法证实是休休下手杀人,二王爷也不会轻易放过休休。这梁子,是结下了。 如今,人心惶惶、风声鹤唳,唐佳人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秋月白,她也留了几分心眼,想要一探究竟。万一,秋月白和二王爷狼狈为奸,她也能退一步,給自己留些余地。 不是她不相信秋月白,而是……所谓的诱惑和逼不得已,都是背叛的好借口。她与秋月白之间,虽有些瓜葛,但感情绝对没到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地步。所以,她一定要冷静、要淡定。至少,在揪出幕后黑手之前,要沉稳应对。在揪出幕后黑手之后,她便要让那厮见识一下,能将整个唐门乃至整个江湖都搅得鸡飞狗跳的不休门女侠,是何等的手段了得! 唐佳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秋月白衣袂飘飘,走进大厅里。 唐佳人立刻站起身,露出焦急之色,微垂着眼,用略带沙哑的男子声音道:“秋城主,在下葛根,乃岐黄馆的人。我家公子派小的来递一句话……”微微一顿,压低声音,继续道,“二王爷在派人四处抓唐姑娘,问您知不知道?” 不得不说,唐佳人这句话讲得实在是妙。若秋月白知道,就说明他已经和二王爷一个鼻孔出气;若他不知道,且急着寻唐佳人,就证明他的心还是在一个比较适当的位置上。 但见秋月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葛根”一眼,问道:“你家公子与唐姑娘颇为熟识?” 唐佳人回道:“不算熟识。只因……唐姑娘曾救了公子一命,公子心存感激,派小人来传个话罢了。” 秋月白谨慎地道:“为何传给秋某?” 唐佳人开始给秋月白带高帽,道:“唐姑娘曾说过,秋城主是她最信赖的人。” 秋月白的眸子闪了闪,道:“好,秋某知道了。” 唐佳人抱拳道:“告辞。” 秋月白却道:“且慢。” 门口出现两名家奴,拦住了唐佳人的去路。 唐佳人心中一凛,以为自己暴漏了,却并未太过慌张。她继续演戏,道:“秋城主,这是何意?” 秋月白道:“公羊刁刁派人送信,想必此时此刻,唐姑娘应该与神医在一起。”一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不如同行。” 唐佳人没想到,秋月白这就要去“接”自己。心中说不感动,是假。只不过,眼下的一切,都要以见到休休为主,其它都要往后靠。至于感动这种东西,她酝酿一下情绪,也能双倍回馈给秋月白。 唐门小没良心的,就这么痛快地决定了,要一直忽悠秋月白,直到见到唐不休。 她抬眸看向秋月白,道:“唐姑娘说,若秋城主不去接她,便算了;若要去接她,便让在下将话传给秋城主。”微顿,继续道,“唐姑娘说,她现在不敢见任何人。若秋城主能确定不休门主安好,她自然会出现。” 秋月白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唐佳人继续道:“敢问秋城主,可知不休门主在何处?是否有话让小人带回去?” 秋月白回道:“有话……”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 秋月白继续道:“不劳烦他人带。”一伸手,“请吧。” 得,秋月白这是执意要去见公羊刁刁。 唐佳人心情复杂了。她刚从那边逃出来,又要被送回去?可以这么玩吗?哎……悲催了。 唐佳人无法,只能坦白从宽。她刚要说出自己是谁,就见望动急忙赶来,对秋月白道:“主子,二王爷派人来请。” 秋月白看向“葛根。” 唐佳人道:“既然王爷有事,且先忙去。” 秋月白却道:“不如同往。” 唐佳人正有此意,刚才那话,不过是以退为进。只是,她却想不明白,为何秋月白会邀请初次见面的人同往。这防备之心,着实弱了一些吧? 秋月白率先走出大厅,唐佳人紧随其后。 马匹已经准备妥,三人三骑,一路奔向东风客。 这大半夜的,二王爷找秋月白,能有什么事?唐佳人的心有些忐忑不安,仿佛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三人,一路无声,唯有马蹄踢哒之声急促而行,仿若阵前鼓点,声声落在人心。 在唐佳人的忐忑中,终于到了东风客。 三人下马,报名身份,被请进了园内。 二王爷的护卫,引领着三人,直接来到一处用以处罚犯错奴仆的刑房。 刑房前,守着两队护卫,皆是一脸的肃杀之气,严阵以待。 尚未靠近,便听见一声声鞭子抽打到血肉的噼啪声。声声入骨,不绝于耳。 唐佳人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捏碎! 她猜,被抽打之人,一定不是休休。休休武功那般高强,怎会沦落至此。然,值得二王爷半夜发威的人,除了休休还有谁? 此时此刻,唐佳人只希望,二王爷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对谁下手都这么狠。只要不是休休,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休休,是她自己也无所谓畏惧。 唐佳人告诉自己,眼见为实,可那厚重的大门却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令她……令她无法窥探真相和残忍。 透过门的缝隙,可以看见,刑房里有刺眼的光透出,犹如一根根锋利的长针,刺入眼中,令人不安。 唐佳人努力调整呼吸,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赵胜武拦下唐佳人和望东,道:“王爷只请秋城主一人进去,其他人等,外面候着。” 唐佳人哪肯?可,不肯又能如何?她素来只是一个没有能耐大杀四方的蔫坏,除了小打小闹,她没有能力力挽狂澜。这种认知,让唐佳人无比难过。 唐佳人停下脚步,却站在门口没有动。 秋月白淡淡地扫了“葛根”一眼,一伸手,推开刑房的门。 吱嘎一声,仿佛开启了地狱之门。 诡异地是,地狱里灯火通明,地狱外的人间,却漆黑一片。到底,哪里才是地狱? 门开的那个瞬间,秋月白用身体挡住了唐佳人的视线,并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唐佳人的偷窥。 唐佳人恨恨地收回目光,脚尖一转,就要换个地方转转。 立刻有人呵斥她,不让她乱动。 唐佳人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支棱着耳朵听着动静。 实则,是她自己胆怯了,不敢想办法去看。她怕……怕看到里面受刑之人,是休休。 皮鞭抽肉声,因秋月白的进入而暂缓。 二王爷坐在刑房的一侧,端着茶水,笑看秋月白,道:“月白来了?” 秋月白抱拳道:“王爷。” 二王爷道:“坐。” 秋月白:“谢王爷。” 二王爷将手中茶水向着受刑人泼去,道:“唐不休的嘴,不好撬啊。” 秋月白道:“若王爷的手段都不能令其认罪,月白亦无计可施。” 二王爷却是呵呵一笑,道:“人啊,都有弱点。月白,你还是不够狠。”挑眉,“怎么?你可是顾及唐佳人那贱人?!” 秋月白看向受刑者,淡淡道:“佳人无辜,王爷既要主持公道,还是要让唐不休亲口承认才好。” 二王爷哈哈大笑,道:“本王的手段,你会慢慢看到。” 听闻此话,受刑者的身体明显一抽。那是肌肉的痉挛,是人在遭遇虐待后下意思的反应。 受刑者披头散发,被绑在十字木桩上。他的身体身体悬空,血肉模糊、皮肉翻滚,全身上下竟无一处好肉。血水,沿着他的身体汇集到脚尖,滴答落下,于脚下汇集成一滩黑褐色的浓稠,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门外,听到二人谈话的唐佳人,手心一片滑腻,不知是汗是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失去冷静。然,做不到。 一想到在里面受刑的是休休,她便无法思考,只想撕烂了二王爷,解救休休出来。 痛!全身都痛!心,更痛! 痛让她保持了一丝难得的清醒,知道如果动手,首先要保证一点,那就是……自己不会晕血昏倒。 否则,万事皆休。 为了休休,她坚信,自己可以对自己更狠一点! 为了休休,她坚信,没有什么恐惧是自己客服不了的! 所以,当二王爷淡淡道:“把他眼睛挖了,让他下辈子投胎时能张个记性。”时,唐佳人突然出手,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冲进了屋里……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伪装者的厉害 刑房里,因唐佳人的突然闯入变得兵荒马乱。 有人喊着:“保护王爷!” 有人喊着:“有刺客!” 受刑之人以为有人来救自己,竟抬头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不认识。 受刑之人眼含渴望,希望唐佳人是侠肝义胆路见不平的侠士。哪怕,给他一个痛快,也是好的。 可惜,唐佳人不是。 唐佳人是什么? 她是看起来没心眼实则特别能随机应变的……晕血伪装者。 当她的前后呈现刀光剑影,自己脑中又是一阵眩晕,眼瞧着人要往地上出溜去,唐佳人当机立断,直接将藏在手指间的毒针插入大腿,人也随之清醒过来,并一边扭着发软的身子站直,一边发出好似撒娇的一声低吟:“哦……”眼睛瞪向秋月白,喊话,“秋城主,到底走不走了?!” 秋月白愣了,二王爷愣了,所有人都傻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面容平平的男子,竟……冲着秋月白撒娇?问他走不走了? 二王爷看向秋月白,目光饱含深意啊。 秋月白在万众瞩目中,站起身,对着二王爷抱了抱拳,道:“若王爷无事,月白先走一步。” 二王爷摆了摆手,笑得暧昧不明:“去忙吧。” 秋月白的脸有些黑,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转身对二王爷道:“本以为,王爷深夜寻月白来,是要提审唐不休。” 唐佳人的身子微僵,手指放在刺入自己身体的那根毒针前,做着随时动手的准备。 二王爷笑道:“不急。不休门主,犹如猛虎,怎能轻易审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秋月白道:“吴家来人了。两日后,定到秋城。” 二王爷点了点头,没言语。 秋月白转身,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 唐佳人心有不甘,恨不得现在就掐着二王爷的脖子,逼问出唐不休被他关在了哪里。若他不答,便用针扎他一个满脸花!眼珠子都不能放过! 唐佳人心中发狠,面上却表现得十分老实,规规矩矩地尾随在秋月白的身后,向外走去。 二王爷留下一句:“活埋了。”便走出刑房,冲着秋月白的背影阴阳怪气地一笑,张开道,“月白,留步。” 秋月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走到秋月白面前,道:“本王听闻,月白和不休门主的关系有些微妙,待提审时,还是要秋城主到场的。” 秋月白道:“吴英雄死在秋城,月白是要给吴家一个交代。” 二王爷看向唐佳人,见她穿着修着骷髅骨头的衣裤,便道:“这是公羊刁刁的人吧?” 不待秋月白回话,唐佳人道:“回禀王爷。在岐黄馆,除了公子,便属小的医术最高。且,小人善于解毒,这手艺比公子都要高出些许。小人曾与秋城主有一面之缘,见其面相得知,其身体里有隐毒,所以特来帮其医治,用以证明小人解毒的手段天下第一。” 二王爷心中一喜啊!如果此人真的手段了得,若能留下给自己解毒,自己何苦每次见人都要将胸部捆绑起来?这份罪,既羞愤难捱,还令人愤怒抓狂!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医治好他那不可言说的地方。若他没了延续香火的能力,就算得到皇位,也无法纵情享乐。再者,他为了表现得清心寡欲,膝下……只有一个世子,以及…… 算了,无需多想,先医治好自己才是正事儿。此事关系重大,万万马虎不得。 二王爷听出“葛根”不甘心居于人下的不满,心中有了计较,便对“葛根”说:“本王见惯了世人自以为是的吹嘘。你若真有能耐,本王便送你一个牌匾,上书治毒第一手,如何?”这便是,要捧他自立门户。 唐佳人哪里在意这些?她要得,只是一个留在二王爷身边的机会。因为,她从二王爷和秋月白的对话中得知,唐不休是被二王爷关起来的,所以,这东风客才是她搜寻的主要方向。 尽管她不在乎,但还是要表现出欣喜的样子,抱拳道:“谢王爷。” 二王爷呵呵一笑,特别的仁慈,于刚才的嗜血便若两人。他问秋月白:“本王寻你来说话,为何带着他?” 秋月白回道:“怕自己身体不支,所以不敢让大夫远离。” 二王爷沉吟道:“这样啊。不过,本王看月白,并不像中毒之人。” 秋月白看了唐佳人一眼,回道:“月白也觉得不像,奈何这位大夫说得头头是道,不得不令月白相信。” 二王爷笑道:“既然如此,看来此毒并无大碍。你若不急于一时,且先让他留下,本王有用。” 秋月白回了一个字:“急。” 二王爷不悦了。 唐佳人双手插入袖口,使劲儿搓了搓胳膊,却……收货无几。 不过,聊胜于无啊。 她用食指托着一颗特别特别小的黑丸,送到秋月白面前,道:“这就是秋城主的解药。待城主心慌气短、皮肤红肿时服下便可。”好吧,她承认,她也不想让秋月白服下她的泥球,所以强调了一下前提。 秋月白不接,眉毛皱起。 唐佳人二话不说,拉过秋月白的手,将那颗特别小的泥球拍入他的手心,而后看向二王爷,谄媚地一笑,道:“二王爷,借一步说话。” 二王爷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来人啊,送送秋城主。” 赵胜武令命,来送秋月白。 二王爷与唐佳人凑到一起。 唐佳人在二王爷耳边刀:“王爷身中蛇毒,对否?” 二王爷心中一凛,看向唐佳人,怀疑道:“可是公羊刁刁说的?”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岐黄馆中人,都会对病患之事守口如瓶,才乃从医的医德之一,万万不容多嘴。” 二王爷信了唐佳人的话,面色稍霁,道:“你随本王来。” 唐佳人应道:“诺。” 二王爷与唐佳人并肩而行,渐行渐远。 秋月白回头,看向二人的身影,又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眼手心中的小小泥鳅,大步向外走去。 若说……他刚开始没看出那所谓的“葛根”是谁,有情可原,可这会儿若还不清楚,就真是愚钝之人了。 唐佳人,真是胆大妄为,忽悠了他不要紧,却敢来二王爷处施展手脚,真是……不要命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大骗子是佳人 秋月白心中气恼,步子走得飞快,眼瞧着就要走出东风客,却是脚步微顿,心生不确定。 唐佳人晕血,此事他心照不宣。可那“葛根”,在见血后,却并未昏厥。难道,他看错了?那人不是唐佳人?还是说,唐佳人寻到了不昏厥的法子? 秋月白的身子走出了秋风客,心却留在了秋风客里,不得安宁。他有心回去,却认为不妥。若他去而复返,定会引起二王爷怀疑,届时……唐佳人会更不安全。秋月白皱眉离开。今夜,注定无眠。 秋风客里,二王爷叫上唐佳人回到他的住处,然后躺在了床上,伸出手,让唐佳人给他诊脉。 唐佳人装模作样地摸了摸,沉吟半晌,终是在二王爷的注视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开口道:“王爷身上致命的蛇毒,清了大半,却也残留了不少。哎……” 这世上最恐惧的事,便是大夫的一声叹息。 二王爷直接从床上坐起身,问:“如何?可能清除?可用本王脱衣细看?” 这是真慌了。 唐佳人道:“王爷莫慌。通过望闻问切,小人看出,王爷的致命之毒,停在了胸口。” 二王爷觉得,眼前之人虽不年长,但能通过简单号脉便说出他被毒蛇咬伤的地方,显然是有些门道的。只不过……有个地方的毒,最是令他惶恐不安呐。 二王爷生性多疑,于是不动声色地道:“照你这么说,只要解决胸口之毒,本王便高枕无忧了呗。” 唐佳人心想:胸口的毒,是她捏着毒蛇咬的,至于其它地方有没有被蛇咬,谁知道?所以,这个问题明显是陷阱。 唐佳人心中有了计较,便送出去一个“你懂”的眼神,道:“这就不好多说了。总而言之,只要将胸口之毒解开,其它地方的毒,自然一通百通,王爷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二王爷暗道:这是个明白人。知道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 二王爷满意地笑了笑,道:“如此,就劳烦大夫了。”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能为王爷分忧,实乃三生有幸。只是……这需要准备的东西,可能有些麻烦。” 二王爷狂傲地一笑,道:“这世间,有何物是本王得不到的?”转而却是一皱眉,问,“你要得,不会也是摩莲圣果吧?” 摩莲圣果什么东西?不晓得啊。 唐佳人不敢搭这个话茬,怕多说多错,只是要了摇头,道:“非也。王爷尊贵之躯,却被毒蛇咬伤。这毒蛇的种类之多,小人就不一一列举了。咱今晚,只说一事。” 二王爷见有门,当即眼睛一亮,道:“请说。” 唐佳人负手而立,做出沉吟之态,在屋里走了两步,待二王爷急了,打算催促,这才开口道:“但凡蛇毒,都有可解之法,每位大夫都有一定的手段。然,为有许多毒,无解?”眼眸烁烁,言辞激烈,竟无比蛊惑人心。 二王爷下意识地问:“为何?” 唐佳人回道:“因为……缺药引!” 二王爷答应唐佳人,明天晚上让她去取药引,至于今晚,先休息。 唐佳人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被安排在了一间客房里,合衣躺下,整夜未眠,直到天亮。 诡异的是,天亮后,她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可以吃午膳了。 有奴婢来服侍唐佳人梳洗,却都被她拒之门外。 开玩笑,她的脸是假的,哪敢让别人碰。 她来到铜镜前,伸出泛黄的手,摸了摸脸,感觉到手下的弹性和细微处的变化,深深为易容术痴迷了一把。 公羊刁刁并没有在她脸上用过多的易容膏,只是调整了一些细节,令她看起来像个男人。 唐佳人欣赏一会儿后,想起公羊刁刁的话。这伪装只能挺六个时辰,若无法及时赶回,只能用帕子沾水敷面,延缓它干裂的时间。 眼下看来,她一定无法在六个时辰内回到公羊刁刁的身边,只能……提前自救。如果在去救休休的路上,自己的假脸裂开,后果可想而知。 唐佳人拿了布巾,在水里揉了揉,然后拧掉一些水分,敷在脸上。 这种感觉不太好,憋得人无法呼吸。 唐佳人和奴婢要了剪纸,在布巾上剪出眼睛、鼻孔和嘴巴,这才将其往脸上一敷,顿觉心安不少。 吃过饭后,唐佳人在屋里转了转,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出去溜达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知晓唐不休所在的位置。尽管等到晚上,成功率大上许多,奈何心中焦躁的感觉,真是好比灌入热油,将一颗心炸得娇嫩易碎。 唐佳人顶着布巾,溜溜达达地走向门口。为了防止布巾掉落,她不得不仰着头走路。尽管如此,也没挡住她寻找唐不休的步伐。然,守在门外的护卫声称二王爷有令,不许她出门。 唐佳人无法,只能退回到屋里,悄悄推开窗向外张望。果然,窗外也有护卫把手。显然,二王爷并不信任她。也是,信任如果这般廉价,早就比猪下水便宜了。 唐佳人回到屋里,叫来奴婢把好菜好饭呈上,一顿风卷残云之后,抚着肚子躺在床上,继续敷布巾。若非心中有事,这小生活绝对惬意。 奴婢来收拾碗筷后,退出房间。唐佳人想着心事,直到一阵香风传来,打断了她的想法。 一位绿裙女子,从后窗爬进屋,悄然靠近唐佳人。 她口中唤着:“公子……公子……”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绿裙女子,问:“干啥?” 绿裙女子一愣,开始轻解衣衫,含羞带怯地道:“奴来服侍公子……” 唐佳人坐起身,想起风月楼,想起《残菊手》,顿觉菊花一紧,当即摇头道:“别……我们还是吟诗作画吧。” 绿裙女子一扬手,将衣衫扔到唐佳人的头上。 唐佳人怕她碰坏自己的脸,一边用手撑着衣衫,一边伸脚去踹绿裙女子。 绿裙女子吃痛,却并未发出声音。 唐佳人觉得事情不对劲儿,立刻一跃而起,将衣衫套在了绿裙女子头上,然后张嘴就要喊人。 不想,身后竟有人偷袭,直接用手刀将她砍昏。 唐佳人软到在偷袭者的怀里。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活埋 偷袭者和绿裙女子将唐佳人从窗口送出,装入一个木头箱子里,抬起,送入六王爷端木炎的窗口。 韩笑等人接过箱子,大摇大摆地抬起,走出房门,送进一辆马车上,放好。 端木焱坐上马车,驶出东风客。 端木焱知道,二王爷一直派人跟踪他,于是也不着急,在秋城里转悠一圈,又吃了几杯茶,解决了盯梢者,这才重新登上马车,驶向郊外一处偏僻处。 此时已是申时,太阳偏移,红霞染天。树林里光影斑斓,别有一番美态。 肖劲策马来到窗边,对端木焱道:“王爷,我们已经到了郊区。” 端木焱轻挑手指。 肖劲喊道:“停!” 马车停下。 肖劲道:“这箱子里装着的,便是善于解毒的岐黄阁神医。二王爷将其保护得密不透风,想必解毒之事已有了希望。王爷,您看,这人是杀了,绝了二王爷的希望,还是先审审?” 端木焱的脸隐在阴暗中,虽美绝人寰,却有着往日看不到的犀利与冰冷。他的眼睛上,虽然系着绸带,一看便知是有眼疾的人,但那从骨子里散出的尊贵,却压得人不敢放肆,必须服从。 他轻启唇瓣,开口道:“审。” 肖劲应道:“诺。”走到木头箱子旁,一脚踢在木板上。 唐佳人被震醒,却没有动。 肖劲又踢了一脚。 唐佳人忙睁开眼睛,向四周围看了看,摸了摸,当即确定,自己被关在了木头箱子里。 箱子里留了几个小孔,不至于让她憋死,却也无法呼吸顺畅。 唐佳人想透过小孔看向外面,可小孔外面却被贴了一块黑布,挡住了她的窥探。如此细心,可见并不是临时起意。 唐佳人有些慌了,因为……敌人有备而来,却不知是谁。 就在肖劲准备踢第三脚的时候,唐佳人配合着敲了敲箱板,表示自己醒了。 肖劲道:“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 唐佳人试着调整一下身体,却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关节处每动一下便针扎似的痛。她忍着痛,慢慢活动着身体,并用男子的声音回道:“你问吧。我的为人,素来以知无不言为准绳。不过,你得先说明白,要问我几个问题。问过之后,是不是放我离开?做买卖,你来我往才有诚意。” 肖劲没想到,一个阶下囚还敢和自己讲条件。然,不得不说,这两个条件讲得十分精妙。 肖劲看向端木焱,端木焱直接道:“埋了。” 肖劲应了一声,开始动手挖坑。 透过木板,端木焱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却仍旧让唐佳人觉得有几分熟悉。她立刻大声喊道:“且慢且慢,别一言不合就埋了。大家身在江湖,没什么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你说,我哪里碍你的眼了?我改;你说,我挡了你哪条路,我挪;你说,我怎样你才开心,我做!如此全方位无死角的配合,你要珍惜啊。” 端木焱的眉毛挑了挑,觉得箱子里那人说起话来一套套的,倒是有几分机敏。于是,他开口道:“你能医治好二王爷的蛇毒?” 唐佳人在心灵深处发出深深的咆哮……这是一道送命题! 若掠走她的是二王爷的,用意是试探她,那么她回答不是,自己便死定了;如果掠走她的是二王爷的敌对,她回答是,一定死定了。 端木焱问话后,没得到答案,干脆又扔出两个字:“埋了。” 肖劲和寒笑抬起箱子,唐佳人立刻喊道:“别晃别晃,我晕。真的,头晕……” 肖劲和寒笑险些被逗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晕不晕的很重要吗? 若非彼此阵营不对,箱子里的人,留下也不错。 二人将箱子扔进一处树根腐烂后形成的天然坑中,用脚踢了些泥,盖住箱子,这才回到马车前复命。 车轮滚动,端木焱走了。 唐佳人隐约觉出问题的所在,又喊又叫却再也无人应,心中的恐惧瞬间爬满全身。如果……她死了,真是做鬼也不能放过那个瞎子!自己人坑自己人,都这么顺手了吗?日你仙人板板! 因箱子并不大,唐佳人的四肢无法伸展,想要用力踹开箱子盖着实有些困难。 唐佳人在箱子里扭动着,扭得自己大汗淋漓,也无法脱困。 想她大风大浪里走来,竟……竟要死于此地,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何其悲也?! 这一刻,唐佳人真希望将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想当初,她假扮六王爷时,胖成那样,别说这么一只小箱子,就算弄副棺材来,也未必装得下她! 唐佳人已经无法呼吸,只能大口喘气。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狗,还是那种热得直吐舌头的狗。 心中的恐惧渐渐变得模糊,对生命的执著也渐渐淡去,唯有休休,是她放不下的执念。想到唐不休,唐佳人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放弃! 想到这两天吃得不少,却从未放屁,十分没有道理。于是,她牟足了劲儿还是晃悠自己的身体,想摇出一个可令日月为之变色的屁!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个载满希望的屁喷出,愣是以不可抵挡之势,崩裂了箱板。 唐佳人心中一喜,一鼓作气,终是撞开箱板,手脚并用地从中爬出,仰头望向渐黑的天空,感慨道:“果然,日月变色。” 来不及调整呼吸,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撒腿便向东风客跑。 许是拼了老命,许是上天垂怜,她赶超近路时,竟发现路边有几匹马在悠哉吃草。她二话不说,偷偷扯走一匹,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听到动静的女子探头一看,立刻目露凶光,当即大喝一声,道:“敢抢我们战魔宫的马,找死!”解下捆绑在树干上的马绳,飞身上马,狂追而去。 那些负责打野味的人,听到女子的喝声,纷纷回转,解开马绳,一同狂追而去。 这一路的热闹,真是鸡飞狗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暗自揣测不已。 唐佳人不是没听见身后女子的怒喝,偏生事有轻重缓急,她若再不回去,营救休休真要无望了。 她放开喉咙,喊道:“别追了!我有急事儿!” 女子喊道:“站住!否则杀了你!” 唐佳人一缩脖子,玩命的跑。 可恼的是,她两条腿跑得比其他人快,四条腿却明显跑不过人家。 那紧追她不放的女子终是绕到她的前面,瞪着一双不友善的眸子,凶巴巴地瞪着她。 唐佳人被困其中,前不得,退不了。所幸,她的脑子还在,想起战魔宫是魔头战苍穹的人,当即喝道:“本人乃岐黄馆的神医,专门负责为秋城主解毒!你们这些魔头,想要掠我去做什么?!难道是想加害秋城主?!”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秋月白的秋城。 不客气的说,在这里,谁骂上秋月白一句,都会被众人唾弃。更何况,那些自诩名门正道的人,素来标榜和魔教水火不容,那些游荡在秋城的名门正派听到唐佳人的话,谁不是虎躯一震,想与魔教中人练练身手,讨好一下秋月白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听说战苍穹出了事儿,许是跌入深渊尸骨无存,战魔宫至今群龙无首,谁不想踹上两脚,给自己标榜一个好名声。 江湖是一个奇怪的圈。但凡打魔教的,都被认为是正义侠士。平时吧,想要混个侠士的名头,可不容易了。但是,只要在打魔教上出了力,那好名声,是瞬间移到头上,想躲都不容易啊。 唐佳人不懂这些人的歪歪肠子,却知道,将几只威风凛凛的老鼠扔进猫窝,猫是会群起攻之的。 这,不假。 打蛇打七寸。唐佳人这手,太狠了。 茶楼酒肆,纳凉消夏的江湖人,纷纷探头观望。 他们见唐佳人穿着公羊刁刁随从的衣裤,便信了三分。毕竟,公羊刁刁的岐黄馆素来不问江湖恩怨,只做救死扶伤一事。再看那围着唐佳人不放的五匹马六个人,各个儿都是战魔宫的高手。 众人心下有了计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些魔头的心狠手辣,随便叫出一位,都能止小儿啼哭。 唐佳人见势已起,当即吼道:“我为秋城主送解药,哪位豪杰谁助我?!” 这话一出口,真叫人热血沸腾啊。 有人想借此一战攀上秋月白,也有人是真的侠肝义胆,当即有人应道:“地公五龙,前来领教!” “凤山三侠,愿护兄台送药!” 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人影络绎不绝,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直接大喝一声“架”,从拦路女子的身边跑过。 那女子想拦,却被大侠们围住,不能动弹。 人多欺负人少,感觉……挺微妙啊。 唐佳人跑了几步后,回头看向被围攻的六个人,在心里道了声:对不住了。 那女子挥着两柄大刀,逼退围上来的武林侠士,眺望向唐佳人。那眼神,真叫一个凶狠呐。 唐佳人又是一缩脖子,继续狂奔。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终于得见休休真颜色 一辆马车,赶着夜色,驶入东风客。 肖劲掀开车帘,搀扶着端木焱下了马车。 二王爷得到端木焱回来的消息,立刻带人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当面质问道:“端木焱!将人交出来!” 端木焱透过特制的飘带,早已看见二王爷,却还是装出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捂着心脏怒道:“你吼个鸟儿?!吓死老子了!” 二王爷一把扯住端木焱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交出人,听见没有?!” 端木焱一拳头砸了过去,骂道:“交你个王八蛋!” 二王爷被打,发出一声闷哼。口腔里有血,却被他咽了回去。 赵胜武等人喊着“保护王爷”,纷纷手按刀柄,严阵以待。 端木焱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同样高喊“保护王爷”,气势逼人。 这一刻,什么皇家的尊严,什么王爷的体面,统统不要了。 二王爷要得,只是生儿子的能力!原本,他还想再试探一下“葛根”,结果……人没了。在这东风客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人,除了端木焱,还能有谁? “葛根”是什么?是二王爷眼下能抓到的希望! 二王爷这次是愤怒了,再也顾不得其它,瞪向端木焱的眼神好似一条满身巨毒的蛇。他已然撕破伪装,想以武力解决问题,要回“葛根”。当然,前提是,“葛根”没死。 端木焱的唇角挑着笑,道:“二哥这借题发挥的功力,真是越来越高杆了。本王都没弄清楚,你要得是什么人,你这边就要大打出手?此事,本王一定会如实上奏给父皇。” 二王爷愣笑道:“端木焱,你敢吗?!什么叫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若上奏,本王也有本上奏。好叫父皇知道,何为弑兄!”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若二哥敢,老子陪你到底!正好,老子这儿有一个笑话,要讲给父皇听。” 二王爷闻听此言,脑中便是一声轰鸣。他怕……端木焱已经知晓自己的隐疾,欲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若此事暴漏,其后果……不堪设想! 若真如此,他还不如先杀了端木焱! 这个想法,早已在二王爷心中蕴酿很久,奈何时机不对,不好随意出手。而今,却是再也管不得那些。只是,事成之后,这院子里的人都要统统灭口。成大事,谁不是踩着万千白骨?呵…… 二王爷心中发狠,直接说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道:“端木焱,你明知那神医是本王为父皇所寻,你却将其残害,如此歹毒之心,与弑父无异!来人呐,把他给本王拿下,压去见父皇!反抗者,杀无赦!”看向赵胜武,微微颔首。 赵胜武得了信儿,立刻扬起大刀,大声应道:“诺!” 二王爷的人纷纷拔出大刀,逼向端木焱等人。 端木焱的人手持利刃,严阵以待。 赵胜武率先出手,直袭向端木焱的脖子。 肖劲用兵器将其拦来,与赵胜武斗在一起。 两方人马,瞬间打得难解难分。 这时,一只酒坛子从天而降,砸在两位王爷的中间,啪地炸裂开来,酒香四溢,坛碴子乱飞。 除了两位王爷,所有人都大喊:“有刺客!保护王爷!” 无比紧张的气氛中,众人抬头望去,但见一只面如白纸的恶鬼正趴在树杈子上! 嘶……好吓人! 那白面鬼还冲着众人摇头晃脑地道:“在下只是小睡一觉,诸位怎就动起手来?火气太旺,得喝黄莲水……” 说着话,那鬼的白脸皮掉落,露出“葛根”的脸。“葛根”一把捞回看起来像脸皮的白布巾,重新贴回到脸上,这才继续道,“日灌三壶,不嫌少啊。” 众人面面相觑,再次诧异事态的转折和奇妙。 肖劲心中大惊,忙靠近端木焱,耳语两句。 端木焱不好抬头去看“葛根”,心中却也放起了狐疑。 二王爷喜出望外,立刻道:“神医何时爬到树上?快请下来。”这语气,那是前所未有的客气。 唐佳人一边往下爬,一边感慨道:“在下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将在下的弟弟打昏,装入箱子,埋入郊外。在下吓得一蹬腿,这梦就醒了,却是出了一身臭汗。这不,用帕子敷敷脸,压压惊,绝没有吓人的意思。” 端木焱略一思索,觉得这事儿有些诡异。他不信“葛根”所说,什么弟弟被埋入郊外。“葛根”随同秋月白进入东风客时,是一个人。住下后,是一个人。怎么又多出了个弟弟? 二王爷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却失了耐心,只想快点儿医治好自己。待唐佳人脚落地面,尚未站稳,他便开口道:“神医,且随本王来。” 唐佳人应了声,尾随在二王爷的身后。 打得头破血流的敌对双方偃旗息鼓,只能等它日再战。 端木焱伸出手,寒笑搀扶住他。端木焱道:“二哥,本王有眼疾,不如让神医给本王诊治一二。” 二王爷果断拒绝,笑道:“六弟稍安勿躁。待本王查明,此神医是否有真才实学,再推荐给六弟才显稳妥。” 兄弟二人都笑得好看,谁能想到前一刻,这二人还要拼个你死我活? 二王爷不等端木焱,大步离开。唐佳人紧随其后,不敢多生是非,所以没有回头去看端木焱。 属于二王爷的人散去,端木焱站在院子中一动不动。 寒笑开口道:“王爷,葛根说他有个弟弟,属下怎么觉得这事儿十分可疑呢?” 端木焱直接道:“假的。” 寒笑不解地问:“假的?我们派出的人并非高手,却能得手,就证明葛根并无什么武功。且,那箱子上了锁,还被埋入土中,着实不容脱险。” 端木焱道:“去看看便知。” 寒笑令命,道:“诺。” 寒笑走来,肖劲搀扶住端木焱,问:“王爷可要休息?” 端木焱道:“有热闹可看,为何要休息?走,去二哥那里讨杯茶水。本王睡不着,自然要寻人说说话。” 肖劲搀扶着端木焱向“葛根”的房间走去。 二人走了几步后,端木焱问:“可有佳人的消息?” 肖劲回道:“一直派人搜索,却始终没有消息。” 端木焱道:“这几天,让大家都盯着点,佳人应该会来救唐不休。” 肖劲略显犹豫,问道:“我们……袖手旁观?” 端木焱回道:“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让她自己忙乎去!老子没空管她的事儿!”话锋一转,“只是一条,不许别人伤了她。” 肖劲应道:“诺。” 若唐佳人听见端木焱的话,一定会大笑三声。她一个人刀山火海里溜达过,却差点儿被他六王爷给活埋了!若非她的屁了得,这会儿都得去给阎王敲敲腿,求还魂呢。当然,她没死,就得继续折腾。 唐佳人的房间里,已经按照唐佳人的要求,摆好了她要的许多珍贵药材和一些密封在四个坛子里的活物,分别是蜈蚣、知了、巨蟒和林蛙。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起来就挺渗人。 唐佳人逐一检查过后,表示很满意,道:“不错。这些药材准备得都算充足,唯有蝎子少了些许,不过也无大碍。” 二王爷一听这话,生怕出了意外,当即吩咐赵胜武:“再去准备一些蝎子。” 赵胜武应道:“诺。”走出房间,将此事吩咐下去,又折返回到二王爷的身边,以防不测。 唐佳人道:“如今,药材都准备齐全了,缺得唯有药引。”言罢,徒手捞出一只毒蝎,攥在手心。 赵胜武和二王爷都被这生猛的手法吓了一跳,却也更加相信,眼前这人有几分能耐,才能不畏蝎毒。 唐佳人道:“请把绝世高手请出,让小人采献血。” 二王爷心有防备,于是问道:“是否让毒蝎蜇那高手即可?” 唐佳人高深莫测地一笑,道:“非也。这毒蝎如此厉害,万一将那高手蜇死了,王爷去哪里寻新鲜的高手血?不过王爷放心,只要有我在,那高手非但死不了,且能长期为王爷供血解毒。” 二王爷心中一喜,当即道:“如此,甚好。” 在二王爷的首肯下,唐佳人让赵胜武将她准备好的药材,系数搬起,跟她走。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后院深处,在众多奇石之后,有一处小池塘。那里,养了几条锦鲤。而今,却还养了一个人。 那人披头散发,衣襟微敞,四肢分别被扣在黑色的玄铁中,玄铁的另一边,钉入怪石上,限制着他的自由,迫使他展开四肢,露出精装性感的蜜色胸膛。腰线处,浸入墨色水中,偶尔被几只艳红色的锦鲤围住,轻轻一啄,令人想入非非。 月儿悄然升起,照亮一池碧波,抚亮那人剪影,仿若神来之笔,令这静止不动的画面变的鲜活,甚至渲染出几分不可言喻的魅惑之意。 有种男子,无论他身在哪里,陷入何种囫囵,所在之处,皆是风景。此人,便是唐不休。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心中的那个人 见到唐不休的那一刻,唐佳人所有的烦躁不安都消失殆尽。 真的,她以为自己会热泪盈眶,或者痛苦不堪,再者情绪失控到不管不顾,结果……她那颗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嘘了一口气,不再备受煎熬。 人,就在眼前。 好与坏,都能看得见。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好,她更好;他坏,她陪着他更坏。若说出生没得选,如何死却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由此可见,人就算处于绝境,也是有得选的。多好。更何况,他们并未处于绝境,只是前路未明罢了。 唐佳人真想怼唐不休两句,问问他这千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为何落到这番田地。这是千年弹指间而过,还是千年石化成灰了?平时那般牛气的一个人,都敢自称不休老祖,竟被人锁在这里,丢不丢人?!为了争回脸面,我们是不是要打回去?恩,一定的! 仿佛感觉到唐佳人灼热的目光,唐不休竟缓缓抬起头,打了个哈气,随意一扫,将所有人的脸扫入眼中。 唐佳人愣了愣,暗道:这是……睡着了?甚是不可思议呢。待从这里脱困,要不要真心实意夸张休休一句,站着也能睡觉,好生厉害!想必,休休定会欣喜异常。 唐佳人深感唐不休的强大,在心里偷偷跪拜了一下,并默默送上三炷香。 唐不休随意地打量众人,唐佳人怕自己露馅,微微调整目光,躲开唐不休的目光,只是盯着他的下巴看。 即便如此,唐不休那强大到令人发指的直觉,还是令他多关注了“葛根”两眼,才转开目光,而后竟又闭上眼睛,耷拉下脑袋,继续睡。 唐佳人见此,心中泛酸。本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休休,却被困锁在这满是泥巴的池塘里。唐不休越是表现得不在乎,她越是心痛得无法形容。 唐佳人有种冲动,现在就冲过去,救走休休,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索性,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并未生根发芽。 唐佳人是个有理智的人,她懂得动脑子思考问题。若撒泼耍横能解决问题,她早就趟地上蹬腿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休休那么宝贝她,从不舍得她难过,更何况受伤?为了休休,她也要保重自己。休休已经很难,她不能再往他心口撒盐。她要好好儿的,一定要好好儿的。 有种保全自己的自私,又何尝不是因为爱?所谓的爱屋及乌,便是为你的喜欢的我,保护好自己。 二王爷道:“不休门主在这里睡得如何?” 唐不休不道理他。 赵胜武喝道:“王爷问话!胆敢不答?!” 唐不休掀了掀眼皮,看向赵胜武,勾唇笑了笑。 赵胜武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又立刻站定,刻意对唐不休怒目而视,用以证明自己不怕他。有些儿戏,呵…… 唐不休道:“今晚夜色迷人,水中鱼儿肥美,二王爷这是要来欣赏本尊的夏睡图吗?” 唐不休一开口,唐佳人就更心疼了。他的嗓子干哑,一听便知已经许久不曾喝过水。二王爷,白杂毛,她早晚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做不休门的报复!她错了,真的错了,当初就应该直接弄死他!这些年,她虽从未直接动手杀人,但帮助端木焱出群山时,手下沾染了几条人命,她却是大概清楚的。那时,也曾怕过,唯有猛吃,才能抵消内心的烦躁不安。而今,她仍旧怕见血,但却无比期待见到白杂毛血溅当场的样子! 二王爷啪地一声展开扇子,摇了摇,道:“不休门主之姿,确实值得一看。若门主点头,本王更想以礼相待,而不是将门主锁在池水中,如此作贱。” 唐不休挑眉道:“以身相许?本尊做不到啊。”话锋一转,“若二王爷想要加入不休门,本尊倒是可以考虑看看。”上下打量二王爷,“以二王爷之姿,本尊一定舍不得将你锁在这腥臭的池子里……” 唐佳人在心里补了一句:一准儿将你锁到更臭的粪坑里。 二王爷面不改色地道:“不休门主这么说话,实在没有诚意。吴家人即将到此,本王就算有心保你,也不好太过不公。” 唐不休半眯着眼睛,笑道:“真是呱噪啊。” 二王爷的脸色一变,竟是突然收紧扇子,大喝一声:“放肆!” 唐佳人彻底迷糊了。 这二王爷的愤怒点,有些不好琢磨啊。先前,休休那么戏耍他,他都能跟着兑付两句,如今休休只是说他呱噪,这人竟突然就暴怒了。是何原因?咋地,讨厌呱噪两个字啊? 唐佳人不知的是,闻人无声杀人时,最是厌恶别人惨叫的声音。所以,他一说呱噪,就令二王爷联想到噤声,从而认定唐不休又想动手杀他。焉能不怒? 唐不休淡淡地嗤笑一声,完全不将二王爷的愤怒放在眼中。那样子,竟有些无赖。 二王爷攥紧扇子手把,喝道:“唐不休!” 唐不休微微皱眉呵斥道:“小点声,本尊不聋。” 二王爷冲着唐不休冷笑,道:“本尊最是惜才,也真好缺一把快刀。不休门主,好生考量考量,别逼得本尊做出难以挽回之事。”看向唐佳人,道:“去采血!” 唐佳人点了点头,攥着蝎子,下了池子,一步步蹚水走向唐不休。 每走一步,她都必须控制自己,不让自己飞奔起来,像一只小鸟般投入唐不休的怀抱。 从小到大,都是他护着她。在唐门时,旁人不知,都以为是她机灵,能偷到大家藏起来的美食,殊不知,有人给她放风,陪她胡闹。 她一直觉得自己从未学过轻功,实则,休休一直从旁指点,否则她怎能跑得像一只不知疲惫的小马驹。 眼前人,既是将她养大的人,也是她的玩伴,更是她的师傅,还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短短的几步路,不停将脚从泥巴里拔出,一下接着一下,用劲力气,拼命挣扎,鞋子掉了,脚踩在泥泞里,却不觉得辛苦,只因那个等她的人,是休休。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势不两立 四目相对,眸光从疑惑到轻颤,似乎并没有过程。 你就是你,眸光中的深情,出卖了你所谓的伪装。有种恨可以称之为“你化成灰我都认得”。爱,亦然。 唐佳人背对着二王爷等人,胸口剧烈起伏着,心中一遍遍喊着:休休!休休! 唐不休眸光疏远,打趣道:“二王爷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傻东西?” 二王爷不答,唐不休也没指望他回答。 唐佳人终站到唐不休的面前。 唐不休问:“做什么?” 唐佳人用伪装后的声音回道:“采血。” 唐不休问:“用什么?” 唐佳人回道:“蝎子……” 抬手,展开手指。她本打算借着蝎子当掩护,试探一下唐不休的身体状态是否安好,是否能跑路。但不知为何,手中那只蝎子竟不知何时放弃了挣扎,死了。 她……明明没有用力啊。 唐佳人伸出左手,用食指戳了戳躺在右手手心动也不动的蝎子。 唐不休低垂着头,看见唐佳人的手,以及他左手尾指上那根微不可查的红线圈,突然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声。那声音真是充满了欢喜和痛快。 唐佳人愣了愣,果断转头,蹚水向回走。 二王爷皱眉,问:“怎么了?” 唐佳人用男子的声音回道:“蝎子被我捏死了。” 二王爷的青筋蹦起一条。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这是要取哪门子的血啊?” 二王爷道:“你只要乖乖配合就好。” 唐不休道:“想让本尊配合,你也拿出一些诚意才好。本尊真的不稀罕总提醒你,可你这不要脸的劲儿,也着实另本尊无奈。说好的,本尊入锁,你带蘑菇来。人呢?” 唐佳人正要往池子上爬,突然听见唐不休问蘑菇,脚下一滑,直接跌进了池子里,玩命地扑腾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水不深,这才默默站起身,垂头不言语。 唐不休笑得前仰后合,险些背过气去。他道:“王爷啊,你是打哪儿找来的这位大夫?这位一亮相,本尊的不悦瞬间散去,堪称笑到病除。” 二王爷真是不喜欢别人和自己贫嘴,当即道:“不休门主,你是不是觉得本尊太好说话了?!” 唐不休轻蔑地扫了二王爷一眼,道:“你这人真没趣儿。首先,本尊不可能成为你的走狗,就算是虚与委蛇,本尊也是不屑。你派人刺杀本尊也好,诬陷本尊杀了吴桂也罢,本尊可以陪你玩到底。但是……”眸光一凛,竟目露一种视人生死为玩物的恐怖笑意,幽幽道,“本尊的蘑菇,谁动谁死。她若不安全,本尊活而无意。”这话,却是对唐佳人说的。 他扬了扬下巴,继续道:“二王爷,本尊已经无法信任你。且,你已经让本尊失去了耐心。” 二王爷心下一凛,虽惧怕唐不休这种恐怖的眼神,却不能丢了皇家颜面,当即道:“本王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尊不会为难唐佳人。” 唐不休直接道:“证据。” 二王爷开口道:“送给不休门主过目。” 怪石后,走出一人。那人身穿玄色秀着艳红色大花纹的衣袍,脸戴青面獠牙的面具,慢慢走到二王爷身边,施了一礼。宽大的袖子下,掩住那只已经没了小拇指的左手。 他伸出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书。 蓝皮上,上书三个字——残菊欢。 唐佳人一扬头,看向面具男子手中的书,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却生生忍住了。 这书,尽管被水浸泡了,但她一直将其带在身上,就好像自己还与长老们在一起混日子一般。如今,这书却跑到了……嗯,跑到了华粉墨的手上! 对,华粉墨! 唐佳人断定,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下,藏着一张堪比女子还柔美的脸。因为,他的手指纤细白皙,虽不矫揉造作,却比一般女子都要轻柔上几分。腰肢纤细,好似一手便会将其掐断。且,这幅青面獠牙面具,她曾见华粉墨戴过。如此明显的特征,她若还猜不到,真可以蠢死了。 这么想着,唐佳人没有感到丝毫的骄傲,反而陷入到愤怒和背叛的泥沼中。 华粉墨在她表现,表现的好似要与二王爷决裂,可一转身,却偷偷拿走她的书,证明她已经落入二王爷手中,用以威胁休休。 如此行径,简直……不要脸到令人发指! 唐佳人十分气恼,脚蹬手刨地要从水池中爬上岸,奈何水池周围湿滑,一脚踩上去和踩在稀泥里没啥分别。 唐佳人在那里折腾,甩得泥点子乱飞。她很想大吼一声,问他是否能冲出这里,给这些王八蛋一个教训!奈何,怪石后藏着一排弓箭手,令她不敢放手一搏。 唐不休不着痕迹地扫了唐佳人的背影一眼,又在她的手指上打个转,这才转眼看向华粉墨手中的《残菊欢》,十分淡定地道:“书是假的。”不着痕迹地张开手,将一直攥着的那节断指扔入池塘中。 二王爷呵呵一笑,道:“不休尊主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是不休门的一大特色?秋月白将你压来的那一天,本王便说过,只要你不反抗,肯配合,本王便不会动唐佳人。如若不然,你只能每天吃一根她的手指!不休门主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还是说,想要吃一根唐姑娘的手指?” 唐不休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所以,在本尊妥协后,你注入这满池子的化功散,想将本尊泡成残废不成?”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一弯腰,从泥巴里扯出鞋子穿上,这才用力抓住石块,攀上了地面,悄然向二王爷靠近。她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她的心一直坦坦荡荡,充满欢愉,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可偏偏,二王爷亲自坐到了那个位置上。 她一直不想将记恨这种东西放在心里,因为,她的心不大,希望它包裹着的是一张张笑脸。可恼可恨的是,二王爷如此作践休休! 不休门与白杂毛,从此势不两立!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红了眼睛 杀了二王爷,成了唐佳人心中的执念。 原来,恨比爱容易得多。 爱需要刹那间的心动,需要眼神交汇时的动情一笑,需要相濡以沫的温柔,需要经历风雨后的执子之手,而恨,只需要伤害。太简单,太过廉价,却同样太过残忍,因此,容不得。 二王爷早已心生不悦,当即对唐不休道:“不休门主自称武功天下无敌,本王不使些手段,哪敢留住你?只要不休门主诚心归顺,本王自然会以上宾的规格真心相待。” 唐不休却道:“嗯,待我双腿废了,正好可以留在王爷身边,给你讲些鬼怪故事,发挥一下余热。” 如此不买账,令二王爷恨得想要咬死他! 唐佳人又抓了一只蝎子在手心,来到二王爷身边,尚未来得及动作,就听二王爷道:“神医,去取血!若不休门主敢反抗,本尊再送它一根手指尝尝味道。” 唐佳人觉得有赵胜武和华粉墨在,自己动手的成功率不高,于是隐下心中的所有杀意,点了点头,再次下了水,望着唐不休的眼睛,一步步靠近他。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淡淡的眸光中似乎渗了一丝名叫温柔的东西,旁人不觉,唐佳人却感觉到了。 她的眼眶一红,想哭。 唐不休开口道:“这位神医,可能医治好本尊发软的双腿?” 唐佳人回道:“不能。”但我可以背着你。 唐不能又问:“可能解开这千锤锁龙链?” 唐佳人回道:“不能。”但我可以砸碎石头。 唐不休戏谑道:“看来,神医不是救死扶伤的。” 唐佳人回道:“对。我是来给二王爷治病的。” 二王爷一听这话,顿感不舒服,眉头随之拧了起来。 赵胜武观察入微,当即喝道:“不许多语!” 何需多言? 他就在那里,她也在这里,即便改变了脸,又如何能掩住眼睛?那浅淡的瞳孔中,有彼此的身影和颜色,是这世间最独特的存在,无可代替。 唐佳人懂唐不休的意思,他是想让她自己离开。所谓知难而退,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答案却是否定的。 她一定会将唐不休带走。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护着她。今天,也应该让她来护着他。 风雨同舟,才是真理。 唐佳人的眼神坚定不移,唐不休虽知不易,却也没再多说。毕竟,他与她之间,素来是她提个头,他说声好,这事儿便成了。 这份宠,不会因为天时、地利、人为而改变。哪怕彼此身处险境,但凡她决定之事,他也会说声好,陪着她。 按照唐佳人的设想,她要从腰带里取出原本有毒现在没毒的钢针,扎唐不休一下,然后让蝎子饮下唐不休的血,然后返回到岸上,让蝎子去蜇二王爷!同时,踢翻那装蝎子的罐子。并用二王爷的性命,威胁他们放了唐不休。 按照唐佳人的想法,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计划了。 奈何,事出突然。 秋月白竟去而复返,寻到此处,对二王爷道:“王爷,月白思前想后,觉得葛根此人出现得着实有些突兀,还请让月白将其带走,辨别真伪。” 二王爷抓着“葛根”,就如同抓着救命稻草,哪肯放过任何一点希望。他沉吟道:“公羊刁刁还在秋城,不如请他来确认一下。” 唐佳人见事情不妙,假装刺了唐不休一下,随手用蝎子一挥,便转身,蹚着池塘里的泥巴,向着地上爬去。 秋月白的视线在唐不休的身上扫过,落在正要爬上岸的唐佳人身上。 唐佳人一抬头,与秋月白四目相对,直接怒道:“秋城主怎能说在下是骗子?!”似乎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她还向二王爷的脚前砸下一只蝎子。 唐佳人觉得,她明明没用什么力气,便生那蝎子竟被她砸得无法动弹了。这是……什么鬼? 唐佳人蹬那蝎子,二王爷瞪着唐佳人,并一脚踩死了蝎子。 唐佳人抬头看向二王爷,惊呼道:“二王爷,那是治病的。” 二王爷挪开脚,冷着脸道:“你是想让本王吃了它,还是想让它蜇本王?” 唐佳人:“自然是蜇王爷啊。” 赵胜武喝道:“大胆!”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挽,留下两个字:“告辞。”拉着唐佳人便大步往外走。 二王爷望向秋月白的背影,气得险些跳脚。 赵胜武凑到二王爷身边,低声道:“这个秋月白,太过放肆。王爷都没说让他走,他竟说告辞!” 唐不休望着二人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唐佳人不想走,屁股一个劲儿地往后坐,道:“不能走,小人必须替王爷治好病,才能名扬天下!” 秋月白站定,看向唐佳人,道:“治得好,名扬天下;治不好,死无全尸。” 唐佳人捂着胸口,道:“别吓唬小人好不好?” 二王爷扬声道:“若是月白不放心,便留下来一起看看这葛根到底有何手段。想必,有你在,他也不敢放肆。” 唐佳人点头:“对!王爷英明!小人可是很惜命的。” 二王爷走到二人面前,道:“再者,本王怎能不做万全的准备?本王已经派人去请公羊刁刁,想必这会儿他也快到了。届时,真假一问便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如何?再说多,就有阻挠王爷恢复健康的嫌疑了。 唐佳人一个用力,从秋月白的手中挣脱,就要去扑二王爷。她相信,只要自己攥住二王爷的生死,便能救出唐不休。 不想,秋月白一把扯住了她的后脖领子,将她提溜了起来。 唐佳人个头比照一般女子都要高出半头,便生还是被秋月白提溜得双脚离地,不停扑腾着。 她回头,用力瞪了秋月白一眼。 赵胜武看着唐佳人,突然开口道:“神医的胸……” 秋月白将唐佳人往地上一扔,唐佳人打个滚,站起身,挺着胸部道:“没见过胸肌大的神医?王爷的胸肌,就比小人大。” 赵胜武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怕自己打量的目光,惹来杀身之祸。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唯有护着你方心安 二王爷和唐佳人一样,在胸口缠了布条,如果不缠,还真比唐佳人的胸部大上许多。毕竟,人家那是货真价的浮肿啊。 “扑哧……”有人笑场了。 这种时候,敢笑的人都得准备好脑袋,等着二王爷的问候。 二王爷转眸看去,但见一颗假石后,有飘带随风摆动。 二王爷沉声道:“想不到六弟有偷听的癖好。” 端木焱从石头后走出,又倚靠在石头上,笑道:“现在明着听了。老子好不容易听个乐呵,来来,继续。” 肖劲出现在端木焱的身边,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守护着端木焱。 唐佳人看见端木焱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时,看这人好似被惯坏的大爷,脾气坏点儿,但人不错。结果呢,一转身,他就将她活埋了!好吧,他不知真情,她可以原谅他,但是,他明知道被锁在水的人是她的休休,却不管不顾,这是要绝交的意思吗?! 唐佳人的目光饱含怒火,端木焱透过特质沙带,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便是一颤,暗道:那目光,为何令人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某人被抢了烤肉。 这时,有护卫来报,说公羊刁刁来了。 唐佳人的心里发毛,不知道公羊刁刁会不会为她以身涉险。要知道,他若是承认了她,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与岐黄馆脱不了干系;若他不认她,她的身份会被瞬间揭穿,届时想要做什么,便不那么容易了。就算秋月白和端木焱不会为难她,她想救出唐不休,也是不现实的。偷袭,是她可以制胜的一把利刃。 唐佳人想要动手,悄然向着二王爷的身边挪了挪。 秋月白道:“神医打算以什么办法医治王爷?” 唐佳人站定,看向秋月白,暗自磨牙,挤出两个字回道:“秘法!” 秋月白道:“刚才神医给秋某的药,并不见疗效,秋某胸口仍旧会隐隐作痛。” 唐佳人瞪了瞪眼睛,真想问一句“你吃了我的泥?”幸好,她脑袋还在,知道秋月白在和自己扯淡,当即回了句:“痛啊?来,让本神医给你诊治一二。”一伸手,捏上秋月白的手腕,摇头晃脑地诊治一二,这才松开手,皱眉沉吟道,“你这病啊,是骨子里的问题。有神医在,没事儿。等你下次再疼,就这么扎几下,准好。”拿出钢针,对着秋月白的胸口就要下针。 秋月白也不躲,只是垂眸看着唐佳人。那目光,就像大雨倾盆前的天,黑沉沉的顶在头上,令人倍感压抑,无法呼吸。 这一刻,唐佳人竟觉得,秋月白好像知道她是谁了。当然,这也是猜测罢了。 终究,唐佳人没能下去手。她是气恼秋月白多管闲事,但这并不会成为她胡乱发脾气的原因。秋月白没有直接揪着她严刑拷打,已经……值得深思了。 她收起针,道:“改天给你好好儿扎扎,现在不合适。” 秋月白道:“那就恭候大驾了。” 唐佳人笑道:“好说。” 说话间,一顶软轿被抬了进来。 公羊刁刁裹着被子,像只蝉蛹般半躺在软轿上。黄莲走在公羊刁刁的身边,随行保护着他。 软轿停下,公羊刁刁睁开眼,看向众人,视线一扫,落在唐佳人的身上。 赵胜武开口道:“公子,请问这人可是岐黄馆的人?” 公羊刁刁直接闭上眼,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又打了个哈欠,这才尖酸地道:“大大大……大晚上地,叫叫……叫我来,就是为了认人?!有有……有病!” 赵胜武被怼,无话好说,毕竟……他家二王爷的身体健康还挂在人家岐黄馆里呢。 唐佳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公羊刁刁一开口,就不给他留活路。毕竟,二人之间也没啥交情。咳……若要较真儿,她还欠他两条骨折的小手臂咧。他肯帮她一次,已经可以感谢天地了,哪敢再奢望那么多? 唐佳人再次准备靠近二王爷,却还记得秋月白这颗绊脚石。她转目去看,但见秋月白正看着她。 哎……这是干啥?!这目光为何充满警告意味?难道说,自己的目的暴露了? 唐佳人有些琢磨不透秋月白的态度,不晓得他在这件事中,到底要扮演什么角色。若秋月白真成了二王爷的人,她现在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想到秋月白会与自己作对,她这颗心就闷得难受。她虽没奢望过左拥右抱,但最起码,秋月白与她关系非同一般也是事实。 就在唐佳人的犹豫中,二王爷开口道:“公羊公子,这位小兄弟说他善解毒,是你岐黄馆的人,还请公子看看,别出差错才好。” 这话,着实客气。 有求于人的时候,二王爷素来能礼贤下士。 公羊刁刁缓缓张开眼睛,看向唐佳人,然后从被子里伸出绑着夹板的手臂,勾了勾手指,示意唐佳人过去。 唐佳人一溜烟跑过去,蹲在了软轿旁边。 公羊刁刁上下打量她两眼后,对二王爷道:“这这……这人有些能耐,却也善于自以为是,总而言之,是是……是个不成器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跟我走。” 唐佳人拧眉。 公羊刁刁道:“别别……别拧。你这张老脸,都……都都……都要掉渣了!”言罢,又闭上了眼睛。 软轿抬起,公羊刁刁昏昏欲睡。唐佳人只能低垂着头,乖乖跟在公羊刁刁的身边往回走。公羊刁刁说她脸上的易容膏要裂开了,她不敢冒险救休休,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浪费了大好机会。万一救不成,岂不是让二王爷心生警觉?万一他将休休囚禁到其它地方,就不妙了。 二王爷见公羊刁刁一出现就要带人走,立刻不干了。他开口道:“既然葛根自称善于解毒,或许可一试。” 唐佳人捂着脸,头也不回地道:“二王爷这么说,小人都没脸见人了。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赵胜武喝道:“没有王爷首肯,谁也不许走!” 黄莲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子,道:“二王爷,可否皆一步说话?” 二王爷猜此事和自己的毒有关,微微颔首,与黄莲向外走了几步,避开众人的耳目。 黄莲道:“公子为王爷准备了此药,可为王爷缓解一二。” 二王爷看向赵胜武,赵胜武伸手取过小瓶子,双手送给二王爷。 黄莲道:“我家公子说,这世间除了他,没人能解王爷之毒;除了那物,任何东西也无法根除王爷之毒。”言罢,施了一礼,快步来到软轿的另一边。 唐佳人多想回头去看看唐不休,却……不敢…… 她怕自己的眼眶会红,会哭得像个孩子。 她的休休,被锁在满是软骨散的池子里,而她却无能为力。 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池子里,唐不休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唐佳人的背影,便收回目光。他的蘑菇,学起男人来虽有六分像,但却做不到情绪不外漏,太容易露出破绽。若她再历练个一两年,这江湖将任她逍遥快活。唐不休垂眸,掩住眼中的骄傲之色。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道:“明天一早,吴家便会来人。”言罢,转身离去。 唐不休抬头,戏谑道:“同床共枕的人,不下来陪陪本尊?” 秋月白脚步微顿,道:“异梦之人,无法同行。” 唐不休笑道:“怎知是异梦?还是你心生异?” 秋月白道:“不休本是异,怎怪梦荒唐?”头也不回离去。 唐不休嘀咕道:“这蚊子还挺多。”抬眼,看向那轮恒古不变的明月,勾了勾唇角。 端木焱道:“蚊子确实不少。”伸出手,肖劲搀扶住他,二人渐行渐远。 待走远,肖劲问:“王爷,唐不休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若能辅助王爷,许多不方便明面上做得事,由他出手,最好不过。” 端木焱道:“他若是那么好降服,那笑面虎早就将其收为己用了。都说江湖便是小朝廷,实则,有些人,注定不是朝廷中的人,也不会让江湖左右。” 肖劲道:“如此说来,唐不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人?” 端木焱的嗤笑一声,道:“他啊,他注定是徒弟奴。唐佳人一出现,让他蹲地上扮忠犬都能干。” 肖劲的眼睛转动,扫了端木焱一眼。他怎么觉得,这话用在某些人身上一样通用呢?只是……这个想法不能说出来,否则便是杀头的重罪。 肖劲将端木焱送进屋里后,劝道:“二王爷对公羊刁刁如此客气,想必他是有真才实学的。王爷不如请他看看眼睛。” 端木焱躺在床上,回道:“不急。” 肖劲放下幕帷,退了房门。 寒笑一路快马加鞭,终是在端木焱入睡前赶了回来。 端木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道:“说吧。” 寒笑单膝跪地,道:“回王爷,那箱子裂开,确实是葛根从中跑了出来。” 端木焱蹭地坐起,透过幕帷,直勾勾望向寒笑。 寒笑被端木焱瞪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王爷,可要属下去结果了他?” 端木焱一把掀开帷幔,道:“老子要去治眼睛!”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营救之计 公羊刁刁的软轿刚从东风客出来,便被百川阁的人“请”去了客栈。 唐佳人抬头看向公羊刁刁,有苦说不出。公羊刁刁睁开眼睛,冲着唐佳人翻了记白眼。 软轿刚到客栈,孟天青便迎了出来,对公羊刁刁道:“公子,我哥至今未醒,如果……如果他到明天还醒不过来……” 唐佳人在心里补了一句:那么百川阁就是你的了! 但当她看见孟天青眼中的红血丝时,又觉得自己心里那句话得改一改,变成:那么你就没有哥哥了。 公羊刁刁睁开眼,道:“我我……我去看看。” 随从抬着他,一路来到孟水蓝居住的小屋里。 这里,已经不再宁静,被百川阁的人团团围起,既像保护,又像示威,唐佳人有些看不懂。 一位穿着长袍、书生打扮的男子,轻轻摇着纸扇,冲着孟天青和公羊刁刁施了一礼,文质彬彬地道:“二阁主、公羊公子。” 孟天青脸色不愉,直接道:“你将这里围成这样,是存心让人不痛快吗?!” 长袍男子道:“二弟遇刺,身受重伤,我得到消息立刻赶来,并非添堵。你我皆为同根兄弟,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爹派我来,只是想保护二弟三弟,绝无他意。” 孟天青冷笑一声,道:“你若真是好心好意,便将这些人到外面守着去。这里,需要清静。还有,请称我哥为家主,叫我二阁主,别乱了称谓。” 长袍男子轻叹一声,道:“自家如此生疏,岂不让外人笑话?” 公羊刁刁可不管别人家事,当即道:“别……别别歪歪唧唧,里面还有一个快断气的!” 这话,若是一般大夫说,早就被打残废了。什么叫快断气的?!这是大夫说得话吗?可偏偏,说这话的是素来有神医美名的公羊刁刁。除了忍,还能怎样?毕竟……在说话难听和妙手回春之间,后者更为重要。再者,公羊刁刁只是说话不好听,却十分有医德。但凡他接手,便不会轻言放弃。 孟天青果断挥开挡在面前说着一嘴屁话的孟云浩,将公羊刁刁请进了屋里。 唐佳人扭头看了孟云浩一眼,也没觉出这人是好是坏。不过,若孟天青不喜欢,她也自然站队到不喜欢的行列里。 公羊刁刁在房门口下了软轿,裹着被子要往屋里进。 院子里,孟云浩一改刚才的文质彬彬,铿锵有力地道:“唐不休刺杀阁主,便是与我们百川阁为敌。从此后,不休门与百川阁,水火不容!” 百川阁中人齐声喝道:“水火不容!” 孟云浩继续道:“二阁主声称要看住唐佳人,待阁主醒来后再做处理,却没想到,那唐佳人太过狡猾,欺骗了二阁主的感情,偷跑出去……” 孟天青突然回头看向孟云浩,冷冷地道:“要煽动,去一边!别碍我们兄弟的眼。” 孟云浩道:“三弟,我知你心情不好,去吧,去照顾二弟,这里有我。” 孟天青已经懒得和这种人说话,直接推门,走进屋里。 院子里,孟云浩继续道:“天亮后,若阁主……”声音哽咽,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便为他报仇雪恨!我们要让江湖知道,我们百川阁并不软弱!” 百川阁的人开始振臂高呼:“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唐佳人关门前,又看了孟云浩一眼,这一次,她看出了他的坏。孟水蓝这边还没死呢,他便开始煽风点火喊着报仇。真相尚未查明,他却如此积极,定是有所图谋。不过,在常人眼中,这名男子的所作所为正应是二阁主孟天青的所作所为吧。 瞧那些人激动的,就好像找到了活着的目标。当然,也有人在看戏。不是所有的百川阁人,都在振臂高呼。这里面,定是有孟水蓝的人在旁观着。 唐佳人可以肯定,有人比她会演戏。若是平时,她行许会和他斗斗演技,较量一番,可眼下,她没那种心情。 唐佳人关上房门,不再关注外面的动静。 不过,就在门关上的那个瞬间,她好像想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那是什么呢? 唐佳人皱眉沉吟,转身看向床上的孟水蓝。 孟水蓝的气息仍旧微弱,脸色变得越发不好,整个人孱弱得好似一张纸,稍微用力就能将他捅碎。 唐佳人的心抽痛了一下,因为……孟水蓝。 她不是不在意这个人的生死,只是孟水蓝的生死与休休的性命相比,她的选择更自私一些罢了。 公羊刁刁再次伸出手,示意唐佳人給他解开夹板。 这一次,唐佳人配合得驾轻就熟。 公羊刁刁給孟水蓝诊脉后,又施了针后,累得大汗淋淋,软弱无力地道:“他的经脉已经得到一定修复,眼下,需……需寻个绝顶高高……高手,用绵柔的内里,辅助我走遍全身的经脉。” 孟天青道:“绝顶高手?” 公羊刁刁回道:“对!绝顶高手!一一……一般高手,控制不好力道,反反……反而会要他性命,成……成催命符。本来还能活两个时辰,一个不小心,就……就挂了。” 这话用不用说得这么透彻? 唐佳人道:“万一能活三个时辰呢。” 公羊刁刁道:“就就……就俩!我说了,准没错。” 唐佳人不服气,道:“那你说,他什么时候被打成重伤的?” 公羊刁刁道:“大大……大前天夜里,亥时。” 唐佳人愣了愣,问:“那你说,那个叫吴桂的,什么时候被刺?” 公羊刁刁回道:“不不不……不知道,” 孟天青道:“我知道。”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眼中满是希望。对,这就是她关门时想到的,时辰问题。 孟天青垂眸看着孟水蓝,道:“吴桂也是大前天夜里亥时左右被刺身亡。” 唐佳人一拍手,眼睛亮亮地道:“这就对了!休休怎么可能在同一个时辰,跑到秋城的两边,既刺杀孟水蓝,又弄死吴桂?!”说话间,脸上的易容膏龟裂开,掉下一块。 孟天青听着听着,慢慢转头看向唐佳人,瞪大了眼睛,颤了颤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唯有一把将人抱住,紧紧的。 这是佳人,唯一会叫唐不休为休休的一个女人。 唐佳人也没想瞒着孟天青,当即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公羊刁刁看着相拥的二人,感觉……胃疼。嗯,是胃疼。 他轻咳一声,开口道:“你你……你哥都要死了,你你……你还抱别人?!” 一句话,将孟天青所有脆弱的情绪踹得细碎。孟天青放开唐佳人,却红着眼眶伸手去抠她脸上的易容膏,道:“你跑了,还回来干什么?” 唐佳人真想告诉他,她压根就没想回来,但是……这话不好直接说出口,太无情了。她想试着说一些可以安抚孟天青情绪的话,可刚张嘴,便听公羊刁刁道:“你以为她要回来?她她……她是迫不得已,没办法才回来!” 孟天青瞪向公羊刁刁,道:“我问她,又没问你。”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自己说话,不行吗?!” 黄莲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唐佳人道:“现在的重点是,我们得救醒孟水蓝,救下休休。”看向公羊刁刁,“你觉得,我们将凶手动手的时间说出来,会不会让二王爷放了休休?” 公羊刁刁道:“以……以不休门主的武功,一个时辰内往返客栈和……和花船上,没问题的。”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道:“能不能不要把他想象得那么厉害?”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去和二王爷说,他信,才怪。”转而道,“你你……你身上什么味儿?”嗅了嗅鼻子,当机立断,“化功散。”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那白毛的心都黑了,在锁住休休的池子里倒了化功散。”眼睛一亮,“你有解药吗?” 公羊刁刁道:“没没没……没有。”没有现成的,不过可以现做。 唐佳人横了公羊刁刁一眼,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思忖道:“如果我哥能醒,证明不休门主是申时中来刺杀他,那么就算不休门主轻功再高,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从客栈赶往花船之上,刺杀两位高手。咳……我哥虽武功一般,但轻工了得,即便是唐不休想要追上他,也要费很大的劲儿。” 唐佳人兴奋道:“对!我们就这么办!让孟水蓝证明休休的清白,然后让休休救他。” 公羊刁刁假笑:“哈!” 唐佳人问:“你笑什么?” 公羊刁刁道:“没有……没有绝顶高手的内力,孟水蓝醒不了,如如……如何让他为不休门主作证?” 唐佳人气恼地往床上一坐,随手扯下左边脸上的易容膏,扔到地上,郁闷地道:“二王爷是不会放休休来给孟水蓝医治的!奶奶地,这是江湖吗?江湖不就是刀光血影吗?!他一个王爷跟着瞎掺和什么?!想试试刀子锋利不?!” 孟天青将手放在唐佳人的肩膀上,道:“也许,还有一位高手,可以请动。”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谁?!” 孟天青道:“秋月白。” 唐佳人愣了愣,试探地问道:“他算是绝顶高手吗?” 孟天青道:“我看过有关秋月白的卷宗。他七岁时,武功便小有所成。十二岁时,其功力更是不容小觑。可奇怪的是,过了十六岁,他的武功越发趋于寻常。这里说的寻常,也是高手,却不再那么令人啧啧称奇。我总觉得,他在隐藏实力。” 唐佳人攥拳道:“好!我这就去寻他!”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堂主们 在孟天青的掩护下,唐佳人成功出了客栈。 孟天青要给她准备马,唐佳人拍了拍自己的腿,表示自己的腿比马腿跑得快。实则,她骑马纯属现学现卖,并没有马技傍身。 孟天青还想说些什么,唐佳人已经顶着两副半边脸,跑没影了。 唐佳人刚走,端木焱便赶来了。他打着请公羊刁刁治病的名头,想要一探唐佳人的所在。不想,公羊刁刁避而不见,只说身体不适,改日再为六王爷诊治。 端木焱本想来硬的,又怕唐佳人不喜,只得作罢,灰溜溜地回去了。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其他,一心要去找秋月白救命。至于路上是否安全,已经完全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魔教宫的人,为了寻找战苍穹,走出六位堂主,只留两位守着战魔宫。这六位堂主刚到秋城,便被唐佳人抢了马,紧接着……被众位豪杰一顿胖揍。若非功夫了得,真是不容易逃出侠客们的群殴。 这会儿,这六人正坐在房檐上,远远地挑望着秋风渡。 六人中,有两名女子,四名男子。 两名女子,一人穿暗红色的衣裳,长相冷艳,吊着眼尾眉梢,一看便知不好相处,此女名叫段青玥,是个狠角色,负责青堂,专司刑罚。 另一名女子,长相妩媚,身体柔软,看起来就像一条美女蛇。此女名叫许红娘,专门负责收集情报。 剩下四名男子,分别是袁绿野、沈白蜇、方黑子、荷紫朗。 入战魔鬼的人,都会给自己改一个名字,从此与过去一刀两断。他们每个人负责不同的堂口,便在自己名字中间,夹一个所在堂口的主色,时刻提醒自己所要肩负的责任。 这六位,无论拎出哪个,都是令人心惊胆颤的人物,今晚却被人群殴,有些……丢面子。 若是玩狠的,他们倒是不惧。只不过,眼前战苍穹不知在哪里,他们又深入秋城寻人,不好太过招摇,唯恐没寻到战苍穹,却被仇家寻来,闹得太狠,不易行事。 六个人,发丝凌乱,衣裳褶皱,领口大开,坐在别人家的房檐上,一声不吭,望着秋风渡,眸光灼灼似狼。 方黑子名副其实,是个黑脸汉子。这人黑就黑吧,还留了满脸络腮胡,打眼一看就跟黑炭头似的。他粗声道:“干他娘地!没这么憋屈过!等老子寻到那小兔崽子,非要弄死他不可!” 荷紫朗面如冠玉,是个清秀书生模样的人。他抚了抚歪掉的发冠,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打死,也不冤枉。” 许红娘风情万种地瞥了荷紫朗一眼,道:“我们是魔教,弄死个人,还用在这里大张旗鼓地商量?嗤……别逗了好吗?” 沈白蜇比较沉稳,道:“那小子身穿骨架服,明显是公羊刁刁的随从。你们,真敢动公羊刁刁的人?” 袁绿野性子油滑,嘿嘿一笑,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呗。”看向段青玥,“是不是青堂主?” 段青玥一抬手,擦掉脸上的血痕,眸光沉沉,道:“公羊刁刁的人,不能死。” 荷紫朗整理了一下头发,道:“对,不能死。” 袁绿野鸡贼般笑道:“半死不活,总是行的。” 说话间,就见那一身坏水的臭小子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过,那速度……真快。 六位堂主探头一看,皆是一愣,彼此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他们自诩魔教,自然是别人得罪我一分,我要他断一寸。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才是真本色。看见仇人面前过,却能含笑以对的,那是……出家人! 六位堂主直接站起身,开始追唐佳人。上天入地,都不能放过她! 唐佳人觉察出身后有异,扭头一看,心中一惊,立刻转回头,玩命地跑。正所谓冤家路窄,这大晚上的都能遇见,真是……孽缘呐! 此时,唐佳人的左脸属于自己,又脸属于“葛根”,看起来十分诡异。所幸,夜色朦胧,她转头时面向六位堂主的是右脸,倒也没露出真容,给自己添麻烦。 唐佳人跑得快,身后人追得忙。六位堂主房檐上,街道上,飞檐走壁,追得那叫一个热闹。 许红娘喊道:“别跑!” 唐佳人用男子的声音回道:“别追!” 许红娘喊道:“哎呦我的小哥哥,你就疼疼人家,别跑了……” 唐佳人喊道:“我的那个好妹妹,你就别追了,追上哥哥,哥哥也不娶你!” 许红娘一哽,其它堂主看了个热闹,被逗笑。 许红娘飞出黑色的星形暗器,袭向唐佳人的双腿。 唐佳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轻轻一跃,躲了过去。 许红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二两肉的男子,竟有如此高的本事,能躲过她的暗器。当即,掏出暗器,下雨般袭向唐佳人。 方黑子道:“别把人弄成马蜂窝。” 唐佳人的身体向墙上一翻,躲过暗器,继续跑。 最近是多事之秋,秋月白命人执夜。负责守夜之人,立于树杈高出,看见这等阵势,立刻去禀明秋月白。 因此,当秋月白带着一干随从,打开大门,站在门口时,唐佳人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秋月白一伸手,抱住唐佳人,抬眸看向紧追不放的六位堂主。 话说,秋月白不喜与人肢体接触并非传闻,可以说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一件逗趣话题。大家纷纷猜测,这朵高岭绿草,最终会为哪家女子折了腰。不想……眼前的画面太美,令人不敢直视。 唐佳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抱着秋月白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只剩下大口喘息的份儿。而秋月白则是一手拦着她的腰,自然而然地将人纳入羽翼之下,那份护着,不是瞎子都能看得明白。 真是……真是……真是辣瞎人眼啊! 六位堂主望着二人,竟忘了反应,久久无法回神儿。待回神时,六人表情虽不同,但却都饱含深意。 秋月白微微皱眉,低声问唐佳人:“可有受伤?”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一开口便是:“救……救救……” 秋月白误以为唐佳人被逼至此,心中怒火瞬间燃起,当即眸光一凛,一抖手,抽出软剑,就要与六人动手。 唐佳人见此,忙攥着他的衣襟不松手,急声道:“救救孟水蓝!”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佳人,问:“如何救?” 唐佳人踮起脚尖,趴在秋月白的耳边低声耳语。 许红娘妩媚的眸子一眯,风情万种地开口道:“哎呦,秋城主,你摆开这么大的阵势,吓得人家这颗小心肝砰砰乱跳,还以为你要如何待人家呢。原来……却是要会会小情人呀。啧……想不到,秋城主的口味如此特别。” 秋月白看向许红娘,对她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道:“诸位来秋城,最好是游山玩水,若是惹事生非,便不能善了。”一抖手,将软剑收入腰间,用身体挡着六人的目光,护着唐佳人向门内走。 段青玥开口道:“且慢。秋城主,敢问你可知道我们宫主的下落?” 秋月白头也不回地道:“你不应该来问秋某。” 秋风渡的大门关上,挡住了六位堂主的窥视视线。 方黑子唾了一口,道:“格老子的!他这是什么意思?” 荷紫朗道:“人家是不爱搭理咱们。知道,也不会告诉咱们。不知道,那就更不会说喽。” 方黑子气得喘着粗气,拔出别在身后的大菜刀,道:“你们等着,老子去问问他!” 沈白蜇比较沉稳,开口道:“别多生事端。这不是战魔宫。咱们在这里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若再惹怒了秋月白,如何查询宫主的下落?” 方黑子问:“那你说,怎么办?” 沈白蜇道:“刚才那小公子说,让秋月白去救孟水蓝?” 方黑子道:“关我们什么事儿?” 段青玥开口道:“孟水蓝是百川阁阁主。我们可以从他那里买消息。” 方黑子一拳头捶向段青玥胸口,笑道:“还是你……嗷……” 段青玥一脚将方黑子踢飞,冷着脸道:“再动手动脚,把你做人瓮!” 众人嘿嘿地笑。 方黑子从地上爬起来,呲牙咧嘴地道:“你这婆娘,咋怎么凶咧?” 段青玥一转身,快速离开此地。 许红娘阴阳怪气地道:“呵……你当人家是谁啊?是你随便捶的?人家那胸口,除了宫主,谁能碰得?” 方黑子揉着肚子不语。 袁绿野靠近许红娘,挑笑道:“你那胸……嗷……” 许红娘一把飞镖扎在袁绿野的手背上,娇笑道:“人家这胸,也等着宫主摸一摸,你呀,别想喽……”一甩衣袖,也走了。 方黑子立刻表态:“我这胸,也给宫主摸!” 其余三位堂主,齐齐送出一记白眼。 方黑子憨笑,问:“她俩这是去哪儿?” 荷紫朗回道:“自然是去寻孟水蓝。”言罢,施展轻功,也追了上去。 方黑子看向秋风渡的大门,粗声道:“咱们就这么走了?不等那臭小子出来教训一番?” 无人应。 方黑子回头一看,好家伙,怎么都走了? 好吧,他也快点儿走,免得秋月白出来,直接砍他的头。 方黑子的轻功一般,拼尽全力去追,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正当他要大声喊人,却见许红娘从一棵树后探出头,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方黑子忙凑过去,埋怨道:“你怎么……呜……” 袁绿野捂住方黑子的嘴巴,道:“别喊。” 方黑子这才注意到,五位堂主都在附近藏着呢,当即问道:“你们……” 段青玥呵斥道:“闭嘴!那小子说要救孟水蓝,我们跟着他定能找到孟水蓝。” 方黑子赞道:“真聪明啊。”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求求你救救他 秋风渡,后院。 唐佳人顶着左右各半的两张脸,扯着秋月白的袖子,急道:“走走走,和我救人去。” 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冷着脸问:“我何时答应你去救人?”说着,一伸手,扯下她右边脸上的易容膏。 唐佳人呲了下牙,心中有了计较,一双猫眼笑嘻嘻地望着秋月白,哄道:“你生气啦?” 秋月白干脆抬头望月,不搭理她。 唐佳人攥着秋月白的袖子晃了晃,道:“秋城主多大气的一个人呐,怎会和我这升斗小民一般见识?我也没想瞒着你,不过是想试试这易容膏好使不。若这易容膏能瞒过你的火眼金睛,其它牛鬼蛇神何惧?!”探头看看,见秋月白始终面无表情,心下一慌,又向前凑了凑,“秋秋?月月?白白?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了。人命关天呐,你救孟水蓝一命,他们百川阁就欠你一个大人情,跪磕三百响头,都不为过。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佳人,问:“你呢?” 唐佳人装傻:“我怎么了?” 秋月白眸光森森,步步紧逼:“与你无关?” 唐佳人拍着胸脯道:“我更是心生感激啊!” 秋月白盯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有些心虚,终是道:“你救了孟水蓝,孟水蓝就能救休休。” 秋月白从唐佳人手中挣脱袖子,向房间走去。 唐佳人微愣,忙追上去,拦下秋月白,也学着他的样子,只看着他,不说话。与秋月白不同的是,唐佳人的眼神并不高冷,而是可怜巴巴的。 秋月白看着她,半晌,终是发出若有若无的轻叹,道:“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唐佳人点头。 秋月白垂眸,唇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道:“重要到,不顾一切?” 唐佳人毅然点头。 秋月白突然抬眼,望进唐佳人的眼中,道:“重要的,无悔?” 唐佳人的心颤了颤,不是因为秋月白的问话,而是因为他的眼神。那眼神,似乎能直指灵魂,令人不安。 唐佳人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于是吞咽了一口口水。 秋月白刚要转开目光,便听唐佳人道:“无悔。” 秋月白轻笑出声:“呵……” 唐佳人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腕,道:“别笑了,再笑我要揍人了!” 秋月白没想到唐佳人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微愣。 唐佳人扯着秋月白便往门口拖,口中快语道:“走吧走吧,证明你实力的时候到了。别总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有事儿就明说,别暗示。”瞥了秋月白一眼,“暗示,不懂。” 秋月白站定,眸光中的神色晦暗不明,终是道:“你可知,唐不休到底是谁?” 唐佳人暗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唐门的秘密。 就在唐佳人在思索,要如何回答时,绿蔻从秋江滟的房间里跑出,一脸焦急地喊道:“城主……城主……小姐她腹痛如绞,快去看看。” 秋月白忙丢下唐佳人,大步冲进秋江滟的房里。 唐佳人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绿蔻却拦在门口,不让唐佳人进去。 唐佳人道:“你拦着我干什么?” 绿蔻回道:“小姐的房间,不许外人进。”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我是外人吗?” 绿蔻冷着脸,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转身走开,来到树下,从土里挖出一块石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重量后,又来到绿蔻面前,问:“我是外人吗?” 绿蔻谨慎地问:“你要干什么?” 唐佳人扬起石头,道:“外人要动手砸人!”言罢,直接向绿蔻砸去,一点儿犹豫也没有,那叫一个出手狠辣。 绿蔻身手不错,立刻向旁边躲去,勉强躲过一劫。 唐佳人借此机会,一个高蹿进屋里,看见秋江滟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捂着腹部,微微佝偻着身子,看样子确实有些不舒服。秋月白则是坐在她的床边,低声询问道:“可是吃了不应当的东西?是否需要请大夫?” 秋江滟哼哼唧唧,也不回答秋月白的问话。 绿蔻冲进屋里,横了唐佳人一眼,替秋江滟回道:“小姐已经疼了一会儿,却一直不让喊城主。起初只是……只是小腹坠痛难忍,这会儿有喊着冷。” 秋月白果断道:“去请大夫。” 唐佳人立刻道:“走走,抬着她,我们去请公羊刁刁给看看。” 秋月白道:“也好。” 秋江滟虚弱地道:“哥,我……我无法动弹。你……你帮我推推真气,许会好上一些。” 秋月白应道:“好。”搀扶起秋江滟,转到她的背后,盘腿而坐,怕向她的后背,慢慢推入真气。 唐佳人急道:“这……这得多长时间啊?” 绿蔻回道:“一两个时辰吧。” 唐佳人气急败坏,道:“你家小姐是无底洞啊?!” 绿蔻冷着脸,道:“小姐是城主的亲妹妹,自然要照顾仔细。” 唐佳人心急如焚,真想掠了秋月白便走,奈何……强扭的瓜不甜啊。万一秋月白因无法救济秋江滟而生气,不肯给孟水蓝输入真气辅助公羊刁刁治疗,岂不是更糟心? 想救休休为何那么难?! 是她能力不够吗?若她强大,何须求人?! 第一次,唐佳人对自身能力产生了质疑。 唐佳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计可施。 毕竟,在亲妹妹和孟水蓝之间,任谁都会选择前者。 只是,情是这个情,事却不是这个是事。 有些话,她不该说,却必须说。因为,时间不等人。 唐佳人蹲在床边,轻声道:“秋江滟,我背你去就医如何?” 秋江滟闭着眼,眉头紧锁,不看唐佳人。 唐佳人只得对秋月白道:“月白,事有轻重缓急。秋江滟顶多就是吃坏肚子,痛一痛就好,孟水蓝却命在旦夕。如若天亮前还不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救救他吧,我记你一辈子的好。” 秋月白的睫毛轻颤,却并未张开眼。 唐佳人狠咬下唇,又看向秋江滟,道:“秋江滟,求求你,忍一忍。” 秋江滟缓缓睁开眼,看向唐佳人。 那目光,饱含恶毒和得意,好似铺天盖地的细长刺,一点点推入唐佳人的身体,令她一辈子不能忘。 如此清晰明白的眼神,令唐佳人深刻的意识到,秋江滟所谓的腹痛难忍,不过是一场骗局。为了留下秋月白,为了绝了孟水蓝的命,为了……封死唐不休的路。 为何? 唐佳人想不透。 为何要如此恶毒? 谁得罪她了? 绿蔻一把扯住唐佳人,将她拉出门外,推向院子,呵斥道:“城主在救小姐,旁人不许打扰。若城主走火入魔,定要你好看!” 唐佳人的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绿蔻开始赶人,道:“快走!” 唐佳人微微皱眉,看向绿蔻,觉得这个丫头太过狂傲,是谁给她的底气? 绿蔻守在门口,直接拔出长剑,寸步不让。 唐佳人心中一惊,仿佛……懂了些什么。 这是秋风渡,这是秋月白的家。除了一家之主,谁能纵容一条狗咬人?! 会吗? 不会吗? 唐佳人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休休和秋月白之间,也算是朋友吧? 唐佳人不死心,终是大声喊道:“秋月白,你随我救人!你妹妹在装病!” 屋内,无人应。 绿蔻扬起长剑,将剑尖对准唐佳人,喝道:“你再扰乱城主,休怪我手中剑无情!” 唐佳人等了等,等了又等,都没等到秋月白的回应。 她的心,一点点凉了。 这一刻,她终是明白了秋月白的立场。 他是见死不救的。 唐不休如何得罪了他?自己如何得罪了他?江湖中的尔虞我诈、人心险恶,是不是非要体现在这里? 许,是她太过自以为是。 是啊,没有谁规定,谁一定要帮谁。 唐佳人很想跪下求求秋月白,然,她记得休休的话。她是他养大的,除了他,谁都不许跪。而他,永远不会让她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 她的膝下却是唐不休的真心。 所以,不跪。 唐佳人毅然转身,跑出秋风渡,直奔客栈。 不知是不是风大,刮得脸有些疼。 房间里,秋月白放下手,站起身,推开窗,望向空空如也的院子。 秋江滟捂着腹部,道:“哥,还是有些疼。” 秋月白直接道:“你不疼。” 秋江滟微顿,放下手,笑道:“还是哥了解我。” 秋月白问:“为什么?” 秋江滟勾唇一笑,道:“没有为什么。哥,你对唐佳人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唐不休到底是谁?” 秋月白回头,看向秋江滟:“他是谁,与你已然没有关系。” 秋江滟却是苦涩地一笑,道:“怎会没有关系?他可是我第一次动心的男子。”下了床,来到秋月白面前,仰望着他,眸光发狠,仿佛淬了毒,咬牙道,“他却视我如无物!” 秋月白道:“这不应该是你阻拦我救他的理由。江滟,你应无暇。” 秋江滟呵呵笑着,笑中有泪,道:“若非我如此,哥你要如何?真去救孟水蓝?”转身走回到床边,躺下,闭上眼,幽幽道,“我看得出,哥不想救他们。”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心计霸气 战魔宫的人没有等到“葛根”,却看见一位眼含泪水不肯掉落的小姑娘,像风一样跑出秋风渡。 同样的服装,同样的身型,心中有着疑惑,自然要跟上去一探究竟。 六位堂主尾随唐佳人来到客栈,却再也无法更进一步。因为,客栈外站满了百川阁的人。这些人在孟云浩的带领下,等着……等着一个结果。若孟水蓝死,他们便要冲向东风客,要唐不休血债血偿! 唐佳人见无法进入客栈,干脆转身,对尾随而来的六位堂主道:“我们做个买卖。” 小丫头,模样好看,眼儿圆圆,红着鼻头,忍着眼泪,怎么看都是令人赏心悦目、心生怜惜。 许红娘掐腰,诱人的胸部起伏着,喘息道:“小丫头,跑得挺快吗。来,和姐姐说说,你是谁?要做什么生意?” 唐佳人直接道:“别问哪些。你们只说,想不想救出战苍穹?” 这一句话,好似火折子,隔空抛起,落在了油桶上,哗啦一声,点燃了熊熊大火。 段青玥瞬间上前,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衣领,危险地问:“你知宫主在哪儿?” 唐佳人回道:“我不知,但孟水蓝一定知道。孟水蓝现在命在旦夕,需要高手用内力配合公羊刁刁救他一命。你们是高手吗?” 荷紫朗笑道:“小丫头,你这话问得有些伤人呐。”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道:“我寻思,你们能追着我跑,应该差不了。” 这话,真是扎心。尤其是,袁绿野和方黑子还在努力往这个方向跑呢。哎呦,这么个小东西,到底打哪儿钻出来的?还挺厉害的。 唐佳人用充信服力的声音,正色道:“你们若想救战苍穹,唯有此计可行。你们去救孟水蓝,等他醒后,让他告诉你们战苍穹在哪儿。” 段青玥问:“若孟水蓝不知道……” 唐佳人截住段青玥的话,道:“不知道,不代表不会知道,他可以派出整个百川阁去寻啊。若他寻不到,就砸了他的招牌!顺便再给他一刀!咱不能白救他!”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毫不见妇人之仁,真有几分魔教中人的真风采! 袁绿野和方黑子终于跑到唐佳人身边,前者气喘吁吁地道:“小丫头,够狠呐。”后者只顾着喘个不停,连个字儿都蹦不出来。这通跑真是要老命了。 唐佳人笑了笑,牲畜无害,天然无辜。她简单地回道:“被逼的。”是啊,被逼的。有人要休休的命,就是要她的命。她不想死,便要奋起反抗。第一步,便是要救醒孟水蓝。不管他愿不愿意为休休作证,他都必须为她作证!她如此辛苦,不容孟水蓝不还这个人情。 这一刻,唐佳人是沉稳而霸气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一件事、一个人,她的性子也会随之转变。这么多年,唐不休养育了她,却从不曾刻意雕琢过她的性子。所谓的天生天养,落在唐佳人身上,也是适合不过的。而今,事发突然,她的性子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了一些东西,悄然做着改变。 段青玥放开了唐佳人,问:“我们如何能信你?你是谁?” 唐佳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当机立断道:“我是不休门的人。” 六位堂主暗自心惊。 许红娘上前一步,问:“你是不休门的人?可认识不休门女侠?” 唐佳人道:“以诚相待。”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 许红娘气得抬起手,就要拍死唐佳人:“好你个……” 段青玥拦下许红娘,对唐佳人道:“你不胖。” 唐佳人鼓起脸,道:“以前胖,现在瘦了。” 许红娘指着唐佳人,好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最后竟是一甩袖子,笑了,道:“你厉害,竟能欺负人家的宫主大人。” 唐佳人道:“巧合、误会。咱就别在这里翻小肠了,救人要紧。要是孟水蓝死了,可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寻到你家最最伟大的宫主大人。” 六位堂主互看一眼,最后都将目光落在段青玥的身上。 段青玥看向唐佳人,问:“你就是刚才那个坏小子?” 唐佳人硬着头皮一点头,道:“一笑泯恩仇。”咧嘴,笑了笑。 方黑子挑脚道:“格老子的,老子差点儿让你折腾死!” 六位堂主的想法,和方黑子不谋而合。 唐佳人偷了他们一匹马,又害得他们被武林人士围攻,按魔教的规矩来说,这是生死大仇。奈何……做这事的是一位灵秀的小丫头,样子讨喜不说,眼神还十分坦诚,这就不好办了。 唐佳人无辜地道:“我都让你们别追了,你们却非要追。一匹马而已,战苍穹那么大方,你们不好小气。再说,我赶着救人,不得已才牵走你们的马。来,废话少说,我们行动。” 六位堂主又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牵着鼻子走呢。不太舒服。然,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段青玥当机立断,道:“好。” 五位堂主点头复议。 唐佳人直接指挥起众人,小点子十分简单粗暴,却不得不说,在紧急时刻,十分管用。 待三言两语布置妥当,七人准备挽袖子配合时,许红娘问唐佳人:“哎,小丫头,你和那秋月白什么关系?” 这是一道送命题。 战魔宫与秋风渡,那是黑与白的对比;战苍穹与秋月白,那是魔与神的存在。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然,就在刚刚,六位堂主可是眼瞧着秋月白是如何护着唐佳人的。这一点,不得不防。 唐佳人不再是刚出茅庐的傻丫头,早已洞悉江湖这点儿是非恩怨,当即吸了吸鼻子,回道:“求他救孟水蓝,他都不肯,以后……没啥关系了!”一扭身,跑了。 六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明白了什么。 许红娘笑吟吟地道:“想不到啊,秋月白也有因爱不得的时候。” 荷紫朗点了点头,道:“看来,孟水蓝更得佳人放心。” 唐佳人回头,咬牙低声:“要不要找几个关注,给你们鼓鼓掌?” 许红娘和荷紫朗面皮一紧,其余三位堂主露出看热闹的笑意,唯段青玥一人皱眉不语。 唐佳人一招手,六人追了上去。 寂静无声的夜里,突然有人喊声嗓子:“唐佳人!” 墙头人影一闪,可看出是位女子。 百川阁的人立刻组织人马追了上去。 紧接着,有人喊:“唐佳人在那儿!” 百川阁留守的人中又分出去一部分,追了出去。 剩下的人,被四位堂主悉数放倒。 唐佳人直奔孟水蓝的房间。 孟天青的人守在门口,看见唐佳人回来,立刻让开位置,请她进去。至于尾随在她身后的六位凶神恶煞之人,也权当没看见。 房间里,公羊刁刁和孟天青一直等着,看见唐佳人回来,却没带回来秋月白,心中自然明白了几分。 然,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唐佳人竟带回来了战苍穹的六位堂主! 要知道,江湖中之所以分正邪两派,有时候并不是因为谁作恶多就是邪,做善事多便是正,而是因为,有些人,比较正常,能通过大多数人正常的感情进行沟通,而邪教中人却不然。他们做事没有章法,全凭心情喜好。喜欢你,和你一个被窝里睡觉。恨你,定要让你死无全尸。最为难以捉摸的是,他们的喜怒哀乐,与常人不同。 唐佳人能带回六人,且为自己所用,可见……也是个小魔头。 人一多,房内瞬觉狭小许多。关好门,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不那么友好。 公羊刁刁最是不待见战苍穹的人,只看了一眼,便撇开头。他没有直接赶人,已是难得。 唐佳人来到床边,垂眸看着孟水蓝,快语道:“秋江滟肚子痛,秋月白来不了,这六位自称高手,可以帮忙。” 啥叫自称高手?埋汰人呢?! 六位堂主明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却还是悉数中招。谁让那坐着公羊刁刁,为了战苍穹的脸,不蒸包子也得争口气啊。这江湖中,谁人不知,战苍穹和公羊刁刁是世仇,偏生,二人的关系又非同一般。有战苍穹的一天,谁也不能动公羊刁刁。有公羊刁刁的一天,战苍穹也得活着。 段青玥直接道:“有言在先。我们可用内力辅助公子,救孟阁主,待孟阁主醒后,需告知我们,宫主何在?” 孟天青道:“我是二阁主。此事,应了。”一抬手,“请。” 公羊刁刁却是眼皮也不抬,一看便知,是不想合作。 孟天青急道:“公羊公子,请。” 公羊刁刁不动,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 黄莲道:“公子体力不支……” 唐佳人不等黄莲将借口讲完,一把扯起公羊刁刁,双手攥着他的肩膀前后摇晃,口中大声喊道:“公羊刁刁,醒醒!醒醒!” “嘶……”如此简单粗鲁的手法,令六位堂主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摇,真得不会摇死公羊刁刁吗?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月白来,佳人坏 要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气和他的医术一样,那是十分诡谲刁钻的。他高兴了,怎样都行;他不高兴了,怎么样都不行。关键是,他总是不太高兴。 结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公羊刁刁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提起昏昏欲睡的眼皮,道:“又又……又不是打架,人……人多,坏事。内……内内……内力,更不好控。”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问:“真的?”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呵斥道:“放开!” 唐佳人松开手,跌坐到床上,双眼无神。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还能再给他扎一针。”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他会好吗?” 公羊刁刁道:“回回……回光返照,听过没?” 唐佳人摇头,又立刻点头。 公羊刁刁道:“就就……就是将人的最后一点精气神,凝结于很短的时间内,让……让……让他能清醒一会儿。” 唐佳人喃喃道:“一会儿……一会儿……一会儿的时间……”抬头看向孟天青,眼神有些迷茫。 公羊刁刁继续道:“他……他这个样子,估计能有时间交代个后世。” 孟天青走到唐佳人面前,蹲下,仰望着她,道:“佳人,我同意了,我让他清醒一会儿,让他亲口承认是唐不休曾来揍他。”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一下,仿佛一滩死水里游过一条金色的小鱼,有了生机。 公羊刁刁接着道:“不……不过,你哥已经只剩下半口气,若用此法,他……他死后,身上的肌肉会萎缩,人……人变丑。” 孟天青愣住了。他是知道孟水蓝的,既然是死,也要死得漂亮。如此爱惜容貌的一个人,若在死后变丑,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 唐佳人用手揉了一把脸,垂眸看着孟天青,问:“我给他画个漂亮的妆,如何?” 孟天青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久久的凝视着她,终是将头趴在唐佳人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用手捂住了孟天青的耳朵,对公羊刁刁道:“给他施针吧。孟水蓝若是变成丑鬼,就让他来寻我。反正,我不怕鬼。” 孟天青攥住唐佳人的手,道:“我也不怕。” 六位堂主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原本以为,唐佳人这丫头和孟水蓝关系匪浅,如今看来,却是和二阁主孟天青有所牵绊。哎呀,好混乱的关系。都说他们战魔宫的人不知廉耻、关系混乱,如今却要败给这个小丫头了。好生不习惯呢。 公羊刁刁一抬手,黄莲为他挽起袖子。公羊刁刁瞪了唐佳人一眼,才来到床前,拿起金针。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有人喊道:“不能进去!” 紧接着,门被撞开,孟云浩欲带人冲入房间,口中还喊着:“保护阁主!有刺客!” 结果……没挤进来。 房间本就不大,门口还堵着六位战魔宫的堂主,想冲进屋里着实有些困难。 面对老老实实站门口的六位堂主,孟云浩有些发蒙,终是抱了抱拳,道:“劳烦六位让一让,百川阁办事,要抓唐佳人。” 六位堂主直接转开头,继续看公羊刁刁施针。 孟云浩感觉不妙,立刻抽出长剑,喝道:“六位若挡着,便是与百川阁为敌。” 六位堂主这次来,本就是要救孟水蓝,好询问战苍穹的下落,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 袁绿野却对段青玥道:“青堂主,这百川阁的浑水,咱趟不趟?谁当阁主,咱问谁便是,是也不是?” 段青玥扫了眼公羊刁刁,道:“做生意也有先来后到。”转眸看向孟云浩,毫不掩饰眸中的厉色。 孟云浩见此,直接道:“动手!” 孟云浩带来的人纷纷拔出武器,冲进屋里,却被六位堂主踹了出来。 孟云浩见此,直接命人扔出飞虎抓,扒开房子的一面墙。 荷紫朗笑道:“这文人动起手,也挺生猛有力。” 说话间,房间的一面墙倒塌,屋里人和屋外人直接面对彼此。 方黑子挽起袖子,抽出大刀,怒声道:“奶奶地!还让不让人好好儿治病了?!”第一个冲了出去。 孟云浩想要干扰公羊刁刁对孟水蓝的救治,所以非要拿下唐佳人,造成混乱。六位堂主本是魔教中人,和谁都不是一路。但因与唐佳人有约在先,不好做那言而无信的缩头乌龟,只能护着孟水蓝,合力拦着孟云浩。 两方人马打得热闹,不时有乱箭射向床的方向。 孟天青震怒,掏出匕首,便冲向那虚情假意、心怀不轨的孟云浩。 唐佳人从地上捡起一节窗框,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守在了床边。 胡乱中,只听公羊刁刁道:“要糟!” 唐佳人的心脏一阵抽搐,却强忍着,没有回去去看。 她已经拼到这个地步,却还是留不住孟水蓝的命,又能怎样?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唐佳人不去看那些血肉横飞,只是眯着眼,仰望天边。那里,好似蹲了一个怪兽,正要睁开布满金丝的眼,俯瞰大地上这些渺小的生命。 突然,她看见了一只白鹤。 唐佳人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忙揉了下眼睛,再次定睛去看。 原来,是他! 秋月白踏着一线微光而来,好似一只白鹤于展翅于海浪之上,给人希望。 秋月白跃进院子,直接站在唐佳人的面前。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唐佳人一眼,便绕过唐佳人,搀扶起孟水蓝,盘腿坐在他身后,一手推在他的后背,对公羊刁刁道:“你施针,我用真气随你游走。”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尽人事……” 唐佳人吼道:“不信命!”一棒子挥出,打飞企图靠近床的人。 秋月白和公羊刁刁齐齐看了唐佳人的背影一眼,都觉得那单薄的身姿看起来极其彪悍、十分可靠。 二人不再耽搁,开始为孟水蓝疗伤。 孟云浩带来的人,虽是高手,但却不如六位堂主来得悍勇凶狠。偶尔有漏网之鱼,也被唐佳人放倒在棍下。 孟天青与孟云浩打得难解难分,看起来两人的武功不分上下。 六位堂主和孟水蓝的人放倒孟云浩的人之后,便开始看热闹。 孟天青发狠,一匕首刺向孟云浩的胸口。 孟云浩急忙后退,却还是被划伤了胸口。 孟天青乘胜追击,直取孟云浩的咽喉。这一刺,又快又狠,逼得孟云浩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一只长箭破空而来,直接逼退了孟天青。 一位瘦如竹竿的老者,出现在房檐上。他身穿褐色长袍,留着两撇花白的胡须,还用所剩不多的灰白头发,拧了个发髻在头上。此人,便是孟云浩他爹孟斐然,亦是孟天青和孟水蓝的亲大伯。孟斐然是孟老爷子的嫡子,孟天青和孟水蓝的爹,是孟老爷子的续弦所生,也是嫡子。孟老爷子将百川阁給了孟水蓝他爹,孟斐然这一只,一直心有怨念,伺机而动。 如今,便是时机! 孟斐然的左手边站着一位手持弓箭的男子,大约四十来岁,是个独眼。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丰盈女子,手持两柄弯刀,寒光逼人。 来者不善呐。 孟斐然怒声呵斥道:“孟天青,你爹就是这么教你手足相残的?!” 文人最是注重孝道,这找上门来的是孟天青的亲大伯,就算你有满腹的理,也不能和长辈对着干。再者,孟云浩一直喊得都是抓刺客的口号,并没有明着对孟水蓝下手。 孟水蓝满身是嘴,却也讲不出一个理! 孟水蓝攥着匕首,抬头瞪向孟斐然,沉身道:“大伯,我哥正处于紧要关头,不许任何人打扰。孟云浩带人硬闯,是何意?” 孟斐然怒声道:“放肆!孟云浩是你大哥!你连名带姓叫他,便是不敬!你与刺客勾结,想要孟水蓝性命,当老夫不知?!孟天青,束手就擒!” 孟天青直接扬起匕首,吼道:“老……呜……” 唐佳人捂住了孟天青的嘴,并夺过了他手中的匕首,指向他的喉咙,对孟斐然喊道:“老大,我制服了这小子,你说,杀他不杀?!孟水蓝已经被我们干掉,小的也直接送去见阎王吧!” 孟斐然懵圈了,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他看向了孟云浩,希望得到答案。 孟云浩见过唐佳人的画像,自然认识她。于是捂着伤口向一旁退了退,道:“爹,那女子就是唐佳人。” 孟斐然一甩袖子,骂道:“胡闹!” 唐佳人扬声道:“哪里胡闹了?!你就说杀不杀吧?你说杀,我就捅他一刀!一刀不就两刀!你是老大,你说得算。” 孟斐然的眼睛一转,便知唐佳人这是拖延之计,当即道:“小女娃,你杀不杀他,与老夫无关。” 唐佳人疑惑地道:“怎么会无关?你不是他大伯吗?还是说,你不是他大伯,你恨不得他死?” 孟斐然冷哼一声,道:“休要胡说!我们百川阁,容不得你放肆!” 唐佳人松开孟天青,道:“你大伯可能疯了,一会儿说要抓我,一会儿说要杀你,咱离他远点儿,万一他咬人怎么办?咱们也不好追着他咬啊。我牙口不好,啃不动老骨头。”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渴望与希望 孟斐然被唐佳人气个倒仰,瞪眼吩咐道:“射死她!”再不弄死她,恐要坏自己大事。 一直守在孟斐然身后侧的独眼龙拉开弯弓。 与此同时,孟云浩直接动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喊了声:“天青保护我!” 在孟天青与孟云浩再次交手的瞬间,她以十分轻巧的身姿,突然出现在孟云浩的身后,用匕首顶在了他的后腰上,迫使他当自己的保护伞,让独眼龙不敢动手。 果然,孟斐然拦下独眼龙,道:“且慢。” 唐佳人对孟天青道:“快到后面来,没看上面是只独眼,万一射偏了你都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独眼龙被嫌弃得如此彻底,也是头一回。 孟天青转到孟云浩的身后,与唐佳人一同退到床边。 唐佳人一手扯着孟云浩的后腰带,一手攥着匕首轻轻捅他的后腰,道:“从这里插下去,人就瘫痪了,你请公羊刁刁也救不了。” 孟云浩强装镇定,道:“你敢?!” 唐佳人笑道:“试试呗。”一副无赖的口吻。 孟云浩有些拿捏不准了。 唐佳人继续道:“我不是吓唬你,只是想告诉你,人残了以后,大小便会失禁,你就可以被窝里吃被窝里拉喽。试试呗。” 孟云浩忙道:“别冲动,别冲动。” 唐佳人勾唇一笑。 孟斐然和两名高手从房檐下跃到园内,步步紧逼。 孟斐然喝道:“妖女!不许伤害他!” 唐佳人探头一笑,又缩回头,道:“老头!不许吼我!和老子说话要面带笑容,要温柔小意,还要卑躬屈膝,不然卸掉你儿子的脊梁骨,熬骨头汤喝!” 在一旁看热闹的魔教中人纷纷表示:此女应加入魔教,定能令武林色变,不容小觑呀! 孟斐然遇见如此横的,着实没有办法,只能对孟天青道:“孟天青你还年轻,不要一错再错。放了你大哥,我们一切好说。”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冷淡地道:“我可做不了佳人的主。” 孟云浩被唐佳人戳得双腿发软,生怕她控制不好力道給自己一下。他好言哄道:“姑娘,你冷静,匕首拿稳一点。” 唐佳人假笑三声:“哈!哈!哈!我不冷静吗?你重说!”用刀背給了孟云浩一下子。 孟云浩吓了一跳,误以为唐佳人捅了他,当即颤声道:“别别……别捅,是我……是我不冷静。”额头上的汗水哗啦啦流下,一张脸惨白的十分骇人。 孟斐然急声问道:“云浩,你没事儿吧?” 孟云浩慢慢抬眸看向他爹孟斐然,道:“爹,她……她捅了我一刀。” 孟斐然爆怒,喝道:“妖女!” 唐佳人看向许红娘,道:“他吼你,你不揍他?” 许红娘瞪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突然“咦”了一声。 孟天青立刻看向唐佳人,问:“怎么了?” 唐佳人回道:“这匕首,是我的!” 孟天青的眸中滑过一丝不自然,转而却点了点头,道:“我睹物思人。” 唐佳人的手一抖,孟云浩以为她又给了他一下子,当即惨叫出声:“啊!” 孟斐然慌了,忙妥协道:“好!你说,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云浩?前往不要伤了云浩性命。” 唐佳人露出一只眼睛,看向孟斐然,道:“你们退出去,别让我看着闹心,我就不捅他。” 那样子,真是乖呦,却恨得孟斐然牙齿发痒,恨不得撕了唐佳人。天知道,他为了等这次机会,默默期盼了多久。好不容易盼到头,却蹦出了战魔宫和一个臭丫头。难得的机会,稍纵即逝,若不能让孟水蓝一命呜呼,必然要被其反噬。孟斐然显得犹豫不决。 唐佳人用匕首割开孟云浩的衣裳,道:“你爹呀,想弄死你啊。你说说,是不是你平时不孝顺?” 孟云浩的双腿抖得厉害。总觉得后背凉飕飕湿淋淋的,也不知道血流了多少。有心低头看看脚下,却……没有那份勇气。他已经吓得无法言语,只能颤抖着双腿看向孟斐然。 孟斐然终究是心疼自己的嫡子,当即一咬牙道:“好!老夫退出去。待水蓝生死定论,老夫再与你理论!”言罢,一甩袖子,带人退了出去。 唐佳人一脚踹在孟云浩的屁股上,道:“绑了!” 孟天青扯下帷幔,撕成几条,系在了孟云浩的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孟云浩这才发现,自己除了衣服被割开一切安好。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刚要喊人,口中便被塞进了一团破布。 唐佳人转头看向床上三人。 秋月白面色无恙,额头上却已经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散发着寒意。 唐佳人想伸手给他擦擦汗水,却被孟天青拦住了。 孟天青说:“别动。他修炼的武功与常人不同,属于阴寒一路,你现在动手,会伤到自己的手指,也会害他经脉受损。” 唐佳人收回目光,看向公羊刁刁。但见公羊刁刁大汗淋漓,手抖得不成样子。她忙过去,用袖子擦掉他额头的汗珠,然后轻轻托起他的手臂,帮他省些力气。唐佳人的手很稳,令公羊刁刁好受许多。 公羊刁刁施完最后一只针,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衣裳尽湿。 他两眼一番,竟昏倒在唐佳人的怀里。 唐佳人抱着虚脱的公羊刁刁,将追问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黄莲喊了声:“公子”,伸出手,从唐佳人的怀中接过公羊刁刁,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让他休息。 秋月白睁开眼,目光从孟水蓝的脸侧擦过,落在了唐佳人的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包容和宠溺。 孟天青急切地问:“如何?我哥怎样?” 秋月白一抖袍子,下了地。 孟天青扶着孟水蓝,将他轻轻放到床上,细看他的脸上。 秋月白回道:“能做得,都做了。” 孟天青的腿一软,唐佳人的呼吸一窒。 秋月白继续道:“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自己了。” 孟天青含泪喊道:“哥!哥你醒醒!你再不醒,我就当阁主了!哥,你醒醒!”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的侧脸,有些恍惚。 天,终是亮了。 孟水蓝却一直不曾醒。 唐佳人觉得,她还有下一场硬仗要打,所以,不能倒下。 她迎着阳光站起身,想要离开。但,脚步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 时间如此金贵,她却……不能就这样丢下孟水蓝。 若她没有回来,不曾为孟水蓝的性命这般奔波,许就不会生出这种难以割舍的感情。如今,感情生出,她便无法不在意。 唐佳人转头看向孟水蓝,慢慢跪在上床,推了推孟水蓝的胸口,沙哑道:“孟水蓝,你得醒醒了。” 孟水蓝毫无反应。 唐佳人道:“你不是喜欢被万众瞩目吗?如今,只要你醒来,你便做到了。” 孟水蓝没有回应。 唐佳人的情绪突然失控,一把抱起孟水蓝的头,吼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最臭美吗?!你敢不敢自己跳起来?!孟水蓝,你不要死……不要死……”眼泪噼啪掉落,颗颗砸在孟水蓝道的脸上,顺着他的唇缝,辗转在味蕾上。 唐佳人哭得声嘶力竭,泪如大雨磅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暗自感慨他对水蓝的情意深重。 荷紫朗感慨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许红娘横了荷紫朗一眼,道:“直叫人*。” 袁绿野砸吧一下嘴,道:“这个买卖,赔了。那个孟阁主啊,看来是凶多吉少。” 方黑子嗅了嗅鼻子,道:“怎么有丝异香?” 众人在空中嗅了嗅,只觉得那股异香时有时无,好似从床上飘来。六位阁主想要靠近细看,却被秋月白拦住了窥探的目光。 床上,唐佳人用力吸了吸鼻子,突然捶了孟水蓝的脸一下,发狠道:“丑死你!”扔下孟天青,一抹眼泪,扫了秋月白一眼,攥紧手中匕首,撒腿向着东风客奔去。 公羊刁刁不知何时睁开眼,望着唐佳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还不肯收回目光。 黄莲见公羊刁刁醒了,忙关心道:“公子,可要服药?” 公羊刁刁没有回话,仍旧看着唐佳人消失的方向。 黄莲顺着公羊刁刁的目光看去,然后又收回目光,轻声问:“公子可要喝粥?” 公羊刁刁还是不答,眼中的渴望和流连,就像一个望着糖葫芦的小孩,单纯而执着。 黄莲心疼公羊刁刁,终是问:“公子想要什么?”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一颤,终是道:“要要……要……要一个人,在我我……在我死时,这么哭一场。” 晨曦有些刺眼,照在公羊刁刁的肌肤上,好似能穿透他,落在床上,落在……孟水蓝的身上。 孟天青紧紧攥着孟水蓝的手,沙哑道:“孟水蓝,你欠唐佳人一条命,你得还。” “哦……睡一觉,便欠一条命,咳……咳咳……孟天青,你败家啊!”沙哑如破锣的声音,从孟水蓝的喉咙里发出。虽极其不清,却令人无比激动喜悦。 活着,真好。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迎战之前过过招 迎着天边那束光亮,唐佳人拼命奔跑。哪怕挡在在面前的是一只可怕巨兽,也阻挡不了她的脚步。 连夜的奔跑,让她的脚下磨出了血泡,每踩一脚,都是痛的。然而,血泡又算得了什么?哪怕脚下是一排排的利刃,也不能让她畏疼退缩。因为,休休就在前面。 在靠近东风客时,唐佳人看见一行人,正气势汹汹地赶往东风客。 为首之人,是位红脸胡须壮汉,名曰吴越,是死者吴桂的嫡子。此番,吴桂出事,消息传出,他一怒之下统领水路上人,连夜赶路,直逼东风客而来,要向唐不休血债血偿! 吴越的太阳穴突起,一看便知是位练习外家功夫的高手;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可见下盘功夫十分了得;他的双臂肌肉纠起,看起来有些恐怖。可以想像,当那双胳膊抱住人时,会将人轻易勒断。 吴越的身后,尾随着三十余人,声势之浩荡,气势之凶猛,引人侧目。 唐佳人躲到墙后,快速脱掉秀有骷髅骨架的外衣,然后收敛气息,悄然无声地尾随在这队气势汹汹的人马身后,像一道影子那般,豪不引人注意。 吴越带领众人,大步来到东风客的门前,冲着两名守卫一抱拳,朗声道:“吴桂之子吴越,求见二王爷。” 俩守卫一见这架势,再一听这自报家名,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其中一位守卫道:“稍后。”转身进入大门,去通报二王爷。 不多时,大门打开,守卫出现,高声道:“二王爷有请。”微微一顿,继续道,“交出武器,只准三人入内。” 吴越一点头,招呼二人随自己入内。 吴越招呼的二人,一是江湖人称鬼点子的师爷,二是人称水上飞的高手于跃。 唐佳人眼瞧着三人抬腿跨入门槛,觉得自己这样偷偷摸摸毫无意义,当即用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向前迈出一步,朗声道:“不休门女侠在此!” 唰唰……唰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身普通的黑色对襟短打,有些褶皱;脚蹬一双黑布短靴,脚趾尖破了个洞,鞋帮上都是尘土;一花青丝有长有短,着实乱了些;一双猫眼瞪得颇具气势,眼底却泛着红色。 这样的唐佳人,怎么看都像一只被人欺负了小猫咪,正在张牙舞爪地奋起反抗。 吴越等人打量了唐佳人一眼,想起《百川秘闻》所言,都觉得分外可笑。 吴越疑惑地开口道:“你是不休门女侠?” 唐佳人挺胸抬头,微微颔首。 吴越皱眉,冷声喝道:“知道吴某在此,你还敢来,真是不要命了!今日,便让你们不休门血债血偿!” 唐佳人继续点头,口中赞道:“你说得对。江湖事,江湖了,你们打不过我们,便抱了官府大腿……”微微一顿,咧嘴一笑,“我们不笑话你们。” 这话说得真是柔和,这笑容真是讨喜,可听到耳朵里怎么就那么扎心呢?你这是不笑话吗?你这是拐个小弯的嘲讽吧?死丫头,找死啊?! 吴越等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可用凶神恶煞来形容。 有人吼道:“小丫头,找死!” 有人怒声道:“先收拾了她,让不休门长个记性!” 唐佳人在吵嚷中一步步走向吴越,道:“你们三十人,一起来打我吧。我不还手。”眸子低垂,嘀咕道,“反正又打不过。” 这话……怎么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哎呦,这三十位大老爷们要是一同出手打个小丫头片子,说出去……能丢死个人。 吴越觉得有些被动了。 唐佳人抬起头,盯着吴越的眼睛,道:“吴英雄是不是休休所杀,现在盖棺定论太早。你冷静一下,我们把事情弄清楚。江湖中事,黑的能漂白,白的能染黑,唯有心是红的,不许虚假。” 吴越三十多岁,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历练的也都走了一遭,自认为见识不少,既不会轻易心软,也不会失去理智。然,这一刻,在唐佳人那双清透的眸光注视下,他……他竟觉得,不休门女侠说得有几分道理。然,他爹被杀,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谨慎处理。 吴越将脸一沉,道:“空口白牙,多说无益,且见到唐不休再说。” 唐佳人点头,一伸手,作出请的是手势,道:“请。” 吴越被唐佳人这种突然之间完全男性化的姿态弄得一愣。 这时,军师对吴越耳语道:“听闻不休老祖武功高强,若拿住此女,胜算更高三层。” 吴越心思一转,微微颔首。 军师得了首肯,便对唐佳人道:“不休老祖,胸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呵……不休门欺世盗名,血腥残忍,人人得而诛之!且将此魔女拿下,一同处置!” 军师的话音未落,水上飞已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水上飞的轻功,任谁提起来,不得竖一竖大拇指。他这突然发力抓人,一抓一个准,能逃脱之人,在整个江湖都屈指可数。 然,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唐佳人竟轻轻一扭身,就躲开了。 水上飞继续去抓,唐佳人继续躲,口中还喊道:“还能讲理不?!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还要脸不?!”真是一躲一问,相得益彰。 东风客里,二王爷得知唐佳人出现,立刻派人去抓。抓到唐佳人,还怕唐不休不肯就范?! 正当水上飞和唐佳人上串下跳追得热闹,赵胜武带走护卫从院内冲出,围上唐佳人,不由分说直接动手。 唐佳人一个高窜起,跳到了东风客的牌匾上。 赵胜武喝道:“下来!” 唐佳人一样下巴,道:“我不!” 赵胜武一伸手,从一名护卫的手中取过弓箭,拉开,威胁道:“唐姑娘,不要逼在下无理。” 唐佳人站在牌匾上,纤细窈窕的身姿迎风而立,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中“老子天下第一,就是不鸟你”的气势。 赵胜武得来吩咐,务必拿下唐佳人,当即一箭射向唐佳人的小腿。 离弦之箭,破空而出。 唐佳人本是要躲的,结果……却因为看见某人,竟忘了躲闪。 一道白影瞬间而至,一把攥住了那只冷箭。白衣翩翩,不染纤尘,不是秋月白又是谁? 秋月白落在牌匾之下,冲着吴越等人抱了抱拳,淡淡道:“节哀。” 吴越等人纷纷回礼,口称:“秋城主。” 端木焱从东风客冲出来,一脚踹向赵胜武,将人踹翻在地,骂道:“老子的人你也敢射?来人,绑了,本王也要射箭玩玩。” 瞎子射箭?这到底是要人命还是要吓死人啊? 肖劲和寒笑二话不说,直接夹起赵胜武。 赵胜武挣扎到:“王爷、王爷,卑职奉命捉拿同党唐佳人!” 端木焱又是一脚踹去,骂道:“事发当晚,佳人和本王在一起,同你娘!”言罢,又是两脚踹出,那模样,真是……恨不得踹死赵胜武。 端木焱那副暴躁的模样,真是令吴越等人大开眼睛。传说中有眼疾的六王爷,果然……别具一格。当然,最令众人大感意外的是端木焱对唐佳人的态度,那岂止是护着啊?简直就是将其当成了心肝宝贝,妥妥地捂在了胸膛里。 实则,吴越等人还是不了解唐佳人的隐藏实力啊。 但见秋月白转过身,面对唐佳人,张开双臂,道:“下来。” 如同猴儿般灵巧的唐佳人,垂眸看向秋月白,而后纵身一跃,竟是……跳进了秋月白的怀中。 这一幕,真真儿是惊得多少人下巴脱落啊! 秋月白为人公正,但素来冷情,从不曾听说他和哪位女子纠缠不清。如今,不但为不休门女侠抓箭,还展开臂膀如此护着,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难道是美色迷人眼?可瞧瞧那张小脸,美则美矣,却还不到红颜祸水的地步。还是说,不休门使了见不得的手段,勾引了秋城主和六王爷? 如此,真要谨慎提防了。 在吴越等人的揣测中,秋月白将唐佳人放到地上,问:“为何自己跑来?”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万一动手,怕你为难。” 秋月白的眸光中划过三分暖色,一伸手,捏了下唐佳人的脸颊,没有语言,却是十足的亲呢、自然与宠溺。 吴越等人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月白此举,是明晃晃地护着不休门女侠,告诉大家,这是他的人,不许动。 肖劲瞧着唐佳人和秋月白之间的亲呢,慢慢转动目光看向端木焱。他觉得,他家六王爷可能要伤心一段时间了。 端木焱的眼睛在白天什么都看不见,耳朵却是好使的。他听着秋月白和唐佳人的对话,总觉得暧昧不明,令人不悦。他闻声而至,摸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道:“佳人,我们说说话。”爪子一抓,摸到一只手,细滑冰凉,有些大。 秋月白扯回自己的手。 唐佳人搀扶住端木焱,道:“我要去救休休。” 端木焱本就等着唐佳人来求自己,奈何她就是不来。这会儿,他倒是想拿拿身份,奈何……昨天已经将唐佳人活埋,这会儿赔罪才是正理,哪里敢支棱毛?当即应道:“好。” 吴越等人被气个倒仰,你说救就救啊,当自己死人呐?!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相亲还是审讯? 有端木焱开道,谁还敢拦着唐佳人?有秋月白陪着,谁还敢抓唐佳人?唐佳人迈开大步,颇有虎虎生威之势,只是苦了看不见的端木焱,只能甩开步伐跟着。 所谓盲从,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其实是一种特别珍贵的信任。看不见的人,摸索着前进很正常,因为他们害怕撞到东西,或者掉进坑里。唯有厚重的信任,才会让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与携手之人飞奔而行。瞧端木焱对唐佳人的那份信任,就值得众人侧目。 吴越眼瞧着事情不好,使了个眼色給吴家人。吴家人便嚷嚷着要进去观看二位王爷和秋城主是如何秉公处理此事的。 赵胜武被肖劲和寒笑压着,身子动不了,心思却转得极快,当即道:“进进进!二王爷最是公正不阿,无畏吴家观审。” 众人一拥,呼和着就冲进了东风客。 秋月白听见动静,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任由大家尾随着,他对唐佳人低声道:“孟水蓝醒了。” 唐佳人的眸子一颤,眼中闪现出璀璨的色彩,那是名曰喜悦的光。 唐佳人暗道:孟水蓝醒了,她要为他争取时间,让他可以有力气过来救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囚禁唐不休的池塘。 初生的太阳载着万道金光,落在他的身上。一只蜻蜓,停在他的头顶,安然而立,浑然不知自己脚下踩得是位怎样了得的大人物。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四条千锤锁龙链,锁着他的四肢。粗黑的铁环套过他的手。那无力垂下的手指尖,凝聚着一滴露水。露水滴落进池水中,荡漾开一小圈涟漪。池水在他的腰间,宁静乖巧的模样。鱼儿围在他的腰间,缓慢的游动,既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也像在保卫自己的主子,平白生出几许雅致和悠然。 他似乎感觉到了唐佳人的气息,慢慢抬起头,直接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没有迟疑,也不用寻找。她在那里,他的心便在那里。 四目相对,不见惊慌和困苦,也不见激情和庆幸,只是……淡淡的欢喜,慢慢萦绕。 在吴家人拜见王爷的杂乱声中,唐佳人的唇瓣轻动,逸出两个字:“休休。” 唐不休勾唇一笑,回了两个字:“安好。” 你若无事,我便安好。 唐佳人收紧手指,掐疼了端木焱。 端木焱忍着痛,对唐佳人道:“走,坐着去。” 一共四把椅子,二王爷穿着华服坐在主位上,手持一杯香茗,正准备严审唐不休。 赵胜武甩开肖劲和寒笑的钳制,来到二王爷身边,耳语两句。 唐佳人搀扶着端木焱,让他也坐在了主位上,自己则是近邻端木焱而坐。 二王爷转动眼眸看向唐佳人,眸光中的寒意,令人骨头发凉。 唐佳人豪不畏惧二王爷的目光,直接迎视而上。眸光中,还带着三分挑衅和七分*裸的鄙夷。突然,她捂住胸口,“哎呦”了一声。 这一声,成功引起了唐不休、秋月白和端木焱等人的注意。 端木焱忙问道:“怎么了?” 唐佳人捂着胸口,用那双大眼睛撇着二王爷的胸部,字字清晰地感慨道:“不知为何,一看到王爷的大胸,我就上不来气。可能是因为联想到大凶之兆吧?” 寂静,无比的寂静…… 忽然,唐不休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就是畅快淋漓的大笑。那笑声,真是格外舒爽,痛快至极,毋庸置疑。 二王爷感觉自己的胸口好似针扎般疼,心更是被人戳了好多刀,血淋淋不说,疼得要命啊。他头上青筋蹦起,杀人的欲望如同大火般熊熊燃烧而起。他明明已经用宽布缠住了胸部,但那该死的东西,却仍旧显得有些突兀。他最恨别人盯着自己的胸部看!如今,却被唐佳人当面挑出,哪怕别人不懂其中意味,也难免偷看他的胸部。 这么一想,他真是恨不得杀了唐佳人!不,杀了不够,定要千刀万剐! 当然,仅存的理智让他明白,自己这一身的伤,与唐佳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好!恨!呐! 若说,他在前一刻还存了抓住唐佳人要挟唐不休为自己做事的心思,那么这一刻,他只想讲这二人碎尸万段! 周围窥探的目光令他险些大开杀戒!那些窃窃私语令他脸皮直跳,手指都缩进了衣袖里,狠狠攥住。端木焱和唐不休那肆无忌惮的大笑,令他端着水杯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二王爷忍无可忍,欲直接发飙。 与此同时,吴越也要发飙了。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吴家人虽对唐不休的容貌俊美有些惊讶,但杀父仇人就算是朵花,也要辣手摧花、血债血偿! 吴越的眼睛迅速充血,当即喝道:“唐不休,拿命来!” 二王爷一个杯茶砸在地上,怒喝道:“放肆!本王岂容你个贱民猖狂?!” 吴越扑向唐不休的动作一滞,扭头看向二王爷,眼神有些不友善。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面子没了谁都敢踩你两脚。 二王爷接收到吴越的目光,扔下怒火,站起身,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道了声:“误会。吴老英雄武功了得,吴公子更是不凡。” 吴越一进来便盯着唐不休,没注意唐佳人和二王爷的对话,此刻听二王爷说误会,想必堂堂王爷也不回在这上面耍无赖。当即抱拳道:“参加二王爷、六王爷,只因家父突然离世,在下伤痛欲绝,失了礼数,不要见怪。” 二王爷道:“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本王定还给你们吴家一个公道!来,请坐。”看向秋月白,就像招呼自家人般亲呢地道,“月白,坐。” 吴越看向秋月白,抱了抱拳,道:“有劳城主。” 秋月白道:“此事出在球城,自会给你公正。” 二王爷重新坐下,看向唐佳人。 吴越和秋月白的目光一扫,发现只剩下一张椅子。谁坐? 唐佳人被唐不休保护这么多年,虽十分聪慧,但偶尔还是会有孩子气的表现。她见二王爷对秋月白表示亲厚,心中不喜,于是对秋月白勾了勾手指,道:“来,坐这儿。”屁股挪挪,愣是给秋月白挪出了一个位置。 众目睽睽之下,秋月白的一举一动备受关注了。 二王爷有心看秋月白如此行事,并不想为他解围;端木焱生唐佳人的气,觉得她偏向秋月白,所以直接沉了脸,也不吭声。 吴越在江湖中地位不俗,但与秋月白却比不了。 此情此景,他只能让椅子,道:“秋城主请坐。” 秋月白却是径直向唐佳人走去。 唐佳人的屁股一台,坐在了两只椅子的扶手上。 秋月白则是坐在了唐佳人原来的位置上。 吴越见此,顿感不安。阵营如此明显,令他怀疑报仇无望。他稳了稳情绪,坐在了二王爷的下手处。 二王爷的目光投向唐佳人,隐隐透着一股子厌恶之情,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一女子高座?”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道:“你喜欢,你可以坐树上去,那里更高啊。” 二王爷没开口,赵胜武呵斥道:“放肆!” 唐佳人捂住胸口,道:“果然,大凶之兆啊。” 二王爷发誓,谁再在自己面前说什么胸啊凶的,他一定要弄死他!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撩拨而起。二王爷沉声道:“来人啊,仗责五十!” “谁敢?!”端木焱一把扯掉系眼飘带,看向二王爷,笑嘻嘻地道:“二哥,注意形象啊。本王有眼疾,你再把本王的耳朵震聋了,父皇那里,不好交代。再者,佳人指名道姓说你了吗?她说的是本王。本王喜欢让她说。”说完,还挺了挺胸。 二王爷细想一下,唐佳人确实没有指名道姓说他的胸。这口气,必须忍,忍到哆嗦也得忍! 突然,端木焱“哎呦”一声。 肖劲忙问:“王爷可是哪里不适?” 端木焱皱眉道:“也不知道刚才看到了什么,眼睛太疼,好像要长针眼。” 唐佳人声神补刀,道:“你刚才扫了眼二王爷的胸。” 端木焱重新系上飘带,感慨道:“这眼睛习惯了干净,真是受不得一点……呵呵……” 好一声呵呵,真是意味颇深。气得二王爷头上的青筋暴起,却仍旧强忍着笑道:“六弟,逞口舌之快若有意义,这江湖从此后岂不是风平浪静?我们,还是为民做一些实事,还吴家一个公道。有本王在,就不允许他人玩弄人命、无视国法!” 二王爷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致使吴家人情绪高涨,纷纷赞道:“二王爷英明啊!” 有人赞道:“二王爷不愧是极具盛名的王爷。” 还有人赞美道:“这是朝廷之福,武林之福。” 二王爷摇着扇子,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道:“诸位都是英雄豪杰,最是值得本王钦佩。” 众人又开始了新一波的赞美之词。 池塘里,唐不休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是来相亲的还是来还本尊清白的?” 一句话,令所有人都闭嘴不语了。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咧嘴一笑,大声赞道:“还是休休有正事!” 唐不休赞道:“还是本尊的蘑菇讨人喜欢。” 唐佳人:“嘿嘿……” 端木焱:“传膳!”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甚是疑惑呀 为了让这场审讯看起来更加严谨、残酷、公正,而不是一场闹剧,二王爷决定立刻审案。奈何,端木焱并不配合啊。 就在大家都以为端木焱说“摆膳”只是个玩笑时,寒笑竟然带着人,搬来一张桌子放在了六王爷等人的面前。 紧接着,六名衣香鬓影的婢女捧着早点鱼贯而入,将散发着香味的美食,一盘盘一碗碗地摆放在桌子上。 脆皮虾饺、黄金煎包、红枣小米粥、葱绿薄冰、百刀烤鸭、百合绿豆粥、红泥雪衣、蒸粉团、炸海鱼、红油小菜、鲜醋小瓜…… 白瓷碟碗,拖着红的、粉的、白的、绿的、黄的,煞是好看。 微风徐来,香味飘散开来,不但引人食指大动,还馋得人口水泛滥。 吴家人来得匆忙,一大早不可能用过早点,且接连几天赶路,也不能吃到什么美味。 这精工细作的香味荡漾开来,鼻息间充斥着诱人的面食肉香,却又只能看不能吃,绝对相当于一大酷刑! 一时间,副鸣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端木焱靠近唐佳人,低声道:“尝尝老子的手艺。” 唐佳人差异道:“你做的?” 端木焱的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嘀咕道:“别嚷嚷。吃你的。” 唐佳人拿起筷子,插起一只脆皮虾饺,送入嘴中一口咬掉半个,狠狠点头,赞了一声:“香!”咬着虾饺,含糊地问,“怎这么好心?” 端木焱又将身子像唐佳人靠了靠,低声道:“赔罪。”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端木焱一眼,实现落在他手背上的烫伤时,终是送出一记璀璨的笑容,爽快地道:“原谅你了!” 端木焱这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归位了。行啊,只要小祖宗吃得开心,不生他的气,不怪他将她活埋,也不枉费他整夜未睡,就折腾这些东西了。 端木焱拿起筷子,道:“老子陪你吃。” 唐佳人扭头看向秋月白,将一碗百合绿豆粥推到了他的面前,道:“吃。”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的举动,心里冒起了酸水,鼓起一个接一个的大泡泡。难受,那是真难受。就好比,他养了十六年的小母鸡,突然就跑到别人家菜园子里下蛋了一样。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在唐不休的怨念中,唐佳人看向唐不休,扬声问:“休休,你要吃什么啊?包子还是饺子?” 再次被关注的唐不休差点感激得热泪盈眶。他的蘑菇,终于想起他了。唐不休也不含糊,直接回道:“都来点儿!” 唐佳人应道:“好咧!”端起盘子,用筷子夹起小巧的脆皮虾饺,轮圆了膀子,将食物远投给唐不休。 唐不休一张嘴,将脆皮虾饺咬入口中,那鲜香的口感和美妙的滋味,以及被唐佳人投食的幸福感,瞬间包围了唐不休,令他由内而外散发出柔和的喜悦之情。 若说这人就是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任谁看了都会摇头说不像。 端木焱眼瞧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美食都进了唐不休的肚子,心生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一桌子美食是给唐佳人赔罪的。只要她开心,她将美食倒进狗肚子里都行。 端木焱想得明白,却难免加快进食速度,用闻声辨位的方法,尾随着唐佳人筷子,一同风卷残云。 秋月白这人也挺有意思。其它的美食,他一概不动,只是拿起勺子,默默喝着唐佳人推给他的那碗粥。 二王爷额头上的青筋蹦起三根,眼瞧着就要发飙掀桌子,却还是隐忍下来,斥责道:“六弟,你好歹是位王爷,怎能如此不顾皇家颜面,当众用膳?” 端木焱用筷子敲了下碗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道:“本王嗓子不舒服。佳人,你代言。” 唐佳人一边继续投喂唐不休,一边开怼二王爷,道:“你没去过酒肆茶楼吃饭啊?你吃饭自己端个碗蹲小黑屋啊?” 哎呦,唐佳人这一开口,真是怼得人扎心扎肺啊! 二王爷气个倒仰,怒道:“放肆!” 唐佳人怒拍桌子,骂道:“敢这么跟老子说话,小心老子发飙,踹你脸上!” “嘶……”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句话,唐佳人可是用端木焱的声音说的。这一开口,真是震惊了多少人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生被震撼了。 能学人口语的口技者,不多,但也不是凤毛麟角。关键是,唐佳人不但能将端木焱的声音学得十足相像,最令人震惊的是,那语调、那表情、那气势,简直就是一摸一样啊。 二王爷彻底头痛了。其它奴才给主子代言,都会说,主子的意思是什么,哪有像唐佳人这样,上来就直接将自己当成主子了?若说唐佳人僭越,却也无法定她的罪。因为,是端木焱说让唐佳人代言的。 二王爷十分内伤,火气蹭蹭上涨,险些将自己自燃喽。 站在他身后侧的赵胜武小声安抚道:“王爷息怒。这些人,插科打诨,有些不对劲。” 二王爷因胸部的问题失了冷静,这会儿经赵胜武提醒,也发觉出唐佳人似乎在刻意拖延时间。他当即朗声道:“你们尽管胡闹。本王,审案!” 唐不休喊道:“来口小咸菜!” 唐佳人爽快地应道:“好咧!”掰开包子,将小咸菜塞进去,继续投喂唐不休。 二王爷一巴掌拍在放置茶水的小桌上,喝道:“本王要审案!” 唐佳人扫了二王爷一眼,道:“本王又没堵你的嘴。你审你的,本王吃本王的。你小声点,别吓到本王就好。” 二王爷看向端木焱,恨声道:“端木焱,你就允她如此放肆?” 端木焱冲着二王爷笑了笑,道:“允!” 二王爷原本就怀疑,自己被毒蛇咬伤与端木焱有关系,如今看他如此护着唐佳人,还有什么不明白?本就是死敌,增一条不多,减一条也不少,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你死我活。 他当即冷笑一声,扇子一合,摇指唐不休,沉声道:“唐不休,你于三天前夜里,谋杀了水路枭雄吴桂,可认罪?!” 唐不休咽下口中美食,对唐佳人道:“你想噎死本尊,好当不休门主吗?弄点水来。” 唐佳人站起身,左右看看,抓起二王爷的茶壶,直奔池塘而去。 二王爷一拍桌子,唐佳人和唐不休异口同声喊道:“放肆!” 声音特别大,吓得端木焱手一抖,二王爷眼一瞪,秋月白放下了勺子,吴越攥紧了扶手。 唐不休对唐佳人道:“别弄湿了鞋子。”在心里嘀咕一句:还得本尊去刷。 唐佳人乖乖地应道:“哦。”从池边跃起,直接蹦到唐不休的肩膀上,展开四肢,单腿站立,扬手倒茶。 唐不休仰起头,张开嘴,让那香茗入口,划过柔肠百转。 二王爷见二人如此漠视自己的存在,一颗心充满了杀意,当即道:“唐不休不答,便是默认。此人,便交给吴家人……” 唐佳人收起茶壶,唐不休吧哒一下嘴,开口打断了二王爷的话,道:“此言差矣。若一只恶犬对人犬吠。人不懂其意,绕路而行。恶犬追之咬之。难道,此事还要怪人听不懂狗语不成?”眉眼弯弯地一笑,“你说是吧,二王爷?” 赵胜武大喝道:“你敢口出狂言侮辱王爷?你个……” 在唐不休和唐佳人二人充满戏谑的目光下,赵胜武终于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他吓得不轻,立刻跪地,对二王爷道:“属下口误,罪该万死。” 唐不休只是打了个比喻,赵胜武却直接落实了二王爷是狗的名头。自己人扎自己人刀子,还真是挺利索的。 二王爷深吸一口气,动了动手指,示意赵胜武退下。 赵胜武额头冒汗,弯着腰,退到了一边。 二王爷看向唐不休,道:“唐不休,你纵使抵赖,却掩盖不了杀人的事实。杀人者偿命,无可厚非。” 唐不休道:“逼良为娼,二王爷倒是做得得心应手。本尊没杀那个吴什么的。无名小卒,本尊杀他做甚?” 吴家人见唐不休如此目中无人,感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痛,就像被人接连掴了几十个大嘴巴子,连个回击之力都没有。如此丢脸,令他们一个个儿怒火高涨,纷纷叫嚣着要宰了唐不休。 唐不休嗤笑一声,抬头看向唐佳人,道:“换个肩膀踩踩,为师这肩膀着实不舒服。” 唐佳人一挪脚,干脆将另一只脚踩在唐不休的另一边肩膀上,两*替,如同走路一般踩了起来,口中还问道:“用不用使点劲儿啊?” 唐不休哼哼道:“这样就行。哎哎,就是那儿,用劲儿。” 唐佳人踩得认真,仿佛周围的人都只是路人,与他俩完全不相干。 唐不休闭上眼睛,看样子还挺舒坦,心中却泛起了疑惑:设计陷害他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此人不除,才是真正的隐患。且,为何他想不通,那人要得到底是什么?若说要他性命,他如今已经成为阶下囚,远远一箭便可。哎……甚是疑惑啊。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证人来了 不得不承认,身为阶下囚能却能如此舒坦自在的,非唐不休一人莫属。这是心大啊,觉得自己一定无事,还是自持武功高强,以为能冲出重围,杀出一片晴空万里? 二王爷给赵胜武使了个眼神。 赵胜武掏出用来杀吴桂的武器,展现在众人面前,道:“唐不休,你且看这里,这凶器,是不是你的?” 唐不休抬眼看向赵胜武手中的武器,道:“那武器曾属于本尊,现在却不用了。” 赵胜武问:“为何?” 唐不休回道:“本尊武功已经如此了得,还用那么大的武器,岂不是显得本尊无能?” 真是噎人。 唐佳人跟着溜缝:“休休说得对!” 赵胜武冷笑一声,道:“你的武器,割开了吴桂的脖子。你的人,自然出现在了花船上。辩无可辩!” 唐不休蹙眉,道:“别诬陷本尊。本尊素来洁身自好,怎会跑到花船上?就算要听个曲儿,都是自弹自唱。” 唐佳人道:“对!休休说得对!” 秋月白和端木焱同时扫了唐佳人一眼,前者唇角勾了勾,笑得有些冷;后者直接扔了筷子,在心里骂了句:马屁精! 赵胜武哈哈一笑,道:“不休门主不承认也没关系。来人,带人证!” 一位哆哆嗦嗦的女子,慢慢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此女,正是陪吴桂一夜风流,却险些被吓死的烟花女子琼姿。 琼姿缩着肩膀,来到二王爷和六王爷的面前,匍匐在地,磕磕巴巴地道:“奴……奴给王爷请……请安。” 赵胜武问:“你是何人?” 琼姿回道:“奴是魏紫坊的姑娘,三天前……陪……陪吴爷一夜风流。半夜,奴感觉异样,睁开眼睛,看见……看见吴爷已经死了,床头还站着一个人。他……他冲着奴竖起中指,让奴别出声。奴吓坏了,直接昏死过去。” 中指? 原本在低声议论着的吴佳人,瞬间无声。他们看向唐不休的目光,明显起了变化。有那不知深浅、不了解过往的人,则是无比纳闷,为何气氛变得不同了? 年纪较轻的吴家人,低声问身边的老者:“叔,这是怎么了?” 老者横了后生一眼,示意他别问。 赵胜武继续对烟花女子道:“你且看看,这里是否有那晚站在你床头的男子?” 琼姿应道:“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将目光在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唐不休的身上,竟是吓得后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连滚带爬地跪在两位王爷面前,道:“就就……就是他!” 二王爷问:“谁?” 琼姿伸出手指,指向唐不休。 二王爷看向唐不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本王给你最后辩驳的机会。” 唐佳人道:“我来说。”她从唐不休的肩膀上飞身跃起,来到烟花女子身边,询问道,“你说,你看到休休是哪个时辰?” 烟花女子抬头看了唐佳人一眼,这才回道:“大概是亥时。” 唐佳人问:“亥时初亥时亥时中,或者亥时末?” 烟花女子向后躲了躲,这才回道:“这个……奴家就无法确定了。” 唐佳人一拍手,道:“好!我们姑且认为,吴桂被杀,是在亥时。可我却有证据证明,亥时,休休不在魏紫的花船上!” 此话一出,真是炸锅啊。 唐佳人道:“吴桂死的当晚,百川阁阁主孟水蓝遇刺,也正好发生在亥时。巧得是,在孟水蓝遇刺前,休休曾……曾与他切磋了一下武艺。” 孟水蓝遇刺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唐佳人此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骚动。 二王爷问:“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 唐佳人道:“孟水蓝的弟弟孟天青就在客栈里,可以问他。” 二王爷道:“孟水蓝遇刺,他弟弟可亲眼目睹?” 唐佳人摇头,没有说孟水蓝已清醒之事。她怕……怕有人从中作梗,拦了孟水蓝的路。 二王爷笑道:“没有亲眼目睹,怎能确定准确时间?” 唐佳人道:“公羊刁刁能通过伤势,看出受伤的时间。” 二王爷道:“除非亲历者,他人之言,不可信。” 唐佳人怒声道:“那你怎么不让吴桂爬起来,亲口说说是谁杀了他?!干嘛信一个烟花女子的话!” 二王爷一拍桌子,想呵斥放肆,但最后只是动了动嘴巴,阴沉沉地一笑,道:“是非公道,由本王断定。你若不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你便是做伪证,一并砍头!” 六王爷端木焱道:“二王爷,你当自己是王法吗?” 二王爷站起身,厉声道:“本王素来公证,依法而为。烟花女子是人证,凶器是物证,你若为其开脱,便是枉顾王法!”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听闻王爷此言,某这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也得牟足劲爬出来,做个证啊。”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但见孟水蓝半躺在软轿中,被人抬着来到此处。 孟水蓝的脸色惨白,一看便知是大病之人。然,这人却发丝柔亮,头戴东珠美冠,身穿水蓝色的华服,脚蹬一双白色断靴,上面还用金线绣着竹叶。 孟天青身穿青葱色长袍,头戴金色发冠,竟是难得打扮了一番。乍一看,就根一根青葱似的青翠可爱。 孟水蓝的软轿旁,还有一顶软轿,躺着……裹着棉被的公羊刁刁。 不知道的,还以为公羊刁刁的伤势比孟水蓝严重很多,实则,他只是体虚,畏冷罢了。 唐佳人看见孟水蓝的时候,差点儿热泪盈眶! 她就像一只小燕子,张开翅膀,飞奔到孟水蓝的软轿边上,抓着他的手臂,激动道:“你活了!你活了!” 孟水蓝死中得活,身子虚得厉害,但此时此刻,一种从不曾有过的神采却出现在他的眼中,就好似大雨过后的彩虹,带着梦幻般的五颜六色,充满对生命的敬畏和可以沐浴阳光的喜悦,以及想要善待人生的感悟,和那毫不掩饰的宠溺与温柔。 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摸向唐佳人的脸,柔声道:“不哭,某很好……” “啪!”孟水蓝的手被孟天青打掉,劲儿还不小。哪里看得出,他在孟水蓝生死未卜时的关心则乱? 孟天青冷着脸,道:“哥,自重。”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虚弱地道:“若不是某现在动不了,一定拍碎你的头!”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咧嘴一笑,像极了唐佳人。孟天青冲着唐佳人眨了眨眼睛,道:“佳人,我好看不?” 唐佳人点了点头,视线在哥俩中间转动一圈后,咧嘴一笑,问:“你们还特意打扮一番才过来?” 唐佳人的坏笑方式与众不同,显得格外纯洁无暇、璀璨异常,真是……久违啊。 孟水蓝意识到危险,没搭话。 孟天青却道:“我哥臭美,非要梳洗打扮一下才来。”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尴尬地一笑,道:“某总不好蓬头垢面就过来……” 唐佳人抬起手,一下接着一下地拍着孟水蓝的胸口,赞道:“嗯,不错,挺好看的。衣服好看,人也好看……” 孟水蓝被拍得脸色发青,忙道:“别……别拍了,都碎了……” 孟天青冲着唐佳人挤眉弄眼地一笑,转而却耷拉下眼皮,一脸歉意地道:“佳人,对不起,把你关了起来。”突然抬头,看向唐佳人,眸光坚韧地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变强,任你来去,也能护你平安喜乐。” 孟水蓝一巴掌拍在梦天青的后脑勺,道:“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闭嘴!” 孟天青拂开孟水蓝的手,眼圈一红,道:“我现在不说,万一等会儿她又跟不休门主跑了怎么办?!” 一直被唐佳人忽略的公羊刁刁生气了。他像一只蝉蛹,裹着被子,拱来拱去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不看她。 黄莲见此想笑,却只能偷偷咽下心中的那声叹息。 唐佳人对孟天青道:“我没生气。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关住我。但是,以后不许这样。你关住我才是害我。我跑起来,一般人抓不到的。” 孟天青用力点了点头,道:“好。”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唐佳人的手中,讨好的一笑,“酥糖。” 唐佳人眯眼笑了。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耳语道:“有孟水蓝作证,你放心吧……” 孟水蓝直接伸手将孟天青推开,道:“佳人救了某,某决定以身相许了,你离你嫂子远点儿。”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凶巴巴地咬牙道:“你敢以身相许,我就给你药里下毒!” 秋月白淡淡地道:“要演戏?没台子。” 这性子清冷的人,一张嘴就是冰溜子,能扎死个人。 孟水蓝没有怼秋月白,因为,他知道,秋月白为救他也出了不少的力。他心存感激,却也没表现出感激之意。毕竟,欠的债,早晚要还。那些口头上的感谢,最是不值钱,顶多值一顿饭。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谁是闻人无声? 秋月白怼了孟家兄弟俩一句,孟水蓝没有恼,只是对秋月白抱了抱拳,直接换了话题,道:“某来亲自证明,不休门主于三天前,亥时,来寻某切磋武功。某说不要,他偏要。咳咳……咳咳咳……”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道:“人证,有了。”抬起手,示意大家看孟水蓝,“看伤,便是物证。”得意地一笑,“二王爷,放人吧。” 二王爷不搭话,只是问孟水蓝:“孟阁主,你这伤可是唐不休所为?看样子,伤得不轻。”二王爷的眸光沉沉,隐含深意,“孟阁主可要好好儿想想,千万别记错了才好。” 孟水蓝道:“一部分而已。切磋,哪有不受伤的?” 二王爷紧追不放,逼问道:“那刺杀孟阁主之人,又是何人?” 孟水蓝回道:“此事已经有了头绪,某会处理得当,不敢劳烦……咳咳……咳咳咳……不敢劳烦二王爷费心。” 二王爷还欲说些什么,孟天青开口道:“王爷,我哥最是记仇,谁打他一顿,他能记不住吗?” 二王爷点了点头,眉头紧锁。 赵胜武开口道:“从孟阁主所住的客栈到魏紫花船,只需半个时辰。凭借不休门主的伸手,想必都用不上半个时辰。” 孟水蓝看向唐不休,意味颇深地勾唇一笑,其意是:今天,某可是来救你命的。感恩,懂? 唐不休目光锐利,寸步不让。其意是:不懂! 孟水蓝看向唐佳人,唐佳人直接给予信赖的眼神。孟水蓝舒坦地一笑,继续道:“某与不休门主过招时,是在亥时中。某的武功虽不如不休门主,但素来轻功了得,不休门主想要追上某,即便用上九牛二虎之力,也难。” 唐佳人看向吴越,问道:“你说,你爹武功厉害不?” 吴越皱眉,不明白唐佳人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回道:“家父武功了得,江湖中赫赫有名。” 唐佳人歪了歪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你爹比休休年纪大上许多吧?武功又那么高。休休就算要杀你爹,也不会那么容易。怎么可能没有打斗,被一击毙命?再者,休休和你爹都不认识,干嘛杀你爹?他一天可忙了,总说自己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我,哪里有空杀人呢?” 端木焱开口道:“时间上冲突,也无杀人动机,二哥,你将人锁在这里喂蚊子,是不是因为私人恩怨啊?你堂堂王爷,可千万别借吴家之手杀人。丢人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那叫热闹,逼得二王爷节节败退,不得不重新坐到椅子上,另想对策。总而言之,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唐不休去死!今日让他离开,它日死得定是自己。闻人无声的名字,怎可小觑? 思及此,二王爷道:“既然有孟阁主为不休门主证明清白,本王自然是信服的。不知道吴公子意下如何?” 吴越站起身,抱拳道:“百川阁素来不参与江湖纷争,孟阁主所言也应不假,只是……那烟花女子所言,又做何解释?” 唐佳人道:“易容啊!你不知道易容术吗?”一扭头,看向公羊刁刁,“公羊刁刁,你说是不是?” 公羊刁刁只留给唐佳人一个傲娇、单薄的背影,连个表情都欠奉。 唐佳人屁颠颠地跑到公羊刁刁的软轿旁,推了推他裹着的被褥卷,道:“公羊刁刁,你告诉他们,何谓易容!” 公羊刁刁闭上眼睛,就像睡着了。 唐佳人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撑开公羊刁刁的眼皮,歪着头道:“别睡了,天亮了!” 公羊刁刁也不躲闪,只是睁开另一只眼,看向唐佳人,问:“我我……我和你熟吗?” 唐佳人点头,应道:“自然熟识啊。你那么好看,认识你我很开心。” 公羊刁刁的唇角瞬间勾起,却又立刻抻平,道:“那……那那……那你刚才怎么不第一时间过来和……和和……和我说话?” 唐佳人愣了愣,随即义正严辞地道:“今天事关重大,不容分心。你那么好看,万一我看见后分心了怎么办?” 这话,说得多少人牙酸啊! 唐不休道:“蘑菇啊,几日不见,你又拜在谁家门下,学得如此油嘴滑舌?你这是要叛出师门呐!” 唐佳人立刻回头看向唐不休,保证道:“休休你放心,我始终是不休门的人。油嘴滑舌是啥,不知道。逢人夸两句,却是徒儿行走江湖自悟的不二法宝。” 公羊刁刁蹭地坐起身,冷声道:“你你你……你夸得违心?” 唐佳人回头看向公羊刁刁,正色道:“我夸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点了点头,自己认可了自己的所词。 公羊刁刁冲着唐佳人翻了个白眼,道:“易容多简单,找块面团,调好色,随便往脸上拍一拍,捏一捏。个子矮了,穿个高根的鞋子;个子高了,穿个平底的。大晚上的,大眼一看就是那么回儿。” 唐佳人积极地点头道:“对……对对……对!就……就就……就这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瞪了瞪眼睛,疑惑地道:“你又学我?” 唐佳人也瞪了瞪眼睛,道:“没……没没……没有!” 二人眼神交汇,瞬间达到心有灵犀。至于其他人,都在以为二人在闹着玩、开玩笑。 江湖中人都知道,公羊刁刁口痴,这会儿听他说话挺顺溜,以为他的口痴好了许多,也没有多想。至于唐佳人,她学公羊刁刁的口痴,是她自己的事儿,与旁人无关。公羊刁刁不记仇,那也是他和唐佳人之间的事儿,与旁人无关。 只有当事人知道,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二王爷道:“若真如此简单,还请公羊公子掩饰一下。” 公羊刁刁从被褥里抽出两只绑了夹板的手臂。 二王爷无语了。 唐佳人镇定了一下情绪,控制了一下嘴巴,小声道:“你怼他。”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开口道:“江湖中人,谁人不知易容之术。手法糙的,也就敢在天黑时扮成牛鬼蛇神出来害人。” 唐不休眯了眯眼睛,深刻地感觉到了公羊刁刁的恶意。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们岐黄馆虽不会易容术,但其中简单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唐佳人的用眼尾扫了公羊刁刁一眼,暗道:这人嘴巴溜了,谎话也溜了。 公羊刁刁说得开心,竟是松开了被子,坐直身子,道:“二王爷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懂得江湖中的手段。” 二王哥被鄙夷,却无力反驳。 公羊刁刁环视中人,道:“这江湖事江湖了,和朝堂不同,怎能掺和一起,混为一谈?你们且说说,这时江湖啊,还是朝廷啊?” 吴佳人被呵斥个没脸,纷纷低下头。 公羊刁刁又开始转战二王爷,道:“二王爷,你高坐朝廷便好,管他们打成什么鬼样子。人死了,山头土下一埋,滋养得药草繁盛,也算死得其所。” 二王爷很想让公羊刁刁闭嘴。 奈何,他说话又快又顺,就根往外蹦豆子似的,想拦下都费劲儿。 公羊刁刁还欲继续“诲人不倦”,唐佳人咳嗽一声,道:“重重……重点。” 公羊刁刁道:“我得铺垫够了,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从而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重点,自然就出来喽。搞不明重点的人,都是蠢货,我也没功夫让他们必须懂。” 唐佳人蹲下,用胳膊抱住了脑袋。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说了这些,你们都明白吗?看在佳人的面子上,你们若不明白,我就再给你说一遍……” 吴家人异口同声道:“明白!” 公羊刁刁翻了个白眼,点评道:“不懂装懂!” 唐佳人站起身,道:“二……二二……二王爷,你你……你可以放了休休吧。” 孟天青见公羊刁刁还要开口,忙抢先一步,道:“不休门主也没杀人,为何不放?留着吃晚饭不成?” 孟水蓝道:“天青,你错了。” 孟天青不服:“我怎就错了?” 孟水蓝道:“眼瞧着,是要吃午饭了,不适晚饭。” 孟天青道:“你要是这么说,我服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二王爷的身上,等一个结果。 二王爷终是道:“如此说来,不休门主确实是无辜的。来人啊,放了不休门主。” 赵胜武应道:“诺。” 一直跪在一边的烟花女子突然尖叫一声:“啊!”她缩着肩膀,抱着头,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样子,看起来确实吓得够呛。 二王爷皱眉,呵斥道:“闭嘴!” 烟花女子抬起头,看向二王爷,抬起中指,放到自己唇边,作出禁声的样子,神经兮兮地哆嗦道:“对,噤声……奴噤声……”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有人突然大声喝道:“不能放了他!他是闻人无声!” 众人瞬间变得躁动,纷纷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唐佳人蒙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落在唐不休的身上,用胳膊拐了拐公羊刁刁,问:“闻人无声……在哪儿?” 公羊刁刁抬起捆绑了夹板的手,指向了唐不休。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蘑菇的选择 顺着公羊刁刁的手指,唐佳人看见了唐不休那张熟悉的俊美容颜。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咂舌道:“开……开开……开玩笑的吧?” 公羊刁刁看了圈众人的脸色,道:“我看不像。” 唐佳人捂住砰砰乱跳的心口,道:“我我……我看也不像。” 公羊刁刁道:“我说,我看不像开玩笑。” 唐佳人一甩手,就要向池塘里冲,衣服却被孟水蓝拉扯住。 孟水蓝道:“稍安勿躁。” 唐佳人挣开孟水蓝的拉扯,向着唐不休冲去。不像,秋月白竟一伸手,拦下她,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望着唐不休,问:“唐不休,闻人无声,可是一人?” 唐不休看着池塘里的那条红鲤在自己面前游动,直到它转到他的身后,不让他继续观看,他才慢慢抬起眼睛,看向秋月白,以及,被他拦下的唐佳人,缓缓勾起唇角,道:“你不是早就怀疑了吗?为何现在才问?不过……你或早或晚来问,答案也只有一个——是。” “嘶……”众人的倒吸气声此起彼伏。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有关闻人无声的所有传言,瞬间涌入她的脑袋。如何残忍、如何血腥,如何没人性,都只是几个词儿罢了,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唯有,唐不休说过的话在她胸腔里激荡。唐不休说:以前有个男人叫闻人无声,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优雅不凡、武功无敌,后来……他穿了女装,令无数英雄竞折腰。那是相当漂亮了。 一想到唐不休可能就是闻人无声,唐佳人这颗心呐,简直要沸腾了! 唐不休看见唐佳人那双神采奕奕饱含激动喜悦的双眼,便知道她那颗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离再次穿女装,不远了。 他是习惯宠着她,但穿女装这种事,真是有损他一直以来为人师傅的形象。慎重,必须慎重…… 当然,所有后续的前提条件都是能逃离这里。 逃出,他到底有信心,却怕……自己真的杀得兴起,再也回不到从前。他的胸口住了一只恶魔,最爱屠杀生灵。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胸口的魔鬼,会做出伤害唐佳人的事。 嗜血之时,便是恶魔。无人能敌,无人可控。 唐不休露出一抹苦笑。 世人都当他如何了得,这会儿,不也陷入到为难之中?不怕天,不畏地地男子,只怕伤害自己用心呵护了半辈子的宝贝。 今天这个局,他奉陪到现在,仍旧不见鱼儿上钩,却引来这么多的虾兵蟹将,也算失策了。最要的是,他让自己的珍宝担惊受怕,着实不该。 唐不休的坦然承认,令多少人心惊肉跳啊。一想到他曾经单挑六大门派,又血洗伏天门和长眉门,心中那种恐惧混杂着兴奋,令人变成了魔鬼,恨不得撕烂了闻人无声,扬名立万! 在诡异的寂静中,秋月白与唐不休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前者深沉似海,后者饱含戏谑。 唐佳人想起自己曾偷听到秋月白和二王爷的谈话。那话中的意思说,闻人无声爱慕柳芙笙,血洗了长眉门,带走了即将临盆的柳芙笙。那柳芙笙,却是秋月白的姨妈。 唐佳人并没有因为这些传言而动摇对唐不休的感情,因为,旁人说一万句,也不及她自己的真情实感。她觉得,休休是喜欢她的。只不过,若柳芙笙真是秋月白的姨妈,休休与秋月白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微妙复杂了。 唐佳人尽量不让自己多想,因为……休休并没有亲口说这件事。能令她坚信不疑的真相,必须是休休版本,其它都是野史,不足为信。 唐佳人用心观察唐不休和秋月白之间的气氛,敏感地意识到有事情要发生,心下一沉,赶在秋月白动手前,大声道:“放人!” 然,无人听她指挥。 唐佳人急了,绕开秋月白,就要往池塘里跳。她知道,池塘里被二王爷投放了化功散,然,那又如何?!她既无武功,也无惧生死。眼下事太紧迫,江湖中人都说闻人无声残忍嗜血,且仇敌众多,她若不快一点儿将休休救出,保不准要出什么乱子。 唐不休开口道:“站住!” 唐佳人问:“为何?” 唐不休道:“池塘太脏了,别把鞋子弄脏。” 唐佳人一扬下巴:“这个理由不接受。” 唐不休道:“鞋子脏了,还得为师刷。” 唐佳人犹豫道:“这样啊……” 唐不休勾唇一笑。 唐佳人道:“我可以不穿鞋子的。” 唐不休的笑容消失。 唐佳人将脚跟从鞋子里提起,就要往池塘里跳。 秋月白一伸手,按住唐佳人的肩膀,不让她脱鞋子。 唐不休对秋月白道:“你把她弄走,我们择日再战。” 秋月白怎会听唐不休的?他不言不语,却按着唐佳人不松手。 唐佳人急了,回身去打秋月白。 秋月白任由唐佳人蹦哒,却始终按着她的肩膀,不松手。 唐不休道:“蘑菇啊,为师还是不休门门主,为师的话,你听是不听?” 唐佳人停下挣扎,道:“听!” 唐不休道:“那咱不跳。” 唐佳人皱眉,咬了咬下唇,道:“那我蹦过去。总之,我要在你身边。” 唐不休看了眼锁着自己的什么鬼铁链,道:“且等为师去寻你。” 唐佳人问:“咋滴,能挣开啊?”若你能挣开,为啥不早挣开,害我一个人着急上火有意思? 唐不休一见唐佳人的表情,便是事情要坏,当即道:“哪能挣开呢?这可是什么什么困龙用的。”这话一出后,唐不休就想给自己一下子。宠着、哄着、溺爱着,总要有个底线,也要看看身处何种环境。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认为自己做得对。她的蘑菇要当女英雄救他,他便如她的意。如此,也好,只要不伤害到蘑菇,他窝囊点又能怎样。若他用力挣脱这铁链,定会引发心魔,届时……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控。 唐佳人用手捶了捶胸口,耷拉着肩膀,闷闷地道:“哦。”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似感慨般轻吐三个字:“傻蘑菇。” 众人暗道:这是打情骂俏的地方吗?太刺目了! 唐佳人突然弯腰,躲开秋月白的钳制,转个圈,就要往泥潭里跳。 秋月白喝道:“站住!” 唐佳人第一次听到秋月白饱含怒意的大喝,心下一缩,脚步微顿,扭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声色俱厉地道:“你要去救的这个人,曾血洗伏天门和长眉门。至今,伏天门的地缝里,都渗着洗不掉的血腥!而长眉门,因为他,家破人亡!” 唐佳人扭头看了唐不休一眼,见他并未为自己辩解,心知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她很难想象唐不休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因为……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懒哈哈的样子。提刀杀人,多浪费体力,他怎会做?不过,事实好像已经摆在眼前,她……得信。 唐佳人扭回头,看向秋月白,道:“哦……” 只此一声,再无其它。 唐佳人回身,跳进池塘,向着唐不休走去。趟水的哗啦声,成为这院子里唯一的声音。 秋月白再次道:“站住。” 唐佳人有些气恼,猛然回身,看向秋月白,喊道:“站站……站什么站?!”又磕巴上了。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伸出手,道:“过来。” 唐佳人没动。 秋月白继续道:“他杀人如麻、血腥残忍、心已成魔,武林必将群起攻之。” 唐佳人一扬下巴,犀利地道:“与我何干?!” 秋月白并没有收回手,而是一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着唐佳人的样子,道:“十六年前,他血洗长眉门,掠走我姨母柳芙笙。至今,生死不知。” 这,便是选择。 秋月白让唐佳人选,到底是要去维护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嗜血魔头,还是站在他的身边,与唐不休划清界限。 秋月白与唐不休之间,隔着一个唐佳人,就像是一道分界线,正与邪、是与非,明晃晃的,不容模糊。 唐佳人觉得,这一池水,着实有些刺骨。 她为了救休休,求秋月白去救孟水蓝。孟水蓝证明休休没有杀吴桂,却并没有换来休休的自由。休休血洗长眉门,带走秋月白的姨母,成了仇。她就站在这里,成了一个分界点。 她希望她身边的人都能和和气气,如今看来,只能打得血肉模糊。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小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咧嘴一笑,道:“我和休休一起。” 一转身,奔向唐不休。 转身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是秋月白。但实际上,转身也并不难。因为,等着她的是休休,是她最最最爱的人。 唐佳人像一只小燕子,投入唐不休的怀抱。纵使,他被困住四肢,一身狼狈,她也抱紧了他,感受肌肤相贴带来的安心。 唐不休闭上眼睛,唇角上扬,享受着佳人投怀送抱的美好。一颗心,从无比紧张的状态,变得豁然开朗,偶尔还能得意洋洋地蹦跶几下。他的蘑菇啊,绝对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她不怕他满手血腥,不惧周围杀机重重,不恐未来满路荆棘,坚韧的好像一颗顽石,啪地砸向他的胸膛,滚进了他的心里,变得出奇柔软。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为你厮杀 若说,被一个人喜欢是值得庆幸的事,那么被喜欢的人无条件信任,便是心中那永不落幕的烟花,恨不得让世人普天同庆。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问:“心跳怎那么快?” 唐不休深情地一笑,道:“佳人投怀送抱,为师定力不足。”言罢,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秋月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突然攥成拳头,收入袖中。 真的抓不住吗?未必! 吴家人见唐佳人选择了闻人无声,弃了秋月白,心中一喜。若秋月白一力维护唐佳人,他们动起手来定然诸多顾虑,如今……如今还得顾虑啊!因为,护着唐佳人的何止一个秋月白,瞧着六王爷端木焱、神医公羊刁刁、百川阁阁主和二阁主那架势,真是……结局难料。 不过,今时今日,闻人无声被锁住,若娶其性命,定能扬名立万。拼一拼,势在必行! 吴家人心思活络,当即将池塘岸边围个水泄不通。 吴越咬牙怒道:“嗜血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家父不过见过你本人一面!”一抬手,指向唐不休,“你便杀人灭口!为了私仇也好,为了武林也罢,今日,我们吴家便要替天行道!” 唐不休直接送出两个字:“蠢货。” 唐佳人这只小跟屁虫,立刻大声赞道:“休休说得对!” 这个时候,还能上纲上线的人,除了唐佳人,世间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因为物以稀为贵也好,因为情之所至也罢,就在吴家人准备动手时,端木焱摔了个碗,喝道:“住手!”他站起身,大声喝道,“这是本王和二王爷暂住的地方,你们敢在这里动手,有滴水飞过来,都是刺杀王爷的重罪!” 磨拳霍霍的吴越等人,慢慢收回了拳头。 端木焱继续骂道:“你们江湖事,自己解决去,少他娘地碍老子眼!滚滚滚!都滚一边去!肖劲!” 肖劲应道:“末将在。” 端木焱道:“去把他们都扔出去!一个不留!” 肖劲明白端木焱的意思,配合道:“诺!”看向二王爷,“二王爷,麻烦您拿出千锤锁龙链的钥匙。” 二王爷看向端木焱:“六弟,这样不好吧?” 端木焱道:“行,你说不好就不好。本王今天就在这里,听着他们手动。但凡有什么东西伤到本王,本王定会叫父皇知道,是二哥执意如此。” 二王爷冷笑道:“真是物以类聚。想不到,六弟也变成了泼猴无赖。” 端木焱将脸一沉,道:“二哥这话什么意思?老子是父皇的儿子,你这么说老子,是在骂父皇吗?!” 唐佳人攥拳,小声道:“怼得好!” 端木焱听到,唇角自然勾起,心情瞬间美丽了不少。 二王爷的脸越拉越长,转而却是一笑,道:“六弟,你可千万别误会二哥的意思。此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小事一件,别上了你我兄弟之间的和气,平白让外人笑话。” 端木焱直接了当道:“钥匙。” 二王爷看向赵胜武,道:“把钥匙给六王爷。”眼神发神,隐藏深意。 赵胜武陪伴王爷多年,自然知道这种眼神的含义,当即跪倒在地,道:“回禀王爷。属下将钥匙交给了许末保管,却被其弄丢。” 护卫许末愣了愣,刚要张嘴为自己辩解,赵胜武直接抽出佩刀,插入许末的腹部,了结了他的性命。 事发太突然,令人防不胜防。虽然,任谁都能看出来,二王爷这是耍赖不肯给钥匙,但是许末已死,谁还能掐着二王爷的脖子,逼问他钥匙的下落?再者,二王爷已经给了答案,显然就是要将此事做实,不会回转。 唐不休在赵胜武拔刀时,低声喊道:“蘑菇。” 唐佳人尚未来得及回头,赵胜武的刀子已经拔出,血喷溅而出,许末倒下,无法闭眼。 唐佳人的腿一软,立刻用藏在指尖的钢针刺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口中发出一声呻-吟:“嗯~”双腿用力,站直了。 这一声,无比清晰地传入众人耳朵,荡起了不同滋味。 孟天青比较直接,竟是吞咽了一口口水。 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记鄙夷的眼神,道:“既然大家都不想伤了二位王爷,就不要在这里解决江湖恩怨。天青,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开锁。” 孟天青望着唐佳人,送给她一记安心的眼神,直奔池塘而去。 吴家人哪里能让孟天青放开唐不休。遥想他当年的恐怖,如果解开锁头,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尤其是,这位动不动就喜欢灭门,实在令人心惊胆颤啊。 师爷对吴越耳语道:“万万不可放开闻人无声。今日,我们吴家已经得罪了他,他日,他必然报复,屠杀满门!” 吴越一点头,再也鼓不得其它,当即一抖手,掏出飞镖,直接袭向唐不休的咽喉。 此刻,唐佳人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引起她的注意。飞镖尚未到达身边,她便一伸手,将其接住,怒喝道:“偷袭?!不要脸!”一甩手,将肥膘投掷向吴越。 吴越虽没想到,唐佳人一伸手便接下自己的飞镖,但他早以做好开战的准备。所以,当唐佳人用飞镖砸向他的时候,他成功地躲开了。站在他身后侧的人却没有那么好运,被正中眉心。 师爷立刻大声喝道:“大胆妖女,敢动手杀人!今日,饶不得你!” 吴家人听到号令,立刻跃下池塘,向二人冲去。 孟天青见此,怒道:“你们果真不要脸!”冲到唐佳人面前,将两名吴家人打倒。 唐佳人道:“你护着后面。” 孟天青应了一声,转到唐不休的身后,施展拳脚。 唐佳人攥着匕首,以极其悍勇的模样,将试图靠近的人逼退。 唐不休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背影上,好似要投下一世的缱绻柔情。 端木焱听到动静,当即道:“肖劲,去!” 肖劲领命:“诺!” 二王爷喝道:“赵胜武!” 赵胜武领命,拦下肖劲。 二王爷道:“保护好六王爷,万万不能让他涉险,哪怕是他的人,也不行!” 六王骂道:“谁挡老子,就是刺客!给老子打!” 同属朝廷的两方人马,就这么打了起来。 孟水蓝对自己的随从一点头。 随从心领神会,直接冲向池塘,去帮忙。 二王爷看向孟水蓝,冷声道:“孟阁主,这是要搅和江湖事,维护闻人无声喽?” 孟水蓝笑道:“非也。某的弟弟被打,某怎能视而不见?此事……与闻人无声无关。”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笑得阴风阵阵。 公羊刁刁用脚后跟踢了踢自己座椅下的药箱,道:“池……池子里啥味?去……去撒点儿药粉,去去味儿。” 黄莲领命,抽出药箱,抱起,突破重围,打开药箱,将一整箱能解化功散的药,倒入池子里。 按理说,池子里有化功散,吴家人也捞不到好处。然,吴家人多势众,不休门双拳难敌四手,唯有让唐不休恢复武力,才是正理。 公羊刁刁这一手,真是……釜底抽薪呐。 二王爷瞪向公羊刁刁,道:“神医也偏帮嗜血魔头?” 公羊刁刁回道:“治病……救人,不不不……不问是与非。如若不然,也也……也不会救你。” 真是扎人呐! 孟水蓝一定盯着池塘中的动静,闻听此言,还是笑道:“公羊公子此言值得在《百川秘闻》上亮个相。”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稀罕!” 这逆天小扑棱,怼人素来不分敌我,得罪人更是不留余力。不过,谁让他是神医呢,救活别人一条命,也为自己积福一条命。所以,至今为止,他还活着。 孟水蓝感慨道:“选择手艺果然很重要。若某像公羊公子这么说话,早就死上几个来回喽。” 公羊刁刁道:“不急。咳咳……咳咳咳……” 孟水蓝扫了公羊刁刁一眼,没搭话,又转头看向唐佳人。 池塘已经被大家踩成一片泥泞,污泥翻滚,浑浊不堪。 唐佳人见有帮手,立刻对孟天青道:“开锁!” 孟天青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工具包,就去给唐不休开手上的锁。 草上飞见此,立刻缠上孟天青,不让他施展。 化功散的效果尚未发挥多大效果,解药的效果已然悄然产生,只是还需一些时间,才能驱出唐不休身体里沉积的毒性。 唐佳人见草上飞缠住孟天青,立刻扑上去,捅了草上飞一刀! 拔刀时,血喷在了她的脸上。 唐佳人浑然不觉,死命护在唐不休周围,不许任何人伤害他、靠近她。 秋月白站在岸上,看着唐佳人,眸光沉沉,似冰天雪地里的一只恶兽。他的目光与唐不休相撞,怒火瞬间炸起,一抖手,抽出腰间软剑。 那软剑好似游龙般蜿蜒抖动,却……并未袭向唐不休。 只因,唐佳人就像一只疯狂的野兽,恨不得扑上去将敌人咬死!那凶恶的眼神,是执念,是宿命,是天与地的见证,是用生命护卫一个人的勇气!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佳人绝艳 虽然,唐佳人身处泥潭中,满脸污浊、一身泥泞,看似狼狈不堪,但那一双猫眼里却灼亮得吓人,也……美艳得动人心魂。 她的眼,就像寒冬里最亮的那颗星,锐利得能划破夜空,高傲得如同女王。她的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股子特外特别的狠劲儿。那是对信念的捍卫,和对幸福的守候,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好似绝世宝剑一般的佳人,是那般耀眼。 公羊刁刁等人皆是心灵剧震,看得痴了。 池塘中,唐不休问秋月白:“等什么?” 秋月白道:“等你……来战。” 唐不休嗤笑一声,道:“从不觉得,小白白是道貌岸然的君子,此时出手,岂不省时省力?” 秋月白道:“嫌泥太脏。” 唐不休眸光阴冷,幽幽道:“你要这么说,本尊就在这里呆着了。本尊……可是很怕你呢。” 秋月白一抬手,剑尖直指唐不休。 唐佳人见此,立刻挡在了唐不休的身前,那叫一个护着。 秋月白攥着剑把的手指收紧,沉声道:“让开。” 唐佳人摇头,同样攥紧了手中的匕首,目光凶悍得像一头小母狼。 如此拼命的唐佳人,成了一根刺。狠狠刺入秋月白的胸口,扎得他血肉模糊。他知道,唐佳人与唐不休的感情非同一般,然,他自以为,唐佳人对他的感情也十分不同。眼下看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感情,最是不平等。 他明明没有多少,却悉数给了她。而她,看似给了他同等重量的感情,却私留下那么多,给了另一人。 素来冷静自持的秋城主,觉得自己竟裂开了一道缝隙。体内的困兽,似要撞破牢笼,扑向唐佳人! 秋月白放缓呼吸,稳住心神,将目光从唐佳人的脸上移开,落在唐不休的脸上,喝问道:“唐不休,我姨母身怀六甲,却被你掠走杀害,一尸两命,你认是不认?!” 唐不休转动眼睛,将目光从唐佳人的背影挪到秋月白的脸上,道:“人,确实是本尊带走的。至于……一尸两命,本尊不认。” 秋月白悲愤道:“十六年前,父亲带人追铺你时,我虽年幼,却也紧随其后。追到山林里,看见……野狗啃噬着姨母的身体,和……一个初生婴儿。唐不休!何其残忍!你既然贪恋姨母美色,为此血洗长眉门,就该善待她,为何……如此……” 唐佳人的胸口传来闷痛,令人十分难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胸腔里翻滚,似乎要逼出一口老血,方能罢休。 秋月白的话,在她的脑中碰撞,似能杀了她。然而,理智告诉她,要听休休的解释。就算休休真的做下那些不可饶恕之事,她也不会和世人一样恨他、怨他、毁他。只不过……她似乎真的在意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是因为在意世人口中所说,休休爱慕柳芙笙?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有人呼喝,有人沉默,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孟天青喜悦地道:“妥了!” 一条千锤锁龙链从唐不休的左手腕处脱落,砸入池塘里,激起了大片的污水。 吴家人见此,知道必须拼死一搏了。若让唐不休脱困,他们吴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岂不是要遭遇灭顶之灾? 既然动手,就不能后悔。 吴越喊道:“一起上!” 吴家人纷纷出手,以最无耻的方式,围攻起唐不休。 孟天青立刻转到唐不休的另一边,十分利索地解开另一条千锤锁龙链。 锁落的瞬间,他被一把匕首刺中,却只是闷哼一声,又一头扎进了已经泥泞不堪的池塘里,去给唐不休解困住双脚的千锤锁龙链。 唐不休双手得了自由,功力也恢复了三层,当即将手斜切入水面,击起一片水珠,打在吴家人的身上。 痛,迫使吴家人向后退去。 吴越摸了摸被打重的胸口,讽刺道:“不过如此。” 唐不休一手揽住唐佳人的腰肢,微微用力,让她转向自己,将其抱入怀中,这才对吴越竖起中指,放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嘘……不仅如此。” 吴越等人的身上,突然崩裂出一个个血洞。 血水喷溅,染了衣襟,艳了池塘面。 孟天青从泥水里站起身,抹了一把脸,道:“成了!”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道:“不错。” 如此随意的态度,就像在对自己属下的一句褒奖,气得孟天青一扬下巴,道:“不是为你,少自作多情。” 唐不休一伸手,抱起唐佳人,蹚着泥泞,一步步向着岸上走去。 一直打斗的官方人马,终是意思到动手已经没有意义,当即散开,各自护在自家王爷身边。 唐不休上了岸,站在秋月白的面前,道:“本尊带走柳芙笙不假,行了一段路程后,她要分娩,本尊去寻大夫,结果……总而言之,回来后,见你们已经寻到她,本尊便转身离去。” 秋月白恨极,怒道:“你说得如此轻巧,行事如此疯狂,做事可问后果?!” 唐不休嗤笑一声,道:“就算本尊不带走柳芙笙,她也活不了。再者,你怎能将野狗噬人这种帐,也算到本尊头上?秋月白,你不可理喻,可知晓?”言罢,眸光轻轻扫过众人的脸,最终落在六王爷的脸上,勾唇一笑,“二王爷,后会有期。”言罢,便要离去。 公羊刁刁突然开口道:“血!” 唐不休脚步微顿,垂眸看向唐佳人。 一滴血,从唐佳人臀部滴落,落在了地上。 孟水蓝直接坐起身子,孟天青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喊道:“佳人?!” 端木焱忙问:“怎么了?唐佳人你怎么了?” 秋月白上前一步,便要从唐不休的怀中抱走唐佳人。 唐不休直接转身,冲着公羊刁刁大步走去,道:“快给她看看。” 唐佳人紧紧抱着唐不休,颤声道:“我……我哪里受伤了?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我觉得全身都痛,肚子……肚子最痛。”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看向唐不休,眼中满满的惊恐好似要逸出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争当孩儿爹 唐不休的心随之一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悄然爬上他的脊椎,啃噬他所有的感官。他明明看着她的,并没有见她受伤,为何……为何会这样?难道,有人对蘑菇下毒?!蘑菇从小到大,身体一直非常好,鲜少有个头痛脑热,而今却痛成这幅模样,着实令人心中不安。 公羊刁刁从被子中爬出来,用牙齿咬着缠在手臂上的绷带,口中急声道:“死死……死不了!有我在,死不了。” 黄莲忙上前,为公羊刁刁揭开绑带,卸下夹板。 唐佳人瞪圆了一双猫眼,颤声问:“有人……有人给我下毒吗?” 没有人回答。 唐佳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身体一僵,瞳孔快速收缩,看向公羊刁刁,道:“你说,怀有身孕的人,如果中了化功散,孩子……孩子能保住吗?” 公羊刁刁用力甩掉手上的夹板,吼道:“保个屁!”急忙下了软轿,伸手去摸唐佳人的脉搏。 唐佳人满眼希望地望着公羊刁刁,令公羊刁刁不忍再看。 公羊刁刁避开唐佳人的目光,凝神静气,摸了一会儿脉搏后,开口道:“没没……没……” 唐佳人只觉得自己的头部一炸,似乎被什么东西用力击中,竟是一阵轰鸣。她死死捂着腹部,高喊一声:“我的孩子!”眼前一黑,竟是昏死过去了。 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唐不休、冷静自持的秋城主、学富五车的孟水蓝、机灵聪敏的孟天青、刁钻善医的公羊刁刁、桀骜暴躁的端木焱、躲在假山后偷窥一切的华粉墨、以及心狠手辣的二王爷和众人,悉数傻了。 孩子?谁的孩子?唐佳人和谁的孩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冷箭般四处乱射。那是充满怀疑和敌意的目光,交叉式落在几位俊美男子的身上,真是恨不得将被怀疑者直接弄死!到底是谁?站出来!受死! 也有那自认为是娃儿爹的人,无畏生死,顶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直接痛哭失声。 但见,孟天青直接扑向唐佳人,攥着她的手腕哭得肝肠寸断不说,口中还痛苦地喊道:“都是我的错!我是我的错!明知道你有身孕,还让你进了那池子!都是我的错!我不配为人爹,都是我的错……” 所有交错的目光,瞬间击中到孟天青的身上,就算无形,也令他千疮百孔。 孟天青浑然不觉,哭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任谁都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悲痛。他用力抹了一把脸,冲着唐佳人挤出一个笑,道:“我不应哭,不应让你难过。佳人,孩子还会有的,你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你说娃儿爹是秋月白,我不信,我真的不信。” 众人的目光从孟天青的身上拔出,一起射向了秋月白。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非但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反而对唐不休道:“我来负责。” 一句话,真是令众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这种事儿是随便负责的吗?佳人糊涂,你也傻了不成?若说顶天立地,承担起一个家,诸位自认为都是可以的。就算顶包,何时轮到他秋月白负责了?心中那颗与众不同的白菜,被猪拱了,男人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此时此刻,不大干一场,还叫男人吗?! 孟天青率先发难,直接打向秋月白。 秋月白闪身躲开,欲从唐不休的怀中抱过唐佳人。 端木焱大怒,吼道:“给老子打!” 肖劲问:“打谁?”肖劲之所为这么问,是因为想直接当爹的人不少,他自认为武功尚可,却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啊。 端木焱吼道:“秋月白!”在端木焱看来,孟天青瞎嚷嚷一万遍,不及唐佳人自己说一声。既然唐佳人说,她腹中孩子的爹是秋月白,此时儿便跑不了。一想到秋月白在暗中对唐佳人出手,他就想杀其泄愤! 肖劲领命,袭向秋月白。 孟天青回过神儿,也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以一敌二,却不见任何慌乱。 在这份热闹中,唐不休看向公羊刁刁,问道:“没什么?” 公羊刁刁从打得热闹的三人身上,收回目光,道:“没……没没……没事儿。” 所有的热闹,瞬间变成了一副画卷,定格了这份热闹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孟天青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领口,急声问道:“她真的没事儿?” 公羊刁刁一扭头,不搭理孟天青。 黄莲上前,道:“孟公子,请放手。”一伸手,将公羊刁刁从孟天青的提拉中解救出来。 孟天青急得直蹦,跳脚着问:“孩子呢?!孩子也没事儿?” 孟天青那副焦急关心的样子,就好似在问亲儿子怎样了,令唐不休侧目,禁不住在心中暗道:孟天青不会被蘑菇打了一招残菊手吧? 公羊刁刁在万众瞩目中,回道:“没没……没……” 孟天青吼道:“没了?” 公羊刁刁冲着孟天青翻了个白眼,道:“没有!” 孟天青炸了,又要去扯公羊刁刁的衣领,被黄莲拦下,跳脚问:“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你平时磕磕巴巴也就算了,现在敢给我磕巴一个看看,上天入地,我打死你!” 唐不休垂眸看了唐佳人一眼,果断抱紧她,直接跃起,甩下漫天的泥点子,潇洒离去。只因,他心中已然明白,所谓的没有,自然是没有孩子。 聪明人不止唐不休一个。秋月白一甩软剑,飞身跃起,追向唐不休,留下一院子人在那里抹脸上的泥巴。 公羊刁刁转过身,又躺回到软轿上。 黄莲为他盖好被子。 孟天青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却上来了固执劲儿,非要问个究竟。他追到公羊刁刁的软轿旁,攥着把手,问:“公羊刁刁,你说她没身孕啊?是这个意思吗?” 公羊刁刁不想搭理孟天青,在被窝里拱了拱身子,背对着孟天青闭上了眼睛。 孟天青又跑到软轿的另一边,扯他的被子,道:“公羊刁刁,你把话说明白。” 公羊刁刁睁开眼,不耐烦地道:“笨笨笨……笨死了!她是姑娘,来了癸水,喊……喊个鬼!” 孟天青的脸瞬间爆红,半晌,才底气不足地磕巴了一句:“你你你……你说话,真真……真气人!” 公羊刁刁抬起脚,踹向孟天青:“滚滚滚!别学我!” 孟天青闪身躲开,骂道:“你个棒槌!” 公羊刁刁直接转身,裹住被子,嘀嘀咕咕起来。 孟天青靠近,问:“你嘀咕什么呢?”嗅了嗅,“有些香?”立刻警觉地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喷嚏一个接着一个一个地打出,打到他鼻子通红,嗓子发干,差点儿怀疑人生。 黄莲示意随从抬稳软轿,第一个离开了东风客。 吴越等人见这一出闹剧竟以孟天青一个接一个的喷嚏中结束,纷纷捂着伤口从池塘里趴上岸,躺在地上苟延残喘。不得不说,唐不休出手时虽未下死手,但却还是重伤了吴家人。有那激灵的,直接撞死,自以为躲过一劫。结果,这会儿唐不休走了,安全了,大家都“活”了过来,着实有些尴尬。 孟天青打着喷嚏对孟水蓝道:“我着道了,阿嚏……” 孟水蓝一脸嫌弃地道:“某不瞎,看得见。离某远点儿,你可真够臭的。” 孟天青一甩手,甩了孟水蓝一脸的泥巴。 孟水蓝掏出帕子,擦了擦脸,道:“待某恢复,非把你按泥潭你不可。” 孟天青道:“不用等你恢复,我现在就能……阿嚏……就能把你按泥潭里!阿嚏!” 孟水蓝动了动手指,道:“得,咱也回吧……”勾了勾唇角,笑中有了寒意,“阁里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 软轿抬起,向外而去。 孟天青走在孟水蓝身边,摩拳擦掌道:“好……阿嚏!孟水蓝,你说,人能不能打喷嚏打死?” 孟水蓝道:“依某看,你这样打个一两个月,死不了,顶多脑子受损;若是接连打上一两年……嗯,某说错了,应该打不上一两年,你就挂了。” 孟天青道:“孟水蓝,你好像挺开心呐,唇角翘起那样做什么?” 孟水蓝道:“你不是说,某欠了佳人一条命,得还吗?某决定了,以身相许,想想……咳咳……想想就开心呐。” 孟天青用眼尾扫了孟水蓝一眼,道:“别开玩笑。万一,我弄死你怎么办?” 孟水蓝同样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道:“天青,你得看明白一点,你不是秋月白、唐不休的对手。” 孟天青鄙夷地道:“怎么,你是?” 孟水蓝眯眼笑了笑:“拭目以待吧。” 孟天青呸了一口,道:“那就看看,鹿死谁手。” 孟水蓝道:“就冲着你这话,你就没法抱得美人归。” 孟天青问:“为啥?” 孟水蓝闭上眼,勾唇道:“因为……你傻。” 孟天青吼道:“孟水蓝!” 孟水蓝慢悠悠地道:“没大没小。” 孟天青在袍子上拧下一摊泥水,全部甩在了孟水蓝的脸上,然后撒腿就跑。 孟水蓝摸了把脸,咬牙切齿地道:“孟天青!” 孟天青跑到远处,爬到树上,蹲在树干上,笑吟吟地道:“注意形象啊,阁主大人。” 孟水蓝干脆闭上,不搭理这个小畜生。 孟天青看着孟水蓝的软轿从自己脚下而过,站起身,眺望四周,终究没能看见那个让他魂牵梦系的女子。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阴损红线牵 东风客里,不但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位伤势较重的吴家人,还飘散着一股子血腥味和尿骚味,着实令人不舒服。 端木焱用帕子捂住鼻子,感慨道:“堂堂王爷,跟着江湖人一同胡闹,真是丢脸啊。幸好,本王看不见,否则这张脸,真要丢尽了” 二王爷攥紧扶手,道:“六弟,注意你的言行。” 端木焱假笑一声,道:“老子就这样。不服?不服去写折子,告老子啊。我说二哥啊,你也要冷静一下才好。要知道,那闻人无声的名声虽然不好,但那武功却是出神入化。二哥有空写折子,不如想想,如何保命吧。毕竟,人家对你的印象着实深刻得很呐。临别前,还说后会有期呢。哈哈哈……哈哈哈哈……肖劲,走!” 端木焱甩开衣袖,开心地走了。 吴越给军师使了个眼神,军师命人将重伤之人搀扶起来。 吴越捂着伤口,对二王爷道:“多有打扰,告辞。” 二王爷冷着脸,没搭理吴越。 为何? 今日,二王爷本打算收拾了唐不休,借此将吴越招为己用。结果,鸡飞蛋打,一事无成。 热热闹闹的后园,顷刻间变得冷清。 二王爷静坐片刻后,直接掀翻了桌子,愤而起身,沉着脸大步回到屋里,又砸了一些摆设,这才觉得气儿顺了一些。他喊道:“进来!” 守在门口的赵胜武推门而入,询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二王爷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阴沉沉地道:“让他过来。” 赵胜武知道,二王爷口中的他,一定是华粉墨。 赵胜武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开,去寻华粉墨。 不多时,华粉墨来到二王爷的房间。 他的脸上画着浓妆,身上穿着颜色不搭调的青紫色衣袍,左手小拇指上套着一只寒光烁烁的钢指托。这样的打扮,真是令人不喜,却是华粉墨的最爱。 华粉墨失礼后,道了声:“主子,有何吩咐?” 二王爷阴阳怪气地道:“没有吩咐,就不能叫你?” 华粉墨立刻单膝跪地,诚惶诚恐地道:“王爷息怒,属下不敢。” 二王爷用那双阴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华粉墨,道:“唐不休就是闻人无声,与本王结了梁子,怕是不能善了。此人,不好对付啊。” 华粉墨道:“再厉害的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二王爷冷笑道:“可惜,本王不能调用千军万马来对付一个人。果真如此,岂不是让人笑话?!” 华粉墨问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二王爷勾了勾手指,道:“起身回话。本王……不是吃人猛兽。” 华粉墨站起身,垂着双手,微微佝偻着后背,一副老实奴才的模样。 二王爷眯了眯眼,继续道:“是人,就有弱点。而闻人无声的软肋,就是唐佳人!只要拿住唐佳人,一百个闻人无声都不可怕!”眼皮抽搐两下,看向华粉墨,“此事,你去办。” 华粉墨略显犹豫。 二王爷突然暴怒,站起身,一脚踹向华粉墨的腿,喝道:“狗东西!本王还指使不动你了?好好好!今晚,便让轻歌侍寝!” 华粉墨的呼吸一窒! 他跟随二王爷有些时日,怎会不知,二王爷温润的假象下是一颗多么残暴的心。今天,他盛怒至此,定是要折腾得别人血肉模糊才肯作罢。说是侍寝,还不如说是要人性命。 华粉墨直接跪倒在地,颤声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粉墨只是在想,要如何才能从唐不休手中掠走唐佳人。王爷放心,就算拼死一搏,粉墨也在所不惜!” 二王爷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谁让你拼死一搏的?你的命是本王的,你的人也是本王的,本王可舍不得让你有所损伤。” 听闻此话,华粉墨觉得,他那断指处竟然不疼了。是啊,他都不是他自己的了,还有什么资格去痛? 华粉墨做处感激的样子,道:“谢王爷。” 二王爷恨声道:“端木焱、孟水蓝、公羊刁刁,还有那秋月白,都被唐佳人迷惑,一个个儿明里暗里地帮衬着她。呵!本王倒要看看,那唐佳人到底哪里销魂蚀骨,令人难忘!” 华粉墨低垂的眼睛动了动,道:“属下看来,与其和闻人无声硬碰硬,不如……”抬头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问道:“不如什么?” 华粉墨这才接着道:“不如先剪掉帮助唐佳人的羽翼。唐佳人和六王爷交好,孟水蓝等人自然也会向着六王爷。王爷若能将这些助力砍掉,就算闻人无声再厉害,今日这种情况,若无人相助,他也难以逃出生天!” 二王爷慢慢坐回到摇椅上,轻轻摇动,慢慢思索,终是重新戴上面具,露出一记温润的笑容,道:“起来吧。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华粉墨站起身,垂手而立。 二王爷道:“逐一下手可以,却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行。本王可是仁厚的君子,不可做出那背后下手之事。” 华粉墨道:“这是自然。王爷,这些人中,秋月白不好对付,六王爷暂时动不了,至于公羊刁刁……还需他为王爷整治,只剩下百川阁,可先行铲除。” 二王爷点了点头,道:“你用些信息,先处了孟水蓝,再把百川阁接手过来。” 华粉墨道:“诺!” 二王爷挥了挥手,示意华粉墨退下。 华粉墨却没有走。 二王爷问:“还有事?” 华粉墨道:“回禀王爷。百川阁刚出了事,此刻定然全员戒备,不好下手。” 二王爷一拍扶手,怒道:“这也难,那也难,本王要你何用?!” 华粉墨道:“王爷,属下有一计,可要那孟水蓝的性命!” 二王爷闭上眼睛,唇角上扬,道:“说来听听。” 华粉墨低声讲解几句,二王爷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表情,道:“好,便依你所言。事后,还要处理干净才好。” 华粉墨应道:“主子放心。” 二王爷狠戾地一笑,道:“本王为了以防万一,对那唐不休略施了些手段,用了红线牵。你且将消息散播出去,看他……能逃到哪里!”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佳人身世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跑进了山里。 为何跑进了山里?还不是因为他路痴! 在唐不休眼里,所有的路都长得一摸一样。他凭借感觉选了条通往医馆的路,但是,凭借以往那些惨不忍睹的经验教训,他毅然决定否定自己的直觉,选择一条可能通往山里的路。事实证明,老天爷嫉妒他玉树临风、俊美无双,实打实给他玩了一出攻心计。这不,他成功将自己跑进了山里。敢情儿,他的感觉就是错觉;他的错觉就是直觉;他的直觉就是……扯淡! 唐不休很少因为自身某个问题而心灰意冷,但在路痴这件事上,他实打实感觉到了何为扎心和绝望。 就拿孟水蓝被刺这件事来说吧,他早早就从秋风渡出来,去寻孟水蓝,结果,又将自己绕丢了。他一路打听,终是寻到了客栈,却没找到孟水蓝。他准备回秋风渡,却溜达到了码头,看见了花船,以及从花船上走下来的孟水蓝。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便是这个道理了。 他这一生,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路,唯一清醒的是,其中一条通向蘑菇。捡了她,养大她,陪着她…… 秋月白眼瞧着唐不休在秋城里绕来绕去,以为他在为唐佳人寻医馆。就算不是寻医问药,也是在寻客栈,让佳人换下满身湿答答的污泥。不想,他竟绕到了山脚下,眼瞧着就要往山里钻! 秋月白不淡定了。喝道:“站住!” 唐不休哪肯听?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道:“八戒,你就别追了!”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逗哏,秋月白都不知道应夸唐不休心大,还是说他拎不清。 秋月白微微皱眉,脚下不停,继续追唐不休,口中还喊道:“你要去哪儿?!” 唐不休回道:“为师要带着女妖精进山修炼。” 秋月白心生怒意,呵斥道:“胡闹!”一鼓作气,飞身跃起,挡住唐不休的去路。 唐不休停下脚步,问:“决一死战?”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不休嗤笑一声,道:“有病吧?本尊杀你全家了?本尊只不过带走了你姨母,救她脱离苦海,怎就成了罪人?要杀本尊的人何其多,你却不应该是其中一个。除非……”眯了眯眼睛,小声道,“是情杀!哎呦,你这是气本尊抱走了蘑菇,还是气本尊抱着蘑菇啊?一字之差,内容很微妙啊。” 秋月白面色冷峻,一甩手中软剑,喝道:“信口雌黄!你说救姨母脱离苦海,是何意?” 唐不休回道:“你姨夫打你姨母,你不知道?”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道:“不可能!姨夫姨母的感情素来很好。姨母是江湖第一美女,姨夫视她如珍宝,怎会拳脚相加?!” 唐不休笑道:“你当时才几岁?小屁孩一个,懂什么感情?!” 秋月白平稳了一下情绪,问:“你懂?” 唐不休回道:“自然。” 秋月白问:“若真如你所言,姨夫打姨母,你带走姨母,难道就是因为路见不平?难道没有一点点儿私心?!” 唐不休略一沉吟,反问:“你信本尊所言?” 秋月白没有直接回答,却给出一句:“别用谎言污了你那张自以为是的脸。” 唐不休微愣,转而莞尔一笑,道:“既然你如此说,本尊也得对得起你那张小白脸,以及你陪本尊同床共枕多日的情谊。”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 唐不休吹了声流浪哨,露出一记邪魅的笑容,这才慢慢收敛了那种轻佻,眸光沉沉地续道:“本尊十五岁,便结识了柳芙笙,阴差阳错,彼此分开。十六岁时,再见面,她已身怀六甲,临盆在即。你那姨夫怀疑,芙笙怀得孩子是本尊的,对她大打出手……呵……后面的事,本尊说过了。本尊教训了长眉门主,带芙笙离开。本欲为她寻人助她生产,却因疏忽,害她被野狗啃噬……” 唐不休给出的答案,虽只有寥寥几句话,却承载了太多的内容,令人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十六岁的闻人无声不是初入江湖。他十五岁时,便与柳芙笙相识。江湖第一美女和俊美无双的闻人无声,可想而知,会擦出怎样的火花。至此,闻人无声血洗长眉门,就有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理由。 昏厥在唐不休怀中的佳人,睫毛轻轻抖动一下,再无动静。她不是有意偷听二人谈话,而是……故意的。有太多的话,她想问出口,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以这样的方式听唐不休亲口说明,虽无耻了一些,却令她心安。没有什么,比她心安更重要。唯有心安,才能坚定她所有的信念,在所有人都痛骂休休的时候,她可以一个人笑话他们所有人都是傻子。 只是,当她亲耳听见唐不休口中的真相后,整个人都是懵的,为何? 十五岁的休休,便认识了柳芙笙。为了她,血洗长眉门;为了她,担下天下骂名。而长眉门主,又是因为怎样的误会,才会认为柳芙笙腹中的孩儿是休休的? 误会是个奇妙的东西,既是巧合,又需深琢磨。是休休和柳芙笙的言谈举止,让长眉门主误会了吗? 至于休休,血洗长眉门,只是因为长眉门主打了柳芙笙?不知为何,她个人十分不喜欢这个原因。 原本,她以为,她听了休休的解释后会豁然开朗,可到头来,却只剩下一句——甚是疑惑呢。 心神不安,思虑极烦,唐佳人却十分完美地扮演着昏厥者,软软的没有任何异样。 秋月白垂眸看向被唐不休抱在怀中的唐佳人,终是问出:“她是谁?” 唐不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静止,就像在专注思考一件大事的样子。转眼间,他却已经恢复如常,十分随意地回道:“捡的。” 那份不甚在意的口吻,有着令人窒息的云淡风轻。若是以往,唐佳人定不会在意,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不舒服了起来。她不是无关紧要的蘑菇,她是他在蘑菇堆里捡的小家伙。 秋月白继续逼问:“捡的?!姨母身怀六甲,曾被诊出,是双胞胎。当时,那几只野狗啃噬得只有姨母和一个婴儿。另一个婴儿何在?!” 难道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两个?!唐佳人仿佛被刺激到,令她完美的伪装破裂,身体竟是一绷,呼吸也随之乱了几分。 她告诉自己,到底是几个婴儿与她无关,可偏偏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喊着:“两个!两个!是双胞胎!” 唐不休察觉到怀中娇躯的异样,却并没有揭穿唐佳人的伪装。若她想要知道真相,他说给她听又何妨。只是,真相那种东西,不如欺骗来得美丽。他的蘑菇,不应该为她不曾参与的过去而痛苦。如此不值当的事,不如一笑置之。 男人心思与女子终究不同。唐不休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直接怼了秋月白一句,道:“你问本尊做什么?为何不去问那几只野狗?本尊没捡柳芙笙的孩子,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这时,树后传来一声娇呵,道:“你说谎!” 随着这声娇呵,从树后走出一人。这人身穿劲装,手持弯弓,梳着妇人头,正是秋月白的亲姑姑秋彩凤。 秋彩凤的出现,令人倍感意外。 秋月白问:“姑姑为何在此?此话又是何意?” 秋彩凤回道:“我来此狩猎,活动一下筋骨,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转头看向唐不休,目露恨意,扬声道,“上次在秋风渡里一晃而过,只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却不曾想起你是谁。今日遇见,又听你们一番言谈,心里若再不清楚,便是我的错!”抬手一指,指向唐佳人,“她就是柳芙笙的女儿!” 九个字,掷地有声,如同冰山砸下,万千兵马踏体而过,何止是惊了魂,简直就是要人命! 不待唐不休回答,唐佳人翻身而起,跃到地上,冲着秋彩凤大声吼道:“说谎!”说谎!说谎!一定是说谎!她怎么就成了柳芙笙的女儿?哈!要不要这么可笑?! 秋彩凤上前两步,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孩子,我没有说谎。上次在秋枫渡见你抚琴,我只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现在想来,你抚琴的样子,与柳芙笙神似啊!” 唐佳人嗤笑一声,道:“神似?什么叫神似?你行不行,我立刻能与你神似?!我能模仿很多人,我能与很多人神似!” 秋彩凤皱眉道:“你这孩子,怎如此说话?” 唐佳人一把扯回自己的手,道:“你让我如何说话?我好好儿一个人,你突然跳出来,说我像柳芙笙,我就是柳芙笙的孩子了?若明天再蹦出另一个人像柳芙笙,你要怎么说?” 秋彩凤激动道:“你是闻人无声抱走的,也唯有你是!你若不认,岂不是让你父母九泉之下不得安心?!” 唐佳人摇着头,看向唐不休,道:“休休,你告诉他们,我就是捡来的。哦,不不不,你说,我不是柳芙笙的孩子,我就是你在蘑菇堆里捡到的。” 唐不休的手指慢慢攥成拳头,却又悄然松开,笑道:“对,你不是柳芙笙的女儿,你是为师捡的,便是为师的。”伸出手,“蘑菇,来。”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冲入眼眶。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落。她笑着扑向唐不休,就像一只美丽的飞蛾。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求求你,带我走。 秋月白突然出手,一把扯住唐佳人,眸光深沉似海,盯着她的眼睛道:“骗自己,很有趣儿?” 唐佳人冷着脸,字字清晰地道:“我没骗自己。我原本就是休休捡了。他说我是谁,我便是谁!” 秋月白突然大怒,吼道:“你是谁,岂是他说了算?!他杀你父,害死你娘,你却还要与他一起?!” 唐佳人用比秋月白更大的声音吼道:“长眉门主不是我父,柳芙笙也不是我娘!你听没听见?!” 秋彩凤柔声道:“孩子,你想想,谁会随手将孩子抛弃?就算他捡了你,也是从柳芙笙的身边将你捡走。若不是,那也一定是野狗将你叼到不远处,被他捡走的。”突然转头瞪向唐不休,厉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认是不认?!你养了她十六年,难道还要骗她无数个十六年?!” 唐不休将微微跳动的手指垂到袖口下,缓缓抬眸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用手背狠狠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后瞪大眼睛,迎视向唐不休的目光,咧嘴一笑。那模样,是全身心的依赖,是格外讨喜的表情,是冬日里最璀璨的阳光,却……隐藏着一丝不确定以及卑微的祈求和单薄的脆弱。 唐不休冲着唐佳人笑了笑,道:“蘑菇,你确实是为师捡的。距离柳芙笙……一里处。” 唐佳人点了点头,轻轻地“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事因你而起,本是世仇,但你照顾佳人多年,往事……且翻过。你若再出现,新仇旧恨,必要清算!” 唐佳人突然回头,冲着秋月白吼道:“休休照顾我,与你何干!你要为柳芙笙报仇,尽管找他!”一扭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唐不休,“休休,我们回家。”向回缩着手臂,想从秋月白的手心挣脱。 秋月白攥着唐佳人不放,任她在那里扑腾。 唐不休走向唐佳人,唐佳人立刻停止挣扎,眼巴巴地望着唐不休,等他就像以往那样,以无所畏惧的姿态来救自己。 然,唐不休却没有走近,而是道:“既然秋城主认下你,你便随他回去吧。” 唐佳人一愣,问:“休休,你说什么?” 唐不休笑道:“为师照顾你多年,便被你折磨了多少年。如今,你换个人折磨折磨,也是好的。” 唐佳人眨动了两下眼睛,一副迷糊的样子。刚刚,他不是否认了她与柳芙笙的关系吗,为何……突然就不要她了? 唐不休看了唐佳人一眼,果断转身离开。此时此刻,无法多言。 唐佳人一下子就懵了。 她一边试图从秋月白的手中挣脱,一边冲着唐不休喊道:“休休!休休!你等等我!” 唐不休脚步不停,一步步离开。 唐佳人发出恐惧的嘶吼:“休休!休休!休休别扔下我!我听话的,我吃得不多,有肉都给你吃!休休!求你别扔下我!我……我喜欢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唐不休脚步微顿。 唐佳人似乎看见了希望,猛然回头,一口咬在秋月白的手臂上,那般用力,血染衣袖,让味蕾沁透了伤痛的味道。 秋月白却……没有松手。 唐佳人疯了般吼道:“松手!快松手!休休要走了!他会找不到我的!你松手……”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终是松开手指。 唐佳人转过身,笑容在脸上绽放出璀璨的烟花,却又瞬间落幕成灰烬。 休休……不在了。 林子里,空无一人。 休休曾经驻足的地方,只剩风吹过野草的沙沙声,就像痛苦而隐忍的低-吟。 唐佳人冲了过去,用已经沙哑的嗓子嘶吼着:“啊!” 她受伤了,很痛。休休快来救救她。不要让她死在这片绿荫下。 唐佳人的声音如同野兽受伤,临死前的怒吼悲鸣。证明……她曾存在,祈求……那人回头。 她会很乖,不会那么调皮,也不会使坏,更不会问……不会问休休,是否真的心悦柳芙笙,更不会问他,是否因为柳芙笙,才照顾自己,才从不轻易许诺永远。 她很厉害,可以自己拔掉心里的那根刺。若真的拔不掉,她就像老蚌生珠哪般,将那根刺含成珠!为了与休休在一起,她任何痛苦都能承担,且……甘之如饴。 休休…… 休休…… 不要丢下蘑菇…… 秋月白走到唐佳人的身后,伸出手,捏上唐佳人的后颈。 唐佳人软倒在秋月白的怀里,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失去主人的控制,流淌成河,湿了秋月白的衣襟,烫了他的胸口,滚入他的心口。虽然这泪不是为他而流,却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隐隐作痛,不可磨灭。 秋月白抱起唐佳人,转身离去。 秋彩凤紧随其后,低声道:“月白,你看……”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秋彩凤一眼,她立刻闭嘴不言。 二人渐行渐远。 唐不休从树后出现,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来,都出来给本尊松散一下筋骨。” 八个人,由四面八方出现。 这八人,身穿斜襟短打,腰间分别佩戴一块黑色无字石牌,正是伏天门的八柱。 八人中,一位年约四十五六的男子道:“伏天门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却血洗伏天门!伏天门遭首重创,十六年来不敢忘。今日,便要一个你死我活的结果,为死去的……” 唐不休嗤笑道:“你们伏天门不是好鸟,死在本尊手上,那是因果报应。” 那男子怒吼:“放屁!我们……” 唐不休竖起中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嘀咕道,“真吵。” 唐不休嘘不嘘,无所谓,但闻人无声的嘘,却是会要人命的! 八位伏天门的高手,当即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实则,这八人中,只有两人是老一辈的八柱,其余六柱早在十六年前便被闻人无声弄死了。现今的六柱,是在十六年前从有资质的人中挑选出来候补上的。在没动手之前,倒也说不得孰高孰低。 有那听过闻人无声名头,却不信其事迹者,当即出言不逊道:“如此恶贼,今日便让你碎尸万段!待你死了,我便割下你的肉,送那女子吃!她若不吃……哈哈哈哈……我们便吃了她!”恶意满满地一笑,以一招狠辣的掏心手,攻向唐不休的胸口。 唐不休非但不躲,反而抬手抓向那人的手腕,顺势一扭,只听咔吧一声脆响,那人的手骨竟然被唐不休拧断了。 那人的惨叫声在山脚下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唐不休微微皱眉,道:“让你闭好嘴巴,可是听不懂?如此,要你耳朵何用?!”言罢,一掌拍向那人的左耳朵,竟是让血珠从其右耳飞出。那人应声倒地,别说耳朵了,就怕是性命都不保。 较为年长的那名男子喝道:“竟出手竟如此狠毒!” 唐不休挑眉道:“你才知晓?”勾了勾唇角,“别用蘑菇威胁本尊,否则……”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本尊会发狂的。”言罢,直接出手,袭向剩余七人。 另外七名男子见此,皆心生寒意,不敢再自以为是,当即掏出武器,合力围攻起唐不休。 为了不让某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唐不休一掌挥出,手臂却被利刃所伤。然,他毫不在意。唐不休不允许他们叫,因为……他要让蘑菇好好儿睡一觉。至于这些企图伤害蘑菇的人,一个……不能留。 这是一场八对一的围剿,却变成了一对八的屠杀。 没有任何惨叫声,也没有留下任何活口,唯有血腥味充斥鼻息,挥之不去。 八具尸体倒下,唯有一人站立。 唐不休迎着风,静静而立。 他的发丝轻轻飞舞,证明周围确实有风。然,诡异的事,周围却静得出奇。就连所谓的墙头草,都没有随风轻摆、故作姿态,似乎怕了这位嗜血修罗,不敢生出一点儿动静。 八个人的血,悄然无声地渗入地下,穿过绿油油的草地,钻入黑漆漆的土地,被小虫子们吞噬,被大地饱饮。 一张黑网突然从天而降,罩向唐不休。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涌上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让他避无可避。 唐不休被巨网罩住,无法逃出生天。 周围人群起攻之,喊打喊杀地冲了上去。 唐不休飞出暗器,旋转一圈,饱饮人血。 唐不休抓着巨网,旋转起来。巨网飞舞而起,逼退一些企图靠近的人。他将巨网向上一抛,将阳光分割成若干个小块。 他伸手抓住暗器,与那些人拼杀在一起。 血花四溅,发染红痕。 唐不休是个不着调的师傅,也是一个不靠谱的情人,却愿将一生的情爱都给与蘑菇一人。闻人无声的故事里,充值了太多的血腥残忍、痛苦恨意,不应让蘑菇沾染一丝一毫的气息,污染她一点一滴的幸福时光。 所以,他要将她推开,让另一个男人去庇护她,让她的笑可以继续璀璨似骄阳。 世人死活,与他毫无干系。唯有一人,断不能受一点伤。如他所说,他接受不好,会疯掉。 大网落下,罩住一些人。他们像鱼儿一样挣扎着、惊恐着、嘶吼着…… 唐不休的衣领处浮现出几根似乎在蠕动着的黑线,却无人注意到,因为,他们在忙着自救。 唐不休用手抚住胸口,对众人道:“不管你们是谁,不要再试图追杀本尊,否则……本尊很可能会做出极其残忍的事情。”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踩着那些人的头,潇洒离去。 追杀不会停歇,闻人无声残忍嗜血,人人得而诛之。 呵…… 这世道,黑与白,真是说不清啊。 他怎就成了黑,秋月白怎会是白?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善后 孟水蓝的软轿刚抬进客栈,便被孟斐然拦住了。 孟斐然是孟云浩的亲爹,也是孟水蓝的大伯,这百川阁本应传给孟斐然,奈何孟水蓝他爹更为优秀,拔得头筹,得了阁主这位。此后,又将阁主之位传给了孟水蓝,也就没孟斐然什么事儿了。 孟斐然心怀怨恨,趁着孟水蓝被刺命悬一线,派出儿子孟云浩来夺位。不想,唐佳人搅合其中,使出卑劣手段,拿下孟云浩。 孟斐然守在此处,便是要护住孟云浩的性命。至于他为何没有趁着孟水蓝不在动*人,自然有其不得不按兵不动的原因。 孟斐然看见孟水蓝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沉着脸道:“水蓝,你身为阁主,自然要明辨是非。你大哥为了救你牺牲良多,你却误会他要夺位,这是大大的不应该。你速速让人将你大哥放了。此事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听到孟水蓝回来的动静,六位堂主推着孟云浩来到大厅。 孟斐然看见儿子,立刻上前一步,口中喝道:“大胆魔教,还不放我儿!” 六位堂主的目光齐齐扫去,止住了孟斐然的步伐。 沉稳的沈白蜇开口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纵使我等是魔教,也有自己的行事准绳。”看向孟水蓝,“孟阁主,你所托之人在这,完璧归赵。你答应我们的事,如今可以兑现了。” 孟水蓝道:“有劳。六位等三天。三天后来此,必有你们要的结果。” 六位堂主护看一眼。 段青玥开口道:“好,就等三天。三天一到,如果孟阁主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也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孟天青道:“你们当我们百川阁是信口雌黄的地方?” 许红娘娇笑道:“哎呦,别恼啊,我们这不也是心焦吗。小阁主,你这是怎地了,钻泥坑了啦?嘻嘻……” 孟天青道:“此泥美容养颜,要不给你糊点。” 许红娘飞出一记媚眼,骂道:“讨厌啦~” 孟天青打个寒颤,身上的泥巴簌簌掉落。 翩翩公子荷紫朗开口道:“不知那东风客发生了何种热闹?无缘得见也是遗憾呐。” 孟天青回道:“一群野狗咬一只恶犬……” 孟水蓝打断了孟天青的话,道:“不可妄语。” 孟天青改口道:“一群自以为是正人君子的江湖人,群殴一位被千锤锁龙链锁在池塘里的恶人……预知后事如何,请买《百川秘闻》。” 孟水蓝咳嗽几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方黑子粗声粗气地道:“说了还不如不说!吊人胃口!” 孟天青轻叹一声,引人侧目,却又什么都没说。 孟斐然急道:“你们还有完没完?快放了云浩!” 孟云浩被五花大绑不说,嘴巴里还塞了一团破麻布,整个人侧躺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闻听此话,他立刻点头如蒜,再也顾不得半点形象。 孟水蓝慢悠悠地撇了孟斐然一眼,竟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孟天青喊了声:“哥!” 孟斐然吼道:“孟水蓝!”一伸手,就要去扯孟水蓝。 孟天青拦下孟斐然,道:“阁主刚苏醒,身体虚弱,禁不得打扰。大伯,您稍安勿躁,且等阁主醒来后,再做计较。至于……”眼睛一瞥,看向孟云浩,“至于大哥,到底是不是被奸人误导,才做出背叛百川阁之事,还需等阁主醒后,问过话,才能定论。” 孟斐然大怒:“依你的意思,便是要这么一直绑着云浩?!” 孟天青露出一记无辜的表情,道:“大伯,阁主昏迷,你想怎样?一盆凉水将他泼醒吗?你这样大吼大叫没有用,万一气个好歹,找谁说理去?不如,静静等待。” 孟斐然气得不轻,却知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只能退一步,道:“好歹先放了云浩,这么困着不像话。再者,我们百川阁内部的事,怎能让魔教中人插手?传出去,江湖中人岂不是会误以为我们百川阁投靠了魔教?” 孟天青为难道:“这……此事我不好做主吧?” 孟斐然再接再厉,道:“天青,你好歹是二阁主,自然能做主。” 孟天青道:“这样啊……那就捆着吧。” 孟斐然青筋暴起,咬牙道:“这就是你的决定?!” 孟天青笑道:“你不是说我能做主吗。怎的,又不能了?哎……”看向六位堂主,抱了抱拳,“六位若是不嫌弃,可先在客栈住下,等个消息。” 油画的袁绿野问:“条件是?” 孟天青道:“劳烦六位,暂时看管那只粽子。” 袁绿野又问:“看管到何时?” 孟天青回道:“待我哥醒来即可。” 六位堂主互看一眼,应下了此事。看一会儿是看,看一天还是看。再说,他们是魔教,压根就不怕得罪任何人。别看孟斐然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但谁怕啊?!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为魔教,在秋城行走多有不便,若能住在这里混吃等消息,实在是再美好不过。 魔教六位堂主十分痛快地同意了,孟斐然却不干呐。他儿子,将来是要当百川阁阁主的,被魔教如此作践,何谈威严服众? 孟斐然给一直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一男一女使了个眼色,二人突然发难,出手去救孟云浩。 段青玥一把刀子竖在孟云浩的后脖子上,道:“住手!我们战魔宫做事,素来只问结果。你再动手,休怪我们交出去的是一具尸体!” 孟斐然无法,只得恨恨地退到一边。 孟天青对掌柜道:“好吃好喝安排着。” 掌柜应道:“诺。” 孟天青对抬轿之人道:“抬稳了,我们走。” 软轿抬出客栈,潇洒离去。 孟斐然喊道:“你们去哪儿?” 孟天青回道:“阁主休息的房间被你们扒了,自然是再寻一处地方休息。” 孟斐然道:“在这里休息即可。” 孟天青勾了勾唇角,回头道:“阁主不喜欢,二阁主也不喜欢,大伯姑且将心放下,好好儿休息。等阁主醒来,自然会有安排。” 孟斐然气个倒仰,却只能看着软轿渐行渐远。 孟水蓝睁开眼睛,打个哈欠,道:“还真有些犯困。” 孟天青道:“困就睡一会儿呗,我又没撑你的眼皮。” 孟水蓝右手成拳托腮,看向孟天青,慢悠悠地道:“天青,你以前遇事易怒,现在却懂得用脑子解决问题了。” 孟天青嗤一声,道:“我一直很聪明,堪当大任,知道不?若不是怕自己光芒太甚,将你比得越发不堪,早就光芒万丈了。” 孟水蓝不语,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孟天青。 孟天青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微微转开头,避开孟水蓝的目光,却又立刻转回头,瞪向孟水蓝,想要挽救那份不自然。欲盖弥彰,便是这样。 终究,孟天青还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慢慢收回视线,目视前方,随着软轿走出七八步,这才说出一句话:“不想让自己太没用。” 都说知子莫若父,孟天青可谓是被孟水蓝养大的,如何能不知道他的那点儿小心思。然,知道是知道,可听到这话从孟天青的口中说出,又令孟水蓝非常不是滋味。谁的成长不是因为伤痛?一次受伤,一次试图用什么来武装自己,保护心中那份柔软…… 孟水蓝收回审视的目光,什么都没说,眯眼看着天边那几朵流云,聚聚散散。 能再次闻到空气中漂浮的烟火味道,能再次看见天空中的蓝与白,能再次听见临街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真好。 孟天青用眼尾扫了孟水蓝一眼,道:“你说说,到底是谁要杀你?” 孟水蓝笑了笑,道:“唐不休。” 孟天青瞬间炸毛!吼道:“什么?!是他?!” 孟水蓝道:“刚夸你沉稳不少,你又蹦跶起来了。” 孟天青才不管那些,直接问道:“若真是他,你为何还要帮他做伪证?” 孟水蓝垂眸一笑,道:“因为……某不信是他。” 孟天青来了精神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问:“这话就有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刺杀你的,是一个像唐不休的人?” 孟水蓝露出嘉许的表情,道:“对。吴桂被杀当晚,某也在那条花船上。” 孟天青终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孟水蓝一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做出插孟天青眼睛的样子。 孟天青向后躲开。 孟水蓝哈哈大笑,却扯痛了内伤,又咳嗽了起来。 孟天青鄙夷道:“刚捡回来一条小命,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孟水蓝瘫软在软轿上,虚弱地喘了两口气后,语重心长地道:“天青,你可知,人死过一次,心态会变得十分不同?” 孟天青问:“咋地,你想上天啊?” 孟水蓝捂着胸口,道:“别学佳人说话,你是想笑痛某吗?” 孟天青一扭头,道:“我才没学她呢!那就是个没良心的!大雨夜,跑来告诉我,她有身孕了,害我……哼!什么都不懂的傻货!”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她不止告诉你了。在你之前,还来问某了。” 孟天青额头的青筋蹦起一根,攥紧拳头,似乎想要吼些什么,最终却将那话吞进了肚子了。能说什么?好无力……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被刺的真相 看着垂头丧气的孟天青,孟水蓝笑了笑,道:“佳人是一股清流,与这浑浊世间不同。她从不认为男女之事需要遮掩,却也不懂男女之事。”唇角绽开一朵堪称温柔的笑意,“总要有人护着这股清流才好。” 孟天青横了孟水蓝一眼,道:“就您这武功,还是老实养伤吧。别总惦记什么以身相许,佳人不稀罕。哼!” 孟水蓝道:“某还是得让佳人看见某的诚意。” 孟天青道:“唐不休打不死你。” 孟水蓝老狐狸眼样地一笑,道:“你当唐不休还能精力保护佳人?” 孟天青问:“何意?” 孟水蓝挑眉,道:“虚心求教?” 孟天青点头:“极是认真!” 四个字,让孟水蓝通体舒畅。 孟水蓝道:“此事,得从花船上说起。某下花船,吴桂登上花船,我们擦肩而过。某认得他,他却不识某是谁。某下船后并未离开,本欲返回花船,去寻吴桂同饮几杯,却被唐不休堵个正着。你猜,唐不休见某时,第一句话说得是什么?” 孟天青思忖道:“拿命来?” 孟水蓝鄙夷道:“你江湖野史看多了吧?真正要杀一个人,不会喊话,上去就是一刀,捅死完活。唐不休说,秋城不大,找你却不大好找。看样子,他寻了某有些时候。他看了某一眼,示意某随他走。某带着两名随从,与他同行……” 在孟水蓝的讲述下,当晚画面清晰在目。 月黑风高夜,唐不休走得随意,孟水蓝跟得谨慎,却不露痕迹。 走着走着,唐不休突兀地开口道:“选个死法,如何?” 两名随从瞬间掏出匕首,挡在了孟水蓝的面前。 孟水蓝道:“退下。” 随从犹豫。 孟水蓝道:“若不休门主真要动手,你们此举,无疑是螳臂当车。” 两名随从这才收起匕首,退到孟水蓝身后侧,却不敢放松警惕。 孟水蓝看向唐不休,笑道:“不休门主风尘仆仆而来,便是要送某一道选择题?也是不错。如此,某就选择……” 唐不休打断孟水蓝的话,开口道:“不许选择撑死,也不可选择老死。” 孟水蓝道:“这就为难人了。左右不过一个死,不休门主还是看如何顺手,便怎么切吧。”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靠近孟水蓝,道:“你以为你态度随意,本尊就不会动手?” 孟水蓝道:“被你盯上,哭求又有何用?” 唐不休的眸光泛着凶狠的光,如同准备进食的凶兽。 孟水蓝不甘示弱,与其目光相对。 唐不休道:“你那张写有闻人无声四个字的小纸条,特意丢给本尊看,是何意?” 孟水蓝道:“本是有人买消息,奈何答案丢了,某也甚是无奈。” 唐不休缓缓勾起唇角,道:“你是否认为,你提前知会本尊,便是卖了一个好?” 孟水蓝道:“现在看来,这是正经的老人与狼。” 唐不休道:“孟水蓝,你既然想做好人,便要有剜肉哺狼的觉悟。你死,本尊的秘密便能掩盖一些时日。本尊求得不多,只要蘑菇玩够了,想回了,就算整个江湖都知道本尊死谁也无所谓。如今,却是不行。所以……你死,如何?”虽是问话,却是突然出手,拍向孟水蓝的胸口。 孟水蓝武功一般,但观察力十分恐怖。当唐不休的瞳孔刚有变化,他便向一旁躲去。 百川阁,素来以追踪、藏匿、轻功闻名天下。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孟水蓝就像一条飘忽的薄纱,在唐不休即将抓到他时,他又能向前一跃,逃出生天。 唐不休赞道:“好轻功!” 孟水蓝苦笑:“不休门主的夸奖,令人毛骨悚然啊。” 孟水蓝向着客栈方向跑,唐不休在身后紧追不放,最后还跟着两位上气不接下气的随从。 唐不休飞出树叶,拦住孟水蓝的去路,飞身跃起,出现在孟水蓝的面前,一掌拍去,打向孟水蓝的胸口。 孟水蓝还欲逃,却无处可逃,被唐不休打得后退数步,撞在了树干上。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唐不休道:“你的轻功,还得练练。”一转身,走了。 两名随从追来,搀扶住孟水蓝,急声问他是否有事。 孟水蓝摇了摇头,擦拭掉唇角的血,喘息道:“确实得练练。” 两名随从搀扶着孟水蓝向客栈走,没走多远,只觉得身后有劲风袭来,竟是“唐不休”去而复返。 此“唐不休”穿着打扮与唐不休一模一样,身高长相几乎相同。一出手,便是狠辣要命的招式。 两名随从,一人当场毙命,另一人看似已死,实则还留着一口气。至于孟水蓝,不但经脉被震伤,且险些遭遇割喉。那暗器,在他的脖子上划过,所幸只是破了个皮,并无大碍。 “唐不休”离开后,那名身受重伤的随从拼劲全力,点燃了“识风香”,引来百川阁的人,将他们抬回了客栈救治。 孟水蓝断断续续讲述完整个过程,累得头冒虚汗,胸口刺痛。 孟天青道:“又没拿刀子逼你,慢慢讲不行吗?” 孟水蓝瞪了孟天青一眼,连训斥的话都懒得说。 孟天青继续道:“按照你的说法,你认为,去而复返的人,不是唐不休,而是易容成逃不休的人?” 孟水蓝轻轻点头。 孟天青问:“为何如此认定?” 孟水蓝道:“当时不觉,醒来后,听你说了这些事,便觉得其中有异。首先,唐不休若真要杀某,何必故作姿态,去而复返?再者,闻人无声做事,素来不喜留活口。一个烟花女子罢了,杀了便是,何必给自己留下后患?当然,最重要的是,一夜之间,吴桂和某都遇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闻人无声,太过巧合。唐不休真想灭口,这江湖中认识闻人无声者,何止某和吴桂,简直是大有人在。最令人心生疑惑的是,吴桂之子吴越,来得太快了。就算秋月白认定唐不休是凶手,也断然不会立刻通知吴家人来此同审唐不休。除非……这一切早有预谋!咳咳……咳咳咳……” 孟天青伸出手,要帮孟水蓝拍胸口顺气,孟水蓝立刻抬手阻止。 孟天青收回手,皱眉思忖道:“预谋?谁才是幕后黑手?难道是……二王爷?!二王爷一直想拉拢百川阁为己用,你却一直不远不近地吊着他,他借假唐不休的手,除掉你和唐不休,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对吴桂出手。如若不然,就是秋月白。唐不休落难,他好借机亲近佳人,抱得美人归!” 孟水蓝放缓呼吸,慢慢道:“不同目的,构建了不同故事的走向。到底都有谁伸手了,终究能看得明白。” 孟天青道:“你这么说……等于没说!” 孟水蓝道:“百川阁阁主,必然要言之有物。瞎说,可不行。” 孟天青道:“都出来转悠半天了,你到底要去哪儿?” 孟水蓝道:“三日小筑。” 孟天青道:“三日小筑?那是咱们的别院?我怎么不知道?” 孟水蓝道:“那是某的别院,你不知道……就对了。”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呲了呲牙。 孟水蓝打个哈欠,又闭上眼睛。 孟天青问:“你说,要你性命的人,会不会是大伯?毕竟,他们来得也实在太快了,就像早有预谋一样。” 孟水蓝含糊地道:“或许吧。” 孟天青道:“你不发威?” 孟水蓝道:“没有证据,如何发威?” 孟天青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孟云浩?” 孟水蓝道:“晾着。” 孟天青勾了勾唇角,道:“既然没有证据,这样也好,先让他担惊受怕几天再说。” 孟水蓝道:“这次跟着孟云浩闹事的人,可都记住了?” 孟天青道:“放心吧,一个也跑不了。”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道:“分三天,每天砍几颗头,拉孟云浩去看。” 孟天青唇角的笑容扩大,道:“吓死丫地!不过,咱就这么放过孟云浩父子俩?上次你和佳人同舟,被沉船的事儿,估计就是他们干的!” 孟水蓝睁开眼睛,扫了孟天青一眼,道:“没有证据,只能高拿轻放。再者,沉船事后,还有人以百川阁之名,偷袭秋月白。这事儿,除非抓到那根线,撤出末后黑手,否则……将敌人放在明处,总比又添新敌的好。” 孟天青思忖道:“你的意思是,孟云浩身后还有别人?” 孟水蓝笑了笑,闭上眼,淡淡道:“唯有忍得,才能取得。” 孟天青赞道:“哥,你真有王八之气!” 孟水蓝骂道:“滚!” 软轿一路抬进入别院。此别院色调淡雅、环境舒适,清风徐来花香阵阵,格外惬意,名曰三日小筑,却是一处令人忘忧之地,恨不得长住才好。 三日小筑布置得十分有特点。无论是树木、怪石还是池塘,看起来都十分随意,就仿佛随手乱扔而至,实则却大有学问。此中机密,待有人想要私闯入内,方知其厉害。 孟水蓝开始真正善待自己。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别啃我嘴巴! 秋枫渡。 老妈子帮唐佳人洗干净了一身泥泞,又为其换上一套柔白色的干净衣裙。 唐佳人披散着乌黑长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就像陷入熟睡般一样甜美。 秋月白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唐佳人,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眼中却有浓烈的感情在熊熊燃烧,好似要将唐佳人燃烧殆尽,吞入腹中。 他一身白衣,并没有因为早晨那场池塘打斗而沾染上半点泥巴,唯有手臂上一团血渍,那是鲜血渗出的痕迹。拜唐佳人一咬所赐,那些献血从伤口,闯过衣衫,在时间的推移中,从艳丽的红色变得暗沉,宛如一只开在彼岸的花,令人心颤到极致。 阳光从正午开始偏移,为清冷的屋里镀上一层暖金色,为秋月白那瓷白的肌肤升起一丝温度。 他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塑,守在唐佳人的床边,一动不动。任由时间划过,在他身上留下不同的光影。 当一种感情变得复杂,不再那么纯粹,有人会嘲讽这种掺杂,变得不知所措,然,秋月白却知道,无论唐佳人是谁,她永远都是那只跳入他心湖的毒蘑菇。她毒死了他的冷漠,勾起了他的罪恶,让他想要疯狂占有她的全部。那些,他不曾了解的过往,成为他嫉恨的原因。若能根除,他将……不留余力。 爱,便是自私。所谓的大度,所谓的成全,都是因为可以放手而编织的鬼话。 夕阳西下,秋月白终是站起身,走出房间。 唐佳人等了半晌,没听见异样,这才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头顶那方青色帷幔,影影绰绰间,她以为自己能够望见未来,实在永远跳不出现在。 唐佳人闭上眼,攥紧拳头,将千万个为什么吞入腹中。再次睁开眼,恢复清明,坐起身,赤足下地,向门外摸去。 她的手刚碰到门板,就听秋月白那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去哪儿?” 唐佳人的手指一僵,慢慢收回,看样子似乎是要妥协,却又出其不备,推门而出,撒腿就跑。去哪儿?自然是要去寻休休。细嫩的脚板,颗颗饱满圆润的脚趾,落在尖锐的石子上,却浑然不知痛为何物。她只想去寻心中那个人,完成自己对未来的百般期望。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竟直奔而出,在院子中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抱住唐佳人的腰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将人往屋里抱。 唐佳人的逆鳞被掀,手脚并用地扑腾着,大声嘶吼着:“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她那个样子,就像要送去屠宰的小兽,在做垂死挣扎、拼尽全力、张牙舞抓! 秋月白哪肯听她的,抱着便往屋里去。 秋江滟和绿寇听到动静,立刻从屋里跑出来,皆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唐佳人一爪子抓在秋月白的伤口上,秋月白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大不走到门前。 唐佳人像一只灵巧的猴子,伸出只肢,脚撑手抓,攀在门框上,就是不肯进屋。 秋月白道:“闭眼。” 巡视院子的随从,立刻闭眼,转身。 唐佳人误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当即用手攀住门框,转过身,一脚踹向秋月白,吼道:“滚开!”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脚,将她直接薅入怀中,直接吻了上去! 秋江滟和绿寇发出一声惊呼,立刻闭上眼睛,转开头。 唐佳人瞪大眼睛,傻了。 秋月白抱起唐佳人,一脚踹开房门,直接进了屋,将她扔到了床上。 唐佳人翻身跃起,还要往外跑。 秋月白直接将她按倒在床上,沉声道:“再跑,定罚不赦!”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攥紧秋月白的衣襟,怒声道:“你不能这样!我要去找休……呜……” 秋月白最听不得的,便是休休两个字。当即二话不说,以嘴封口,不让唐佳人吐出伤人话语。 唐佳人知道,这种亲密之举应是彼此要相伴一生之人才能做得,她与秋月白虽有情,却不能与他携手一生。因为,她早在十六年前,便将自己预定给了休休。 秋月白的吻是冰凉的,却是霸道非常,与平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绝不相同。他不允唐佳人逃避,也不许她拒绝。他要她,她便要给他,因为……他已将心给她。 唐佳人躲不开,唯有用牙齿去咬他的唇! 血腥味道绽放在味蕾之上,却只是让秋月白稍微暂停了进攻,转而却变得越发强势猛烈。 他要吞了她!他一定是要吞了她! 唐佳人害怕了,这一天积攒下的泪水,瞬间决堤。她含糊地喊着:“你要吞了我!你要吞了我!” 那委屈的模样、那决堤的晶莹、那颤抖的小嘴唇、那抽搭的小鼻子,都令人……更想欺负她。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却并未继续,只是那样看着她哭。 唐佳人被秋月白看得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秋月白的身体变得僵硬,呼吸也重了几分。他果断站起身,背对着唐佳人负手而立。 唐佳人从床上爬起声,脚尖一点地面,就要跑。 秋月白瞬间回头,食指中指并用,直指唐佳人。 唐佳人的性子里,有点儿欺软怕硬的成分。她被秋月白一凶,趋吉避凶的性格使然,竟将那点在地上的脚尖灰溜溜地收了回去。 收回去后,她又觉得不是滋味,干脆放赖,哭喊道:“你管我干什么!?我得去找……” 秋月白转身,垂眸看着唐佳人,打断她的话,沉声道:“找唐不休,报仇雪恨?” 唐佳人摇头,吸鼻子:“才不是。” 秋月白步步紧逼,道:“为何不是?十六年前,他害你家破人亡,这便是不共戴天之仇。十六年后,他期你无知、骗你感情在先,弃你于不顾在后,你却还要去寻他?!今天,你敢从这里出去,我便……” 唐佳人将腿藏在裙子里,试探性地接话道:“打断我的腿?”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唇上,似乎有些重量。 唐佳人立刻捂住嘴巴,向后躲了躲,含糊地警告道:“你别再啃我嘴巴了!你惹恼了我,我弄死你!” 在唐佳人义正严辞地警告下,秋月白竟笑了。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不算太明显的笑意,道:“试试。”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三日后大婚 试试?这种事儿能试试? 唐佳人微愣,紧接着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秋月白道:“你我打小便订了娃娃亲。如今寻到你,三日后可大婚。” 唐佳人下意识地放下手,长大嘴巴,傻乎乎地望着秋月白。 秋月白一伸手,欲捏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一朝被蛇咬,错,是多朝被蛇咬,防范心自然很强。但见她一把捂住嘴巴,瞪大一双猫眼,警觉地盯着秋月白。仿佛只要他稍有动作,她便会暴起挠人。 秋月白觉得好笑,收回手,没有继续吓这只一惊一乍的小喵咪,而是转身出了房间。 唐佳人放下手,一拳头捶在床上,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她抱起枕头,恨恨地咬了两口,就像在咬秋月白的手臂。这人,得多坏啊!他非要提醒她是个什么身份,非要让她恨休休,可她便不!她从未见过爹娘,是休休将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且,如休休所说,她爹打她娘,休休只是出手相助罢了。谁知道野狗会啃娘?谁晓得意外会发生?当然,最最最重要的是,谁又能证明,她就是柳芙笙的孩子?! 除非柳芙笙跳出来,对她说,你就是我的孩子,否则……她不信! 唐佳人信誓旦旦地给自己打气,不让自己伤心,不让自己放弃。 她不和秋月白争辩,是怕他起了防备之心。如今,待到夜深人静,她还是要跑的。 休休可以扔了她,但她自己有腿啊,完全可以自己跑回到他的身边去。 唐佳人打定主意,心中稍安,这才觉察出脚底板生疼一片。她扳起脚,看了看,几点血痕触目惊心。 门被打开,唐不休端着一只托盘走到床边。托盘上放着一些处理伤口用的干净白布和金创药。唐不休问道:“不晕血了?” 唐佳人摇头:“鬼才晕血……”话音未落,两眼一番,直接后仰,脑袋磕碰到墙上,活活儿将自己疼醒过来,立刻装出无恙的样子,继续道,“我早晨在池塘里浴血奋战,杀得血花四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晕血?”扭了扭身体,坐直。 秋月白觉得,唐佳人这种晕血的症状,是思想上的。若她集中精力,见血可以不晕;若她随意而为,见血定然会晕倒。秋月白心中有数,却不戳破。 他将托盘放到床上,自己坐在椅子上,抓过唐佳人的脚,态度严谨认真地为她处理伤口。 唐佳人抱着枕头,看着秋月白低垂的眉眼,道:“你亲我,是不是代表你喜欢我?” 秋月白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改口:“就当我没问。” 秋月白回道:“是。” 唐佳人一阵尴尬,扭开脸,别扭了一阵,才道:“可是我喜欢……嗷……你轻点!” 秋月白拔出一块锋利的小石子,扔到托盘里,冷冷地道:“我说得话,你不信,你还准备去寻他,与他双宿双飞?” 唐佳人垂眸,半晌才道:“你说他如何如何不好,别人说他如何如何残忍,我都听在耳朵里,却不想记在心里。我只记得,他待我好,这就够了。每个人都善于欺骗别人,我送自己一个谎言,哄自己一个开心,为何不可?” 秋月白道:“我会放出消息,说三日后与你成婚。他若敢来,我放你走。如若不然,你将心收好,与我完婚。”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问:“这样好吗?不好吧。万一他听不见……嗷……你轻点!” 秋月白冷着脸,快速包好唐佳人的两只脚。 唐佳人抱着自己的脚,看了看,道:“你是不是包过包子?” 秋月白不会包包子,但是谁还没吃过几个包子?如此深刻的比喻,傻子才会不动她的意思。然,秋月白并没有因此感到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坦然回了句:“儿时觉得有趣,曾包过两只。如今,又包了两只。” 旁人讲这种笑话,表情一定会配合到位,秋月白却不。他明明在逗唐佳人开心,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挤眉弄眼的表情,就仿佛他说得是一件再正经不过的事。 平时呢,唐佳人也是个逗的,定会捧着两只脚逗趣儿,而今却是愁上了。踩着这样的两只脚,想要跑跳,怕是有些难度了。 秋月白见唐佳人蹙眉,心下不悦,问:“不满?”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丑。” 秋月白伸出受伤的手臂,“包个丑的。” 唐佳人一看见秋月白衣服上的血迹,两只眼就要往上翻。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微微用力。 唐佳人一痛,清醒了几分,头晕目眩地问:“干嘛……干嘛捏我?” 秋月白再次送上受伤的手臂,道:“包扎。” 唐佳人两只眼睛,又开始上翻。 秋月白再次用力,攥紧唐佳人的手腕,迫使她清醒。 唐佳人是清醒了,却也恼火了,怒声道:“你干什么!?捏,使劲儿捏!还让不让好好儿昏一次了?” 秋月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道:“江湖哪天不流血,你必须学会克制自己。” 唐佳人也无心隐瞒自己那点儿秘密,小心思一转,当即开口怼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娶我,却是劲儿捏我,让我痛。休休从来不舍得让我痛!” 秋月白的眸子变冷,道:“你若昏迷,我许会做出一些疯狂之事。”言罢,直接用左手扯起右袖,露出先是被唐佳人咬伤,后有被她狠狠一抓的伤口, 唐佳人被鲜血刺激,两眼一翻,就要昏倒,却在翻到一半时,硬生生停下,又转了回来。她强迫自己,直勾勾地盯着秋月白的脸。 秋月白一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的伤口。 唐佳人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却是一点都没有昏厥的意思。 秋月白悄然松了一口气。并非他残忍,非要逼迫佳人,而是江湖凶险,他虽身为一城之主,却未必能将佳人护得毫发无伤。旁人若是知道她这个弱点,加以利用,想要铲除佳人,或者用她威胁他,实在易如反掌。与其将弱点示人,不让将弱点填平,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秋月白十分难得地赞了声:“很好。” 话音落下,唐佳人却连一个表情都欠奉。 秋月白凑近,看了看唐佳人,并伸手在她的面前摆动两下。 唐佳人仍旧毫无反应。 秋月白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唐佳人直接倒下,自始至终都睁着双眼,看起来就跟醒着无异。 正文 第三百章:真真假假的真相 唐佳人明明晕血昏迷,却瞪着双眼做出了清醒的假象。 秋月白坐在床头,露出一丝宠溺中透着无奈的笑。 唐不休曾说,江滟性格太过中规中矩,着实无趣。他的蘑菇却是每天花样百出、无比鲜活。秋月白深以为然。就这份假装清醒的独特,绝非一般人能为之。 他的性格本就有些闷,秋江滟从出生就跟着他,自然不会多活泼。若对比这一点,他确实不如唐不休。然,毕竟目的不同,也无法较真儿。他教养得是妹妹,唐不休却是怀揣险恶心思,养得是媳妇。 想到唐不休曾说过的那些有关唐佳人的儿时趣事,秋月白禁不住勾了勾唇角。随之,眼神一暗,涌动起幽深的光,好似恶兽。若非唐不休掠走他的姨母,也不会有这些错乱到无法追究真假的关系。 秋月白伸出手,轻轻抚上唐佳人的脸颊,眸光中涌动起复杂的情感。 他想起,唐佳人扮成六王爷,看他穿过女装后,追着他叫无声哥哥。他当时厌恶至极,恨不得杀她灭口。在与果树开花的接触中,她撞进他的心湖,他起了占有之意,不许任何人将她带走,更不许她心中没有她。那时,想起她曾经叫他无声哥哥,泛起几丝不为人知的甜美滋味。如今,再想起她曾叫他无声哥哥,只觉讽刺异常。她不知唐不休是闻人无声,却将闻人无声当成心中那朵曼珠沙华。 他可以允许佳人任意妄为地活在五光十色中,却不允许她的生命里种下唯一一朵曼珠沙华。若有,必诛之。 唐佳人细腻的肌肤,好似婴儿,吸住了秋月白的手指,令他流连忘返。 这时,望东在门外道:“城主,姑奶奶寻你说话。” 秋月白的指尖在唐佳人的唇瓣上划过,慢慢站起身,走出房间,细心的关好门,走向书房:“请她来书房。” 秋彩凤来到书房,冲着秋月白笑了笑,道了声:“月白。”笑中,三分讨好,七分亲厚。 秋月白道:“姑姑坐。” 秋彩凤应了声,坐在椅子上,却又站起身,从袖口掏出一只小盒子,轻手轻脚地放在了秋月白的桌子上,道:“这个,还给你。” 秋月白没搭话。 秋彩凤笑道:“我原本寻思,这个小东西能有什么用。没想到,它真能寻到你。这东西可千万别落在他人手中,对你安危不利。” 秋月白道:“有劳姑姑关心。” 秋彩凤笑得不太自然,扭捏了一下,才道:“你看……我家那些铺子,是不是能还给我们?我家那小畜生,真是不省心,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家底眼瞧着要空了。” 秋月白道:“不能。” 秋彩凤的脸瞬间变了,道:“我按照你说的,追上你,又说了那些话,你可是承诺要……” 秋月白一抬手,制止了秋彩凤继续喋喋不休。他从抽屉里,取出三张契纸,放到桌子上,道:“这里田肥,铺子旺,再加上这些银两,够你们一家一生吃穿无忧。” 秋彩凤取过那些契纸,眼中瞬间亮了,忙道:“好!我们这就走。” 秋月白却道:“不急。上日后,我大婚之后,你们再走。” 秋彩凤将契纸踹入怀中,一口应下。 秋月白道:“记住你说得话,佳人便是柳芙笙的女儿。若有异样的声音传出,你知道后果。” 秋彩凤一脸正色,保证道:“你放心。”转而却皱眉道,“只是,月白,你庇护了她,却得罪了闻人无声,也会被武林人攻击,可值得?”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打开了小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只蛊虫——红线牵。 秋彩凤知道问不出什么,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秋月白这才幽幽道:“若非我愿,何须如此?”他要唐佳人,她便要成为他的妻。至于其他,真真假假,何必在意? 秋月白站起身,回到唐佳人的房里,着迷般,又用手指戳了戳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的睫毛抖了一下,睁开眼,秋月白收回手,唐佳人坐起身,道:“我没昏。来,我给你包扎伤口。”伸出手,抓起金创药,拉起秋月白的衣袖,看都不看,直接将金创药扬了上去。金疮药遮盖了伤口,很好。 唐佳人拿起白布带,在伤口上缠绕好几多圈,成功将好好的一条手臂缠成猪肘子,这才作罢。 秋月白放下衣袖,问:“是否饿了?” 唐佳人的眉头突然一皱,感觉一股热流从身体里流淌而出。那种熟悉的感觉,在出山之前,每个月都会拜访她。 唐佳人伸手抚住自己的小腹,瞪大眼睛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顿感紧张,问:“怎么?” 唐佳人问:“我……我是不是没怀宝宝?” 秋月白避开唐佳人的目光,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一双眼睛缓缓眨动两下后,竟是带着哭音道:“我好像得了重病,要死了。我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你快去请个大夫给我瞧瞧。”秋月白前脚走,她后脚立刻逃跑。 秋月白转回目光,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急道:“大出血,你听说过没?” 秋月白问:“所以?” 唐佳人哽咽着回道:“所以,我不能嫁给你,祸害你。我们不能将好好儿的喜事变成丧事啊!” 秋月白站起身,道:“枕边有你所需之物。”言罢,走出房间。 唐佳人愣了愣,伸手到枕边一摸,竟……竟摸出两条癸水带! 屋内,想要忽悠人的唐佳人闹了个大红脸;屋外,并非什么都不懂的秋月白,双颊漂浮起两朵粉云。终究是,不太自然。 他用手抚了抚袖子上的血迹。这血,混合了两个人的血。他抱起唐佳人时,蹭了些她的血在衣袖上。那血由上至下,渗透着。被唐佳人咬伤的手臂,涌出的鲜血,则是由下至上,去与佳人的血纠缠。这般亲密,还有谁? 秋月白道:“望东,给小姐送双鞋子。” 望东应道:“诺。”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焦滴滴呀? 月黑风高…… 不是。 今晚的月亮真是又圆又大又明亮。如果没有树下负手而立的那个人,风景一定是秀色可餐的。 唐佳人轻轻推开房门,在看见秋月白后,几乎是立刻决定,回去躺着睡觉,乖乖的。 秋月白甚至都没有回头,却已然知道唐佳人的行动。他开口道:“过来。” 唐佳人犹豫片刻,大大方方的推开房门,踩着厚重的白布袋,一步步来到秋月白的身边,学他的模样,负手而立。 两个人也不说话,但此时的动作和神情却是出奇的一致。不得不说,唐佳人模仿他人的功力,真是越发精进了。 若是以往,秋月白能这样站上三天三夜,也不想说一句话。而今,唐佳人就在身边,心情大不相同,竟想说些什么。无需有太多的内容,也没有所谓的目的,闲聊两句,也是应景应心。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秋月白细细体会了一遍后,开口道:“为何学我?” 唐佳人道:“都说从不同角度,看到的风景绝不相同。我想知道,从你眼中看到的风景是怎样的。”实则,这小东西却是在寻可以逃跑的路线。 秋月白用眼尾扫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送上一记牲畜无害的纯美笑颜。 秋月白一伸手,直接掐住唐佳人的腰肢,将其提到自己面前,让她背对着自己,视线与自己平行。 唐佳人就像一只受惊的毛,眼瞧着就要张牙舞爪。 秋月白道:“看吧,这便是我眼中的风景。” 秋月白注视着唐佳人那颗毛茸茸的头,唐佳人安静下来,眺望着秋月白目光所及的风景。 月亮还是那轮月亮,树木还是那几棵,黑暗也并非变得明亮,一切与她刚才看见的并无二样。然,却又有些不一样。说不清,道不明,隐约存在着。 唐佳人双脚离地,被秋月白提在半空中,看他看过的风景。腰间两只大手,温度略低,却好似镶嵌进了她的肉里,既完美的禁锢了她,又成为她的一体,随她呼吸。秋月白的呼吸十分浅淡,落在她的后脑勺,微不可察地拂到几根发丝,有些痒。 这种若即若离的亲密,令唐佳人有些发慌。不太习惯,有些紧张,喉咙干渴,想要逃亡。唐佳人觉得,这样不对。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道:“秋月白,我也曾这么提起阿花呢。” 秋月白没有搭话。 唐家人继续道:“阿花,就是大长老养得一条小母狗。以前,我很小的时候,还以为阿花是我师娘呢。” 腰间的手震动两下,唐佳人知道,秋月白笑了。 唐佳人扭头看向秋月白,道:“为何不大声笑?” 秋月白回道:“因为……不允许。” 唐佳人诧异道:“谁不允许?” 秋月白回道:“我。”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你为何不允许自己大声笑?你岂不是太坏了?” 秋月白道:“七岁时,父母双亡,江滟嗷嗷待哺,不敢笑,怕旁人欺我辱我。” 唐佳人道:“你现在可以笑了。放我下来。” 秋月白依言,将唐佳人放到地上:“已经养成习惯,不会大声笑。” 唐佳人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心疼。她说:“笑多简单啊,咧开嘴就是。”伸出两只手,捏上秋月白的脸,向上提了提。 秋月白没有动,任她拉扯。 唐佳人主动放弃,嘀咕道:“总听人说,最可恨的是逼良为娼。如今看来,逼人大笑也挺讨厌。” 秋月白觉得,唐佳人这个比喻特别不合适,却也不想纠正她。唐不休给了唐佳人第一份宠,他便能越过他,给她绝世盛宠。只不过,在世人眼中,像他这种性子的人,应该不讨喜吧。 思及此,秋月白勾了勾唇角,展露一记笑颜。 不常笑的人,笑起来格外迷人。这就好比满地苦瓜,偶尔蹦出一个甜瓜,哪位只是微甜,也令人惊喜异常。 唐佳人盯着秋月白,幽幽道:“你这么笑,真好看呐。” 秋月白道:“因不得而渴之,因得而远之,唯不得,恒之。” 唐佳人笑道:“要是按照你这个说法,你每天远远看着我,多永恒啊。” 秋月白道:“未尝不可。” 唐佳人道:“你站好,咱先试一试。”言罢,装出随意的样子,跑到墙头,一甩裙摆,就要跳上墙头往外跑。 秋月白开口道:“你是想明日大婚?” 唐佳人停下脚步,回头,笑得那叫一个纯洁无辜:“不是说好三天吗?急什么。”放下裙摆,哼哼着歌,在墙边溜达着,就是不肯回到秋月白的身边。 秋月白道:“你本姓焦。” 唐佳人挑眉:“啥意思?让我姓焦?焦佳人?这是烧糊的还是烤焦的?” 秋月白的眉角抽搐两下,道:“可以换名字。” 唐佳人掰手指道:“焦饭?焦燥?焦滴滴?焦小妞?焦花?” 秋月白无语了。 唐佳人硬气道:“我就要姓唐!你别想着给我改名字,你改好了,叫我我也不应!” 秋月白终是见识到唐佳人难缠的一面了。他向唐佳人走去。 唐佳人立刻捂住嘴巴,跳脚道:“你正式警告你,你再敢随便啃我嘴巴,我毒死你!” 秋月白站定,道:“夜深了,睡吧。” 唐佳人道:“我不困,你去睡吧,我晚饭吃多了,得溜达溜达。” 秋月白知道,唐佳人在说谎。晚饭十分丰盛,她却并未吃什么东西。此事他不会提及,只是问道:“要我抱你回去?” 唐佳人重重一叹:“哎……” 秋月白问:“为何叹息?” 唐佳人道:“为自己,为休休,也为你。” 秋月白没有追问,但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任谁都会懂他想听下文的意思。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背着手,晃悠悠地往回走。 第一次,秋月白被人晾了。其中滋味,是好是坏,还得慢慢体会。 秋月白道:“晚上加强守卫。” 隐在暗处的人齐声应道:“诺!” 唐佳人悠哉的步伐一僵,在心里骂了声:冰坨坨!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的背影,眸光中泛起浅淡的柔光,隐着冷山的旖旎。 秋江滟从房间走出,来到秋月白的身边,低低地叫来声:“哥。” 秋月白收回目光,看向秋江滟,道:“早些休息。”言罢,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秋江滟喊道:“哥!” 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上前两步,来到秋江白的面前,仰头道:“哥,我有话要问你。” 秋月白不语,走向书房,点亮了住烛火,坐在了椅子上。 秋江滟紧随其后,走进书房,隔着案台,坐在了秋月白的对面,道:“哥,你真要娶她?” 秋月白微微颔首。 秋江滟咬了咬唇,继续道:“她……真是姨母家的妹妹?真与哥有婚约?” 秋月白道:“无论她以前是谁,现在,她是姨母家的妹妹,将来,她是你嫂子。” 秋江滟眉头深锁,不见丝毫喜色。半晌才道:“我不同意!” 秋月白冷冷地道:“我没征求你的意见。” 秋江滟一脸受伤的表情,道:“我一出生没多久,爹娘都离世了,唯哥一人带着我,守着这份家业,受尽人情冷暖。若没有哥护着,江滟绝对活不到今日。哥,你我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理应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如今,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唐佳人,不但离间了我们兄妹情,还让你甘愿娶她为妻!哥,你曾说过,要为我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婿。如今,到了你身上,怎就选了那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秋江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简直可以用吼来形容。 秋月白的表情一直十分冷淡,就仿佛秋江滟在自说自话,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秋江滟见秋月白这种态度,便知他心意已决,自己再多说什么都无用。一种无力感混合着被夺宠的酸楚,开始不断袭击她的感官,催她泪流。 一滴、两滴、三滴…… 秋江滟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泛着晶莹,在脸上留下痕迹。 秋月白终是再次开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的路,在婆家,不在秋枫渡里。” 秋江滟闻听此话,眼泪流得更凶猛了。 秋月白考虑她的感受,难得说得委婉,那话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他在说,你不是秋枫渡的女主人,这里的一切不用你操心。你经营好自己在婆家的地位便可,不要多管闲事。 秋江滟觉得十分心痛。被唐不休拒绝时,她的心也很痛,但更多的是一种不肯服输、不愿相信自己不如别人的愤怒,因此,她恨上了唐不休。如今,被秋月白嫌弃,她的心竟好似被刀切碎了一般。这是一种痛,一种能将人生生痛死的痛! 她一直那么依赖他,一直那么仰慕他,一直当他是天!因为亲哥哥的优秀,她将所有追求自己的男子,与他进行比较。放眼整个江湖,除了唐不休,谁能与他争锋媲美? 为何,两名如此优秀的男人,都喜欢那个贱人?!为何?!一定是那个贱人对他们施了巫术,迷惑了他们的心智! 对,一定是这样! 所以…… 不管唐佳人是谁,都,不能留。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清荷 追杀唐不休的人,就像虫子。 一堆堆,一团团,层出不穷,前仆后继。 强悍如唐不休,也吃不住了。他的手臂、大腿和后肩,都被砍伤,皮肉翻滚,鲜血淋淋。尽管这样,他也没逃出秋城。 待追杀稍缓,他坐在石头上,从衣领处摸出一只小巧的暗红色蛊虫,笑道:“本尊曾见过你的同伴。想必,你就是那白毛的走狗,专门负责引人来杀本尊的吧?今晚,本尊累了,游戏到此结束。”手指用力,捏死了那只红色蛊虫。 唐不休说得不错,这只蛊虫名叫红线牵。二王爷曾让妓院老鸨在他的大包裹里放过一只,而今这只,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起先,他不知,但当一批批的江湖人冲他而来,他若还不怀疑,便是真傻。没有立刻除掉身上这只小奸细,也是想将这些人处理得差不多后,好去寻蘑菇。 他知,自己的言行一定会让蘑菇伤心。然,此时此刻,唯有将她推远,让她跟着秋月白,才最安全。他唯一受不得的,便是蘑菇受伤。 唐不休想着蘑菇,无法继续淡然处之,毅然决定去看她一眼,哪怕远远看上一眼,知道她安然无恙,便能心安。 唐不休休息了一会,站起身,踏着别人的尸骨,于夜色中来到河水的浅湾处,刚要脱衣物,却可见有个东西从河中顺流漂来。 唐不休本不想理会,奈何那个东西竟飘到了他的面前,然后……沉了下去。 唐不休不紧不慢地脱下鞋子,趟水而入,水深至胸口处时,一弯腰,将身子探入水中,从中提溜出那个东西,转身回到岸边,随手一抛,将其面朝下,扔到一块圆滚滚的石头上。是的,那个东西是个人,且……是个溺水的女人。 女子被圆滚滚的石头顶了腹部,哇地一声,吐出大口的河水,以及一条生命力十分旺盛的小鱼。她咳嗽得撕心裂肺,半晌才哆哆嗦嗦看向四周。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水中的唐不休。 俊美的容颜,挺拔的身姿,染血的衣衫,孤冷的表情,湿淋淋的长发,有水珠从他的下巴尖滑落,好似能溅入人的心里。 这是一个好似修罗般完美的男子。不是神仙,却救了她。 女子穿着粗布衣裙,却难掩国色天香。她的左脸,有着笔墨难以形容的美艳,就好似一朵正在盛开的牡丹,闻之馨香馥郁,令人痴迷。然,她的右脸,却好似恶鬼,红白交织、凸凹不平。乍一看,真是十分骇人。 四目相对,唐不休竟是愣了愣。女子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右脸,慌忙爬起身,却又因腿软,摔倒在地。膝盖磕碰到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听着都觉得疼。 女子却只是闷哼一声,再无动静。 她忍着痛,重新站好,低垂着头,用沙哑的嗓子道:“谢谢……谢谢恩公相救。”言罢,竟是跪下,行了个大礼。 唐不休打量了女子半晌,没有说话,也不求女子报恩,与那些被他杀的人相比,救这一人性命简直微不足道。 唐不休趟水走到巨石后,脱掉所有衣物,将自己浸泡水中,洗净一身血腥。 他的胸前,竟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图腾。那图腾就像老人的胡须,也像大树的树根,因为不完整,所以无法窥探全貌,却给人一种格外神秘之感。 唐不休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图腾,微微蹙眉。 他自认为是惩奸除恶,却也手染太多鲜血,满身杀戮。是与非,反倒说不清了。正如别人逃不开他的手,他也逃不过自己的罪与罚。 唐不休本是豁达之人,并没有过多纠结,松开眉,放过自己,不去过多纠结,直接将自己沉入冰凉刺骨的河水中,洗去这一身的血腥。 女子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应话。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河中,却不看人影。女子咬牙忍痛,站起身,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鞋子,确定唐不休没有走远,便开口喊道:“恩公?恩公?” 唐不休从水中钻出头,一伸手,在石头上抓下自己的衣物,压入河水中揉搓起来。 女子看见了那只手,立刻上前两步,道:“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小女子自知长相丑陋,愿为奴为婢,当牛做马,供恩公差遣。” 唐不休不搭理人,看起来十分高冷,实则心里却想着:怎么一出手总是救下女子?上次救了秋江滟,是个麻烦;如今又救下一个丑女,直觉还是个麻烦。下次救人,定要看清楚是男是女。哎……本尊当真不适合做善事呐。 女子没有听到唐不休的回应,却听见了洗衣服的声音,当即拧了拧衣裙上的水,道:“恩公,小女子名叫清荷,是一个渔娘。这几日秋城不太平,总有江湖人闹事。有那江湖人,看见小女子的左脸,便要掠人。结果,又看见小女子的右脸……”咬了咬牙,“便将小女子踹进了河里。小女子水性极佳,奈何被踹得太痛,竟昏迷过去。幸好……幸好遇见恩公,否则……小女子定会死在这河里。求恩公收留。” 唐不休洗干净了衣物,用手拧了拧水,发出哗啦一声。因他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湿淋淋的衣服便干了七八成。 清荷听见动静,道:“让小女子来洗吧。” 唐不休拿出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扯了亵裤,裹住伤口。这才穿上衣物,站起身,对着河水整理了一下长发,点了点头。在心里逗乐道:不错,依旧是那个千年前难得一见的英俊少年。 勾了勾唇角,将手中捏着一块石子弹入河水中,发出咚地一声轻响。 唐不休转过身,看见清荷捧着已经擦拭干净的鞋子来到面前,跪下,奉上鞋子。 唐不休穿好鞋子,第一次开口道:“走吧。” 清荷抬头,眼睛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却又立刻垂下头,应道:“诺。”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系在了脸上,挡住伤疤。 唐不休问:“不问去哪里?” 清荷会道:“已是苟延残喘,去哪里对小女子而言,都是一样。”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如此,便送你去一个当去之处。” 清荷不再疑问,微微佝偻着身子,跟在唐不休身后侧,向着她的未知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深夜里,速度不快,可也不慢。 清荷腿上有伤,这会儿竟一声不吭咬牙跟着,不是有所算计,便是心智极其坚韧之人。唐不休没有过多考虑清荷出现得突兀与否,因为……他要将包袱丢给秋月白。 二人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秋枫渡,在一处隐蔽位置站定。 周围,寂静无声,看起来并无异样。 唐不休很想直接跳进秋枫渡,去看他的蘑菇,然……直觉告诉他,秋月白敢将人带走,便不会没有布置。 唐不休不动声色,指着不远处的大门,压低声音对清荷道:“去那里找秋月白。” 清荷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她忙道:“不不不,不敢……” 唐不休义正严辞地道:“有何不敢?你是秋城人,他是秋城城主,你的事,他必须管!”微微挑眉,“还是说,你心虚,不敢告状?” 清荷深吸一口气,看向秋枫渡的大门,双手护掐,狠了狠心,道:“恩公觉得小女子应该去,小女子就去!”言罢,抬腿向着秋枫渡走去。 她将背脊挺得笔直,好似在完成一件性命攸关之事。 当她刚出现在秋枫渡的门口,就听有人大喝一声:“呔!” 紧接着,只听呼啦一声,原本空无一人之处,竟围上了那么多人。他们各个儿手持利刃,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清荷尖叫一声,吓得跌倒在地。 周围这些武林人士见来者不是唐不休,而是一位双眼美艳多情的女子,纷纷躁动起来。 这个说:“都怪你,呔个毛呔!吓到了人家姑娘。” 那个说:“老子呔怎么了?你们不还是跟着往外跳?” 还有人问清荷:“小娘子,你为何在脸上系了块布,可是有不可告人之事?”说这,竟要伸手去扯清荷脸上布。 这时,秋枫渡的大门打开,秋月白和望东等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湖中人立刻转身抱拳,纷纷恭敬地喊道:“秋城主。” 秋月白也抱了抱拳,问:“诸位守在秋枫渡的门口做甚?” 一位干瘦男子回答:“秋城主知道,唐不休就是闻人无声,人人除之而后快。我等知道,唐不休有个女徒弟,名曰唐佳人。现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秋城主的表妹,住在秋枫渡。” 一位壮汉道:“对对对,我等寻思,守株待兔或可行,便守在这里等闻人无声。” 一位高挑男子道:“若秋城主肯与我等一般,为武林除害,不如交出唐佳人,用她诱出唐不休。” 秋月白转眼看向那高挑男子。 高挑男子继续道:“秋城主可知,为了给武林除害,多少英雄豪杰命丧他手?为了江湖正义,为了众人性命,秋城主也该交出唐佳人。” 江湖人士一想到唐不休的可怕,纷纷点头称是。若能拿捏住唐佳人的性命,想要抓拿唐不休,便容易得多。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不休与月白的厮杀 秋月白冷眼看着这些江湖人士,目光所及之处,令那些口称“当如是”的汉子纷纷闭嘴不言。 待众人安静下来,秋月白才开口道:“江湖正义,铲奸除恶,何时沦落到需挟持小女子的性命?佳人自幼被恶人掠走,刚知真相,痛不欲生,尔等自诩江湖名门,便要逼她当饵,捕杀闻人无声?若所谓的正义之士,皆如此行事,又与魔教有何区别?!” 鸦雀无声中,江湖中人纷纷低垂下眼睑,避开秋月白的目光。 秋月白暂缓三分,继续道:“秋某知,诸位皆有匡扶正义之心,行得也是侠义之举。却因闻人无声的手段太过残忍,而心急了些。” 江湖人就好像活了过来,纷纷舔着笑脸称是。 秋月白正色道:“诸位为武林奔波,令人敬佩。秋某与表妹本有婚约,如今寻到她,自然要照顾她一生无忧。三日后,秋某与表妹大婚,还请江湖豪杰前来喝杯喜酒。” 江湖中人立刻抱拳道喜。 秋月白的唇角终是含了丝笑意,看向跪在地上的清荷。 清荷仿佛感觉到秋月白的目光,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秋月白一眼,又忙低下头。 只次一眼,竟让秋月白也愣了愣。 清荷道:“城主大人,小女子情和,求城主大人救命。” 秋月白回神,道:“说。” 清荷掐着自己的手指,道:“小女子是渔娘,却因长相丑陋,被人欺凌。” 江湖中人纷纷开口。 这个说:“不丑啊。瞧那眼睛,便知是绝世美人儿。” 那个说:“把布扯下来,看看。” 还有人道:“说,谁欺负你,老子打死他!” 在众人的哄哄中,清荷伸出颤巍巍的手,扯下覆在脸上的布,露出了那张混合了美艳和丑陋的脸。 周围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楚。 清荷立刻低下头,用帕子捂住右脸,缩着肩膀不敢抬头。 秋月白道:“河上确实有一位渔娘,名清荷,据说样貌丑陋,一直以布蒙脸。” 清河惊讶地看了秋月白一眼,又立刻低下头,道:“小女子就是清荷。若非今天被人踹下河,痛得险些死掉,小女子万万不敢来寻城主做主。” 秋月白问:“你所求何事?” 清荷咬了咬唇,没吭声。 秋月白对望东道:“问明是何人所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今后,不许他进秋城。” 望东应道:“诺。” 清荷抬头,看向秋月白,双眼含泪道:“城主大人,小女子丑陋,经常吓到别人,被人踢打是常事。小女子不求报仇,只求他人不要再欺凌小女子。” 清荷的双眼初见惊艳,此刻含泪,竟别有风情,令人心生怜惜。此女若非毁容,整个江湖都会为其疯狂。即便她已经毁容,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也令诸多江湖人士忘了自己是谁,恨不得替秋月白点头应下此事。 实则,这本就不是多大一个事儿。秋月白若不帮,倒显得太过无情。 秋月白对望东道:“吩咐下去,但凡在秋城中人,皆不可欺凌渔女清荷,否则……赶出秋城,永不得进。” 望东应道:“诺。” 清荷感激涕零,给秋月白磕了个头,哽咽道:“谢城主大人。” 唐不休将一切看在眼中,莞尔一笑,觉得清荷够机敏。她见他不肯露面,便隐下他的存在。行,这救命之恩,算她报答过了。 唐不休一转身,绕过热闹的正门,向后院摸去。 想三日后大婚,也要问过他这个师傅答不答应!当然,他的答案一定是不行。 唐不休在后门处制造了一些乱子,引出不少人。 他没有硬闯,而是趁乱观察一圈后,选择了守卫最薄弱的地方,站定。 果不其然,秋月白的身影出现在墙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唐不休冲着秋月白勾了勾手指,掉头走进林子里。 如此随意,饱含挑衅。 秋月白跃下墙头,尾随唐不休而去。 二人来到无人处,停下脚步。 唐不休转身,看向秋月白,眼含揶揄之色,笑道:“三秋不见,小白白想本尊没?” 秋月白冷着脸,面无表情地道:“于我而言,只是一日。于不休门主而言,这一日过得定是赛过三秋,无比漫长。”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刀口,道:“何止三秋?这些伤,堪比十六年前,令人印象深刻。” 秋月白道:“你若束手就擒,顶多伤一处。”用手比了下脖子。 唐不休笑道:“哎呦,你讲笑话时,非要这么冷吗?本尊这破衣烂衫,有些驾驭不住啊。”说着,向秋月白走去。 秋月白冷冷道:“杀掉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却依旧能谈笑风生。闻人无声,你果真是个疯子。” 唐不休在秋月白面前一步之遥站定,道:“你这么说,真是冤枉人呐。这些江湖人中,都是自己找死。本尊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却因道听途说来杀本尊。你说,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伸出食指,点了点秋月白的胸口,“小白白,你心机真深啊!说实话,若非本尊武功了得,真要着了你的道。”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嗤笑一声,收回手,道:“你儿时,一定见过本尊。本尊不记得你这个小屁孩,你却记得本尊是谁。从本尊出现,你便怀疑本尊是闻人无声,对不对?你心怀仇恨,却并没有立刻对本尊动手,而是慢慢接近蘑菇,一边挖本尊墙角,一边酝酿复仇。关键时刻,本尊为了蘑菇,不得不舍弃蘑菇。你呀你,对本尊的报复,何止是要本尊性命,简直是一场活生生的挖心刑。你稳扎稳打,一步步将本尊逼到这一步,真是厉害。”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浅淡的嘲讽笑意,道:“闻人无声欠下漫天血债,难道换个名字就可以让一切重来?是你的债,你得还。”这,便是承认是自己布局算计唐不休。 唐不休的眸子隐含利刃,唇角却一直勾着几分懒散的笑意,道:“本尊不想死,所以……你暴露本尊的身份,只是徒增亡灵罢了。他们的死,有一半,要算在你的头上。而你,也如那些自诩正义实则不要脸至极的武林人士一般,用蘑菇要挟本尊!” 秋月白道:“技不如人,便不能怨天尤人。你若强大,大可以从秋枫渡带走佳人。可惜……你不能。你能保护得了自己,却护不住她。唯有我,能护她无忧,让她安心喜乐。” 唐不休突然伸手,却掐秋月白的脖子,口中怒声道:“放屁!” 秋月白向后一躲,同时抽搐腰间软剑,与唐不休斗在一起。 二人打了三个来回后,秋月白道:“不过如此。” 唐不休道:“连战一天。不过,杀你绰绰有余。” 二人又打了五个回合,震得树叶如雨下。 一棵树在二人中间砸下,将彼此分开。 两个人隔着树枝,对视着,没有继续厮杀。 秋月白问:“怎会怀疑是我布局?” 唐不休道:“本尊一直在想,是何人布局;本尊也一直在等,等那人出现。结果,你却冒头了。吴越来得太快了,那些仇家来得太快,就像预谋好了一般。如此大的阵仗,没有你秋城主暗中放出风声,又悄然放行,他们怎么可能在秋城横行?现在,本尊倒要怀疑,是不是你杀了吴桂,栽赃本尊,只为今日一局。” 秋月白道:“吴桂是我请来,却并非我杀。十六年前,你造孽太多,得罪之人太多,如今报应来了。你,逃不掉。”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秋月白,是非对错,岂是你一言而断?本尊所杀之人,定是该死之人。你不是傻傻的认为,所谓的武林六大门派,都是真正的仁义之士?” 秋月白道:“如你所言,是非对错,岂是你一言而断?” 唐不休道:“看来,你是非杀本尊不可喽?” 秋月白道:“不。” 唐不休挑眉,等下文。 秋月白道:“我是非娶佳人不可。姨母曾应我,若她生下女儿,便是我娘子。至于你,该死。” 该死,却不是必死。只是一个该死,也是不许人活。 唐不休道:“你定下的娘子,早就被野狗啃了!送只鸡,让你结个冥婚!”话音未落,手中暗器已然飞出,划过树枝,直奔秋月白的咽喉。 秋月白急忙躲闪,却还是被划伤了肩膀,鲜血瞬间奔涌而出。 他一抖手,用手中软剑缠住暗器,向唐不休抛去。 唐不休一伸手接住暗器,秋月白的软剑破开样前的树枝,直奔唐不休而去。 唐不休随手折断一根树枝,与秋月白打斗一起。 二人斗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好似要毁天灭地一般。 秋月白的软剑割开了唐不休的胸口,唐不休的树枝刺入了秋月白的胸腔。 二人抽回武器,隔着倒地的树枝,互推一掌。 那翠绿的树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突然,化为粉墨,飘散于夜空中。 秋月白与唐不休冷冷地对视着彼此,没有人再继续出手。 风起,卷着树的木屑飞舞。 秋月白与唐不休各自分开,没有留下一句多余的话。 本是家仇,如今又添情仇,注定是今生死仇。 秋月白吐了一口血,昏倒在院子里,惊动了一干人等。 唐不休也吐了一口血,却无处可依。他倚靠在树干上,慢慢滑坐到树下,闭上了眼睛,固执得不肯离开。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死定了!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唐佳人一听见有人落地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趿拉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她以为,是休休来接她了。 她就知道,休休不可能丢下她、不要她。 休休那般决定,一定是因为他被困多日,脑子迷糊,很多事情都拎不清。等他想明白,自然会知道,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她与他之间,是割舍不下的存在。 这世间,谁比她更爱休休?谁比休休更懂她? 秋月白送的癸水带是那般蓬松柔软,就算一片云朵,光摸着就十分舒服。然,她还是喜欢休休裁了柔软衣裳给她做的癸水带,贴贴补补,夹了多层,用着就安心。 一想到休休半夜翻墙进来寻她,唐佳人那颗心呐,欢快得差点儿扭出一朵花。 她顾不得真理自己,一阵风似的冲到院子里。 院子里,望东等七名随正围着一个人。那人躺在地上,看不真切。 唐佳人知道唐不休武功深不可测,见此情景,还是脑袋一热,误以为唐不休中了机关暗器,道地不起。所谓关心则乱,正是这个道理。 唐佳人如同疯了一般冲向望东等人,口中喊着:“都给我让开!” 望东回过头,尚未看清楚唐佳人的脸,便被她以十分彪悍的身姿,顶得向一边退去。 唐佳人一鼓作气来到那躺着不动的人身边,探头一看,心下一惊,竟是两眼一番,身子一软,向秋月白砸去。 这一个瞬间,特别令望东为难。 伸手抱住唐佳人,不妥;让唐佳人砸中秋城主,更不妥。如此这般,只能得罪了!望东将心一横,竟是要伸手去推唐佳人。不想,秋月白竟醒了过来,挥开望东的手,让唐佳人砸向自己的胸口。 秋江滟与绿蔻跑出房间,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幕。 望东惊呼一声:“城主!” 秋月白抱住唐佳人,剧烈的疼痛致使他再次陷入昏迷。 院子里,望东忙对其他人快语吩咐道:“速去请公羊刁刁。”略一停顿,补充道,“不可声张。” 两名轻功最好的随从领命,飞奔而出。 望东命其余人找来软布,将秋月白和唐佳人一同抬起,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 望东请绿蔻帮忙,将唐佳人从秋月白的伤口上挪开。 绿蔻动手搬了搬,却发现秋月白竟抱紧了唐佳人,无法将其从怀里弄出来。若用力大力道,又怕伤了秋月白。绿蔻恨得咬碎了后槽牙,却也没有办法。 秋江滟问望东:“我哥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是何人伤她?” 望东不晓得发生何时,于是问潜影:“潜影,到底发生何事?” 潜影从房梁上探出头,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城主不让我跟着。”说完这话,他又缩回头,将自己隐在阴影里。 秋江滟烦躁地道:“当今武林,能将哥哥伤成这样的人不多。若让我知道是谁,定不放过他!”她在屋里来回踱步,越想心越难受,总觉得这一切都与唐佳人有关。她没来秋枫渡之前,她是哥哥最亲近的人。她来了之后,不但秋城变得不太平,就连哥哥都与她疏远了许多。 思及此,秋江滟红了眼眶,跑到床边,抚着秋月白的手道:“哥,你一定没事儿的。”这话,是说给秋月白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她不敢想象,若秋月白出事,她们秋枫渡将会沦为怎样的存在。她已经习惯高高在上,不想去仰人鼻息。就算哪天她嫁为*,只要有哥哥在,就没人敢为难她。 秋江滟看着秋月白护着唐佳人的手,只觉得异常碍眼。她低垂下眼脸,转开目光,对望东道:“你去看看,大夫为何还不来?” 望东得了吩咐,从屋里退了出去。 秋江滟对绿蔻道:“把她从我哥怀里拉出来。伤口被她压住,岂不是伤上加伤?!” 绿蔻得了吩咐,立刻动手。 影子一般存在的潜影,这时开口道:“不要挪动。” 绿蔻和秋江滟一同向房梁上看去。 秋江滟横眉冷对,怒声道:“你身为影子,却不以命保护我哥的安全,害他受此重伤,已然犯下大错。如今,还想阻止我救哥哥。我且问你,到底是何居心?!” 潜影面无表情地道:“小姐,唐小姐压住了城主的伤口,减少血液流失的速度。你若将她挪开,城主难以坚持到神医过来。” 秋江滟秀美微拧,直接转回身,看向唐佳人,终是道:“绿蔻,动手!我来压着哥哥的伤口。” 绿蔻敢要动手,潜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推开绿蔻,守在床前。 秋江滟怒道:“潜影,你干什么?!” 潜影不吭声。 秋江滟道:“你知不知道,这是秋江渡,哥哥受伤,我便是这里的主子!你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便是叛主!” 潜影面无表情地道:“潜影的主子只有城主一人。守护主子,便是潜影的职责所在,请小姐息怒。” 秋江滟冷笑道:“你如此对我,就不怕哥哥醒来后,处罚你?!” 潜影道:“任凭处置。” 秋江滟向前一步,站在潜影的面前,盯着他的脸,道:“你在害哥哥,你知不知道?” 秋江滟身上的馨香钻入潜影的鼻息里,令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表面上却保持着不为所动的模样。 秋江滟又向前靠了靠,潜影突然抬头看了秋江滟一眼,又快速低垂下头,向后退了半步。 秋江滟在心里冷笑一声。她身为武林第一美女,爱慕她的人如过江之鲫。潜影虽对秋月白忠心耿耿,却也是个正常男人。是男人,就会喜欢美女,没有人可以例外。 秋江滟用自己的身体,将潜影逼退。 绿蔻立刻动手,去掰秋月白的双手,却……终究不忍心下死手。毕竟,这是她心爱的男子。她可以恨唐佳人,却不会做出伤害秋月白的事。 绿蔻转身,看向秋江滟,道:“城主双手用力,绿蔻……使不上力。” 秋江滟一转身,道:“我来!” 女子诱人的馨香退去,潜影不再躲闪,一伸手,拦下秋江滟,道:“得罪。” 秋江滟斜眼看了潜影两眼,道:“你也是为哥哥好,我便不与你为难。”慢慢收回手,走到窗边,盼着大夫快点到。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终是迎来了一顶软轿,以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的大夫。 公羊刁刁披散着一头柔软顺滑的青丝,闭着眼,像一只蚕宝宝似的窝在被子里,随着软轿颤来颤去。 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实则眉毛轻拧,显然有着心事。 轿子落下,黄莲轻轻唤了声:“公子。”然后伸出手臂,抱起公羊刁刁,迈步走进屋内。 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公羊刁刁是那个病号。 秋江滟没见过公羊刁刁,一直以为世人口中所谓的神医,应该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没想到,竟是位如此年青的小哥。 他裹在被子里,柔软得好似花蕊,纯净得好似一滴水。眼尾那滴红色泪痣,为他苍白的脸平添了一分生机与妖艳。公羊刁刁的美,明明脆弱得好似一朵洁白的红蕊小花,一掐即断,偏偏又如野草般顽强,总能在下一个春天相见。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颤,睁开眼。 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眸,似能净化人心的贪婪与欲念,勾起那锁在深处的怜惜。 秋江滟望着公羊刁刁,竟觉得,此人定人活佛转世,有着普度众生的悲悯胸怀。而他眼尾的那滴红色泪痣,便是他为世人恶念流下的血泪。 在秋江滟那明显偏颇的感悟中,公羊刁刁张开眼,看向围在床边的三个人,开口道:“起起起……起开!气儿多的,都起开!” 若说一叶障目,自己眼拙,好歹还能怨片叶子。秋江滟看走眼,却只能怪她自己。公羊刁刁的不讨喜,与他的医术同样齐名。 有些人,当了一辈子好人,其中七分愿意,都因为那张嘴。 像公羊刁刁这种,一开口,就能扎人心,却还能病病歪歪活到现在的,绝对是他医术了得,为自己积福了。 秋江滟被公羊刁刁一句话,敲碎了自己编织的假象,在跌跌撞撞中醒来,感觉仍旧是那么的不真实,却还是下意识地散开,让出位置。 公羊刁刁打了个哈欠,黄莲将他放在了床边上。公羊刁刁的哈气尚未打完,却是一眼看见了唐佳人! 好家伙,他这边担心她没睡着,她倒是在秋月白的怀里睡得安稳?! 公羊刁刁硬生生收起那个哈欠,从被子中抽出手,指着唐佳人道:“死死死……死定了!” 公羊刁刁指得是唐佳人,但除了黄莲之外,所有人都以为他指得是秋月白。 死定了? 真地死定了? 秋城主,死定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存了疑惑和惊恐,以及漫天的恐惧。 秋江滟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她扑到床上,瞪大不敢置信的眼睛,仰头看向公羊刁刁,颤声道,:“死定了?”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神医倒 公羊刁刁皱眉,横了秋江滟一眼。觉得她有病。 这一眼,好比五雷轰顶,打得秋江滟跌坐到地上,颤抖个不同。突然,爆发出尖叫,大声嚎哭到:“不可能!不可能!我哥不可能死,我哥……我刚刚还好好儿的,不可能……” 绿蔻喊了声:“城主!”也跟着大哭起来。 公羊刁刁道:“吵吵……吵死人了。出出出……出去!” 秋江滟和绿蔻一听这话,似乎又看见了希望。 黄莲知道,这是出了乌龙,当即道:“二位还是出去吧,别影响公子诊治。” 绿蔻一把攥住黄莲的衣袖,急切地问:“能救是吗?是吗?” 黄莲转头看向公羊刁刁,但见公羊刁刁掏出银针,照着秋月白的手腕一扎。秋月白的手一抖,松开了力道。黄莲的心颤了颤,感觉头上要冒冷汗,忙收回目光,摆出医者的专业表情,正色道:“公子正在努力,还请不要打扰。” 绿蔻听闻此话,搀扶起秋江滟,两个人听话得退出房间。 潜影翻身跃上房梁,继续当影子。 望东看看黄莲,问:“可有需要准备之物?” 黄莲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的两只手骨都受伤了,这会儿每动一下都痛得要命,干脆从被子里抽出细长白嫩的脚丫子,去踹唐佳人。 望东见此,毅然决定,还是自己动手将唐佳人从秋城主胸口拉下来比较好。若城主醒来后得知,唐佳人是被公羊刁刁用脚丫子踹下去的,他也要跟着吃锅烙。 思及此,望东一边伸出手,一边开口道:“还是我来吧。” 公羊刁刁心中不语,直接道:“起开!” 望东微愣,目露不解之色,看向公羊刁刁。 黄莲知公羊刁刁为何生气,却不好在此事言明,只能为他打马虎眼,对望东淡定地道:“公子做事,素来亲力亲为。请准备百年人参,一盆热水,白布,剪刀,一碗甜粥。” 望东收回不解的目光,问:“人参和粥一起熬吗?” 黄莲道:“不。人参给城主,甜粥给公子。” 望东应下,忙走出屋子,吩咐人准备。 公羊刁刁终是以不懈的努力,愣是将唐佳人从秋月白的胸口踢下去,栽歪在了床上。 这一折腾,累得公羊刁刁头冒汗珠,大口喘息,心脏跳得咚咚响。 尽管如此,他在大口喘息了两下后,便爬起身,来到二人中间,伸出两只手,分别为唐佳人和秋城主一同诊脉。 都说一心不可二用。如今看来,这话却是对正常人而言。那些聪慧至极之人,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 收回手,对黄莲道:“剪衣!验伤!” 黄莲从医药箱里取出剪子,又看了公羊刁刁一眼。 公羊刁刁道:“剪剪剪!” 黄莲越过唐佳人,将秋月白衣袍剪开,仅给他留了条亵裤,然后轻手轻脚地验看伤口:“两处伤,比较严重。胸口一个血洞,后背一道抽伤,皮肉翻滚。”抬眼看向公羊刁刁,“公子可要施针?” 公羊刁刁嘀咕道:“没没没……没人拖着手臂,怎么施?想想……想疼死我?!” 黄莲道:“黄莲托着你?” 公羊刁刁道:“你手粗。” 黄莲道:“寻个丫头?”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丫丫丫……丫头懂个屁?!” 黄莲垂眸看向唐佳人:“若唐姑娘伤得不重,叫醒她如何?”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不语。 黄莲摇头偷笑,喊道:“唐姑娘,唐姑娘?” 唐佳人毫无反应。 公羊刁刁探头,看向唐佳人。 这时,望东去而复返,带着人,将热水、人参和甜粥都送进了屋里。 唐佳人的鼻子动了动,突然睁开眼,坐起身。 “嘭!”下巴和脑门相磕,发出一声轻响。 公羊刁刁呆愣愣地望着唐佳人,两眼一闭,昏倒在唐佳人的怀里。这回可好,一张床,躺了三个人。 唐佳人捂着下巴,傻了。怎么……怎么好像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望东和黄莲急忙喊着公羊刁刁:“公子!公子!” 门外,秋江滟和绿蔻听到动静,误以为秋月白出了状况,忙冲进屋里,看见得却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景。除了傻乎乎的唐佳人,所有人都围着公羊刁刁喊公子。至于秋月白,则被剪开衣服,丢在一旁,无人管。 秋江滟愤怒了。她尖声道:“你们在做什么?!为何不管哥哥?” 望东听到动静,回道:“小姐,神医昏倒,正在叫醒。” 秋江滟随口一问:“为何会昏倒?!” 望东不好直接回答这事儿,只能道:“神医撞在了唐小姐的下巴上。” 这得是什么蹩脚得造型,才能撞到唐佳人的下巴上啊!再者,撞昏不稀奇,这撞到下巴上昏倒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别说秋江滟了,就连唐佳人都震惊了。 唐佳人揉着下巴,诧异地道:“撞昏了?他脑袋豆腐做的吧?” 黄莲暗道:不是豆腐做得,却也差不多了。 黄莲心里这么想,却不能做么说啊,只能干着急。 望东问黄莲:“你身为岐黄馆的人,难道没有办法救醒神医?” 黄莲回道:“若是寻常人,自然是有几种办法可以救醒。奈何,公子自幼体弱,不易受药。且,公子曾有吩咐,若他只是小病,不许给他用药。”这话,却是假话。不是黄莲有意耽搁救治秋月白的时间,而是公羊刁刁已经开始净身,为了下一次用药做准备,实在不适合用含有药效的东西将其弄醒。 望东傻眼了,半晌才道:“就……就这么等着?” 秋江滟心中怒火中烧,越看唐佳人越是刺眼,当即冲着唐佳人而去,怒声道:“自从你来了秋枫渡,便横生是非!我哥可怜你,说你是姨母家的表妹,你还真当自己是了不成?我现如今,我哥昏迷不醒,多半也是因为你!你若还有点儿自知之明,赶快离开,不要让我赶人!”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道:“真要赶人?!” 秋江滟冷笑道:“当我开玩笑不成?!”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死不了 闻听秋江滟诚实十足要赶人,唐佳人立刻摆手道:“不用这么认真,不用不用,我自己走、自己走。”言罢,推起公羊刁刁就要下床。可这脚才迈出一只,又收了回来,慢慢扭头看向躺在床内的秋月白,眸子便是一缩,眼瞧着要上翻,却被她咬住舌尖,强行忍住。她深吸一口气,转回目光,看了看昏倒在自己怀里的公羊刁刁,当即将推改成了晃。 唐佳人一边晃着公羊刁刁,一边喊道:“醒醒!醒醒!” 黄莲急了,忙道:“轻点儿轻点儿。” 望东暗道:干得好!使劲儿!使劲儿! 唐佳人一鼓作气,愣是将公羊刁刁摇醒了。 公羊刁刁头痛欲裂,双臂生疼,一腔怒火随着苏醒被点燃,他猛地抬头看向唐佳人,与她一双大眼睛相对,心跳漏了一拍,那火气似乎也卸掉了几分,却仍旧难免怒火地道:“看看看……看什么?!” 唐佳人一伸手,将公羊刁刁的头转向秋月白所在的方向,道:“看看看……看那里!” 公羊刁刁不再耽搁,直接道:“扶住我的手臂,我们行针。” 唐佳人点头。 黄莲取出银针,放到公羊刁刁的面前。 公羊刁刁爬起身,光脚踩在地上,捏起一根银针。 唐佳人跪在床上,弯下腰,托着公羊刁刁的手臂。 公羊刁刁道:“参片。” 黄莲应了,切下一片人参,放入秋月白的口中,而后退到一边。 秋江滟看得提心吊胆,想要阻止,却怕耽误了救治,只能对黄莲道:“这是否稳妥?” 黄莲道:“公子和唐小姐配合不止一次,你当放心才是。” 秋江滟的心情有些复杂了。她既高兴,二人的配合是稳妥的,又不爽二人竟是旧识。且,看样子还十分熟悉。若非如此,那口吐恶言的公羊刁刁岂会任由唐佳人随意摆弄? 秋江滟在焦急等待的过程中开始胡思乱想,唐佳人却在努力摒弃自己的杂念,凭借感觉,配合公羊刁刁施针。她不敢看秋月白,也不敢问公羊刁刁怎样,只乖乖地等待一个结果。她想,公羊刁刁医术了得,应能救治秋月白。 想到公羊刁刁的医术,又想到他曾说唐不休活不过两年,心下一惊,手便是一抖。 公羊刁刁一针插错地方,当即暴怒!他冲着唐佳人吼道:“一针错,要人命,这个时候也敢马虎?!滚开!滚开!” 唐佳人哪敢争论,当即收回手,在秋江滟的横眉冷对中,逃出房间,一路飞奔,看样子是准备跑出院子。然,她脚尖一转,又跑了回来,抱着腿,蹲在窗下,等个结果。 公羊刁刁吼完,脾气顺了,心里却不舒服了。只不过,箭在弦上,也不容他多想。别看他平时磨磨蹭蹭、病病殃殃,干什么都一幅不情愿的样子,但是一旦动手,却是最认真、最不允许出错。若非如此,也不会成为世人口中的神医。 没有唐佳人托着他的手臂,还真是痛不欲生。别说施针了,就连抬起,都是一种酷刑。 黄莲小声道:“公子,我来吧。” 公羊刁刁放下针,看向窗外,其意不言而喻。 黄莲为难道:“这人刚被你骂走……” 公羊刁刁的唇动了一下,却没说话。 唐佳人听见对话,猜出个大概,当即从窗口探进头,道:“还可以将我吼回来。”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傲娇地道:“快滚回来!”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咧嘴一笑,笑得公羊刁刁背脊发凉。 唐佳人手脚麻利地爬进屋里,来到床边,重新拖起公羊刁刁的手臂。 秋江滟有心要说些什么,最终却闭上了嘴,等个结果。 这一次,唐佳人凝神静气,再也没出错。 公羊刁刁施针完毕,累得不轻,瓷白的身体布上一层汗水,晶莹剔透,好似玉人。 他提起眼皮,扫了唐佳人一眼,颤巍巍地站起身,停滞背脊,来到软轿前,坐下。 黄莲立刻抱起被子,将公羊刁刁捂住,仅露出一颗小脑袋。 秋江滟忙含泪问道:“神医,我哥怎样了?可是无碍?” 公羊刁刁道:“死不了。” 秋江滟一僵,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起。高兴七分,莫名三分。啥叫死不了啊?这话说得真够难听的。残了,也叫死不了。只不过这话,她不会说罢了。 不想,唐佳人直接开口寻问道:“啥啥啥……啥叫死不了啊?会不会残?以后……以以……以后说话会不会磕巴?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总要和我们说……说清楚啊!”得,又犯病了,唐佳人望向公羊刁刁的眼神,有些绝望。 公羊刁刁一听唐佳人磕巴,心情就瞬间美丽起来,当即开口道:“他身上两处外伤,一处内伤。外伤等会儿处理一下即可,不至死,活受罪罢了。内伤比较严重,五脏六腑皆受损,现在还活着,一是靠他内力雄厚,自我保护做得不错,二是本人医术了得,救他一命。这个时节不错,伤口好得快,护理妥当,不会腐烂。至于内伤,需调养一段时日,让他像孕妇那般好好儿侧躺在床上,别压伤口。” 这话说得顺溜,哪里有一点儿口痴的样子?众人只当他的口吃已经有所治愈,却不知,但凡他与唐佳人靠近,他的口吃便会转移到唐佳人的身上去。待分开,口痴又变得如影随形。这是他和唐佳人之间的秘密,唯有彼此心知肚明。单是这一点,就令公羊刁刁觉得心喜。 听闻公羊刁刁所言,唐佳人终是将提溜着的一颗心放回原处。 望东抱拳道:“谢谢公子。待城主醒后,定用大礼谢公子。” 公羊刁刁看了唐佳人一眼,微微颔首,道:“别拿不值钱的东西糊弄我。” 望东抱拳道:“请放心。” 公羊刁刁道:“黄莲,开方。扒针后,灌药。” 黄莲拿出笔纸,按照公羊刁刁口述的内容,将方子写好,交给了望东。 望东出了房间,派人快马加鞭跑去岐黄馆取药。 黄莲问:“公子,要喝碗甜粥吗?”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黄莲端起粥,送到公羊刁刁面前。 公羊刁刁不接,用眼尾看向唐佳人。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粥也暧昧 公羊刁刁也不说话,就是盯着唐佳人看,就像一只期待被喂养却不肯放下身段的猫。 唐佳人有事要问公羊刁刁,自然愿意放下身段,当即扯过凳子,从黄莲手中拿过碗,坐在凳子上,舀了一勺子甜粥,像哄小孩似的开口道:“张嘴,啊……” 公羊刁刁弄了个大红脸,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举着勺子不放下。 公羊刁刁张开嘴,含住汤勺,慢慢咽下口中香甜软糯的凉粥。 唐佳人又舀了一勺,送进公羊刁刁的口中。 秋江滟见此,越发认定唐佳人水性杨花,根本就不配嫁入秋枫渡,当即道:“唐姑娘,我哥说,三日后要娶你进门,你如此亲近公羊公子,着实不妥。” 唐佳人没啥,公羊刁刁却突然喷了! 一口粥啊,喷了唐佳人一个满脸开花。 唐佳人呆愣愣地问:“不不不……不好喝吗?” 公羊刁刁在铺天盖地的咳嗽过后,指着唐佳人道:“你要和秋月白大婚?!” 唐佳人十分淡定地道:“秋秋……秋月白说的,我我……我在观望。” 公羊刁刁嘘了一口气,道:“观望?这事儿不用观望,就应道一口回绝。袋有病的人才会应。秋月白冷冰冰的,嫁给他就如同嫁给一座冰雕人像,几多没趣儿。秋月白说你是她表妹,却拿不出证据。空最白牙,最是没劲儿。有能耐,让他指着宫里某位妃子认表妹,看不砍他一颗狗头!” 这话……好刺耳啊! 若非秋月白的身体还需要公羊刁刁来调理,秋枫渡里随便找出几个人,都想踢死他,更何况守在这屋里的人,都是秋月白最亲近之人。 望东将拳头攥的吱嘎作响,秋江滟瞪圆了眼睛,绿蔻的手中已经攥了把匕首,就连躲在房梁上的潜影,也不淡定地挪了挪身子,掉下来一些灰尘。 唐佳人一手端着碗,一手摸着脸上的饭粒,每摸到一颗,便扔回到碗里去。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不为所动,喘了几口后,继续道:“家里有妹妹的男人,最是麻烦。他妹妹若是个好的,嫁了也省心;若像秋月白的妹妹那样,瞪你、辱你、嫉妒你,一心想要比过你,这日子就不好过。若她嫁得不如意,回来打秋风,也顶顶烦人。” 秋江滟感觉自己好似被捆绑在了一个木头桩子上,公羊刁刁手持一把把小巧的尖刀,抡圆了膀子,照着她,一柄接一柄地飞来。刀刀见血,却不至死。生生要痛死她了! 想她身为武林第一美女,多少英雄豪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何时让人当面辱骂成如此不堪的模样?! 秋江滟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最后那四个字,无可奈何,才是最大的悲哀啊! 她倒是想讲公羊刁刁打出去,奈何……秋月白的身上,还插着那么多的银针。先拔哪根,再拔哪根,公羊刁刁可不曾交代过。如此,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可是,咽得好痛苦、好不甘、好想死啊! 最最令人抓狂地是,唐佳人竟然配合道:“你你你……你说得好像有几……几几……几分道理。”舀了一勺甜粥,送到公羊刁刁的口中。 公羊刁刁正说得性起,又得到唐佳人的一点认可,脑袋一热,嘴巴一张,咽下甜粥,继续道:“你若是个聪明的,就应知道我所言非虚。” 唐佳人送粥,公羊刁刁咽下,继续道:“当个狗屁城主夫人,最不得自由。像你这种性子,一准儿耐不住。” 唐佳人继续送粥,公羊刁刁继续喝,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黄莲看在眼中,本想提醒一下,那粥可是从唐佳人脸上抓下来的,转而一想,又觉得,兴许自家公子就喜欢这个味儿呢。好吧,他不忍再看,转开头,去注意望东等人的情绪,生怕他们失控,群起攻之。这事儿,不是没发生过。 公羊刁刁将整碗甜粥都喝干净后,气喘吁吁地问:“我说得,你听懂没?可别把我累坏了,你还不明白。这世间蠢笨之人多如牛毛,你可别学他们那样。” 唐佳人抱着碗,道:“听懂了。” 公羊刁刁露出笑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缩回到软椅里,吧哒一下嘴,道:“粥还挺好喝的。”笑容尚未绽开,脸上的表情便是一僵,这粥的来历,有些……咳……公羊刁刁将目光落在唐佳人那张水灵灵的脸上。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立刻转开目光,看向它处。 黄莲为公羊刁刁盖上被子。 公羊刁刁的双颊慢慢升腾起两朵粉色云朵,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黄莲心中一惊。他知道公羊刁刁对唐佳人有种不同寻常的执着,却不知何时,他的感情发生了变化,竟……跨向了男女之情?! 唐佳人是个不错的姑娘,但……绝非良妻人选。 先不说一群狼盯着这块肉,就单说秋月白和唐不休,单独提溜出哪个,都不是好相处的主儿。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唐佳人的心明显不在公子身上。公子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感情再受挫,岂不是雪上加霜?不行,这样坚决不行! 黄莲打定主意,直接用身体隔开公羊刁刁和唐佳人,不让二人过多相处。 公羊刁刁的害羞劲儿过后,又从被子里钻出头,对黄莲道:“去给秋城主处理一下外伤。” 秋江滟听闻这话,心里终是舒服了三分,觉得公羊刁刁虽然口吐恶言,但还是有起码的医德。 不想,公羊刁刁继续道:“又不是出卖色相,光着膀子给谁看?!哼!” 秋江滟顿觉心肝脾肺都疼。奈何一病不劳二主,不然……不然如何?她能如何?她不过终究是个外人罢了。亲妹妹成了外人,唐佳人那贱人反倒要成为内人,真是……毫无道里!哼! 黄莲听命,洗干净双手,开始给秋月白处理伤口。 唐佳人站在床边,眉头紧锁,垂眸看着秋月白的脸,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消停。既惶惶不安,又隐隐作痛,还充斥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慌。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剩下这点儿喂你 秋月白的武功如此高强,谁能伤他?可是……休休? 如果秋月白伤得如此重,那么休休呢?他是否安然无恙?不,他一定不会安然无恙。公羊刁刁曾说过,秋月白在隐藏实力。若非其内力惊人,也不可能辅助公羊刁刁救醒梦水蓝。两个如此强大的人动起手,两败俱伤才是结局。 唐佳人在得知秋月白性命无忧后,再也等不得。若不能确定休休安好,她怕是要急出病来。 唐佳人俯下身子,微微用力攥住秋月白的手,道:“秋月白,我我我……我等不得三天,要要……要失言了。你……你要好好儿的。我会回来看你的,一定。”后面那句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若真的寻到休休,她一定会打晕他,带他回唐门,隐居一辈子。江湖是很热闹,但这些热闹都是由人组成的。人难忘,江湖难忘,却终究不适合不休门。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吞下万般不舍,就要离开。 手,却被攥住。 唐佳人一惊,向秋月白望去。 但见秋月白竟然睁开了眼睛,静静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唐佳人惊喜道:“醒了?!” 秋月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唐佳人,开口道:“言而无信?”沙哑的嗓子,带着一丝上扬的尾音,努力掩盖着虚弱。 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却为了一命女子,挽留至此,本应该令闻者感动才是,偏偏,没人感动。秋江滟和绿蔻都恨不得唐佳人立刻滚蛋,公羊刁刁则是觉得自己扎入秋月白手腕上的那根银针,着实细了些。 唐佳人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脸火辣辣的发烫。 秋江滟等人立刻涌到床边,纷纷问他是否安好。一时间,真是热闹。 秋江滟的泪水颗颗掉落,泣不成声地道:“哥,你可要吓死我了!到底是谁对你下此重手?我们秋风渡,定当与他形同水火、势不两立!” 唐佳人竖起耳朵,听着答案。 秋月白道:“无需惊慌,只是有高手来寻仇。” 唐佳人觉得,秋月白这话说好似说得明白,实则却是什么都没说。她开口问道:“仇家是谁?他他他……他是不是很厉害,才能将你打打打……打成重伤?” 这是秋月白第二次听到唐佳人说话磕巴,在心中存了疑惑,却没有问出口,而是微微颔首。 望东对公羊刁刁道:“公子,麻烦您再给看看。” 公羊刁刁扬起脖子看向秋月白,目光从秋月白和唐佳人想握的手上划过,一个高从软轿上蹦起,晃了晃,稳住身型,这才快步来到床边,道:“黄莲,上银针!” 黄莲应了一声:“诺。” 秋月白则是道:“不用。” 公羊刁刁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我说用,就得用。” 秋月白道:“命是自己的,我自行负责。”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你下次再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可别来找我。” 唐佳人眼瞧着两个人要斗起来,忙她从秋月白的手中抽出小手,开始做和事佬,道:“秋月白,你你你……你要听大夫的话。你瞧,你身上都这么多银针了,也也……哎……也不差多扎几根!”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用力。 公羊刁刁扫了秋月白一眼,神补刀道:“反正也死不了。” 唐佳人安抚了公羊刁刁后,又开始怼公羊刁刁,安抚秋月白。她对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施针怎么不一气呵成?吃饭歇气,是想多吃点;你你你……你这扎针歇气,是想收两次费用啊?” 公羊刁刁恶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道:“磕巴死你!” 唐佳人呲牙,咧嘴:“乐意。” 公羊刁刁道:“不知好歹!” 唐佳人不搭理公羊刁刁,而是看向秋月白,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秋月白知道唐佳人心中所想,也知她想问什么,却不打算先开口。佳人是猫,用小鱼干勾着她,她才不会跑得连头都不回。 秋江滟对唐佳人不悦地道:“闪开!没看见大夫要给哥哥处理伤口,你别在这里碍事。” 这话说得难听,却也是事实,因此,唐佳人没有怼她,而是往旁边挪了挪脚。 秋月白看向秋江滟,眸光有些沉。 秋江滟顿觉委屈。她明明是为了哥哥好,可哥哥却在无声地斥责她。 公羊刁刁不悦,直接对秋江滟道:“滚开!你挡着本大夫发挥了。” 秋江滟提起一口气,想要吼公羊刁刁两句,却又慢慢卸掉气,一跺脚,向后退开了。 公羊刁刁给黄莲使了个眼色,黄莲配合默契,继续为秋月白处理伤口。 唐佳人不敢看,低垂下头。 秋月白偶尔发出一声闷哼,却比痛苦大叫更令人心疼。 唐佳人主动伸出手,道:“你抓着。” 秋月白攥住唐佳人的手,却是再也没吭一声。手心里,有汗水渗出,紧紧包裹着唐佳人的小手,密不透风。 公羊刁刁瞧着扎眼,道:“起开。你在那里,黄莲如何包扎?” 秋月白抬眼,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道:“看什么?!若是拉个小手就能止疼,还要我们大夫做什么?” 黄莲道:“劳烦姑娘让一让。” 秋月白慢慢松开手,唐佳人站起身,退到不碍事的地方站好,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她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了什么错事。 黄莲手脚麻利,却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唐佳人一刻心七上八下,总是不得消停。半晌,她犹豫着问:“可是休休?” 秋月白反问:“是如何,不是如何?” 唐佳人垂眸不语,一脸的纠结之色。 秋月白闭上眼,淡淡道:“不是他。” 唐佳人心中一喜,松了口气,看向秋月白,笑容璀璨地道:“你你……你们都同床共枕过,是是是……是好朋友,别动手打架,让人笑话。”转而眼神一凛,“你你你……你说,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将你伤成这样?姑姑姑……姑奶奶饶不了他!”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佳人,道:“不许说粗口。” 唐佳人一缩脖子,扭开了头,嘀咕道:“你你……你不和我同仇敌忾,还还……还管我,没……没……” 公羊刁刁看不下去了,代替唐佳人开口道:“没天理了!” 唐佳人点头道:“对!” 黄莲继续给秋月白处理伤口。手指触碰到翻滚的皮肉,秋月白却是哼都没哼一声。黄莲忍不住赞道:“秋城主不负盛名。明明身受重伤,却如此快就能清醒过来,可见内力雄厚,非等闲。这伤口里有残留的木屑,需要处理干净,请稍做忍耐。” 望东惊道:“木屑?那人的武功竟如此厉害?”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特认真地道:“那那那……那人那么厉害,你都能活下来,可见你你你……你十分厉害了得!”用力点点头,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大侠!” 见过拍马屁,没见过拍得这么别具一格的。被人打,打不死,也值得这么一夸? 秋月白素来冷静自持,却也被这么一通马屁拍得有些不自然。 公羊刁刁看着二人互动心塞,干脆一扭身,回到软轿里,气鼓鼓地一拉被子,却扯动了手臂,痛得哎呦一声。 唐佳人还想问问有关唐不休的事儿,自然不能不管公羊刁刁。她来到公羊刁刁身边,给他盖好被子。 公羊刁刁那脾气,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横了唐佳人一样,道:“算你那良心喂狗后,还剩下那么一丁点。” 唐佳人好脾气地道:“嗯,剩下这点儿喂你。”这句,倒是没磕巴。 “呵……咳咳……咳咳……”秋月白发出一声轻笑,紧接着便是一阵咳嗽,止不住。 公羊刁刁顾不得和唐佳人生气,立刻开口道:“忍住!” 秋江滟慌乱地垂泪道:“哥,哥你千万别咳嗽,大夫不让,你忍忍……” 绿蔻急切地道:“城主!城主!” 唐佳人两步蹿到床边,一伸手,照着秋月白的手臂便是一拧。 咳嗽声嘎然而止。 秋江滟两步冲上来,一巴掌拍在唐佳人的胸口,尖声吼道:“你干什么?!疯了?!” 唐佳人被打得一个踉跄,垂眸看向胸口,见到秋月白留下的干涸血液,两眼一番,昏死过去。 秋月白喊了声:“佳人!”要起身,却又跌了回去。 与此同时,公羊刁刁翻身而起,用胸口托住唐佳人的身体,用手臂环抱住她的腰肢。动作简单,却痛出了一头冷汗。 黄莲立刻放下手中的金创药,要伸手去接唐佳人,口中还道:“公子,小心手臂。” 秋月白开口道:“绿蔻,送佳人回房。” 绿蔻得了命令,应道:“诺。”她一伸手,抱起了唐佳人。 秋月白又开口道:“照顾好她。否则,唯你是问。” 绿蔻面无表情地应道:“绿蔻知晓。”抱着唐佳人走出房间,将人送回到床上。 绿蔻站在窗前,看着唐佳人,眼神冷得骇人。 最终,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之事,而是转身出了房间,继续去守着秋月白。 绿蔻前脚刚走,唐佳人后脚便睁开眼睛,呲牙咧嘴地拔出插在自己大腿一侧的钢针,狡黠地一笑。 江湖有危险,做事需留个心眼。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刁刁溜鸟 护院虽得了吩咐,要严防死守整座秋风渡,但却因秋月白的突发状况,有所疏忽。 唐佳人往被窝里塞了枕头,便偷偷摸摸出了屋子。她躲开护院,藏到树后,待公羊刁刁出来时,扔出石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另一边,自己则是飞快地跳到软轿上,钻进了公羊刁刁的被窝里。 那份胆大心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公羊刁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慢慢放缓了呼吸。只是,控制不住心跳,一声声,好似要冲破胸口,跃然于衣襟之上。如此胆大心细的女子,突然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单是这么一想,公羊刁刁就无法淡定。 所幸,他身为大夫,素来能拿稳。无论遇见怎样的生死大事,都能以平常心处之。他面不改色控管起自己的心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公羊刁刁的随从觉得手中的软轿一沉,虽没多重,却显然不太对劲。他们看向公羊刁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想知道是否有人对他不利。 公羊刁刁打个哈欠,往杯子里缩了缩,闭上眼,嘀咕道:“还还还……不走?等甜粥呢?!” 四名随从心领神会,抬稳轿子,继续前行。 负责送公羊刁刁的望东微微皱眉,对其他随从道:“加派人手,好生搜索一下,不许放一只苍蝇飞进来,也不许放一个人出去!” 四名随从齐声应道:“诺!” 望东快走两步,追上公羊刁刁的软轿,欲将其送出秋风渡。 走着走着,他发觉公羊刁刁的被子似乎隆起一些,便多看了一眼,借口询问道:“公子可是不适?” 公羊刁刁眼也不争地怼道:“给你家城主看病累的,身体能舒服才怪。” 望东觉得公羊刁刁这说话,一会儿嗑吧一会儿顺溜,有些怪异,却也没往心里去。料想那被子下,也不可能藏起一个大活人,便作罢。 望东将人送到大门口后,道了声“辛苦”,这才转身离开。 软轿一路前行,悄然无声。 黄莲的视线落在被子上,满是疑惑,却并未开口询问。他伴着公羊刁刁长大,对他知之甚详。先不说他的喜好,就连他躺下的姿势,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这被子下的身姿,明显有些别扭。若是平时,公羊刁刁绝对不会这般躺着。且,他憋在被子下太久了。 黄莲道:“公子,换换气吧,小心头晕。” 公羊刁刁不动,被子却突然被掀开,唐佳人从公羊刁刁的双腿间抬起头,大口喘息着。而公羊刁刁则是紧闭双眼,双颊通红,身体在微微颤抖。 黄莲露出不敢自信的表情,道:“唐小姐?!” 唐佳人竖起食指在嘴巴前,嘘了一声。 黄莲立刻禁声,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似乎是觉得冷,竟用纤细的手指,不停扯被子,想要将自己裹住。他的手臂受伤,使不上力力道,却又执意拉扯,可见固执程度非同一般。 唐佳人站起身,俯下身子,一手撑在软轿靠背上,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脸,道:“喂,你也太不厚道了!我还在被窝里,你就放屁?!放得那叫什么屁?一点儿也不正宗!一股子怪味!”言罢,翻身从软轿上一跃而下,撒腿跑开了。 公羊刁刁扯被子的动作一僵,下一刻,却是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两条腿却是露在了外面。 黄莲不是男孩,而是男人,且是一个嗅觉敏锐的男人。他闻了闻由公羊刁刁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瞬间心领神会。 公羊刁刁早已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却从未表现出对女子的喜爱。黄莲曾寻个干净丫头给他暖床,却被他一脚踹下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如今,闻到那种味道,黄莲那颗一直提溜的心终是放回到原处。哎……他一直以为,公子身有顽疾,无法人道呢。 黄莲心中狂喜,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怕敏感的公羊刁刁有所察觉。他轻咳一声,靠近公羊刁刁,低声道:“公子……” 公羊刁刁似乎抖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道:“盖上,冷。” 黄莲不好多说什么,拉好被子,盖住公羊刁刁的全身。他寻思着,是不是得给公羊刁刁寻个通房丫头了。毕竟,若非公羊刁刁的身体一直不好,每天病病殃殃,连那传宗接代的物件儿也蔫头耷恼,他也不会一直将他当孩子看。现如今看来,时候到了。 黄莲心里做着打算,却不知公羊刁刁心中做何感想。 公羊刁刁睁着双眼望天,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完全一副呆傻发愣的模样。 黄莲偷偷打量一眼,立刻收回目光,摇头一笑。 二人一路无话,回到岐黄馆。 黄莲命人打了热水,本要亲自服侍公羊刁刁沐浴,公羊刁刁却摇了摇头,示意黄莲出去。他一个人,用颤抖的手脱下衣袍,然后用脚踩下亵裤,慢慢脱下底裤后,光溜溜地蹲在自己的底裤前,目不转睛地看着。 第一次。 这是他的第一次。 寻常男子,十二三便能如此,可他……已经十七岁了,方经历了第一次。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可偏偏……没有那样。 月光落下,轻柔地洒落在公羊刁刁的身上。他静静蹲在那里,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长长的轻柔发丝披散在身后,遮盖住他那单薄的背脊,却遮盖不住那柔美的线条和小巧圆润的肩膀。这本是成年男子,却因母胎里带来的病痛,被折磨得格外纤细。 他用食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底裤。眼泪啪嚓掉落,在月光下溅出晶莹。 岐黄馆里的人,都知他身体不好,却不知,他就是个废人! 他无欲无望,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旁人娶妻生子,他从不艳羡。只因,太过了解自己这具破身体。别人洞房花烛夜欢天喜地,他的洞房花烛夜,定要沦为笑谈。这还是好的,若说那不好的,许他一激动,羊癫疯犯了,一命呜呼也是没地方说理的。 他唯有让自己厌恶一切,看什么都不喜,才能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至于大喜变大悲。 其实,死并不可怕。 他怕得是,自己死后,遍布各地的岐黄馆怎么办? 有他在,岐黄馆在。 无他时,岐黄馆分崩离析,怎么办?! 无解。 人活在世,就算潇洒随性,也并非去牵无挂、没有重担。他的担子,便是让岐黄馆延续下去,救活更多的人,驱除复杂的病痛。这是他爹,老馆主的遗愿,也是他从小活到大唯一的信念。他多希望,自己是个健康的孩子,可以像别人那样随意奔跑,可以娶妻生子,可以生养出一个健康的宝宝。 黄莲曾为他准备了暖床丫头,却不知,他多厌恶那样的安排。 曾经,他一直好奇,他人口中的欲-仙-欲-死,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他想不明白,那种事会带给人怎样的震撼。 直达,唐佳人钻入他的被窝,趴在他的双腿间。温热的气息,随着软轿微微颠簸的头颅,掐着他大腿稳住身体的双手,都成了从未有过的诱惑。 他知道,自己在变化。内心的惶恐不安,与期盼雀跃相互交织。他想要闪躲,想要避开,却……好似被点了全身穴道,动不得分毫。心里的期盼在一点点燃烧,终究化为熊熊燃化,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羞耻心,让他努力掩藏身体和心理上的变化;灵魂深处的渴望,却让他陷入了一个人的疯狂。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儿!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最后的最后,他感受到了那种源于身体、直达灵魂的喜悦颤栗。 不敢动,不敢言。 唯有心,绽开了花。 公羊刁刁的这颗泪,实在太复杂了。即为自己,也为医术传承,更为了香火得以延续。他始终觉得,他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岐黄馆的。若他是自己的,他早就不想活了。总要经历那些痛,重要沉于黑暗无法期盼,活着,既非喜乐,还有什么意义? 所幸,他救助了许多人、岐黄馆救了许多人,终是积福了。 他可以当个男人了! 他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可以不用熬着噬骨之痛,继续活着了! 他……嗯,他不想死了。 活着多好。 至于噬骨之痛,他从小忍到大,也习惯了。 唐佳人夸他好看,他若熬不住,死了,唐佳人岂不是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看的人了吗? 这,不行! 绝对不行! 想到唐佳人,公羊刁刁的一双眼变得熠熠生辉,与平时的半死不活绝不一样。 因羞涩也好,因无措也罢,他心中的欢喜被他刻意压制了一路,如今爆发出来,着实可怕。他那单薄的胸口起起伏伏,似乎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盛宴欢呼。 公羊刁刁站起身,用双脚在屋里直上直下地跳动着。 他喜欢听小刁刁拍打自己大腿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十分悦耳澎湃,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暗地里的关系 公羊刁刁跳累了,也出了一身的汗。 他气喘吁吁,却只觉得舒服,并不觉得有多累。 他光着屁股,赤着脚丫,从梳妆台上摸出一把剪刀,用微微颤抖的手,将其抓起,然后踮着脚尖,兴冲冲地来到底裤前,蹲下,举起了剪刀,将沾染了自己味道的那部分剪成一个方形,使其看起来就像一块帕子。 裤裆剪成帕子,总归不平整,公羊刁刁却喜欢非常。 他将帕子捡起,放在了床上,自己美滋滋地看了两眼后,转身回到浴桶边,抬腿跨入其中,将自己简单洗漱一下。若非出了汗,他都不想洗掉身上残存的味道。 公羊刁刁的身体洁白无瑕,唯有在阳光下才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就连某些应该长毛的地方,也干净异常。他的身上从无体味,更无男人的臭汗味,可偏偏,他嫉妒那些特属于男人的味道。面对那些身强体壮的男子,他素来自觉形秽。可如今,还有什么味道,比他刚才释放出的味道更加诱人? 公羊刁刁咧嘴傻笑。平时上下嘴唇闭得严实,如今却是怎样都合不拢,真是怪了。 洗干净自己后,他湿淋淋地来到床前,一头扎到床上,开始蹭水。是的,蹭。 床上铺着一条软软的大布巾,特别吸水。 他蹭着蹭着,又想起某人躲在他的被子里,因不舒服轻轻调整身体,蹭到他时的感觉。 那种全身酥麻,脚趾头蜷缩在一起的感觉,再次突袭。 公羊刁刁从枕头下,抽出一块手帕,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 那帕子,是唐佳人给他擦汗用的。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地,竟鬼使神差将其留下。 如今,贴着帕子,就像……贴着她那般,令他情动。 床上,公羊刁刁想着佳人,折腾着自己,想要重温那种感觉。 紧闭的窗被无声推开,一个人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屋内,站立在床边。 公羊刁刁正兴奋着,不但不觉得冷,连窗户开了都不知道,更不晓得屋里多了一个人。然,许是手臂痛,许是方式不对,总而言之,他始终无法搞定自己。他喘息着,转过身,用手帕覆盖在小刁刁处…… 四目相对,彼此还是熟识的彼此,却又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就好似炸裂的爆竹,明明产生了震撼的效果,却又诡异的悄然无声。有些,尴尬。 下一个瞬间,公羊刁刁如同受惊的小鸟,突然咋呼着膀子坐起身,捂住自己的小刁刁,喊道:“你你你……” 守在门口的黄莲忙问道:“公子?” 公羊刁刁道:“没没没……没事儿。” 私闯者,谁? 但见来者身穿一身黑袍,脸覆青面獠牙的面具,看起来就像夺人性命的索魂野鬼。 他十分淡定地坐在床边,取下面具,看向公羊刁刁。 一张比女子还柔美三分的脸,出现在了公羊刁刁的眼前。此人,正是华粉墨!今夜,他没有化上浓墨重彩的妆,而是洗净铅华,露出一张柔美的脸。好似皎皎明月,盈盈而亮,照着诗人的浪漫与感伤、流浪者的释然和孤独。这是一个揉捏了许多不同感觉的男子,却常常被人误以为是女人。他的冷,再骨头里,却不在脸上。 公羊刁刁一边拉扯被子,一边道:“你你你……你来干什么?!” 华粉墨的视线在公羊刁刁的帕子上一扫而过,伸出手,展开手指,露出一截肿胀的断指,问:“能接上吗?” 公羊刁刁扫了眼断指,道:“能……能能……能个毛!” 华粉墨收回手,攥着从泥潭中打捞出来的断指,不语。心头划过他娘曾对他说过的话。娘说,这是他的红线姻缘,是天注定的。可如今却被他亲手斩断。断得那么彻底,就连公羊刁刁都无法将其接上。 这,便是他的命?呵…… 公羊刁刁看向华粉墨的左手,道:“切切切……切都切了,还想安回去?当……当当……当自己是木头人呢?一颗木钉搞定?!” 华粉墨垂眸看着自己的断指,露出一记嘲讽的笑意,道:“是啊,切都切了,再续上也是枉然。”一抬手,竟是将断指扔出了窗口。 楼下,不知是谁经过,被断指砸中,发出哎呦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狗叫,渐渐远去,再无动静。 公羊刁刁皱眉,道:“留在身边,也也也……也留个念想不是?” 华粉墨反问:“有何念想可留?” 公羊刁刁哑然。 二人再无言语,一声不响地坐着,却不见任何尴尬。显然,二人是熟识的,且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丝尴尬。 半晌,公羊刁刁用脚踢了踢华粉墨,道:“你来找我,就就……就这件事儿?你你你……你最近没受伤?” 华粉墨道看向公羊刁刁,道:“没有。我发现,他残虐成性,却不喜欢我自残。如此……”伸出双手,“在我切光九根手指之前,想必他不会再伤我。” 公羊刁刁气恼得瞪圆了眼睛,道:“我我我……我这里有毒药!” 华粉墨收回手,道:“你不是不伤人性命吗?”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不会偷去用啊?!你那么心狠手辣,还……还还……还害怕杀人不成?” 华粉墨垂眸,发出一声轻笑:“呵……” 公羊刁刁问:“傻笑什么?” 华粉墨道:“若能杀,你当我会……”闭口,不再言语。 公羊刁刁气恼地道:“怎就杀……”不知想到什么,竟也闭上了嘴巴。 又是好一阵沉默,华粉墨开口道:“上次拜托你,去救唐佳人和唐不休,害你病了许久。” 公羊刁刁想起自己受华粉墨所托,去山上提醒不休门俩祸害小心二王爷的追杀,却被唐佳人打到犯病。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他一想起这件事,就恨的牙痒痒。如今,再想起这件事,就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缘分呐! 公羊刁刁的唇角自然上扬,道:“小小小……小事儿一件。我我……我们岐黄馆,素来就是以救人性命为己任。” 如此好说话的公羊刁刁,真是……诡异啊! 华粉墨心中存了疑惑,打量了公羊刁刁一眼。目光所及之处,看见了一块怪异的帕子。那帕子中间有……裆。是的,裤裆。 华粉墨伸手去拿,却被公羊刁刁抢先拿走,藏进了被窝里。 华粉墨的视线在屋子里一扫,看见了扔在地上的残破底裤,微微皱眉,问:“你剪底裤做什么?”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你,管不着。” 华粉墨非好奇心旺盛之人,当即站起身,道:“走了。” 公羊刁刁突然变脸,骂道:“你你你……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当……当我这儿是妓院呢?!” 华粉墨道:“我没给银子。” 公羊刁刁道:“穷酸!每每……每次来我这儿,你给过银子?” 华粉墨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扁瓶,扔向公羊刁刁,落在了他的面前,道:“这是西域进贡的续骨秘药。”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我我我……我是神医,用不着外来的玩应儿。要……要要……要是真这么管用,你咋不把自己小拇指结上?” 华粉墨走回床前,去抓小黑盒。 公羊刁刁先他一步,用脚将小黑盒踩住。 华粉墨的视线顺着公羊刁刁的脚趾划过小腿,最终落在他的脸上,略微停顿片刻,才开口墨道:“找个女子结婚吧。” 这个话题是如此突兀,令公羊刁刁十分不舒服。他皱眉,不悦地道:“关关关……关你屁事!” 华粉墨的眼中有纠结之色,却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决的态度。他用看似平淡的语气道:“你与我,同为男子,绝不可能。” 公羊刁刁愣住了。那表情,就像被雷劈中了一般。华粉墨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我同为男子,绝不可能?什么叫找个女子结婚吧? 他不会是脑袋拎不清,觉得自己在窥视他的美貌或者肉体吧? 嗤……真是个傻子! 华粉墨长相如此阴柔,怎能和充满阳光之力的男子相比?哎哎哎……不对,就算华粉墨变得孔武有力,他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他! 自作多情的傻子! 在公羊刁刁的腹诽中,华粉墨戴上面具,直接从窗口跃出,飞檐走壁,很快消失不见。 那帕子本就是他的,一共有三块。一块被唐佳人拿去,一块在他怀中,另外一块则是不小心弄丢了。不想,第三块竟是被公羊刁刁私藏,用在了这里。 若非与公羊刁刁自小相熟,他定不会让其活过明天! 但凡觊觎他的男子,都不可活!因为,他们活着,就是证明他的无能! 愿公羊刁刁能幡然悔悟,放下心中所想,否则……只能永世不见。 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脑子出了问题。实际上,所谓的误会,就是一个迷迷糊糊的罗圈账。 华粉墨离开后,公羊刁刁打了个喷嚏,嘀咕道:“可能个毛!”他收起帕子,又扯出自己剪得那块布,眼睛一亮,福至心灵,毅然决定送一份大礼给唐佳人。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风花雪月误 唐佳人从公羊刁刁的软轿上逃跑后,在秋城里转悠了一圈,也没看见唐不休的身影。她有心站在高处敲锣打鼓喊人,却怕招不来老虎,反倒引来一群恶狗。 她溜溜达达地走在大街上,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下。 她一抬头,脑门正中央被断指砸中,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哎呦。”气势汹汹地抬头一看,岐黄馆三个大字映入眼帘,让有脾气也变成了没脾气。毕竟,公羊刁刁算是半个自己人嘛。她借助 实则,唐佳人想错了。公羊刁刁哪里算是半个自己人了?人家已然全身心的认为自己是内人。咳……内部的人。 唐佳人揉了揉留下一个浅淡红痕的额头,垂眸看向地上那截被小萝卜。认真看了两眼后才发现,那哪里是小萝卜,丫就是一根被泡肿的小拇指! 唐佳人的嘴角抖了抖,暗道:这岐黄馆里怎么还乱飞手指头啊?快走,等会儿别丢下来一颗人头,怪吓人的。 唐佳人准备脚底抹油,却突然发现面前惊现一条通体黑亮的恶犬!那恶犬有半人高,一双眼睛里满是凶光不说,眼角还泛着血丝,看起来十分骇人。 恶犬冲着唐佳人呲牙,发出警告的哼哼声。 唐佳人慢慢直接腰,向后退去。她是不怕狗,可却怕恶犬啊! 恶犬慢慢上前,一口咬起那节断肢,直接吞咽下腹,连咀嚼都剩了。 唐佳人看得胃部翻滚,一阵恶心,差点儿吐了。 恶犬吞下断指后,许是觉得那块肉太小,不够填饱自己的胃,于是……盯上了唐佳人。 唐佳人感觉到不妙,在心里骂道:谁家养狗不拴住了,这主人比畜生还可恨! 唐佳人慢慢后退,突然转身就跑。 恶犬嗷呜一声扑了上去,却并未如愿以偿的咬到人。 唐佳人十分机敏地一错身,让恶犬扑了个空。 恶犬契而不舍,一路狂追猛咬。偏偏,鲜肉就在眼前晃来晃去,却奈何不得。 一人一狗,向着远方一路飞奔,那叫一个热闹。 恶犬契而不舍,佳人不肯相让,唯有跑到最后,才有结果。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唐佳人和恶犬都有体力不支的症状,却还在拼尽全力。 唐佳人脑中想过三种可以摆脱恶犬的办法,但最终都放弃了。她就不信,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今晚,她非得溜溜狗不可! 唐佳人停下脚步,大口喘息。 恶犬停下,吐着舌头。 唐佳人挽起袖子,对恶犬道:“来追!” 于是,一人一狗又开始跑开了。 不知跑了多久,恶狗终是累趴下了。 唐佳人回过身,在恶犬面前手舞足蹈,那叫一个嘚瑟。 恶犬猛地站起身,吓得唐佳人向后跳开,恶犬却没有攻击她,而是……晃了晃,又倒下了。 唐佳人送给恶犬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昂首阔步地走了。待到无犬处,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大口喘息着。那模样,比恶犬好不到哪里去。 待休息够了,她才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有些茫然地走着,竟不知要去哪里才好。 走着走着,她突然用拳头砸了下自己的头,道:“你就是个笨的!绞尽脑汁跑出秋风渡寻休休,还不如让休休来寻你!”言头望天,发出长叹,“唉……人生,在于折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皆眉弄眼地一笑,“走吧,我们回去。” 唐佳人辨别方向后,向着秋风渡走去。 穿进一片荒凉的林子,她闻到了一股熟烂的肉香味。 她本没有食欲,可跑了这么久,不但消化了她那堵在胸口的幽怨,也消化了她腹中全部的粮食。 饿了。 唐佳人嗅着味道,悄然无声地向摸到洞口,吞咽了一口口水,探头向里看了看,寻思着用笑脸为自己开疆辟土,换得一碗肉吃。 山洞并不大,洞里生着火,跳动着橘色的光,看起来有几分暖意。火堆旁,靠近门口的地方,用稻草捆了三根木棍,做成了简单的晾衣架。一件女子的里衣,挂在上面,挡住了唐佳人的目光。 唐佳人弯下腰,看见火堆上架着一只破了口的粗陶罐,香味便是从那罐子中飘散而出。唐佳人轻轻吸了吸鼻子,透过氤氲的香气,看见洞内地上,铺着一些稻草,而稻草之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皆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长发。 男子后躺倚靠在木墩上,女子则是低垂着眉眼,轻轻拉扯开男子的衣带。 火光挡住了男子的脸,却能让人看见那女子的容颜。 女子的半张脸被火光镀上了一层金橘色,好似撒落一层璀璨的金粉。微微上扬的眉峰,好似秋水含情的双眸,挺翘的鼻子,饱满的唇瓣。半张脸,美艳不可方物。 男子突然伸出手,捏上女子的下巴,微微用力拉向自己。 唐佳人觉得,她不应该再看下去。可不知为何,脚下好似生了根。那颗对男女之事的好奇之心,胜过羞耻之心,非要一探究竟。且,她十分想知道,美艳女子的男人,长成什么样。是不是和美艳一样,俊得不要不要的? 许是为了成全唐佳人,有风吹过,拂动挂在门口的女子里衣,吹动火苗向一旁偏移。 男子的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确实很俊很俊。 那张脸,她看了十六年,每次见到,都会觉得真俊。在她的成长中,那张脸一直是俊美无双的存在。 唐佳人以为自己眼花了,想要再看,那火苗却又回归到原位,不让她像个小贼似的继续偷窥。 唐佳人愣了愣,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扯下女子的里衣。那衣服太白,看起来太过刺目。 山洞里传出唐不休的声音,沙哑中透着一*惑:“这张脸,真是好看。” 女子惊呼一声:“别……” 唐不休戏谑道:“别什么?不喜欢这样?” 女子娇柔道:“有些……疼。”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想起,在风月楼上,她曾投过窗口,看见兰花房里的景象。 一位男客,抚摸着兰花的身子,说:“真是好看。” 兰花含羞带怯地躲闪道:“别……” 男客脱掉兰花的衣服,调笑道:“别什么?不喜欢爷疼你?” 兰花低声道:“恩公轻点,有些疼。” 娘走来,拖着她走来,不许她继续看。 那些画面,当时只觉得新奇,别样不同。如今听到这些对话,也是别样不同,却是……剜肉般的疼。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真相与打算 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休休不可能在这里,更不可能和一个女子如此亲密。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要勇敢一点,直接冲进去,用暴力破坏这个魔咒。 然,她又听见唐不休说:“你可知,你长得像一个人。” 那女子回道:“偶尔,会有人说,清荷这双眼睛,长得颇像江湖第一美女柳芙笙。” 唐不休囔囔道:“柳芙笙……” 女子道:“若恩公喜欢,清荷……呜……” 唐佳人觉得,她真的出现幻听了。前面,不是山洞,一定是万丈深渊。她不能去。她若进一步,会掉进万丈悬崖。对,她应该回去睡觉。醒来后,休休来寻她,他们一起回唐门,再也不出来! 唐佳人突然转身,向远处走去,越走越快,转眼间消失不见。 洞穴内,唐不休和清河听到动静,转头去看。 清河整张脸跳跃在火苗旁,所有的美艳都成了假象。当真如同要吞噬人灵魂的恶鬼,靠左脸吸引男子过来,吸他精魂,然后用右脸吓死他,将尸体埋进地下,养出一山的繁花似锦。 清荷一手捂胸,一手捂着右脸,站起身,向门口张望。 唐不休慢慢从席子上站起身,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他用手扶住洞壁,稳了稳身子。伸手摸了摸秋月白送给他的伤口,呲了呲牙,系好衣物,向门口走去。 清荷一把扯下自己的里衣,抱在胸口,低垂着头,解释道:“以为恩公昏迷,才会晾一下湿衣。” 唐不休并不理会清河,径直走出山洞。他受伤严重,警觉性定是降低了。 清荷忙跟了上去,道:“恩公,你身受重伤,必须休息。瓦罐里煮了田鸡肉,好歹吃一些才好。再者,你的伤口必须用药才行。” 唐不休停住脚步,看向清荷。 清荷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右脸,道:“适才,恩公夸清荷的脸美,却掐清荷的右脸,可是……看着不喜?若恩公不喜,清荷可以遮住脸。” 唐不休冷声道:“不用。”他掐她右脸,是怀疑她那脸是假的。掐了掐,可以确定,那受伤的脸确实是真肌肤。一个女子脸变成这样,却还有勇气活着,这个清河的心性倒也坚韧。然,他并不信她。一名女子,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河中,恰好被他所救?若他这么厉害,怎不捞条大鱼给佳人解解馋? 唐佳人在林子里闷头走了一段时间,越走心里越是堵得慌。她想起,唐不休说让她等她两年。啥意思?直接让她当他孩儿的娘啊?! 唐佳人猛地停下脚步,在地上寻摸一圈,找到一根棍子,在手中掂量了两下,觉得……轻了。 扔下棍子,又转悠了两圈,终是寻了根手腕粗的棍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步向回走去。走着走着,开始飞奔。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懦弱地逃跑。是怕休休真的不要她吗?若他真的要了那个名叫清荷的女子,而不再要她,那么无论她怎样,他都不会要他。与其在心中存了疑惑,不如当面问个一清二楚! 若那二人偷练了《残菊手》,她就敲断那女子的手,然后……将手中这根又粗又长的棍子,送给唐不休的菊花! 这世间,谁都可以欺辱她,唯唐不休不可以。因为,她付出了真心,必要要收一颗真心回来。若收不回,便捣烂他! 休休说过,谁都不可以欺负她。这话,她信了,也当真了,就不许任何人欺负他,哪怕是休休,也不行! 唐佳人发恨,像一头怒气冲冲的牦牛,载着熊熊怒火,气势汹汹地直接冲进了山洞里。 然,山洞里除了几只炖在瓦罐里的田鸡,竟无一人在此。 田鸡的味道是那般醇香诱人,嗜吃如命的唐佳人却好似闻不到一般,拎着棍子在屋里巡查一圈,试图寻到一丝蛛丝马迹。至于,她到底要找些什么,自己也十分迷茫。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她跌坐到稻草上,发现屁股下有些湿。 她用手摸了摸,竟……摸到一手的血! 娘说,女人的第一次不但会见血,而且会……很痛。 手指这东西,怎么会很痛? 咋地,菊花里有牙,咬人手指头啊?! 唐佳人在心里横着,却抵不住心底的抽痛。 她不知道那名叫清荷的女子会不会很痛,但她的心确实很痛很痛。 休休的身边一直只有她一人,最是亲近,也是唯一。他让她等他两年,可是他却不肯等她两天。 晕血的唐佳人倒在稻草上,睫毛间含着泪水,昏死过去。额头那片似叶似瓣的图腾隐现,洒落银辉。一只新的小芽卷着身子,若隐若现。 有些人痛了,恨不得让所有人听见他的悲鸣;也有一种人受了伤害,看起来无恙,却是痛得无法形容,连呜咽都成了奢侈。 实则,唐佳人在看见唐不休的脸时,忽略了他一身的伤。而这些血,便是唐不休流下的。唐不休并不相信清荷,却又怀揣着一丝挑破真相的想法。 唐不休初见清荷时的心惊,以及秋月白见清荷时的微愣,都唐不休怀疑清荷的身份。没有赶她走,便是想要探明一点——清荷到底是谁。 柳芙笙生下两名女婴,若其中一个婴儿被野狗啃死,那么另一个婴儿,是不是清荷?虽说人有相似,但如此相似,却是少见。 若清荷是柳芙笙的女儿,那么秋月白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骗子,利用他身陷囹圄之事,想要抱得美人归。如此,他便送他一个表妹,让他这位正人君子,好好儿履行自己的承诺吧。 夜色中,清荷紧紧抱着里衣,小跑着跟在唐不休的身后,寸步不离。 唐不休突然道:“去你家。” 清荷目露喜色,展露出能让人甘愿为她去死的笑容,转而却犹豫道:“家里实在破旧,唯恐……” 唐不休不语,继续前行。 清荷一咬牙,道:“恩公,这边。” 唐不休脚尖一转,改了方向。 最喜欢领路的人,偏偏是个路痴,想找老天说理,怕是有些难度喽。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色心恶念 江湖中难有大热闹,却是打打杀杀没完没了。今日你伤了我,明日待我武功大成,定叫你血债血偿!这不是大热闹,而是江湖的周而复始。 说起大热闹,除了武林大会,秋城的饕餮盛宴,也是能满足口腹之欲的热闹之一。如今,闻人无声就是唐不休,而唐不休就在秋城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般飞出秋城。这,定然是大热闹中的极品。 江湖中人,无论黑道白道,无一不想见识一番闻人无声的风采。十六年前,闻人无声名声鹤起,却又消失不见。多少人无缘得见。而今他重出江湖,姑且不管他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人们想要窥探奇珍猛兽的心思,却是拦不住的。因此,江湖中的三教九流,都围上了秋风渡。 唐不休疼唐佳人,早已被传得神乎其神、上天入地。如今,唐佳人摇身一变成了秋月白那可怜的表妹,唐不休岂会善罢甘休?再者,秋月白是武林正道人物地领军人物,为武林除害那是必然之举,跟着他,不但能看到闻人无声,还能混个人人都在意的虚名。谁不想走路带风,到哪里都有女子崇拜的目光相随,更有人围前围后地抱拳叫大侠啊。 于是,围在秋风渡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却也都是在秋城附近走动的一些人罢了。那些正正与闻人无声有深仇大恨的人,正快马加鞭地赶来。 因人多,自然事儿就多。 前一刻,仇敌见面,打一架;下一刻,某些不言说的感情爆发,寻个地方,安慰一下所谓的相思。总而言之,大家都很忙。当然,也有人闲得无事可做,想干点儿缺德事儿乐呵乐呵,却不能明目张胆,毕竟,在人前,大家都要脸嘛。 这样的人干脆来到僻静处,寻思着若有机会,便下手乐呵一番。毕竟,秋城现在这么乱,哭鬼蛇神都混迹其中,就算有苦主,都不好喊冤。 这六个人,平时便顶着正派的嘴脸,却是实打实的好色之徒。 正午时,这六人溜溜达达地走进林子里,吹嘘着若见到闻人无声,定叫他知道什么叫怕! 有人尿急,转过身,掏出那物件便放水。结果,一眼看见了山洞,以及山洞里那个隐约的女子身影。 这一眼那还了得?! 消息一出口,六人都不用合计,直奔山洞而去。 山洞里的佳人,本是晕血,结果……昏迷后,却又被烟熏到了。这会儿没死,那是因为山洞没门。 六人一见草席上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女,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 六人本不是正人君子,平时在人前,还能装模作样一番。如今,四下无人,先玩乐一番再说!若女子反抗,大不了,直接将人弄死!此处如此偏僻,就算抛尸埋了,一时半会都不会有人知道。 六人打定主意,留两个人守门,四个畜生钻进了山洞,直奔唐佳人而去。 另一边,秋月白在得知唐佳人不见踪影之后,慢慢从床上坐起身,穿戴整齐,在望东的阻拦下,出了秋风渡。 秋月白的背脊挺得笔直,旁人根本看不出他身受重伤。实则,这人昨天才刚捡回来一条命。 秋月白知道,唐佳人一定是去寻唐不休了。不管她是否寻到,他都要去那片林子看一看。昨晚,他被唐不休重伤,看起来十分凶险。实则,唐不休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秋月白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着望东出门,看起来与平时没有二样。 躲在暗处窥探的众人,见他如此,都没有跟随,而是四下散开,去处理自己的吃喝拉撒。 望东十分懊恼,低声道:“都怪属下失察,让唐姑娘跑了出去。只是,属下至今不知,唐姑娘是怎么出去的。昨晚虽有些乱,却也是井然有序,各门皆有人把守。” 秋月白道:“公羊刁刁。” 望东诧异道:“是他?怎会是他?属下亲自送他出的大门。”微微一愣,“他那被子盖得有些虚高,难道……唐小姐藏在了被子下?” 秋月白道:“佳人的机智,非你可想象。”想当初,她扮演六王爷,就连自己都被她骗得团团转。如今佳人看起来老实安分,他却对她的过往记忆尤深,不敢有片刻的马虎。况且,她的心中有个执念。若不能让她再次见到唐不休,她定不会安生。而他,却不能让她现在就见到那个人。 他骗了她,说与自己对决之人不是唐不休。谎话终究有一日会揭穿。他为得,不过是让她暂时安心罢了。他承认,他身受重伤时,受不得唐佳人关心别人比自己多。如此嫉妒,从未有过,却鲜明得令他不惜说谎。 望东问:“城主,我们去哪儿寻?若不多带些人手,怕是不容易寻回唐小姐。且,现在十分混乱,就怕有人铤而走险,挟持唐小姐来威胁唐不休。” 秋月白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只虫,动了动触角。 望东惊道:“红线牵!” 秋月白垂眸看了眼盒子怀中的蛊虫,一扬手,将其放飞,提醒道:“焦小姐。” 望东立刻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道:“是。焦小姐身上也有红线牵的话,想要寻到她,便易如反掌。” 二人跟着雄蛊虫一路来到林子里,正好看见山洞口不但有人把守,且两个人都探头看着山洞里面。 秋月白的心跳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在胸腔里蔓延。他的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二人察觉到不对劲儿,立刻回过头,拔出武器,严阵以待。当他们看清楚来人是秋月白时,真是吓得不清,却还知道要用身体挡住洞口,万万不能让他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守在洞口左边的男子道:“有幸得见秋城主……” 雄蛊虫没有秋月白的动作快,所以他不能确定山洞里是否有佳人,但却不愿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也不会耽误任何一点时间。他没有废话,直接一掌劈下,逼退挡在面前的人,大步冲进山洞里。 山洞里的四个人,本要动手,奈何秋月白来得太快,他们压根就没来得及伸出魔爪。 秋月白一看见人事不知的唐佳人,那根最是冷静的弦,瞬间断裂。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冷静的断弦 秋月白就像一只危险的猛兽,载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步步走向唐佳人。 这六个人中的老大开口道:“原来是秋城主啊。我们天保六侠路经此地,刚救了一位姑娘。你看,这人昏迷不醒,要如何处置?” 秋月白慢慢蹲下,一伸手,探了探唐佳人的颈动脉。知她只是昏迷,心下稍安,却又难掩怒火,唯有一个字,方能平息他此刻的雷霆之怒——杀。 一个“杀”字出口,望东直接拔出长剑,刺穿一人胸口。 剩余五人大乱。他们万万没想到,素来公允的秋城主,竟不等那姑娘醒来问问,便直接动手。老大以为,自己的说辞十分完美,却忽略了秋月白的怒火。 老大着实怕了,却知此事不能善了。秋月白敢将“杀”字说出口,就不会留下活口。遂,他怒道:“城主不问青红皂白便要人性命……呜……” 秋月白头也不回,直接拔出软剑,割了那老大的喉咙。他终于明白,为何唐不休不喜欢听杂乱的声音了。若非是他亲眼得见,这四人要行不轨之事,单听几人说话,岂不是要放过这些贪色小人?!若他晚来一步,岂不是要悔恨终身?杀,都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老大瞪大眼,倒在了地上,伤口喷射出血雾,好似下了一场朦胧细雨。 其余四人,不过是虾兵蟹将,上不得台面。他们今见老大被秋月白一剑了结了性命,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 四人就是欺软怕硬的闹脑中,纷纷跪地求饶道:“饶命饶命啊……都是老大见色起意,和小人们无关呐。” “小的什么都没做。” “对对对,连那女子的手都没碰一下,您就进来了。” “求求城主饶命。” 秋月白收起软剑,抱起唐佳人,走出洞外。身上的伤口裂开,却不如他心中之痛。虽佳人无恙,他怒火却是难消。 望东看向四人,扬起了手中长剑。 剩余四人奋起一博,却只是徒劳,最后皆死在了望东剑下。 望东点了一把火,将山洞里的六个人,一同烧成一把灰。如此恶人,唯有当成肥料,才不算白活一世。 秋月白的伤口崩裂,血水渗出衣袍,一张脸却冷得出奇,不见丝毫痛苦之色。只是,那渐渐凝聚的汗水,见证了他的痛苦。 一滴晶莹滴啦落下,落在唐佳人的胸口,犹如第一粒春雨敲打门窗。 唐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阳光有些刺眼,秋月白的脸色真是难看。 秋月白? 秋月白! 迷迷糊糊的唐佳人瞬间清醒过来。她转动眼珠,左右四顾,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山洞,正被秋月白抱着前行。 唐佳人想到秋月白那一身的伤,心下一痛,忙道:“我醒了。我可以……” 秋月白看都不看唐佳人,冷声道:“闭嘴。” 唐佳人哽了一下。因心虚,闭了嘴。她本想装睡,奈何心中不忍,无法镇定自若。她偷眼瞧着秋月白,发现他的脸上隐现汗水,整个人好似即将融化的冰雕,看着就让人心疼。 唐佳人不安地勾了勾脚趾,再次开口道:“我自己能走……” 秋月白突然一扬手,将唐佳人抛了出去。 唐佳人在空中侧翻个跟头,勉强站定。 秋月白突然发飙,怒声吼道:“能走?!你要如何走?!除了逃走,你会如何走?!大婚在即,你却弃我而寻他?!为了寻他,你夜宿山洞,可知差点儿被人欺辱,命悬一线?!” 唐佳人被吓了一跳。秋月白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就算她百般挑衅,他也从未发出这么大的怒火。唐佳人缩了缩肩膀,垂头不语。 秋月白见唐佳人那副被吓到的样子,深知应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但一想到若自己晚来一步,唐佳人就会被那几个畜生糟蹋,当即怒火高涨,瞬间燎原。他一抬手,指着唐佳人道:“好,你去寻他!”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打断你的腿!” 唐佳人低下头,腹诽道:怎么感觉这才是爹呢? 秋月白说完那句话后,也觉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唐不休说他是又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泪将唐佳人抚养长大,却也从不见他说过哪句像慈母严父的话。可偏偏,自己一张嘴,竟蹦出了那么一句。 秋月白安慰自己,许是……气极了吧。 他自问自己做事素来有分寸,但在唐佳人这里,却多次受挫。每次挫败,他都用冷静自持安抚自己,可今天,真是见鬼了。他的冷静自持一定是被狗啃了,才会如此暴躁。 秋月白按了按眉角,深吸一口气,警告自己,不可如此。他是佳人的夫婿,不是爹。尽管操碎了心,也不是爹!不是爹! 唐佳人等着秋月白教训,却没等到小文。她闻到空气里传来肉烧焦的味道,禁不住嗅了嗅鼻子,顺着味道转头寻去。 秋月白一把拦住唐佳人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胸口。 唐佳人挣扎了一下,却因为闻到了血腥味,立刻老老实实地没再动作。 秋月白问:“怎不挣扎了?” 唐佳人道:“你伤得那么重,还出来寻我?” 一句反问,好似一场绵绵细雨,慢慢浇灭了满山野火。秋月白闭上满是冰碴儿的眸子,将她抱进了怀里。暗道:公羊刁刁刁说她只剩下一点良心,不假。所幸,这点良心还留给了自己。 唐佳人被抱住,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知道,秋月白对她是真的好,可……她与唐不休十六年的感情,不是说断便能断的。她若不撞个头破血流,怎能接受秋月白的好?毕竟,心就是那么大的地方,赛不下太多人、容不下太多事。 唐佳人不是不懂感情,否则也不会将别人学得惟妙惟肖。只是,她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不愿轻易歪斜到自己不能掌控的位置上去。 可此时此刻,她的称斜了。 因为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昨天一整天经历的种种,最近一段时间奔波的种种,如今被人关爱的种种,都压在了她的秤上,令她觉得特别累。 她闭上眼,将泪水隐在睫毛间,轻颤而不落。就像她的心,悬而未决。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堪凌-虐 三日小筑内琴声悠扬,闻之令人忘忧。 树荫下,孟水蓝躺在软椅上,手持书卷,昏昏欲睡。 一只小鸟落在他的书卷上,轻轻啄了啄书页。 孟水蓝半眯着眼睛看着小鸟,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时,有门房来报,道:“阁主,有位故人登门拜访。”双手奉上一只发簪,“这是信物。” 孟水蓝道:“送过来吧。” 说话的震动声,吓得小鸟展翅飞起。 孟水蓝一伸手,竟将小鸟抓住,笑着问:“啄了某的书,还想跑?”伸手接过门房送来的所谓信物,看了看,随手扔还给了门房,“还回去。” 门房捧着信物退出了院子。 孟水蓝张开手指,小鸟扑扇着翅膀飞远了。 大门口,门房将发簪还给了头戴幕篱的女子,道:“还请小姐拿好。” 女子收下发簪,便要往院子里进。 门房拦下女子,道:“小姐请回。” 女子问:“怎么?他不请我进去?” 门房道:“阁主只说,让老奴将发簪还给小姐,其它没有吩咐。还请小姐回去吧。” 女子道:“他果真不见我?” 门房不卑不亢地道:“请回。” 女子突然出手,袭向门房。 门房闪身躲开,回手就是一抓。 女子的斗篷被抓掉,露出淡粉色的衣裙,格外娇嫩。 女子脚步不停,一边向里冲,一边喊道:“师哥,你当真狠心不见我?” 另一位门房本要拦下她,听闻此话,这拦阻的胳膊变得沉了几分,竟没拦下她。毕竟,自家阁主都这般年纪,却一直不曾迎娶娘子,难道要一直单着?好不容易来个母的寻找阁主,听这话的意思还有些深意在其中,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两名门房当了睁眼瞎,女子一路冲进迷林里。 她取下幕篱大声,露出一张娇俏的芙蓉面,正是筱茹儿,孟水蓝的师妹,二王爷的茹夫人。 她喊道:“师哥!听闻你病了,茹儿特意来探望一番。难道师哥忘了我们曾经的情谊?不肯原谅,不肯相见?” 无人应她。 筱茹儿举目四望,调皮地一笑,道:“师哥定是忘了,你我可是一位师傅。你会的机关术,我也会几分。”言罢,开始在迷林里转悠起来,却是越转越迷糊。 孟天青从外归来,走进迷林,看了筱茹儿一眼后,脚步一转,消失不见。 筱茹儿感觉身侧有人走过,转头去看,却没见到人。 孟天青走进后院,一抬手,端走孟水蓝手中的乌鸡汤,道:“你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乌鸡汤。”一仰头,喝下乌鸡汤,咂巴一下嘴,“味道不错。” 孟水蓝挑眉道:“味道不错?某怎么觉得,乌鸡炖紫车河的味道有些怪呢?” 孟天青的脸色一僵,问:“紫车河?” 孟水蓝微微颔首,皱眉道:“恶心得吃不下啊。” 孟天青一转身,哇啦一口吐了。 吐过后,他倚靠在树上,虚弱地问:“公羊刁刁的这个药方,怎如此恶心?” 孟水蓝淡淡道:“鹿的紫车河,还好吧。” 孟天青恶狠狠地瞪向孟水蓝,道:“孟水蓝,你耍我?” 孟水蓝笑道:“锻炼你罢了。这是生动的一课,告诉你,做事不要毛躁,要稳得住。因为结果,未必如你所想。” 孟天青点了点头,抱拳道:“受教了。” 孟水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问:“某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线索?” 孟天青正色道:“战苍穹最后出现的地方,确实是秋城,却又神奇的消失不见了。此时看来,和秋月白脱不了干系。秋月白有一出黑崖,专门用来关押十恶不赦之人。我们的人正在查,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不过,令人想不明白的事,若秋月白真将战苍穹关在了黑崖下,又是怎么做到的?战苍穹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就算秋月白技高一筹,却不可能毫发无伤。此事需要确定,还需更深入一步,难。” 孟水蓝道:“战魔宫的人情,可不好欠。查,务必查仔细,将这个人情还了。” 孟天青点了点头,眉头却是紧锁。 孟水蓝问:“还有事儿?” 孟天青拿起大勺子,在小砂锅里舀了半碗汤,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接过,喝了一口。 孟天青道:“哥,迷林里的那个女子,你不打算见见她?” 孟水蓝问:“某为何要见?” 孟天青回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可是很喜欢她的。” 孟水蓝自嘲地一声,道:“你说得对。是以前。” 孟天青道:“今天出去,听闻一件事。” 孟水蓝问:“何事?”又喝了一口汤。 孟天青盯着孟水蓝道:“秋月白要和唐佳人大婚!” 孟水蓝抬头看向孟天青,一张嘴,咳嗽得昏天暗地。他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喘息道:“何事?消息可准确?” 孟天青道:“两天后。” 孟水蓝蹭地在站起身,捂着胸口,呲牙咧嘴地道:“走,去看看。” 孟天青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做事不要毛躁,要稳得住。因为结果,未必如你所想。” 孟水蓝转眼看向孟天青,咧嘴笑了笑。 孟天青道:“你别学佳人那么笑。她笑得就够渗人了,你那笑简直要吃人呐。” 孟水蓝捂着胸口,慢慢坐回到软椅上。 孟天青道:“佳人跑了。” 孟水蓝微愣,转而笑问:“怎么跑了?” 孟天青道:“不知怎么跑的,刚被秋月白抓住,又带回了秋风渡。” 孟水蓝一拍扶手,道:“孟天青,耍某呢?!” 孟天青撇嘴,道:“没心情耍你。没看见我这都十分惆怅了吗?” 孟水蓝道:“没看出来。” 孟天青道:“哥,你这是犯病了。犯了和多年前一个毛病。” 孟水蓝挑眉,表示疑惑。 孟天青铿锵有力地道:“瞎!” 迷林里,茹夫人的尖叫声响起,刺人耳膜。 孟水蓝对孟天青道:“把她送出去。” 孟天青点了点头,走向迷林,引着茹夫人出了三日小筑。 茹夫人的目的没有达到,竟是突然昏倒在了大门口。 孟天青探头看向茹夫人,见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处都是淤青虐痕。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茹夫人,茹夫人仍旧人事不知,没给他任何回应。 孟天青只得让人架起茹夫人,将她……送回东风客。 他又不喜欢她,他哥也不再喜欢她,自然没有留下她的必要。从哪来,送哪儿去,没毛病。至于她那满身虐痕,也是自己种下的因,得了果,怪不得别人,更不用让孟水蓝知道。 刚将茹夫人送进马车,茹夫人便醒了过来。她哭闹着要见孟水蓝。孟天青一记手刀劈下,茹夫人终于真的昏死过去。 孟天青赶着马车,来到东风客,对门口俩护卫道:“你家茹夫人昏倒在路边,快抬进去吧。” 守在大门左边的护卫立刻跑进府中喊婆子丫鬟出来抱茹夫人进内院。 孟天青一甩马鞭,直接走人了。他赶车来到秋风渡,问早已潜在周围的影记:“可有状况?” 土地震动,从中探出一颗头,小声道:“回禀二阁主,秋风渡大门紧闭,不见任何访客。” 孟天青望着那扇大门皱了皱眉。即便心急如焚,他也不会冒然行动。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进去看看,问问唐佳人是否真心想要嫁给秋月白。若唐佳人摇头,他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她带走! 孟天青打定主意后,赶车离开。 东风客里,因茹夫人的昏厥乱了三分。 茹夫人醒来后,忙爬起身去见二王爷。心中的惶恐不安,已非笔墨能形容。 二王爷躺在摇椅里,前后摇动。吱嘎吱嘎的声音,听在如夫人的耳朵里,就像刀子刮肉,格外恐怖。 茹夫人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快步进门,咬牙切齿地道:“王爷,师哥不识好歹,不见茹儿。依茹儿看,他定是不想为王爷所用!” 二王爷扯起眼皮,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都是茹儿不好,不能为王爷分忧。” 二王爷不说话,冲着茹夫人勾了勾手指。 茹夫人跪行至王爷身边,哆嗦着媚笑道:“王爷……” 二王爷道:“本王派人查过,你在山上拜师学艺时,与孟水蓝关系非同一般。” 茹夫人真要吓死了。她摇头道:“不不不,王爷,师哥只是对我多有照拂,我对他却并无它意。如若不然,怎会心甘情愿入府,伴随王爷左右?”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笑了。 茹夫人用小手抓住二王爷的手,用自己的脸蛋摩擦着王爷的手,娇滴滴地道:“王爷,信茹儿呀。” 二王爷提起茹夫人的下巴,道:“把衣服脱了。” 茹夫人微愣,扭头看向敞开的大门。 守在门口的赵胜武听到这句话,立刻关上了房门。 茹夫人站起身,用僵硬的手指扯开衣带,道:“请王爷怜惜。” 二王爷站起身,挡住了茹夫人眼前的微光。 女子的痛苦惨叫声从房间里传出,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天黑。其中,夹杂着几声拔高的尖叫,以及断断续续的求饶声。 六王爷端木焱从二王爷的门口经过,听到动静,微微皱眉。 肖劲低声道:“二王爷在凌虐茹夫人。” 端木焱嗤笑一声,道:“总欺负女人有何能耐?!有能耐,凌虐秋月白去!” 肖劲暗道:秋月白要娶唐佳人,被王爷记恨上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抓胸 公羊刁刁再次被请到秋风渡,正是夕阳西下时。 他裹着被子,窝在软轿上,唇角含笑,眯眼望着天空中那朵火烧云。 被抬入内院时,他的视线下滑,竟……竟竟……竟看见了唐佳人! 唐佳人坐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片树叶,眸光呆滞地眺望远方。红霞满天,映在她的眼眸中,本应是一种热闹,却莫名变成了一场秋寒,好似枫叶飘落的安静。 秋月白则是侧躺在床上,透过敞开的窗口,看着他心中那道风景。 公羊刁刁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终是从软椅上坐起身,仰头看着唐佳人。 佳人的裙摆随风轻轻飘荡,好似一池荷叶层层叠叠。一圈圈在公羊刁刁的心头荡漾开来,温柔了岁月,也鲜活了生命。 一只鞋从她的脚尖滑落,啪地一声落在公羊刁刁的软轿上,她却浑然不觉。 公羊刁刁伸出手,拿了那只鞋子,却没有还给唐佳人。 软轿抬到秋月白的房门前,黄莲来抱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却摇了摇头,慢慢掀开被子,打了个冷颤,站起身,从软轿上踱步走下。 一身淡蓝色的衣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却别有一番遗世独立的超凡脱俗滋味。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非但不难闻,反而令人心安。一头柔软的长发,梳理起一半,挽成髻,插入一根白玉簪。他的脚下,穿着白色短靴。靴子的鞋面和帮边,都用淡蓝色的丝线秀着古朴的图腾。 公羊刁刁一直病病殃殃的,对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从没心思打扮过自己。今早起来,转了性,不但翻箱倒柜地挑选出一件衣袍,还特意逛了逛商铺,买了些饰品。是的,饰品。两根发簪,一块美玉,以及……一对儿流光溢彩的耳环。 那店家老板说耳环是西洋的物件儿,名叫猫儿眼,十分名贵。 公羊刁刁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也不问价,直接让包了。 这会儿,那对猫儿眼正揣在公羊刁刁的怀中,捂得热乎。 公羊刁刁下了软轿后,也不进屋。他站在门口,一会儿背对着唐佳人负手而立,一会儿转过身,飞快地撇她一眼,一会儿又轻咳一声,试图引起唐佳人的注意。直到望东请了三次,才翻着白眼走进屋里,去给秋月白复诊。 黄莲背着药箱,紧随其后。 公羊刁刁也不搭理秋月白,沉着脸,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那下拉的唇角恢复如常,整个人都进入到大夫的状态中,静心诊脉。 秋月白收回看向唐佳人的目光,看向公羊刁刁。 静待片刻后,公羊刁刁收回手,面无表情地道:“别别……别作死,好好儿养着。躺躺躺……躺在床上,半个月,不许下地!” 秋月白微微颔首,道:“有劳。” 公羊刁刁心中一喜,暗道:“趁着面瘫养病,把佳人拐走才是正理。”面上却不显分毫,仍旧冷着脸,对黄莲道:“教他换药。” 望东很有自觉性,知道公羊刁刁口中的他,是指自己。他立刻上前,慢慢搀扶起秋月白,看着黄莲如何换药。实则,他会换药,但公羊刁刁都这么说了,他若不虚心求教,怕惹他不快。 公羊刁刁用脚踢着凳子,将其踢到窗口,然后坐下,仰头望着唐佳人。 秋月白见公羊刁刁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且,公羊刁刁做得如此明显,便是要给他看吧?幼稚…… 秋月白的视线被望东挡住时,他微微皱眉。 望东问:“可是痛了?” 秋月白道:“让开。” 望东心中疑惑,却还是让开位置。他顺着秋月白的目光望去,瞬间明白了其中缘故,不免在心中轻叹一声,暗道:这算是什么?你看着我,我望着她,她又在看谁? 望*然发现,自己竟然有几分诗人的气质。哎呦,不容小觑啊。 公羊刁刁等了半晌,也不见唐佳人回头看自己。他对此相当不满。 公羊刁刁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关上窗,不让秋月白继续看佳人。转身,送给秋月白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望东自然是向着秋城主的,怎容别人明晃晃地挖墙脚?他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回头看向秋月白,发现那双素来没什么感情的双眸中竟流露出几分嘉许的光。望东觉得,死也值了! 院子里,公羊刁刁软轿上拿下鞋子,提溜在手中,来到树下,仰头看着唐佳人,轻咳一声。 唐佳人没有回应,仍旧望着天边。 公羊刁刁开口道:“喂,唐佳人,你爬那么高干什么?仰头看你,只能看见鼻孔,好丑的。”一张嘴,公羊刁刁就想给自己跪了。这得多不会说话,才能这么说话啊?他不是要来哄唐佳人开心的吗?可是,她看都不看他,他已经十分不开心,为何还要哄她开心?好吧好吧,让着她点。对,一点就好。 公羊刁刁重新抬起头,对唐佳人道:“你下来啊。鞋子掉了,差点儿砸到我,你得道歉!那个……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下来,我和你说说话。” 唐佳人无知无觉,不知在想什么,竟失了神。 公羊刁刁向后走了两步,一扬手,用鞋子砸向唐佳人。因扯痛了手臂,发出一声惊呼:“哎呦!” 唐佳人被鞋子砸中胸口,回过神,顺着声音望去,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本痛得呲牙咧嘴,见唐佳人望来,立刻变了脸。不但站直了身子,还露出一记自认为俊美的笑颜。那样子,就像一只小兽在等人摸头夸奖。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任何人在唐佳人眼中,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纸片人,大体都是一个模样。她,没心思审美。唯一不同的是,此刻树下那张纸片人的脑们上,写着四个紧凑的小字——公羊刁刁。 唐佳人开口道:“公羊刁刁,你来了。” 公羊刁刁的笑脸垮掉,翻个白眼道:“我我我……我都来了一段时间了!” 唐佳人淡淡地“哦”了一声,再无下文。 公羊刁刁早已察觉出唐佳人的不对劲,当即道:“你你你……你下来,咱俩说说话。看你那样,就就……就是心有郁结。我我……我是大夫,你和我说说,没准儿我能治。”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探头问:“真的?” 公羊刁刁点头:“真的。” 唐佳人摇头,表明不信。 公羊刁刁喊道:“为何不信?你你你……你脑子出问题了?!” 唐佳人道:“若是真的,你必须说极是认真。这是心里的底线,不能退,必须实打实。” 公羊刁刁烦躁地道:“麻烦!”转而却道,“极极极……极是认真!这这这……这样可以吧?” 唐佳人点头,道:“你上来吧。我不想下去。” 公羊刁刁默默举起自己的两只手臂。 唐佳人皱眉道:“真麻烦。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自己就痊愈了。” 屋里,秋月白勾了勾唇角。 公羊刁刁红着脸,瞪唐佳人。 唐佳人穿上鞋子,从树上爬下来,公羊刁刁刚要笑,却见她一转身走到院子角,抱起长梯,来到树下,放好,然后推着公羊刁刁道:“走,上去。” 公羊刁刁从未爬过树,更未登过梯子。眼下,他双臂受伤,用不上劲儿,想要登梯上树,着实有些困难。 奈何,佳人在身边催促,他……他不好做那缩头乌龟,怕佳人瞧不起。 公羊刁刁一咬牙,登上了梯子,颤微微地向上而去。 唐佳人仰头看着公羊刁刁的腿,道:“别抖,别怕,大胆往上走。” 公羊刁刁颤声道:“没没没……怕,没没没……抖。” 唐佳人鼓励道:“对,你不怕。你那是磕巴,不是颤抖。” 第一次,公羊刁刁感谢自己是个结巴。第一次,别人说他是个磕巴,令他心生柔软。唐佳人在维护他的尊严,真好。 公羊刁刁毕竟有武功底子,如今又信心倍增,当即几步踩到树杆上,深吸一口气,感受微风在心头掠过的喜悦和舒爽。他开心地转身,道:“我我我……我终于站到树上了!” 话音未落,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坠落。 公羊刁刁很想表现得勇敢一点,却又下意识护住脸,生怕自己的脸先着地,摔成惨不忍睹的柿子饼。 然,想象中的惨烈并未发生。 唐佳人伸开双臂,抱住了公羊刁刁。 这种抱姿,便是男人抱女人到床上的标准姿势。 公羊刁刁张开手指,看向唐佳人。 这一刻,唐佳人在他的眼中闪闪发光,无比美艳。 公羊刁刁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类似于甜言蜜语的东西,结果,一开口却是:“我不怕摔。” 唐佳人道:“哦,那我松手了。” 公羊刁刁立刻扯住唐佳人的胸前布料,道:“别别别……别扔。”手下衣料好似藏了馒头,格外柔软。 唐佳人本是在逗公羊刁刁,结果……却被抓胸!真是,叔可忍,婶子不可忍。二话没有,直接扔! “呜……”公羊刁刁被摔得昏迷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唐佳人知道公羊刁刁的身体不好,却没想到,他是如此的弱不禁风。不不不,非但弱不惊风,还十分不耐摔。 唐佳人抱起公羊刁刁,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用力掐他的人中,口中喊道:“醒醒!醒醒!” 公羊刁刁幽幽转醒,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关心地问:“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哪里又折了?”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道:“我我我……我不怕摔。” 唐佳人心中疑惑,暗道:几个意思?还想让我再摔你一次?口中却道:“我怕把你摔碎了。” 公羊刁刁觉得,唐佳人这话的意思,就是心疼他。他闻着唐佳人身上的特别清香,神色微醺,道:“我也不是琉璃做的,可以爬得更高。” 唐佳人一指树:“上!”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站起身,再次登上梯子,一步一步上了树,然后扭过身,冲着唐佳人挑眉一笑,道:“上!” 唐佳人爬上梯子,转身坐在树杆上,一脚蹬开了梯子。 公羊刁刁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倚靠在树杆上,坐了下来。 公羊刁刁看着唐佳人,唐佳人继续望着天边那片红霞,两个人都不说话,皆欣赏着自己的风景。 天色渐渐暗里,那片红霞不再鲜艳。 唐佳人的睫毛颤了颤,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立刻收回目光,看向天边,道:“天都被你看……看看……看黑了。” 唐佳人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天边,道:“刁刁,你说我有病,是吧?”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道:“望闻问切,方能定论。你你你……你让我切切看。” 唐佳人扑哧一声笑了。她看向公羊刁刁,眸光流转,明媚皓齿,调皮地道:“切碎了,包包子吗?” 公羊刁刁略一思索才明白唐佳人的意思,当即道:“怎怎怎……怎能包包子?得得……得煮饺子!” 唐佳人道:“我曾和休休说,两个人若相爱,就要一直在一起。一个死了,另一个就把他吃了,也不错。”勾唇笑了笑,“现在想来,这个想法实在残忍。” 公羊刁刁道:“”吃人,确实有些残忍。”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不,吃人不残忍。吃人,是因为爱。残忍的是,为了吃人,强行杀掉爱人。为了在一起,非要让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这才是残忍。” 公羊刁刁目露不解之色。 唐佳人眯眼望向天边,道:“我在这里望了一下午的风景。天还是那个天,云彩却聚聚散散,总有变换。你说,这像不像我和休休?他就是天,一直不曾变。他说,要我给他两年时间,却从不告诉我,为何要两年?等到了,结果如何?等不到,我当如何?云彩、风雨、冰雪、都是我。我变成不同的样子,吸引天的注意。想求永恒,却总被代替。云彩聚聚散散,冰雪溶化后又是一场春雨。风吹开雨,又见另一道风景?人都说变天了变天了,到底是天变了,还是季节更替,才变了脸?” 公羊刁刁皱眉道:“他他他……他是天,你你你……你是风雨冰雪云朵,我是什么?雷电?!专劈天!” 唐佳人斜眼看向公羊刁刁:“没看见我在感伤吗?能不能配合点儿?” 公羊刁刁道:“已经很很很……很认真了!” 唐佳人怒道:“下去!” 公羊刁刁微愣,也跟着瞬间变脸,道:“我不!” 唐佳人威胁道:“你自己下,还是让我踹你?” 公羊刁刁道:“你踹……踹……” 唐佳人抬起脚,作势要踹。 公羊刁刁急了,忙道:“你踹……我死!” 唐佳人放下脚,轻叹一声,道:“不休的名声已经很不好,再传出我一脚踹死了神医,往后的日子怕是要在刀尖上过了。” 公羊刁刁道:“对。” 唐佳人抱住头,使劲儿晃了晃。 公羊刁刁伸手拉她:“疯了?” 唐佳人打开公羊刁刁的手。 公羊刁刁:“嗷……” 唐佳人立刻举起双手,道:“没用劲儿,真地没用劲儿。” 公羊刁刁重重一叹,垂眸不语。 唐佳人问:“怎了?很疼?” 公羊刁刁重新依在树干上,幽幽道:“我……不怕疼。” 唐佳人道:“开玩笑呢吧?你不怕疼?”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道:“不怕,也也……也不喜。” 唐佳人喃喃道:“没人喜欢疼。刁刁,你说,你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会不会伤心难过?”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道:“会。” 唐佳人又问:“会不会继续喜欢她?原谅她?” 公羊刁刁回道:“她她她……她都不喜欢我了,我为什么还喜欢她?!不喜欢!不原谅!”所有,请你一定要喜欢我,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唐佳人转头看向公羊刁刁,眼神有些迷茫。 公羊刁刁心中明白,唐佳人这个样字,定是因为唐不休。他有心安慰两句,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唐佳人无力地笑了笑,道:“你这样痛快,真好。秋月白让我远离休休,说他是我的杀夫杀母仇人。可是,十六年了,休休对我那样好,我从不相信他会是一个嗜血残忍的人。” 公羊刁刁问:“如果他真是呢?” 唐佳人回道:“这个问题我曾想过。如果他是,我也认。” 公羊刁刁目露诧异之色。 唐佳人解释道:“他与别人如何,那是他与别人之间的事情。我在意的,是他与我如何。与他一起,我满心欢喜。就算所有人都恨他,我也会站在他身边,陪着他。生父生母,对我而言,只是四个字而已。且,休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杀人。若我父母对不起他,我更要跟在他身边,陪着他。”慢慢低垂下眼睑,“可惜……他不要我了。” 公羊刁刁多想大声告诉唐佳人,唐不休不要她,他要! 然,初尝情滋味的刁刁,却隐约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说这些。在恰当的时候,下最恰当的药,才是治病之道。他,不能火上添油。 唐佳人用手抚平裙子上的褶皱,一下接着一下,动作很慢,也很认真。半晌,她好似呢喃般低语道:“昨晚,我看到休休了。他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呢。他要给我找师娘,却没问我同不同意。”用手点了点胸口,“这里很疼。”抬起头,看向公羊刁道,“我想,我一定是病得很重。刁刁,我从没这么痛过,真的,太痛了。” 公羊刁刁他觉得,自己被唐佳人传染,得了和她一样的病,心口痛得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抱住唐佳人。 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决堤,湿了公羊刁刁的衣裳,烫伤了他的肌肤,在他的胸口处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这眼泪,明明不是为他而流,却触动了他的灵魂。只因,这是唐佳人的眼泪。而唐佳人,是他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让他动心动情的女子。别人的一生,许有很长的时光,还会遇见不同的风景,可他,时日无多,只此一生,注定只此一人。若他能守着自己的地老天荒,也是一份圆满。 公羊刁刁沙哑道:“若我死,你能不能在……在在……在我的尸体上,这么哭一通?” 唐佳人抬起头,抹了把眼泪,看向公羊刁刁,道:“这事儿还需提前预约吗?” 公羊刁刁点头,表情认真。 唐佳人点头,应道:“好!我应你!” 公羊刁刁笑了,笑得三分心酸,三分不舍,四分满足。 唐佳人一伸手,用食指点在公羊刁刁的脸颊上,道:“你爬上树,是为了帮我治病。你笑得这么心酸,说得那么凄凉,是想让我帮你治病吧?” 公羊刁刁道:“戳戳……戳……” 唐佳人用力戳。 公羊刁刁喊道:“戳漏了!” 唐佳人收回手,嘿嘿笑了起来。 公羊刁刁神气活现地一笑,道:“看,你你你……你被我医治好了。” 唐佳人的笑容减淡,横了公羊刁刁一眼,发出长长的叹息。 公羊刁刁问:“为何?” 唐佳人耷拉耷下肩膀,垂下头,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道:“堵得晃。” 公羊刁刁信誓旦旦地道:“我我……我是大夫,我我我……我能治好你!” 唐佳人挑眉问:“认真的?” 公羊刁刁点头:“极是认真。” 唐佳人捂住心口,脸皱成一团。 公羊刁刁立刻关心地问:“怎么了?给我看看。” 唐佳人捂着心口,摇了摇头,道:“不行。怎么一听那四个字,心口就痛得厉害?”眼巴巴地望向公羊刁刁,“我是不是命不久矣?” 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上次给你诊脉,并无不妥。” 唐佳人主动伸出手:“你再看看。” 如此随意地使唤一位神医,唐佳人绝对是第一人。甘愿被唐佳人随意使唤的神医,公羊刁刁当仁不让。 公羊刁刁伸出手,将手指搭在唐佳人的脉搏上,道:“为你面诊,就不像有事。”话虽如此,他却还是认真的为唐佳人诊脉。 唐佳人道:“刁刁,一直想问你来着。上次在河边,你说休休活不过两年,是咒他……” 公羊刁刁瞪了唐佳人一眼,道:“闭嘴。”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竟真的有了身孕?!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呵斥,闭嘴不语,心里却觉得公羊刁刁医术不错,嘴巴却太缺德,上次他说休休活不过两年,一定是在咒他。毕竟,公羊刁刁自己都说,望闻问切,方能定论。他不可能凭借随便看一眼,便知每个人能活多久。这样哪里是神医,简直就是神仙呐。 公羊刁刁凝神静气,继续诊脉。他的手指突然一抖,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 唐佳人暗道不好,忙问道:“怎样?” 公羊刁刁不语,再次起诊。 唐佳人道:“你上次给我诊脉,说什么没没的,我还以为自己孩子没了,真是吓坏了。癸水来了后才知道,你是说没事儿。你以后,可不许那么说话,实在太吓人。” 公羊刁刁道:“闭嘴。换手。” 唐佳人依言而行。 公羊刁刁见惯了生死,素来能以平常心处之,而今……却不能冷静了。 他慢慢收回手,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像……我已经死定了。” 公羊刁刁凝眉不语,眼神从唐佳人的脸上,滑落到她的肚子上。 唐佳人捂住腹部,警觉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公羊刁刁的眸子颤了颤,回道:“你……好像……怀孕了。” 唐佳人那笼罩着乌云的天瞬间晴空万里,她抱着肚子笑容璀璨地道:“我一直怀孕呢,有何大惊小怪。” 公羊刁刁呆愣愣地道:“你说,你刚来了癸水。” 唐佳人愣了愣,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又看向公羊刁道,身体突然一抖,咋呼道:“你说,我能不能是一边怀孕一边来癸水啊?!” 公羊刁刁也是一抖,道:“不不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唐佳人瞬间喜笑颜开,心潮澎湃地道:“我怀孕了!我肚子有宝宝!” 公羊刁刁喃喃道:“可可可……可是!我上一次为你诊治,你你……你并未怀有身孕。” 唐佳人抚着小腹,一脸的温柔,美滋滋地道:“没准儿昨晚怀上的。” 公羊刁刁张大嘴巴,半晌才道:“恕我孤陋寡闻,一晚,就就……就能怀上?” 唐佳人不悦地道:“不一晚,还几晚?” 公羊刁刁瞬间红了脸。脑子转了转,想到被窝里发生的事儿,竟是瞬间无措起来。这种无措,伴随着惊涛拍岸的巨大喜悦。难道……他要当爹了? 转而一想,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亏自己还是岐黄馆的当家人,竟……竟险些被唐佳人带阴沟里去。不,是已经带进去了。亏他理智尚在,自己又爬了上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公羊刁刁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对自己的医术素来自信,万万不可能诊断错。若说第一次给唐佳人诊脉时,胎儿月份小,看不出,也是自然。可是……那时,她的脉象明明是处子身,这细微的差别,他绝不会弄错。事隔一天,她……她怎就怀有身孕了?且,看样子,至少一个月了。 公羊刁刁觉得头顶天雷滚滚,围着他一顿劈,将他劈得外焦里嫩,却不肯弄死他。这也……太玩人了! 他回过神,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容我再诊诊看。” 不知何时,秋月白竟出现在树下,对唐佳人道:“下来。” 唐佳人激动道:“我……我我我……我有宝宝!我肚子有宝宝!” 他们的对话,秋月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出了乌龙,却和公羊刁刁一样,满头雾水。 以她对唐佳人的了解,她绝对还不懂男女之间应当如此才会令女子受孕。一想到她自以为的欢好方式,秋月白的菊花就是一紧。那段绝不美好的回忆,令他眉头微蹙。 唐佳人敏感地察觉到秋月白皱眉,当即问道:“怎么,你不欢喜?”唐佳人一直认为,唐不休就是她腹中孩儿的爹爹。 秋月白慢慢放开眉头,缓缓勾起唇角,道:“自然欢喜。” 唐佳人笑得眉眼弯弯。 公羊刁刁看看二人的互动,瞬间明白了,唐佳人一定是认为,孩子爹是秋月白。再看秋月白的样子,明显……要认! 不,不行!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 瞧秋月白那个笑,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一准儿没安好心。 公羊刁刁攥着唐佳人的手腕,道:“你别动,我再……再再……再给你看看。” 秋月白伸出手,道:“下来。” 唐佳人心中欢喜,甩开公羊刁刁的手,像一只猴子似的,抱着树干出溜到树下,那动作叫一个利索。 她蹦跶到秋月白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激动道:“你听见没?刁刁说我怀孕了!最少一个月了!还有九个月我就要生了!” 秋月白点了点头,用带着三分温度的眸子望着唐佳人,道:“你要当娘了。” 唐佳人一个高蹦起,却又立刻稳住身子,道:“我得小心一些,不能瞎蹦跶。” 秋月白道:“还需吃些东西。” 唐佳人撅嘴:“吃不下。” 秋月白道:“为了胎儿好。” 唐佳人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觉得自己能啃下一头猪!” 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道:“我也没吃饭,一起吧。” 唐佳人点头,眸光灼灼,饱含希望。 树上,公羊刁刁看得眼热,心肝脾肺都跟着较劲儿疼。他身为半个局外人,看得明白,秋月白这就是在拐人。可恨的是,唐佳人那个没心没肺不懂男女之事的傻妞,眼瞧着就要屁颠颠地被拐跑!对,唐佳人有病,他得给她治治! 公羊刁刁打定主意,打算揭穿秋月白的奸计,却……不知道要如何揭穿。毕竟,说佳人不曾怀有身孕的是他,又诊出身孕的还是他。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他怎……怎就诊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公羊刁刁愁肠百转,千言万语只变成一声呼喊:“佳人……” 唐佳人正要扯着秋月白去吃饭,听到公羊刁刁的声音,才想起树上还有这么一位。她停下脚步,仰头看向树上的男子。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示威是吧? 树上的刁刁,就像被人遗弃的小兽,单薄的身子让他无法跃下大树,只能发出求救的呜咽声。 唐佳人心中一软,一脸歉意的道:“太开心了,把你忘了。”张开怀抱,“来,你下来,我抱住你。” 公羊刁刁问听此言,一肚子的不快瞬间消失殆尽。几乎没有犹豫,屁股向前一挪,就那么傻乎乎地蹦下去了。 不知哒为何,他是真的相信唐佳人会抱住他。哪怕保不住,一起摔倒,也没关系。 唇角含笑的公羊刁刁被抱住了。抱住他的人,却不是唐佳人,而是……秋月白。 公羊刁刁瞬间瞪了眼睛,怒声道:“哪个用你抱?不是让你躺在床上别动弹吗?你当我的话是什么?待你病了残了别再找我!” 唐佳人安慰道:“别别别……别动怒,我我……我才想起,自己怀有身孕,不不不……不能抱你。哎哎……这这……这怎么又磕巴上了?!” 公羊刁刁扭头看向唐佳人,笑了。一听见唐佳人磕巴,他就知道,自己的磕巴好了。他磕巴了多年,心中虽不喜,却也接受了。可当唐佳人一磕巴,他心里就会产生一种特别温柔的窃喜。就像,唐佳人穿了他的衣袍一样,有种别样的暧昧和温暖。 秋月白松手,放下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站定,伸手摸向唐佳人的手腕,道:“来,让我再给你确诊一下。” 秋月白一抬手,攥住公羊刁刁的手,道:“先吃饭。不急于一时。” 公羊刁刁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手下微微用力,似有它意。 公羊刁刁点头道:“也好。” 秋月白放开公羊刁刁的手,对唐佳人道:“你去厨房看看,要吃什么,吩咐她们做。” 唐佳人应了声,笑嘻嘻地离开了。 公羊刁刁问秋月白:“何意?” 秋月白道:“佳人因唐不休之事,形神俱伤。若因一个小误会,让她能喜笑颜开,未尝不可。”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却又立刻摇头道:“不行。这事儿透着蹊跷,我我……我得好好儿给她看看。” 秋月白道:“佳人心思细腻,却也单纯。过于细腻,便是慧极伤。单纯,却要有人呵护疼爱,才能养出这份得天独厚的单纯。” 公羊刁刁明知道秋月白的意思,是要娇养唐佳人,但他还是刻意装作不知,道:“你的意思是,唐不休将将将……将佳人娇养得很好?” 秋月白淡淡地瞥了公羊刁刁一样,看向厨房方向,道:“这世间,未必只有一个唐不休,会娇养佳人。她若欢喜,便是让她真的怀有身孕,又何妨?” 公羊刁刁气结,道:“你你你……你怎能将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说说说……说得那般云淡风轻?!” 秋月白看向公羊刁刁,道:“你若真心相对佳人好,就把嘴巴闭牢。你只需记得,佳人若不是我的,便是唐不休的,却永远不可能成为你公羊刁刁的。”言罢,向厨房走去。 公羊刁刁像只凶狠的小兽,虽单薄,但眼神却勾外凶悍。他恶狠狠地瞪着秋月白,攥紧了拳头。 黄莲出现在公羊刁刁的身后侧,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公子莫要因气恼伤了身子。” 公羊刁刁咬牙道:“欺人太甚!” 黄莲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秋城主所言却是令人不喜,但……却是所言非虚。” 公羊刁刁瞬间转头,看向黄莲。 黄莲道:“公子您想,唐小姐对不休门主的感情多么深厚,咱们是看在眼里的。若非出了变故,二人早就退隐江湖,做一对儿神仙眷侣了。” 公羊刁刁拧眉,道:“屁!顶顶……顶多一对儿野鸡。” 黄莲在心里轻轻一叹,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对,公子说得对。秋城主横刀夺爱,令人不耻。” 公羊刁刁道:“屁!男未婚女未嫁,谁……谁谁……谁管得着?!” 黄莲在心里重重一叹,知道公羊刁刁并非为秋月白说话,而是在为他自己说话。为了不惹公羊刁刁说话,黄莲违心地道:“公子说的对。” 公羊刁刁却摇了摇头,思忖道:“不不不,你说得也对。秋月白横刀夺爱,确实令令令……令人不耻。”一挺胸抬头,“我我……我……我要替天行道,灭了他!” 黄莲立刻靠近公羊刁刁,小声道:“公子就算要毒死他,也无需声张。这里毕竟是秋风渡,还要小心些才好。医毒本就不分家,以公子的手段,定能神不知鬼不觉……” 公羊刁刁瞪了黄莲一眼,扬声道:“弄死他?!” 黄莲吓了一跳。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我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抢!抢抢……抢佳人,不给他!” 黄莲道:“公子,此事不妥。” 公羊刁刁冷下脸,道:“我我我……我说妥,就……就就……就妥!” 黄莲低垂下头,闭嘴凝眉,心中并不认可公羊刁刁的做法。以往,是因为公羊刁刁身子孱弱,追着唐佳人跑时精神头好,可如今公羊刁刁的身子明显能娶妻生子,就应尽快传宗接代。围在唐佳人身边的男子,个个儿出类拔萃,却也极不好惹。最重要的是,唐佳人的心思不在公羊刁刁的身上,若纠缠下去,还不知道要扯到猴年马月。万一……哪天公子的身体每况日下,如何为公羊家留后? 黄莲何止是心里苦呀。哎…… 公羊刁刁打定主意,让秋月白去挖唐不休的墙角,他挖秋月白的墙角。如此一想,真是令人期待。 当饭菜准备妥当,秋月白对望东道:“将晚饭摆在大厅里。” 望东道:“在屋里吃吧。吃完饭,城主也能马上躺下休息,不折腾。”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身上,道:“屋里药味重。” 望东心中一惊,暗道:没想到,城主为了唐姑娘有胃口吃饭,竟如此心细。 望东领命,将饭菜摆在大厅。 秋月白与唐佳人来到大厅坐下。 公羊刁刁不请自来,直接坐在了椅子上,道:“闻着,香。” 秋月白道:“多添一副碗筷。” 小厮应了声,很快将碗筷摆放在了公羊刁刁的面前。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哎呦,争宠了 待饭菜都摆好,唐佳人端起饭碗,深吸一口米饭的香气,道:“虽然不太饿,但我觉得自己最少能吃三大碗。”夹起一筷子回锅肉,刚要送入口中,就看见秋江滟带着绿蔻娉婷而来。 秋江滟笑颜如花,对秋月白道:“哥看起来精神许多,多亏公羊大夫医术了得。”视线在唐佳人身上一扫而过,就像看不见一样,笑吟吟地坐在椅子上,垂眸看了眼饭菜,“今天这饭菜可真是够丰富的。我哥素来节俭,绝不浪费粮食,却也不喜吃隔夜的东西。”看向公羊刁刁,“不知公羊公子的食量如何,江滟是吃不完这些的。” 唐佳人将肉送进嘴巴里,咀嚼着。 秋江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唐佳人夹哪道菜,秋江滟便夹哪道菜,且用筷子别着唐佳人,不让她夹。 秋月白道:“绿蔻,送小姐回房。” 一句话,令秋江滟变了脸色。 秋江滟收回筷子,假笑道:“哥,我和佳人闹着玩呢。” 秋月白道:“别有下次。” 秋江滟垂眸,点了点头。 唐佳人站起身,照着自己爱吃的几个菜,挨个吐口水。 秋江滟猛然抬头,瞪向唐佳人,不敢置信地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坐下,笑嘻嘻地道:“吐口水啊。” 秋江滟瞪大眼睛,嫌恶地问:“你恶不恶心?还让不让人吃饭?!” 唐佳人学着秋江滟的样子,特无辜地回道:“我和你闹着玩呢。” 秋江滟气极,一指唐佳人:“你!” “噗嗤……”公羊刁刁笑喷了。 唐佳人继续吃饭,看都不看秋江滟。 秋月白拿起筷子,淡定吃饭,心中暗道:佳人看似软面团,却非他人可欺。江滟一再挑衅,是应受些教训。将来嫁人,才不会因为太过跋扈让日子难过。 秋江滟见无人帮自己,一甩筷子,便要走。 秋月白道:“坐下。” 秋江滟最怕这个哥哥,纵使心中百般不愿,却还是坐了下来。 秋月白素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只是安静地吃着饭菜。 唐佳人知他身受重伤,有些较远的菜够不到,便站起身,帮秋月白夹菜。 秋江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唐佳人,觉得她不懂礼数,就像个野蛮人,却因不想被秋月白厌恶,而不敢闹得太过,只能干噎下饭,满腹委屈。 公羊刁刁看着热闹,对唐佳人道:“秋城主家的饭,想必比菜好吃。你瞧,秋姑娘噎得多来劲儿。”这话,说得那叫一个顺溜。 唐佳人看向秋江滟,笑了,有心怼两句,却怕一出口又成了磕巴,干脆闭嘴不语。 秋江滟快速吃完饭,放下饭碗,对秋月白道:“哥,我吃好了。”站起身,向外走去。 秋月白道:“我大婚后,让你大嫂为你操办婚事。” 唐佳人惊道:“我我我……我不会!你你你……你看中谁,自己拎包去就行。” 秋江滟站定,猛地回头,眼中含泪,怒声道:“你竟然如此侮辱我?!你当我是你,随便找个男人就能住过去?!我知礼义廉耻,知……” 秋月白一抬手,一道劲风袭向秋江滟。只听啪地一声,秋江滟的头偏向了一边。 她捂着脸,看向秋月白,瞪着不敢置信的眼,道:“哥,你从未打过我。今天,你为了她,竟打我?!” 秋月白沉声道:“娶她,是我所愿。你可不喜,却不能辱她。” 秋江滟尖声叫道:“是她侮辱我!你怎不问她将我当成什么?!” 不待秋月白开口,公羊刁刁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怀揣辱意,自然认为佳人是在侮辱你。其实,她没空。不信啊,你自己看看。”下巴一扬,示意秋江滟看向唐佳人。 但见唐佳人筷子翻飞,正吃得香甜。满满一桌子的菜,被她一一照拂到,还真是不挑口的好娃娃。这天下,除了某个人,还真没有谁能影响她的食欲。 秋江滟被忽视得如此彻底,也是头一次。她呆愣愣地看着唐佳人,一口一口将那一桌子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颗心瞬间颤抖起来。 唐佳人回过神,看向秋月白,见他正在干噎饭菜,顿觉自己太过分,忙靠过去,小声问:“要要要……要不要来点儿汤?泡饭可可……可好吃了。”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佳人狗腿的端起盘子,给秋月白倒入碗中。 公羊刁刁闭上嘴巴,道:“不能暴饮暴食啊。” 唐佳人道:“连连连……连个饱嗝儿都没打。” 公羊刁刁眨了眨眼睛,道:“我也泡饭得了。” 唐佳人问:“你你你……你要哪个汤?” 公羊刁刁回道:“你觉得哪个好吃,就给我泡哪个吧。” 唐佳人端起肉汤,倒入公羊刁刁的饭碗里,示意他吃。 公羊刁刁道:“手臂不吃劲儿。” 唐佳人用脚踢椅子,坐到公羊刁刁身边,端起碗,拿起勺子,开始喂饭。 秋月白看了眼,没说什么。 秋江滟却不淡定了。她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地道:“唐佳人,你怎能喂其他人吃饭?” 唐佳人回道:“你你你……你也要我喂?” 秋江滟觉得,唐佳人脑袋中的那根筋与常人确实不同。最起码,唐佳人那根筋就特别长,长到能绕晕她,勒死她。 秋江滟看向秋月白,见他无动于衷,心中一喜一怒,交织得人难受。喜得是,秋月白并不简单多在乎唐佳人。怒的是,唐佳人敢当着秋月白的面和其他男子亲近。秋江滟真是越发想不明白,唐佳人到底那点儿好,为何那么多俊杰都喜欢她? 是因为她憨傻可爱,还是大肚能吃?或者是因为她心机深沉手腕了得? 秋江滟不想继续看下去,转身去了厨房,吩咐厨房多做一些甜点,最好是用肥肉和白糖混合着做,吃起来香甜才好。 唐佳人喂完公羊刁刁之后,发现秋月白并没有吃干净碗里的饭,问:“怎不吃?” 秋月白道:“无碍。” 唐佳人觉得,这两个字回答得有些玄妙,略一思索,明白了其中因由。秋月白身受重伤,吃饭自然会扯痛伤口,所以他才回了两个字——无碍。 唐佳人站起身,用脚踢着椅子,回到秋月白身边,自然而然地端起饭碗喂他,口中还埋怨道:“你伤口痛,就早说嘛。” 秋月白的眼神从公羊刁刁的脸上飘过,若有若无。 公羊刁刁难得吃这么多饭,正在那美呢,秋月白如此,心中虽堵,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翻个得意洋洋的白眼送了回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与你同看一个月亮 唐佳人吃饱喝足后,问秋月白:“你你你……你有彩色的薄薄薄……哎,又又……又磕巴上了。你你……你有薄纱没?” 秋月白问:“多薄?” 公羊刁刁问:“你要薄纱干什么?” 唐佳人比量道:“很薄。今今今……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我我我……我想透过薄纱,看见不不……不同颜色的月亮。” 秋月白心中狐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公羊刁刁也没觉得唐佳人有这种心情,却不揭穿她,只是道:“眼下没有,明日派人给你送来。” 唐佳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秋月白道:“有件外衫,蓝色薄纱做成。望东,取来给佳人。” 望东应了声,很快便将外衫取来,送到佳人手中。 秋月白问:“可用?” 唐佳人捧着薄纱连连点头,道:“够用够用。一块即可。” 秋月白和公羊刁刁互看一眼,都没闹明白唐佳人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却在心里种下了好奇的种子。 唐佳人打个哈欠,站起身,道:“睡了。”捧着薄纱外衫,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锁上门。 她慢慢坐在床上,一伸手,取出癸水带,拿在手中,摸了摸。 她的癸水带,一直都是休休做的。一针一线,拼拼贴贴,从歪歪扭扭到工整舒适,并未经历多长时间。可见,他是多么用心。 一个肯为她做癸水带的男子,怎会不喜欢她?怎会喜欢其他女子? 唐佳人晃了晃头,又深吸一口气,拿出秋月白的外衫,在手里比量了几下,终究没舍得下剪子,而是将其整个缠在头上,然后……用薄薄的一层,包住头,系好。 院子里,秋月白对公羊刁刁道:“经历这么多,佳人定睡得不安慰。可有方法,让她睡得沉一些?” 公羊刁刁道:“用药、施针,都可。” 秋月白道:“施针。” 公羊刁刁不疑有他,敲响唐佳人的房门,十分开心地亮出了银针。 屋子里,唐佳人掀开裙子,脱下裤子,透过薄布,看向改变了血色的癸水带,取下旧的,刚要换新的,就听敲门声响起。 唐佳人一惊,问:“谁?” 公羊刁刁回道:“公羊刁刁。” 唐佳人磕巴道:“等……等等……”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想要换上新的癸水带,奈何越是紧张越是出错。几条带子,愣是被她系错了。 公羊刁刁皱眉,用脚尖踢了踢门,道:“开门!” 秋月白走来,喊道:“佳人?” 唐佳人道:“别……别别别……”她想说别进来,可听在二人耳中,怎么都像被坏人挟持的声音。 秋月白以为是唐不休在严防死守中潜了几来,当即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唐佳人提好裤子,放下裙子,顶着包裹着薄纱外衫的头看向两名不速之客,怒声道:“都都都……都说让你们别进来,还还……还踢门硬闯?!” 二人见佳人这幅样子,都是一愣。 公羊刁刁走进屋里,道:“我没劲儿,可踢不动房门。” 秋月白走到床边,环视一周。 唐佳人跟着秋月白转身,道:“你你你……你找什么呀?” 秋月白不答。 公羊刁刁看见,唐佳人的后面裙子竟然塞进了裤子里。他脸一红,伸手去扯唐佳人的裙子。 唐佳人敏感地转身,瞪向公羊刁刁,道:“你干什么?!”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没……没干什么。” 得,这磕巴又转移了。 位于唐佳人身后的秋月白,看见唐佳人的背影,自然明白刚才公羊刁刁要干什么。为了维护唐佳人的脸面,他也没挑明,而是给公羊刁刁一个眼神,示意他吸引唐佳人的主意,自己则准备动手将掖在唐佳人裤腰里的裙子扯出来。 公羊刁刁心领神会,指着唐佳人的头问:“你你你……你就这么看……看……看月亮啊?不不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闷死自己呢。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一拳头打过去,公羊刁刁向后退了三步,捂着脸,站定。唐佳人一回身,发现秋月白正伸着手,不知要干什么。 秋月白见被唐佳人抓个现形,也不紧张,只是笑了笑。 秋月白不常笑,因为一笑,便如冰山化为春水,让人随之荡漾。 唐佳人看得有些着迷。 公羊刁刁一个箭步冲上去,轻轻扯出唐佳人的裙子。裙子扯到一半时,他看见了一条布绳,似乎系着裙子。公羊刁刁只好改变方法,开始扯绳子。 这绳子,貌似……挺长啊。 公羊刁刁扯得认真,殊不知,唐佳人已经回过神,扭头看向他。 轰地一声,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炸了。 她没有多想,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扯我癸水带! 唐佳人一拳头砸去,公羊刁刁应声倒地,连个为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便昏厥过去。 唐佳人立刻扭身,一边放下裙子,一边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已经站在窗边,望着月亮。 此举,可谓是求生本能超级强悍了。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人冰山外表下,长了一颗黑乎乎的心。瞧那小样子,谁能想到,他曾看到了什么。唐佳人无法冲上去质问,只能红着脸,将自己扔到床上。 两个人一站一座……哦,不,是三个人,一站一座外加一躺。三个人,躺着的无法发声,醒着的不想说话,就那么尴尬地同在一个屋檐下。 半晌,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佳人,道:“过来。” 唐佳人不动,装作听不见。 秋月白走向唐佳人,一伸手,攥住她的手。 唐佳人就像烫到般,立刻往回缩手。 秋月白攥着不放,不许她躲闪,低声道:“还记得我们说过,河里捞珍,捞者得。” 唐佳人道:“忘了。” 秋月白低头,慢慢靠近唐佳人,道:“需要我让你记忆深刻一下?” 唐佳人伸手推绝着秋月白,慌乱地道:“好了好了,不就是看月亮嘛,走吧走吧。” 秋月白被推到伤口上,脸色微变。 唐佳人立刻缩回手,道:“我不是有意的。” 秋月白微微颔首,表示他知道。他拉着唐佳人来到窗口,将窗户大大推开,一同望向天外的月亮。 秋月白道:“在我眼中,此时的月亮是乳白色的。” 唐佳人自然而然地道:“在我眼中,它是淡蓝色的。” 秋月白转过唐佳人,让她面对自己。他伸手去解她头上的薄纱外衫。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很凉,每次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上,都会形成强烈的对比,令她微微清颤。 不知是不是月亮的原因,今晚秋月白的目光格外温柔缱绻,好似一湖春水,在碧波荡漾间,流入心田。温柔的包裹,多情的滋润,细心的呵护,总要长出茁壮的苗,开出艳丽的花,散出诱人的香。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眼中、心中,都是她。 唐佳人有片刻的失神,险些迷失在这难得一见的温柔中。 待薄纱解开,她迫使自己回神,想要向后逃开。 秋月白却用薄纱罩住彼此,道:“且容我们看同一个月亮。”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心跳突然变快,想要再退,却无路可退。 秋月白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抱进了怀里。 唐佳人知道这样不对,她还在等一个结果,不能与秋月白相拥看月,这是对休休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感情的背叛。 唐佳人欲挣,却听耳边传来秋月白的闷声声。声音不大,却通过她的耳朵,传进了心里。 终究,没舍得推开。 月下,窗口前,两个人的身影笼罩在淡蓝色的薄纱中,令人嫉妒的险些失去理智。 唐不休像只黑猫,悄然无声地爬在墙头,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令人发狂的一幕。 心口的那团黑色图腾,如同疯了般开始生长,穿过胸口,爬上脖子,就像恶鬼要将人吞噬。 唐不休闭上眼,捂住胸口,用沙哑的嗓子,低语道:“不可以伤害蘑菇。”转身,毅然离开。 秋月白透过薄纱,看向那消失不见的人影。眸光闪闪,收紧了手臂。 唐佳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秋月白的后背,道:“秋月白,谢谢你喜欢我。” 秋月白皱眉,放开了唐佳人。 唐佳人仰头看着秋月白,笑道:“其实,我也喜欢你。” 秋月白并没有因为这句他渴望已久的话而欣喜若狂。 唐佳人继续道:“我是个笨的,不能像其他女子那般蕙质兰心,能在心中开出万紫千红。我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就会把他当成树,给它浇水,给它捉虫。我会守着他,长成参天大树,然后才会躲在树下,安心的过日子。你不要一把火将我心中的树烧了。他是我的房子,我的家,更是我的希望。我要见他,问问他,是否还要和我在一起。如果他点头,我们之间不会有别人。” 秋月白不语,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显得有些紧张,不安地做着小动作。 半晌,秋月白开口道:“我的感情,他不配决定是与否。若你要个答案,我可应你,等他一问便是。”言罢,拎起昏迷不醒的公羊刁刁,走出了屋。 如此霸道,竟令唐佳人哑口无言。 唐佳人躺在床上,自言自语道:“用习惯了休休做的,用其他人做的,就算面料轻柔得像一片云,也不那么舒服呢。”她在床上拱来拱去,很久才睡过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为你失身 夜色中,唐不休行至无人处,一口鲜血吐出,身子晃了晃,却并未倒下。 身后传出轻微的响动,女子的绣花鞋在树后漏出尖尖一角。 唐不休那张沉似水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他笑嘻嘻地转过身,道:“蘑……”看见清荷,闭上了嘴,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阴沉。 清荷被吓到,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道:“恩公?恩公身受重伤,却还要强行出门。清荷不放心,想跟着恩公,却……跟丢了。清荷笨,只能在这里等。” 唐不休粗鲁地道:“滚开!”转身,继续走。 清荷犹豫片刻,却还是跟了上去。 唐不休穿着夜行衣,就像一只受伤的黑豹,始终挺直背脊,守着自己的尊严,一步步离开热闹。 然,没走几步,终是因伤势严重,一头栽到在地。 清荷忙扑过去,急声问:“恩公?恩公?” 唐不休毫无反应。 清荷伸出颤抖的手,探向唐不休的鼻息。 唐不休突然睁开眼睛,攥住清荷的手。 清荷被唐不休吓了一跳,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儿间叫出声。只因,唐不休的瞳孔竟变得不像人类!就……就好像野兽的眸子,泛着暗红色的光。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黑瞳周围,竟出现一圈红色的线圈。 清荷稳定了一下情绪,颤声问:“恩公,可要清荷搀扶你起来?” 唐不休慢慢坐起身,放开清荷的手,闭上眼,开始打坐。他体内的噬,已经开始风速生长。他若不加以控制,怕是会变成真正的嗜血狂魔,屠杀一切生灵。他不怕屠尽万人,只怕刀尖所向之处,是蘑菇的所在。他不怕被因果惩罚,坠入十八层地狱,却怕……再也见不到她。 他精心养育了十六年的蘑菇,承载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敌人杀来,他将她推开。明知道很可能将她推入秋月白的怀抱,却……终究不忍她受一丝伤害。 胸腔里气血翻滚,既想一吐为快,又想饱饮一口鲜血,安抚暴躁的灵魂。 唐不休脖子上的黑线越来越多,看起来就像一幅尚未完成的笔墨画。他的眉头紧锁,自知不好。立刻放空心思,用雄厚的内力,慢慢修复起自己的心房。若心房被击垮,他与兽何异? 清荷看见唐不休的脖子上出现几条黑色线。它们好似有生命般,在慢慢扭动生长。然后又慢慢退去。清荷吓得倒退两步,捂住嘴,瑟瑟发抖。 这时,不远处,传来吵杂声。 有三个人,正往这边寻来。 高个子的道:“明明看见一个黑影,怎就没人了?” 胖子道:“小声点儿。没准儿是闻人无声。” 瘦子道:“若是闻人无声,他一定是去看唐佳人的。没有现身大杀四方,定是因这段时间被众高手围攻,身受重伤,不方便动手。你我三人合力,定能扬名立万,将他大卸八块!” 三个人相视一笑,自信心那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清荷看向唐不休,回想今天一早有人拿着唐不休的画卷在到处搜寻此人,便知眼前遇见了麻烦。 她一个弱女子,平时总被欺凌,能有什么办法从江湖人手中护住闻人无声? 清荷想跑,却又不能跑。不能跑,却又必须跑。 她一狠心,围住脸,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还故意发出一些声。 三个江湖人士闻声而动,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没等清荷跑多久,便被三人拦住了去路。 高个子道:“怎是个婆娘?” 胖子上前一步,凶恶地道:“说!你半夜在外跑什么?” 瘦子拦下胖子,笑嘻嘻地道:“别吼啊。没看见这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你这么粗鲁,唐突美人可就不美了。”说着话,手便伸了出去,去扯清荷系在脸上的布,“天这么黑,何苦挡着脸蛋,来,露出来,给哥哥们看看。” 清荷一把打开瘦子的手,撒腿就跑。 一位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 瘦子将清荷拦下,笑嘻嘻地道:“小美人莫要害怕,我等都是侠客,不会为难你。只求月下见美人容颜,就算一死,也无憾了。” 清荷满眼惊恐,捂着脸,向后退去。 高个子挡住女子的去路,并顺手摸了她的腰肢一把。 清荷吓得尖叫:“啊!” 胖子皱眉,道:“喂,你们还追不追闻人无声?” 瘦子道:“追!自然是追。”看向清荷,慢慢靠近,“小娘子,你说,你看没看见闻人无声?” 清荷摇头哆嗦道:“没……没看见。不知大侠口中之人是谁。” 瘦子一脸正色地道:“知不知道,还得……搜搜看。万一你将闻人无声藏在了身上,就是为虎作伥的共犯!”说着,直接扑向了清荷,一手抱住她的腰肢,一手扯下了她用来挡脸的帕子。 乍见那张脸,吓得瘦子一把推开清荷,猛地向后退去,口中还发出一生惊呼:“啊!”许是怕被另外二人嘲笑,瘦子恼羞成怒,竟又上前一步,一脚踹向清荷,口中骂道:“长成这样出来吓唬老子?早死!” 清荷捂着小腹,躺在地上,痛得佝偻起了身子。 瘦子还欲踹,被高个子拦下,道:“好了,别闹了,正事要紧。” 瘦子却道:“你当追兔子呢?那是闻人无声!这么会儿功夫,他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今晚,咱们算是白等了。”眼睛一瞥,落在了清荷的脸上,“这娘们的左脸,还真挺漂亮的。老子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胖子凑上来,仔细打量着清荷,道:“是挺漂亮。” 高个子发出淫笑:“嘿嘿……” 瘦子道:“今晚抓不到闻人无声,总要乐呵一下才好。这有不要钱的,想必滋味更销魂。”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扑向了清荷。 因怕她尖叫后喊来人,三人干脆勒住她的嘴巴,绑住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背靠着树干吊在树上,便火急火燎地冲了上去。 清荷扭着身子,拼命闪躲,却只是徒劳。 她的衣服被撕烂,裤子被扔到地上,裙子被掀开,整个人如同一朵在秋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微弱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即将凋零的生命,却只是徒劳罢了。 高个子抓起清荷的裤子,围住她的脸,只剩下一双美艳的双眸,在绝望中默默流泪。 高个子兴奋道:“这么看,真是太美了。看一眼,就让老子兴奋!”说着话,他伸手揉搓起清荷,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胖子催促瘦子“你快点儿,快点儿……呃……” 胖子的声音嘎然而止。 瘦子正忙乎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胖子的脖子上喷薄而出。瘦子侧目看去,但见胖子的头后仰,有血水从他的脖子里喷出,瞬间染红了瘦子的脸。 胖子就像一坨大肉,直接砸在地上,肉儿颤,血儿流,瞪大双眼死不休。 而闻人无声,则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 一身夜行衣,一头黑发,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就像从地狱里走出的死神。他的右手指间,隐现一个好似尖头的东西,薄如翼,过血而不粘。 瘦子和高个都被吓到。 瘦子张开嘴巴,似乎要尖叫。 闻人无声将中指放到唇边,示意瘦子禁声。 这一个手势,比胖子的死更骇人呐! 瘦子都快被吓尿了。 高个直接抓出两把染毒飞镖,掷向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飞出手中暗器,切开高个男人的一枚暗飞镖,直接刺入高个男子的喉咙,了结了他的性命。 瘦子顾不得提好裤腰带,便扑通一声跪在地声,求饶道:“大侠大侠,饶命啊!” 闻人无声微微皱眉,显然不喜欢瘦子说话的声音。他一挥手,隔断了吊着清荷的绳子。 清荷摔在地上,露出两只白玉般修长的大腿,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发愣。 闻人无声将胖子的佩刀,扔到清荷面前,毫无感情地道:“杀了他,或者自己死。” 瘦子一听这话,立刻撒腿就跑,结果,慌乱中被自己的裤子绊倒,直接摔在地上,露出白腚。 清荷的眸子动了动,看向瘦子。她抓起胖子的佩刀,将刀尖插入地面,靠着刀的支撑,慢慢爬起身,而后拔出大刀,在地上拖拉着,一步步,赤足靠近瘦子。 清荷的脚步有些踉跄,但并不柔弱。 瘦子还想跑,却发现闻人无声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瘦子求饶道:“小人错了,真的错了,求大侠放过小人吧……”突然出手,偷袭向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直接用脚踩住瘦子的手腕,用力一碾。 瘦子的惨叫声没有发出。因为,在他张嘴的那一刻,才发现,他的舌头竟然没了!而地上,则是多出了一条血淋淋的舌头! 这一刻,他深深感受到了闻人无声的恐怖。 清荷来到了瘦子身边,满眼恨意,扬起了手中大刀! 许是因为没有力气,许是因为准头不行,清荷一刀刀砍下,直砍得瘦子血肉横飞,最后还是留了一口气,在血液的流失和无比的惊恐中,慢慢死去。 闻人无声拔出高个喉咙上的武器,用布擦拭干净,收好。 清荷解下系在她脸上的裤子,穿在身上,紧随闻人无声离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发出声音。寂静的,就在魂魄飘荡在无人之地。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街遇 秋月白本应在床上躺着休息,可他这种人,素来是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躺着无所事事。更何况,大婚在即,他要忙得事有很多。其中一项,便是陪唐佳人去买头面首饰。 他上无父母,并不知道要如何张罗婚事。一些年长的亲属倒是能用得上,偏偏一个个儿都讲究得很,非要按照古礼来办。此婚事原就匆促,很多事情自然要简而化之。秋月白干脆谁都不用,只吩咐酒水丰盛,嫁衣精美,便可。此举虽委屈佳人,却也是无奈之举。 秋月白穿戴整齐后,拉着唐佳人坐上马车,去了最繁华的街道。 秋城的物资丰富,更是交通要塞。这里的货品琳琅满目,种类之齐全,不亚于京城。其中,多宝斋的头面饰品品相最好,当然,价格也是最高。 马车里,唐佳人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道:“你说,要给我买什么来着?” 秋月白道:“头面首饰。” 唐佳人一顿摇头:“不不不,我戴不惯那东西。我们回去睡觉吧。” 秋月白那张如玉的脸颊,因唐佳人的口误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红晕。什么叫我们回去睡觉吧?这话现在说来有些孟浪,明天说起,却是正当。 秋月白没有纠正唐佳人,而是道:“秋城中,以极盛楼的美食为最。花样万千,种类繁杂,香甜麻辣,总有一味能让你口齿留香。” 唐佳人那双睡眼朦胧的眸子,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她看向秋月白,用力点了点头,道:“去吃!” 秋月白微微颔首:“买完头面,便去。” 唐佳人用双手托起自己的脸,道:“我曾经有个美好而单纯的小愿望,就是吃遍天下美食。” 秋月白道:“满足你。” 唐佳人怀疑地道:“这么简单?” 秋月白道:“江湖中人,江湖为家,陪你四处走走,也无不可。” 唐佳人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里是不是跳得十分猛烈?若非我皮厚肉多,这颗心,一准儿冲出胸口,蹦跶而出。” 秋月白的视线落在唐佳人所指的位置上,瞧着那明显起伏的山岭,一张脸……慢慢红了。他一伸手,攥住唐佳人的手,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唐佳人往回缩手,却没扯动,禁不住嘀咕道:“瞧君这孔武有力的样子,着实不像身受重伤之人。” 秋月白闭着眼,道:“周身皆是豺狼虎豹,半分柔弱,都会被分食个干干净净。” 听闻这句话,唐佳人心里就是一痛。她想到,他们出门时,周围那些窥探的目光,让人十分不舒服。她问:“你不是武林正道最厉害的领军人物吗?” 秋月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不管现实如何,能被佳人这般认可,他还是挺高兴的。秋月白道:“每隔三五年,武林中都会出现一位领军人物。而这位领军人物,往往都死得莫名其妙。” 唐佳人心中一惊,用力攥住秋月白的手,认真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急忙收回手,却又没扯动。她只能扭头掀开小窗帘,看向窗外。一张脸,热乎乎的,需要冷风吹。她暗骂自己:傻呀?缺心眼啊?!都说要撇清关系,这会儿信誓旦旦的做什么?! 唐佳人没有回头,不知道秋月白唇角含笑的样子,多温柔。 车厢里的温度节节高升,唐佳人向外探头不肯缩回来。结果,竟看见华粉墨正扭腰送胯地与两名江湖男子同行。那样子,还真是风骚酥骨,引得男女老少皆探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华粉墨的动作一僵,唐佳人直接一甩小窗帘,缩回头,拒绝看他。华粉墨微微皱眉,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唐佳人,定是因为他为二王爷出力,威胁唐不休乖乖听话而气恼了。 立场不同,本就应该明白,早晚会如此,可为何……仍旧如此不舒服? 身穿黑衣的江湖男子寻问道:“粉墨,为何蹙眉?” 华粉墨展开眉峰,轻笑一声,挑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皱眉?当罚!” 黑衣男子点头附和道:“好好,当罚,当罚。” 蓝袍男子与黑衣男子交换了个眼色,道:“如此,便寻间酒家,同饮几杯如何?” 黑衣男子笑道:“自然是好。”看向华粉墨,“粉墨怎么说?” 华粉墨含笑道:“二位的酒量,怕是不如人家哦。” 三人相视一笑,一同前行。 华粉墨落后半步,回首望向唐佳人消失的方向,左手的小拇指虽被他亲手斩断,但指套却还是轻轻颤抖了两下。有时,未必是因为想要杀人,那根挑动神经的小拇指,才会回应他的心思。 马车里,秋月白敏感地察觉到唐佳人情绪不对,问道:“为何不悦?” 唐佳人道:“看见一个讨厌的人。” 秋月白没有继续追问。 马车在多宝斋停下。 唐佳人没灯秋月白起身,直接蹦下马车。 等秋月白从马车里走出来,却见唐佳人站在马车旁边,举着小手,等着给他搭把手。 众目睽睽之下,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将大手放在了唐佳人的小手上,借着她的一托之力,轻轻落在地上。 白衣翩翩,翩若惊鸿。 冷若冰霜的秋城主,唇角含笑的样子,谁曾见过?如此,还有谁不信他即将大婚? 秋月白这一笑,不知迷醉了多少女子芳心,也敲碎了多少女子的旖旎春-梦。喜欢的那个人要大婚了,新娘却不是自己,此种滋味可想而知是多么酸楚。于是,挑剔的目光都落在了唐佳人的身上。可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人家哪里不好。如果鸡蛋里挑骨头,只能说个头太高,不会打扮罢了。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手心里扯回自己的手,低声耳语道:“我怎么觉得,路人看我的目光不太友好?” 秋月白眸光清冷地投向那些看客,成功令她们转开眼,不敢再用挑剔的目光看佳人。 唐佳人长嘘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听说过看杀卫玠没?我原本还不信,人能被人看死。现在看来,一定确有此事。以后,我也要练练这看人的目光,若能将人看死,也算是独步武林的神功了。” 秋月白觉得好笑,却并未再展露笑颜,而是道:“那站在你身后的敌人,你当如何?” 唐佳人调皮地道:“不是还有你吗?”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佳人,道:“对,有我。”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负手走进了多宝斋。 秋月白举步跟在唐佳人的身后。 掌柜知道秋城主亲自登门,自然将镇店之宝统统拿出来供他挑选。至于价格,哪里还有什么价格?这多宝斋,就是秋月白自己的产业。他完全可以让掌柜将头面带去秋风渡里供佳人挑选,却偏偏带她出来走走,自然有他的打算。 唐佳人的喜好和大多数女子不一样,美丽饰品她也喜欢,但却更喜欢美食。心中惦记着美食,挑选起头面来便显得不太走心。 秋月白将一切看在眼中,便做主为她选了三套镶嵌了不同宝石的头面,而后直奔极盛楼。 午时,极盛楼里正热闹着。 一楼有人唱菜名,听着就让人食欲大增。二楼有二十来间雅间,为贵客提供更私密的空间。 掌柜亲自出迎,笑得格外热情。 秋月白带着唐佳人直接登上二楼的雅间,唐佳人却道:“我要在一楼吃,热闹。” 秋月白明白,唐佳人这是想打探唐不休的消息,没有戳破,只是道:“二楼靠近天井的位置,一样能听到一楼的热闹。” 唐佳人点头:“好,那就二楼。我也怕自己吃得太多,吓到别人。” 掌柜亲自将二人引领至二楼天井处,并吩咐小二立刻上菜。显然,秋月白不但算好了时间,且早已安排妥当。 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被一一端到桌子上,唐佳人那双眼睛变得灼灼明亮,就像见到小鱼干的喵咪,就差将所有菜都搂到怀里,说: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不用招呼,唐佳人拿起筷子,风卷残云。一双耳朵,却始终支棱着,听着楼下的动静。 有人说:“知道吗,闻人无声又杀了三个人!啧啧……你们一准儿想不到,闻人无声这次杀人,还脱了人家的裤子。你们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唐佳人暗道:正事儿!一准儿是那人下作,令休休不喜。 有人说:“自此闻人无声出现,这江湖就变得腥风血雨。哎……何时,才能还江湖一个安宁?” 唐佳人暗道:人死后,遇见盗墓的,也得不到安宁。江湖想要安宁,你傻不? 还有人说:“我和你们说,天刚擦亮的时候,我似乎看见闻人无声在河边溜达。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啧啧……那女子衣裳不整,一看就知道,两个人……嘿嘿……” 唐佳人一口菜呛到了喉咙里,咳得撕心裂肺。 秋月白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后背,道:“仔细些。” 唐佳人站起身,捂着嘴,道:“我去咳咳……”撒腿跑出雅间。 她本是想直奔楼下,扯那人问问究竟,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扯进了另一间雅间。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野中烧 被人掠走,唐佳人非但不怕,反而心中满是喜悦之情。 当那人拿开捂着她嘴巴的手,唐佳人激动地转身,嘴唇轻颤“休休”两个字,就要投入那人的怀抱。 然,眼前之人,却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休休,而是……华粉墨。 唐佳人眼中的失望和愤怒,瞬间代替了激动与喜悦,转换得是那么自然,自然到华粉墨尚未仔细体会那种甜美滋味,尚未记住那可以点亮灰暗天空的神采,便被利刃刺入胸口,痛。 唐佳人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华粉墨,连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华粉墨愣了愣,突然出手,拦下唐佳人,将她按在墙上,不许她动。他说:“告诉我,为何?” 唐佳人挥开他的手,一脸厌恶地道:“是叛徒,天生就会背叛!你偷我的书,要挟休休,最是无耻!但凡伤害休休的人,都是我至死方休的敌人!华粉墨,从此后,我和你再无瓜葛!”一用力,推开华粉墨,就要走出雅间。 华粉墨的睫毛轻颤,来不及细想唐佳人对他的厌恶,只是希望,她不要走,不要夺走他闻之下饭的味道,不要带走他仅存的一丝微暖。他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别走,让我想想……” 唐佳人想要的是解释,而不是想想。若连解释都没有,想想如何继续骗他,又何用?! 唐佳人绝情地道:“想想如何继续骗我?华粉墨,你真令我厌恶!”一把甩开华粉墨的手,一头冲出雅间。 秋月白已经等在门口。 华粉墨透过慢慢关合的门,看见秋月白自然而然地牵起唐佳人的手,留给他一个淡漠的眼神,慢慢向楼下走去。 华粉墨低垂着眼,就像失去灵魂的美丽玩偶,静静站立着。唯有他戴在左手尾指上的金色指套,在一下接着一下不停地颤抖着。 斜对面的雅间里走出一位黑衣男子,喊道:“粉墨,粉墨?你在哪儿?不会是逃酒吧?哈哈……哈哈哈……” 华粉墨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缓缓抬起眼,木然地走到门前,拉开房门,走出雅间,笑得格外妩媚地道:“哪个逃酒?” 黑衣男子的眸子一亮,道:“共醉如何?” 华粉墨笑道:“好。” 黑衣男子一伸手,攥着华粉墨的手,将他拉进了雅间,与蓝袍男子共饮。 酒水一杯杯灌下,有些扬到了脸上,有些落在衣服上。 扬到脸上的,花了妆;落在衣服上的,沁入肌肤,钻入心里,让人醉得狠些。 黑衣男子和蓝袍男子看出华粉墨化了妆,彼此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黑衣男子拿起酒壶,高举,道:“二王爷让粉墨来招待我们兄弟二人,定是真心实意。粉墨与我们相处甚欢,也定要真情实意才好。来来,我们喝!”将手中酒壶高举过华粉墨的头顶,倾倒而下。 华粉墨张开嘴,后仰着脖子,任由那滚烫的酒水入腹。 一壶酒水被他喝得一干二净。 黑衣男子赞了声好,又拍开了一坛酒水。 蓝袍男子拿出帕子,给醉了七分的华粉墨擦了擦脸,道:“瞧这喝得,满脸都是。得,这酒都溅到眼睛里,将眼儿辣红了。”手下飞快地擦拭着,终是见到了粉墨真容。 一张清水芙蓉面,双颊泛着醉人的红晕,比女子的腮红更多了三分自然和七分风流。柳叶眉,新月眼,眼角眉梢都睨着万种风情,眼中却有种危险的风雨飘摇。他的唇瓣殷红,无胭脂而占尽颜色,又因酒水的滋养,泛着诱人的光泽和迷人的酒香。 一眼,便醉。 黑衣男子和蓝袍男子都愣住了。 他们只知华粉墨年纪不小风骚酥骨,不知道,那瞒天过海的妆容下是一站令人魂牵梦系的脸。 如此身段,如此容颜,就算是绝世美女,也不过如此。 且,又有哪个女子比他更妖媚? 这男子,简直就是狐妖,单单一个眼神,就能令人为他疯狂至死。 蓝袍男子禁不住用手去抚摸华粉墨的脸,却被华粉墨一把推开,道:“再来!”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黑衣男子和蓝袍男子都心有所动,自然陪着华粉墨痛饮几杯。 酒过三巡,华粉墨做着傻笑两声,慢慢闭上眼,一头磕在桌子上,醉死过去。 看似醉得不省人事的两名男子坐起身,拍了拍华粉墨的肩膀,不见他有反应,便心照不宣地将人架起,直奔客栈而去。 马车上,华粉墨张开朦胧的醉眼,看向抱着他上下其手的两名男子。 二人的动作微滞,面露尴尬之色。 黑衣男子道:“粉墨这等姿色,便是绝色女子,也比不得。” 蓝袍男子道:“未曾尝过男子滋味,却对粉墨一见倾心,不如大被同眠,全了彼此这份情谊。” 华粉墨半眯着眼,撩人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扫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二人不解其意,却被其风采所惑,很不得死在华粉墨的肚皮上。 黑衣男子道:“粉墨如此颜色,却遮在妆容之下,实在可惜。” 蓝袍男子道:“它日见惯了花魁,却抵不住粉墨这一笑倾城啊。” 黑衣男子道:“粉墨,我们兄弟二人真心悦你,你可给个话儿?” 蓝袍男子点头,道:“是了是了,粉墨能为二王爷所用,定非常人。不知,粉墨可喜欢我们兄弟二人?” 华粉墨柔媚酥骨地问:“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呢?” 兄弟二人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华粉墨唇角噙着笑,闭上眼,道:“野外一游,方得其味,方知精妙。”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奋之色。当即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荒郊野外无人处。 大家都是男人,不像女人那么矫情,随便找个地方鬼混一下,才最有滋味。 尤其是,一想到华粉墨很可能是二王爷的人,二人就更兴奋了。 二王爷高高在上,他的妻女高不可攀,可若能睡了二王爷的人,无论从心里还是身体上,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感。于是,一种想要蹂-躏高贵的残暴,在彼此心中悄然滋长。 车夫也是有眼力见儿的,将车赶到地方后,便躲到一边偷着乐去了。 马车里,兄弟二人将华粉墨围在了中间。 华粉墨拔下头顶的发簪,放下一头青丝,似祸国妖姬般微扬着下巴,轻咬唇角,露出一记魅惑众生的笑。 兄弟二人的呼吸急促了。 华粉墨伸手去扯蓝袍男子的外袍…… 马车摇晃,伴随着男子的闷哼声,显得格外淫-靡。 车夫偷窥着车内的动静,心痒难耐,终是按耐不住,偷偷靠近,想窥探三分春色,饱饱眼福。 他透过车帘缝隙,看向车厢内的情景。 一只钢刺直接刺入他的眼睛,穿透头骨,又迅速拔出。 车夫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魂魄散开。 车帘被一只手掀开。那只手纤细柔美,圆润饱满的指尖,沾了艳红色的血,就像涂抹了胭脂花,有种诡谲的迤逦在悄然绽放。 帘子掀起,华粉墨坐在了车板上。 车帘落下,挡住了车厢里的两具尸体。 华粉墨一只脚踩在车板子上,一只脚垂在车板下,轻轻晃动着。晃动的那只脚上没有鞋袜,干净漂亮的脚白皙粉嫩,宛若佛主莲花座下的一片荷花瓣。一滴血,从他的小腿划下,顺着脚踝流淌过脚尖,而后坠入泥土中,流下一个暗红色的圆点。 华粉墨将身子后仰,双手撑在车板上,眯眼望着天上的阳光,轻轻哼唱着什么。 他的表情似乎十分放松,就像一个出来踏青游玩的小顽童。若非满身酒气,血染嫣红,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刚刚杀了三个人。 不知为何,身上的痛苦竟令他心安。 那些因为某人的言语,而变得不知所措的心,在酒水与鲜血的浇灌中,奇迹般的被淹死了。 是的,淹死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怕什么,也不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人,他将自己活成了走狗,就从未渴望过做人。 有个人出现,她的身体有好闻的味道,她的尾指和他一样,有条浅浅的红线…… 他以为,见到了希望。 实则,她的出现,只是为了推他一把,让他看清楚自己是谁,不过就是二王爷身边的一条恶犬罢了!恶犬尚能咬人,便留着逗弄几天。恶犬无用时,杀了吃肉也无不可。 这是他的命,挣不开的。 华粉墨伸出一只手,捂住眼睛,遮挡住头上的一片阳光。那样刺目的东西,果然不适合他。 他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生活在地狱里,不应该心存幻想,渴望阳光。 将手探入车厢,摸索着,抓到自己的鞋袜。 黑衣男子没有死透,一把攥住华粉墨的手腕,气力不足地咬牙道:“可是……二王爷让你动手?!” 华粉墨扯回自己的手,将寻到的鞋袜重新穿回到脚上,跳下地,将火折子扔到车上。 他看着火光慢慢燃起,幽幽道:“二王爷是谁?只是恶狗不想被吃肉罢了。”衣袍翻飞,直接转身离开。 车厢里传出黑衣男子痛苦的哀嚎声。声音并未持续多久,便嘎然而止。 在痛苦面前,死是解脱。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饶你不死 三日小筑是个什么地方? 若住在三日小筑的是一位浪荡公子,这里便是风花雪月之地;若住在这里的是一位博学之士,这里便是读圣贤书之地;如今,住在这里的是孟家兄弟,自然就变成了秘密集散地。 巳时初,一辆马车在六位护卫的随行下,从东风客的后门驶出。路过成衣铺子的时候,停了片刻,而后继续前行。 马车离开后不久,一位头戴幕篱的女子用宽大的斗篷裹着自己,步伐蹒跚地来到三日小筑,昏倒在了门口。 孟天青从三日小筑里走出,正要去寻佳人,却看见这么一出。 他蹲下,掀开女子的幕篱看了一眼,又立刻放下幕篱,站起身,对门房道:“备车,把茹夫人送回东风客。” 两名门房应道:“诺。” 两名门房上前,架起茹夫人。茹夫人的幕篱掉落,露出了那张惨无人色的脸。 孟水蓝的软轿抬出大门,自然看见了被架起的茹夫人,禁不住微微皱眉,问:“怎么回事儿?” 孟天青回道:“谁晓得?这女人一天两天的总往这边跑,当我们百川阁有免费的饭菜不成?” 孟水蓝道:“抬她进去,找大夫给她看看。” 孟天青道:“哥!你别没事儿找事儿!” 孟水蓝虚弱地道:“她好歹是我师妹,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孟天青不悦地嘀咕道:“我要去寻佳人,你就留下来好好儿照顾她吧。” 孟水蓝轻咳几声,才继续道:“此时此刻,公羊刁刁应该在秋风渡,我们空手去不好,不如带者患者一同前往。事出有因,想必秋城主也会打开大门。”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道:“哥,你真是老奸巨猾啊!” 孟水蓝轻叹一声,道:“让你好好儿学习你不肯,此时怎能用老奸巨猾来形容?这明明是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啊。” 孟天青没继续和孟水蓝逗哏,当即指挥起人,将茹夫人抬进了马车里,一同直奔秋风渡,去寻公羊刁刁。 与此同时,唐佳人和秋月白回到了秋风渡。等待他们的,自然是公羊刁刁那张臭脸。 公羊刁刁道:“一一一……一个身受重伤,一一一……一个怀有身孕,你你……你们出去做什么了?为何不带上我?” 望东从外面入内院,对秋月白低声道:“主子,望东有事禀告。” 秋月白微微颔首,对公羊刁刁道:“秋某已经无碍,公羊公子无需如此费心,请回吧。”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认真负责!”看向唐佳人,发现她脸色并不好,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她的脉搏,“怎么了?可是不……不不……不舒服?” 唐佳人不让公羊刁刁诊脉,将手缩到身后。 望东低声对秋月白道:“主子。” 秋月白不再耽误,举步走向书房。 院子里,公羊刁刁契而不舍地道:“让……让让……让我诊脉看看。只只只……只要有一口气,保你不死。” 唐佳人幽幽地道:“刁刁,我心情不好,得食补。” 公羊刁刁道:“这样啊,那就出去吃吧。我我我……我不会做饭。不过,吃饭不耽误诊脉。多多多……都少人求我,我都没空呢。” 唐佳人仍旧背着手,道:“就你那医术,我现在深表怀疑。一会儿说我没有怀孕,一会儿又说我怀有身孕。真的,你对自己产生过怀疑没?” 公羊刁刁的手僵在半空中,慢慢收回,道:“以前,从未怀疑;现在,深感疑惑。” 唐佳人咧嘴一笑,道:“我是不会让你拿我练手的!” 公羊刁刁气结,骂道:“傻货!” 唐佳人扭身,从公羊刁刁身边走过。 公羊刁刁将手探入怀里,抓出一把各种颜色的薄纱,道:“这个,给你。” 唐佳人站定,看向公羊刁刁,取走他手中的薄纱,咂舌道:“这么多颜色。”她脑补出自己将这些薄纱分别系在眼睛上,从而看见不同颜色的癸水,忍不住感叹那是何等的……壮观啊!真是,不忍直视。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不接,直接塞进了她的手中。 唐佳人脸一红,急忙将那些薄纱塞进了怀中。于是,她的胸口支棱起一个碗大的包,看起来着实怪异。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红了脸,他的脸也随时变得滚烫,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会用一双眼睛偷窥着佳人的大红脸。 秋月白进入书房,却没有急着听望东回报事情,而是先推开了窗户,后才坐在椅子上,一边听望东报告,一边望着院中二人。 世人皆有眼色,看得懂眉眼高低,可这公羊刁刁却不。他竟敢明目张胆地来挖自己墙角,这是嫌命长?再者,佳人脸红,定是因为那各色薄纱的作用,而非其它。偏偏公羊刁刁不懂。 望东道:“主子,城中各方势力混乱,已经闹出十多起武斗事件。” 秋月白问:“可寻到唐不休的落脚处?” 望东回道:“有人称,看看他和清荷在一起。如今,二人却不知所终。” 秋月白凝眉不语,半晌才道:“查一查清荷。” 望东道:“主子怀疑她?” 秋月白转回头,看向望东,道:“一个无依无靠的渔娘,却生出那样一双眉眼。事出反常,必有妖。” 望东领命,道:“诺!” 秋月白接着道:“此事,不急于一时。” 望东心中疑惑,却并未问出为何,点了点头,道:“主子让望东派人查琼姿的来历。望东派人去了花船上,却从老鸨处得知,那琼姿受惊过度,竟跳河自尽了。” 秋月白转头看向窗外,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望东诧异地问:“主子不奇怪?” 秋月白道:“若她留下,才奇怪。” 望东皱眉思忖不语。 秋月白站起身,走到窗前,道:“你一定认为,是我出手栽赃陷害唐不休?” 望东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应道:“是。” 秋月白道:“我出手,不假,却不过是顺了某些人的意罢了。从我被刺开始,就已经有人开始布局了。那人,知道唐不休是谁。”微微一顿,“而我,却不知他是谁。” 望东愣怔道:“还有人比主子更善布局?”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一笑,道:“看三步者,聪敏;看五步者,大才;看八步者……图得绝非个人恩怨、儿女私情。你当唐不休甘愿被绑在池塘中为何?” 望东问:“他甘愿被绑,难道不是因为受二王爷威胁?” 秋月白道:“二王爷,一个王爷罢了。唐不休若想一走了之,谁能拦得住他?” 望东抱拳道:“还请主子指点。” 秋月白道:“他要等的人,自然和我一样,是那真正看透八步之人。唐不休要他露出尾巴,浮出水面,方知那人要得到底是什么。” 望东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问:“主子可知那人是谁?” 秋月白望着院子二人,眼中划过不悦之色,回道:“不知。还有何时?” 望东道:“战魔宫的人在寻战苍穹。百川阁许诺,会给他们战苍穹的消息。昨晚有人想要混入黑崖,被我们的人识破,逃得倒是快。看样子,应该是百川阁的人。” 秋月白道:“既然如此,就给他们一个战苍穹好了。” 望东向秋月白靠近两步,仔细听他吩咐。 院子里,公羊刁刁和唐佳人又爬到了树上,并肩坐着。 公羊刁刁问:“为什么不开心?” 唐佳人扫了他一眼,不语。 公羊刁刁问:“怎不回话?石头被猫叼走了?” 唐佳人哀怨地道:“你你你……你不磕巴了,我我……我一定会磕巴。不不……不想说话。” 公羊刁刁眉飞色舞地一笑,问:“我磕巴那么多年,我不还是照样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幼时,我懂事时,也不想说话,可是后来,我发现,你越是不说话,一单开口,就会有人笑话你是个磕巴。为了不让别人笑话我,就开始试着说话。过程不如意,结果却不错。现在,我倒是觉得,我一磕巴起来,说话虽然费劲,但那些听我说话的人应该比我更累。我一张嘴开开合合,他们却要好多人跟着我干着急。其中妙趣,你得自我体会啊。不要怕,你慢慢就习惯了。” 公羊刁刁一旦不磕巴,说话就跟蹦豆是的,真是又快又稳又顺溜。 他噼里啪啦蹦完了,将唐佳人崩得四分五裂、风中凌乱。她知他不容易,刚要心疼一下,却被他炸个面目全非。啥叫慢慢就习惯了?她一点都不想习惯! 唐佳人将双手交叉,示意公羊刁刁闭嘴。 公羊刁刁却喜笑颜开地道:“不知为何,与你一起,我总有很多话要说。” 唐佳人干巴巴地道:“你你你……你这样,会让我一句话也……也也……也不想说。” 公羊刁刁道:“你不用说啊。你听我说,我说给你听。” 唐佳人垂眸看了眼地面。 公羊刁刁警觉地道:“你要干什么?千万不要动歪脑筋,我这俩手臂还痛着呢,不用夹板是觉得那东西不好看,你可千万别把我踹下去。若是两条腿也断了,我就得乌爬了。” 唐佳人原本乌云密布的脸,瞬间绽出璀璨笑颜。她道:“好吧,饶饶饶……饶你不死。”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逆天的帕子 在树影斑斓中,公羊刁刁与唐佳人相视而笑,就像两只蹲坐在树上的顽皮猫咪,有着两小无猜的情谊。谁知道,这二人,在前几天还喊打喊杀的闹腾不停。 喜欢一个人,无需时间长短,却要岁月见证;恨一个人,往往都源于一个真相或者误会,简单粗暴,那是岁月都拯救不了的错综复杂。实则,无外乎情深情浅罢了。若不在乎,哪里有老是不想见的执着? 公羊刁刁这人,善于望闻问切,却不大会看人眼色。 她见唐佳人开心,便挪动臀部,向她靠近两分,问道:“你为何不开心?刚才啊,你眉心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 唐佳人的笑脸消失不见,眉毛再次皱起。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轻叹一声,道:“不不……不值得多思。”晃了晃头,似要甩出心中的烦闷。 公羊刁刁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唐佳人,不太自然地道:“拿去。” 唐佳人诧异道:“送我的?” 公羊刁刁转开目光,微微颔首,道:“对。看你不开心,送你份礼物,我都没想过,自己竟是这样的好人。” 唐佳人伸手接过荷包,打开,倒出里面的东西在掌心。 那是一对儿耳环,绿莹莹的,流光溢彩,就像两只猫眼格外讨喜。 唐佳人看着喜欢,唇角的笑容再次绽放。她将耳环提溜在手指间,对着阳光眯眼看,赞道:“真好看。这这这……这小东西,若能雕琢成两颗白菜,一定……一定……一定很有食欲。”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你若不喜欢,还我!” 唐佳人直接将荷包扔还给公羊刁刁:“给你。” 公羊刁刁一颗少男心,瞬间碎裂成千万条,随风飘荡。他将荷包攥在手中,浑然不觉小臂疼。捏着捏着,渐渐察觉出不对。因为……荷包是空的。 公羊刁刁转头看向唐佳人,发现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轰……公羊刁刁的脸瞬间红透了。 他磕巴道:“你你……你怎么这样?!太太太……太过分了!” 唐佳人狡黠地道:“我说给你,又没说要给你什么。你送我耳环,我用上荷包,还给你,咋啦?不符合江湖规矩呀?” 公羊刁刁闭嘴,不语。 唐佳人用胳膊肘顶了顶公羊刁刁,道:“说话啊,聊天呀,你不是很喜欢说吗?” 公羊刁刁耷拉着肩膀,道:“不不……不想说了。” 唐佳人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终于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望着唐佳人嘚瑟的笑脸,眼神有些痴迷。 唐佳人察觉到公羊刁刁的目光,转眸看去,问:“看啥?” 公羊刁刁道:“随便……看看。” 唐佳人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不是随便给别人看的人。”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也不是随便看别人的人。” 二人说完,都扭开头,不看对方。 半晌,公羊刁刁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叠得十分工整的手帕,递给了唐佳人,道:“这个,也给你。” 唐佳人咂舌道:“你到底藏了多少东西要给我?”说这话,伸手去摸公羊刁刁的胸口。 公羊刁刁被摸,一动都不敢动,直挺挺地僵在那里。 唐佳人没摸到其它东西,收回手,抓过帕子,展开。 这只手帕十分特别。白底上绣着一棵大树。树下有只圆滚滚的肥兔子正抱着萝卜啃。兔子憨态可掬,萝卜水灵灵的醒目。绣工不见得多好,却是真是一见心喜。 唐佳人用手抚摸着那块帕子,道:“这料子真好,这上面秀得东西也好看。小兔子胖乎乎的,萝卜瞧着就可口。”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公羊刁刁的双颊红似火,忍不住快语道:“我洗过了。” 唐佳人不解,问:“送人帕子,还要提前洗一洗吗?” 公羊刁刁紧张地磕巴道:“我我我……我爱干净。你你你……你喜欢就好。这这……这是我亲自秀的,你你……你留好。”一扭头,又看向别处,不敢和唐佳人对视。 唐佳人面露不解之色,又摆弄了一会儿手帕,用帕子抱着耳环放进怀里,询问道:“对了,我上次拿块帕子给你擦汗,那帕子不见了,在你哪儿不?” 公羊刁刁立刻正视向唐佳人,瞪着眼睛道:“不在。” 唐佳人嘀咕道:“不在也好。要不然,还得烧了。” 公羊刁刁忙追问道:“为何?” 唐佳人重重吸入一口气,又吐掉一口气,这才道:“那帕子原本也不是我的。” 公羊刁刁瞬间瞪大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稳了稳情绪,却无论如何都稳不住。他颤声道:“是……是谁的?” 唐佳人烦躁地道:“说了你也不认识。问那么多干什么?不会是你偷了我的帕子吧?” 公羊刁刁摇头道:“不是我。” 唐佳人用手捧着脸,左右晃了晃,道:“真是烦呐。” 公羊刁刁的眼睛一动,道:“我是大夫,你你……你可以和我说说。” 唐佳人撇嘴,一脸的嫌弃。 公羊刁刁契而不舍地道:“我我……我们就来说说,那帕子,是是……是谁的?”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挺胸抬头,拿出救人性命时的沉稳。 唐佳人的情绪得到安抚,这才开口道:“帕子是华粉墨的。” 一句话,七个字,却将公羊刁刁劈了个外焦里嫩。他的记忆瞬间挪到了昨晚,他……他用帕子裹住自己那不可言说的地方,被……被华粉墨撞个正着。怪不得他说:你和我,不可能。 当时,他还在想,这人莫不是有毛病吧?莫不是看谁都像断袖?就算他是断袖,也不会选个比自己只强壮一丢丢的华粉墨啊。 今时今刻,答案揭晓,公羊刁刁好想一头撞唐佳人身上去!死了算了! 今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华粉墨? 哎呦,好想死! 唐佳人不知公羊刁刁心中所想,仍旧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她扯着衣袖,烦躁地继续道:“华粉墨是二王爷的人,却也是我的朋友。我一直认为,他打算弃暗投明,和我一伙儿斗白毛,结果……他接近我,只是为了从我身上取走信物,用来威胁休休。若非他背叛我的信任,休休也不会被捆在池塘里。若休休没被困,就不会扯出那么多事情。我俩联手,休休打九百九十个,我打十个,谁还能奈何我俩?”眸子垂下,挡住眼中的恨意,勾了勾唇角,“你说,这样的人,多可恨呐。”抬起左手,“你看,我这根小拇指竟然和他一样,都有个红线圈。线圈很细,不太容易看,你得贴近点儿。” 公羊刁刁捧着唐佳人的手,看着那根细小的红线圈,又是一愣。 唐佳人缩回手,一股脑地道:“刚才心烦,就是因为看见了华粉墨。真希望,以后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回望公羊刁刁,问:“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认识华粉墨呀?” 公羊刁刁道:“粉墨,昨晚来寻我,问……问我能不能把他的断指接上?他他……他的左手尾指断了。是……是他自己切断的。我我我……我不知道原因,却知道,他心思重,做事够狠,却也善待朋友。若他当你是朋友,定不会害你。” 唐佳人的眸子缩了缩,心中划过异样,却没有开口说话。 公羊刁刁继续道:“他送……送送……送我一盒药膏,说是谢我帮他通知……通知唐不休和唐佳人。” 唐佳人缓缓眨动一下眼睛。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小福山,第一次见面,你你你……你打了我。我我……我却是受他所托,去提醒你,小心……二王爷的追兵。只不过,晚了一步。唐不休够凶,将人都杀了。” 唐佳人的眸子突然睁大,看样子就像被人点穴一般,动弹不得。 公羊刁刁靠近唐佳人,歪着头,看着她的那双大眼睛,目露狐疑之色,问:“怎么了?” 唐佳人不语。 公羊刁刁收回目光,想起有关帕子的误会,嘀咕道:“这回,误会大了。” 唐佳人回过神,点头附和道:“许是真有误会。”手撑着树干,就要往地上跳。 公羊刁刁眼疾手快拉住唐佳人,喝道:“干什么?!” 唐佳人回神,看向公羊刁刁,道:“我好像对他说了些狠话。” 公羊刁刁问:“什么狠话?” 唐佳人摇头,咬唇,不语。她当时说那些话,是认真的,却也是伤人的。如今,听完公羊刁刁的话,她心中惶惶,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公羊刁刁又问:“能死人不?” 唐佳人摇头。 公羊刁刁十分自然地口吐毒液道:“死死死……是不了,就没事儿。” 唐佳人痛苦地道:“我的话,一定伤了他。像华粉墨那样的人,一定没什么朋友,否则,他也不会和你成为朋友。” 和他交朋友怎么了?!怎么了?! 公羊刁刁觉得,他的恶毒言语,远不如唐佳人乱箭伤人来得杀伤力大。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别找我,找狗! 院子里开始张灯结彩,布置起了新房和院子。处处红彤彤一片,既喜庆,又让人烦躁。 唐佳人道:“不行,你别拉着我,我得去找华粉墨。” 公羊刁刁呲牙咧嘴地道:“别别别……别挣。我手臂疼。” 唐佳人停止挣扎,愁眉不展地道:“有人丢东西,有人丢银子,为哈我总丢人呢?休休丢了,华粉墨也丢了。这会儿,就算我去寻他,他也未必想要见我。” 公羊刁刁心生嫉意,翻个白眼,用脚踢了踢唐佳人的脚,问道:“你你……你真要嫁给秋月白?” 唐佳人没有回答。 公羊刁刁急了,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脑子可……可可……可在?!” 唐佳人一扬下巴,气呼呼地道:“休休不来,我就嫁给秋月白!” 公羊刁刁问:“认真的?” 唐佳人顿了顿,才回道:“极是认真!” 公羊刁刁头上的青筋蹦起,竟是手脚并用从树干上站起来。 唐佳人怕他摔倒,忙站起身,去拉他,口中道:“别动别动,快坐下……” 公羊刁刁一脚踢在唐佳人的脚脖上。 唐佳人吃痛,身子一歪,直接从树上栽了下去,整个人就像糊大饼子似的拍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公羊刁刁愣了愣,发出惊叫声:“佳人!” 唐佳人的手指动了动,慢慢翻过身,看向公羊刁刁,呲牙咧嘴地道:“我说,我要下来。你非扯着我,不让我下来。我不让你下来,你却踢我一脚,将我踹我下来。为啥?甚是疑惑呢?” 公羊刁刁一急,说话更不利索了。他急着直跺脚,最后竟不管不顾地从树上纵身一跃,直奔唐佳人而来。 唐佳人的眸子瞬间睁大,在灵魂深处发出嘶吼:啊!!!要命了! 所幸,秋月白赶来得十分及时。他直接抱住了公羊刁刁,避免唐佳人二次受伤。 唐佳人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瞧着悬在自己上空,与自己面对面的公羊刁刁,发次内心地唏嘘道:“你跳下来的时候,我想,你一定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秋月白一扬手,将公羊刁刁抛起。 公羊刁刁在半空中翻个身,勉强站稳,道:“是是……是根毛!”天知道,他刚才一定是被吓傻了,才会犯傻,从树上一跃而下。 秋月白被公羊刁刁撞得伤口裂开,眉头微皱,却并未言语,而是一弯腰,抱起唐佳人,向屋里走去。 唐佳人想到自己怀有身孕,当即一手捂住小腹,一手伸向公羊刁刁,颤声道:“快……给我看看,我的宝宝是否安好?” 公羊刁刁忙来到唐佳人身边,伸手搭上她的脉搏,为她诊脉。 秋月白脚步不停,公羊刁刁跟在旁边脚步也不停。 进入门口时,公羊刁刁松开手,盯着自己开始颤抖的手指,一脸被雷劈中的傻样。完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懂岐黄之术,更怀疑自己神医的名头,是从哪个二货口从穿出的?这真是……邪门了! 公羊刁刁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扑到床边,对唐佳人道:“容……容我仔细探探。” 唐佳人却不肯再给公羊刁刁看。她缩回手,硬气地道:“不给你看。一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不妙。万一你说,宝宝没了,我会哭。万一你明天又来诊脉,说宝宝很好,我……公羊刁刁,我不想打死你,你走吧。” 公羊刁刁跌坐到床上,一脸茫然。 秋月白扬声道:“望东,去请另一位大夫来看看。” 门外,望东应道:“诺。” 唐佳人立刻坐起身,固执地道:“不看!” 秋月白垂眸看向唐佳人,道:“身体为重。” 唐佳人坚决道:“不看!” 秋月白打量唐佳人一遍,觉得她精神头不错,不像有事情的样子。再者,他并不信公羊刁刁所言。佳人正来着癸水,怎可能怀有身孕?一个两个都是糊涂虫,他不好跟着胡闹。 秋月白不想惹唐佳人不快,再次开口道:“不用去了。” 望东应道:“诺。”转而道,“主子,孟家兄弟拜访,说要请公羊公子救人。” 唐佳人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惊喜道:“孟水蓝能下床了?刁刁,你说得对,只要死不了,就能活着。” 公羊刁刁耷拉着肩膀,驼着背,茫然地看了唐佳人一眼,道:“我我我……我说什么,你你……你不用记得太认真。” 哎呦,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公羊刁刁也会谦虚了?哦不,这不是谦虚,这是……茫然不确定好吧? 唐佳人诧异道:“刁刁,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呆呆的?就像个二傻子?” 公羊刁刁呆呆地道:“二傻子?像吗?”心里补了一句:没准儿就是呢。 秋月白瞧着倍受打击的公羊刁刁,终是确认一点——佳人的脉象有异。他有心寻其他人来给佳人看看,却怕佳人的怪异体制,为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秋月白很想将公羊刁刁扔给孟水蓝,但却知道,孟家兄弟来寻公羊刁刁不假,但想进入秋风渡与佳人说上两句话,更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会一一解决掉这些麻烦。 秋月白面沉似水,装作无恙,走出房间,去迎百川阁阁主孟水蓝。 房间里,唐佳人推了推公羊刁刁,下了床,道:“走啊,去前面看看。人家找你救命呢。” 公羊刁刁疑惑地问:“我还能……能能……能给人治病?” 唐佳人咋呼道:“你不能?我能?!你忘了,只要不死,你就能救。” 公羊刁刁嘀咕道:“我连自己都……都都……都救不了。” 唐佳人没听清,问:“你嘀咕什么呢?” 公羊刁刁抬头,看向唐佳人,眼神中的不确定,令人心生怜惜。 唐佳人真怕自己让公羊刁刁留下阴影,再也不敢自信行医,那她可就罪过大了。她伸出手,笑嘻嘻地道:“要不,你再给我诊脉看看?毕竟……刚才走路颠簸,诊得不准,怪不得你。” 公羊刁刁犹豫片刻,几番挣扎,终是动了动手指。 唐佳人继续鼓励道:“你怕什么?昨晚,我从岐黄馆楼下走过,被你们家扔出来的小拇指砸中。你瞧,你们连人身上的这些物件都敢大卸八块,随手一扔,还怕什么?” 索性,打击不够深,唐佳人的鼓励又十分及时,公羊刁刁对自己的怀疑也只停留在了表面三层,并未渗透骨髓。他终是伸出手,探向唐佳人的手腕。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疑心,且显得淡定从容,他还开口道:“那截手指,是……是是……是华粉墨。” 话音未落,唐佳人直接收回了手腕。 公羊刁刁急了,生怕自己多年来建立的自信被唐佳人敲打得细碎,当即站起身,道:“怎不让诊?” 唐佳人有一瞬间的呆滞,转而一溜烟跑出了房间。空中,只漂着四个字:“我去找狗!” 我去找狗? 我去找狗! 公羊刁刁只听见嗡地一声,仿佛心中那根弦儿,断了。 唐佳人宁愿去找狗,也不让他诊脉? 他是伤到她了吗?是他的医术太过不堪吗? 不! 一定不是这样的! 公羊刁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竟也一头冲出房间,如同惊恐的小羊,闷头奔跑着。速度,不慢。 大门口,秋风渡的大门已经打开,秋月白站在门口,看向孟家兄弟俩。 孟水蓝半躺在软轿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孟水蓝探头探脑,显然在寻唐佳人的身影;旁边一辆马车,躺着昏迷不醒的茹夫人。 秋月白冷冷地道:“要吃喜酒,明日再来。”他说这话,只是提醒孟家兄弟,他即将和佳人大婚。却不认为,这简单的两句话,能打发掉眼前人。 孟天青道:“知道公羊刁刁在你这儿,我们有急事寻他,耽误不得,也折腾不得。” 秋月白看向马车,又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点了点头,却没再说其它。 孟水蓝道:“几日不见秋城主,心中实在想念。你看,某可是重伤在身。单看这份顶着重伤也来看你的情分,你就不想请我们进去坐坐?” 秋月白一伸手,简简单单地道:“请。” 一行人,在武林人士的窥探目光中,慢慢进了秋风渡。 孟天青左脚刚跨进门槛,便询问道:“佳人呢?” 没等秋月白回答,但见唐佳人一股风似的冲了出来,直奔孟家兄弟而去。 孟天青的呼吸一窒,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攥住唐佳人的手。佳人……佳人知道他来了,竟如此欢喜。孟天青狂喜,在心中一遍遍呼喊着佳人两个字。 孟水蓝死里逃生,多亏了唐佳人契而不舍。虽说,唐佳人最终的目的是救唐不休,但孟水蓝的心里,仍旧存了不一样的感激。他的唇角自然而然地勾起,不觉间绽放出迷人的笑颜。眼中的欢喜,是遮挡不住的。 然,唐佳人却只是从兄弟二人的身边穿过,口中还急忙留下一句话:“我去找狗!” 找狗?! 狗比自己重要? 那是什么狗? 坐拥江山的狗啊?! 兄弟俩不淡定了。 紧接着,公羊刁刁也冲了过来。 孟水蓝还算记得那个重伤昏迷的小师妹,当即道:“公羊公子,这里有患者……” 深受刺激的公羊刁刁从兄弟二人身边风一般的跑过,口中留下一句:“别找我,找狗!” 咋滴? 狗家里有金矿呐?! 狗会望闻问切呀?!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抢宝贝 江湖从来不缺传说,但关于一条狗的传说,却是从不曾有过的。但,因为江湖有了唐佳人,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呢? 孟家兄弟见唐佳人追狗,许还觉得这是一种游戏,可就连公羊刁刁都追狗,这就有内容了。 狗呀狗,到底是怎样的一条狗? 孟水蓝行动不便,孟天青却是活蹦乱跳之人,他可不管三七二十几,直接撒欢去追唐佳人,以及……那条狗。 秋月白不想知道唐佳人为何去追狗,却知道,不能让唐佳人一个人跑出去。江湖中,想要通过杀掉闻人无声而立威的人,太多。怎能确保,没有人敢挑衅他,动他的佳人? 秋月白一甩衣袍,直接出了秋风渡,去寻佳人。 望东带人紧随秋月白之后。 孟水蓝眼瞧着孟天青和秋月白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开口吩咐道:“回吧。” 软轿抬起,马车前行。 孟水蓝闭上眼睛,道:“请个大夫。” 随从应道:“诺。” 又走了一会儿,孟水蓝再次开口道:“派人去寻狗。某要吃狗肉。”一条狗,都比他重要,真是令人不舒服啊。 随从应道:“诺!” 秋风渡、百川阁、岐黄馆,分别开始大规模搜寻一条狗。 一时间,狗心惶惶。 大的、小的、黄的、花的、纯色的,秋城的流浪狗,成了众人争抢的目标。一些不明真相的江湖人士,自以为那条狗的肚子里一定是吞噬了十分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惊动那么多人一起追狗。于是,江湖人士也出动了。东风客里,二王爷和六王爷听闻此消息,自然也派人出来寻狗。一时间,那是真真儿的鸡飞狗跳。 唐佳人凭借一人之力,在秋城里纵横,终是在一处僻静之地,看到了那条恶犬。 恶犬看见唐佳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呲着牙,慢慢靠近,做出要袭击人的样子。恶犬以为唐佳人会像上次一样,掉头就跑。不想,唐佳人竟冲着它扑了上去! 恶犬能感觉到唐佳人的气势汹汹,于是……掉头就跑。 这一次,换成唐佳人追恶犬。 孟天青轻功了得,却也废了好大劲儿,才追上唐佳人。他拼了老命,一鼓作气,跑到恶犬前面,拦住了它的去路。 唐佳人一个高蹿起,跳到恶犬背上,用力抱住它的脖子,随着它左蹦右跳外加地上打滚。 孟天青愣了愣,立刻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就要去砸恶犬的头。 唐佳人忙喊道:“别!” 孟天青收手,急道:“再折腾下去,它会咬断你的脖子!” 唐佳人却道:“我要以德服狗!” 孟天青骂道:“你是被秋月白毒傻了脑子吧?”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掂量着手中的棍子,恶狠狠地看着那条恶犬,打算随时护驾。他嗅了嗅鼻子,禁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暗道:佳人身上的香味,原本是若有若无,如今怎浓了些?好诱人。 恶犬见摆脱不了唐佳人,又开始用力奔跑。 唐佳人四肢并用,紧紧抱着恶犬,就是不松手。 孟天青攥着棍子,紧随其后,不离不弃。 如此奔跑了一会儿,恶犬终是被唐佳人勒得直翻白眼,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恶犬突然用力,继续狂奔。 唐佳人再次追上恶犬,蹦到了它的后背上,四肢并用,紧紧锁着。 又折腾了一会儿,恶犬终是没了气力,瘫软在地上,吐着舌头。 唐佳人爬起身,掐着恶犬的脖子,气喘吁吁地喝问:“还跑不了?” 恶犬吐着舌头,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孟天青蹲在恶犬身边,一抬手,用袖子给唐佳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它怎么招惹你了?” 唐佳人道:“它吃了我的东西。我要它吐出来还给我。” 孟天青感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心情,不太好形容。 唐佳人一伸手,道:“腰带。” 孟天青直接扯下腰带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捆住恶犬的两条后腿,而后在周围寻了几棵催吐的草药,用棍子撬开恶犬的嘴,强行将野草塞了进去。 恶犬欲吐,唐佳人摆开架势,挥舞着拳头吼道:“咽下去!” 恶犬之所以能作恶,便是因为它够机警、够聪慧,知道谁好欺负谁能对付。它不敢忤逆唐佳人,只能咽下那些草药。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恶犬吐得昏天暗地,却没有唐佳人要的东西。 唐佳人皱眉,疑惑道:“难道是……拉出去了?”大眼一瞪,吓得恶犬一抖。 孟天青遥想以前,唐佳人收拾他的手段,再对比眼前这条恶犬的遭遇,顿感唐佳人对他的仁慈。 就在孟天青的唏嘘中,唐佳人用手指了指地面,对恶犬命令道,“去拉粑粑!” 恶犬听不懂。因为,至今为止,它还没听过谁指挥这事儿。 孟天青道:“它应该是听不懂吧?”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若有所思道:“嗯,你说得对。这样,我说去拉粑粑,你就脱裤子拉粑粑,这样它就明白了。” 孟天青顿感北风卷着雪花往他心里灌啊!他提溜着裤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唐佳人,道:“佳人,我觉得这个点子不大好。你换一个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孟天青松了一口气。 唐佳人道:“我也知道,让你这样不大好。这样,你假装拉粑粑就好。行不行?” 孟天青觉得,若自己继续拒绝唐佳人,实在……不够意思。他向周围一看,见此处没有其他人,便将心一横,咬牙点了点头。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解开了捆绑在恶犬后腿的腰带,改为系脖子。 恶犬挣扎,唐佳人一个巴掌拍过去,恶犬立刻老实了。 唐佳人道:“去拉粑粑!” 孟天青的脸一红,却还是蹲在地上,将石头当成粑粑,一颗颗往下放。 唐佳人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糖。她将糖送入口中,咬下一半,递给了孟天青,口中还赞美道:“真乖。赏你了。” 孟天青瞧着那亮晶晶的糖,真是既想哭又想笑。他有多久,没和唐佳人一同胡吃海喝了?遥想唐佳人假扮六王爷的日子,竟是他一生中难得的开心惬意。而今,唐佳人要嫁给秋月白,他与她,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吧?之所以痴心妄想,是因为心是真的那样想。 孟天青觉得眼眶有些发涩,忙张开嘴,吃下半块糖。嘴唇触碰到唐佳人的手指,有种别样的甜。 唐佳人看向饿犬,指挥道:“去拉粑粑。” 恶犬站起身,用嘴叼了一块石头,放到了唐佳人的脚前。 唐佳人转目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捂住脸,想哭。难道还要来真的吗?不要啊!他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二阁主,但也是有尊严的好吧? 唐佳人喊道:“孟天青?” 孟天青抱着头道:“死了。” 只听噗嗤一声。 孟天青猛然抬头,看向唐佳人,道:“不是我!” 唐佳人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向恶犬,含糊地道:“使它。” 孟天青看向恶犬,见它开始排泄了,这颗心那,真是……别提多开心了。 孟天青猛地站起身,道:“好样的!” 唐佳人横了孟天青一眼,道:“别吓到它。务必让他拉个尽兴。” 孟天青捂着鼻子道:“它到底吃你什么了?” 唐佳人回道:“前天晚上,它吃了我一根手指。” 孟天青一惊,立刻扯过唐佳人的小手仔细看了看。 唐佳人收回手,道:“不是我的,是……好了,它拉完了。” 孟天青嘘了一口气,道:“都这么久了,没准儿它早就排泄掉了。”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探头看向那堆狗屎。 唐佳人忍着恶心,也探头看去。 孟天青不忍唐佳人动手翻找,从旁寻了根小木棍,捏着鼻子,刚准备翻找。 突然,一阵黄风刮过,迫使唐佳人和孟天青都向后退去。于此同时,一蒙面人出现,一手抓过狗屎,撒腿便跑。紧接着,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出现,开始追那蒙面人,并……抢狗屎。 唐佳人和孟天青以及一条恶犬,皆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些人打来打去,渐行渐远。 唐佳人纳闷道:“不是说,狗改不了吃屎吗?” 孟天青疑惑道:“是啊,什么时候改成人吃狗屎了?” 唐佳人和孟天青收回远眺的目光,一同看向那只恶犬。 恶犬回望二人,眼神十分脆弱。人类太可怕了,连狗屎都抢,还给不给活路了? 唐佳人解开绑着恶犬的腰带,看了它半晌,终是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道了声:“你走吧。” 孟天青不忍看唐佳人失望,扭身到树后,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道:“你若想找,还有办法。先跟着它转转,看它都在哪里排泄,没准儿能找回那根手指。若这样还找不到,就杀了它,看看胃里有没有。” 唐佳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恶犬身上。 恶犬打个激灵,撒腿就跑。没跑几步,又恶心上了,吐得那叫一个心力交瘁。突然一个用力,竟呕出了一根断指! 断指上已经没了肉,只剩下森森白骨。 唐佳人蹲在恶犬身边,拍了拍它的狗头,道:“你成功救了自己一命。” 恶犬趴在地上,用爪子抱住了自己的狗头。说好的恶犬尊严呢?呜呜……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多情的佳人 狗屎终究是狗屎,不可能成为宝贝。身为江湖人,必须明白这个道理。一场闹剧,终究落幕。 天黑时,唐佳人攥着洗干净的断指,来到东风客的门前,转悠着。 所有企图掠走唐佳人的人,都聪明地退避三舍。 为何? 唐佳人的左手边是孟天青,右手边是那只自愿跟随的恶犬。身后……还尾随着悄然无声的秋月白。这阵仗,也没谁了。 孟天青问:“你转悠什么呢?要找谁?” 唐佳人抬头看了眼东风客的门匾,小眼神有些复杂了。她不好直接去找华粉墨,怕二王爷知道她与华粉墨的关系,会对华粉墨不利。想到关系两个字,唐佳人自己也觉得不太好定位。其实,她与华粉墨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孟天青心中哀怨了,暗道:唐佳人这是为谁如此? 东风客里,已有人将唐佳人的行踪分别回禀给了两位王爷。 二王爷一边抖鸟一边道:“寻她时,寻不到。如今却送上门来,何意?” 垂手立在一边的华粉墨低垂着眼睑,视线落在脚前,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眸光却变得有些异样。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道:“人呐,最傻便是重情重义。秋月白本应是位枭雄,却因为儿女情长,执意保护唐佳人。且看大婚之日,他如何娶到美娇娘。呵……” 华粉墨知道,二王爷想让他附和他的想法,但他却一直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傻子,这样,他才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旁人当他没脸没皮,他只要不把自己当个人,又怎么会难受? 二王爷又逗了一会儿鸟,才扔下小杵棍,用帕子查了查手,道:“你去准备一下,本王得回去尽孝了。” 华粉墨应道:“诺。” 二王爷继续道:“请公羊刁刁同行,给秋月白送份贺礼。这浑水,让秋城主自己趟吧。”看向华粉墨,“本王的子嗣单薄,世子又刚愎自用,不讨父皇欢喜。父皇虽年迈,却心如明镜。子嗣乃人中龙凤,才有所谓的传承。”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是时候给父皇一个惊喜了。” 华粉墨赞道:“主子英明。” 二王爷呵呵一笑,看样子心情不错,口中却问道:“那西江双杰怎样?可愿辅佐本王?” 华粉墨想起那兄弟俩的死相,回道:“他们说,主子无法为吴家人主持正义,放走了唐不休,便是……” 二王爷皱眉,问:“便是什么?” 华粉墨回道:“便是……无能。” 二王爷最听不得无能两个字,当即怒道:“放肆!” 华粉墨道:“主子息怒。属下已经让他们知道,侮辱王爷的后果。” 二王爷看向华粉墨,等待答案。 华粉墨面不改色地道:“属下……杀了他们。” 二王爷没想到华粉墨这么狠。他愣了愣,转而却是笑道:“好!既然不能为本王所用,留着无意。”摆了摆手,“下去吧。” 华粉墨安静地退出房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起唐佳人说得话,转身向后门走去。 另一边,端木焱一听唐佳人来了,立刻亲自迎了出去,激动地道:“老子就知道,你还是有良心的。” 孟天青横了端木焱一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有良心了?” 端木焱透过特质薄纱看见了孟天青,却不想搭理他,干脆道:“什么犬在吠?” 孟天青并没有因为端木焱的话而暴跳如雷,他只是笑了笑,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这话,明显是在明指端木焱是个瞎子。 端木焱一抬手,指向孟天青。 唐佳人一伸手,抓住端木焱的手指,道:“你俩换个地方打呗。” 端木焱反手攥住唐佳人的手,道:“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唐佳人探头看向敞开的大门里。 端木焱扯着唐佳人,道:“走,进去说话。老子正想问问你,是不是被迫的。秋月白那冰坨坨有什么好,你若嫁给他,半夜都得被冻醒。” 孟天青复议道:“可不。游遍大川,吃遍美味,逍遥江湖中,才是最美。” 端木焱道:“此话有理。京城中繁花似锦,各种美味佳肴可大饱口福,你若不去尝尝,实在可惜。” 孟天青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 端木焱道:“也可。” 眼瞧着两个人抱成团,要拐走唐佳人,秋月白不得不从暗处走出,道:“佳人,回了。” 唐佳人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伸出手,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唐佳人向着东风客里眺望两眼,果断转身,跑向秋月白。恶犬紧随其后,尾随在侧。 柔软的手指在手心里消失,令端木焱怅然若失。他有心将唐佳人抢回来,狠狠抱住,却……没有理由和立场。他不是唐不休,没有那种能力。 端木焱和孟天青眼瞧着唐佳人和秋月白渐行渐远,心中一片冰凉。 端木焱问:“喝酒不?” 孟天青回道:“怕你?!” 两名情场失意的人,相继走进院中,坐在椅子上,对着冉冉升起的月亮喝闷酒。 端木焱觉得用酒杯喝酒有些小家子气,于是直接举起酒壶,豪饮起来。 孟天青扫了端木焱一眼,直接拎起酒坛子,拍开封口,痛饮。 辛辣的酒水下肚,却浇不灭心头的火。 孟天青揉搓了一把脸,抱着酒坛子,垂头不语。 端木焱摔了手中空酒壶,道:“老子不服!” 孟天青呵呵一笑,道:“不服你去抢啊。” 端木焱站起身,吼道:“抢!必须抢!”愣了愣,又跌坐到椅子上,喃喃道,“一直以为,她心里只有唐不休。一直想着,若这世间没了唐不休,结局一定有所不同。呵……结果呢,唐不休退居二位,秋月白又蹦了出来。父皇怜我多年流浪在外,许我自己选妃。只要一道圣旨,她……便是我的。”扯下系在眼上的飘带,看向地上碎裂的酒壶,“可惜……终究不够狠心。” 孟天青后仰瘫在椅子上,望着月亮,道:“人就是犯贱。她假扮六王爷时,我恨她恨得要死。知道是误会后,又惦记她惦记得要死。” 端木焱发狠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孟天青坐直身体,眸光灼灼地问:“你待如何?” 端木焱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信誓旦旦地道:“还得送粉大礼,让她忘不掉我!” 孟天青站起身,道:“我走了,你慢慢想送什么吧。” 端木焱闭上眼,软倒在椅子上,含糊地道:“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好。” 孟天青附和道:“一点儿也不好。”用袖子在眼角一抹,擦掉泪痕,心中暗道:却……忘不掉。 华粉墨从二人身边走过,就像一个影子,毫不引人注意。空中的酒香钻入他的肌肤里,令他那颗千苍百孔的心,也随之醉了几分。如果他可以像别人那样肆意醉一回,便不会痛,多好。 长长的街道上,秋月白用冰凉的大手,攥着唐佳人热乎乎的小手,在安静无声中,一步步向着秋风渡而去。 唐佳人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低垂着头,攥紧了手中的断指。只听,咔吧一声,断指的骨缝处被她捏开,一根小拇指变成了两节。 秋月白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秋月白谄媚地一笑,道:“狗放屁。”心中暗道:华粉墨,对不住了,我把你小拇指攥折了。 恶犬抬头看了唐佳人一眼,莫名其妙地承担了莫须有的罪名。 秋月白明明没说什么,但唐佳人却觉得有些紧张。一紧张,她就会想方设法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攥拳头,便是方法之一。于是,在咔吧一声轻响过后,一根小拇指成功变成了三节。 唐佳人再次看向秋月白,道:“这狗挺能放屁啊。”心中暗道:华粉墨,对不住了,我又把你的小拇指攥折了。不过,你应该不会在意的它变成两节还是三节吧? 仿佛为了和唐佳人较劲,恶犬果真放了一个屁。声音,略有不同啊。 秋月白听下脚步,静静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心虚,眸光有些闪躲。 秋月白不知道唐佳人手中攥着什么,却知道,那东西对她而言很重要。否则,她不会接连撒谎,不想让他过问。 东风客里,住了几个人,他清清楚楚。很显然,那东西不是六王爷和二王爷的,便只有一种可能,那东西属于华粉墨。他虽想不明白,唐佳人和华粉墨的关系,何时如此亲密,却不可避免地心中醋意横生。只不过,他这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不大明显罢了。 令秋月白自己都觉得诡异的是,这一刻,他想得并不是要处理掉华粉墨,而是想起了唐不休。他想: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是不是如同唐不休眼睁睁看着唐佳人将两颗蜜饯塞进他手里一样? 想必,是了。 从来没有那一刻,让秋月白清晰明了地认识到,唐佳人就是一个处处留情的多情女子。偏偏,她不自知。被她招惹的人,也不知。唯有真的将她撞进心里的人,方知。可惜的,为时晚矣。 秋月白在心里轻叹一声,攥紧唐佳人的手,继续走。 路很长,人总能转性,走着看吧。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发誓挖你墙角 孟天青回到三日小筑时,已经是月上中天。 他一路摇摇晃晃地进了门,一头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捂着被子,嗷嗷大叫几声,这才慢慢醉死过去。 少年不识情深重,轻叹当愁。而今识得情深重,哽泪在喉。 一间主卧里,孟水蓝依在榻上手持书卷。左手中,两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滴溜乱转,碰撞着奢华的声音,散发着莹润的光泽,照亮了孟水蓝的脸和他手中的书卷。 主管徐峰来报,道:“阁主,二阁主醉酒而归,似……似发出哀嚎声,隐隐不清楚。” 孟水蓝看完整页书卷,这才将其放在几上,抬眼看向徐峰,问道:“茹夫人怎样?” 徐峰恭敬地道:“回阁主,茹夫人已经醒了,她想见您,被属下拦下了。如今,刚刚喝了药,又躺下了。” 孟水蓝点了点头。 徐峰犹豫着开口道:“阁主,这茹夫人是二王爷的人,如今遍体鳞伤的出现在三日小筑,怕是要带来麻烦。” 孟水蓝捂着胸口,慢慢下了塌。 徐峰立刻蹲下,为孟水蓝提上鞋子。 孟水蓝道:“走吧,去看看。” 徐峰应道:“诺。” 徐峰提着灯,引领着孟水蓝来到茹夫人暂住的房间,又对守在门口的奴婢低语两句。 奴婢转身进入房间,片刻后,又转身出来,道:“阁主请进,茹夫人醒着呢。” 孟水蓝走进房间,徐峰和奴婢守在门外。 负责照料茹夫人的奴婢为孟水蓝搬了椅子后,也悄然退出房间。 茹夫人盖着被子,侧躺在床上,面无人色地望着孟水蓝。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流着眼泪。 二人对视半晌,孟水蓝收回目光,站起身,道:“好生修养。”转身,向外走去。 茹夫人忙坐起身,却因扯痛伤口,发出一声痛呼,又跌回到床上。她望着孟水蓝,泪水决堤,哽咽道:“师兄,我错了。” 孟水蓝停下脚步,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捂着胸口垂泪嘶吼道:“是我贪慕虚荣,妄想天开,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师兄,我知道错了,真的错了。他打我,一次、两次、三次……我能忍,可如今,他竟要活活儿虐死我!我好歹是他的夫人,他却拿我泄愤。师兄,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吧……” 孟水蓝淡淡道:“每条路,都是自己选的。你当初选择不告而别,去给人当妾,便要承担这个结果。” 茹夫人猛地坐起身,拉起袖子,露出小腿,尖声道,“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孟水蓝看去,但见茹夫的手臂和小腿上,都是青紫交错的虐痕,看起来十分骇人。 茹夫人跄踉着下地,跪在地上,抱住孟水蓝的腿,哭求道:“师哥,你救救我吧。王爷他怕自己的行为暴露,派人送我回去。路途遥遥,我一定会死在路上。我怕呀,师兄,我怕死。我让丫头装成我的样子,代我上车。可这种事,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师兄,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茹夫人梨花带雨,哭湿了孟水蓝的衣袍。 终究是有过一段未曾挑破的感情,即便已经成为过去,却也不能全然否定它曾真实的存在。 孟水蓝问:“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茹夫人抬起头,看向孟水蓝,幽幽道:“我想死。” 孟水蓝盯着茹夫人看了半晌,终是道:“如你所愿。只是,此事后,你我再无关系。” 茹夫人的眼中有犹豫之色。 孟水蓝转身向外走去。 茹夫人立刻应道:“好!” 孟水蓝微微颔首,走出房间。 茹夫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床上,望着天棚默默流泪。就如孟水蓝所言,每条路,都是自己选的。哪怕流出的眼泪都是苦的,也要咬牙走下去。 孟水蓝走出房间后,来到池塘边,拿起鱼食,慢慢投喂池塘里的锦鲤。 他以为自己会回忆一番在山上学艺的点点滴滴,实则想起的却是与唐佳人相处的点滴。 唐佳人的身上有种特质,总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她的憨、她的坏、她那狡黠的小样子,清楚的历历在目。 他重伤时,唐佳人为了他、为了唐不休,四处奔走。 她为他流淌出的那滴眼泪,划入他干裂的唇瓣,沁入他的味蕾,钻进了他的心里,好似生了根。 旁人不知,他在秋月白与公羊刁刁联手后,便已经恢复了神识,只是身体不能动罢了。 唐佳人的泪,咸中带着苦,入喉却异常甘甜。这些,许是他的错觉,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感官在吞入那些泪水之后,才变得清晰真切。他能动了,却不想动。他的私心让他选择继续沉睡,奈何他的良心终究不忍佳人一个人为救唐不休去铤而走险。 许,他这辈子注定不能像某些人那般心狠手辣。难道,就因为这样,就要错过佳人? 天亮后,秋月白便要将其纳为己有。他是应该感念二人为救自己的付出,缩在自己的壳子里装只龟?还是应该努力争取一番,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二人,他们并不合适?秋月白的心是冷的,佳人若真心以待,必然会受伤。 总管见时辰不早,开口道:“阁主,夜深了,休息吧。您的伤势未愈,不宜吹冷风。” 孟水蓝道:“寻人安排茹夫人假死脱身吧。” 总管微微一愣,却还是应道:“诺。” 孟水蓝道:“刺杀某的人,理应还在秋城。明天,又是一出好戏。咱们百川阁啊,也好久不曾热闹过了。让刺青准备一下,也让江湖中人知晓,我们百川阁最初干得,可不是包打听的活儿。” 总管徐峰惊道:“要用刺青?” 孟水蓝将手中的鱼食都撒入池塘里,拍了拍手,站起身,行至总管徐峰身边,眯眼笑道:“江湖中人定是忘了,最初,我们百川阁的川字,可是刺穿的穿。百穿阁,专刺杀。爷爷知刺杀之道有损阴德,这才改汤换药,成了刺探消息的百川阁。百川,容纳百川。一字之差,天壤之比。” 徐峰应道:“诺。” 孟水蓝打个哈欠,感慨道:“最近那千琼楼都没了动静,搞得某都不太好意思独自蹦跶。世人说,千琼楼楼主羽千琼最是冷艳妖娆,一直无机会得见,真是一件憾事。”眯了眯眼睛,“许,这人呐,也在秋城之中。” 徐峰道:“属下定会让大家留意。” 这时,有小厮来报:“启禀阁主,战魔宫的六位堂主来了,说时间已到,请阁主给个交代。” 孟水蓝道:“真是急性子。”轻轻挥了挥手,“告诉他们,一个半时辰后过来。” 小厮应道:“诺。”转身退了出去。 徐峰问:“阁主可是要将刚得到的消息告诉战魔宫的人?可……为何要让他们一个半时辰后过来听消息?” 孟水蓝道:“刚得到的消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在里面。至于为何让他们在一个半时辰后再来,那是因为……呵……从这里到黑崖,只需半个时辰的功夫。某啊,果然不懂得知恩图报啊。来,煮壶好茶,容某精神精神。” 徐峰道:“黄莲大夫曾言,阁主不宜饮茶。” 孟水蓝道:“好吧,那就换酒。” 徐峰道:“还是茶好,暖身。” 孟水蓝微微颔首,徐峰去准备茶水。孟水蓝来到孟天青的房里,刚要伸手推门,却见孟天青就坐在窗口,傻愣愣地望着天空。 孟水蓝道:“怎么,酒醒了?” 孟天青道:“端木焱的酒,定是假酒。喝得人头痛欲裂,却无醉。” 孟水蓝倚靠在墙上,慢悠悠地道:“没听说过买醉买醉,你不花银子喝酒,如何能醉?”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道:“你真有学问。”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道:“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就被你认可。” 孟天青道:“没心情和你逗嘴皮子。” 孟水蓝道:“也许,你有心情收拾一下孟云浩?”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转而却道:“现在,也没心情收拾他。不过,也可以试着收拾他来调节一下心情。” 孟水蓝打个响指,道:“一个半时辰后,战魔宫的人会提着孟允浩过来换取战苍穹的消息。” 孟天青问:“然后呢?” 孟水蓝幽幽道:“然后,就是一场戏。我们的人已经探明,战苍穹确实在黑崖下。闯一闯,还是有必要的。” 孟天青望向远方,艰涩地道:“哥,佳人心里没有我。她若是能成为我的嫂子,我也是高兴的。” 孟水蓝的心中一痛,为孟天青,也为自己。他心疼孟天青的痴情,却也为自己那点心思而烦闷。然,更多的,却是因孟天青这话中的兄弟情,而感动着。他闭上眼,放松自己,倚靠在墙上,低低地应了声:“嗯。” 半晌,没等到孟天青的回应,孟水蓝睁开了眼睛。 但见,孟天青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眸光灼灼地吼道:“我早看出来,你就是个挖墙脚的!我告诉你,佳人不给我当娘子,也不会给你当娘子!她要是给你当娘子,我天天挖你墙角!”冲着孟水蓝挥了挥拳头,一扭身,跳进窗口,恶狠狠地关上房门。 孟天青捂着胸口,喘了两口后,骂道:“某就娶回唐佳人给你看看,建座玄铁城,让你挖一辈子!”小兔崽子,害他白感动一回。真是病中老虎,警惕心也着实下降太多。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家法棍法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只因,天亮时,有位名叫佳人的女子,要嫁给秋月白,成为他的娘子。从今后,她会冠以他的姓氏,不会再属于其他人。 三日小筑,大门打开。 战魔宫六位堂主,提溜着孟云浩已经等在门口。 他们见大门打开,便走了进去。 一顶软轿从林子中穿过,迎向六位堂主。 软轿上坐着孟水蓝。他身穿孔雀翎织成的长袍,头戴由孔雀翎编织的发冠,打扮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孟天青一身青葱色的长袍,外罩银丝薄纱,头戴美玉,脚蹬一双白色靴子,竟有种翩翩公子立于浊世的惊艳感。 软轿停下,落地。 方黑子一推孟云浩,道:“人给你,消息给我们。” 孟云浩跌跌撞撞地跑向孟水蓝,渴望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似乎忘了,是他与他爹孟斐然一同策划,准备趁乱要了孟水蓝的命,好取而代之。 孟天青甩出手中的烽火鸟。 段青玥一伸手抓住烽火鸟,展开。 其余五名堂主立刻将头凑到一处,看着烽火鸟上的字。 但见,黑崖两个字跃然于纸上。 来不及细看,烽火鸟燃烧而起,发出幽蓝的光。 六位堂主抱了抱拳,没有言语,直接转身离开。 孟云浩呜呜叫着,想要孟水蓝解开他的束缚。 孟水蓝点了点头,孟天青道:“给他解开。” 随从上前,解开了孟云浩身上的捆绑和塞进嘴里的破布。 孟云浩怂了,当即开口求饶道:“水蓝……”一开口,嗓子沙哑得如同破锣。 孟水蓝直接道:“来人,棍责一白,打在右腿上。” 随从们应道:“诺。” 四名随从上前,两人将孟云浩按在了长凳上,另外二人手持棍棒,准备行刑。 孟云浩吓坏了,扯着脖子喊道:“水蓝,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真的是要去救你,没有他意……啊!!!” 棍棒落下,毫不留情。 这棍棒若是打在屁股上,他顶多受些皮肉苦,养养也就好了,可这棍棒若落在一条腿上,他定会成为一个瘸子! 孟云浩的哀嚎声格外刺耳,却不能令孟水蓝有半分的动容。 孟斐然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却还是晚了。 孟云浩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一条腿,废了。 孟斐然气得浑身哆嗦,想要抢回孟云浩,但孟天青却将匕首抵在了孟云浩的脖子上,令孟斐然不敢妄动。他指着孟水蓝,嘶吼道:“你还有没有人性?!这是你亲大哥!” 孟水蓝慢慢站起身,走到孟斐然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睛,道:“某身为二弟,饶他一命,是情谊;然,某身为阁主,断他一条腿,是规矩。若所有人都认为,老虎病了可欺,那便试试。” 孟斐然张了张嘴,半晌才道:“那件事上,许是云浩处理不当,但却是误会。你大哥平时最喜纵情山水,对你的位置绝无半分窥视之意。你断他一条腿,让他以后如何活?”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大伯,说到厚颜无耻,您真是给某上了生动的一课。”一抬手,“来人,关门。” 孟斐然警觉地回头,看见三日小筑的厚重大门已经关合,心中便是一惊,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屠杀亲大伯不成?!” 孟水蓝道:“某与佳人河上同游时,被人砸船,想要淹死某。佳人在那人身上扯下我们百川阁的袋子。大伯,你说,除了天青,谁会知道,某不会游水?” 孟斐然冷着脸道:“你不说,谁知道?” 孟水蓝一抬手,指向孟斐然:“你。” 孟斐然装傻,道:“我怎会知道这些?笑话!你莫不是疯了,胡乱攀咬人?” 孟水蓝笑了笑,道:“好,我们暂且不说这事。某问你,是你派人刺杀秋月白,想要诬陷到某的身上吧?某确实不喜他,却不至于要他性命。” 孟斐然道:“胡说!老夫与秋城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刺杀他?” 孟水蓝道:“你说得对,这也正是某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不过,当某被假扮唐不休的人重伤后,孟云浩来得实在太快了。可惜,他是个不成事的,您老人家还得亲自出马。却因为佳人横插一脚,坏了你们的计划。某醒来后,天青和某讲了这些细节,某就在想,大伯您一定知道某难逃一劫,才要放手一搏。为何呢?”笑了笑,继续道,“大伯,你私通外人,谋害阁主,这是怎样的重罪?!还用某亲自来为你讲讲阁规?” 孟斐然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死不认账,哈哈假笑两声,道:“笑话!老夫怎会伙同外人加害于你?莫须有的罪名,不要往老夫身上扣!” 孟水蓝坐回到软轿上,道:“来人呐,一百棍,打在孟云浩的左腿上!” 立刻有随从上前,按住了孟云浩。孟天青收起匕首,退到孟天青的身旁。 孟云浩吓坏了,立刻高声尖叫起来:“不要!不要打了!爹,救救我!救救我!” 孟斐然怒道:“孟水蓝!你不要太过分!” 孟天青冷哼一声,道:“你们想要阁主性命,阁主只要他两条腿,怎就过分了?!这不,还给他留着两条胳膊,能绘画山水呢。” 孟斐然被气个倒仰,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的随从动手。 使双刀的女子和独眼龙箭手刚要动手,便听周围传出异响。三十多人,手持弓弩,对准了他们。 孟天青冷声喝道:“谁刚动,便把他给我射成马蜂窝!” 三十多人,气势如虹地应道:“诺!” 棍棒拍带肉上的声音响起,一下下,血花四溅。 孟云浩的惨叫声,都能喊劈叉了。 孟斐然的脸皮一抽抽的,显然在极力忍受怒火和心疼。 孟水蓝对孟天青道:“把香膏给某拿来,这皮儿有些干。” 孟天青懂得维护孟水蓝的绝对权威性,二话不说,从软轿庞的布兜里翻找出香膏,打开,自己抠了点涂抹在手背上,将剩下的丢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仔仔细细涂抹着手指,那样子真是悠哉自在,全然不受孟云浩的干扰。 孟斐然额头上的冷汗渐渐汇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终是一咬牙,道:“别打了!我说!” 孟水蓝一抬手,打手立刻停棍。 孟水蓝道:“大伯,你可知,为何老爷子将阁主之位传给了父亲,父亲又将位置传给了某,自始至终没有考虑过你?” 孟斐然的眼皮子一抽,没有言语。 孟水蓝接着道:“早就能遇见结局的事,你却偏偏看不透。你早晚要开口,为何偏要等孟云浩被打得这番凄惨?你早点儿识时务,他的左腿定会完好无损。取舍之间,你总选择错,你让老爷子如何放心将百川阁交到你手里?你以为,你杀了某,这位置便是你们的?错!你要先杀了孟天青,这样才是绝了某的路。”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看向孟水蓝,道:“真是厚爱深重啊。” 孟水蓝眯眼笑了笑,像一只老狐狸。 孟斐然气个浑身哆嗦,却也辩不出一个字。他想说了,这兄弟二人却又扯东扯西,明显不急。可是,他急!他就孟云浩这么一个独子,若他被打残废了,自己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孟斐然看向疼得昏厥过去的孟云浩,狠狠吸了一口气,道:“我说出真相,敢问阁主,能不能放过孟云浩?” 孟水蓝打量着孟斐然,在他紧张中,终是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孟斐然一直以为,孟水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而今见他动手,才知道,何谓“诛心罚身”。这跟头,他栽得够狠够痛,却也能够长个记性。 孟斐然收敛心神,道:“你说得不错,砸船、行刺秋月白,都是老夫命人做的。砸船是因为知晓你畏水,在船上动手,易成功。不想,唐佳人横插一脚,与你携手,杀了老夫派去的人。刺杀秋月白,本意是要让他对付你。你身在秋城,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无法逃过秋月白的报复。”冷冷一笑,“不想,那秋月白竟按兵不动,并没有对你进行报复,反而顺藤摸瓜,差点儿抓到老夫。老夫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伺机而动。得知你命悬一线,便让云浩前来寻找机会。仅此而已。” 孟水蓝仔细打量孟斐然的表情,终是道:“大伯,你是想让某断了孟云浩的手骨吗?” 孟斐然怒吼道:“你言而无信!” 孟水蓝淡淡道:“是你,言不尽实。” 孟斐然的眼皮一跳。 孟水蓝道:“若没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你不可能知道某命悬一线,更不可能连夜筹备,夜奔而来。某只问一遍,你若不说……”眸光落在孟云浩的身上,勾了勾唇角。 孟斐然心下一惊,几经挣扎,终是道:“好,我说!是有人通知我来接掌白川阁。” 孟水蓝问:“那人是谁?” 孟斐然道:“只字片语,不见人。” 孟水蓝冷笑:“不见人,你会信?某若信,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逼问出的真相 孟斐然被孟水蓝嘲讽,瞬间哑然,半晌才道:“那人从不曾露面,一直戴着幕篱。有一次,老夫设计去看他的脸,却只看见一张鬼脸。他警告了老夫,若再试图窥探,便要老夫的性命。他料事如神,经他指点,老夫颇为受益,自然不会与他起争执。” 孟水蓝沉吟片刻。 孟斐然忙道:“这一次,老夫所言不虚。还请阁主宽宏,让老夫带走云浩去诊治一二。” 孟水蓝问:“他要什么?” 孟斐然微愣。 孟水蓝重复道:“给你出谋划策的那个人,要什么?无利不起早,谁会无缘无故帮助别人做下这种阴险恶毒之事?” 孟斐然的眼皮跳了跳,道:“老夫也曾问过他,要什么。他的回答却是……呵呵一笑。那声音,好似恶鬼,令人不舒服。至于其它,老夫确实不知道。” 孟水蓝微微颔首,道:“把孟云浩带下去好生照料。” 孟斐然怒道:“你出尔反尔!” 孟水蓝笑道:“某答应你,不再惩罚他,自然也要将他养好,怎能将着血淋淋的人交年迈的大伯照料?某虽年轻,却不能让人唾一句不懂事。” 孟斐然被笑面狐狸气得不轻,却不能再次和他撕破脸。为了自己的儿子,他只能道:“唐不休被困东风客时,那人曾言一句:不过如此。” 孟水蓝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道:“把孟云浩交给大伯,都仔细些,别让他的另一条腿也断了。” 孟斐然终于抱住孟云浩逐渐冰凉的身躯,不敢再做耽搁,让人将其抬走,去请公羊刁刁诊治。 孟天青道:“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孟水蓝问:“依你之见,弄死?” 孟天青点头:“对,弄死。” 孟水蓝笑道:“弄死了,你可就不知道那幕后黑手是谁喽。某想要报仇雪恨,还要等他下一次露头才行。” 孟天青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你越来越像老爷子,简直就是一只老狐狸。天色不早,我要忙了,你回去养伤吧。”言罢,吹了声口哨,叫来自己的马,飞身跃起坐在马背上,信誓旦旦地道,“且等我给你抢个弟媳妇回来!”一打马屁股,马而嘶鸣一声,却是转了个圈,跑到一边开始拉稀屎。 孟天青又抽打了马儿两鞭子,马儿回馈给他的却是一连串的稀屎。孟天青跳下马,逃离那种恐怖的味道,瞪眼看向孟水蓝,吼道:“孟水蓝!你给我的马吃了什么?” 孟水蓝捂住鼻子,道:“巴豆。” 孟天青一扭身,就要往马棚里冲。 孟水蓝道:“今晚所有的马儿都吃了巴豆。”动了动手指,对随从道,“走吧,某要为亲弟弟娶回一位好嫂子。”扭头看向孟天青,“都说长嫂如母,以后,你可要尊重佳人呐。”哈哈一笑,那样子真是欠扁。 孟天青冷哼一声,道:“我还有腿!跑起来,不比马儿慢。” 孟水蓝笑眯眯地道:“跑个试试。” 大门打开,软轿抬出了三日小筑。 孟天青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他晃了晃脑袋,一捶地面,吼道:“孟水蓝!你在醒酒茶里下药!” 大门关上,孟水蓝笑道:“一壶茶,都被你喝了,还好意思说。” 软轿迎着晨曦的光芒,向着秋风渡而去。 三日小筑里,孟天青颤抖着双腿,从地上爬起身,笑道:“原本还有些于心不忍,现在看来,正是恰到好处!”一伸手,“拿酒来!” 随从取出一壶酒,递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大口灌入酒,将胃里残存的药效都催吐了出去,这才迈着打晃的双腿,出了三日小筑。目的地,自然是秋风渡。 东风客里,端木焱磨拳霍霍,问肖劲:“可准备好了?!” 肖劲应道:“王爷放心。” 端木焱道:“走,我们去会会秋月白!” 端木焱蹬上马车,三十位东锦衣卫开道,气势磅礴。 二王爷从屋里走出,道:“收拾一下,本王也要去看个热闹。” 赵胜武应道:“诺。” 二王爷问:“他出发了?” 赵胜武回道:“启禀王爷,华粉墨一早便去请公羊刁刁了。” 二王爷点点头。 岐黄馆里,公羊刁刁正裹着被子,望着厚厚的医书发呆。 黄莲知他有心事,却不知他为何这般毫无精神,若是因为唐佳人要嫁给秋月白,也应奋力一争才是。昨天,从秋风渡回来后,公羊刁刁便一直如此。 看着公羊刁刁这般,黄莲心中格外难受。公羊刁刁一直体弱,是他从旁照顾多年。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对公羊刁刁的感情,比对自己亲生儿子都深上许多。 敲门声响起,有小药童道:“馆主,百川阁抬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想请阁主亲自诊治。” 黄莲看向公羊刁刁,道:“公子,有人血肉模糊,请求公子诊治。”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抖,却没吭声。 黄莲稍微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公子,有人求诊。” 公羊刁刁望着医书,低语道:“让让让……让他们找其他大夫吧。我……我我……”我到最后,没了结尾。 黄莲觉得,事情大条了。他稳住心神,想要再说些什么。 这时,又有小药童来敲门,道:“馆主馆主,二王爷派人来请馆主。” 公羊刁刁闭上眼睛,就当自己听不到。 黄莲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公羊刁刁不语。 黄莲问道:“公子,二王爷来请,你看……?” 公羊刁刁道:“让他换换……换个大夫。我……我我我……”又是无疾而终的一句话。 黄莲心中一惊,深刻的认识到,事情不妙。最起码,公羊刁刁的状态就不对。 若是以往,他不想给人诊治,顶多回说两个字——不去。 而今,竟然让人家换大夫。 黄莲一颗心七上八下,半晌,终是问道:“公子想不想睡一会儿?” 公羊刁刁又像听不到一般,两个表情都欠奉。 黄莲又问:“可像喝碗甜粥?” 公羊刁刁将额头顶在医书上,装死。 黄莲心慌了,在屋里来回踱步。他本不想提起唐佳人,可看公羊刁刁这样,不得不开口道:“对了,公子,唐小姐今日大婚,我们岐黄馆,是不是要送些贺礼去?” 公羊刁刁慢慢抬头,看向黄莲。 黄莲笑得十分和蔼可亲。 公羊刁刁问道:“我送她的耳环和帕子,她都……都都……都收了,怎还要嫁给那块冰坨子?” 黄莲道:“这个,我就不懂了。不如,公子亲自去问问?”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扭头看向窗外的太阳,眼睛突然睁大,猛地站起身,却又跌回到椅子上。 黄莲忙搀扶住公羊刁刁,道:“小心些,小心些……” 公羊刁刁急道:“洗漱,换衣,要快。” 黄莲一叠声的应下,心也随之落回原位。有精神就好,有精神就好啊。 一顿忙活后,公羊刁刁顶着黑眼圈,走出房间,从两名小药童的身边走过,噔噔噔地下了楼。黄莲和两名小药童紧随其后。 今日的岐黄馆里比较冷清,只有两伙人等在大厅。一伙是百川阁的孟斐然等人,一伙是二王爷这边的华粉墨。 黄莲问小药童:“怎没有其他病患?” 一名小药童回道:“他们都去围观秋城主的大婚之喜了。” 公羊刁刁听见,怼了句:“还是不疼。” 小药童立刻闭嘴不语。 孟斐然看见公羊刁刁,立刻迎了上去,道:“公羊公子,请快给犬子看看。” 公羊刁刁站定,垂眸看了眼血淋淋的孟云浩,道:“另请高明吧。” 孟斐然吓得双腿一软,一颗心就像被人接连捅了几刀似的,那么痛!如果连公羊刁刁都无法医治好孟云浩,他……他岂会有希望? 孟斐然伸出手,想要攥住公羊刁刁的手,求他救命,公羊刁刁却早有防备,将双手背到身后,好生保护着。 孟斐然抓了个空,却还是道:“神医啊,你一定要给犬子看看。他只是腿上有伤,不至于……不至于不治身亡!” 孟斐然不知,公羊刁刁被唐佳人折腾得,深深怀疑起自己的医术。这会儿,他不出手诊治,最大的原因是没有自信。一位大夫,若没有自信,如何能救命治病? 公羊刁刁转开头,道:“请别人,看吧。” 孟斐然还想说些什么,头戴幕篱的华粉墨却上前两步,抱拳道:“公羊公子,二王爷有请。” 公羊刁刁看见华粉墨戴着指套的左手,便知道他是谁了。一想到他与华粉墨之间的误会,他就觉得脸上一片烧红。 公羊刁刁不知要如何与华粉墨解释,大步走出岐黄馆,上了软轿,又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黄莲对华粉墨道:“公子要去参加秋城主的婚宴,稍后再去为王爷复诊。” 华粉墨慢慢站直身子,看向公羊刁刁。 四目相对,公羊刁刁的脸又红了几分,忙闭上眼,装睡。 误会,似乎更深了。 孟斐然被公羊刁刁拒绝后,命人抬起孟云浩,去了另一家医馆。诊治的结果,只是断了一条腿,命却是保住的。孟斐然在欣喜异常的同时,恨上了公羊刁刁。觉得他是孟水蓝的好友,所以才不肯好好儿医治孟云浩。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凤冠霞帔佳人脸 晨曦的光,照亮了叶子上的水珠。 水珠就像珍珠,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晕,耀人双眼。 人眼生出华彩,用这一刻的深情厚爱,惊艳了人间的光阴。 谁来说说,是谁温润了谁?是谁感染了谁?是谁精彩了谁? 秋风渡里,秋月白安静的穿上艳红色的喜服。晨曦之光落在喜服上,好似一把燃烧的长剑,慢慢点燃了金银彩线,既活色生香,也危险绝艳。 如此瑰丽的色彩,他从未穿过,不适应中有种新奇与激动,皆掩盖在波澜不惊的面色中,却又在眼底悄然燃烧着。这一生,只穿一次足矣。 冰若化成水,还是冰吗? 这滩水,难道不是由冰而来? 秋月白看向窗外的一片喜色,远眺天空中洒落的光束,笑了。 他从未酣畅淋漓的大笑过,但此笑,却是发自内心,散发着淡淡的温暖。不灼人,能安心。 他淡淡道:“天亮了。” 三个字,既是希望与等待,也是吹响号角敲响、敲响战鼓的前奏。 今天注定不会只是喜庆的热闹,他要面对,远比他以为的要繁重。然,那又怎样?!从他独自照顾幼妹的那天起,他所肩负的重量,便是常人难以想象。 秋月白伸出手,让那束光线落在掌心,如同手持长剑,无畏无惧。 另一间房里,唐佳人盯着凤冠霞帔在愣神。 婆子在一旁催促道:“我说姑娘呦,这么好的日子,咱得快点儿换上嫁衣,千万不能错过了吉时。” 唐佳人对婆子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盯着戏服发呆。 婆子得了吩咐,不敢耽误,给另一个负责梳妆的婆子使了个眼神,两个人笑吟吟地扑向唐佳人,手脚利索地往她身上套喜服。 唐佳人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她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桌子上,警觉地喊道:“不许靠近我!否则统统打出去!” 俩婆子又要往上扑,唐佳人立刻摆开大鹏展翅的造型,做出随时要武斗的样子。 俩婆子不敢靠近,着实为难了。 这时,门被推开,秋月白逆光而立。 一身喜服,如同镶嵌了金边;一张冷脸,仿若勾画出天神的光。唐佳人这只小鬼,被晃得睁开不开眼睛,更加无处遁形。 她那颗被美色惊艳的心,在恢复意识后,变得有些躲闪。她装做活动的样子,顺势摆了摆胳膊,又放下抬起的一条腿。 两名婆子齐声道:“城主。” 秋月白道:“出去。” 婆子不敢置疑秋月白的决定,乖乖地走出房间,并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秋月白走进屋里,将手抬起,递给唐佳人。 唐佳人将小手背到身后。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抽出软剑。 唐佳人咂舌道:“来来……来硬的?” 秋月白砍了桌子的四条腿,收起软剑,用脚随意一踢桌腿。 桌子应声倒下,唐佳人惊呼着跌向地面。 秋月白一伸手,将其抱入怀中。 唐佳人惊呼道:“吓死我了!”两眼一翻,直接昏倒。 秋月白垂眸看着耍赖皮的唐佳人,真是又好气又想笑。半晌,终是道:“想直接入洞房?” 唐佳人立刻“清醒”过来,开始扭着脖子,拉伸胳膊腿,看样子就像没听见秋月白的话一样。只是,双颊红得好似火烧。 因为她不曾看向秋月白,所以不知道,某人的脸也泛起了两朵淡粉色的云彩,霎时诱人。 两个对情对爱对懵懵懂懂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若说有,唯有秋月白是男人,脸皮着实比女子厚了些罢了。 尴尬的沉默中,外面传来嘈杂声,甚是热闹。 秋月白拿起嫁衣,抖开,亲手为唐佳人披上。 唐佳人的睫毛轻颤,慢慢抬起眼睑,看向秋月白。那眼神、那表情、那样子,像极了主子猫。明明被人服侍着,却是一脸的不乐意。那高冷的样子,配上猫眼和肉腮,以及那头有些乱的头发,却令人心生柔软和喜爱,恨不得将她抱入怀中,狠狠揉搓几下。 秋月白心有所动,却没有行动。他知唐佳人在等谁,知她为谁不肯穿嫁衣,知她心中心思,却不能顺了她的意,成全她的心。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提着唐佳人的胳膊,穿过衣袖。 唐佳人僵着身子,一把攥住秋月白的衣襟,看向他。那双猫眼中,有着明晃晃的迟疑和纠结,以及无法说出口的歉意。 秋月白低声道:“他会来,我会等。莫慌。” 秋月白的冷静,对唐佳人起到了极大的安抚作用。她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感动,点了点头,慢慢松开了攥着秋月白衣襟的手。 秋月白又将另一只袖子,套入唐佳人的胳膊上,道:“这身喜服,红得艳丽,我从未穿过如此颜色。想必,不太好看。” 这话,又令唐佳人缓解了三分不自然。她眸光一转,扬起笑脸,道:“你忘了,你在客栈里可穿过十分艳丽的女装,可好看了。” 秋月白没想到唐佳人会提起这茬,眸中闪现不自然,避开了唐佳人的目光。 唐佳人见此,嘿嘿笑上了。那样子,还真是贱贱的,与刚才绝不相同。 这时,望东在门外道:“城主,各路英雄来贺。” 秋月白留下一句:“让婆子服侍你梳妆。”便大步走出房间。 他虽没有落荒而逃,但脚步却明显快了几分。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心中的感觉总有些不同。 屋子里,唐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慢慢坐在凳子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使劲儿揉搓了一把脸。 婆子走进屋里,开始为唐佳人梳妆。 院子里,各路英雄豪杰手持贺礼,并肩而来。他们三五成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脸,看起来是那么的喜庆。实则,却藏着暗潮汹涌。 秋月白那*冰山脸,终因这一日,有所改变。他的唇角轻轻上扬,将心情第一次展露于众人面前。 江湖豪杰们更加好奇,忍不住想要一睹不休门女侠的风采。毕竟,百川阁都说了:不休老祖,凶猛如虎;不休女侠,艳绝天下! 热闹的寒暄中,突然有人高喊一声:“闻人无声来了!” 闻听此言,所有江湖豪杰皆变了脸色。 屋内,唐佳人刚化好妆,闻听此言,再也顾不得其它,急忙扣着衣服上的盘扣,就往院子里冲,就连胸前盘口没有扣好都不知。 唐佳人一路跑到大门口,看见众人严阵以待。 不远处,一队人马穿着灰蓝色的长袍,抬着一顶软轿,转过拐角,迎面而来。 这群人,各个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像一位位老学究,腹有诗书气自华。 软轿上坐着的人,头戴幕篱,令众人无法窥视他的脸。 唐佳人站在人群之后,本想突围冲过去,但一见这阵仗,就知道,来者不是唐不休。 唐门上上下下有几个人,她心知肚明。不休门家里家外有几个人,她只需竖起两根手指即可。 心中的失望,泛滥成灾,想掉头回去,却又觉得,出都出来了,不如跟着看看热闹。 得,唐佳人已然忘记自己是待嫁新娘的身份,就那么透过人头缝隙,向外看去。 软轿上的那个人,不时扭了扭身子,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他每次扭动,都会引发众人的防备。所过之处,更是令众人严阵以待。抽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令人不安。 软轿终于在秋风渡的门口停下,放到地上。 软轿上的人慢慢下了轿子,对秋月白抱了抱拳,道:“秋城主,又见了。” 秋月白听声识人,回了一礼,道:“孟阁主,有劳。” 周围严阵以待的江湖人开始切切私语。原来,来者不是闻人无声,而是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众人虚惊一场,渐渐放松了绷紧的身体,却都伸脖子眺望着。 要知道,百川阁的人,素来喜欢偷偷潜伏、暗中观察,若非必要,绝不会这般摆开阵势参与到武林热闹中。孟水蓝此人,更是喜欢混迹在人群中,谎称自己是谁家那小谁,从不轻易言明身份。 百川阁今日这般阵仗,既令人感慨秋月白的威望,又令人心生疑惑,不知百川阁是否还有其它目的? 有人道:“这百川阁阁主真够神秘的。” 有人道:“千琼楼的楼主,那才叫神秘。” 还有人道:“哎,你们说,百川阁和千琼楼,都是卖消息的营生。世人都知,百川阁乃老字号,能拔得头筹。那阁主与楼主相比,谁更胜一筹?” 窃窃私语中,孟水蓝忍下挠痒痒的冲动,和吊打孟天青的冲动,伸手到幕篱下摸了摸脸,没摸到小疙瘩之类的东西,这才取下幕篱,笑吟吟地环视众人。 周围此起彼伏的到吸气声,令他十分满意。百川阁与孟水蓝,又岂是千琼楼和羽千琼能比的? 透过人群,孟水蓝看见了唐佳人的脸。那脸,虽只露出半张,却是那般美艳动人,瞬间吸走了孟水蓝的三魂七魄。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美男们的贺礼 唐佳人的双眼清透,眼尾微微上扬,睨着三分与众不同的风情。她的眉心处绘有一朵红莲,既别致又妖冶。唇瓣涂了胭脂,好似红透的樱桃,越发饱满丰润,令人垂涎欲滴。长发尚未盘好,只轻轻挽在侧,慵懒而华美。如此装扮,迷了人眼,醉了人心。 众人注意到孟水蓝的目光有异,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惊觉,那本应藏在盖头下的美人脸,竟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惊艳了时光。 大婚当日,唐佳人自己跑出来,本是不应。然,江湖儿女,对于那些繁文缛节并没有那么看重。再者,秋月白这边,少数几个长辈被请来参礼,却都没有什么发言权。秋彩凤是秋月白的姑姑,倒是与他亲近一些。只是,秋月白的性子很冷,她也不敢触他霉头,去挑新娘的不是。至于秋江滟和绿蔻,前者存了看唐佳人笑话的心思,后者则是恨她不死。绿蔻等着看唐佳人如何收场!像唐佳人种不贞的女子,凭什么嫁进秋风渡,有何资格给城主当娘子?若非城主处处提防,她决计穿不上那身嫁衣! 孟水蓝隔着人山人海,对唐佳人道:“佳人,某有话对你说。” 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这……这是几个意思?哪有客人参加别人的大婚,却要找新娘子谈谈的?谈什么?抢人吗?哎呦,今天这事儿要有热闹看了。 秋月白见此,心如明镜,直接怼了一句:“孟阁主可是来感激佳人与秋某的救命之恩?”若孟水蓝不知好歹,他也不介意让他回到命悬一线上去。 孟水蓝知道,秋月白这话是何意思。他若强行说些不利于秋月白的话,就成了不知好歹、不懂知恩图报、见色起意的小人。然,那又如何? 孟水蓝笑道:“救命之恩,岂能挂在嘴上,自然要放在心里。”用手轻轻点了点胸口,继续道,“然,人心中,不能只装着救命之恩,而不分是非。秋城主,你说,是也不是?” 秋月白道:“是非曲直,素来都是人自己的感官。大是大非如此,小家小业,毅然。孟阁主可能确定,自己所言所行便是最正确的?” 孟水蓝尚未开口,就听有人气喘吁吁地喊道:“佳人,别听他俩在那瞎嚷嚷,咱去吃遍天下美味吧!”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但见孟天青像条死狗般,趴在门框上,虚弱地喘息着。只是那双眼睛,却是灼灼而亮地望着唐佳人,就像看见了肉骨头。 众人再次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想等的人没来,失了说话的兴致。她摇了摇头,给了回答。 孟水蓝一看见孟天青就气不打一出来,若非顾及面子,他都想将他吊起来打!这个混账东西,竟敢给他的新衣里洒痒痒粉!若非他意志坚定,早就挠坏了这身华美的衣袍。 孟水蓝送给孟天青一个不善良的眼神,孟天青却被唐佳人的拒绝打击得体无完肤。虽然,结局早就知道,却还是想来拼死一博。心中的难过与伤痛,慢慢漫过他,令其倍感窒息。 孟水蓝终究不想孟天青如此伤心,当即道:“佳人爱吃美食,若不能随你同行,你大可以在寻到美食后,送给她吃。佳人每日见你,定然欢喜啊。” 这话,真是够损的。这是明晃晃地要挖秋月白墙角啊! 孟天青打起精神,几步来到唐佳人的面前,努力笑道:“佳人,我们还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吗?”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的眼眶发红,却强颜欢笑道:“这样就挺好的。”伸手在身上摸了摸,“你今日大婚,我……我没准备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把威武豹,赛到唐佳人的手里,“这个你拿着,但愿你用不到。” 众人一见威武豹,眼睛都直了。 要知道,百川阁里的宝贝不少,唯有这威武豹是个顶顶好的东西。炸人啊,逃跑呀,用处那叫一个广泛,用法那叫一个简单,结果那叫一个理想。众人看得眼热了。 秋月白不怕孟水蓝那种老谋深算的狐狸,却……担心唐佳人被愣头青拐走。毕竟,在感情与美食之间,秋月白十分有自知之明地认为,他站在了二者中间的尴尬位置。然,该来的总会来,他却不信,这些虾兵蟹将能拐走他的佳人。 秋月白直接转身走向唐佳人,对孟天青道:“多谢。” 孟天青用微红的眼睛,瞪了秋月白一眼,直接开怼道:“不是给你的。” 孟水蓝来到唐佳人身边,看了秋月白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牌子,上雕刻着四个大字:百阅大川。 有那识货的,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孟水蓝用手指提着牌子上的金线,道:“某知你不学无术,有空的时候,却也要读读书。恰好,百川阁里藏书颇多,你可来读读看。”挑眉看向秋月白,“有不会不懂的,大可来问问某。”一伸手,亲自将那牌子挂在了唐佳人的腰带上。 孟水蓝说得低调,什么读书,什么学习,实则,百阅大川里收藏的,何止是书?!那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随便了解一些,便能洞悉许多人不曾知道的真相,从而得到不为人知的目的。孟水蓝给出的,当真是一份大礼啊! 唐佳人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块牌子,道:“凭这个,可以看许多的书?” 孟水蓝点头。 唐佳人问孟天青:“你有吗?” 孟天青点头,回道:“我有。”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道:“你一定没有。等我刻个一模一样的给你。” “嘶……”众人的倒吸气声此起彼伏,纷纷暗道:还有这种操作? 秋月白身为武林正道的领军人物,自然不好应承此事,但一颗心却好似裹了糖霜,那叫一个甜如蜜糖。佳人,终究是记挂着他的。 孟水蓝本觉得全身发痒,这会儿却觉得开始冒冷汗了。他一想到,自家大门就像妓院般任人随意出入,就想呕出三两老血。他将身子微微贴向唐佳人,低声道:“这块牌子里,百川阁做了特殊的处理,旁人能效仿一个大概,却不知其精髓。你不要害得秋城主身首异处才好。”孟水蓝说得神秘,实则却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不可随便雕琢一块牌子,就试图在百川阁闲逛。 唐佳人垂眸看了看那块牌子,嘀咕道:“哦,那我研究研究。” 看来,这就是不死心了!孟水蓝都想抱她大腿,求她别给大家启发了。好好儿的江湖,能想到这些鬼点子的人还真不多。偏偏,唐佳人就是其中一个。结果呢,她还不私藏,随嘴一说,都是顶顶坏透了的主意。 尽管孟水蓝强调了牌子的特别,还是有人不死心,当真模仿着雕刻了几块。结果,被百川阁的暗箭射成了马蜂窝。此乃后话,不提也罢。 唐佳人大婚,可谓是一波三折,看得江湖豪杰们一愣一愣地。众人以为,这也就到头了,没想到,还有更疯狂的。 孟天青不想唐佳人嫁给秋月白,也见不得孟水蓝和自己抢人。感情这种东西,实在太过特别。若是其它东西,他们兄弟二人联手,奋力一搏,一个敲昏,一个抗包,倒也配合默契,可惜……他们要得是一名女子——唐佳人。 孟天青靠近唐佳人,从袖口拿出一包糖,递了过去,道:“路过苏记,买了包花糕糖,我吃了一块,确实不错。你要不要尝尝?毕竟,看这么多人,挺累的。” 唐佳人接过糖,道:“没什么胃口。不过,你说得对,一个人,看着这么多的人,确实挺累心。” 孟天青立刻道:“那我们出去走走?吃些美食?” 孟水蓝觉得丢脸,拐人的方法千万种,这孟天青怎就认准了一条?平时挺机灵的小东西,怎一遇见唐佳人,就傻了?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突然听有人吼道:“你寻得美食,能有老子做得好好吃?” 东锦衣卫两边开道,端木焱的马车与二王爷的马车,分先后停在秋风渡的门口。 端木焱下了马车,二王爷亦然。 众人纷纷抱拳,口称六王爷、二王爷。 二王爷笑得如沐春风,与众人抱拳寒暄。 端木焱却是在肖劲的陪伴下,走向唐佳人,扬声道:“佳人,你真要嫁给这个冰坨坨?他用手做得东西,都没本王用脚料理得美味。你和老子说,要是有人逼迫你,老子立刻灭了他,连骨头渣都不给他留!” 如此狂傲,那般混球,除了被封为圣王爷的六王爷端木焱,不做他想。 与之相比,二王爷的亲民与随和,就显得难能可贵。 当然,最惹众人注目的,不是二王爷,而是……唐佳人。 知道她要嫁给秋城主,这一溜烟儿的都来了多少大人物想要阻止这场大婚呐?也不知道这秋风渡结不结实,墙角抗不抗挖?哎呦,大家都离墙根远点儿,被砸到事小,活埋事大。 唐佳人还算有良心,知道维护秋月白。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对端木焱道:“我还是喜欢用手做出来的东西。脚味儿大,受不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等我死后你再嫁 端木焱被唐佳人回绝,知道了她的心意。自始至终,佳人的眼中有他,心中却没有他。然,人总要拼一次,才肯面对最坏的结果。 他本可以请道圣旨迎娶唐佳人,却舍不得折了她的翅膀,让她陪着自己禁锢在紫禁城的暗无天日中。再者,他也不信,城城高墙能困住唐佳人。若非她心甘情愿想要陪伴,就算身在极乐之地,她也会爬到修罗场。唐佳人就像一把钝刀子,看起来毫无杀伤力,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坚韧,可以一点点完成自己的目标。 端木焱忍下满心酸楚,以及预备抢人的冲动,攥紧拳头,扬声喊道:“寒笑!” 寒笑捧着一个明晃晃的盒子,双手送到端木焱的身边。 端木焱一伸手,打开盒子,从中捞出一只黑色厚重的碗,将其举起,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众人虽是江湖中人,但……都是一国之君的子民。于是,哗啦啦跪了一地。 唐佳人看见众人跪下,也跟着跪下。 端木焱继续道:“唐佳人护圣王爷回宫有功,特赐饕餮碗一只,准其吃遍天下美食!” 唐佳人抬头,看向端木焱,一脸的惊讶之色。 端木焱提醒道:“谢主隆恩,便可以起来了。” 唐佳人道:“谢主隆恩。”站起身,众人随之。 端木焱将碗塞给唐佳人,道:“一直想给你,却又不想给你。今个儿你大婚,便将这御赐的送给你。往后,老子不在你身边,你也能吃遍天下美食。哪个敢欺负你,你就拿碗砸他!往死里砸!出了人命,老子给你兜着!”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用力点了点头。 秋月白这人挺有意思,目光一转,看向了秋江滟。秋江滟接触到秋月白那饱含提醒意味的目光后,竟觉得头顶生疼。若唐佳人真像六王爷嘱托得那样,轮起御赐的碗便砸人,她还……还真容易被砸。 唐佳人颠了颠手中厚重的大碗,将一大把的威武豹放入其中,晃了晃,心中稍安。 她这一晃,晃得周围人向后退开两步,生怕她将威武豹晃炸了。 孟水蓝更是直接伸出手,按在碗上,道:“轻点儿轻点儿……” 唐佳人问:“咋地?能晃疼它啊?” 孟水蓝将眼神递了过去,意有所指地道:“能晃得人心慌。”手指尖微动,划过了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的手抖了一下,却并未说什么。她还不懂,何谓勾引。 秋月白微微皱眉,一抬手,扫开孟水蓝的手,道:“心若慌,便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孟阁主以为如何?” 孟水蓝呵呵一笑,道:“如此说来,秋城主应当比某更加心慌才是。” 端木焱道:“男子汉大丈夫,斗嘴有意思?不如真刀真枪打一架!” 孟天青道:“我哥不擅长那个。能用吵吵解决的事儿,素来不喜动武。” 孟水蓝道:“对。某喜欢讲道理。听不懂的人,都会羞愧得来世再见。”说着话,展开了孔雀翎扇,问唐佳人,“热不热?” 唐佳人点了点头。 孟水蓝为唐佳人摇起扇子,道:“某出门前,看了黄历,今天不宜嫁娶。不如,改日?” 唐佳人被孔雀翎扫到鼻子,打个喷嚏,向后躲了躲,看向孟水蓝,问:“认真的?” 孟水蓝摆出学者的样子,认真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直在等唐不休,却等得心中焦躁不安,总觉得他马上会来,又认为他可能有事耽误了。孟水蓝的话,好像给她搭好了梯子,于是……她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只是反问出四个字:“可是儿戏?”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认真的。” 秋月白怎肯轻易放过唐佳人?刚才那一刻,唐佳人的动摇是那般伤人。他追问:“有多认真?” 唐佳人咬了咬唇,回道:“极是认真。” 秋月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看向了望东。 望东心领神会,抱拳扬声道:“吉时到,请诸位观礼。” 两名婆子又来拉唐佳人,要给她戴上凤冠。 唐佳人望向大门口,不肯动。 这时,一位头戴幕篱之人,由远及近来到秋风渡。 唐佳人那颗久盼的心随之砰砰乱跳起来。 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闻人无声来了!” 一时间,兵器的抽拉声此起彼伏。满是红绸的秋风渡里,变得刀光剑影。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严阵以待。 直到那人近了,众人才嘘了一口气,暗道一声:误会。 只因,那人的身边,竟是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一路跑得急,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红晕,鼻尖上还顶着几颗细小的汗珠,晶莹剔透。整个人,都冒着白色的热气,就像刚出笼的小馒头。 至于黄莲和其他随从,则是抬着软轿,在后面跟着。 而那戴着幕篱之人,全身上下都泛着生人勿近的阴森气质,令人倍感不舒服。此人,正是华粉墨。 他本不想来,但……终究难不住心中的那一丝念想,来送唐佳人一程。从此,天各一方,各安天命。 他将手掩在了宽大的袖子下,刻意改变了走路的姿势,任谁也无法透过幕篱,知晓他是谁。 众人对头戴幕篱之人产生怀疑,却又觉得公羊刁刁不会和闻人无声搅合到一起,便悄然收起冰冷的兵器,就像它们从未出鞘过一样。咳……着实有些草木皆兵,太过尴尬。 众人彼此互看,想要找到那瞎喊之人,寻个由头暴打一顿才好。 公羊刁刁一路跑进秋风渡,像头愤怒的小羊,踏着蹄子冲到唐佳人面前,气势磅礴地摆开架势,一张嘴,就是铺天盖地的咳嗽。 唐佳人忙甩开婆子,替他拍着后背,道:“你你你……你跑那么急,干干干……干什么?哎……”之后一字,却是为她自己叹的。为何她一遇见公羊刁刁,就磕巴呢? 公羊刁刁一听唐佳人磕巴上了,立刻来了精神头,忍着咳嗽直起腰,冲着唐佳人道:“你穿这么红干什么?一点儿也不好看。” 唐佳人一张嘴,要说话。 公羊刁刁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连珠炮似的道:“你拿了我的帕子,收了我的耳环,怎能嫁给别人?!” 唐佳人的嘴巴又长大一些。这一次,却是因为惊讶。他送她东西,她收了,很正常啊。怎……怎和嫁人还有关系? 公羊刁刁用力喘了两下,继续道:“你这是要气死我吗?我若死了,江湖中很多人要死。他们死了,他们的一家老小怎么办?你这是要当千古罪人!” 唐佳人的眼睛瞪大了三分,心也随之颤了三下。谁能和她说说,她只不过是嫁人而已,怎就成了千古罪人? 公羊刁刁道:“你把嘴闭上。你这样子真傻,你穿嫁衣的样子也不好看。你惹我生气了。” 唐佳人闭上嘴,彻底蒙圈了。 公羊刁刁抚着胸口喘了几口,道:“我这么说,你到底命不明白?明白了,就和我走。”一伸手,扯着唐佳人就要往外拖。 周围,死一般寂静。 端木焱暗道:格老子的!竟还有这种做法? 孟水蓝暗道:公羊刁刁单身至今,不是没有理由啊。 华粉墨暗道:帕子?什么帕子? 孟天青暗道:公羊刁刁这一镐,刨得厉害呀。秋风渡的墙,要塌了吧? 秋月白暗道:找死! 公羊刁刁拖得用力,唐佳人却巍然不动。 公羊刁刁一个用力,结果……将自己摔到了地上,滚了一身的灰。 黄莲忙去搀扶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却耍横道:“不许动我!让她扶!” 黄莲无法,只得退到一边,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抱着碗,走向公羊刁刁面前,伸出了手。 公羊刁刁瞪眼看着唐佳人,道:“你说话!” 唐佳人道:“起来。” 公羊刁刁攥着唐佳人的手,借力站起身,却扯着她的手不放,道:“你就那么急着嫁人?你就不能等我死了再嫁?!”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一系列尖锐的语言攻击,这会儿终是找到了自己的脑子,却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死?”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大婚之日,这二人却在这里死来死去的,真是……打秋城主的脸啊。不过话说话来,今天来得这几位大人物,还真是自带铁镐,誓要挖秋城主墙角。由此可见,那个唐佳人啊,真是不简单。 原本呢,觉得她确实好看,却非绝色。可被这些大人物的衬托下,真是越看越令人惊艳啊。就连那未曾梳理妥当的头发,都有着倾国倾城的风韵。嗯,好看,真是好看!从此后,江湖第一美女的名头,直接从秋江滟的头上,转到了唐佳人的头上。 闻听唐佳人的问话,公羊刁刁并没有恼火。他是大夫,看淡生死,也不忌讳生死。他自我感觉了一下,靠近唐佳人,耳语道:“两年吧。” 两年,又一个两年?唐佳人觉得,公羊刁刁一定是在和她开玩笑,才会不时拿两年当说辞。 休休让她等两年,却不要她了;公羊刁刁说刁刁活不过两年,却连她是否有身孕都诊不明白。唐佳人心生烦躁,挣开公羊刁刁的手,冷着脸,厌恶地道:“不等!没空!很忙!” 公羊刁刁微愣,心口划过剧痛,竟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衣袖,道:“你你你……你……你……” 得,一激动,又磕巴上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闹场者甚多 今天这场大婚,真是令众人开了眼界。不但来了众多大人物,还都摸拳霍霍准备抢新娘。咋地,有宝啊? 孟水蓝的独领风骚、孟天青的憨直可爱、端木焱的尊贵无畏、公羊刁刁的傲娇别扭、以及秋月白的冷若冰霜,都成了一道道独特的风景线,令人恨不得满身长眼,纪录下这极具历史意义的一幕。 多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可今个儿怎么令人觉得,这顶顶重要的事儿,便是一场场嬉笑怒骂的儿戏? 且看,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就站在那里,扯着袖子,僵持着不肯退让。 唐佳人道:“起开!” 公羊刁刁道:“还我耳环!” 唐佳人道:“松手,我去拿!” 公羊刁刁:“还我帕子!” 唐佳人:“松手,我去拿!” 公羊刁刁:“不松!” 唐佳人道:“起来!” 公羊刁刁:“不松!” 唐佳人:“我可用力了!” 公羊刁刁:“来!弄骨折!” 唐佳人:“起开!” 公羊刁刁:“还我帕子!” 唐佳人:“松手,我去拿!” 公羊刁刁:“还我耳环!” 唐佳人:“……” 孟水蓝摇着扇子,望着那不断撕扯却扯不开的二人,看似闲聊般,对秋月白低声道:“某说过,今天不是迎娶婚嫁的好日子,秋城主偏偏不信。” 秋月白道:“有话直说。” 孟水蓝轻轻一笑,道:“吴桂之死,秋城主查得怎样了?” 秋月白道:“孟阁主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劳心。” 孟水蓝笑得像只狐狸,道:“没办法,天生操劳命。某这里有一些内幕要提供给秋城主,不知城主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眼神冰冷,道:“看来,孟阁主真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孟水蓝道:“非也。若真如此,岂不是让秋城主后悔,曾搭把手救了某?某虽不才,却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人。正因为知道,才没有大声喧哗呀。”眨了眨眼睛,一副“我是真心为你好”的样子。 秋月白转开头,道:“想说什么?” 孟水蓝用扇子遮住嘴,道:“秋城主请来的吴桂,吴桂却被人杀死在花船上。城主大人,此事,真是蹊跷啊。” 秋月白表情不变。 孟水蓝继续道:“其实,某一直十分纳闷,秋家剑法名扬天下,但秋城主似乎一直用软剑,而非长剑。且,那些与秋城主做对之人,都会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最终的结果,都会落在城主的仇家身上,或者战苍穹的头上。再者,便是无疾而终,就像吴桂的死一样。” 秋月白若有若无地勾了下唇角,看向孟水蓝,道:“正如,百川阁祖训,言而有信,言而有物,孟阁主却为闻人无声做伪证?” 二人眸光碰撞,似乎是一场金戈铁马的厮杀。 孟水蓝的怀疑是点滴汇聚成海,但凡有脑子的人就会想到,吴桂之死,就算不是秋月白动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孟水蓝若说出自己的怀疑,定会让秋月白的信誉和品格受到怀疑。首当其冲的,便是唐佳人。 而秋月白直指孟水蓝做伪证,却是要以一城之力,与百川阁撕破脸,届时,百川阁变成信口胡言的小人,秋风渡也讨不到真正的实惠。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两人手中各执凶器,真打起来,定会让别人得了实惠。所以,二人才会互相点上两句,而非直接掀开盖子,给对方一个没脸。 二人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不同的只是性格罢了。 没再言语,纷纷转开目光,竟是再也不提这茬儿,至于心中做何打算,那就要看日后的所作所为了。 院子里,公羊刁刁竟当真摆出一副除非我死,否则你不能嫁人的架势,拉扯着唐佳人不放。看得众人一愣一愣地。 黄莲老脸一红,上前一步,劝道:“公子,你的伤。” 公羊刁刁道:“闪开!” 黄莲只得退到一边,继续看他耍横。 端木焱道:“寒笑,搬个椅子来,本王都站累了。” 孟天青抓起一块小石头,扔到公羊刁刁的身上,道:“有事对你说。” 公羊刁刁道:“起开!” 孟天青道:“好,你坚持。” 这时,一人骑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那人在秋风渡的门口跳下马,捂着胸口,踉跄着奔向秋月白,单膝跪地,沙哑道:“启禀城主,战魔宫的人硬闯黑崖,让属下等人交出战苍穹。” 众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战苍穹。 秋月白倒是十分冷静,道:“黑崖下,倒是应有战苍穹的一席之地。” 这话只说了上半句,下半句理应是:可惜,他并不在黑崖。 这话,谁都听得明白,也自以为是的补得顺溜。 孟水蓝眼波微动,看向秋月白,暗道:如同冷静,果然有猫腻。 那回禀之人,突然出手,手持匕首袭向秋月白。速度之快,令人措不及防。 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拍在了回禀者的肩膀上,令他突然暴起的动作,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刺吧,刺不到了。不刺吧,好不甘心呐。 回禀慢慢回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唐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问:“这位大哥,其他五位堂主呢?” 荷紫朗,翩翩公子一位,却刻意打扮一番,冒充秋月白的属下,来抓秋月白逼问战苍穹的所在。不想,竟被唐佳人当场识破。有些……尴尬啊。 荷紫朗回头,看见唐佳人,回道:“他们自然也在这里。” 被点名的五名堂主出现在墙头,顶着烟熏火燎的一张廉,摆着英姿飒爽的造型,虎视眈眈地盯着秋月白等人。 方黑子吼道:“孟水蓝,你给的消息是假的!黑崖下,根本就没有宫主!” 百川阁的名声,怎容被泼脏水?孟水蓝当即道:“百川阁的消息,从不会出错。诸位,你们怕是去晚了一步。” 许红娘冷笑一声,道:“何止是去晚了一步啊?黑崖下非但没有人,还满是机关。若非我等武功了得,早就被烧死在里面!”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道:“秋城主深谋远虑、运筹帷幄,真是厉害。” 秋月白道:“不如孟阁主处处眼线,步步暗钉。” 段青玥沉声道:“秋城主,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等不想大开杀戒。还请将宫主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垂眸看向唐佳人,“小丫头,你当劝劝秋城主。” 一时间,气氛格外的剑拔弩张。 公羊刁刁却不管这些,又伸出手,去扯唐佳人的袖子。 唐佳人甩开公羊刁刁,对段青玥道:“你们别闹了。你们数一数,这里多少人,你们多少人。打起来,那就是群殴。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但别见血。要不,你们下来,和秋月白拼酒,先喝趴下的那个人,必须回答一个问题。不可妄言,不可虚假,否则……人神弃之。” 不得不说,唐佳人真是奇才。如此建议,既不见厮杀,又应了大婚的喜庆,还能在拼死一搏后,得到想要的答案。只是,她不曾问过秋月白,是否善饮? 思及此,唐佳人拖着扯她袖子不放的公羊刁刁,靠近秋月白,低声问:“能喝不?”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或可一试。” 唐佳人道:“要不,我来吧。” 秋月白的眸光中有了笑意,道:“你行?” 唐佳人挺起胸脯,道:“吃吃喝喝,本就不分家。前者,我擅长,后者,想必也不会太差。”往回扯了扯袖子,换来的却是公羊刁刁的一声闷哼。唐佳人扭头看向公羊刁刁,“松开!” 公羊刁刁:“还我耳环!” 唐佳人低吼道:“松开,给你拿!” 公羊刁刁:“不松!” 唐佳人:“松开!” 公羊刁刁:“还我帕子!” 唐佳人磨牙:“我好想揍人!” 孟天青探头道:“那还犹豫啥?” 公羊刁刁看见孟天青,问:“你你你……你刚才要和我说说……说什么?” 孟天青道:“想告诉你,战苍穹在哪儿。现在看来,他又换地方了。” 荷紫朗问唐佳人:“姑娘缘何认出在下?” 唐佳人回道:“打眼一看就认出来了。” 荷紫朗顿感受伤。他牺牲形象,装扮了半天,才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结果,却被唐佳人一眼看出。是他装扮得太不到位,还是唐佳人有双看透表象直达本质的眼睛? 婆子急道:“姑娘,吉时到了。” 唐佳人道:“没看城主要拼酒吗?有点眼力见儿,靠边等会儿。” 这……这岂是能等的? 秋月白扬声道:“望东,摆酒。” 望东应了声,带人摆起酒坛子。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问:“还有等到何时?” 唐佳人没有回答,眼圈却是渐渐红了。 公羊刁刁抢答道:“等等等……等到我死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将手拍在公羊刁刁的脸中央,将其推开,道:“你烦不烦人呐?!要不,你当我嫁妆陪我一同嫁人得了。”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开始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以及谋杀秋月白的成功率。 黄莲一看这架势,只觉得头皮发紧,呼吸苦难,心脏跳得那叫汹涌澎湃,当即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两名婆子早已得了吩咐,非常时期非常行事,再也顾不得其它,立刻取了凤冠前来,分开公羊刁刁和唐佳人,一人将凤冠扣在了唐佳人的头上,一人将扎花红绸塞进了唐佳人的手中。望东主动捧走唐佳人那只御赐的饕餮碗。 鼓乐声响起,鞭炮声喜庆,没有任何的繁文缛节,只要三拜过后,二人便是结发夫妻。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闻人无声来了 红色的绸带,红色的嫁衣,红色的俏脸,红色的眼眶…… 触目的红,既喜庆,又刺目。 唐佳人一再耽搁,一再拖延,却始终没有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 有人喊:“一拜天地!” 四个字,就像万丈红尘中的一道鸿沟,隔了他人的觊觎,也断了深藏的感情。自此后,她嫁为他人妇,他守着岁月醉倒在咫尺天涯。唐佳人与唐不休,是否终将成为陌路? 唐佳人攥紧拳头,忍下逃跑的冲动,慢慢低下头,去祭拜那不长眼的天地。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穿过他人眼中的喜庆,滴落到青砖地上,似乎能盛开一朵名叫彼岸的花。 就在这时,有人再次喊道:“闻人无声来了!” 唐佳人猛然抬起头,看向敞开的大门口。 众人则是懒洋洋地转过头,带着随意的眼神看向来者。 远处,尘土飞杨。 唐不休直接放倒最后一批阻拦者,以王者之姿望向秋风渡。 隔着人影重重,他一眼便看见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人却披了嫁衣,变成了艳丽的毒蘑菇。 唐不休胸腔里的气血翻滚,脑中一阵轰鸣,仿若千军万马的厮杀,残忍中红了眼。 他想随意的笑一笑,不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紧张。他想向她诉说自己的思念,想再一次将她抱在怀里,想让时光倒退到出山之前,想……带她走! 没有死透的阻拦者,爬起,将手中暗器射向唐不休。 躲在一边的清荷喊道:“小心!” 唐不休一挥手,改变了暗器的方向,将其送入偷袭者的咽喉。 唐佳人的眼睛,从唐不休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他人的存在。 她看着他,只有他,也唯有他。 他的出现,让她即将干枯的生命重新绽放出华彩。她以为,他不会来了。然,他却来了。他经历了一场场的厮杀,终是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来带她离开,回到唐门去。至于那个尾随着休休的女人,她……无视她,便看不见她。 唐佳人的眼中含泪,脸上却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笑颜。 唐不休一身玄色衣袍,就像一阵放荡不羁的黑云,载着令人惊恐的气场,一步步走向秋风渡。他的眉眼颜色,似乎比以往重了些。 唐不休的身后侧,跟着清荷。她穿着一套白色衣裙,面覆轻纱,云鬓高耸,看起来就像不染世俗的仙子娉婷而来。 那二人的打扮并不见得多么隆重,但有种人,哪怕衣衫褴褛,也如姣姣满月,令人移不开眼。更何况,来者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闻人无声。 那些围观的江湖人士,看了半晌,才恍然回神,确认了来者是谁。他们纷纷亮出兵器,严阵以待,却无一人敢上前,第一个挑起这场厮杀。 唐不休所过之处,江湖人如同退潮之鲫,纷纷向后退去。 就这样,他一步步走到秋风渡的大门口,抬腿跨进这个红得刺目的地方。那些急忙赶来的仇家,知道他定会参加蘑菇的大婚,便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偷袭他。他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来到这里,便是要看一眼,蘑菇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秋月白。 若是,他退;若非,他娶! 浩瀚天地间,就算没有彼此的容身之地,又如何?!草裹双尸,有何不可?! 唐不休的信誓旦旦,在看见唐佳人和秋月白手中的红绸时,变得恍惚和退缩。他养了她十六年,为得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守着她,让她喜笑开颜?这些,他不能给她,秋月白却可以。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再没有他人的存在。然,不知为何,执手相依十六年的二人之间,却因心思的不同,出现了一道无形无色无味的墙,生生隔开了二人。 是啊,几日不见,再相见时,他的蘑菇为别人披上了嫁衣;她的休休身边有了其他女子的一席之地。 如此不适,那般不舍,却说不出一个字。连问一声“你可安好”,都做不到。 怎能随意一笑?怎么轻言无所谓?怎能不盼着你的安好?怎能说放弃便转身? 这是一场迷一样的误会和血淋淋的现实。世人不给他们坐下来质问对方的机会,时间紧凑得就像赶赴刑场。心,在对方的沉默中,有了缺口。 武林人士中,有人叫嚣道:“闻人无声,你还敢来,你……” 唐不休一抬手,飞出一道真气,直接封了那人的唇舌。 那人闷哼一声,捂住嘴巴,惊恐地后退。 唐不休道:“今日,本尊不想杀人,奈何世人想死在今日的却不少。想要命的,休要喧哗。” 唐不休那深不可测的武功,令众人忌惮惊恐,不敢再轻易造次。反之,他们也开始私下酝酿,群起攻之的胜算又几分。 唐不休在心中苦笑一声,暗道:本尊还要感激那第一个出头之人,否则……本尊都不知要第一句说些什么才算稳妥。 许,事实真的是,开口之后,随后的话也不再那么难。 唐不休一步步走向唐佳人,看着这个被他细心呵护了十六的佳人,心中满是无处可诉的酸楚与嫉意,以及一丝丝诡异的骄傲。 这是他的蘑菇,他心中唯一的柔情,他倾注了全部感情的女子。而今,她终于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一直幻想,蘑菇穿上嫁衣的模样。果然,如他想象中那般,美绝人寰。 然,那一针一线绣功精美的喜服,犹如数不清的红刺,细如牛毛,多如骤雨,生生逼入他的眼,要刺瞎他的眸。 世人皆说,有多恨便有多爱。然,他给予蘑菇的,从过去到将来,唯有爱,不可能有恨。只因,他爱她,胜过自己的性命。他可以恨自己,却唯独不会恨她。 是他,狠戾嗜血;是他满手血腥;是他戾气过重;是他,欠下太多的命,要还。他终究,不能护着她一生无忧。又如何能怪她,不肯等自己两年? 蘑菇是喜欢秋月白的,他知。 他一直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要成全,却在这一路的杀戮中,变成了脚下的泥泞,令他不屑顾之。他在见到她的瞬间,只想杀光所有敌人,将她再次拥入怀中。蘑菇是他的,谁也不可以抢走!胸口的邪恶在滋长,时刻诱惑着他,让他成全自己的真心。 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了解十六年所发生的事。他不想,变成魔鬼去舔舐蘑菇的血液。若他发狂失手杀掉蘑菇,他就算将自己死尸万段,亦不会原谅。 若爱恨交织,能折磨得人疯狂。如此强烈的爱,亦能生生逼得人发狂疯癫。 终究,不舍啊。 不舍她随自己颠沛流离;不舍她被世人唾弃认贼作父;不舍她同自己一般被世人追杀;不舍她与自己一样藏身群山不见世间万种风情;不舍……不舍她褪掉一身繁华,失了往日色泽…… 唐不休多想将走向唐佳人的这个过程,用上一生的时光。可惜,路太短,脚太长,时光这个蠢货,不肯为他偷停一时半刻。 他终于还是站在了她的面前。 周围一片死寂,却又刀光剑影。眼前人明明就在这里,似乎可闻到那熟悉的馨香,却又似乎隔了千山万水,是二人无法互达的彼岸。 唐佳人多想一头扎进唐不休的怀里,就像一只贪吃的小猪,哼哼唧唧、软软糯糯地叫一声休休。然,唐不休身后的女子,却像一根刺,让她不得不变成一只刺猬,用满身的刺,裹着柔弱的身体,不敢轻易丢掉一切,毫无顾忌地奔向原本只属于她的休休。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说那蒙面女子是柳芙笙。 三个字,给予佳人的绝非欣喜,而是……重击似的痛苦。 与此同时,那晚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幕幕,开始在她的脑海里翻滚。明明没有看见什么,却难受得好似用刀子捅心。 唐佳人没有对任何人说,也不让自己去回忆,实则,她最介意的,还是那三个字——柳芙笙。 世人都说,闻人无声最爱柳芙笙,为她屠尽长生门后,带着即将临盆的她逃进深山。 唐不休与清荷亲近,难道也是因为,她的双眼像柳芙笙? 唐不休收养她、照顾她、教导她,却只说让她等两年,从来不肯许诺未来,是否是因为,她还没有长大,还不像柳芙笙?! 柳芙笙…… 柳芙笙…… 这三个字,本应是她最温柔的抱怀,最渴望的守候,却如同一根根毒刺,刺入她的身体,无法毒死她,却又令她痛不欲生。 若,休休对她的好,都是因为柳芙笙,那么,她到底是谁?她可还是休休的蘑菇?她是否只是柳芙笙的孩子? 休休得到了最像柳芙笙的清荷,是不是就不要她了?她到底成了什么? 心口一阵阵的刺痛,令她无法呼吸。 那样沉重的感情,却载着她全部的幸福。 今天,她穿上嫁衣,便是要唐不休给她一个答案! 生与死,不过是一个呼吸。爱与恨,不过是一个答案。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最痛的选择 世间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也不会再有另一只蘑菇,另一个休休。 彼此,明明是对方心中的唯一,却只能将心放入迷雾林如同幽灵般游荡,只能隔着千山万水眺望彼此那模糊的泪痕。 真爱若非如此,何来珍贵一说? 只是,当局者迷,不懂这个道理。 痛了便是痛了,无人细想这其中的牵绊。 唐佳人的身边,是秋月白笃定的眉眼。 唐不休的身后,是清荷那双绝艳的眸子。 即便不看,他和她,也都在那里。 唐佳人尽量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让自己去看清荷。她不知道清荷从何而来,却知道,她是十六年来,除了自己之外,唯一出现在唐不休身后的女子。嫉妒吗?是的。 唐佳人想:若休休真心爱她,定不会让她嫁给秋月白。而今,他来了,却带来了这个极像柳芙笙的女人。为何?让她认师娘吗? 唐佳人不敢问、不敢动作,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这场等待变成一场空。 她在等,等一个答案。 他若要她,天涯海角,她随他去。不管前尘往事,不管明日几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是一辈子。 眼神交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简单而直白。尽管如此,彼此却还是看不到对方的心里。 真真可笑的是,往日不需言语,便能心有灵犀的彼此,却陷入了迷雾中,每每看见了对方,却如同看见了海市蜃楼;明明触碰到了对方,却只是再一次擦肩而过。眼神已然交汇,灵犀却吞没于荒野。 彼此之间的误会,人为与偶然重叠相加,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处境不同,所思所虑不同,他以为的好,未必是她所要,却是他想给予她全部的平安喜乐。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用尽量如常的眼神掩盖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他慢慢伸出手,将她胸前那枚盘扣扣好,道:“一直想,蘑菇嫁人时,是何等模样。如今见到,确实当得起绝艳天下。”勾唇笑了笑,“为师,给你送嫁。” 为师,给你送嫁。 六个字,如同天书,好似雷击。 唐佳人直愣愣地望着唐不休,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脑中除了阵阵轰鸣,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怀揣着的一点希望,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她想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点,笑一笑,或者点点头。实际却是,她的身体绷得笔直,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呆愣。 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却茫然地开口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唐佳人张嘴说话,却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唐不休心中一痛,喊道:“蘑菇?!”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抓唐佳人的手。他捧在手心里的佳人,竟大痛无声,比千刀万剐了他还痛! 秋月白却先唐不休一步,抓着唐佳人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唐佳人目光茫然地看着秋月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她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她的眼前崩塌。她第一次理解端木焱的感受。眼前的画面,都被人用力扯碎,然后又胡乱拼凑到一起,看着令人作呕。她干脆闭上眼睛,让黑暗慢慢将自己吞噬。也许,昏过去,才是过了这道坎儿的办法。尽管头痛欲裂,可是,怎就无法昏迷呢? 她想扯掉嫁衣,死死赖在唐不休的身上,霸道地宣布所有权。休休是她的,一直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若他不要她,她便吃了他!让他在自己的肚子里,混合成她的血肉,永远不分开。 这样想法,如同魔咒,一遍遍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一层层垒在她的心房上,变得坚不可摧。 唐佳人突然张开眼睛,扭过身子,前倾,嘴巴慢慢张开,一口白牙显得格外阴森。 唐不休放松身体,任由唐佳人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唇角缓缓勾起,竟有种异样的甜,在伤口处蔓延开来。 若蘑菇喜欢,他煮了自己给她吃,又何妨?! 这一次,他深深感觉到,想要将爱人吞入腹部再也不分开的深情厚爱。 血的味道,在唐佳人的口腔里蔓延,令她痛苦的灵魂变得雀跃。她觉得,自己似乎便成了一刻满身锯齿的大树,要将根插入唐不休的身体,吸食干净他的每一滴血液,然后用根,紧紧裹着他的尸骨,永生永世都不放! 唐佳人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整个人似乎陷入到一种疯魔的状态中。 而唐不休,显然十分享受这种状态。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抚摸唐佳人的后颈,如同纵容一个坏孩子那般,满是包容和宠溺。 秋月白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轻声道:“佳人?” 唐佳人不理,唇角却可疑地勾起一个弧度,笑出三分邪恶味道。 公羊刁刁见此,立刻开口道:“阻止她!快,阻止她!” 秋月白并不心疼唐不休的皮肉,闻听公羊刁刁的话,却知道事情不妙,直接出手,捏上唐佳人的昏睡穴。诡异的是,没有用。 秋月白伸手去点唐佳人的其它穴道,唐佳人送开唐不休,一抬手,便给了秋月白一圈。 秋月白的伤口尚未长好,被这样一捶,立刻涌出鲜血。 旁人不知,误以为唐佳人武功了得,竟能将秋月白打成重伤。一时间,人人唏嘘,向后退去。 公羊刁刁掏出银针,喊道:“快!抱住她!” 孟水蓝离唐佳人最近,直接扑上去,将人抱住。 唐佳人用后胳膊肘一顶,迫使孟水蓝松开手不说,还令刚捡来一条命的他吐出一口鲜血。 孟天青上前,却因被孟水蓝下药的原因,体力不支,被唐佳人一脚踢飞,倒地不起。 华粉墨悄然靠近唐佳人,准备动手。 六王爷端木焱闻声寻到唐佳人,伸手一抱,却抱住了华粉墨。 唐佳人再次扑向唐不休。 唐不休张开怀抱,抱住唐佳人,任她在怀里厮打啃咬撒泼发疯。 公羊刁刁快步上前,将银针刺向唐佳人的穴道。不想,那银针竟无法刺入她的身体! 佳人持续发疯,直到力竭,昏死过去。 唐不休垂眸望着唐佳人,用手指,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 公羊刁刁拿着银针,发楞。 秋月白打横抱起唐佳人,对唐不休道:“过往恩怨,今日不提。你身为佳人师父,可留下喝杯酒水。” 唐不休望向被秋月白抱在怀中的唐佳人,胸腔里再次翻滚起铁锈的味道,却被他不着痕迹地压制下去,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周围豺狼环绕,他稍有不慎就会引得群狼围攻。他,可以死,却不可以死在蘑菇的大婚之日。 他多想像以往那样,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头皮,梳理她的长发,笑吟吟地问她,吃点儿什么才能好。他的手指跳动,渴望穿梭在佳人的发间,给予她最直接的安慰,给予自己灵魂的救赎。 只是,终究不能。 扫眼周围虎视眈眈的武林人士,唐不休转过身,面对着众人,将手探入袖口,吓得众人立刻严阵以待,误以为他要掏出武器,大杀四方。 院子外,唐不休轻蔑一笑,掏出一张纸,展开,上书两行大字:三日后,东郊树林,来战。 八个字,黑色的墨迹,龙飞凤舞在纸上。 如此狂妄自大,那般目中无人,竟敢以一人之力挑战整个武林,真是不要命了?!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张嘴欲读。 唐不休竖起中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江湖中人,立刻闭嘴不语。 众人恨他不死,实则却没有几人与他有血海深仇。大多数人,都想打着惩奸除恶的名头,干掉闻人无声,让自己扬名立万。而那些真正有这血海深仇的人,大多都惧怕闻人无声的武功,不敢轻易招惹。若能让整个武林都与之为敌,那才是再好不过。 唐不休一抖手,手中的纸变成纸屑,随风飘散在空中,如同下起一场鹅毛大雪。 唐不休在漫天纸屑中离开,甚至都没回头看唐佳人一眼。 他怕,自己会从秋月白的怀中抢走唐佳人,却给不了她一个永恒的陪伴。胸口的恶魔,越来越疯狂。原本,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他,至少两年无忧。如今看来,却是……时日无多。 人在爆发可怕的力量之后,经脉断裂,力竭而亡,还是好事,他怕得是,自己爆血而亡,死相凄惨,吓到……蘑菇。 与其给她希望,又要让她为他断肠,莫不如放她入海。相信,除了秋月白,还有许多人,愿意护她周全,陪她走完一生。 唐不休的目光在端木焱、公羊刁刁、孟家兄弟等人面前一一划过,留下意味深长的笑后,翩然而去。他的蘑菇,注定要掀翻整个武林。这些青年才俊,便是她踏脚的石。有人争,秋月白才能更好的明白,何谓视若珍宝、格外珍惜。 清荷紧随唐不休身后,一路小跑,紧随不放。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孟水蓝收回看向清荷的目光,隔着衣服,挠了挠痒。 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拦住二人。于是,江湖大侠们手中攥热了的兵器,就显得格外可笑。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嫉根入心 唐不休走了,留下昏厥的佳人。 秋月白抱着唐佳人,将她送入布置好的新房中,取下凤冠,将人轻轻放到了床上。 实则,这并不和礼法。二人既没有拜堂,这婚事还不作数。偏偏,秋月白这样做了,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 唐佳人明明已经昏厥,但却皱起眉毛,身体偶尔绷直,偶尔扭动,似乎陷入到了梦魇之中无法挣脱。 秋月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唐佳人无法回答,却变得愈发不安。 秋月白一伸手,将她抱在胸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既然等到了结果,便要学会放开。你攥着过去不放,如何能笑看明天的晨曦?佳人,前路看似很长,却只不过是朝夕。与我一起吧。” 唐佳人的睫毛轻轻颤抖,有眼泪穿过睫毛,流淌而下,落在秋月白的喜服上,滚烫了他的肌肤,钻进了他的胸口,在他的心上洒下微咸。 秋月白紧紧抱着唐佳人,心疼着她的心疼,却不允许她无止尽的心疼。他扶起佳人,用拇指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道:“佳人,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唐佳人闭着眼,用拳头紧紧按着胸口,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它每蹦一下,都痛不欲生。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佝偻着身子,侧躺在床上,泪水颗颗掉落,就像在祭祀曾经那些让她满怀期待的幸福。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的背脊,伸出手,抚上她的睡穴。 这一次,有了效果。 唐佳人按在胸口的手渐渐松开,一直仅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不再深锁清秋。 秋月白凝视着唐佳人,用手指细细描绘着她的容颜,轻声低语道:“他放开你,是为了护你周全。我不放,是因为唯有我,方能保你百岁无忧。” 此话,秋月白不会当着佳人面说。都说战场无情,情场又何尝不是战场?唐不休有他所虑,那虑,便是他自己的枷锁,必须背负一生。唐不休挣不脱,又怎能怪他秋月白使了手段?成王败寇,必须认。 秋月白的眸光十分专注,就像寒夜里洒落的星光,有种异样的温柔。 外面,武林人士皆议论纷纷。有人说着三日后的生死之约,也有人说着这场大婚。议论声嗡嗡作响,嘈杂声越来越大,甚是有人开始喊口号,曰:维护武林正义,誓杀闻人无声! 秋月白微微皱眉,为唐佳人盖上被子,站起身,走出房间,细心的关好门,对潜影道:“守着她,不许任何人打扰。” 潜影应道:“诺。” 秋月白走向众人,抬起左手,示意大家噤声。 众人见他出来,都闭上了嘴巴。 秋月白这才开口道:“今日是秋某的大喜之日,还请诸位喝被喜酒,不言恩仇。” 有人道:“秋城主,我们都给你面子,没在今天砍那闻人无声狗头。可是,这事儿你得拿个章程出来。” 有人道:“秋城主的娘子与闻人无声关系匪浅,不知城主帮谁?” 有人道:“秋城主自然是帮咱们!城主可是正道领军人物,怎可能放过那等嗜血魔头?!闻人无声在十六年前掀起腥风血雨,如今卷土重来,令人心生惶恐。为了维护江湖安宁,定要斩草除根!” 有人道:“斩草除根?你想除掉谁?据我所知,至今为止,不休门只出了两个人,一个是门主唐不休,一个就是女徒弟唐佳人。如今,那唐佳人成了秋城主的娘子,你想除掉哪个根?还是你,你比较了解不休门,知道更多的内幕?!” 有人道:“看起来,那闻人无声确实十分疼爱唐佳人。若能……咳,我是说,若能假意用唐佳人威胁闻人无声,定能不费一兵一卒,将那闻人无声弄死,为武林除害!” 在繁杂的声音中,秋月白环视众人,迫使大家再次闭嘴不语,他这才开口道:“佳人本姓焦,是长眉门主和秋某姨母柳芙笙的女儿。姨母曾言,若产下女儿,便将其许配给秋某。如今,终于寻得佳人,秋某自然要完成姨母的心愿,护她于羽翼之下。她被闻人无声蒙骗多年,不知其是杀父仇敌。今日,佳人啃噬那人血肉,便是与他恩断义绝。诸位乃名门大侠,定然分得清是非黑白。从此后,佳人行走江湖,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为何说多多包涵,而非行个方便,江湖豪杰们没有细想,了解唐佳人的人,却默默认同了秋月白的说法。所谓多多包涵,便是我家宝贝调皮,若惹恼了各位,还请诸位将气吞下,不要发作,吓坏了我家宝贝。看似随意的四个字,懂的人暗自点头,不懂的人,在不远的将来,会明白得十分透彻。 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纷纷抱拳道:“秋城主客气,某等定然多多照拂。” 秋月白微微颔首,继续道:“闻人无声敢对整个武林下生死帖,定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江湖豪杰们虽然不惧,却也不能鲁莽行事。此事既已定下,便是生死之搏。谁去谁留,自行定论。”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点头称是。 秋月白道:“佳人最重感情,如今情绪不稳,需要休息。改日,秋某重新准备酒宴,请诸位来此一聚。” 众人抱拳纷纷道:“客气客气,告辞告辞……” 众人纷纷退去,剩下六位战魔宫的堂主和六王爷、孟家兄弟、公羊刁刁,以及秋江滟、绿蔻等人。 二王爷与秋月白寒喧两句后,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离开了。这群傻子,有了一个共同的弱点,既可笑,又可悲,却也给了他一个可以心安的弱点。很好。 华粉墨走得头也不回,幕篱下那张脸,更是笑颜如画。他发现,自己在嫉妒。他嫉妒端木焱,嫉妒他的身份,让他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哪怕他多么无礼,都不会有人和他计较,因为,他是王爷;嫉妒秋月白,嫉妒他可以以庇护者的姿态,挡在唐佳人的面前,看似为其脂肪挡雨,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占有?他嫉妒孟水蓝,嫉妒他博学多才、思维敏捷,嫉妒他可以远离血腥,衣衫华美,用几个轻巧的字,便能换取锦衣玉食;他嫉妒孟天青,嫉妒他少思无畏,嫉妒他可以任性妄为,嫉妒他可以扮成天真无邪的小绵羊,在唐佳人的身边潜伏;嫉妒……是的,他还嫉妒公羊刁刁,嫉妒他可以那般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他没有枷锁,没有束缚,他是一个独立的人。 而自己,是什么? 不过是一只没有尊严却又渴望尊严的狗! 他连自己的姻缘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护佳人?佳人恨他、怨他、弃他,正是应当。他若是女子,也定然不屑像自己这样的男子。呵……本就深陷烂泥中,还想出淤泥而不染?下辈子,重新投胎吧! 华粉墨将那些看不见的嫉妒种植进了心里,纵使它不曾发芽,根却已然扎下。它束缚他的心,折磨他的占有欲,撕裂了他所剩不多的良善。 他本是来为她送嫁,却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样子?! 当他看见她咬像唐不休的胸口,他嫉妒得发狂,他希望,她咬得是他!若可以,他想割肉给她吃! 终究,他与她之间,不会有结局。 情不知所起,已一往情深。情不知所终,已琴断梦醒。 红线断,他与她是否再无瓜葛? 不…… 也许,他会成为她心中特别的存在。 许是,特别……恨。 对于华粉墨的出现,倒是有许多人猜测过他的身份,却也不会认真地深究到底。毕竟,江湖有它自己的生存模式。知道太多真相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热闹散场后,秋风渡里却没有清净下来。 段青玥道:“秋城主,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秋月白没有废话,直接一抬手,道:“请。” 方黑子挽起袖子,道:“喝酒,老子最厉害!来,老子喝你个底朝天!” 段青玥问道:“秋城主派谁出战?” 望东对秋月白道:“城主,属下或可一试。” 秋月白却道:“秋某与方堂主对饮几坛。” 望东知道秋月白身上有伤,想要劝说两句,却知道秋月白一单决定,谁都劝不住。 方黑子笑道:“好!那就喝个痛快!你若输了,可别忘了告诉我们,宫主在哪儿?!” 秋月白应道:“自然。” 一张桌子,摆上二十个空碗和十坛子烈酒。 烈酒倒入空碗,冲出一阵阵清冽的酒香,闻之已醉。 公羊刁刁探头看向喜房,道:“我我我……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喜房的大门打开,唐佳人大步走出房间,直奔秋月白而去,从他手上夺过酒碗,一饮而尽。 一扬手,将空碗摔在青石上,四分五裂。 秋月白道:“佳人,回去休息。” 唐佳人一摆手,道:“你去休息,我来。”秋月白身上有伤,她知。这是她出的主意,她来。 方黑子见此,对许红娘道:“要不,你来喝吧。这半路杀出个小姑娘,老子赢了,也不好看。” 唐佳人扬起尖尖的下巴,看向方黑子,也不言语,直接拿起第二只碗,灌入口中。 许红娘骂方黑子道:“你个瞎眼的!你要是怕了,就滚回来!” 方黑子来了脾气,端起碗,道:“怕个鸟!”抬头,一饮而尽,摔碗听声。再饮一杯,追上佳人。 唐佳人动作不停,一路喝了下去。 端木焱皱眉,道:“太胡闹!” 孟天青站到唐佳人身边,拦下她抓碗的手,道:“别喝了,当他输了,还不行?” 唐佳人推开孟天青,道:“不行。” 公羊刁刁喊道:“对!让……让让……让她喝!喝死拉倒!省心!” 孟水蓝隔着衣袍挠了挠胸口,对秋月白道:“认输,交代一下战苍穹的位置,并不难。让佳人为你拼命,于心何忍?”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不语。 孟水蓝对秋月白道:“你不听劝,罢了。先借某一身衣袍。” 秋月白用眼尾扫了孟水蓝一眼,道:“秋某的衣袍,你穿……过长。” 有这么直接侮辱人的吗?! 有! 秋月白做到了。 孟水蓝不矮,却没有秋月白高。对于这种*裸的鄙视,他只能认了。许是见秋月白没有成功迎娶唐佳人,他心中事了,竟觉得身上奇痒无比。他开始挠,不停的挠。 于是,在冲刺了酒香的空中,飞舞起了一枝枝的孔雀翎。孟水蓝,活生生将自己那件漂亮的孔雀翎衣袍,薅秃了。 原本站在孟水蓝身边的华粉墨像旁边挪了两步,抖了抖幕篱,抖落两根孔雀翎和一层孔雀毛。 十碗酒下肚,方黑子喝得兴致高涨,一张脸通红不说,还哈哈大笑着喊了声:“痛快!” 唐佳人打了个酒嗝,扯了扯厚重的嫁衣,晃了晃晕乎乎的头。 许红娘开心地拍手喊道:“方黑子,喝啊!她快倒下了!” 方黑子大声喊道:“上酒坛子!” 袁绿野拍开酒坛子,递给了方黑子。 唐佳人挽起袖子,一拍桌子,吼道:“上菜!”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道:“对对,上菜!” 秋月白道:“上菜。” 望东一溜烟跑进厨房,带人搬出一桌子美食,以及几把椅子,放在了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一脚踩在了椅子上,左手抓起一只猪肘子,塞进口中狠狠咬下,右手抓过孟天青为她拍开的酒坛子,仰头灌入。 辛辣入口,酒入愁肠,不知是否能浇死那些卑微的祈求和巨大的伤痛。 这时,有门房来禀,道:“城主,千琼楼的人来了,说要送贺礼给唐小姐。” 千琼楼? 孟家兄弟一听见千琼楼的名字,耳朵就是一竖。要知道,千琼楼和百川阁,那可是死对头。千琼阁抢生意的本事,最是不要脸面。 唐佳人一听有人要送礼物给她,当即将酒坛子往桌子上一墩,吼道:“呈上来!” 门房看了眼秋月白,转身出去,抱进来一只箱子。 打开箱子,取出一只鸟笼子。 鸟笼子里,有一只特别漂亮的金丝雀。羽毛华美,鸟啄红艳,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它抓着抓杆,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 唐佳人盯着金丝雀看了半晌,那只金丝雀突然从抓杆上坠落。显然,是死了的。 唐佳人大婚之日,千琼楼楼主却送来如此不吉利的死物,与诅咒无异。 唐佳人愣了愣,道:“这是送给我烤着吃的吗?有点儿……嗝……小……”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第二瓣 战魔宫的人,小瞧了唐佳人;千琼楼楼主,也小瞧了唐佳人。 什么诅咒,什么不吉祥,统统与她无关。但凡是肉,便可食;但凡是酒,即可喝。 唐佳人不善酒,却并非不能喝酒。正如她所言,吃吃喝喝,本是一家。她以一人之力,吃掉一桌子美食,喝光了所有的酒。至于方黑子,早就抱着桌子腿,在那里哼哼唧唧地做着春-梦。 五位堂主,无话可说,拖着烂醉如泥的方黑子离开。 唐佳人打了个饱嗝,扫开桌子上的杯盘狼藉,四肢并用地爬上桌子,枕着胳膊,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唇角含笑,闭上眼睛,柔声道:“宝儿,娘今天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清风徐来,拂动几缕发丝,划过她红润的脸庞和微红的小鼻头。她嘟嘟的嘴巴张开,发出可爱的鼾声,就像一只餍足的小猪,使人心头柔软。 一片叶子,由空中飘过,落在了唐佳人的发鬓上,比贴上花黄少了一分美艳,却多了三分柔软和舒缓。 这样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东西,使起坏了,让人恨得牙痒痒。如今醉倒在桌子上,却又揉搓得人心荡漾似水,恨不得将她轻轻环绕,护她一生好梦无忧。 梦里,她睡得并不安稳,不时醉语两句:“别扔下我……求求,别不要我……”突然坐起,茫然四望,冲着秋月白等人傻兮兮的一笑,再次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到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听着都疼。 秋月白等人快步上前,却为时已晚。 唐佳人皱着眉,醉得不省人事。 秋夜白伸手,欲抱起唐佳人。 孟水蓝却拦下秋月白,道:“且让她睡得再沉一些。” 几位男子,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围在桌子周围,为她挡着试图亲近佳人的清风。 秋江滟本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而今,却没有人围在她的身侧。她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扭头回了房间。绿蔻紧随其后。 天色渐渐暗了,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嗅着酒香的男子,默默守护着圆桌上的小东西。虽说心思各异,却又有一点,是那么的相同。心中的某一点,都想着那个小东西。怎会如此磨人?怎能让人轻易放手? 几人都有心思,又不想别人窥视佳人,所以都表现得十分守礼,皆背对着佳人,没有偷看。 因此,他们竟都不曾看见,唐佳人的额头再次隐现那似瓣似叶的东西,银辉洒落,好似银粉随风飘落在佳人的额头,竟令那蜷曲的柔嫩叶片慢慢舒展,终长成了第二片。 每次大痛受伤,便是生长。如此生长,到底是好是坏,暂无人知。 公羊刁刁的鼻子最是敏感,当即嗅了嗅,道:“什么味?这么香?” 众人闻了闻,还真是。空气中漂浮这一种异香,就像青涩的果子,在向世人昭告它即将到来的甜美。 顺着味道,公羊刁刁等人转过身,看向唐佳人。 佳人睡得十分香甜,并无异样。 只是那香味,似乎是从她的身体里钻出,诱得人想要靠近她,舔舔-她。 公羊刁刁顺着那味道,弯下了腰,张开了嘴,竟真得要舔佳人的手指! 孟天青一把薅住公羊刁刁,呵斥道:“你干什么?!” 公羊刁刁直勾勾地盯着唐佳人,道:“舔舔。” 孟天青一拳头砸在,骂道:“色痞!” 公羊刁刁被砸得头晕眼花,道:“我我我……我们当大夫的,尝遍百草,舔舔怎就……就就……就……” 孟天青道:“别就就的,就算你喊舅舅,也不行!佳人又不是草药,你舔她,就是耍流氓。起开点儿,别逼我动手。” 公羊刁刁冲着孟天青翻个白眼,骂道:“青瓜!” 孟水蓝问:“公羊公子,你能确定,那香味是从佳人身上发出的吗?” 公羊刁刁硬气地道:“你你你……你们又不让我舔,我我我……我怎么知道?!” 孟天青道:“你死了那条心吧。” 秋月白弯腰,靠近唐佳人,嗅了嗅。孟水蓝亦然。其余人也没有客气,直接嗅了嗅。 秋江滟和绿蔻出来吃饭,一眼看见几个大男人围着唐佳人,做出那等下流之事,惊得发发出一声惊呼:“啊!” 几个正闻得上瘾的男子,瞬间回神,互看一眼,慢慢直起身,同时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红着脸,一扭身,跑回到屋里去。 绿蔻紧随其后。 几个男子,一阵尴尬。 孟天青打破沉默,道:“这味道,确实是她身上发出的。离近了闻,那香味又散了。” 端木焱道:“这香味,像青涩的果子,让人垂涎欲滴。老子刚才,差点儿啃她一口。” 孟水蓝提醒道:“你闻得是脚。” 端木焱硬气道:“脚怎么了?!” 孟天青道:“公羊刁刁,你说,这是传说中的体香吗?” 公羊刁刁道:“应该是了。我不不不……不敢确定。这味道,我从不曾闻过。似乎有种迷幻的效果。但但但……但并不强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几分迷惑之色。 孟水蓝对秋月白道:“站了许久,你能不能大大方方的,让人准备一些酒水给某等解解渴?” 秋月白道:“有喜酒,喝否?” 孟水蓝道:“某说过,今天不是迎娶婚嫁的黄道吉日,你看,你这婚没结成,反而成了笑谈。你这喜酒,只能当烈酒浇浇愁。秋城主,下次再迎娶哪位姑娘,可要先请高人看看日子、合合八字才好。某有伤在身,真不宜陪你这般热闹。” 秋月白道:“孟阁主再出门,也要先请高人看看。若再遇杀手,怕是没这么幸运了。”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公羊刁刁道:“说说说……说那么多废话,阿嚏!” 孟天青问:“你今天带来的人是谁?怎还带着幕篱?” 公羊刁刁这才想起,华粉墨陪他一起来的,这会儿定是已经走了。他倒是不傻,知道华粉墨的身份复杂,戴着幕篱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于是,他道:“一个朋友。陪我来的。” 孟天青警觉地道:“他不会也认识佳人吧?”喜欢佳人的人已经够多了,绝对不能再多添一个。 公羊刁刁道:“都都都……都说是陪我来的。” 孟天青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还以为她又招惹了谁。” 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她就是个祸害。偏偏,有那皮子紧、犯贱的,越是被她折磨,越是喜欢往上凑。” 孟天青道:“哥,不许那么说你自己。” 孟水蓝道:“没你这个弟弟。” 孟天青感慨道:“你当初,就应该将我扔山上去,没准儿,唐不休溜溜达达的,就把我也捡回去了。这样,我就能陪着佳人一同长大。” 孟水蓝道:“对。等你长大后,嫁给唐不休,给佳人当师娘。” 孟天青道:“哥,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孟水蓝呵呵一笑,道:“求之不得。” 端木焱道:“都闭嘴!老子耳边好像飞着两只蚊子,不停嗡嗡,甚烦。想一巴掌拍死!” 秋月白道:“诸位,回吧。” 孟水蓝道:“夜来无事,陪你说说话,免得你寂寞。” 孟天青道:“我从不睡那么早。” 公羊刁刁道:“佳人今天有异,我我……我留下来,看护她。” 端木焱道:“你给老子看看眼睛。” 公羊刁刁:“我我……我不行,你你……你找别人看吧。” 端木焱扬声道:“你不行?!你不行被人称为神医?你不行要留下来看护佳人?你不行?你是不想给老子看病!” 公羊刁刁磕巴道:“我我我……我被人称为神医,那那那……那是他们愿意叫,我还不喜欢听呢!我我我……我看护佳人怎么了?解酒药,还是会调的。你你你……你找我看病,给我客气点儿!心情不好,不看!” 端木焱磨牙道:“有没有人说过,想打死你?” 公羊刁刁道:“有。反正,你你你……你不是第一个。” 秋月白干脆伸手去抱佳人,不再和这些人废话。 几只抓子同时伸出,扯住唐佳人的衣裙。若秋月白执意将人抱走,其后果,着实难看。 看看、看看,这些男子的心,多黑啊! 秋月白微微皱眉,道:“放手。” 孟天青道:“又不是扯你衣裙,你说放手,不管用。” 秋月白道:“天已黑,风渐冷,你们想让佳人生病?” 孟水蓝道:“今晚,不醉不归如何?” 端木焱道:“好!喝个痛快!”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不会喝酒,不过,我可以看你们喝。” 众人一同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点头。 几只爪子松开。 秋月白将佳人抱起。 孟水蓝扬声道:“秋城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你做了哪样?若真心待佳人,还请等她酒醒后,以君子之礼待之。依某看,这新房,就不要让她住了。平白坏了她的名声,不美。” 如芒在背,秋月白的脚步微顿,终是将唐佳人送回到她曾住过的房间。 唐不休已经不是问题,他需等佳人醒来,让她亲口道一声无悔。 此生无悔,嫁君无悔。 已经赢得如此漂亮,理当名正言顺。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清荷的秘密 皎皎明月,镶嵌在黑漆漆的天上,明明与寒星点点相映生辉,却好似封闭空间里的一副假画,明明美艳的惊心动魄,却又压抑的人无法呼吸。 唐不休坐在一处小山坡上,手中着一坛烈酒,一口接着一口地饮下。酒水淋湿了他的脸庞,流淌进他的胸膛,滚落到他的衣襟上,晕染出一朵朵饱含醉意的花,既放荡不羁,又活色生香。 原本束起的长发散落开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透过几缕发丝看向远处那轮明月,只觉得今晚的月亮似乎被某位残忍的剑客砍伤成几块,却仍旧假装无所谓,固执地将自己拼成原有的模样,继续笑着,继续疯着,继续照亮着。 他的脚边有两个碎裂的酒坛子,飘散着残余的酒香,吸引来一些贪酒的爬虫,醉生梦死。 不远处,碧波荡漾,欢歌笑语,一片灯红酒路,映红了半边天,勾花出心中的旖旎,却也承载着烟花女子的悲与哀。 天上一轮明月,河上一轮,三片酒坛的碎片上,各漂浮着一轮月亮。有大有小,有亮有浊,明明不同,却又是同一轮。 唐不休摔了手中酒坛,地上又多了两轮月亮。 他开始天上地上的数月亮:“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仰头灌入一口烈酒,摇头一笑,“诗人多情望月感伤,混人少思数月无常。”身子后仰,直接躺在了地上,衣衫展开,如同一只黑蝶。 清荷从树后走出,迈出小脚,想要走向唐不休。 一颗石子打在她的前脚,制止了她的动作。 唐不休道:“走开。” 清荷道:“恩公,你喝多了,此处风硬,易得风寒。”说着,又迈出一条腿。 唐不休幽幽道:“我醉了。” 清荷道:“清何服侍恩公休息。” 唐不休噗嗤一声,笑了。他道:“我醉了,你若靠近,我一定会……”慢慢闭上眼,淡淡道,“杀了你。” 最后三个字,并非咬牙切齿,而是轻飘飘得好似一阵清风,却吹得人汗毛直立,不会去质疑这句话的真假。 清荷将探出去的脚尖,又缩了回去。 夜风越来越冷,她冻得直哆嗦,干脆蹲下,抱紧自己的身体,却固执得不肯离开。 时间从指间悄然滑过,河上的灯火一一熄灭,整座秋成如同一只困兽闭上眼睛,周围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唐不休睁开眼,站起身。 清荷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站起身,抱着胳膊从树后跑出,上下牙齿不停叩击,显然是冻得不轻。 唐不休前脚走,她后脚跟着,哆嗦着道:“恩公,我知道一处宅子,屋主刚离开不久,暂时不会回来,不如去小住一晚?” 唐不休停下脚步,突然回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按到树上。 背脊撞击树干产生的痛,令清荷哼一声。 唐不休眸光凶恶地盯着清荷的眼睛,道:“不想死,离本尊远点儿。” 清荷在惊恐中流下眼泪,湿了覆面的面纱,让脸上的狰狞得以显现。她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就像被扔在岸上暴晒的鱼,只能可怜、徒劳地张着嘴,等着死亡的来临。 唐不休松开手,无情地道:“本尊救你一命,你为本尊挡了灾,本就互不相欠。你若再跟者不放,唯有一死,是结局。” 清荷捂着脖子,看向唐不休,身子瑟缩,声音却认真无比,道:“恩公救清荷一命,清荷的命,便是恩公的。恩公若嫌弃清荷的身子脏,不配服侍恩公,清荷也不想苟活于世,任人欺凌。”言罢,一扭身,直奔山下那条河,纵身一跃。 唐不休眼瞧着清荷沉入河中,眸光微动,终是出手,将人从河中捞起,丢到了岸上。 清荷咳嗽着,吐出一大口的河水,虚弱地道:“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亦是清荷所求,恩公不应救清荷。” 唐不休道:“你若真想死,方法千千万万,唯独不用告诉本尊,然后再去死。” 清荷一僵,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你出现的突然,双眼却像极了柳芙笙。秋月白虽阴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秋城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你这般容貌,他怎会不知?本尊总觉得,你来到本尊身边不简单。现在,你给本尊一个理由,让本尊可以允你在身边。” 清荷从地上爬起,白色的衣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展露无遗,唐不休却视若无睹。 清荷望着唐不休的眼睛,道:“若恩公想知,清荷便告诉您真相。清荷本就是渔家女,自小生得好看,被人觊觎。娘怕我被人抢去,终日用泥巴涂我的脸,对外谎称我是个丑的。十四岁时,爹爹葬身河腹,娘一病不起。为了给娘看病,我……我将渔船变成了花船。娘见有男人蹬船,气得投河自尽。”眼泪噼啪掉落,串成行。 她咬牙,继续道:“那男子见我颜色好,甜言蜜语,温柔小意,哄得我随他一起出了秋城。他租了处小宅院,将我养在其中。我以为,他是真心爱我,却因我出身卑微,所以不敢向父母说明,要明媒正娶我。不想,他不但妻妾成群,且只当我是个玩物! 一次,他要出行做生意,带我同行。路遇劫匪,他……他将我送出,供人玩乐,只为换取自己的性命。所幸,那群劫匪是个心狠手辣的,直接杀了他!我恨他,也恨自己,直接从山上一跃而下。当时天黑,那些劫匪寻不到我,也就作罢。我虽没死,却毁了容貌。几经辗转,侥幸活了下来。三年后,重新回到秋城,继续当个渔娘。虽饿不死,却也常常受人欺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本,我以为,这伤疤是我的劫难。可有时候,也正因为这伤疤,才能让我过上清净的日子。那些觊觎我的男子,看见这疤,无不转身离开。有那胆小的,还会打骂我,说我吓坏了他。呵……世人贪财好色,却又唾弃残花败柳。 有人说我的双眼长得极美,像极了江湖第一美女柳芙笙。恩公,你可知,这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那些得不到柳芙笙的男人,便会来羞辱我!我有时候会想,老天为何要让我生了这样一双眼睛?!若当初我纵身一跃直接死掉,也好过像现在这般,不人不鬼地活着!” 唐不休伸手扯下清荷的面纱,仔细看了看她的伤疤。这些伤疤,确实像两三年的样子,而非十多年。如此,清荷与柳芙笙应该没有关系。 秋风卷着寒流,从身边翩然而过,清荷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身体,低垂着头,不太自然地道:“这脸,我自己看着都害怕。”半晌,继续道,“这身衣服,也是以前留下的。知道恩公是闻人无声后,我便想着,要打扮一番,就算赴死,也不能给恩公丢脸。” 唐不休问:“你今年多大?” 清荷回道:“清荷今年十七岁。” 唐不休收回锐利的目光,将面纱还给清荷,道:“寻处位置养伤,本尊三日后有一场恶战。” 清荷面露喜色,激动道:“恩公,您是肯收留清荷了吗?” 唐不休道:“清荷你错了。” 清荷面露不解和惶恐不安,询问道:“恩公何意?” 唐不休回道:“眼下,是你收留本尊。” 清荷微愣,转而开心地一笑,道:“恩公,我们就去那间无人的宅子里休息一下吧。”重新将面色围在脸上。 唐不休微微颔首,在清荷的指引下,去往民宅。 秋城虽然繁华,却不是人人绫罗绸缎。清荷说得民宅,位于山上一处僻静之所,较为隐蔽。若非清荷带路,旁人怕是寻不到这里。 推开房门,屋里的摆设简陋至极。 一张由木头钉成的简单小床,一张乌漆麻黑看不出颜色的桌子,桌子上有两个破碗,也不知是用来吃饭还是喝水的。墙面是木桩子糊泥巴,夏天闷热,冬天阴冷,虽能挡风遮雨,却绝非好住处。屋里有一扇窗,特别小,仅能通风。即便如此,空气中也漂浮着一股子腥臊的味道,就像动物的尸体,被剥下的皮毛。墙上一张弯弓和几块兔子皮,倒是可以证明原房主的身份,是一位猎户。 如此隐蔽的位置,若非猎户亲自带清荷前来,旁人很难发现。再者,清荷如此熟悉这里的摆设,便知她不是第一次来此。一个独居的猎户,一位无依无靠的渔女,其中关系可一目了然。 猎户去了哪里,唐不休无心追问。他虽信了清荷的部分说辞,却仍旧心存警惕。这世间,能让他全身心信赖的人,唯有一人,那便是蘑菇。 唐不休打眼环视一周后,直接坐在了床上。 清荷垂眸低语道:“这里着实寒酸了些。”咬了咬下唇,看向唐不休,“恩公稍作休息,清荷去烧些热水。” 唐不休躺在床上,无视清荷。 清荷转身去了厨房,取下脸上的面纱,熟练地生火熬粥,顺手烤干自己的衣裙。橘红的火光跳跃在她的脸上,有种诡异的违和感。左脸美若仙子,右脸丑似恶魔。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厉害了我的屁 宿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唐佳人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后,换上新衣,推开房门,迎着太阳撑个懒腰,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饱满,既不像为情所伤,也不像宿醉后的萎靡不振,那叫一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与唐佳人的神清气爽相比,院子里那几位横七竖八的男子,却显得十分萎靡不振,形如枯槁、蓬头乱发、醉眼朦胧,一副沧桑至极的模样。 端木焱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将脑袋塞在坛子口。听见唐佳人开门的动静,将脑袋从坛口拔出,看向唐佳人的方向。眼中一片天旋地转,差点儿将自己搞吐了。他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至于那系在眼睛上的飘带,早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孟水蓝原本趴在桌子上,听见动静,立刻坐直,手抓一只不知道是谁的鞋子,面带笑意轻轻扇动。 孟天青已经钻到了桌子下面,抱着秋月白的大腿睡得香甜。嘴角滴落的口水,在秋月白的裤子上流了一小滩。 秋月白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坐着不动,看不出丝毫醉态。然,他的后脖子处却插着一把孔雀翎扇。微风徐来,孔雀翎随风飞舞,颇得几分趣味。 至于公羊刁刁,则是裹着厚厚的被子,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的鼻头通红,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冻的。听见开门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唐佳人,一开口便是:“我要死了。” 唐佳人被他吓了一跳,忙冲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果不其然,公羊刁刁的额头冰凉不说,身体还微微打颤儿。不用说,一定是染了风寒。 唐佳人急道:“快快快开药,我去给你抓。” 公羊刁刁摇头,闷声道:“医者不自医。” 唐佳人瞪大眼睛,道:“你你你……你怎么不磕巴了?”一拍额头,“烦!” 公羊刁刁勾了勾唇角,哼哼唧唧地道:“难受。” 唐佳人的视线在桌子上一扫,抓起一壶酒,晃了晃,听到了酒水的声音,便将其对准公羊刁刁的嘴巴,灌了下去。 公羊刁刁的拒绝是那么的单薄无力,唐佳人的孔武有力则是令人印象深刻。 公羊刁刁挣扎着踢腿,提醒了孟天青。 他松开秋月白的大腿,从桌子下爬出来,看见唐佳人,心中一惊,道:“你在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灌酒。”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好像在灌毒药。” 孟水蓝扇着鞋子道:“诸位看官,不知尔等是否有种看豺狼女子强迫良家小美男的感觉?” 端木焱打了个酒嗝,补充道:“小美男欲拒还迎,真是人面桃花,不胜娇羞。” 唐佳人问道:“你能看见了?” 端木焱摇了摇头,回道:“看不见,不难想象。” 唐佳人道:“想得极对。” 公羊刁刁好想咬人! 孟天青咂舌道:“这么灌,能死人吧?” 孟水蓝道:“公羊公子曾言,但凡有一口气,他都能救活。” 秋月白道:“佳人,给他留口气。” 半壶酒没了,唐佳人松开了手。 公羊刁刁咳嗽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气色却渐渐好了几分。至少,脸上有了颜色。公羊刁刁怒道:“我不能饮酒!你强灌算什么事儿?!” 唐佳人道:“是是是……是强灌吗?你你你……你那叫……叫叫……叫欲拒还迎!” 公羊刁刁气得不轻,抹了把脸上的酒水,爆粗口:“屁!” 话音未落,不知是谁放了个屁,那叫一个又响又臭,熏得人差点儿吐血。 不得不说,此屁还有醒酒的效果,几个迷迷糊糊的人,瞬间清醒不少。 唐佳人一手指向端木焱,问:“是你放的!” 端木焱被冤枉,直接扔掉酒坛子,站起身,道:“不是老子!咦?老子的鞋呢?谁动了老子的鞋?” 唐佳人手指一划,指向孟水蓝,孟水蓝飞出一记媚眼,道:“怎可能是某?”说话间,又摇起了那只鞋子。感觉味道不对,视线转到自己的手上,脸色一变,直接扔掉了鞋子。 鞋子画个弧线,直奔秋月白的脸而去。 秋月白一伸手,抓住鞋子,看了看,扔给端木焱,道:“不是我。” 孟天青立刻举起,道:“更不是我。”嗅了嗅那味道,身子向着唐佳人倾斜而去。 唐佳人斜眼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微愣,改口道:“就算是我吧。” 唐佳人的眼刀又锋利了几分,孟天青只得道:“去掉前面两个字和后面一个字。” 唐佳人将手拍在孟天青的肩膀上,孟天青立刻道:“是我。”看向其他人,得意地笑道,“怎么样?够臭吧?醒酒不?哈哈哈……此屁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闻一闻精神抖擞,嗅一嗅……” “噗……”又一屁放出,那味道,真是奇臭无比。不但如此,屁中好似有毒,令人头晕目眩,几欲昏迷。 原本还算淡定的几人,都想四下散开,避开这种味道,奈何……大家心知肚明,知道这屁是唐佳人放的,就算为了博佳人欢心,也不好逃命去也,只能闭气凝神,封闭嗅觉。 孟天青正说话,也不好直接闭气,只能忍着一阵阵的眩晕,咬牙吐出最后四个字:“……千古流芳。” 闻一闻精神抖擞,嗅一嗅千古流芳。咳……如此应景。 四字突出,孟天青两眼一翻,双腿一软,扑在了桌子上。 唐佳人一惊,忙去搀扶孟天青。 却听公羊刁刁道:“有毒!”言罢,竟是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其中,在椅子上翻身而下,向一边滚去。结果,碰地一声撞在了树干上,再无动静。 神医都说有毒了,不管是不是玩笑,大家就不要硬挺了。 眨眼间,桌子旁只剩下唐佳人一人。 端木焱、秋月白和孟家兄弟俩,都远离桌子周围。 唐佳人转动美眸望去。 端木焱立刻装出找鞋的样子,一边咳嗽一边道:“鞋呢?鞋呢?” 秋月白倚靠在树上,从后脖领子里拔出雀翎扇,轻轻扇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至于他心中如何的翻江倒海,就不得而知了。 孟水蓝拖着椅子,正艰难地向远处走去。原来,端木焱的飘带,将孟水蓝的一条腿和椅子腿系在了一起。孟水蓝每走一步,椅子腿都会在地上发出拖拉的声音,几分沉重,几分刺耳啊。最后,他干脆抱起椅子,来到树下,放下椅子,从秋月白的手中夺过雀翎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使劲儿摇晃两下手中扇子,驱除味道。 唐佳人收回目光,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已经抱着空酒坛子吐上了。 唐佳人走到那一坨被子前,掀开一角,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竟昏了过去。 唐佳人轻叹一声,照着公羊刁刁的脸拍了几下。 公羊刁刁瞬间睁开眼睛,问:“我还活着吧?” 唐佳人点头,反问:“你怕毒?” 公羊刁刁嘘了一口气,回道:“我不怕。就就就……就是味道太冲,受不了。”转而中肯地道:“我我我……我给你看看吧,你这么放屁,会……会会……会死人的。” 唐佳人转过身,冲着公羊刁刁放了一个屁。 众人眼瞧着公羊刁刁那张因酒而染了几分红晕的小脸,瞬间变绿,然后两眼一番,昏死过去。 唐佳人捂着鼻子跑开,笑得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孟水蓝道:“还以为她会消沉一段时间,没想到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 秋月白道:“已是极好。” 唐佳人跑着跑着,也开始咳嗽起来。她一手掐腰,一手拍着胸口,道:“这味道是挺别致的。我得整个密不透风的袋子把屁装起来,谁再惹恼我,我便戳破袋子。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咳咳咳……” 端木焱穿好鞋子,道:“此屁能杀人于无形。若寻到那密不透风的袋子,灌一包屁给我。” 唐佳人问:“你要做什么?” 端木焱道:“二哥的生辰要到了,本王总不能空手去吧。” 唐佳人沉思道:“若你有这个想法,我可以……”挑眉一笑,“多配合你一点。”一扬手,喊道,“好吃好喝给我端上来!” 这架势,这模样,简直就是一山大王啊! 厨房的人得了吩咐,立刻忙乎起来。 饭菜早已准备妥当,可瞧着唐佳人这架势,还是多准备一些稳妥。 不多时,饭菜准备好,重新摆满桌子。 唐佳人捏住公羊刁刁的鼻子,将他活活儿憋醒,大口喘息着。 唐佳人拍了拍吐到虚脱的孟天青,道:“别吐了,影响我食欲。” 孟水蓝道:“某还真饿了。”言罢,要坐在椅子上。 唐佳人道:“你有眼屎。” 孟水蓝捂住脸,转开身。 端木焱摸索着来到桌子前,道:“给老子盛碗粥。” 唐佳人道:“别说话,先去洗漱。” 端木焱闭嘴不语。 秋月白十分自觉,向洗漱房走去。其他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紧随其后。望东抱着一叠新衣袍送了进去,而后退出,去了前院。 唐佳人独自一个人,霸占整张桌子,深吸一口气,开吃。 望东来寻秋月白,却没看到人。 唐佳人咬着猪蹄子,问:“有事儿?” 望东本不想将此事回禀给唐佳人,但一想到面前这名女子即将成为秋城的女主子,只得开口回道:“唐姑娘,有人要见你。”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长眉门来人 两位,一男一女。 男者胡须发白,发丝黑亮,双眼炯炯有神,太阳穴高突,步伐十分稳健,一看便知是高手。他身穿灰色长袍,披着黑色斗篷,看样子风尘仆仆,但精气神着实不错。脚蹬一双黑色布鞋,鞋底已经磨得很薄,显然这一路走来,当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女者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盘成一个髻。上插一根简单的梅花发簪,全身上下再无其它饰品。她身穿灰色衣裙,同样披着黑色斗篷,脚蹬一双白色绣花鞋,虽落了些灰,却不见任何走样。显然,这位老者擅长轻功,走起路来如同草上飞,及其省鞋袜啊。 望东引领着二人进入秋风渡,来到内院后,便退了出去。 但见,一张大圆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美食。一位身穿红色衣裙的俏佳人端坐椅子上,左手攥着一只猪脚,右手捏着一只包子,正啃得香。白皙粉嫩的小脸上,镶嵌着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张红润的小嘴,因沾了猪油而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吃的时候,唐佳人是认真的。 唯有吃,可以不让心慌张;唯有吃,可以给人新生的能量;唯有吃,可以让人向往美好、相信希望。 唐佳人沉浸在吃的幸福中,不想自拔。 那一男一女看见唐佳人眼也不抬地吃着东西,完全无视二人的存在,心中略有不悦。 女子开口道:“小娃儿,你可是佳人?” 唐佳人抬头看向来者,眼神有些迷茫。 女子再次开口道:“小娃儿,老身问题,你可是佳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 二人目露喜色,转而却变得充满狐疑。 女子道:“听闻你是柳芙笙之女。你,是吗?” 唐佳人摇头,继续啃猪脚。面上一片天真烂漫,心里却悄然盘算着什么,没人知道。 男子皱眉,呵道:“我们乃长眉门天玄地黄两位长老,小娃儿不可无礼。” 唐佳人将眼睛从美食上拔出来,看向名叫天玄的男子,问道:“你吼得这么大声,是想提醒我招待你饭吗?”不好意思地一笑,“可是,我也是客人,做不得主。你还是等秋月白出来,问问他,让不让你们吃。这些食物,都是他的。” 唐佳人那样子,真是几多老实、几多乖巧,看起来甚至有些脑瓜不灵光。 天玄和地黄互看一眼,觉得眼前的女子,和他们想得不太一样。 女子地黄道:“小丫头,你可知佳人在哪儿?” 唐佳人用猪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咧嘴一笑,憨憨的。 女子忍着性子,道:“老身是问唐佳人。” 唐佳人竖起猪脚,凑到自己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二人噤声。 天玄恼羞成怒,沉声道:“小丫头,你是否懂得何为以礼待人?!你们秋风渡,便是这样招待客人的?你且叫秋月白出来。” 唐佳人扔下猪脚,抓起一只烤鸡,扯下一条腿,咬了一口吞下,这才神秘兮兮地道:“你们不懂,食不言寝不语是最基本的礼貌,我若是做得不好,会被人笑话不懂礼貌的。” 一句话,将天玄噎得够呛。 唐佳人继续道:“还有呀,我不是秋风渡的人,我是客人,和你们一样哦。我才不要去叫秋月白呢,人家正在沐浴更衣,我去了算怎么回事儿?岂不是成了登徒子?踩草大盗?!”端起粥,一口喝下,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含含糊糊地道,“不去不去,不能去。” 哎呦,天玄地黄被气得差点儿火冒三丈! 地黄走向唐佳人,冷着脸,道:“小丫头,你在和老身装傻是不是?” 唐佳人防备地问:“你要干嘛?你要打人不成?” 地黄站住脚。 唐佳人集忙往嘴里塞东西,口中还含糊地道:“等我吃饱了,你再打哈。” 地黄感觉自己的理智似乎被挑断了。她行走江湖多见,也曾见过混不吝的,却没见这样的女子。看着不傻,可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个人。这是,真的缺心眼? 地黄看向天玄,眼中满是疑问。 天玄张开嘴,扬声道:“秋城主,长眉门天玄地黄前来拜访,还请出来一见。”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二人一眼,不再多语,开始认真对待每道美食。唯美食与……与什么不可辜负来着?呵……唯美食与美男不可负。瞧瞧,她现在眼前有美食,周围有美男环绕,多好。 唐佳人不停吃着美食,总觉得秋风渡的厨子做菜马马虎虎,味道如同嚼蜡。不过不要紧,有吃的就行。难得她不在需要顾忌身材,可以大吃特吃,真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天玄地黄见唐佳人吃得眼也不抬,心中满是鄙夷。瞧着小丫头生得不错,却真真儿是没见过世面。不说吃相如何,就是那毫不忌口样子,也是见不得人的小家子气。 他们得到消息,知道柳芙笙的女儿在秋风渡,这才路风尘仆仆的赶来。本想在昨天赶到,暂阻二人大婚之事,不想,日夜兼程,还是迟了一步。幸好,在赶来的路上得知,二人并未完成大婚。 二人正要不耐烦,忽见一道门被推开,秋月白在一片水汽氤氲中走出。一笼暗红色长袍,虽不如红袍喜庆,却正适合秋月白这种生人勿近的性格。他的发丝尚未干透,仅以一根发带系在脑后,于往日的严谨相比,多了一丝随意。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明显愣了愣。 秋月白假装看不见,随手关上房门时却勾了勾唇角,转过身,又恢复成冷面城主,对天玄地黄二人抱了抱拳,道:“二位长老,久候。” 天玄、地黄是见过秋月白的,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这才再相见,皆惊艳于他的气度,当真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在这江湖中,定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天玄赞道:“与秋城主一别数年,再见面时,彼时少年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当真是好容貌、好气度!” 秋月白道:“天玄长老谬赞。长老数十年如一日,春秋鼎盛。” 天玄被赞,脸上的笑容多了三分亲厚之意。 秋月白道:“还请书房一叙。” 天玄应道:“好。” 地黄的肚子发出一阵腹鸣声,显然是饿了。二人日夜兼程,休息不好,更是来不及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二人已经好几顿没吃了。这会儿肚子叫,又岂是人控制得了的? 天玄、地黄面露尴尬子色。 秋月白道:“二位此番前来,想必一路披星戴月,未曾照顾好起居。若二位不嫌弃,请同席。” 地黄也饿了,当即道:“恭敬不如从命。” 秋月白做出请地手势,天玄、地黄二位也不客气,来到桌边,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筷子时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菜?所谓残羹剩饭不过如此。这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秋月白坐下,扫了眼唐佳人,见她眼也不抬地继续趴啦所剩不多的菜底儿,便知她一准儿不待见这二人。刚才,他们三人的对话,洗漱房里听得真切,自然知道唐佳人抵触的态度。 菜都被唐佳人一个人吃得七七八八,若他再叫一桌子饭菜上来,唐佳人定然会继续吃光。他担心,她会吃爆肚子。 略一思量,秋月白拿起筷子,默默吃剩菜。 原本等着上新菜的二人,这会儿都傻眼了。感情儿,秋月白就要用这剩菜剩饭招待他们啊?这是什么意思?真当他们长眉门没落了不成?他们不是要饭的,怎能如此打发?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天玄、地黄放下筷子。 地黄道:“想不到,秋风渡穷困至此,连招待贵客的饭菜都只有残羹剩饭。若然江湖人知道,秋城主这般待客,不知有几人会笑掉大牙?” 不待秋月白开口,唐佳人瞪着无辜的双眼,极其认真地道:“秋月白请你们吃饭时,这些菜都是刚做出来的,顶顶新鲜。你们自己动作慢,抢不上,又能怨谁呢?”言罢,筷子一卷,将最后一片菜叶子送进嘴中,咀嚼着。那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恨得人牙痒痒啊。 天玄、地黄感觉到被人羞辱,当即怒了。 天玄一拍桌子,喝道:“无知小儿,找死?!” 唐佳人立刻护住桌子,道:“别拍别拍,拍坏了要赔的。秋月白翻起脸来,可快了。你们等我吃完后,再互拍,行不行?” 秋月白一直面无表情,看似没有表态,实则却是纵着唐佳人在那里胡搅蛮缠。能这么快见到生龙活虎的佳人,他倍感意外,却也悄然松了一口气。只不过,佳人的异常,他也看在眼中。一个人就算再能忘情,也不会这么快就走出来。佳人对唐不休感情之深,谁都看在眼中。她这般,看似洒脱,实则透着几分诡异的不妥,令人琢磨不透其中原委。 地黄冷笑道:“这就是秋城主的待客之道?!十六年前,我们长眉门虽被奸人残杀,但十六年来休养生息,实力不容小觑。秋城主如此践踏,想必是要与长眉门为敌喽?” 唐佳人唏嘘道:“秋月白对你们已经很好了。管咋,还有剩菜吃。如同这都宿敌的话,只能说明,你们心胸狭窄!别瞪眼呀,我胆子好小的。不信啊?不信你看,那边还有几个连剩菜都吃不上的。”手一抬,指向洗漱房。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好暧昧的关系 一直偷听四人谈话的几位大人物,被唐佳人点名,只好穿戴整齐,推开房门,在水气氤氲中走出。 第一位走出的是孟水蓝。他穿着宝蓝色的衣袍,手持雀翎扇,笑吟吟地抱了抱拳,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见过二位。” 百川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就如同嘴巴和眼睛,令人不敢小觑。 天玄、地黄二人只是想不到,这百川阁阁主什么时候和秋月白如此亲密,竟……竟一同沐浴?世人都说,秋月白不近女色,难道……难道是近男色? 天玄、地黄虽然年长,却不敢托大,当即隐下惊讶之色,站起身,抱拳道:“孟阁主。” 孟水蓝道:“坐坐,二位不必客气。”言罢,自己坐在了唐佳人的左手边,拿起筷子,在所剩不多的残羹剩饭中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 天玄、地黄看得一愣一愣地。他们的疑惑如同一叶孤舟在大海上荡来荡去。孟阁主肯吃这剩菜,是何故?二人皱眉,坐下,屁股刚沾椅子面,洗漱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孟天青顶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洗漱房,脚向后一踢,关上房门,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到桌子旁,抱拳道:“百川阁二阁主孟天青见过二位长老。” 天玄、地黄二人愣愣,感觉自己受到的刺激有些大。 孟天青站在不动,道:“二位见我哥,还起身还礼,难道是欺我年少,不肯还礼?” 这绝对是冤枉。天玄、地黄心生不悦,却还是站起身,还礼,抱拳道:“二阁主。” 孟天青坐下,如同主人般:“坐吧,不用这么客气,咱们江湖人不用那么客套。” 是谁说不还礼就是欺负他年少的?!!! 天玄、地黄不好发作,只能重新坐下。 孟天青拿起筷子,端起自己的粥,喝了一口后,道:“你们不如继续站着了。” 天玄瞬间暴怒,道:“怎敢如此戏耍人?!” 地黄道:“老身久不出山,竟不晓得如今的江湖已经这般不知礼数!” 仿佛是为了打脸,洗漱房的门再次被推开,端木焱披散着一头长发,闭着双眼,向着有声响的地方走去。 天玄、地黄一扭身,误以为来者是个瞎子。当然,重点不是瞎子,而是……瞎子也是从洗漱房出来的!这这……这是什么关系?秋风渡的洗漱房,何时变成了公用汤水房?这一位位风神俊秀的美男子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端木焱看起来是人间绝色,但那性子却不敢恭维。他来到桌前,用脚踢了踢天玄坐着的椅子,道:“起来。” 如此猖狂,那般桀骜,真是……恨得人牙痒痒。实则,他没一开口就让人滚开,已经很给面子了。 天玄被气得不轻,涨红着脸,咬牙道:“小儿,报上名来!” 端木焱骂道:“报你大爷!老子的名讳,也是你配知道的?起来,别逼老子发飙!” 眼瞧着天玄要暴走,秋月白开口道:“六王爷,喜怒。” 天玄那高涨的脾气,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不敢置信地站起身,让开位置,僵硬地抱拳道:“不知是六王爷,请坐。” 地黄的脸色极其难看,也跟着站起身,抱了抱拳,却没吭声。 端木焱坐下,扬声道:“换套碗!” 厨房里的人听到动静,立刻给端木焱换了套新碗筷。 这是明显嫌弃天玄碰过的碗脏了。 天玄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的难受,就像被人连掴了十多个巴掌。 端木焱拿起筷子,在菜盘子里戳了两下,道:“怎都吃光了?” 唐佳人用筷子插了只包子,递给端木焱:“还有这个,要不?” 端木焱一伸手,将包子抓下,道:“能从你嘴里剩下点儿东西,真不容易。”想起以前在山上的日子,端木焱心情不错地笑了笑,将包子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半边,咀嚼得格外用力。心道:唐佳人还在,包子还在,真好。 天玄和地黄互看一样,终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何这些人要真对自己了。瞧瞧,一张桌子,一个女娃娃却坐在主位,这是什么坐法? 二者来时气势汹汹,现在却留了心眼,开始主意观察几人的关系。 天玄、地黄是长眉门的长老,却并没有表现出对唐佳人应有的敬畏,秋月白看在眼中,自然要打压一翻,让他们知道唐佳人并非他们可以随意掌控的存在。事情到了这里,也应收收了。毕竟,论起来,长眉门毕竟是佳人的娘家。无论真假,无问东西,这条路是他为她选的,所以,他会帮她走下去。 秋月白吩咐道:“为两位长老备两把椅子,再做些新菜。” 唐佳人斜眼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十分淡定地补了一句:“想必诸位也都饿了。” 唐佳人这才收回目光。 洗漱房的门打开,公羊刁刁顶着红扑扑的脸,迈着晕乎乎的步伐,走向桌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瞪着一双贼亮的眼睛,用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对唐佳人命令道:“你,过来!” 所有人一同看向公羊刁刁。 唐佳人没动。 公羊刁刁吼道:“过来!” 唐佳人还是没动。 公羊刁刁挽着袖子,站起身,气势汹汹地道:“我我我……我警告你,你再不过,我我……我可就过去了!” 孟天青道:“这是喝多了。” 公羊刁刁道:“对!喝多了!那汤水……太太……太难喝了!” 唐佳人问:“这是喝了多少……汤水啊?” 孟天青回到:“看他肚子。” 唐佳人这才主意到,公羊刁刁的肚子就像扣了只锅,那叫一个滴溜圆。 公羊刁刁一步三晃地来到唐佳人面前,对孟水蓝道:“起来!” 孟水蓝不动。 公羊刁刁从腰带里抽出一根银针,对着孟水蓝比量着。 孟水蓝假装道:“吓死某了。” 公羊刁刁扔掉银针,抽出一根毒针,嘿嘿笑着。 孟水蓝站起身,果断道:“位置给你了。” 公羊刁刁立刻坐下,对唐佳人挥舞着毒针,道:“你你你……你对我好点儿,不然我我……我扎你!” 唐佳人点头,道:“一定对你好。” 公羊刁刁心满意足,趴在桌子上,慢慢闭上眼。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 公羊刁刁突然张开眼,道:“为何不不不……不哄我睡觉?” 唐佳人愣了愣,抬起手,轻拍公羊刁刁的肩膀。 公羊刁刁又闭上眼,唇角勾起甜蜜的弧度。 仆人将椅子搬出,放到地上的声响惊醒了公羊刁刁,他再次睁开眼睛,道:“为何不不……不唱歌?”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环视一圈,问道:“谁会唱?” 没人搭理她。 唐佳人只得清清嗓子,随口唱道:“白菜呀白菜,真好吃;土豆啊土豆,真好吃;猪肉啊猪肉,真好吃;米饭啊米饭,真好吃;辣椒啊辣椒,真好吃;牛肉啊牛肉,真好吃;甜梨啊甜梨,真好吃;苹果啊苹果,真好吃;那么多食物,真好吃……真好吃啊真好吃……” 公羊刁刁吧哒一下嘴,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唐佳人慢慢收回手,一脸疑惑地道:“我做了什么?” 孟天青道:“你给他灌了半壶酒。” 唐佳人道:“不至于啊。” 孟水蓝补充道:“他喝多了,滑进汤水里,喝饱了。秋城主财大气粗,这看似简单的门后,可分了不少汤池。若非某清醒,神医可就溺死了。” 唐佳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讳莫如深地道:“这就对了。” 端木焱问:“什么对了?” 唐佳人嘘了一声,故作神秘地道:“半壶酒,对上一锅汤水,不就成了一大锅的酒吗?他和多了,正常。” 众人望着唐佳人,半晌,孟水蓝点头道:“你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孟天青不甘示弱,当即道:“十分有礼!”顺便赠送一个理当如此的信任眼神。 唐佳人心中暗道:真是愧对你的信任呐。面上,却笑颜如花,显然被如此信任,十分开心。 天玄、地黄两位,终于在有生之年,生生地迷茫了一回。 半壶酒,一锅汤水,能兑成一大锅酒不假,但和酒醉有什么关系?为啥,每个人都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是他们久居深山,不懂其中奥妙,还是……世人都得了疯病,唯彼此二人独醒? 新做的美食陆续上来,摆满了一桌。 唐佳人抓起筷子,又要大快朵颐。 桌子下,秋月白伸出右手,攥住唐佳人的左手。 唐佳人的身体微僵,试图挣了挣,却没挣开。她也不好搞得太大动静,只能任由他抓着,心道:我看你怎么用左手吃饭。 不想,秋月白竟用左手拿起筷子,夹起饭菜送入口中,动作自然得如同行云流水,不见任何违和感。显然,他是用惯了左手的,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唐佳人转开生硬的目光,没看见秋月白唇角那么笑意,隐含戏谑。秋月白发现,逗弄唐佳人,真是……趣味横生。 唐佳人用筷子戳了两下饭碗,毅然改变方向,去夹肉吃。 秋月白用手指尖在唐佳人的手背轻轻一划,唐佳人拿筷子的手一抖,刚夹起的肉片掉回到菜盘子里。 唐佳人契而不舍,再次夹起肉片。 秋月白面色入常,揉搓了一下唐佳人的手指。 唐佳人一抖,肉片再次掉落。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如此目的 唐佳人夹肉的动作一再失误,引发众人揣测的目光。 唐佳人回拧秋月白的手心,道:“我这双筷子一直冲杀在美食战场,这会儿累了,明显体力不支,且容它先休息一会,再战死放!”言罢,将快子往桌子上一拍。 孟水蓝忍笑,道:“将军先休息片刻,容末将身先士卒,先战一个来回。” 唐佳人老佛爷似的点了点头,道:“去吧。” 孟水蓝道:“末将领命!”运筷如飞,当真风卷残云起来。 孟天青鄙夷道:“让你半个胃,也吃不过我。”言罢,也埋头吃了起来。 端木焱道:“都给老子留点儿!”筷子刷刷点点,格外带劲。 秋月白暗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与佳人相处久了,定会……成为胖子。 天玄、地黄眼瞧着刚布置好的饭菜又剩下一些汤汤水水,再也顾不得矜持,也跟着吃起来。只可惜,他们自持身份,不想吃相难看,筷子总会慢上一步。 一步之遥,便只能饿肚子。 孟家兄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承诺要开战,自然不能令佳人失望。片刻后,二人打着饱嗝收功。 桌子上,只剩下一些菜汤,随着某人的呼吸轻荡。 天玄、地黄举着筷子,深感无从下手。 二人对视一眼。 天玄暗道:要不,汤泡饭吧?总不好让人家再做一桌酒席出来。 地黄以眼神回道:姑且这样吧。 二人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舀汤。 端木焱放下筷子,一脸嫌恶地道:“和你们这些人同席,真是丢脸,就根没见过饭菜似的。菜不剩,汤也不留是不是?” 天玄、地黄的手一僵,默默放下了勺子。 端木焱道:“都撤了吧,上壶好茶。” 秋月白微微颔首。 仆人们轻手轻脚地撤走盘碗,收拾干净桌子,沏壶好茶,端了上来。 地黄气得浑身哆嗦,却知道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当即道:“秋城主,借一步说话。” 秋月白道:“在座诸位都是秋某的好友,长老可直说。” 孟水蓝笑睨秋月白一眼,暗道:这孙子真是油滑,某怎就成了他的好友?不过,今天长眉门寻来,非但没有寻找佳人的喜悦,反而想要在气势上压一头,便不对了。与其转身打探消息,不如默认关系,听个真切。 地黄微微皱眉,看向天玄。 天玄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直言。敢问秋城主,佳人何在?我们得到消息,说城主寻到佳人,欲在昨日大婚。事出意外,并未完成婚礼。” 如此看来,二人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的佳人,便是他们要寻的佳人,而非一代用佳人冠名的女子。 秋月白点了点头,不答反问道:“不知二位前来所谓何时?” 地黄开口道:“若城主真寻到那孩子,我们自然是要将其接走,带回长眉门。” 除了趴在桌子上的公羊刁刁,所有人都看向地黄,等着她继续说。 地黄迫于众人的目光,只能继续道:“十六年前,闻人无声血洗长眉门,杀了门主,带走夫人。十六年来,长眉门无主,二门主暂代门主一职,带领长眉门休养生息、修炼武功。如今,得知夫人有遗腹子在世,二门主派我等前来请佳人回山。” 唐佳人在听到闻人无声的名字时,丝毫不见任何异样,就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孟水蓝等人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心中却都升腾起一丝怪异之感。 唐佳人像个好奇宝宝,问:“回山做什么?遛猫逗狗还是开荒种地?” 地黄很不喜欢这个没有规矩的小丫头,当即回道:“佳人是门主和夫人的爱女,既然寻到,回长眉门理所应当。” 唐佳人撇嘴道:“还以为你们是想让佳人主持大局,带领长眉门走向辉煌咧。” 地黄和天玄的嘴角抽了抽,觉得唐佳人这话说得真是轻巧。 天玄道:“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娃,怎能主持大局?” 地黄道:“往日,她年幼无知,认贼作父。此番虽然悔改,却难免缺失教养。秋城主曾言,柳芙人有言在先,指腹为婚。此婚事,长生门是认的。只是一点,门主……哦,是当今的门主,乃是佳人的亲二叔。秋城主要迎娶佳人,自然要六礼齐全,方不辱没了彼此的门楣。” 天玄道:“既然秋城主认定,寻回之人是佳人,想必不会有错。还请秋城主请佳人出来,与我等说说话。” 唐佳人打个哈气,从秋月白的手中抽回手,没事人一般地站起身,道:“吃饱了,我出去转转。” 孟天青立刻站起身,道:“我陪你。” 孟水蓝站起身,道:“某也得回三日小筑了。” 端木焱道:“端木淳要回京了,老子也在此住不了几日。”伸手拍上公羊刁刁的肩膀,将其摇醒,“醒醒、醒醒。” 公羊刁刁张开朦胧的睡眼,慢慢扭头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道:“端木淳一定会想方设法带你回去给父皇调养身体,现在,你自己选,是和老子走,还是和那笑面虎一起?你要是和老子走,老子善待你。”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道:“我走了,谁谁……谁照顾我啊?” 端木焱道:“老子说了,老子照顾你!好好儿的话,让你说得莫名其妙。”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可怜兮兮地道:“你……你给我揉揉胸口,怎怎……怎那么疼。” 端木炎皱眉,道:“真是麻烦!”摸索着,伸手摸向公羊刁刁的胸口。 公羊刁刁转头看向端木焱,道:“你……摸……我……” 端木焱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一把抓起公羊刁刁,“你先陪本王两天。”言罢,扯着人便走。 公羊刁刁开始扑腾:“放开我!嗷……痛痛痛……放开……嗷嗷……” 一直隐身的肖劲出现,伙同端木焱一起,扛起公羊刁刁,快速消失在秋风渡。 天玄、地黄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天玄才道:“刚才那位……?” 孟水蓝扇着雀翎扇,笑吟吟地回道:“公羊刁刁。” 天玄远目,觉得格外不可思议。这些名号响当当的大人物,为何看起来,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孟水蓝用扇子拍了孟天青的脑袋一下,道:“二愣子,走了。再不走,等秋城主赶人吗?”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走啊。” 唐佳人道:“我得拿点儿东西。”一溜烟跑向自己的房间。 秋月白对兄弟二人道:“不送。” 孟家兄弟见秋月白是铁了心送客,也不好多逗留,只能去外面等着唐佳人。 唐佳人的房间与秋江滟的比邻。 一直隔窗偷窥的秋江滟觉得是时候让身为江湖第一美女的自己隆重登场,用来对比一下唐佳人的粗鲁无理。她拢了拢头发,面带微笑,装出要出门的样子,昂首阔步地走出房间。绿蔻紧随其后。 这一进一出,秋江滟与唐佳人打了个照面。 恰好,秋月白开口道:“佳人!”这一声,自然是喊唐佳人。他觉察出,唐佳人有要离开的意思。 唐佳人不回头,直接进了房间。 秋江滟迎向秋月白,笑道:“哥哥今日有客?” 天玄地黄两位长老一见秋江滟,眼睛便是一亮,纷纷暗道:此等容貌气度,倒是与柳夫人有几分相似。 秋月白道:“外面最近不太平,你回屋去。” 秋江滟不敢忤逆秋月白,也不想表现得胡搅蛮缠,当即像大家闺秀般施了一礼,又冲着天玄、地黄两位长老施了一个晚辈礼,这才扭身进屋去。 地黄追了两步,站定,扭身看向秋月白,道:“这位是……” 唐佳人拉开房门,抱着自己的包裹,就要开溜。 秋月白见此,哪有时间给地黄解疑,当即走到唐佳人的面前,一步步将其逼退回屋里。 唐佳人做垂死挣扎,用手攥住了门框。 秋月白也不言语,只是垂眸盯着她看。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唐佳人直接松手,被秋月白顶入到屋内。 门,随之关上,发出嘭地一声,代表了城主大人此刻的心情。 被晾在院子里的天玄、地黄两位长老,彻底蒙圈了。 他们知道,秋月白有个妹妹叫秋江滟,生得十分貌美。 瞧着秋月白和小丫头互动的样子,不像兄妹。不过,小丫头已经言明,她不是柳芙笙的女儿。再者,小丫头的长相与柳芙笙确实不像。 刚从屋里出来的那位小姐,不但与柳夫人有几分相似,且叫秋月白哥哥。这声哥哥,表妹与准娘子,都叫得。 到底哪位才是唐佳人?哦,上一任长眉门主,本姓焦,因此,唐佳人应叫焦佳人。待将焦家人带回长眉门,现任门主应该会为焦佳人重新取个相应的好名字。与唐不休有关的一切,理当割除得一干二净。 天玄和地黄见无人招待他们,却打定主意在秋风渡住在,直到带走焦佳人。 望东瞧二位的表情,便知其打算。为了不妨碍秋城主收拾不听话的小娘子,望东擅作主张,引领二人来到离主卧较远的偏僻之处,安排暂住。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子非鱼 唐佳人的房间里,低压的令人喘不上气。 秋月白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唐佳人看。 唐佳人被他看得心慌,眼神由最开始的理直气壮变得有些躲闪,本想奋起一博,却又溃不成军。最后,她干脆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一副“我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无赖相。 秋月白本是十分生气,却差点儿被唐佳人这副模样气笑了。 唐佳人走到床边,将包裹往床上一甩,本想做出撒泼的样子,却想到包裹里装着的东西,立刻放缓了力道,将其轻轻放到了床上。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到床上,单腿翘起,抖啊抖呀。 秋月白走到床边,弯下腰。 唐佳人立刻停止抖动,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样子,就如同一只警惕的猫。 秋月白隐下眸中笑意,越过唐佳人,抓过她的包裹。 唐佳人知道秋月白不是要啃她嘴巴,自觉尴尬,放下手,扭头不看他,耳朵却是支棱着,听着动静。 秋月白解开包裹,看见一套换洗衣服。打开换洗衣服,看见御赐的饕餮碗。饕餮碗里,晒着公羊刁刁送她的耳环和手帕,以及孟水蓝送她的牌子和孟天青送她一把威武豹。 秋月白又翻找一遍,问:“就这些?” 唐佳人回头,看向秋月白。她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事实情况就是如此。她能拿什么?还有什么是属于她的?还是说,他怀疑她拿了不应该拿的东西? 唐佳人沉下脸,道:“就这些。” 秋月白眼中的平静被打碎,眼瞧着一场暴风骤雨要轰然而起。 唐佳人十分警觉,向后挪了挪身子。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弱势,她又扬起下巴,隐藏心中的不安。 结果,事实告诉她,她扬起下巴的动作,不过是为虎作伥! 秋月白一把捏住唐佳人的下巴,将她提向自己,让唐佳人清楚看见他眼中燃起的风暴。那是海啸、那是飙风,那是毁天灭地的愤怒! 素来不畏惧天地的唐佳人,怕了,她下意识地向后躲闪。 秋月白又怎容她一再退缩?!曾经的誓言仍旧在耳,她却要背上行李,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去远行?! 他!不!准! 秋月白直接啃咬上唐佳人的嘴巴。 锋利坚硬的牙齿陷入柔软甜美的唇瓣,逼出了心中的疯狂。 秋月白抱紧试图挣扎的唐佳人,直接扔到了床上。 床幔落下,掩住外泄的春光。 床板剧烈摇动的声音,伴随着小奶猫般的呜咽传出,令人遐想联翩。 唐佳人喊道:“不要动我手指!” 秋月白应道:“好。” 唐佳人喊:“不要扯我衣服!” 秋月白道:“攥紧手指。” 唐佳人道:“这样不行,好怪的感觉。” 秋月白:“你想怎样?呜……” 唐佳人:“血!” 一室旖旎,再无动静。 光束透过帷幔,照在了裸露的肩膀上。香肩如玉,却被挠了几道血痕,这属于秋月白。他的胸口渗出鲜血,染红了白布带。然,这并不是最凄惨的。最凄惨的位置,堪称难言之隐,唯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唐佳人的可怕之处。 秋月白蹙眉,慢慢挪动身体,重新抱住唐佳人。 唐佳人早已昏倒在床上,人事不知。她的嘴唇红肿,双颊微红,衣衫褶皱,却是穿戴整齐。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的容颜,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幽幽一叹。收紧双臂,将人抱在怀中,让她抵在自己的伤口,让自己记住,这些痛因她而起,也唯她能缓解。所以,绝不放手! 多想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终究败在了她的……残菊手下。他怎就忘了,唐佳人曾被误导,对男女之事的理解与常人绝不相同。唐不休处心积虑教歪佳人,是好是坏? 秋月白闭上眼,抱着唐佳人睡着了。 太阳偏移,秋风渡里一片安静。有风吹过浮云,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 大门外,等了许久不见人的孟佳兄弟俩,只能暂时离开。 绿蔻看向唐佳人紧闭的房门,猜测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气得眼圈发红,攥碎了手中的汤碗,将手扎得鲜血淋淋。她怕被人看出异样,忙装成手滑的样子,让汤碗落地,再将其重新捡起,端去厨房。 唐佳人听见动静,睁开眼,一眼看见秋月白胸前的血,两眼一番,就要昏迷。 秋月白掐上唐佳人的人中。 唐佳人提起一口气,立刻毕竟双眼,像条蝉蛹般扭动身体,转过身,背对着秋月白,将眼睛张开一条缝,确定眼前没有血,这才张开大眼睛滴溜一转,又闭上了。 秋月白抱着唐佳人,在她耳边问道:“要再睡一会儿?” 唐佳人一缩脖子,脸一红,没吭声。 半晌,秋月白问:“为何要走?” 唐佳人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垂眸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江湖那么大,我想出去走走呗。仅此而已。” 秋月白道:“所以,便可以背信弃义,置我于不顾?” 唐佳人想要回身,身子动了一下,又躺了回去,继续背对着秋月白,咬了咬唇,道:“不是不顾。若是真不顾,我就偷偷跑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你告别。我答应的事儿,我自己记得。我虽然想随便走走,却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等我溜达累了,会来寻你便是。你要我,我记得。” 秋月白不语,却在心里认定,这就是个没心肺费的小东西!瞧她这话说得多动听,却绝口不提背信弃义这四个字。就仿佛,她只是随便走走,他无需大题小作一般。 唐佳人没等到秋月白表态,心中有些不安,身子又扭了起来,想要回头看看他的表情。 秋月白沙哑道:“别动。” 唐佳人立刻停止扭动,问:“咋啦?我是不是又碰到你的伤口了?” 秋月白不语。 唐佳人道:“你睡觉还带着软剑啊?你把那手把收一收,硌到我了。” 秋月白一把抱住唐佳人,紧紧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变得急促而粗重。他问:“为何……用手指戳我?” 唐佳人的脸一红,嘀咕道:“又不是没戳过。” 秋月白用鼻尖轻嗅唐佳人的发丝,声音沙哑地问:“还戳过谁?” 唐佳人羞恼道:“能是谁都戳的吗?!” 秋月白闭上眼,收紧双臂,唇角一点点上扬,胸腔轻微在震动,竟是笑了! 唐佳人感觉到秋月白的笑意,眸子一亮,道:“你在笑吗?很开心的笑吗?给我看看。我还以为,你只会勾勾唇角。”说着话,像只蝉蛹般扭动身子,转过身,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张开眼,与唐佳人对视,表情却是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模样。只是,那双眸子里,泛着醉人的星光,洒落下点点清辉,令人痴迷。 他说:“对,我在笑。” 唐佳人道:“为何现在不笑了?人总要笑着,才能让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情有多好。” 秋月白凝时佳人的眼眸,轻声而认真地道:“佳人……我不笑,儿时是怕失了威严,被人欺辱;如今,成了习惯,却不知要如何开怀大笑。然,你曾说过,我笑时的样子很美。你若想看我开怀大笑的模样,就不要轻易离开。我的认真十分金贵,望你珍惜。” 唐佳人望着秋月白,没有言语。 秋月白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 唐佳人道:“秋月白,你很好,是我不好。” 秋月白的指尖微顿,慢慢收回手。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心里有个坎儿,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我只是想笑着,告诉自己一切都好,可心里有个小丫头,总是在哭。我不能因为她哭,就给她你的胸口,让她依靠。这样,对你不公平。” 秋月白寸步不让,道:“不公平吗?你出尔反尔,对我才是不公平。我信了你,你却只想逃离。人有喜怒哀乐,我希望你可任意笑,随意哭,无拘无束。然,永远不许离开我身边。天涯海角,我若追到你,绝不能善了。” 唐佳人心有戚戚焉,面上却咧嘴傻笑,道:“咋地,打我呀?” 秋月白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唐佳人的小脸一白,垂眸不语。 秋月白见此,又道:“其实,有一种情感,我一直不懂。” 唐佳人被这个话题吸引,又抬起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爱之深、恨之切。” 唐佳人本想给他解释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秋月白继续道:“想必,待你逃离我身边,我才会懂得这话的真意。”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半晌,唐佳人挣扎道:“我觉得,你这话说得不对。” 秋月白静静等着。 唐佳人眸光沉沉,道:“爱之深,纵然被无情抛弃,也只是希望他能百事顺遂、长命百岁。至于恨,不是没有,却不想因为恨,毁了曾经的美好记忆。更不想用恨来证明,曾经的自己就是个傻子。”吸了吸鼻子,笑道,“秋月白,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秋月白知唐佳人说得是她自己与唐不休的感情,却只给出三个字,道:“子非鱼。”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来吧,胖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唐佳人不是唐不休,所以不能体会他想要保护的心思;唐佳人也不是秋月白,所以不能理解他对感情的执着与洁癖。他要得是她,便只是她,旁人再也与他无关。而她,必须全身心都属于他,才对得起今生的执念。 秋月白闭上眼,抱紧唐佳人,终究没舍得伤她半分。 本想,要了她,却被她折腾得鲜血横流,惨不忍睹。某个私密的位置,更是……破了。 若是他人敢这般对他,那人定早已死上几个来回。可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唐佳人,便是他此生的克星。 唐佳人被秋月白抱紧,有些不舒服。肌肤相贴,呼吸相闻,如此亲密。 唐佳人不自然地往外挪了挪,想要距离秋月白远一点。 秋月白察觉到她的意图,道:“不要动,睡一会儿。” 唐佳人道:“我睡了很久,这会儿不困。” 秋月白道:“我困。” 明明是十分正常的话,可是从秋月白的口中说出,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味道,令唐佳人的半面身子都酥麻了。 她僵着不动,半晌,小声道:“秋月白?” 无人应。 她继续道:“秋月白,你得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秋月白道:“不痛。” 唐佳人翻个白眼,道:“血会流光的。” 秋月白回道:“不怕。” 唐佳人无计可施,只得道:“闻着血腥的味道,我……我腿软。” 秋月白伸出手,抚上唐佳人的大腿,微微用力,揉掐了两把。 唐佳人的身子一抖,瞪大眼睛道:“干……干干干……干什么?!”对于这个很可能成为她夫君的男子,她心中的感情却是复杂的。一点吸引,一点愧疚,一点逃避,一点欣喜,以及……一点惧意…… 吸引的是,当初一见惊艳;愧疚的是,她屡次失言;逃避的是,他步步紧逼的感情;欣喜的是,他一直坚定不移地守在她身旁;惧怕的是,秋月白严厉起来,是真敢收拾她的。 秋月白睁开眼,看着唐佳人,眸光中怀了三分戏谑之色,沙哑道:“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唐佳人干笑:“给我揉腿?” 秋月白反问:“不然呢?”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还以为你要让我给你生孩子呢。” 秋月白突然翻身而起,将唐佳人困在怀里,道:“可愿为我生儿育女?” 唐佳人的眸光有些游移。 秋月白用手掐住她的双颊,迫使她看向自己的双眸,回应自己的问题。 唐佳人含糊地道:“布斯一景拐善喽么。” 秋月白松开手。 唐佳人不看秋月白,重复道:“不是已经怀上了吗?” 秋月白不语,眸光沉了三分。 唐佳人道:“公羊刁刁就是个棒槌!说不是他是他,说是的还是他。等我生下宝宝,第一泼屎,非拉他身上不可!” 如此孩子气的佳人,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秋月白翻身而起,系好散开的衣衫。 唐佳人忙坐起身,询问道:“你去哪儿?” 秋月白回头,伸出手,道:“出去走走。” 唐佳人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道:“不行。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秋月白应道:“好。” 唐佳人心中一阵抽痛。曾经有一个人,给予她最多的回答,便是一个“好”字。如今,这份宠溺怕是给了别人吧。 秋月白察觉有异,却没有寻问什么,而是重新坐回到床边,道:“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唐佳人就像一只灵巧的猫,瞬间弹跳而起,背对着秋月白,一叠声地道:“不行不行不行……” 秋月白问:“你不想出去走走?”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道:“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秋月白扫了眼散落在床角的包裹,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威武豹。两颗威武爆撞击在一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唐佳人竖耳倾听,问:“你干什么呢?” 秋月白站起身,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道:“送给你的东西,切勿丢了。下次若还要逃跑,记得带上。” 唐佳人看着秋月白走出房间后,这才一转身,返回到床边,直接收敛起自己的家当。她数了数威武豹,一共八颗,没多没少。然,御赐的碗里却多了一枚小巧的印章! 唐佳人将其拿在手中把玩了两下后,终是认出,这枚印章正是在花船上她从秋月白那里拐来的,结果……因某人的嫉妒,只能用它低付了四碗鱼肉面。 怪不得,秋月白在知道她逃跑只带了别人送的几样礼物时,会如此愤怒。 好吧,下次跑路,她一定会记得带上秋月白送的印章。这小东西,真是越看越好看。 唐佳人觉得,和秋月白在床上折腾了半天,着实消化体力,于是溜溜达达地直奔厨房而去。从今后,她的人生只有吃吃吃。至于其它,她懒得想,也不想去想。 秋月白不让她走,就养着她呗。等她将自己吃成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他若还是要她,她便嫁给他,给他生一窝小胖球。捉出两只,送回唐门去。想必,秋月白和她的孩子,一定能很好的振兴唐门。她无法报答唐门的养育之恩,至少为振兴唐门添砖加瓦啊。 哦,忘了,某人有了清荷后,也会安家立业生儿育女,到时候,就不用她往上冲了。 一直扛在肩上的重担,就这么卸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她从唐门出来,一走便是这么久,三位长老一定十分想念她,她应该回去看看的。可是,若回去碰见那个人和清荷,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希望他能百事顺遂、长命百岁,狗屁! 她没有毒死那对儿奸夫*就算自己报答三位长老的教养之恩了! 谁都不可以欺负她,谁都不可以这么欺负她! 这是他留给她唯一的执念,也将成为她毕生的信念。 唐佳人仰头望天,将涌上眼中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 她就是要好好儿活着,当一个无拘无束的胖子! 一想到曾经百无禁忌的吃货生活,内心瞬间充满渴望和力量!来吧,胖子!你行的! 唐佳人到达厨房时,正好看见厨娘从锅里端出一碗晶莹剔透的鱼翅,那鲜美的味道,令她食欲大增。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厨娘身边,探头问:“这是鱼翅吧?真是鲜香。” 厨娘被她吓了一跳,手上的鱼翅差点儿扔地上去。她忙将碗拿稳,看向唐佳人,张嘴的呵斥悉数吞了回去,笑道:“回禀夫人……” 唐佳人盯着鱼翅,眼也不太抬地道:“还不是夫人。” 厨娘立刻改口道:“是是是,是唐小姐……哎呦,错了,都怪奴嘴笨。是焦小姐、焦小姐……” 唐佳人看向厨娘,问:“谁给我改的姓?” 厨娘哑然。 唐佳人也不想为难厨娘,当即道:“直接叫小姐吧。” 厨娘如蒙大赦,开口道:“是,小姐。” 这时,绿蔻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冷冷地道:“秋风渡的小姐只有一位。” 厨娘看向绿蔻,又看向唐佳人,着实为难了。 唐佳人伸出手,道:“碗给我。” 绿蔻走到厨娘面前,一伸手,抓走碗,对厨娘道:“小姐吃得素来精致,你做的时候,要多用心。” 厨娘看了看唐佳人,又看了看绿蔻,一脸纠结官司,只得垂头应道:“诺。” 唐佳人看向绿蔻,绿蔻却是看都不看唐佳人,对厨娘继续道:“把其它小食都装上。” 厨娘应了一声,手脚利索地打开锅盖。 六个淡青色的小碗里,装着各种颜色的美食,有金银丝线汤、秘制鸭舌、酱香筋片、荷叶蒸饭、蟹黄膏、以及炖的蛤蟆肉。厨娘将这些装入食盒后,又从另一只锅里取出刚翻炒好的藕片,装入小碗里,送入食盒,盖好,恭敬地交到绿蔻手中。 绿蔻将其提在手中,转身离开,连个眼神都不给唐佳人。 唐佳人懒得和一个丫头计较,直接问厨娘:“还有没?” 厨娘回道:“只做了一份。若小姐要吃,奴这就做。只是那些上好的食材,素来都是小姐……是……”厨娘为难了,两个都是小姐,不知道怎么说了。 唐佳人替她解释道:“好食材都在秋江滟那里呗?” 厨娘点头称是。 唐佳人问:“你觉得,我和她要,她能给我吗?” 厨娘笑得那叫一个尴尬,道:“小姐就……就别为难奴了。” 唐佳人笑了笑,抬腿走出厨房。 厨娘问:“小姐,是否要做些小食?”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你不用忙乎了,我去吃她那份。” 厨娘觉得,秋风渡的天,要变了。 秋江滟的闺房里,绿蔻将美食一一摆好,请秋江滟用膳。 秋江滟扭着柔软的腰肢,坐在椅子上,懒懒地道:“正是没食欲。”拿起勺子,舀起鱼翅。 门被推开,唐佳人顶着一张笑脸,道:“没食欲,就给我吃吧。” 秋江滟皱眉,道:“怪不得富贵之家都讲规矩,没有规矩,确实不成方圆。绿蔻,关门。” 唐佳人直接走进屋里,往椅子上一坐,将御赐的饕餮碗往桌子上一拍。幸好,此碗够结实。 秋江滟和绿蔻的眸子都是一缩。 唐佳人哈哈一笑,夺过秋江滟手中的勺子,开始享受起美食。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来吧,过过招。 有些人大张旗鼓、拉帮结派、处心积虑,想要把谁弄死,可也有人,无须多言,单凭一张笑脸,便能让敌人溃不成军,气得半死不活,偏偏又无可奈何。 唐佳人做到了。 秋江滟气得身体发抖、绿蔻气得攥紧拳头,偏生她独享美食,好不开心。 秋月白向屋里扫了一眼,便知发生何事,却并未有出声干涉。这么多年,他将秋江滟护在羽翼之下,让她忘了江湖险恶,让她失了自强的心,让她不懂得与人相处的方式,如今佳人在,正好能让其明白一些道理。 想到长嫂如母四个字,让秋月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可称之为欢喜。 他改变方向,直接去了书房。 望东尾随在秋月白的身后进了书房,道:“主子,花娘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又嚷着要见您。” 秋月白抚摸着梧桐琴,轻轻勾弦,发出一声轻-吟。 望东继续道:“战苍穹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所有人都遍寻不到。六位堂主得了百川阁的消息,夜探黑崖。殊不知,主子料事如神,并未将战苍穹关入黑崖。那崖下所关之人,只不过是个假货罢了。而今,那战魔宫的六位堂主,不肯离开秋城,又去寻孟水蓝,定是让他给个准确消息。” 秋月白用食指挑起第二根弦,发出颤音。 望东道:“主子,望东有一事不明。为何我们不借机拿下战魔宫?” 秋月白回道:“天地分阴阳,江湖分正邪。毁了一个战魔宫,定会生出另一个。” 望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如此说来,正邪两道,都是江湖中的必然?这战魔宫不可动。” 秋月白勾动第三根弦,道:“正邪是必然。所谓邪不压正,便是一个度。战魔宫没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便让他们活着。若超之,便要群起而攻。江湖从来不缺邪佞之人,更不缺热血侠客,仗剑而行。” 望东诚心诚意地赞道:“主子胸有丘壑,望东心中敬佩,誓死追随。”转而道,“主子,自从闻人无声下了战帖,从四面八方来了不少高手。想必,两日后,会是一场恶战。主子是否参战?可要属下提前做些准备?” 秋月白道:“将我受伤之事,放出风声。” 望东问:“可要说受伤原因?” 秋月白拿出白布,轻轻擦拭琴弦,道:“闻人无声。” 这个答案虽然早就在心中猜测了好多遍,但亲耳听见秋月白说出口,却还是令望东心中一惊。 望东道:“主子受伤当晚,曾请公羊刁刁来诊治,神医虽不会讲此事说出,但江湖中早已有了城主重伤的猜测。如此,只要放出消息,便会做事此时。两日之后的恶战,我们秋风渡自然不用参与。只是……这样一来,江湖中难免有那没有口德之人,会骂我们秋风渡不能同仇敌忾,骂城主没有担当。城主身受重伤,只要去露个面,想必也能收揽不少人心。” 秋月白抬头扫了望东一眼,眼中的锋利之色,令望东知道,他说错话了。望东立刻抱拳,道:“望东不知主子心思,不该乱出主意。” 秋月白收回目光,道:“望东,你说得没错。然,你可曾想过,我若去了,事后佳人知道,我当如何说?纵使一万句的解释,不如一个不去。” 望东心下稍安,道:“若焦姑娘能明白主子的心,定会感动至极。” 秋月白淡淡道:“她不怪我伤了唐不休,便好。” 望东有些心疼了。他是秋家的家奴,打小陪着秋月白,从未见过他如此在意别人的想法。他不想再提此事,转移话题道:“属下按照主子的吩咐,调查了清荷。她确实是秋城人。十四岁时,她爹葬身河腹,她娘一病不起。清荷自卖,欲当暗娼。她娘不想拖累她,投河自尽。清荷与一商人离开秋城。三年后,重回秋城,右脸已毁。事发当晚,她被人踹下河,想必是被唐不休救了,这才会一直跟着他。” 秋月白问道:“三年,这三年发生何事?” 望东回道:“清荷回到河上,以捕鱼为生,从未对人谈起过这三年内所发生之事。主子可是怀疑什么?” 秋月白道:“那双眼睛,像及了姨母。” 望东道:“许是人有相似吧。属下特意问了周围的渔夫,他们都说,那清荷的样子虽然变了不少,却是原先的清荷无疑。以往曾有来往的渔家,她都是认得的。” 秋月白道:“许是人有相似吧。”手指抚弄琴弦,一曲山高水长、云鹤翩然。 望东不再说话,而是静静而立。 秋江滟的房间里,唐佳人放下筷子,道:“以后,把你那些好东西都拿出来,多做一些,这一小碗一小碗的,太小家子气。” 绿蔻道:“小姐可是一口未动。” 唐佳人默默腹部,道:“如此少,她还要跟着吃,还又没有天理了?!都说了,你下次多准备一下,我吃不掉那么多,你家小姐自然就有得吃。” 绿蔻咬紧牙关,脸色十分难看。 秋江滟瞪着唐佳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唐佳人站起身,道:“阳光不处,我出去晒晒太阳。你们好好儿想想,咱们晚上吃点儿啥。” 秋江滟怒问:“你晚上还来?!” 唐佳人抱起自己的饕餮碗,笑嘻嘻地道:“是啊。和你一起吃饭,特香!”挑了挑眉毛,迈着悠哉的步伐,走了。 秋江滟忍无可忍,道:“你这般恣意,可知……” 绿蔻急忙开口道:“下姐!” 唐佳人回头,看向秋江滟和绿蔻,问:“可知什么?” 秋江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改口道:“可知唐不休在外面被人追杀?他好歹养了你多年,你竟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唐佳人的眸子缩了缩,反应好似慢了好几拍,慢声道:“哦,这样啊……你不是很喜欢他吗?你出去,护着他呗。” 秋江滟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被噎死过去。 唐佳人留下一个轻飘飘的白眼,走进院子里,叫来家奴,给她搭建一个简单的吊床。一块布,四根绳子,齐活! 唐佳人躺在吊床里,舒服的晃来晃去,看起来那叫一个悠哉惬意。 秋江滟一拳头捶在桌子上,震得碗筷直蹦跶。 绿蔻低声道:“小姐,还需多隐忍。城主吩咐,不许任何人泄漏唐不休下战书之事,便是要让她蒙在鼓里。” 秋江滟皱眉道:“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不知哥哥怎样想的,如此瞒着,不如直言。这唐佳人的心,明明就在那唐不休的身上,强留下,定然成为祸害!” 绿蔻问:“小姐想将真相告诉唐佳人,就不怕她与唐不休重归于好?” 秋江滟自嘲地一笑,道:“我早已看明白,就算没有唐佳人,唐不休也不会喜欢我。若没有哥哥,旁人也不会敬我。哥哥的心,不在家宅后院之中。我的婚事,最终定要落在嫂子的手上。如此,我一定要为自己寻一位好嫂子。唐佳人与我势不两立,唯有除之,方能还我太平顺遂。” 绿蔻的眸子转了转,不吭声。 秋江滟讥讽地一笑,道:“绿蔻,你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心事。除掉唐佳人,怕是你比我还心急吧。瞧瞧你那手,都包成什么样了。” 绿蔻立刻道:“不敢。” 秋江滟嗤笑一声:“不敢?是不敢还是不愿?你若愿意,我这儿倒有一计。” 绿蔻几经挣扎,终是道:“绿蔻与小姐素来一心,小姐尽管吩咐便是。” 秋江滟垂眸看向空碗。 绿蔻问:“可是要下毒?” 秋江滟摇头道:“下毒一事,行不通了。有公羊刁刁在,下毒无异于自寻死路。有些食物,相生相克,却是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我不要她立刻死,我只要她晕头晕脑即可。她如此嗜吃,也当折在这吃上,才不枉费她这令人厌恶的一生!” 唐佳人在院子里,小憩了一会儿后,闲来无事,开始到处溜达。 她一个人,溜溜达达地来到较为偏避处,被天玄地黄拦住了去路。 天玄问:“小丫头,老夫问你,你是否是柳芙笙之女?!” 唐佳人不耐烦地道:“都说过了,你怎么还问个没完没了?我叫秋江滟,是秋风渡的大小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记不住我说过的话?”一转眼,看见正要走向下人房休息的厨娘,唐佳人喊道,“那个厨娘,你站住,我问你,你叫我什么?” 厨娘一看唐佳人,又听她这么问,当即道:“自然是叫您小姐。” 唐佳人一挥手,示意厨娘退下,挑眉看向天玄,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继续走。 地黄拦下唐佳人,道:“如此说来,今天那位有丫鬟陪伴的女子,才是佳人?” 唐佳人撇嘴不屑道:“她算什么佳人?!我才是佳人!她只不过是名字叫得好罢了。” 地黄笑道:“小姐自然是人中龙凤,生得极好。” 唐佳人这才又了笑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脸,道:“那是!我哥就是个傻子,怎要娶那种货色。一听她哥哥、哥哥的叫,我就烦!偏生,我哥还当她是宝贝。以后,我就改名叫佳人了。你们再喊她佳人,休怪我赶你们出去!”留下一句狠话,屁颠颠地走了。走着走着,脚步微顿,看向二人,“你们要是想带走她,尽快,我哥明天要带她出去玩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抢人 马车里,气氛并不好。 端木焱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我的眼睛可能医治?” 公羊刁刁冲着端木焱翻白眼,翻得那叫一个无力。 端木焱一伸手,抓住公羊刁刁的衣领,低声问:“到底能不能医治?!” 公羊刁刁道:“放放……放开!” 端木焱不但不放,反而又拉近三分,威胁道:“你先说,能不能医治好?” 公羊刁刁挣扎道:“放放放……放开!” 端木焱磨牙道:“你个小磕巴,再不老实,老子可要发飙了!” 公羊刁刁吼道:“怕怕怕……怕你?哈!” 端木焱用力一扯,将公羊刁刁薅起。 公羊刁刁试图挣扎,却不是端木焱的对手。二人扭来扭去,结果却变成,公羊刁刁跨坐在了端木焱的双腿上,动作那叫一个暧昧。 公羊刁刁气喘吁吁,气恼地道:“放开我!” 端木焱固执地道:“你先给我看看眼睛,到底能不能医治好?” 公羊刁刁回道:“能……” 端木焱的唇角勾起。 公羊刁刁继续道:“……个球!” 端木焱冷声问:“你耍老子?” 公羊刁刁回道:“马车这么暗,看看……看个球!” 端木焱道:“早说。” 端木焱一伸手,就要推开公羊刁刁,马车却在这时停下,寒笑掀开车帘,道:“王爷,到了。” 车外,二王爷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二王爷本人正站在马车前不远处,向车内看来。当他看见相拥而抱的两个人时,表情着实有些怪异。唇角勾了勾,终是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六弟,马车上寻欢作乐,定别有一番滋味吧。” 公羊刁刁背对着二王爷,自觉闹出了笑话,他干脆将头埋进端木焱的颈项处,装死。 端木焱抱着主动投怀送抱的公羊刁刁,知他心中所想,非但不揭穿,反而用手抱住他的腰肢,一副护着的样子,道:“非礼勿视,二哥,你这般明目张胆的偷窥,会长鸡眼的。” 寒笑知道自己冒失了,忙放下车帘。 肖劲站在马车窗口边,低声道:“二王爷要返京了。” 车厢里,端木焱松开手,公羊刁刁立刻闪到一边,恶狠狠地小声道:“别别别……别暴露我,不然……让你当真瞎子!” 端木焱一巴掌拍在公羊刁刁的嘴巴上,成功让他闭嘴。 马车外,二王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想必父皇要急着给六弟你娶位王妃喽。” 车厢里,端木焱道:“不劳费心。” 马车外,一匹马踏尘而来。马上之人穿着紫色长袍,头戴黑色幕篱,飞身下马,来到二王爷身边,低声道:“公羊刁刁不知去向。” 二王爷皱眉,道:“找到他。” 紫袍人应道:“诺。”转身欲走,却见又有一批快马飞奔而来。 来者,正是黄莲。 黄莲来到马车旁,翻身下马,给二王爷施礼后,看向六王爷的马车,抱拳问道:“请问六王爷,可曾见到我家公子?” 端木焱回答反问:“怎么,你没寻到他?” 黄莲回道:“昨天公子打发小人离开,说要在秋风渡小住两日,刚才小人去给公子送换洗衣物,却被告之……”微微一顿,继续道,“已经离开。” 实话却是,秋风渡的人告诉黄莲,公羊刁刁被端木焱带走了。说话是门学问,黄莲不是冒失之人,自然不会在二王爷面前,拉近公羊刁刁和端木焱的关系。党派之争这种事儿,不属于岐黄馆。 端木焱道:“他与本王一同离开,在集市附近下了车,应该是回岐黄馆了。” 黄莲心有疑惑,却还是抱拳道:“谢六王爷指点。”看向二王爷,抱了抱拳,“告辞。”飞身上马,往岐黄馆跑去。 端木焱吩咐道:“肖劲,今个儿多准备一些酒菜,本王心情好,要喝个一醉方休!” 肖劲应道:“诺。” 马车驶入东风客,端木焱淡淡的声音飘出,道:“二哥,不送了。” 二王爷的眸子沉了沉,没有言语。 习夫人在丫头霜降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出东风客。 二王爷伸出手。 习夫人松开丫头的手,将冰凉的小手放进了二王爷的手心。 二王爷温柔地道:“怎走出来了?不是给你备了马车?” 习夫人回道:“想走几步,晒晒日头。” 二王爷道:“这会儿日头毒,可要仔细些。” 习夫人淡淡一笑,如风吹梨花,留下一缕淡香。 二王爷扫眼紫袍男子,对习夫人道:“稍站一会儿,收拾完,我们即刻启程。”言罢,竟是坐进了马车里。 紫袍男子走到习夫人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向赵胜武禀告,说可以启程了。 紫袍男子这才一言不发地走开,来到二王爷的窗口边,声音沙哑如破锣般低声道:“主子,粉墨留下,继续寻公羊刁刁。待寻到他,再追上王爷。” 二王爷闭目沉吟片刻后,道:“除了寻公羊刁刁,本王还有一件事要派你去做。” 华粉墨靠近窗口,听二王爷耳语几句。他的眸光闪烁不定,最后终是一点头,应道:“诺!” 车轮滚动,二王爷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离开了秋城。 秋月白收到消息时,也是波澜不惊,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东风客里,只剩下六王爷的人,倒也清静。 公羊刁刁欲走,端木焱后仰在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道:“走?你信不信?你前脚从东风客出去,后脚就得让那笑面虎给你掠了去。你若不从,他那手段定会层出不穷。比起那笑面虎,本王绝对算得上是仁厚。” 公羊刁刁道想了想,道:“你你你……你们让我给……给给……给圣上看病,实为不智。” 端木焱问:“怎就不智了?” 公羊刁刁纠结地道:“说了,你你……你也不信!” 端木焱做直身体,道:“你不说,怎知本*不信?”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怀疑……哎……不不不……不说了。拿酒来!” 端木焱道:“你不是不喝酒吗?” 公羊刁刁道:“废话!都都都……都喝了,也……也也……也不差这一回。” 端木焱一笑,道:“来人,好酒好菜上来。”勾了勾手指,“小磕巴,你先给本王看看。这眼睛一天不治,老子这颗心,总是不安生。” 公羊刁刁垂眸不语。 端木焱等不到公羊刁刁,皱眉道:“你是找打不成?!想装聋子不成?!” 公羊刁刁瞥了端木焱一眼,无精打采地道:“难言之隐,懂不?!” 端木焱好奇地问:“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手抽筋了无法请脉,还是眼神不好容易看走眼?”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刚才说了,我有医德。我我……我不会告诉你,我的病情。” 端木焱噗嗤一声笑道:“怎么,你还真有顽疾在身,不能给本王医治啊?” 公羊刁刁烦闷地道:“别笑!” 端木焱咧开嘴,道:“本王爱笑。为何不笑?” 公羊刁刁道:“牙黄!” 端木焱闭嘴,瞪公羊刁刁,道:“你个小结巴,这是毒舌啊。” 公羊刁刁道:“闭嘴!口臭!” 端木焱站起身,闻声扑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用脚顶着端木焱的胸口,道:“别别……别过来!” 端木焱一把拍掉公羊刁刁的脚,直接将人拎了起来,怒声道:“到底给老子看不看?!” 公羊刁刁回道:“看。” 端木焱问:“什么时候?” 公羊刁刁回道:“等……等我心情好点儿的。” 端木焱微愣,一把推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跌回椅子上,发出一声闷哼。 端木焱气呼呼地道:“真想打死你!” 公羊刁刁道:“再再……再用点儿劲儿,就就……就死了。” 端木焱被气笑,摸索着坐下,道:“你放心,你医治好本王,本王绝对不会杀你灭口。本*你,有医德。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和本王在一起,别想着逃跑。本王不怕告诉你,那个笑面虎,最喜欢纤细如女子的男子。你知道他的秘密,若落在他手上,有用还罢,若没有用处,其结果你一定不想知道。” 公羊刁刁看着端木焱,愁眉不展,半晌才道:“都不是好东西!我我我……我为什么要懂岐黄之术?见死不救,有损医德;救了,就就……就是救祸害!” 端木焱挑眉道:“哎呦,你个小磕巴,敢这么辱骂当朝王爷?” 公羊刁刁冲着端木焱翻了个白眼。 端木焱看不见,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道:“不过,本王觉得,你这么说……也对。等下次笑面虎只剩下一口气,你千万别出现。若是出现,也装身体不好,直接昏厥算了。” 公羊刁刁义正严辞地道:“这样不对。我我我……我身为岐黄馆等馆主,救死扶伤,怎能因人而异?”话锋一转,“你……你可以打昏我。” 端木焱道:“我瞪晕你如何?” 公羊刁刁思忖着回道:“也行。我我我……我挺胆小的。” 端木焱嘴角抽了抽,无语了。 公羊刁刁道:“你别忘了派人去去去……去告诉黄莲一声,我在这儿。他他他……他不见我,会急。” 端木焱道:“晓得了。” 酒菜上来,二人开始对饮。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暗斗开始时 能做大事的人,不是不拘小节,而是善于处理细节,且能看透大局,从而掌握全局。 唐佳人的手段越发高杆,虽尚未看透大局,但却能用三言两语将人糊弄得不分东西,也着实非同一般的厉害。 她扮演成刁蛮傻气的秋江滟,成功将天玄、地黄两位忽悠得信了七八分。江湖中人,从不轻易信人。平时信个六分,便已经十分了不起。唐佳人一张嘴,忽悠出了七八分,真真儿是相当了得。 天色刚暗,秋月白独自宴请了天玄、地黄两位长老。 这一次,两位长老没急着说话,而是一味地吃着饭菜。要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若非二老修为尚可,早就冲进厨房抢东西吃了。这一天下来,把二人饿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肝啊。只因柳芙笙的女儿还在秋风渡里,二人不好发作,只能隐忍一二。 待吃饱喝足后,天玄长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道:“秋城主,门主感谢城主寻回小姐,只是不知,城主如何确定,寻回之人,便是柳夫人的女儿?当初,柳夫人被闻人无声那歹人带走,惨死在外。腹中两名孩儿,一名同柳夫人一样,被野狗啃噬,一名不知所终。” 秋月白道:“唐不休亲口所言,佳人便是在姨母附近捡到的。” 天玄问道:“既然确认了佳人的身份,为何秋城主不将这大好的消息告知长眉门。现如今,长眉门虽易主,但此门主却是原门主的弟弟,也就是佳人的亲束缚。此等关系,定会为佳人做主。城主有意求娶,也没有不应之礼。我们来时,门主曾吩咐,一定要带回佳人,共聚天伦,还请秋城主放人。” 秋月白端起茶杯,品茗一口,道:“佳人长于深山,心情与常人不同。待我们大婚之后,定会去长眉门探望叔父。” 此话,便是不准备放人了。 天玄皱眉道:“秋城主,你这样做,未免不妥。大婚之事,岂容儿戏?” 秋月白放下茶杯,看向天玄,道:“秋某不善儿戏。” 这话,直接怼到点子上,令人无言以对啊。 场面一度尴尬。 地黄为了缓解尴尬,问出了心中的猜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佳人只是闻人无声留下的奸细?如若不然,以闻人无声的心狠手辣,怎会放过原门主的遗腹子?即便她当时只是一个婴儿,又怎容她苟活于世?” 秋月白淡淡道:“有。” 天玄、地黄因这个回答皆是一愣。 秋月白继续道:“所以,秋某才要将她留在秋风渡里严加看管。待确定她的真实身份后,再与长眉门门主互通消息。” 地黄闭嘴。她发现,自己绕了一圈的问题,成功为秋月白的不放人解围了。秋月白顺杆爬的行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天玄和地黄护看一眼,觉得今天的话题只能到此结束。他们不信,一直僵持下去,会令秋月白改了主意。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在大婚后,才能让佳人去见门主。这与门主的交代不服,着实令二人为难。 二人不再多言,抱了抱拳,道:“告辞。” 秋月白道:“二位好生休息,明日秋某会派人护送二位回去。” 天玄和地黄脸色不好,一甩袖子,走了。 说得好听是派人护送,说得不好听就是派人监督他俩,不让他们接触佳人。 秋月白端起茶杯,继续品茗。 望东从外而入,道:“主子,黄莲来寻焦姑娘说话,是否让见?” 秋月白抬头看了望东一眼,没有开口。 一颗头从房梁上探出,问望东:“寻我的,为何问他?” 望东哑然。 唐佳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一抬手,抓走秋月白面前的一盘花生米,扔两粒进嘴,对望东道:“走,去看看。” 望东看向秋月白。 唐佳人突然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道:“去看看也可。”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走喽。” 望东为唐佳人引路,却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他不太了解唐佳人,却知道她是有几分能耐的,否则也不至于让如此多的英雄豪杰为她大闹婚礼。只是这种能耐,到底不是武功,不好拿出来当能耐说。至于唐佳人的其他能耐,他确实不知。如今被她盯着看,他整个人却是实打实的不好了。 望东硬着头皮,将唐佳人往外领。二人路过秋江滟的房门口,闻到一股子浓郁的炖肉香。 唐佳人停下脚步,对望东道:“你去寻黄莲来说话,我先吃两口。” 望东的眉角跳了跳,终是道:“诺。” 唐佳人叫道:“望东。” 望东站定。 唐佳人走到望东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明天和你一起守大门可好?” 望东苦笑:“小姐逗望东。” 唐佳人摇头,认真地道:“才不是呢。如若不然,谁来寻我,我都不知道。” 望东的脸一红,抱拳道:“得罪了。” 唐佳人收回手,道:“你去和秋月白说,但凡找我的,必须找我。如果他不让,我就去守大门!” 望东感觉额头上要冒冷汗。他小心地问:“小姐为何不和主子亲口说?” 唐佳人幽幽道:“我哪儿敢呢?”言罢,背着手,走到秋江滟的房前,一脚踢开了房门,咧嘴一笑,“哎哟,这味儿真香。” 望东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嘀咕道:“你不敢说,我也不敢啊……” “我听到了。”秋月白的声音传出。 望东顺着声音望去,但见一身暗红色衣袍的秋月白静静站在暗处,一张脸,没有任何情绪。 望东的腿一软,觉得额头上的汗又多了一层。 秋月白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 望东想问问,“听到了”是啥意思,却没那个胆子。他硬着头皮来到门口,让黄莲进来。 秋江滟的房间里,唐佳人面对满桌子的美食,有些愣怔。她问秋江滟:“你不是给我下毒了吧?” 秋江滟道:“没请你吃!” 唐佳人道:“好吧,就算有毒,我也认了。” 秋江滟拿起筷子,看似随意地吃了几口。 唐佳人曾有过一口气吃下一头野猪的实力,何惧这一桌子饭菜?她毫不客气地风卷残云,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绿蔻心中鄙夷,暗道:吃货早晚死在吃字上。 秋江滟刚才放下筷子,看着唐佳人吃。 唐佳人道:“你吃啊,若是有毒,也先度死我,你怕什么?” 唐佳人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她发现了什么,而是这一桌子菜让人产生了怀疑罢了。 许是秋江滟心虚,她竟觉得唐佳人似乎知道了什么,为了证明清白,她嘀咕道:“看你那吃相,谁有食欲和你共用晚膳?”话说如此,她还是抓起筷子,重新吃了起来。这一回,她每样菜都吃了一口。心中暗道:待事发,她也可以推说,自己也闹了病,头昏脑胀不甚清醒。 唐佳人吃饭的速度真是令人佩服,黄莲来到门口时,她已经将一桌子的菜吃掉一半。 望东站在门口禀告道:“小姐,黄莲来了。” 唐佳人道:“让他进来。” 绿蔻道:“且慢。这是小姐的闺房,怎容外人随意进出?” 唐佳人问:“怕看呐?” 绿蔻冷脸不语。 唐佳人站起身,道:“那行,我们出去说话。桌子别收,我还没吃完。” 唐佳人前脚走出屋子,秋江滟立刻低声对绿蔻道:“快把这收拾干净,黄莲懂医术,自然也懂得相生相克的道理,若让他看出不对,对我们不利。” 绿蔻点头,收拾起那些残羹剩饭。 屋外,院子里,唐佳人问黄莲:“你寻我何事?”眼睛,却是看向望东。 望东有心听,却也懂得识趣二字。他微微施礼,转身走来。 黄莲这才一脸焦急地开口道:“唐姑娘,公子不见了。” 唐佳人一愣,问:“不见了?怎么个不见法?” 黄莲回道:“我今天来给少爷送换洗衣物,秋风渡里地人却说,少爷和六王爷一同离开了。我追到东风客,看见六王爷和二王爷的马车都停在门口。看样子,二王爷正准备离开秋城。我向六王爷咨询公子的下落,六王爷却说公子回岐黄馆了。我追回岐黄馆,不见公子。派人遍寻秋城,依旧无果。这才想着,来见姑娘,不知公子离开前,曾说过什么?” 唐佳人皱眉,沉吟道:“他确实是被端木焱带走的。临走前,也没说什么。端木焱让公羊刁刁给他医治眼睛,应该不会轻易放他离开。我觉得,公羊刁刁还是在东风客里。” 黄莲道:“若真是如此,倒也好办。唯恐公子不在东方客,而是被二王爷带走了。昨天一早,二王爷曾派人来寻公子。公子知他隐疾,恐他杀人灭口。” 唐佳人心下一沉,却道:“不会。就算公羊刁刁在二王爷手中,他也不会立刻杀他灭口。他那胸,还需要刁刁帮他消肿呢。” 黄莲惊讶道:“姑娘知道……?”后面的话,没有问出口。 唐佳人为自己打掩护,吹嘘道:“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也差不多了。哎,咱先不说这个,你快去东风客,来一个深入拜访。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若没有消息,也记得告诉我一声。” 黄莲觉得唐佳人所言在里,于是点头应道:“好。若姑娘有公子消息,也劳烦派人到岐黄馆告之一声。公子近几日,不宜出行。” 唐佳人问:“不宜出行?找人算过了?” 黄莲嘴角抽了抽,道:“告辞。”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思念如狂只能守望 黄莲走后,唐佳人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突然转身,向着秋月白的房间冲去。看那样子,就像要找人打架。 冲到门口时,唐佳人收势,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房内传出秋月白的声音,道:“进。” 唐佳人推开门,探出一颗头,笑语嫣然地道:“还没睡啊?” 秋月白手持书卷看向唐佳人。 烛火泛着暖黄色,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落在秋月白的柔软白袍上,竟产生了一种无言的温柔感。 唐佳人走进屋里,随手关上门,来到秋月白的对面坐下,随手拨弄了两下烛火,道:“晚上看书伤眼睛。” 秋月白放下书卷,问:“所以呢?” 唐佳人挤眉弄眼地一笑,道:“所以,我们出去走走呗。” 秋月白问:“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东风客。” 秋月白重新拿起书,淡淡道:“不去。” 唐佳人的笑脸一僵,问:“为啥?” 秋月白的脸冷了一分,回道:“打扰王爷清静。” 唐佳人去扯秋月白袖子,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和他熟,他不回怪罪的。” 熟?正是因为熟,才更要避而不见。 秋月白的脸冷了两分,扯回袖子,道:“有伤在身,不宜出门。” 唐佳人拍秋月白的肩膀,哄道:“我们坐马车,慢慢走。” 秋月白垂眸看书,不搭理唐佳人,心中却已然合计上,是时候送六王爷回宫了。 唐佳人急得抓耳挠腮,竟是一把夺了秋月白的书,用书指着他,吼道:“你到底去不去?!” 秋月白转眸看向唐佳人,眼神浅淡,看不出情绪。 唐佳人扬起下巴,横道:“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秋月白给出两个字:“你敢。” 唐佳人气恼得不行,将书高高扬起,狠狠摔在了桌子上! 秋月白一伸手,一把扯过唐佳人,将她拉进了怀里,二话不说,直接低头亲了一口。唇齿相依,动人心魂。 唐佳人那纠结而起的嚣张气焰,瞬间土崩瓦解。她磕磕巴巴地问:“你……你你…………”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瞪着秋月白。 秋月白盯着唐佳人的眼睛,道:“但凡你闹脾气,我便如此安抚你。” 唐佳人的双腿抖了一下。 秋月白问:“怎么,腿又不适?”说这话,伸手揉捏上唐佳人的大腿。 秋月白因所练武功的原因,体温一直比常人低。透过裙子,唐佳人都能感觉到秋月白的体温,冰冰的。 唐佳人一个翻身,从秋月白的怀中挣脱,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秋月白重新拿起书,翻过一页,道:“公羊刁刁在东风客,无需担心。” 唐佳人回头看向秋月白,道:“你这人,真够坏的!”他明明猜到了,她为何寻他去东风客,却偏偏在这里……在这里……这样对她! 唐佳人觉得自己十分吃亏,突然转身,气势汹汹地冲到秋月白面前,一把提起他的下巴,十分用力地亲了一口。 因用力过猛,牙齿磕碰到了嘴唇,有些痛。 一吻之后,唐佳人一扬下巴,昂首阔步地走了。 秋月白手持书卷,僵在当场。 一张冰雕般的容颜,慢慢镀上一层淡粉色,在微黄的烛火映照下,变成了浅橘色。不艳丽,却别有一番多情滋味。好似不懂情欲的天仙偷喝了几杯浊酒,便懂得这世间红尘万丈的痴情缱绻。 书卷从手中掉落,被他伸手接住。唇角缓缓上扬,笑容好似风光霁月,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唐佳人走出房后,也傻笑了一下。她回头看向窗口,见秋月白的影子落在窗纸上,竟是无比清晰。 他用手轻抚唇瓣的动作,明明寂静无声,却好似一只爆竹点在了唐佳人的心房,让她的心变得滚烫。 她不是不懂他的好,不是不知他为她做了什么。 在这风雨飘摇的江湖,他为她撑起一把伞,护她在羽翼之下。那些想要用她去要挟唐不休的人,就只能退而却步。 若秋月白不站出来,说她是他的表妹,她很可能已经成为唐不休挂在身上的一个巨大包袱。 唐不休……唐不休…… 他也许没有那么爱她,却是真的在乎她、关心她、疼爱她。 无论什么愿意,他将她从小养到大,她都应该心存感激。她不应该成为他的麻烦。 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从他给她送嫁开始,便无法挽回了。 唐佳人收回看向窗上剪影的目光,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就像一只无辜的眼睛,纯洁而自然,不懂人间疾苦。 唐佳人无心睡,爬上树,随手薅了一把树叶,烦躁的将其撕碎,洒落一地。 她眉头轻蹙,发出一声轻叹。 秋月白推开窗,望向唐佳人背影。 秋风渡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静静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一头墨发,好似来自黑暗,也似要溶于黑色之中。他不知站立了多久,就连警觉的小鸟落在他的肩膀上梳理羽毛,也没能发现这其实并不是树干,而是一个人。 说好送嫁、说好放手,又如何能将心放下? 这么一个小东西,从呀呀学语到迈着小胖腿满院子追鸡;从长出第一颗牙,到探头望着锅里的肉吞口水;从爬到树上掏鸟蛋,到与他分床而睡;从对感情的懵懂无知,到明白彼此的心意决定携手相依…… 哭的、笑的、疯的、怒的、痴的、恨的、狂的……那么多的她,那么多的一幕幕,都萦绕在唐不休的心中,酝酿着甜的、酸的、苦的、涩的、香的、臭的、辣的等各种滋味。 这个世界,已然不分黑白。他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无悔。世人将他想成了万恶不赦的样子,用以满足他们那颗可怜的、卑微的、想要充当英雄好汉的心。 他重伤在身,却将决战拉进,为得便是快刀斩乱麻。 他死,给世人一个解脱。想必,送嫁之后,他若死,也不至于让佳人太难过。 他活,从此世人更加怕他,还有哪个敢对唐佳人不利?!他不惜化身成魔,与所有人为敌,也定要护她周全。 当然,那只在幕后运筹帷幄的手,他也会将其揪出,狠狠拧断! 十六年前,他杀人成魔,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如今想要揪出幕后的仇敌,还真有些难度。有心算无心,最是可怕。 这场仗,唐不休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会将唐佳人推到秋月白的羽翼之下。他以为自己会心安,实则……只剩下心神不宁。 情难自禁,再次来到秋风渡,只为远远看她一眼。知她安然无恙,便是他的岁月静好。 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透过窗纸,看见唐佳人和秋月白的亲呢,令他心魔顿生。 心口的恶魔在摇曳生姿,恨不得饱应人血,才得安静。 唐不休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颜色又深了几分。发丝无风自动,令人胆颤。 停在他肩膀上梳理羽毛的小鸟察觉到危险,突然煽动翅膀飞起。 唐不休一伸手,直接将其抓入手中。 秋风渡里,唐佳人又开始向上攀爬,看样子是打算站到树尖上。 唐不休的眸子缩了缩,一伸手,似要阻止唐佳人,终究只是无力垂下。 唐佳人站在手腕粗的树杈上,轻轻晃动,让树杈随着自己上下摆动,就像一个顽劣的孩童。别人看得心惊肉跳,她却玩得不亦悦乎。 待她摇晃累了,这才像一只猫般蹲坐在树干上,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一双圆滚滚的猫眼中映着月亮最真实的样子。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知道她在想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是他,但这个故事却与他有关。 唐不休望着佳人,险些忘记呼吸。如此孤寂的佳人,令人心疼。他知,她一定是在想他。他希望她恨他,远离他,却又渴望她将他埋在心里最隐秘最柔软的位置。 唐不休很想像以往那样,慢悠悠的晃到树下,伸出双手,道:“来,让为师看看你重了没。” 唐佳人会从树上一跃而下,直接跳进他的怀里。 往日的欢声笑语,历历在目,而今却物是人非,只剩一声感叹,消散在万丈红尘里。 两个男人,一黑一白,皆守望着那只沉寂在自己故事里的猫咪。 风过,纤细的树枝摇晃,树叶随之哗哗抖动,惊了佳人的梦。 她站起身,一抬手,指向月亮,咬牙呵斥道:“你就是个傻的!每个人都借你发挥,感怀春秋,你却年年岁岁如一日,挂在天上傻乐呵!”一甩袖子,气呼呼地准备下树。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笑意,展开手,放走了那只濒死的小鸟。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蘑菇的随意快活更重要。但凡她要,便是他愿。正如蘑菇说言,天上那轮是傻月亮,照着人间疾苦,听着诗人穷酸,却依旧快活。他的蘑菇,要做那月亮。不管人间疾苦,傻乐呵足以。 树下,不知何时站着秋月白。他张开双臂,道:“下来。” 唐佳人一挥手,道:“你有伤,躲开,我自己能上来,就能下去。”言罢,爬下树,背着手,回屋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相生相克的手段 食物相生相克,能要人性命;人若相生相克,那也是无敌的存在。 秋江滟厌恶唐佳人,却没准备要她性命。况且,有公羊刁刁在,她也不敢对唐佳人下毒。她要得是,一个打击唐佳人的言论。她真是看不惯她翘着尾巴的样子,她要将她的尾巴踩在脚下,狠狠碾上两脚!看她以后怎样抬头做人?! 按照秋江滟原本的计划,她会伪装难受,让绿蔻去请赫大夫。 公羊刁刁没来秋城之前,秋家两位主子,有个头痛脑热都是请慈心堂的赫大夫来诊治一番。赫大夫在秋城颇有声望,奈何儿子小赫大夫不争气,每日招猫逗狗、流连花丛,过得那叫一个逍遥快活。直到半年前,一次偶遇,对秋江滟上了心,至此抻长了脖子想看秋江滟一眼。小赫大夫的心思被秋月白知道后,便疏远了赫家。赫大夫知道后,抽了小赫大夫一顿,也只能作罢。 按照秋江滟的计划,小赫大夫知道她身体有恙,定会偷偷跟来。至于后来发生什么,那便不关她们的事儿了。 这本是一场假戏,奈何秋江滟也吃了那些相生相克的菜,令她上吐下泻好不辛苦,却又不敢告之秋月白,怕他直接请来公羊刁刁。 绿蔻隔墙听着唐佳人的动静,却并没听到什么声音,眉毛自然而然地皱起。 秋江滟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那边……那边怎样了?”声音沙哑,调不成调。 绿蔻小声回道:“还没有动静。” 秋江滟咬牙道:“那草包肚子,倒是扛折腾……呜……”言罢,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趴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绿蔻慢跑到床边,小声地问:“小姐,我们还是别等了,去请大夫吧?小姐身娇肉贵,经不得这些折腾。” 秋江滟摇了摇头,张嘴,沙哑道:“不行。我都……”嗓子突然发不出声音,她费力地吞咽口水,使劲儿揉了揉喉咙,这才接着道,“我都受了这些罪,必须坚持到……”嘴唇动了动,又发不出声音了。 绿蔻低声道:“小姐可是嗓子难受,发不出声音?” 秋江滟点了点头,伸手去推绿蔻,让她去听动静。 绿蔻只得来到墙边,侧耳倾听。 墙的另一边,终于传来折腾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有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绿蔻的眼睛一亮,扭头看向秋江滟,点头道:“小姐,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秋江滟面上一喜,张嘴欲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她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示意绿蔻去请大夫。 绿蔻点了点头,大步走出房间,直奔赫大夫而去。不出秋江滟所想,小赫大夫听到动静,非求赫大夫带他一同前往。赫大夫怕他惹出事,不但要将他锁进屋里,还派人看着他,不许他胡闹。 赫大夫叫上药童背好药箱,就要赶赴秋风渡。 小赫大夫又叫又跳,不依不饶。 绿蔻在赫大夫脚下扔了一颗圆石子,赫大夫不防,一脚踩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半天都动弹不得。 小赫大夫看见后,竟是哈哈一笑,随之收敛笑意,努力表现出稳重的样子,一伸手摸了摸赫大夫的脊椎,道:“大事儿没有,却也得养个百十来天。你们还不将我爹扶进屋里,好生照顾!” 赫大夫痛得说不出话,大家只能听小赫大夫的。虽说小赫大夫是个混的,但医术也不错,至少在正骨上,有几分家传的手艺。 小赫大夫一把夺过药童背在身上的药箱,对绿蔻做出“请”的手势。 赫大夫见此,便知这混账要给自己惹事,当即吼道:“畜生!嗷……你给我回来!嗷……” 小赫大夫就装作听不见,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秋风渡里,万籁俱静。 天玄、地黄二人无心睡眠,且越琢磨越不是味儿。 看秋月白的意思,是不准备放人了。他们不将佳人带回去,门主定然不悦。此事无法从长计议,只能剑走偏锋。 二人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掠了佳人回长眉门最是靠谱。 趁着众人熟睡,天玄、地黄二人偷偷潜入主院,避开巡视的护院,用刀子挑开秋江滟的窗子。地黄悄然无声地进入到房间里,天玄则是等在外面。 秋江滟已是晕得厉害,耳中听到动静,还以为是赫大夫,心中不悦,想要责备绿蔻两句,却又说不出话。她勉强抬起头,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便被地黄点了穴道,用披风裹了,扔出窗外。 天玄接住秋江滟,扛在肩上,与地黄一起,悄然无声地出了秋风渡,一路夺命狂奔。 与此同时,绿蔻带着小赫大夫回来秋风渡,进入内院,抬手指向唐佳人的房间,道:“你先在门口候着,我去打盆热水,给小姐洗漱一下。” 小赫大夫一叠声地应道:“好好,我就在门口等着。” 绿蔻点了点头,眉眼含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赫大夫一眼,二话没说,抬腿便走。唐佳人与秋江滟比邻而居,事发后,绿蔻完全可以推卸责任,说她指得是秋江滟的房门,却不想,小赫大夫鬼迷心窍,走错了房间。再者,她说得明白,让他在门口等。小姐素来爱干净,洗漱一番再看病,也实属正常。 小赫大夫福至心灵,自以为明白了绿蔻的意思,嘴角咧开,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绿蔻唇角含笑,走向厨房,指挥人烧水,自己则是捂着肚子,跑向茅房。小姐的剩菜,一般都是她吃。演戏演全套,她也要装出不适的样子才好。 小赫大夫一个人站在门口,心痒难耐。一想到,屋里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是他心心念念半年之久的秋江滟,他那颗风流的心,就禁不住骚动起来。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赫大夫为了女色,素来是头可断血可流的! 再者,绿蔻刚才给他的暗示是那么明显,若他还像个呆瓜,岂不是让人笑话? 那秋江滟曾对他微微一笑,想必也是喜欢他的。只是秋城主不作美,让美人一颗芳心无处安放。 小赫大夫越想越激动,四处扫视一眼,既不见绿蔻归来,也不见闲杂人等,心下有了计较,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抹黑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股幽香,那是女儿的体香。 小赫大夫深嗅一口气,面露痴迷之色,小声道:“小姐,区区来为你请脉了。” 床上发出细碎的声音,好似有人在翻身。 小赫大夫的心脏一阵乱跳,呼吸都随之急促几分。他做贼心虚,佝偻着腰,摸向床边,道:“半年前,一见小姐,小生这心中便种下了相思。得知小姐病了,小生如同几受,还请小姐伸出手,让小生为小姐诊治一番。求小姐垂怜,也帮小生治治这入骨的相思。” 说着话,人已经摸到床边,竟被他抹到了一只手! 手是手,就是有些大,且骨节分明,掌心内有厚茧子。 小赫大夫一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强笑道:“小小……小生最近得了癔症,不不……不知走到了哪里……哎呦……” 那只大手突然用力,掐住了小赫大夫的手,紧接着,便是一顿打! 小赫大夫不敢叫,却不耐打,拳头所过之处,便是嘶吼哀嚎。 秋风渡里的灯陆续点燃,护院们第一时间出现在唐佳人的门口。 绿蔻听见动静,露出一记冷笑,飞快地从茅厕里跑出。 秋月白披着暖白色的衣袍,散着一头长发,提着一盏灯,走出房间。当他听清楚,那男子的哀嚎源于唐佳人的房间里,再也无法淡定,足尖一点,身法极快地出现在唐佳人的门口,一脚踹开房门。 绿蔻喊了声小姐,直接推开秋江滟的房门,冲了进去。她这一喊一冲,不过是谋划好的障眼法,却不想,房里并没见秋江滟,而是空空如也。 绿蔻脸色一变,冲出房间,看见望东提溜着鼻青脸肿的小赫大夫走出唐佳人的房间,心中一乱,觉得事情好像不对劲儿,她收敛心神,急声道:“城主,小姐不见了!” 秋月白看向绿蔻,不语。 绿蔻急道:“小姐真的不见了!刚才,小姐说不舒服,让绿蔻去寻大夫。赫大夫摔伤,小赫大夫跟来。绿蔻知小姐爱干净,于是去打水,要给小姐洗漱一下,便让小赫大夫等在门口,结果……结果一回来,却发现小姐不见了!” 秋月白微微蹙眉,却不见慌乱,他看向望东。 望东解释道:“焦小姐说天玄地黄总盯着她,让属下替她睡在屋里,防备被人半夜掠走。不想,那二人没来,反倒是这窃玉偷香的鬼东西摸了进来。属下将他一顿打,将其拿下。” 一直垂头耷脑瑟瑟发抖地小赫大夫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哭嚎道:“小人确实是来给小姐诊治的,听见屋里有动静,才……才斗胆进去一探。本是要给小姐诊治一番,谁知……”抬头看向绿蔻,“谁知顺着那丫头随手一指的地方,就……就进错了屋。这顿打,小人确实冤枉啊!”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听君一曲 绿蔻被小赫大夫指认,冲上去便是一脚踹在小赫大夫的胸口,喝道:“我是否让你站在门口等?!我出门前,小姐的房门未曾落栓,那是在等我回来。焦小姐入睡前,房门又怎会不落栓?!你怀揣着歪心思,却诬陷我指得不明白?!”看向秋月白,“城主,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寻小姐要紧。焦小姐素来不喜小姐,绿蔻怕……” 秋月白眼中的冷令绿蔻不敢多言,只能闭嘴不语,心中却变得越发忐忑不安。 秋月白对望东吩咐道:“去看看天玄、地黄二位是否还在?” 不待望东开口答应,房顶上传来一个声音,道:“他们一准儿不在。” 众人抬头望去,但见唐佳人正坐在房檐上,看着这番热闹。 绿蔻大声质问:“我家小姐呢?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唐佳人打个哈欠,呲牙一笑,道:“你猜。” 绿蔻急声道:“我家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不死不休!” 唐佳人撑个懒腰,站起身,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道:“你慢慢酝酿杀气,我可要去睡觉了。” 绿蔻看向秋月白,道:“城主,小姐她……” 秋月白伸出手,对唐佳人道:“下来。” 唐佳人从房檐上蹦到树上,从树上一溜烟爬到树下,来到秋月白身边,将小手放到他的手心。 秋月白攥着唐佳人的手,走向他的房间,淡淡道:“绿蔻鞭责三十。望东鞭责十。菜花大盗打折两条腿,给赫家留个后。” 望东应道:“诺。” 小赫大夫一听秋月白要打折他的双腿,开始哭嚎求饶,却是没用。 绿蔻一惊,看向秋月白,欲说什么,却被望东制止。 绿蔻十分激动,问:“为何不让我说?小姐生死不知,城主却一味护着她,难道连自己的亲生妹妹都不管了吗?!” 望东道:“城主既然提了天玄地黄二位长老,自然是有原因的。焦姑娘坐在房檐上,想必早已将一切看得明白,所以才会回话,说他们二位早就不在秋风渡了。现在想来,小姐许是被他们带走了,城主才会有此一问。” 绿蔻微愣,问:“怎会是他们带走了小姐?城主不去追,却将那人带入房间,算怎么回事儿?!” 望东皱眉,道:“绿蔻,注意分寸。你是奴,有何权利这么说城主?你我打小便跟着城主,难道不知,城主最厌恶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没想到,你当城主也想不明白?” 绿蔻的脸一白,垂眸不语。 望东继续道:“你忘了身份,绿蔻。” 绿蔻攥紧拳头,看向望东,倔强道:“我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个女人给城主灌了什么迷汤?!城主责罚我便罢了,为何还要责罚你?难道只因为你进了她的屋子?” 望东心有余悸地暗道:若让城主知道我还躺在了焦小姐的床上,恐怕就不是十鞭了。 面上,却是正色道:“我虽授命小姐,但于深夜进入小姐的闺房本就不妥。若你继续如此,城主不会让你继续服侍小姐。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绿蔻一扭头,不让望东看见自己眼中的泪。 屋里,秋月白松开手,从柜子里抱出另一床被子,放在了塌上,道:“你睡床上。” 唐佳人坐在床上,道:“我可以回去睡。”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明日换了被褥,你再回去。” 唐佳人摔了鞋子上床,盘腿指着秋月白,眉飞色舞地道:“哦,我知道了,你抽望东,便是因为他睡了我的床!” 秋月白的脸一沉,问:“睡了床?” 唐佳人嘻嘻一笑,道:“是啊。要不,你使劲儿抽他,这样,他就能和你离心,以后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了。多好。” 劝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唯独唐佳人的最特别。 秋月白扭开头,继续在榻上铺被褥,果断决定,明天连床也一起换了。 唐佳人趴在床上,看着秋月白忙乎,突然问了一句:“秋月白,你会缝缝补补不?” 秋月白铺好床,脱掉外袍,躺到塌上,回道:“不会。” 唐佳人扯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秋月白一挥手,用内力将蜡烛熄灭。 唐佳人问:“秋月白,你会唱歌不?” 秋月白回道:“不会。” 过了一会儿, 唐佳人又问:“秋月白,会跳舞不?” 秋月白问:“难道唐不休会?” 唐佳人心中一痛,立刻闭嘴不语。半晌,才挤出一句:“你真是太坏了!” 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道:“你知道如何能让伤口不痛?” 唐佳人回道:“弄一个更大的伤口?” 秋月白无语了。 唐佳人妥协道:“好,你说。” 秋月白回道:“试着别将伤口当回事儿,它便不能左右你的感觉。” 唐佳人嘀咕道:“说得容易。换做你,试试?!” 秋月白回道:“换成我,他活不过三天。” 唐佳人一拍床,怒道:“你不要总吓唬我!”啥意思啊?!如果有一天她给他造成了伤口,他就要杀了她呀?! 秋月白继续道:“我,亦活不过三天。”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干嘛同归于尽啊?好聚好散,才是道理。” 秋月白道:“子非鱼。” 唐佳人恶狠狠地道:“炖了鱼!” 秋月白闭上眼,勾了勾唇角。 唐佳人躺在被子里,扭来扭去,脱掉外衣和裙子,扔到脚下,这才舒服地摊开手脚,道:“你怎么猜到你妹妹被那两个老东西带跑了?” 秋月白回道:“从他们出现开始,你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姨母的女儿。江滟与姨母有几分相似,会被认错也在情理之中。我不同意他们带走表妹,他们狗急跳墙,直接掠人,也不奇怪。”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问:“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设防?” 秋月白回道:“你不懂谋略,却十分机敏聪慧,外人想要伤你,不易。江滟被我保护多年,不知天高地厚,遇些波折,对她而言不是坏事。” 唐佳人贼贼地一笑,道:“她确实不够我练手的。你就说,她平时多讨厌我啊,怎会那么好心特意给我弄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我吃了不对劲儿的东西,顶多难受一会儿。她啊,上吐下泻那是跑不了了。”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唐佳人吃了不对劲儿的东西,顶多放两个有毒的屁。说什么难受,纯属鬼话。按理说,秋月白对她很好,她不应该防着他。可惜,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让她全身心信任的人,不是秋月白。最可笑的是,那个人,不要她了。 唐佳人继续总结道:“那个绿蔻不是好的,抽三十鞭少了,最少五十!” 秋月白道:“你可做主。”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不不,我只是建议。万一你一生气,抽她一百下,那也是你的权利,我绝对只是建议而已。” 这蔫坏,明明想抽绿蔻,却又不想当秋风渡的女主人,小手一推,就让秋月白当了坏人。 秋月白哪里会不知道唐佳人的心思,却并不反感,反而有些欣喜。他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一名女子睡在一间屋里,谈论着应该如何教育妹妹、责罚下人。这个感觉十分微妙,好似一颗糖,在他的舌尖悄然融化。 秋月白道:“好,依你。” 唐佳人感觉自己就像恶毒的女主子,怂恿着城主大人使劲惩罚手段卑劣的奴婢。不过,这种感觉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绿蔻简单的一指,看似没有大恶。那是因为房子那人是望东,若是她,哈,那个大夫可能会更惨。来来,话锋转回来。屋子里的人,若换成一般柔弱女子,就算没被球江滟的“佳肴”折腾死,也会变得无力反抗,被那人面兽心的大夫给欺负了。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女儿家却也重视清白二字。纵使那大夫在秋风渡里不敢太过分,却也是侮辱人家女子的清白。打个半死,正应当! 秋月白扬声道:“绿蔻加二十鞭。” 门外负责守夜的望东应道:“诺!” 刑房里,绿蔻被抽得鲜血淋淋,眼中的黑意却如同雪山蹦跶,要吞噬人命。 望东走进刑房。 绿蔻的眼睛一亮,虚弱地问:“可是城主有话要传?” 望东点头。 绿蔻的唇角绽放出笑颜,眼中是满满的渴望。 望东道:“加二十鞭。” 绿蔻的笑,僵硬在脸上,在鞭子落下时,被抽得粉碎。就像她的心。 皮鞭抽肉的声音,噼啪作响。 望东对执刑者道:“别伤她筋骨。” 执刑者应道:“诺!” 望东看了绿蔻一眼,走出刑房。 绿蔻面如死灰,连眸子都失去了色彩。 刑房里一片血腥,秋月白的房间里却是一片安静。 秋月白闭着眼,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唐佳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停变换着姿势。她从床头挪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了床的中间。 秋月白问:“睡不着?” 唐佳人探头看向秋月白,无精打采地道:“确实睡不着。”继续翻滚。 秋月白的唇动了动,轻声哼唱出一首歌。 秋月白的声音清冷,没有大的起伏,却如同海上明月夜,令人心神得以宁静。 唐佳人目露震惊之色,转而变成痴迷。她抱着被子,眯着眼,唇角含笑,慢慢睡着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如此心思 黄莲连夜赶赴东风客,看见醉得不省人事的公羊刁刁和端木焱,有心说些什么,最终悉数化为一声又长又沉的叹息。 黄莲想要带走公羊刁刁,肖劲却将其拦下,道:“二王爷不会放过公羊公子,且让公子留在王爷身边,最是安全不过。” 黄莲道:“朝廷事,我们岐黄馆素来不参与。公子留在六王爷身边,也未必安全。” 肖劲道:“二王爷临行前,曾留人在秋城行事。你若愿意赌,大可以将人带走。” 黄莲蹙眉,思忖片刻后,道:“如此,先叨扰一晚。待明日公子醒来,再由公子决定去留。” 肖劲点头,派出两位婢女,去帮黄连照顾公羊刁刁。 黄莲抱起公羊刁刁,在婢女的引领下,将其送入客房,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 公羊刁刁烂醉如泥,软得像面条。 黄莲重重的一叹,烦躁地道:“公子啊,你马上就要药浴了,却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怎能抗得过去?”摇了摇头,脱掉公羊刁刁的鞋袜和外衫,给他盖上被子。 圆脸婢女打来热水,小眼婢女端来醒酒汤,要服侍公羊刁刁。 黄莲拦下二人,亲手拧了帕子,给公羊刁刁擦拭了一下脸,这才对两名婢女道:“劳烦二位,守着公子,别让他踢被子。再准备一碗甜粥,等会儿公子醒来,是要喝的。” 两名婢女应道:“诺。” 黄莲走出房间,连夜赶回岐黄馆,将公羊刁刁要用的药材准备妥当,背在身上,又赶往东风客。正如肖劲所言,二王爷身有顽疾,不会轻易放过知情者。然,二王爷若想根治身上的顽疾,也定不会轻易杀公子。二王爷派人留守秋城,定是要带走公子。二王爷为人心狠手辣,公子落他手上,还不如跟着六王爷。待到六王爷一不留神,他可带着公子鱼入大海。眼下,公子又要过生死关口,留在东风客,也不错。 黄莲想得不错,却只看到了眼前一步罢了。且不知,他的身后有条尾巴,目送他返回东风客。 那人一身黑衣,脸戴面具,不是华粉墨是谁? 黄莲回到东风客后,直奔公羊刁刁暂住的客房,守着他。 天亮后,黄莲想起唐佳人的交代,有心交代一翻,转而一想,又作罢。若唐佳人真的关心公子,自然会寻来一看究竟。若她心中没有公子,便让公子死了那条心,免得日后徒增伤心。 一夜宿醉,公羊刁刁元气大伤,除了尚能喝碗甜粥,就只能躺在床上挺尸。端木焱指望他给自己看看眼睛,却也不能对这豆腐做的人儿喊打喊杀,只能干着急。 黄莲守着公羊刁刁,端着粥碗,责备道:“公子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来,先喝些甜粥。” 公羊刁刁哼哼唧唧地道:“我要佳人。” 黄莲皱眉,道:“公子到底听没听黄莲的话?” 公羊刁刁无力道:“要佳人。” 黄莲正色道:“公子如今力气全无,怎能抵过那锥心断骨之痛?” 公羊刁刁闭上眼睛,嘀咕道:“佳人。” 素来好脾气的黄莲,被公羊刁刁气得不轻,不但额头青筋蹦起一根,就脸眼皮都跟着跳了两下。他道:“昨晚找不到公子,我便寻了唐姑娘。” 公羊刁刁张开眼,看向黄莲。那干净清透的眼中,跳动着两簇小火苗,格外明亮,充满希望。 黄莲道:“唐姑娘说,若我寻到公子,便给他送个信儿。” 公羊刁刁蹭地坐起身,道:“送啊!咳咳咳……咳咳咳咳……” 黄莲忙放下碗,给公羊刁刁拍着后背,道:“公子不要急,有话慢慢说。” 公羊刁刁缓过气,又躺回到床上,单薄的胸口起起伏伏,证明他还活着。 黄莲心有不忍,却还是继续道:“公子可曾想过,在唐姑娘心里,你也许并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公羊刁刁的眸光暗了暗,却是横了黄莲一眼。他又不傻,怎会不知? 黄莲见公羊刁刁心中有数,这才将一直提溜的心放回原处,笑了笑,道:“公子既然知道,那是最好不过。” 公羊刁刁道:“知道,那那……那又如何?” 黄莲瞬间头痛了。他道:“所谓感情,还是要两情相悦最是美好。公子不懂,求而不得的心酸。” 公羊刁刁道:“我不懂,谁谁谁……谁懂?”用手拍了拍胸口,“这这这……这个破身体,渴望健康,却……却是行将就木。我我……我求而不得的多了去了,不再乎,多多多……多她一个。” 黄莲哑然,半晌才道:“公子,我是怕,唐姑娘嫁人后,你心里难过,身体受不住。” 公羊刁刁又要坐起身。 黄莲忙轻轻按住他,哄道:“躺着说,躺着说。” 公羊刁刁躺好,开口道:“我我……我没死,她她……她就别想结婚!” 黄莲再次无语了。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说多少,都都都……都没用。我还等她给给给……给我哭坟呢。她伤我心,我我……我也伤她心。”言罢,竟是美滋滋地一笑。 黄莲一想到公羊刁刁如此年轻,却要过早的面临死亡,就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深吸一口气,道:“公子想要唐小姐,也要看看唐小姐有没有这个心。我没有给小姐送信说寻到公子,若她寻来,说明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在意公子。若她不来,公子也要收收心。” 公羊刁刁的眸子轻轻颤了颤,却是没说什么,而是一张嘴:“啊。” 黄莲知他固执,一旦起了念头,轻易不会放弃。公羊刁刁这个性子,与老馆主一般无二。老馆主对夫人的痴情,日月可鉴。哎…… 黄莲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甜粥,给公羊刁刁喂入口中。 公羊刁刁乖巧的就像小奶猫,连声喵喵都显得有气无力,却还是坚持张开嘴,将甜粥一口接着一口的咽下。尽管他身体不好,脸色不好,脾气不好,但也要吃下东西,尽量让自己变得漂亮。 喝完一碗粥后,公羊刁刁又漱了漱口,这才继续躺在床上挺尸。 黄莲道:“公子睡一会吧。” 公羊刁刁道:“给我换换……换身好看点儿的衣袍。” 黄莲心中一酸,应道:“诺。” 三日小筑里,落花纷飞中,孟天青坐在书房里,左手边堆积着一尺高的账本,右手运指如飞,拨弄着算珠噼啪作响。一张讨喜的小脸上不见笑容,只剩严谨和认真。 当最后一本帐算完,他啪地合上本子,扔掉笔,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从窗口蹦出,直接跃到了树上。 树下,孟水蓝正在煮茶。听见动静,他头也不台地道:“都算清楚了?” 孟天青探头道:“庐州那边的账确实有水分,差了三万四千七百五十两。孟水蓝,你得亲自走一趟,去看看。” 孟水蓝道:“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孟天青一边在树上跳跃穿梭,一边道:“没空。” 孟水蓝抬头看向孟天青,道:“追回银子,给你一半。” 孟天青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孟水蓝,问:“认真的?” 孟水蓝点头道:“极是认真。” 孟天青思忖片刻,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哥,你去追银子吧,我去把你弟妹追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很远。 孟水蓝眯眼看着孟天青,直到他消失不见,这才嗤笑一声,道:“小鬼难缠。” 茹夫人从房间走出,向着孟水蓝一路分花拂柳而来。她本是一等一的美人,在嫁给二王爷后,为了争宠,她终日往脸上涂抹胭脂,努力将自己雕琢成最合适的样子。殊不知,那样的装扮反而将她显老,不如未施粉黛来得清新秀丽。 如今,她洗净铅华,整个人虽不如往日倩丽,却因身体不适,别有一番西子捧心的柔美,令人怜惜。 茹夫人走到孟水蓝面前,道:“往日,师兄最喜欢偷师傅的酒喝,如今怎是茶不离手?” 孟水蓝手下不停,继续煮茶,道:“人老喽,更喜欢和谐之物,对那般烈性的东西,只能望而却步。” 茹夫人摇头一笑,坐在了孟水蓝的对面,道:“若说老,女子像我这般年纪,才是真的昨日黄花。师兄万万不可拿老字说事。” 孟水蓝用热水浇好茶杯,为茹夫人斟上半杯茶,道:“尝尝。” 茹夫人一伸手,却扯痛了伤口,眉头微皱,发出一声闷哼。 孟水蓝抬头看向茹夫人。 茹夫人淡淡一笑道:“无碍的。这些痛,我早就习惯了。曾经贪恋富贵浮华,便要受得住这些。” 孟水蓝没有接茹夫人的话,捧起一杯香茗,嗅了嗅,道:“二王爷已经离开秋城。” 茹夫人微微一愣。 孟水蓝轻啜一口茶水,道:“茹夫人路遇劫匪,以死不见尸。” 茹夫人的眸子一颤,看向孟水蓝,豁然一笑,道:“茹夫人已死,往日随风而去。如今,筱茹儿只为自己活着,倒也洒脱自在。”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师哥一杯。” 孟水蓝笑了笑,与筱茹儿同饮后,慢慢站起身。 筱茹儿问:“师哥,你这是?” 孟水蓝坐上软轿,也不解释,只是留下一句:“奔波命啊。” 软轿抬起,出了三日小筑。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各凭手段 战魔宫六位堂主,凭借自身又臭又响的名声,成功引发了秋城老百姓的恐慌。 这个说,家里的孩子丢了,被黑堂堂主方黑子给活活儿吃了,那血啊,流淌了一地呀。方黑子吃人不吐骨头,偶尔吐出两块,也是咀嚼得不成样子的小骨头,就像鸡骨。待众人明火执仗,在鸡窝寻到孩子,却不见鸡时,也只是嚷嚷着说方黑子太残忍,连鸡都不放过。 那个说,许红娘吸男人精血,但凡被他看中的男子,都死像极惨。有那喝大酒之人,自己爬树上摘星揽月,从树上掉下,摔得惨不忍睹。酒醒后,也只说自己昨晚似乎被一位女子引诱,至于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是忘得一干二净。 旁人说法众说纷纭,再加上确实死了一些人,整个秋城都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中。也正是因为六位堂主的不懈努力,成功吸引了许多名门正派的注意和追杀,为唐不休吸引走了众多火力。果然,仇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而六位堂主,因为没有寻到战苍穹,自然要兴风作浪。前一刻约战几位有仇之人,杀了,给树施施肥;下一刻,扒光几位大侠的衣服,分别在胸口上刻下一个血字,再将人吊起,高低错落中组成一句话——交出宫主,否则血洗秋成! “成”字画了个圈,打了叉,旁边另一人的胸口,重新用刀划下一个血淋淋的“城”字。 哎,为了凑齐人数,弥补错字引发的不良后果,六位堂主也是很用心了。 秋月白得知战魔宫的六位堂主如此胡作非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这是他的秋城,他便有责任护着这一方水土的安静。 秋月白走出秋风渡,带领望东等人直奔郊外树林,看见得便是那被吊在树上的十一位大侠。 如此*裸的宣战,若不应,岂不是毫无尊严?! 秋月白一声令下,整个秋城开始搜寻六位堂主,而诡异的是,这六人却像在打游击战,一会儿冒个头,搞点不大不小的动作,随后便再无大动静。待你要停止搜索,他们又开始到处点火,扰人心烦。 秋月白认识到出了问题,自己此番出行,怕是中了人的奸计,立刻调转马头向回赶。 秋风渡里,唐佳人等不到黄莲的消息,正抓耳挠腮干着急。她有心出去寻公羊刁刁,却因心里明白,此时乃是多事之秋,怕自己冒然出去,会给秋月白添麻烦。 她一直不是一个会替别人考虑许多的人,奈何成长便是如此,让她不得不认清自己的半斤八两。若她足够强悍,休休又怎敢轻易扔她?就算打,她也要打到他服气,不敢将眼珠子转向清荷的所在。 感情,若是能用拳头解决,多方便。 唐佳人将自己关在房里,回忆着长老们教她的一招一式,在屋里上蹿下跳,练习着身法和暗器,折腾得自己满头大汗。 她这个人,平时偷懒成习惯,但是,一旦她自己确定了目标,也是肯下苦功夫的人。就拿《残菊手》来讲,她练得就非常好。只看一遍,便过目不忘。此等能耐,她自己常常引以为豪,却不屑到处卖弄。毕竟,那书教得东西,有些令人脸红呢。 若说一个谎言能骗人一生一世,这句话在唐佳人这里得到了充分的诠释。大长老素来严谨,重来不会口出狂言,既然他说,这本书是能让人生孩子的书,就一定是。唐佳人所想不错,却不知道,大长老要送出手的是一本《合欢》,却被唐不休妙手一转,变成了《残菊欢》。如此乌龙,只能静待一位男子,亲身为她解释得一清二楚。 唐佳人这边上蹿下跳,秋江滟那边更是颠簸不停。 天玄地黄两位长老,掠了秋江滟后,唯恐秋月白追来,竟是扛着她连夜赶路。待太阳高挂,并非发现追兵,这才想着坐下来歇一口气。 二人将秋江滟放在地上,打开披风,解开她的穴道。 秋江滟张开眼睛,一扭身,直接吐得昏天暗地。实则,除了苦水,她还真吐不出什么。待她吐完,眼睛红了,一张脸却是绿油油的菜色,看起来有些怪异。她抬头看向天玄地黄二老,一张嘴,想要质问他们为何掠了自己,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发不出什么声音。 地黄尽量温柔地笑道:“佳人小姐,你莫要害怕,我们奉门主之命,带你回长眉门去。在秋风渡里,有些话我们不方便说。门主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你若心里明白,当知,这对你而言,将是一个多好的机会。” 秋江滟明白地黄话中的意思,却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说这番话?地黄叫自己佳人,难道是……?是了,她定是误以为自己就是焦佳人! 秋江滟满摇头,想要表明自己并非他们要寻之人。 地黄却无误以为佳人没有争夺之心,遂笑了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也要为自己考量。这里不方便歇脚,我们速速离开,一切等回到长眉门再做计较。” 秋江滟忍着全身酸痛,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摇了摇头,准备向回走。 地黄一伸手,拦下秋江滟,道:“小姐,方向错了。” 秋江滟指了指自己,摆了摆手,突然发力绕过地黄,跑了起来。 天玄突然出手,再次点了秋江滟的穴道,将人用披风包起,抗在了肩上。 地黄轻叹一声,道:“小姐如此顽固,想必是惦念秋城主,且先回长眉门再说吧。” 二人再次运起轻功,眨眼间消失不见。 秋风渡的墙头上,孟天青在口中叼着几朵花,像只壁虎般在墙头上攀爬着。 他来到唐佳人的房檐上,用一招倒挂金钟看向唐佳人的窗口,用一朵花敲打她的窗。 唐佳人听见动静,打开窗,一眼看见孟天青,眸光一喜,喊道:“孟天青!” 孟天青见唐佳人见自己如此开心,自然跟着开心,摆动手臂,开口道:“佳人!” 嘴巴一张,几只小花粉粉掉落。 孟天青用手一捞,将那些花儿重新捞进手里。他从房檐上翻身而下,落在唐佳人的窗边,一伸手,笑容璀璨地道:“给你。” 唐佳人问道:“你用嘴巴叼过后,给我?” 孟天青笑容不改,自然地道:“没事儿,我不嫌花颈脏。” 唐佳人道:“我嫌你口水脏。” 孟天青的笑容一僵。 唐佳人嗅了嗅,道:“你怀里是不是有只椒盐饼?” 孟天青道:“你鼻子真厉害。不过,不是一只,是半只。”从怀中掏出一个油脂包,展开,“刚才饿了,买了一张,吃剩半张。” 唐佳人一伸手,从孟天青手中抓过半张椒盐饼,道:“我尝尝。”言罢,直接塞进嘴里,咀嚼着。 孟天青僵在当场,喃喃道:“那是我咬过的。”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我不嫌你脏。” 孟天青看了看手中的花,觉得它真是多余啊。孟天青扔了花,问:“佳人,你怎满头大汗?” 唐佳人咬着饼,头也不台地回道:“练功。” 孟天青道:“练功?平时从不见你练功,你这是练得什么功夫?” 唐佳人回横了孟天青一眼,道:“别问。” 孟天青闭嘴。 唐佳人继续吃饼。 孟天青忍了忍,没忍住,再次开口道:“练功要从很小就打基础的。” 唐佳人将最后一块饼扔进嘴里,道:“没听说过大器晚成吗?” 孟天青无语。 唐佳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道:“下次来看我,能不能多带几十张饼?” 孟天青认真看着唐佳人,道:“行是行。” 唐佳人跳眉:“咋地,还有后话?” 孟天青道:“佳人,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唐佳人道:“你说。我若不高兴,会直接表现出来,不会记仇的。”说着,动了动手指,做出抓爆的样子。 孟天青抖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这才道:“我怎么觉得,你胖了呢。是好像,好像胖了些。” 唐佳人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和脸,笑道:“好像是有点儿。” 孟天青试探着问:“你很高兴自己胖啊?” 唐佳人回道:“废话!人若不胖枉少女!” 孟天青向前走了一步,道:“容我好好儿寻思一会儿,没准儿能想出这句话的经典之处。”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窗台上,道:“帮我跑趟腿呗。” 孟天青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道:“你说说看,往哪儿跑。” 唐佳人打量孟天青一眼,心中暗道:小样儿,挺谨慎呐。口中却道:“帮我去趟东风客,看看公羊刁刁在哪儿不。” 孟天青果断地道:“不去。” 唐佳人的眼神变得不善良,问:“不去?” 孟天青又向后退了一步,道:“对,不去。” 唐佳人勾了勾手指,道:“咱俩聊聊。” 孟天青的求生欲也是相当强悍的,当即改口道:“佳人,我去给你买饼吧。五十张饼,各种口味。” 唐佳人明显吞咽了一口口水,道:“如此,饶你一命。” 孟天青缓缓眨动水灵灵的眼睛,悄然靠近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佳人,可是我没银子呀。” 唐佳人愣了愣,一拍腿,道:“来,我画给你!”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你若敢问 因唐佳人曾言明,要去守大门,所以秋月白交代下去,但凡有人拜会唐佳人,只要她想,便可一见。只是一点,不许她从秋风渡里出去。正因此,所以孟天青爬了秋风渡的墙头,也没人用箭射他。孟水蓝来到秋风渡时,也借此东风,成功进了秋风渡。 他慢慢踱步来到唐佳人的窗口,一眼便看见两个小东西头背对着自己,身子挨着身子,一同伏在桌子前忙乎着什么。 孟水蓝依在窗口,眯眼看着二人,并没有出生打扰。 待二人直起腰,发出一声欢呼,这才开口道:“什么乐子?” 孟天青和唐佳人就像惊弓之鸟,一同转身看向孟水蓝。两个人的身子紧紧挨着,看样子是在遮挡桌子上的东西。 孟水蓝拿眼一扫,发现孟天青的手指尖上有红印泥,而唐佳人的脸上则是有两道黑色墨汁,看起来就像一只小花猫。 孟水蓝的眼神变得柔和,对唐佳人道:“孟天青是个不成器的,书画虽小有成就,却不及某许多。” 孟天青用孟水蓝能听见的声音对唐佳人耳语道:“别听孟水蓝在那里瞎说,他那是嫉妒我天赋凛然。” 孟水蓝不语,只是看着唐佳人微笑。也不知是因为阳光为他镀层温暖的光,让人心随之变得柔软,还是因为孟水蓝那份悠哉与自信,令人产生了信服的心态。总而言之,唐佳人还真信了孟水蓝所言。 她不顾孟天青的阻拦,对孟水蓝招了招手,道:“你进来看。” 按理说,这是唐佳人的闺房,不应有外男随便进入,可唐佳人那颗心,从不在这些男女大防上。 既然唐佳人都不在意,孟水蓝又怎会假惺惺地表明自己是正人君子?他推门而入,来到坐便,探头一看,心中便是一惊。 感情儿,唐佳人在画假银票! 他将银票拿起来,看了看,道:“做为新手,此伪造算得上堪堪入目。若是拿到掌柜面前,一眼可知真伪。” 唐佳人求知若渴,道:“那你教我画个真的。” 孟水蓝心中暗道:这东西能随便教人画吗?若是让江湖中人知道白川阁阁主画假银票,那还了得? 甭管孟水蓝心中怎么想,在唐佳人那双充满期望的大眼中,都要败下阵来。他一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道:“对比看看。” 唐佳人一伸手,拿走孟水蓝手中的银票,对照自己画的对比一下后,果断道:“确实,一眼可知真伪。” 孟水蓝道:“银票大多揣了些日子,墨迹不会如此鲜艳。且,纸张用楮皮,与你所用的宣纸不同。有的银票上,有复杂图形,旁人难以临摹造假。也有密押术,既是用微雕章防伪,唯有放大后可看。再者,用特殊药水绘制的图腾,平时是看不见的。若有人造假冒领,只需将银票往特制的水中一泡,便知真伪。” 唐佳人目瞪口呆。 孟水蓝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唐佳人的手,笑得意味深长,道:“此事,需自悟。” 唐佳人闭上嘴,眉头紧锁。 孟水蓝用手点了点唐佳人手上的真银票,道:“这几个字,可认得?” 唐佳人读道:“伪造者处斩。” 孟水蓝点了点头。 唐佳人眨动了一下眼睛,半晌才道:“孟水蓝,你临摹一张我看看呗。”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一张脸几乎要贴在唐佳人的脸上,诱惑地道:“要看?” 唐佳人点头。 孟水蓝直起腰,留下一个魅惑的眼神,道:“要看,来三日小筑。” 孟天青本想怼孟水蓝两句,可转念一想,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兄弟同心将人拐走才是正理,当即道:“孟水蓝虽说惯于自我澎湃,但在弄虚作假一事上,却是无人能及。你想学画假银票,去和他学,准儿没错。当然,刻章什么的,我会手把手交你,总比这画上去的真实,可以假乱真。” 唐佳人将假银票收入怀中,坐在椅子上,将真银票递给了孟天青,道:“容我考虑考虑。这银票你拿着,别忘了买饼。” 孟水蓝也坐在了椅子上,道:“这样好吗?” 唐佳人正色道:“你们是亲兄弟,不要将钱财看得太重,要学会分享。”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 孟天青自然而然地将银票塞进怀中。 唐佳人催促道:“去买饼吧,五十张。” 孟天青不想走,道:“等会儿去。” 唐佳人不依,道:“我饿了。” 孟天青当即表现得义愤填膺,道:“佳人,我们走!这秋风渡里,竟不给你准备美食,呆下去有何意义?!” 唐佳人斜眼看着孟天青。 孟天青的气焰瞬间熄灭,他道:“你等着,我去买饼。”孟天青用眼神警告孟水蓝不可妄动,然后依依不舍地出了房门,突然撒腿便跑,毅然决定速去速回。 房间里,只剩下孟水蓝和唐佳人。 孟水蓝问:“为何换了新床?” 唐佳人疑惑地问:“换了吗?”扭头看向床的方向。 孟水蓝道:“不用看,样子没变,空气中却有股淡淡的油子味道。” 唐佳人扭回头,道:“鼻子真灵。” 孟水蓝道:“某不但鼻子灵,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笑了笑,“佳人故意支开那愣头青,可是有是要问某?” 唐佳人趴在桌子上,问:“你怎么知道我故意支开他?” 孟水蓝打开扇子,轻轻扇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道:“你让他买五十张饼,岂不是有意让他多耽搁一些时间。” 唐佳人冲着孟水蓝眯眼一笑,没有做任何解释,却准备在孟天青回来后,用事实说话。什么叫故意支开孟天青啊,她确实是要吃五十张饼。 唐佳人拿起毛笔,在纸上随意勾画着,道:“有件事,想问你。” 孟水蓝拿起另一只毛笔,展开另一张纸,也开始勾勾画画起来。他口中道:“百川阁从不免费回答任何人问题。”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坦言道:“我没银子。” 孟水蓝停笔,眼中含了几缕风情,如同一只柔嫩的小手,在唐佳人的眼中、心上轻轻拂过,道:“以你我二人的关系而言,何需银子?” 唐佳人打了个激灵,道:“能用银子解决的,还是谈谈价格吧。你这样,我慎得慌。” 孟水蓝也不恼火,只是勾了勾唇角,继续伏案绘画,了了几笔,将一只盯着鱼磨爪子的花猫跃然于纸张,而后指了指那只猫,道:“你。” 唐佳人在自己的纸上刷刷几笔,然后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画的东西,道:“你。” 孟水蓝探头一看,脸黑了一半。 原来,唐佳人画得是一条软虫子。 孟水蓝自从被唐佳人用一把银针刺伤了某个不言说的位置后,便一直像只软虫子一般的存在。所谓男人的阳刚,那是一点点儿消散殆尽。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越发像一个太监。如此,看见唐佳人笔下的软虫,只觉得胸口闷疼,伤势加重。 他觉得,以自己和唐佳人的过节而言,自己还能如此喜欢这个女人,而非借机报复,简直堪称心胸宽广、有容乃大。哦,奶-大的那个是二王爷,他就不和他抢这个虚名了。 孟水蓝深吸一口,笑道:“画得不像。” 唐佳人看了看自己画的东西,道:“怎么不像了?你就是无孔不入的虫子,江湖中到处都是你的眼线。” 孟水蓝脸上的黑气散去,道:“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 唐佳人笑了笑,道:“来吧,虫子,是时候证明你的实力了。我想听你给我讲讲,江湖上最近发生了哪些大事?” 孟水蓝沉吟道:“某觉得,这是一个大坑。百川阁素来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问题一个价格,你如此一刀切的行为,着实让某为难啊。”说着拒绝的话,身体却不争气地往唐佳人所在的方向靠去。 唐佳人道:“我给说书人两个铜板,他都能给我讲半个时辰。” 孟水蓝的动作僵住,半晌才道:“某就不和说书人比了。” 唐佳人最想问的是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但话到嘴边,却变得难以启齿。并非羞愧,而是……无法问出口。她也是很要面子的,好不好?! 唐佳人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拿起笔,继续涂鸦。 孟水蓝问:“怎不说话了?” 唐佳人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讨了个没趣儿,心里竟怪怪的不舒服起来。他曾言,有人犯贱,喜欢被人怼几句,踹几脚。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人呀。 孟水蓝站起身,来到唐佳人身边,问:“画什么呢?” 唐佳人冷着脸,道:“送客!” 孟水蓝立刻道:“别别,我这椅子还没坐热呢。” 唐佳人一指门口,道:“爱坐热乎的,去坐灶台上,保你热得吱吱冒油。” 比起唐佳人不搭理他,被怼两句竟是如此舒坦。孟水蓝摇头一笑,道:“你想问什么,问便是。只是有一样,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他又怎会不知唐佳人心中所想,如此一说,不过是退了一步,将刀把送到了唐佳人的手里。生死有命,落棋无悔。她若敢问有关唐不休之事,他自然敢说。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依计而行呗 自从休休为她送嫁之后,便不知所终。秋江滟说,江湖中人在追杀他。这话,她信。不过,以她对唐不休武功修为的了解,江湖中人顶多就是一个瞎忙乎。她这个累赘不在,谁又能奈何得了唐不休?休休自诩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虽夸张了一百年,但称之为九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还是挺中肯的说法。至少,唐佳人是真的如此认为。 整个秋风渡,对休休之事绝口不提,单是这一点,就令唐佳人心中不安。只不过,她素来能装,旁人很难发现她心中真正所想。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孟水蓝答应为自己解惑,唐佳人多想直接问出唐不休的近况,可又觉得这么一问,会将自己这张脸踩得细碎。他都不要她了,她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这样容易造成她对自己的不喜。 在世间行走的人很多,擦肩而过也好,渊源颇深也罢,都不如自己对自己的喜爱,来得有意义。自强不息,便是自己看重自己。 唐佳人心中有了决定,直接放下毛笔,道:“我不问了。” 孟水蓝问:“不耻下问,有何不可?” 唐佳人道:“有些问题,即便问了,也只是知道罢了。知道了,又改变不了,不过是徒增烦恼。”活动了一下肩膀,“孟天青怎还不回来?” 孟水蓝给过唐佳人机会,只希望她日后不要后悔。秋月白已经责令所有人闭嘴,不许谈及唐不休对整个武林下战书之事。这世间,也就一个孟水蓝敢和秋月白对着干吧。嗯,若是站苍穹也在,他也能算一个。 想到战苍穹,孟水蓝道:“佳人,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唐佳人直接拒绝,道:“不玩。” 孟水蓝围着唐佳人走动,终是道:“某观你面色,似睡得不安。” 唐佳人挑眉,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站在唐佳人的身后,伸出爪子,搭在佳人的肩膀上,力道适中的揉捏着,道:“舒筋后,人自然会少思少梦。某曾看过一本推拿指法,你可闭眼试试。” 唐佳人觉得孟水蓝说得有道理,且肩膀上的按压确实令人觉得舒服,便闭上眼睛,任孟水蓝服务。 孟水蓝轻声细语地道:“某命悬一线时,你为了救某,拉来战魔宫六位堂主,想让他们与公羊刁刁配合救治某。虽没用上他们,但某却也领他们护某的一份情。秋月白故布疑阵,战苍穹下落不明,某给了六位堂主消息,反而成为言而无信的小人。”手指下移,揉按了胳膊。 唐佳人睁开眼,扫了孟水蓝一眼。 明明没有什么意义的眼神,却令孟水蓝的骨头跟着轻了二两。 唐佳人重新闭上眼,动了动腿,由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既像舒服的声音,也像下达命令。 孟水蓝的心随之抖了两下。他的身上有伤,明明不能劳累,却还是慢慢蹲下,为唐佳人捶了捶膝盖,按了按大腿,口中继续道:“这秋风渡里,处处是秋月白的眼线,我们百川阁的人,也着实进不来。你若有心,便帮着寻寻那战苍穹的所在。咱总不能让那魔教说咱们百川阁是个骗子不是?” 唐佳人淡淡道:“你是你,我是我,不能用咱。” 如此高冷的唐佳人,令孟水蓝的大腿软成了两根面条。 孟水蓝的手在唐佳人的小腿内侧一划,柔声道:“话虽如此,但某的命都是你不辞辛苦、上下奔波,力挽狂澜所救,用一个咱,不为过。水蓝之事,还请佳人多多上心。再者……”微微眯眼,“江湖最近不太平,总有些不开眼的追着某人喊打喊杀。战苍穹不出来转转,会让江湖人忘了,还有这么一号魔头需要对付。人贵有自知之明,一个江湖公敌好对付,两个如何对付?” 唐佳人的睫毛,如同她内心的波澜,轻轻颤抖一下。孟水蓝在这里说了一堆废话,可有可无。唯有最后那两句话,直抵人心。 他知道,唐佳人在意的是谁,也知道,她无法问出口的话是什么。他不给她清清楚楚的答案,却像一位军师,诱着她走向她心中想要去的那个方向。只因,他也怕,怕她知道唐不休给整个武林下战帖后,怨他不肯透漏分毫;怕她抱着唐不休的尸骨,做出极端之事。唐佳人看似软软糯糯随人肉捏,但凡揉捏过她的人,才知,那柔软包裹着的都是一根根倒刺!唐佳人若好欺负,这世间便没有不可欺负之人。 孟水蓝观察着唐佳人的表情,虽没看成异样,却因了解,知她内心定不平静。孟水蓝越发肯定,唐佳人就是天生的伪装者。她善于掩藏自己的心思,更能注意到各个细节,实乃可造之材啊。 半晌,唐佳人哼哼道:“我与秋月白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如此公然帮你,便是与他作对,实乃不智之举啊。” 孟水蓝笑道:“若真让你为难,此时就当某没提。” 唐佳人在心里骂了声老狐狸,道:“如你所言,咱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你都求到我这里了,我若不帮,岂不是……啪啪打你嘴巴子?!不过呢,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找我帮忙,总要有银子才行。我这人虽没什么规矩,却最是注重你的规矩。” 孟水蓝心中好笑,却也知唐佳人在用他曾说过的话怼他,当即腆着脸道:“你说得没毛病,是这个理儿。你瞧瞧,多少银子够?或者……”眼神轻轻一勾,“人债肉偿也可。” 唐佳人没吭声,孟天青却背着一个大包裹,从窗口探出头,道:“人肉滋味的饼,佳人若想吃,孟水蓝你就大大方方割两块五花三层肉,也算你有心了。”言罢,从窗口跳进屋里,“孟水蓝,你蹲地上干什么?” 孟水蓝用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假正经地道:“有东西掉了,某寻寻看。” 孟天青鄙夷道:“得瞎成什么样,才得趴地上寻?”将包裹往桌子上一放。 唐佳人一个高蹦起,第一时间打开包裹,一把抓出五张饼,用力嗅了嗅,道:“真香!”屁股一挪,坐回到椅子上,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孟天青抹了把头上的汗,道:“秋风渡管饭不管饱,不如和我回三日小筑,先杀头猪给你吃吃。” 唐佳人不搭话,一口气吃掉了十五张饼。 孟水蓝道:“悠着点儿,别吃坏了。”伸出手,去抓饼。 唐佳人一巴掌拍掉孟水蓝的手,又抓起五张饼,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孟天青给唐佳人倒了杯水,道:“仔细噎到。” 唐佳人喝下水,道:“这饼做得确实好吃。许是这两日天冷了,我这食欲明显增进不少,看什么都觉得十分可口。”眼神在兄弟二人的身上一扫,慢慢收回目光,继续啃饼。 孟水蓝道:“某不知你为何胃口大开,却能肯定一点,佳人,你要变成胖子喽。” 唐佳人访问:“胖子有何不好?眼瞧着天冷了,你们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衣,末了还得裹一件大氅。我,一身肥肉足以过冬。”摆了摆手,“羡慕不来啊。” 孟水蓝无语。 孟天青道:“佳人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说着,伸手抓起一张饼,送到嘴边,大口咬下。 唐佳人吩咐道:“你去厨房说一声,中午不用准备主食了,但那颗猪头一定要卤入味儿,二十根猪尾巴要炖烂,四肢猪肘子直接红烧,颜色一定要鲜亮,不然会影响我食欲。” 孟水蓝跌坐到椅子上,捂着胸口,道:“佳人呐,咱不能这么想不开。” 孟天青却是问:“我中午能留下吃个大餐不?” 唐佳人笑道:“成啊!给你两根猪尾巴,一只猪肘子。” 孟天青爽快地应道:“妥了!”转身,直奔厨房。 唐人看向孟水蓝,笑吟吟地道:“这一回,你是不是还认为,我借故支开孟天青啊?” 孟水蓝的唇角抽了抽,道:“许是故意支开他吧。毕竟,他已经吃了你一张饼。” 唐佳人哈哈大笑,看样子那叫一个开心。突然收敛了笑,道:“错!”贴近孟水蓝,低声道:“站苍穹的消息,你准备出多少银子卖?”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道:“你我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嗯?” 唐佳人道:“谈感情,同样伤钱。来吧,让我们将伤害减得最低。”一伸手,张开五根手指,“这个数,得给。” 孟水蓝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终是一点头,道:“好!五百两,给你!” 唐佳人道:“哎,我原本寻思,只要五十两就行。你如此大方,果然重情重义。好,这个活儿,我接了!” 孟水蓝做出柔若无骨的样子,媚眼如丝地道:“人债肉偿,如何?” 唐佳人笑道:“好啊,正想尝尝红烧人肉。” 孟水蓝瞧着唐佳人那口小白牙,果断摇了摇头。 孟天青屁颠颠地跑回来,却没捞到和佳人同吃大餐的待遇,直接被孟水蓝提溜走了。临行前,孟水蓝留给唐佳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等你来寻。” 唐佳人挥舞着手中的饼,道:“会去的。” 孟天青依依不舍地喊道:“佳人!” 孟佳人道:“你放心的去吧,别忘了我拜托的事儿。” 孟天青点头。 孟水蓝侧目。 孟家兄弟前脚出了秋风渡,秋月白后脚便赶了回来。 孟家兄弟在回三日小筑的路上,与扮成路人的段青玥擦肩而过。 孟水蓝点了点头。 段青玥也点了点头。 原来,一切都是依计而行。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黑崖之下关押的人 秋月白回到秋风渡,便知自己被孟水蓝算计了。 六位堂主平日里小打小闹,如今却公然挑衅,将他引出秋风渡,定是那孟水蓝出的骚主意。 秋月白在不动声色中陪伴唐佳人用午膳。唐佳人没提及二人,他便不问,只是心中难免揣测,那兄弟二人来访所为何事。 其一,有关战苍穹的所在;其二,与唐不休有关。 看佳人的样子,却不像已经知道唐不休对整个武林宣战之事。那么,唯剩下其一,此时有关站苍穹。 秋月白不认为唐佳人会为了帮助孟水蓝而与自己为敌。但因孟水蓝此人有颗九孔心,且善于四两拨千斤,所以不得不防。 饭后,秋月白看着唐佳人面前堆积起的皑皑白骨,以及那颗硕大的猪头骨,终是跳了跳眉角,道:“在院子里走动两个时辰,不许停。” 唐佳人从猪头骨中抬起头,看向秋月白,打了个饱嗝儿。 秋月白站起身,向外走去。 唐佳人问:“你干什么去?” 秋月白回道:“有事出去一趟。” 唐佳人问:“能带上我不?” 秋月白看了眼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肚子,道:“路上颠簸,你不宜出行。”转身,离去。 唐佳人抚着肚子,哑然了。咋地,这是嫌弃她了,还是觉得她能将肚皮颠开啊?唐佳人用手点了点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问道:“我到底能不能相信你抗颠簸的能力?” 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妥了!” 她站起身,洗干净了手和脸,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悠悠地晃到了院子里,来到马前,抬头,对坐在马背上的秋月白道:“秋月白,咱玩个游戏啊。” 秋月白觉得好笑,问:“什么游戏?” 唐佳人回道:“咱们赌一百两,赌战苍穹在哪儿呗?” 秋月白道:“不赌。”言罢,骑马离去。 唐佳人被拒绝,却没有生气。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突然倚在树干上,抱着肚子哼哼。 看似无人的院子,瞬间出现四名护院。 其中一人,名为望南,他急忙开口道:“小姐,可是有何不适?” 唐佳人咬着下唇,一脸痛苦地道:“肚子痛。” 望南道:“小姐稍等,这就去请大夫。” 唐佳人一把攥住望南的手腕,喘息道:“来不及了!” 望南心中一惊,问:“什么来不及了?” 唐佳人捧着肚子,道:“我……我的肚子……好像要炸了……” 望南一看,便知唐佳人所言不虚。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却知道不可再耽搁下去,当即道:“备车!” 唐佳人靠着圆滚滚的肚子,成功登上马车,出了秋风渡,直奔岐黄馆。 旁人不认识唐佳人,岐黄馆的大夫们却是知道她的。更何况,馆里还有公羊刁刁的随从,都与唐佳人打过交道。公羊刁刁大闹秋月白的婚礼,为了谁,如今可是闹得江湖尽知。如今这位亲自登门,哪有不接待的道理? 别说那些随从了,就连几位坐堂大夫,都一同围了上来。 唐佳人被女大夫请进了里屋,唐佳人却对女大夫道:“我这就是吃多了,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点,你出去后,只管皱眉不语,便是帮我。” 女大夫皱眉不语。 唐佳人道:“对,就要这个表情,即可。” 女大夫道:“身为医者,怎能信口胡言?” 唐佳人笑道:“我没让你说话啊。” 女大夫一想,觉得此事只是不说话,并非胡言乱语,便点头应了。 二人从里间走出,望南立刻上前询问道:“大夫,我家小姐可有大碍?” 女大夫皱眉不语。 唐佳人眼中含泪,却不肯掉落。她一把攥住望南的手腕,哽咽道:“我要见他。” 言罢,竟是向外跑去。 望南的心一抖,忙追了出去。 唐佳人跑得不快,望南很快追上她,问:“小姐,可是有恙?” 唐佳人红着眼睛,看向望东,深吸一口气,伪装坚强,道:“这是毒……我要见秋月白……”声音哽咽,“最后一眼。” 望南一听,心就是一沉。他看了眼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肚子,还真信了她的鬼。秋月白是如何在乎唐佳人,他晓得,因此,唐佳人的要求,他不敢拒,更不敢耽搁,当即应道:“好!” 唐佳人重新登上马车。 车帘放下,她那张故作坚强的脸,瞬间变了模样。她打了个哈欠,抱着软垫,栽歪在车板上,睡着了。 望南将马车抽得差点儿飞起来,一路去追秋月白。 秋月白和望东等人出了秋枫渡,一路来到黑崖。 黑崖位于断崖裂缝中,是用来囚禁罪大恶极之人的所在。断崖上,常年有人把守,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断崖裂缝中,阴寒刺骨,被困一天,都是痛苦的折磨。然,这刺骨的阴寒却又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只是旁人不知罢了。 秋月白和望东乘坐由木板搭建的吊车,下到黑崖里面。 那些囚困恶人的牢房,是在山体巨石中挖建而出。临路的一面,由黑铁并排而立,不留任何视线看不到的死角。 为了困住某些罪大恶极的人,还会在其四肢上扣下玄铁链条,锁在墙体上。玄铁链条的长度恰到好处,可以让人在牢房里活动,却触碰不到铁栏杆和铁门。当然,此等重镣,也不是一般人才有的待遇。一般恶人,都会被一条链条锁住左脚的脚踝,让他们无法扑人。 有些恶人来时凶得不得了,但在住过几天后,都会变得沉默寡言。突然某一天,还会爆发几次咆哮,然后彻底陷入沉默。这期间,他们也会试着逃跑,奈何……身为囚徒,又能逃到哪里去?唯有在深深恨意和追悔莫及中反复回忆过往,不让自己疯掉。 秋月白在几位已经看不清脸的恶人面前走过,那些人就好像没看见秋月白一般,有的人在梳理乱糟糟的头发;有的人在抓身上的虱子,塞进嘴里咀嚼着;还有的人用石块在墙面上胡乱地画着。 突然,一人扑向秋月白,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他伸出手如同野兽的手,想要探出铁栏,去抓秋月白,口中还嘶吼着:“秋!月!白!” 秋月白看都不看他,继续前行。 那人的手停在铁栏处,却是再也无法向前。他的左脚脚踝处,扣着粗重的铁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 那人不停挣着,想要冲破牢笼,口中还骂道:“秋月白,你囚住老子,不得好死!” 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那人,冷声道:“你为武功速成,修炼邪功,残杀宁家二十八口,徐家三十二口,王家十六人……你奸-淫*,吸食武功高强之人的内力,将你囚禁于此,怎敢不服?!” 那人嘶吼道:“关你屁事?!待老子哪天从这里逃出去,老子第一个去你的秋风渡,玩玩你家娘子……” 秋月白道:“赵不让,你的两个女儿十分可爱,你的娘子刚为你生下一个儿子……”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七分……像你。” 恶人赵不让身体一僵,转而哈哈大笑道:“你是正人君子,怎能做如此穷凶极恶之事?” 秋月白淡淡道:“宁家、徐家和王家人,想必有几个混不吝,愿意为其报仇雪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赵不让瞬间暴怒,疯了般怒吼起来。 秋月白不再搭理他,继续前行。 赵不让噗通一声跪地,哭着哀求道:“是我混蛋!是我的错!求你,不要将我妻儿的消息透露出去。” 秋月白不理会,径直向前。 赵不让的哭嚎声变得尖锐刺耳,却是每一个人恶人必要经历的过程。 攻心,秋月白素来得心应手。 秋月白走到黑崖的最里面,进入最后一间囚室。 望东随之进入,放下铁栏,看似将二人囚禁其中,实则不然。 囚室内,脚下不远处,悄然无声地移开一个洞口。 六位堂主曾下到黑崖下面,寻到最里面,却因没有看见战苍穹,误以为消息不准,匆忙离开。不想,这最后一间囚房,却是通往真正黑崖的入口。 秋月白进入暗道,望东紧随其后。 暗道里并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墙壁上长满了寸长的蓝色小草。小草中间,有淡蓝色的小果实。小果实不大,也就小拇指的指肚大小,却散发着幽幽蓝光。 这些光,并不刺眼,反而有几分浪漫,与此处关押的罪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顺着暗道一路旋转向下。 此处的布局,就像一朵莲花。 中间是花心,由三朵好似花骨朵一般的东西组成。细看,花骨朵并非浑圆一体,而是由一片片竖起的巨大黑色弯刀组成,名为剔骨牢。透过一片片巨大弯刀的缝隙,可以隐约看见一个披头散发之人,端坐在一个弯刀球体中。 莲花的花瓣处,分别是一间间的小牢房,锁着恶名昭著之人。这些人都看不见彼此,甚至都不知道这里都关押了谁。 这些小牢房的入口,都冲着外面,每个人之间,都隔着厚重到令人无望的石墙。 关在这里的犯人,无论哪个,都是令人闻名丧胆的穷凶极恶之徒。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武功绝顶的恶人。如今,他们被锁在这里,不见天日,再也无法作恶。 墙壁上,开满淡蓝色的小浆果,乍一看令人觉得新奇,时间长了,只会令人心生忧郁和绝望。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剔骨牢里锁着的男人 秋月白来到关押花娘子的小牢房,停下脚步。 娘子还穿着假死那天穿着的衣裙,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硬邦邦地贴在身上。 她躺在阴冷的地上,就像死了一般。 听到动静,她的手指动了动,突然转过头,看向秋月白,张开干裂的嘴,兴奋地睁大眼睛,动作别扭地从地上爬起身,拖着受伤的腿,表情扭曲地爬到铁栏处,一边伸手去扯秋月白的袍子,一边沙哑着如同破锣般的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激动道:“你答应……咳咳咳……答应我……答应我成事后,给……给我一个精壮男子,放……放我走。” 秋月白怎会让她拉扯自己的衣袍。他只是垂眸看着她。 花娘子仿佛受了刺激,立刻捂住脸,佝偻着身子,道:“别看,别看我……我原本不是这个模样……不是,不是……”她摇着头,一副要发疯的模样。 她慢慢抬起头,从凌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只眼睛,看向秋月白,神经兮兮地道:“给我一个精装的男人吧,我会变得美丽不可方物。” 秋月白道:“你吸食男子的精元后,为何会杀他们?” 花娘子嘿嘿一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他们见过我如此丑陋的模样,怎能留活口?”动了动身子,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也许很快,我就不用再杀人了。”垂眸,使劲抠自己的手指,小声嘀咕道,“只要我寻到摩莲圣果,我就能变得青春貌美、长生不老……” 摩莲圣果?青春貌美?长生不老?呵……秋月白在心中发出冷笑,正是没想到,花娘子惦念得竟是此物。 花娘子突然抬头看向秋月白,急切道:“我不能死!我不能呆在这里!我必须出去!我必须去寻摩莲圣果……” 秋月白问:“你可知十五年前,有一老妇吃下摩莲圣果,返老还童,变成一妙龄女子,却被众人分食?分食之人,死相之恐怖,惨不忍睹。” 花娘子道:“我知!” 秋月白淡淡道:“既然知,便知这世间再无摩莲圣果。” 花娘子的眼里划过异彩,眼神却有些闪躲,似乎不想再提及此事。 秋月白也不追问。 花娘子自己却忍不住开口道:“我师傅年幼时,曾遇见过那女子,亦得过她的帮助。那女子被人分食后,尸骨散落一地,我师傅心善,将那女子的尸骨收敛,入土为安。你……你可知,那女子的尸骨上,竟长出一棵树!那树,如同一根根手指粗细的藤蔓,扭捆而成。静待三年后,树上结出一骨朵儿,一夜之间花开结果,那,便是摩莲圣果。其果芳香诱人,不但能止痛,还会令人产生种种幻象。可惜的是,我师傅没有得到那摩莲圣果。那果被人掠走,不知所终。但我师傅相信,他一定能找到掠果之人。可惜的是,师傅直到作古,都没有寻到那人。” 秋月白问:“你师傅因何相信,他会寻到那掠果之人?” 花娘子回道:“我师傅说,那人掠走摩莲圣果,一定是为了长生不老。将其服用,是必然。若那人服下果子,身上必然有异香。师傅说,只要她轻轻一嗅,便知谁是活着的摩莲圣果。” 秋月白意味不明地一笑,道:“分食之人,不会有好下场。” 花娘子望着秋月白的笑容,露出痴迷子色,喃喃道:“我师傅说,她有办法让摩莲圣果为己所用。” 秋月白微微挑眉,静待下文。 花娘子却道:“可惜,师傅没来得及将那办法传授给我,便作古了。师傅只说,让我寻到那人后,一定要将其带进师傅的祖坟里,跪拜。这样才不枉费师傅寻其一生。”说完这些话,花娘子累得不轻,一边大口喘息,一边盯着秋月白看。目光中,有种浓烈而灼热的渴望。 秋月白不再看花娘子,对望东道:“送她去魔头牢里。” 花娘子忙问道:“魔头?哪个魔头?可是精壮男子?内力高强否?” 没有人回答花娘子的问话。 望东打开铁栏。 花娘子拖着受伤的腿,如同恶鬼般从黑暗中爬出,急声道:“且将银汗还给奴家。奴家没有那东西,如何能恢复容颜?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该死!都该死!”花娘子又要发狂,却怕秋月白不管自己,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忙收敛心神、大口喘息、平复心情。 望东看向秋月白,等待他的指示。 秋月白微微颔首。 望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胭脂盒,扔给了花娘子。 花娘子一把将其攥入手中,心潮澎湃地道:“秋城主果然说到做到,也不枉费奴家身受重伤,假死帮你。” 望东喝道:“少废话!”一伸手,抓起花娘子,将其拖拉着前行。 花娘子一叠声地道:“哎呦哎呦,你轻点儿!奴家这可是一身的伤,你……你温柔些。” 望东被一位不知年岁的老太太调戏,脸黑沉如炭。他快步几步,来到关押魔头的牢房。 关押魔头的牢房,正是整座地下囚牢的中心,也是那剔骨牢的所在。 至今为止,能住在剔骨牢的人,绝对超不过三根手指。且因每位恶人称霸一时的时间段不同,三座剔骨牢里从未一次性住满过人。 如此一个空旷无人之地,周围都是一片片石墙,周身又是饮血的刀锋,着实容易将人逼疯。 一片石墙上,镶嵌着三朵黑莲花。黑莲花的中心处,是个凹洞,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相应的剔骨牢。 秋月白没有用钥匙,而是以极快的手法,以不同顺序掰动第二朵黑莲花上的花瓣。 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后,那些黑色的刀锋如同花瓣般纷纷展开,将端坐其中的那个人,显露出来。 一头黑色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身后,有几缕遮于脸颊之上,无风自动。他闭着双眼,脸上的胡须茂盛,遮挡住了半张脸。 那一身质量上乘做工考究的锦袍已经变得褶皱不堪,却依旧能勾画出他令人血脉喷张的身体线条。强健有力的双臂、倒三角的身材,单是那身材,便不知会让多少女子春心荡漾、兴奋尖叫。 此人,正是战苍穹。 望东一用力,将花娘子丢到战苍穹打坐的黑色台阶上。 花娘子惨叫一声,伤口裂开,鲜血流淌而出,痛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抻长脖子去瞧战苍穹的模样和身材。此等色心,也实属强悍。 花娘子自从见过秋月白以来,便觉得以往被她玩弄死的男人,都不过是个丑陋东西,实在是味同嚼蜡,不值得回想。唯有秋月白这种有心机、善谋略、手腕够狠、脸皮够俊、心够无情的男子,征服起来,才是她采草路上的一大无可超越的里程碑。所以,当秋月白向她提出要求,去替唐佳人顶包时,她才会同意。谁的人生还没个追求,秋月白便是她花娘子的追求。 如今瞧见战苍穹,她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却一眼看出此男不简单。单是那胸口前的肌肉,便令她垂涎欲滴。如此强悍的男子,就如同浴血奋战的将军,令她血脉喷张。 一想到,能和这样的男子欢-好,红娘子的那颗心呀,瞬间蹦哒出了激烈的渴望。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女人不思男人? 能被秋月白锁在这里的男人,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红娘子双腿发软,呼吸急促,一张脸虽布满褶皱,如同老妪,但那双眼睛却荡漾出两汪春水,格外诱人。 兑付男人,她可谓是身经百战,深谙此道。 若今日给她受用的是一般男子,她或许还会调戏一番。眼前男子那般强悍,她怕自己稍有偏差,就会命丧黄泉。与其牡丹花下死,不如小心驶得万年船,偷把余生皆尽欢。 红娘子毫不犹豫,悄然掀开“银汉”的盖子,直接扬向战苍穹。 那动作,真叫一个急切。 一直紧闭双眼的战苍穹突然一挥手掌,将“银汉”悉数挥到红娘子的身上,且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其提到自己的面前。 他的动作极快,但每动一下,都会拉动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在红娘子垂死挣扎中,战苍穹勾了勾唇角,慢慢睁开眼睛,道:“秋月白,如此好心,送本宫一件玩物?” 本宫?这世间敢自称本宫的,除了皇家人外,便只有一个战苍穹!红娘子的冷汗瞬间湿透衣背。 秋月白淡淡道:“唯寂寞不可依。” 战苍穹哈哈大笑,慢慢收紧手指,享受着红娘子垂死挣扎的乐趣。 红娘子心中的惊恐如同巨浪,排山倒海般袭来。战苍穹眼中的黑暗,好似万丈深渊,可以吞噬掉万千人的性命。她的生命在他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红娘子听见了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就好似死神手中的镰刀,一下下割开她的皮囊,*着她的身体,虐打着她的灵魂。恐惧,除此之外,她已然没有了任何感觉。 就在红娘子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战苍穹却是一甩手,将她如同破抹布般仍了出去。 战苍穹道:“秋月白,你想用这恶心的鬼东西撕开本宫的心魔,真是幼稚啊。”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道:“幼稚二字,可做苍穹的字。”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黑暗之中的交易 红娘子被战苍穹甩出,撞在石壁上,奄奄一息。战苍穹口中的嫌恶是那般赤-裸-裸,却令红娘子得以苟延残喘。 红娘子绝不是名门正派,就一定是邪门歪道。所有恶人,都只认一个王,那便是——战苍穹。 她胆敢将“银汉”泼向战苍穹,便是自掘坟墓的行径。如今没死,已是万幸,又怎敢表现出丝毫恨意?她不敢用力呼吸,只能像一只卑微的老鼠,佝偻着身子,努力保全自己微弱的生命。 痛!全身都痛得无法忍受。与此同时,“银汉”以十分霸道的样子,快速侵蚀她的理智,并以迅猛的姿态,点燃了她那残破的身体。热,无法形容的热。 她在地上扭动,就像一条被人扒掉皮的蛇。 然,无人理会她的痛与渴望。 战苍穹重新闭上眼睛,淡淡道:“本宫一生中,唯一一次信任,给了背信弃义的小人,确实得担起幼稚二字。” 秋月白道:“求仁得仁,你应知足。这黑崖下湿冷冻骨,却是练功的绝佳之地。秋某所言,可假?” 战苍穹森然地道:“你知本宫痴迷武学,诱本宫来此,却将本宫囚禁在剔骨牢,终日不见天日。如此行径,便是小人,可假?” 秋月白道:“秋某曾有言在先,你若能挣脱牢笼,秋某定会双手奉上你要之物。你挣不脱,便要怨天忧人?邪魔歪道也开始与人理论孰是孰非,此乃一笑谈。” 战苍穹道:“滚!本宫不屑与你废话!” 秋月白留下一个冷漠的眼神,转身离去。 站苍穹道:“本宫所求之物,定会让你双手奉上。” 秋月白道:“拭目以待。” 红娘子的眼睛已经烧灼得通红,却难得保持一分残存的清醒,伸手去抓秋月白的衣袍,嘶喊道:“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秋月白脚步不停。 红娘子心生绝望,脑中那根弦,断了。她流着口水,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疯了般爬向战苍穹,口中还如同恶鬼般嘶吼着:“给我……给我……” 战苍穹眼睛都不睁,直接一挥手臂,隔空掀翻红娘子。 望东合上花瓣,剔骨牢的一柄柄巨大弯刀,瞬间弹起,将战苍穹再次困于其中。 红娘子喘着粗气,如同疯了般冲上去,试图伸手抓出战苍穹,却只是将手割得鲜血淋淋。 此时的战苍穹对于红娘子而言,既是解药,又是折磨。她只能看见他,却无法触碰他。那种明明肉就在那里,却因隔着牢笼而求而不得的痛苦,会生生将人逼疯。人的欲望,本就是一道填不满的沟壑。 红娘子嘶吼着、愤怒着、渴望着、暴躁着、急切着、求而不得着…… 她试图割开自己的身体,绝了渴望。终究因为痛,无法对自己痛下狠手。 如此折磨,生生要逼疯红娘子。 秋月白扫了红娘子一眼,走向石墙的出口,淡淡道:“如她所愿。” 望东应道:“诺。”他打昏红娘子,将她拖拉到另一间黑洞洞的囚房,打开铁栏,将其扔了进去。 囚房里传出男子夸张的大笑声:“女人!竟是女人!啊啊啊!!!”伴随男子的狂叫,是一阵粗重的喘息。 红娘子得偿所愿,终于得到一个精装的男人。 男人得偿所愿,终于抱到一个女人。 然,这场欢-爱,注定只能活一个。 当混乱的黑暗中发出最后一声闷哼后,便再也没有丁点儿动静。 一只满是血的手,由黑暗中探出,攥住了黑色的铁栏。那手,皮肤光滑,不见褶皱,好似美玉。虽染了血色,却有种惊心动魄的凄绝之美,无端魅惑着人心。 红娘子是最毒的黑寡妇,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能咬死躺在她肚皮上的男人。 地牢里恢复了平静,唯有吸吮的声音由黑暗中传出,犹如饿鬼吃食,吸血、咀肉、啃骨头…… 秋月白和望东返回到地面,一眼便看见一辆马车停放在断崖之上,而望南则是站在马车前,满目焦急地眺望着黑崖之下的情况。 望南乍见秋月白,眼中便是一喜,紧接着转为不安和焦躁,并大步迎了上去。 秋月白派望南留守秋风渡,保护唐佳人,如今见他在此,自然知道有事发生。素来镇定自若的秋月白,迈开大步,一边向往南走去,一边开口询问道:“可是佳人出了事?” 望南直接单膝跪地,抱拳道:“是属下失职,请城主惩罚。” 秋月白一把掀开车帘,见车厢里无人,脸色一变,问:“佳人何在?” 望南回道:“启禀城主,焦小姐不见了!”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直接一甩衣袍,坐进车厢,从袖口处取出蛊虫红线牵,将其放飞,道:“望东调集人手,随我去寻佳人。不可声张。”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继续道:“望南赶车回秋风渡,速将所发生之事道来。” 望南应道:“诺!” 因为一个佳人,秋城上下再次刮起不安的风,吹得人心惶惶,不知有何大事发生。望东和望南更是兵分两路,处于寻与讲的道路上。望东就近调走了一些黑崖上的守卫,悄然无声地去寻唐佳人;望南则是赶着马车,为秋月白讲述起唐佳人要见他最后一面的整个过程。至于秋月白为何要回秋风渡,则是一种障眼法。他若带人兴师动众地寻佳人,对她而言,更不安全。 望南道:“焦姑娘腹胀如即将临盆之妇,并言自己可能是中毒了。属下想请大夫来为其诊治,焦姑娘却言,唯恐挺不到大夫来。属下斗胆,只能赶着马车,带上人手,一同护送焦姑娘去岐黄馆。岐黄馆的女大夫为焦姑娘诊治后,凝眉不语。焦姑娘眼中含泪,要见城主最后一面。属下不敢拦着,便带着焦姑娘赶往黑崖。即将到此处时,焦姑娘喊停马车,抱着肚子冲进林子里,说要如厕。属下等人守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焦姑娘出来,大声喊过,也无人应,这才进入林子里。不想,焦姑娘竟消失不见。且,周围的长草有被人踩踏过的样子。属下已经派人寻着足迹去追,自己来到黑崖,求城主责罚。” 秋月白闭上眼,蹙眉道:“寻到佳人后,你自领五十鞭。” 望南应道:“诺。” 车轮滚滚,向着秋风渡而去。 望东这边,随着雄蛊虫红线牵的确寻到了雌蛊。只不过,那只雌蛊貌似被吞进了蛇的肚子里。 望东抓起蛇,赶回秋风渡。 至于唐佳人,她则是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晃悠悠地来到了黑岩边,亮出秋月白给她的印章,道:“城主有令,送本女侠进入黑崖。” 望东调遣人手离开黑崖去寻唐佳人时,并未严明去寻谁,此番佳人出现,手持秋月白的印章,虽令人心生疑惑,却并不怀疑。毕竟,唐佳人和秋月白的关系,整个武林谁人不知? 守卫请唐佳人登上吊车,将其送入黑崖之下,并欲派人保护。唐佳人神秘一笑,直接拒绝。 黑崖之下阴冷刺骨,唐佳人初入黑崖觉得有些冷,却并未像旁人那般难以忍受。她掐了掐腰间的肥肉,自言自语地道:“你们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唐佳人在黑崖下走走停停,一路来到最后一间牢房,也没看见关押战苍穹的所在。 她目露疑惑之色,又在里面转悠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到最后一间空牢房,蹲在地上,捡起半片小巧的蓝色草叶。 小草的颜色有些怪,却代表了生机,与黑崖周围格格不入。 唐佳人在牢房里转悠了一会儿,又走出牢房,左右四顾,寻到放下铁栏的机关,拉下。 轰隆一声响,铁栏放下,一切如常。 唐佳人皱眉,暗道:不对。这最后一间牢房里,一定有暗道。否则,那半片新鲜的蓝色草叶怎会出现在这明显无人被困的牢房里?谁有病,没事儿踩一捧蓝草,自己进去溜达两圈?定是秋月白来确定站苍穹是否还在这里。 唐佳人不肯作罢,又仔细观察半晌,终是露出一记堪称得意的笑容。 她重新拉起机关,让铁栏缩回到石头里,然后再次拉下机关,让一整排的铁栏落向地洞中。她则是在铁栏入洞前,一溜烟冲进牢房里。 铁栏落下,牢房变成与外隔绝的地方。一边有点儿脑袋的人,就不会将自己关入其中。可偏偏,唐佳人这么做了。她的想法很简单,秋月白与孟水蓝等人斗法,定是不走寻常路的。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眼瞧着地面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裂开一个入口,展露出向下的暗道,唐佳人一伸食指,戳在自己的脑门,小声道:“你怎么就那么聪明?!”嘿嘿一笑,走进暗道。 暗道下,蓝色的小草和淡蓝色的浆果,令唐佳人倍感新奇。她随手采摘了几颗浆果,送到鼻子前闻了闻,觉得味道尚可,便将其直接扔入口中,咀嚼了几下。 那散发着幽幽荧光的淡蓝色浆果,一咬即破。初入口中的味道有些怪,但却有股与众不同的清凉在里面,挺解渴。 唐佳人采摘了一大把,边走边吃。 毫无忌惮的吃,绝对是一种放肆的幸福啊。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打开剔骨牢 唐佳人吃得挺爽,却不知那浆果皮薄,就算没有咬破,也会有浆液渗透而出。她随手一抚落在鼻子上的发丝时,便将那淡蓝色的液体涂抹在了脸上。 一口锋利的小白牙,更是变成了淡蓝色,于黑暗中散发着阴森的光。她的双眼,因食用浆果的原因,变得好似兽瞳,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色的光。乍一看,真是……吓人呐。 这种浆果,无人敢吃,所以没人知道它被食用后,会出现怎样的症状。唐佳人,绝对是嗜吃如命、勇于挑战的第一人呐。 幽兰浆果满墙都是,唐佳人边吃边走,十分尽兴。 她捧着幽兰浆果在囚牢的外围转悠一圈,晓得那一间间暗无天日的石室内囚禁着人。她虽不知道那里面都关押着谁,却明白自身的半斤八两,不会轻易招惹。 唐佳人刻意放轻脚步,如同一道游魂般,在这隐蔽的地牢里转悠一圈,竟无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最终,唐佳人来到囚牢的中心位置,看见了三座剔骨牢。 她走近剔骨牢,发现其中一座里关押着一个人。 那人看身型类似战苍穹,却因闭着眼睛,胡子遮面,不能最终确认。且,此时此刻,他的周身冒着白色的烟雾,看起来就像在蒸包子。 唐佳人围着剔骨牢转悠一圈,然后停在了战苍穹的面前,蹲下,借用战苍穹打坐的铁台掩藏自己,然后扔出小浆果,去打战苍穹。 一颗、二颗、三颗…… 战苍穹毫无反应。 唐佳人从头上拔下一根又长又尖的发簪,慢慢站起身,试着用发簪尖去扎战苍穹。 战苍穹突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战苍穹的眸子猛地就是一缩,心口血气翻滚,嗓子眼里已然涌上铁锈的味道。 唐佳人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会发光的怪脸。一双眼睛,冒着盈盈蓝光;一口牙齿,阴森可怕;一头长发披散,好似索命的女鬼。任谁看见这样一颗头停在自己面前,都不会淡定如常。 战苍穹没有向后躲,说明他胆子不小;没有一掌劈死唐佳人,说明他还有理智,知道自己正在突破瓶颈时受阻,导致血流逆行,险些走火入魔。这时动怒,无异于自毙。 秋月白说得没错,这黑崖下,确实是练武的极佳之地。他的武功已然突破第七从,渐入第八从。秋月白却弄来一个又老又丑的东西,想撕裂他的心防,放出心魔。他控制得当,怎会让他如愿? 然,眼前这个骇人的东西,又是什么鬼? 唐佳人见战苍穹突然睁开眼睛,也是吓了一跳。她的呼吸一窒,举着发簪,停止动作,半晌,挤出一个笑,小声询问道:“是活的?” 战苍穹没有言语,眼中却现出杀意。 唐佳人收起发簪,仔细打量战苍穹两眼后,问道:“饿不?” 战苍穹的手指动了动,发出嘎巴一声轻响。他被困此地,虽有人送饭,不至于饿死,却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 唐佳人摇头道:“你这是坐得时间太长,骨关节都老化了。你已经被关在这里,又无事可做,要经常活动活动才好。哦,对了,我刚才看了,你周围都是刀锋,挺锋利的。但这并不影响你站起身溜达溜达啊。你若是怕触碰到刀锋,就像我这样扭一扭,也是好的。”说着,还亲自为战苍穹表演了一下,何为扭动。 她并拢双腿,夹着胳膊,就像一条虫,站在原地扭来扭去。那样子,就像一只毛毛虫。哦,不,是一只披头散发精神不好脸冒蓝光的变异毛毛虫。 战苍穹的胸口开始有起伏。刚被他努力安抚下的血气,又再次上涌。然,这一次,他并非想要杀了唐佳人,而是想要将她那头乱糟糟的长发剪短,让她变成毛茸茸的存在。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的目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有关于自己的秘密。 战苍穹,亦然。 唐佳人道:“对,用力喘气儿,也是一种锻炼。” 战苍穹冲着唐佳人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唐佳人浑身一抖,道:“你笑成那样,是想吓唬我吗?实话告诉你,你被困住了,我是不怕你的!” 战苍穹不语。 唐佳人靠近了些,道:“你怎么不和我说话?是因为好久没洗漱,怕一张嘴熏昏我吗?”掏出手帕,捂住鼻子,“你说吧,我捂上鼻子了。” 战苍穹唇角的纹路加深,如同石头雕刻而成。 唐佳人自讨没趣,放下帕子,在周围转悠了一圈后,总结道:“战苍穹,你说,这年头当个恶人是不是也挺不容易的?正道人士追着你们喊打喊杀,就像要消灭老鼠。你知道不,上面那层黑崖,关押着的恶人,最起码还有个伴儿。你瞧你,将恶人做得太过出类拔萃,竟如此孤寂。这三座刀锋似的的牢笼里,竟只关了一个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么冷个地方,身上也不容易长虱子,多寂寞。罪大恶极,也是一种孤单。哎……”转身看向战苍穹,发现他已经睁开眼睛,看向自己。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又回到战苍穹面前,问道:“你饿不?”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两只糖饼,静悄悄地躺在上面。虽看不真切,却能透过黑暗,闻到那诱人的味道。 唐佳人将糖饼向前送了送,战苍穹的手指动了动,再次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就在战苍穹抬起手时,唐佳人却将糖饼收了回去,道:“这里没有恭桶,你吃多了没地方排泄,岂不是很恶心?”皱眉,“秋月白这样不对,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困着你,却不管你吃喝拉撒,让人怎么活?!”靠近一点,“问你个事儿,有人给你送饭送水吗?你想嘘嘘和拉粑粑时,怎么办?憋着吗?” 战苍穹突然出手,用内力吸过唐佳人,让她整个人都趴在了剔骨牢上。 唐佳人惊恐地喊道:“你要干什么?!想抢我糖饼吗?” “噗……”一声轻响过后,那股将唐佳人吸过去的力道竟然松开了。 唐佳人急忙向后退去,满眼防备地盯着战苍穹。半晌,问道:“你是不是放屁了?” 是吗? 是的。 战苍穹站起身,锁着他四肢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声响。那些铁链,两根手指粗细,从他打坐的地方穿过,让他可以在剔骨牢里活动。 战苍穹赤脚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唐佳人。双眼中的气势,如同战场上拼杀的千军万马,令人惊骇。他问:“你是谁?” 唐佳人想到,战苍穹见过自己扮演成六王爷时候的样子,却没见过自己瘦下来后的模样。他没能认出她,也很自然。 思及此,唐佳人反问:“我先问你的。你是不是放屁了?” 战苍穹面无表情地回道:“是。” 唐佳人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十分坦然地回道:“我是给你送糖饼吃的糖饼小仙女。” 战苍穹突然发狂!强大的内力冲出体外,令衣袍猎猎作响。 唐佳人惊呼一声,用两只糖饼捂住眼睛,怒声骂道:“你个臭流氓!” 战苍穹垂眸看向自己的衣袍。 原来,他的衣袍已经不堪他强大的内力震荡,化为布条,碎裂开来。 战苍穹忙收敛内力,却只来得及保留下一些破烂的布条,遮挡住某个重点位置,没让自己完*露在外。 这还得说,幸好他的腰带不一般,没有断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唐佳人从自己脸上移开一张糖饼,看向战苍穹,见他只是光了膀子,心下稍安,又移开另一张糖饼,将其扔向剔骨牢内,道:“给你吧,我不逗你了。你是吃了它们也好,用它们来遮胸也罢,都行。” 战苍穹多想保持自己一代恶人的形象,杀了唐佳人,夺走她的糖饼……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杀人只为夺走两张糖饼,又觉得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八成脑子有问题,与自己素来形象不符。 战苍穹黑着脸,接住糖饼,将其攥在手心。 唐佳人背靠着另一座剔骨牢,坐下,道:“吃吧,别客气。本来我想给你带些肉吃,又怕你吃馋了,不停惦记,总想着逃出去。” 战苍穹坐下,无声地吃着手中糖饼。他最讨厌甜食,而今却觉得,这味道出奇的好。一张饼下肚,战苍穹道:“再来一张。” 唐佳人正要张嘴咬饼,闻听此言,依依不舍地看着手中甜饼,感慨道:“我真是善良的小仙女。”一伸手,将糖饼扔进剔骨牢里。 战苍穹抓住饼,默默吃干净。 唐佳人站起身,道:“我走了。” 战苍穹问:“你来,便是为了给本宫送甜饼?” 唐佳人反问:“不然呢?你以为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战苍穹冷笑一声,道:“除了秋月白,没人能打开这剔骨牢,放本宫出去。” 唐佳人顺着战苍穹的视线看向那三朵黑莲,果断走过去,打量两眼后,掏出秋月白给她的私印,随手塞进一朵黑莲的花心处。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囚困战苍穹的剔骨牢,竟打开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怕鬼不? 若说上面一层的黑崖已是所有恶人永远逃不出的噩梦,那么剔骨牢身为整座黑崖的精华所在,自然如同十八层地狱般,是最痛苦的折磨、最绝望的深渊、最不可能冲破的囚牢…… 结果呢? 它被唐佳人随手一按,竟然打开了! 战苍穹站在剔骨牢内,望向唐佳人的目光,明显有些……呆滞。 是的,呆滞。 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身陷何处?怀疑那一脸幽幽蓝光的女子是谁?怀疑这一切都是秋月白的另一个圈套?怀疑……自己是否灵魂出窍? 唐佳人从黑色的莲花中拔出秋月白给她的私印,剔骨牢再次闭合,将战苍穹囚禁于内。她唏嘘道:“吓死我了。本就是试试,没想到竟然真打开了那牢笼。”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是好样的,竟然没跑。若是我,早就撒腿跑路了。你若跑了,我还真没法和秋月白交代。”伸出大拇指,给战苍穹一个赞。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让战苍穹怀疑自己就是一个二货。尽管,秋月白以物为赌,让他自愿被锁在这剔骨牢内,他也从没像现在这般自动自发地侮辱起自己的人格。 战苍穹问:“你是谁?” 唐佳人回道:“我就是一个代表某些人来慰问你一下的小仙女。” 战苍穹突然扑倒弯刀上,用手攥着刀刃,眼神极其凶悍地盯着唐佳人看。 唐佳人双手护着私印,向后退了退,道:“你别瞪我,我胆子可小了。万一手一松,这枚钥匙掉到地上,铁定碎得你怀疑人生。” 战苍穹慢慢收回骇人的目光,问:“为何给本宫送糖饼?” 唐佳人站直身体,笑嘻嘻地道:“咋地,你还想吃椒盐的?”实则,她这个人素来能记得别人的好。曾经,她抓了战苍穹的蜜饯和小吃,如今给他带两张饼,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战苍穹问:“你从不会好好儿回答别人的问题?” 唐佳人道:“你可以试试一直问,看我答不答。” 武林辈有能人出,杀人不见血者,有;暗器致命者,有;魅香索命者,有;像唐佳人这种,能活生生将人气死的,也有……吧? 至少,眼前就是这么一号人物! 战苍穹道:“本宫记得你了。”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我就是随便溜达溜达看看你。” 战苍穹:“……” 唐佳人道:“我还有事,挺忙的,先走了。改天……改天就不一定能来看你了。”说着话,她向外踱步而去。 战苍穹的眸光微微闪动,终是道:“你若能饭本宫出去,本宫许你一个愿望。”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战苍穹,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 战苍穹道:“两个?”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别说了,我是一个特别有原则的人,说不能放,便不能放。” 战苍穹的神色变得复杂,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记嘲讽的笑意,道:“秋月白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心塌地?” 唐佳人努力想了想,终是回道:“他……色-诱-我。” 战苍穹明明站得很稳,却觉得心脏一抽,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儿撞刀锋上,将自己分成数半。即便他稳住了自己,却还是无法将自己护周全。他抚在刀锋上的双手,被割开两条伤口。血水从伤口处流出,沿着刀锋一路向下。 战苍穹垂眸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和双腿,禁不住拿自己和秋月白做了个比较。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论起色-诱二字,他应胜秋月白许多。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目光中多了一分审度之意。 唐佳人道:“别看了,我本人并不欣赏你这种样子的男人。”言罢,转身离去。 战苍穹自问,在江湖中,秋月白虽是清风朗月、气质高华般的存在,他战苍穹也是万人瞩目、濯濯生辉的存在。 怎就,被嫌弃得如此彻底? 这是攻心之计,还是果真如此? 他素来能看透人心,怎就看不明白那个鬼东西是何目的? 江湖中,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位人物? 失了衣物护体,战苍穹也觉得有些冷。他收敛心神,继续运功,试图闯过第八重。若他能将功力提升为第九重,这剔骨牢只会成为他脚下的一个玩物罢了。 战苍穹很想远离这个该死的地方,运起功来越发刚猛,竟令剔骨牢都微微震动。 唐佳人出了黑崖,并没有回秋风渡,而是直奔东风客。 公羊刁刁至今不曾出现,令她心中不安。她与公羊刁刁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感情却是不错。公羊刁刁虽然别扭,但却有颗赤诚之心。他要什么,他说得明白,不像别人,总和她打哑谜,让她去猜。尽管她聪明绝顶,却也难免有不耐烦的时候。相处之道,唯舒坦二字,最为重要。 唐佳人也怕别人认出她,惹出没必要的麻烦,干脆扯了裙子底衬,缠在头上,仅露出两只眼睛,避开行人,在夜色中匆忙而行。 有人见她行踪诡异,悄然跟了上去。 唐佳人十分警觉,东拐西拐中,突然回头看去。 那人被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唐佳人只知道那蓝色浆果将她的手染成了会发光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张脸和一双眼睛,都一同冒着蓝光。那样子,若不吓死几个,怕是不合情合理的。 唐佳人不知自己的样子是何等的吓人,只认为那人胆小。她加快脚步,迅速离开,直达东风客。 此时,天色已黑,东风客周围十分安静。 唐佳人担心秋月白会派人寻她,便从僻静处翻墙而入,悄然无声地潜入东风客,躲躲闪闪地来到正房附近。 透过窗户,她看见两个人影。 一人是公羊刁刁,另一人自然就是端木焱。 端木焱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公羊刁刁站在端木焱的身前,弯着腰,一手提着他的下巴。二人身体相依,样子十分暧昧。 肖劲出现在唐佳人的身侧,低声道:“唐小姐?” 唐佳人看向肖劲,直接“嘘”了一声。 肖劲被唐佳人那副样子吓了一跳,却也认得,这人确实就是唐佳人没错。打从肖劲认识唐佳人那天开始,便知这名女子所作所为都与众不同。他最不知她为何弄成这样,却知,她没有恶意,遂退到一边,静静观望着。 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样一个女子,到底会花落谁家?这样一个女子,生存于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世间女子,大多愚昧,被困于后院的方寸之地,为了得到夫君的宠爱,绞尽脑汁、机关算尽,那怕能得到夫君的宠爱,又能鲜活几时?然,如此聪慧不凡、心思剔透的女子,是否就能寻个好归宿? 房间里,端木焱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听起来有几分温柔呢喃的味道。他道:“如何?” 公羊刁刁道:“没没……” 端木焱欣喜地道:“没事儿?” 公羊刁刁放开端木焱,回道:“没瞎。” 端木焱吼道:“刀呢?老子要宰了这个庸医!” 公羊刁刁向后退开一步,道:“别别……别喊,口水都喷到菜上,怎么吃?” 端木焱咬牙道:“毒死你才好!你个小结巴,就是一棵行走的毒药,扔哪里都能毒死一大片,无一生还。” 公羊刁刁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但凡剧毒都有解药。能被毒死的,都是庸才。” 端木焱诧异道:“咦?你怎么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略一思忖,眸光乍现惊喜之色,突然一把推开窗,一眼看见……鬼! 按理说,公羊刁刁见惯了生死,既不怕死人,也不怕鬼。偏偏,这个眼珠都都冒蓝光的东西,实在太吓人了,直接踩踏了公羊刁刁的心理防线。 公羊刁刁的身体一直虚得要命,被这么一吓,两眼一翻,身体一抽,捂着心口,直接向后倒去。 端木焱抱住开始抽搐的公羊刁刁,急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一抬头,看见唐佳人呲牙咧嘴地跳进窗口,吓得他双腿一抖,竟是失了力气,松开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一伸手,拽住了公羊刁刁的胸口,不语地道:“怎还抽上了?” 端木焱抬起手,指着唐佳人,抖呀抖的,终是吼道:“唐佳人!” 唐佳人横道:“知道你认识我,喊什么!”使劲儿摇晃公羊刁刁,“别抽啊,千万别抽啊。” 公羊刁刁被粗暴对待,眼瞧着就要撅过去。然,诡异的事发生了。但见他两眼一翻向上,又一翻向下,竟是慢慢放开僵硬在一起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正常。 夜里,端木焱的眼睛好比兽瞳,可夜视。屋里虽点了蜡烛,影响了他的一部分视力,但也能够让他将所发生之事看得一清二楚,禁不住暗自称奇。 公羊刁刁回复状态后,第一句话说得便是:“我不怕鬼。” 唐佳人道:“你你你……你是怕我。” 公羊刁刁伸出手,在身上摸了摸,终是摸出一块小巧的铜镜,将其攥在手中,问道:“你怕鬼不?” 唐佳人回道:“自自自……自从认识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之后,我我我……我已经完全不怕鬼了。” 公羊刁刁将铜镜转个方向,让唐佳人看自己的脸。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三男寻猫戏 唐佳人必须承认,她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后退尖叫。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眉道:“这这这……这东西能洗掉吗?这眼珠子,怎怎……怎还变色了?” 公羊刁刁回道:“洗洗试试。若是洗不掉,也不碍事。” 唐佳人问:“你有办法?” 公羊刁刁回道:“我不怕。” 因为是你,所以我不怕。因为我不怕,所以你可以一直这个样子。 唐佳人没有细思公羊刁刁此话中饱含的深情,烦躁地一揉脸,道:“就就……就这样吧。我我……我也不怕。”话虽如此,心却未必舒坦。 端木焱问:“你那脸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唐佳人回道:“吃了些蓝色浆果,就这样了。” 端木焱心中怒意升腾,冷着脸,道:“胡吃海喝,早晚毒死你!” 唐佳人借用公羊刁刁的话,回道:“我不怕。” 端木焱道:“老子怕!”为你担心,为你思量,为你担惊受怕。 唐佳人撇嘴,道:“也不强迫你吃,怕怕怕……怕啥?”看向公羊刁刁,“你跑这里来,也也也……也不说一声,黄莲都寻到秋风渡去了。” 公羊刁刁的唇角上扬,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一双颜色浅淡的眉眉,几乎要飞起来。他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开心地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从秋风渡跑出来的。”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置疑。 唐佳人知公羊刁刁喜欢自己,却无心回应他的感情,于是一摇头,道:“不是。我我我……我顺路过来而已。” 公羊刁刁的眉毛微皱,抓着唐佳人不放,道:“你骗人。” 唐佳人扬起下巴,道:“我我我……我骗你做什么?” 公羊刁刁道:“骗人者说话口吃。” 唐佳人回道:“我我我……我才不口吃。” 公羊刁刁笑而不语,唐佳人一跺脚,深感口吃的烦恼。 端木焱见不得这二人在自己面前拉拉扯扯,当即道:“庸医,你到底还能不能给老子把眼睛治好?!” 公羊刁刁看都不看端木焱,只是盯着唐佳人不放。 端木焱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道:“老子问你话呢!” 公羊刁刁回道:“你这不是能看见吗?” 端木焱回道:“夜里能看见,白天却是看不见。屋里点了蜡烛,也看得不清楚。” 公羊刁刁继续盯着唐佳人,口中回着端木焱的话,道:“这样不也挺好,不用买蜡烛了。” 端木焱一用力,将公羊刁刁的手从唐佳人的手腕上扯下来,咬牙道:“老子不缺买蜡烛的银子!” 公羊刁刁被弄痛,皱眉,不悦,使劲儿往回缩手:“放开!放开!” 唐佳人道:“我觉得,我现在也能夜视。”说着,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原本暖黄色的房间变成了一片黑暗。 端木焱攥着公羊刁刁的手不放,看向唐佳人,一双眼睛璀璨若星,询问道:“可能夜视?” 唐佳人回道:“不能。” 端木焱问:“想吃些什么?。” 唐佳人那张怪脸瞬间展露出璀璨的笑颜,小嘴特甜的来了一句:“你你你……你做什么,我我我……我都爱吃。只是你要小心些,别别……别让油溅到身上。” 端木焱那颗郁结的心瞬间变得美丽。他笑道:“你等着,老子这就给你露一手。”松开公羊刁刁,就要挽袖子做饭。 公羊刁刁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唐佳人过于关于端木焱,当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道:“急什么?我给你看看眼睛。”若将端木焱的眼睛医治好,佳人也就不用关心油点子落哪儿了。 端木焱挥开公羊刁刁,道:“不用!” 公羊刁刁双手并用,再次攥住端木焱的手腕,正色道:“你不能当睁眼瞎。” 端木焱得意地一笑,道:“省蜡烛,省银子,何乐不为?” 公羊刁刁道:“你既然请我看病,就必须听医嘱。半途而废,岂不是要拆我岐黄阁招牌?你敢如此,我和你没完!” 端木焱想要甩开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却四肢并用想要按倒端木焱。端木焱一用力,直接将公羊刁刁甩了出去,跌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呜……” 虽然,唐佳人想让端木焱去给自己做可口的饭菜,但见他出手太重,伤了刁刁,心中不悦,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端木焱的后脑勺上,道:“你就让他先看看呗。” 端木焱慢慢转头看向唐佳人,突然伸出手,摸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一把攥住端木焱的手,问:“干什么?” 端木焱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丝不确定,半晌才道:“蜡烛,是吹灭了吧?” 唐佳人应道:“对。我吹灭的。你怎么了?” 端木焱眨了眨眼睛,回道:“我……好像看不见了。” 唐佳人愣了愣,道:“啥叫好像看看……看不见了?” 公羊刁刁从地上爬起身,摸到火折子,点燃蜡烛,问:“这回呢?” 端木焱看向那团蜡烛,愣了愣,道:“看得比较清楚。老子这是……恢复了?” 唐佳人扯着端木焱来到窗前,指着肖劲问:“能能能……能看清楚他的脸吗?” 端木焱摇头。 唐佳人又指了指月亮:“这回呢?” 端木焱点头。 唐佳人长舒一口气,道:“恭喜你,眼眼眼……眼睛正常了。” 端木焱垂眸看向唐佳人,饱含疑惑地道:“可我看你的脸,怎变得越发怪异了?” 唐佳人笑道:“习惯就好。” 端木焱的眸光变得温柔,道:“是啊,习惯就好。” 公羊刁刁有些急切,对端木焱道:“你来,我给你看看。”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本王无药自愈,就用不着你这个眼高手低的假郎中了。” 公羊刁刁冷着脸,道:“你别讽刺人,没准儿一会儿又成半瞎了。待你去摆摊算命,也没人信你。” 端木焱得意地道:“本王日理万机,没空去给人算命。哎……这眼睛一恢复正常,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今晚,必须摆宴犒劳一下佳人。” 唐佳人点头,吞咽口水,用眼神表达自己认可端木焱的话。 公羊刁刁一脸纠结之色,看向唐佳人,道:“你那一掌是怎么拍的?我给他查看过眼睛,并未有异常。” 唐佳人回道:“就是这么随手一拍。”说这话,一个巴掌又拍了过去。 曾经,端木焱被唐佳人一巴掌拍好过,又被她一巴掌拍坏过,而今,他可不想继续当个睁眼瞎,所以一直防备着唐佳人的突然之举。 当唐佳人举起巴掌,他立刻一弯腰,低头躲开,回头看向唐佳人,道:“别拍,千万别拍。” 唐佳人道:“拍拍,没准儿……” 公羊刁刁抬起手,照着端木焱的后脑勺便是一下。 端木焱一声闷哼,缓缓眨了眨双眼,问道:“没准儿什么?” 唐佳人越过端木焱看向公羊刁刁,道:“没准儿……就就……就坏了。” 端木焱十分淡定地道:“你说得对。”言罢,慢慢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收回手,挤笑,道:“唯有尝遍百草,方知药效。唯有知晓病理,方解人间疾苦。作为病患,你得配合……嗷……” 端木焱一拳头打出,公羊刁刁直接向地上倒去。 唐佳人一伸手,抱住了公羊刁刁。 这时,寒笑来禀,道:“王爷,秋城主来访。” 闻听此言,唐佳人将公羊刁刁往端木焱的怀中一推,小声道:“你们没看见我。”弯腰,一把掀开桌布,直接钻进了桌子底下。 端木焱回神,一把推开公羊刁刁,道:“告诉秋月白,本王喝多睡下了。”一伸手,将公羊刁刁塞到了椅子上。 寒笑应道:“诺。” 公羊刁刁直接蹲下,捂着鼻子,也钻进了桌子下。 唐佳人小声道:“出去!” 公羊刁刁摇头,小声道:“他打我。” 唐佳人道:“打回去!” 公羊刁刁道:“手疼。” 唐佳人真是恨不得亲自动手帮公羊刁刁打回去,然后……再暴打公羊刁刁一顿! 秋月白的声音传来,道:“看来,六王爷的酒量颇为不错。” 伴随着这句话,秋月白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藏在桌子下的二人,立刻闭嘴不语。 透过敞开的窗口,端木焱看向秋月白,道:“老子没请你,你来干什么?” 秋月白回道:“秋某没有请六王爷,六王爷在秋城玩得可尽兴?” 端木焱道:“你说你,平时冷冰冰的,怎说起话来这么怼人?” 秋月白走到窗前,道:“许是物以类聚。” 端木焱哈哈一笑,道:“秋城主此话的意思,是说咱们是一类人喽?” 秋月白抱拳,道:“不敢。”视线在屋里一扫而过,“王爷好雅兴。如此夜色,正当小酌几杯。” 端木焱直接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本王这里看什么热闹?” 秋月白道:“秋某养了一只猫,习惯到处乱钻,唯恐惊扰了王爷,特来看看。” 端木焱笑道:“没事儿,本王也喜欢猫。若猫来了,本王一准儿好好儿善待她。” 秋月白道:“王爷,小心。”言罢,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采花大盗 秋月白就那么走了? 怎令人觉得不对劲呢? 端木焱关好窗,走向桌子,道:“出来吧,人走了。”弯腰,掀开桌布。 桌子下,公羊刁刁抬起挂着两行鼻血的脸,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唐佳人,迎向端木焱的目光。 端木焱伸手欲抱出唐佳人,口中问道:“怎还昏了?” 公羊刁刁抱着唐佳人不松手,回道:“许是被秋月白吓的。”用脚去踹端木焱,“起开。” 端木焱踢开公羊刁刁的脚,道:“你再敢对本王动手动脚,便砍了你的四肢,让你再也动不得手脚!”微微用力,扯出唐佳人。 公羊刁刁抱着唐佳人不松手,竟也被一同扯了出来。 端木焱道:“去洗洗。” 公羊刁刁道:“去做饭。” 二人各扯着唐佳人的一只胳膊,互瞪一眼,互不相让。 唐佳人缓缓睁开眼睛,道:“这是要,分分分……分尸吗?” 二人同时放手。 唐佳人双腿用力,站定,探头四下一瞧,道:“他走了?” 端木焱道:“对,走了。老子还纳闷呢,他这走得也实在是太随意了。” 公羊刁刁掏出帕子,擦了擦鼻血,道:“不走,难道要在这儿吃饭吗?” 唐佳人扫了桌子一眼,道:“他他他……他一看这桌子上的食物,就就……就知道,我不在这儿。” 公羊刁刁道:“也对。你若在这吃饭,这一桌子的菜码也实在太少了。” 端木焱问:“你为何躲着他?可是知道了消息,不想回去了?” 唐佳人问:“知道什么消息?” 端木焱没吭声,目光有些闪躲。 唐佳人追问道:“说话啊,什么消息?” 端木焱回道:“最近江湖中,有关那人的消息不少,你若想打听……” 唐佳人直接向外走去,摆了摆手,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端木焱问:“不留下吃饭?” 唐佳人直接出了门,连头都没回。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也有事儿,先……”说着话,就要开溜。 端木焱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后脖领子,道:“本王的眼疾不好,你就别想走!” 公羊刁刁怒道:“你你你……你这是要留我一辈子啊?!” 端木焱冷笑道:“看来,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医治好本王喽。” 公羊刁刁猛地抬起手。 端木焱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手,冷冷地道:“还敢动手拍本王的头?” 公羊刁刁道:“良药苦口,痛痛痛……痛有易于治疗疾病。” 端木焱加重力道。 公羊刁刁喊道:“痛痛痛……” 端木焱凉飕飕地笑道:“痛,有易于恢复。公羊刁刁,本王来帮你治疗口吃。” 公羊刁刁额头上的汗水涌出,急道:”痛大劲儿,死!” 端木焱推开公羊刁刁,推开窗,看向窗外,幽幽道:“明天呐……呜……”慢慢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放下手,一边向后退去,一边问:“这回,能看清不?” 端木焱挽起袖子,咬牙道:“来,本王今晚一定会清楚明白地让你感同身受,何谓痛能治病!”言罢,直接扑向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将声音喊劈叉了:“啊!啊!啊!” 唐佳人在东风客里洗了一把脸,弄干净脸上的浆果果汁,这才翻墙出了院子,向着东风客奔去。奔跑中,她听见公羊刁刁的惨叫声,忍不住回头眺望一眼,忽觉有什么东西刺向她的后脖子,唐佳人一扭身,躲开那枚冷针,看向对面的街角。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男子穿着一套艳粉色的衣袍,嘴唇上涂抹着粉色的胭脂,长相说得过去,就是眼神明显不是正经人。此人,正是江湖中极具负名的采花大盗花独秀。 四目相对,花独秀明显愣了一下。毕竟,唐佳人那双眼睛还散发着蓝光呢。只不过,这种不伤皮毛的惊讶,并不能阻止他即将要做的事。 花独秀打开扇子,笑道:“小生久慕小姐艳名,趁着夜色寥寥,特来相会。求小姐怜惜,与小生共赴巫山云雨。”说着话,走向唐佳人。他的动作不见多迅猛,但却十分之快,眨眼间,便到了佳人面前。 唐佳人闻到一股子香味,不难闻,反而甜得发腻。 花独秀见唐佳人嗅了嗅鼻子,便知她着了道,心中一喜一鄙夷。喜得是,今晚他能得手;鄙夷的是,江湖中传言不休女侠艳绝天下,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容易弄上手。越是容易得到的美人,对于采花大盗而言,越是不刺激。不过,一想到眼前人是闻人无声和秋月白的心上人,他就禁不住兴奋起来。 花独秀合上扇子,去挑唐佳人的下巴,道:“如此,你便跟小生来吧。”说完话,转身便走。 以他以往的经验,唐佳人必然会跟随在他身后。果不其然,唐佳人抬脚跟来。花独秀刚露出一记自信满满的笑,就觉得袖子一紧,竟是被唐佳人抓住了。 花独秀心中一惊,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问道:“刚才那香味,是什么?” 花独秀没想到,唐佳人竟还保留着清新,略一沉吟,再次打开扇子,在摇动间释放出那种甜腻的香味,道:“姑娘说得可是这味道?” 唐佳人嗅了嗅,露出一副垂涎的模样,道:“对,就是这味儿。真好闻。” 花独秀眉眼风流地笑道:“姑娘喜欢,可多闻闻。” 唐佳人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 花独秀知道,这次药效发挥了。他低声道:“姑娘请随小生来。” 唐佳人突然张嘴,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问道:“去哪儿?” 花独秀傻了。半晌,他问:“姑娘可觉得头晕?” 唐佳人点头:“有点儿。” 花独秀笑道:“无碍无碍,一会儿啊,姑娘就知道此中快活了。” 唐佳人问:“头晕也快活?你别逗了。问你话呢,咱要去哪儿?你为何要用暗器伤我?” 花独秀心中一凛,知道今天是碰见硬茬了,当即一甩扇子,释放出大量*,直糊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不但不躲,反而张开嘴巴,一口含住那些*。 花独秀愣住了。 唐佳人咀嚼两口,咽下,问:“还有没?” 花独秀摇头。 唐佳人挽起袖子。 花独秀问:“姑娘,这是何意?” 唐佳人笑道:“打你!”言罢,扑上去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花独秀自认轻功了得,却还是被唐佳人追得上气不结下气,着着实实挨了不少拳脚。 他心中发狠,掏出一把毒针,掷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把抓过那些毒针,刺向花独秀的屁股! 花独秀被扎,尖叫一声,直接蹦起三米高。 唐佳人将针举过头顶,等着他落下。 如此歹毒,如此手段,令花独秀冷汗直流。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用脚去踩那些毒针。结果,又是一声惨叫,一蹦三米高。 唐佳人感慨道:“蹦得真高。” 花独秀几欲吐血。落地后,忙掏出解药,塞进嘴里,咽下。 这时,一路过男子听见动静,提剑冲来,喝问道:“出了何事?” 花独秀倒地不起,指着唐佳人道:“她是妖精,要吃人!” 唐佳人撇嘴,道:“吃也不吃你啊,臭烘烘的。” 男子道:“若在下所言不错,阁下一身粉衣,满身魅香,定是淫贼花独秀!” 花独秀脸色一变,道:“不敢当。” 男子冷哼一声,道:“今晚,便要替天行道!”言罢,提剑便刺。 花独秀打开扇子,甩出一股*。 唐佳人一伸手,扯开持剑男子,张嘴吞入*,含糊地道:“这东西甜滋滋的,还挺好吃……” 持剑男子突然出手,点了佳人穴道。 唐佳人转动眼睛看向持剑男子。 持剑男子淫笑道:“不休女侠,艳绝天下。今晚,在下也要尝尝这艳绝天下的滋味才好。” 花独秀从地上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来到唐佳人的面前,恨恨地一笑,道:“你以为,我花独秀只是一人独行?今晚,让你知道知道我们兄弟的厉害!”对持剑男子道,“大哥,你小妞不简单,竟不惧咱们的迷香。” 持剑男子名为永春君,他狞笑道:“如此,便叫她好生儿享受一下我们兄弟的手段!” 唐佳人心中火起,奈何身体却动弹不得。她不畏毒药,却也怕被人点穴。如今,人为刀俎,她只恨自己还是太嫩,没想到这是一个连环计。 唐佳人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蓝光,着实吓人。 永春君道:“眸子倒是漂亮,却让人慎得慌。”说吧,一扬手,竟是将一些细小的东西扬进了唐佳人的眼中。 唐佳人快速闭眼,却还是没逃过被迷眼的命运。 永春君淫笑道:“独秀老弟,走,咱哥俩且风流快活去吧。”一伸手,抱起唐佳人。 花独秀道:“此事,还需低调,万万不可像以往那般,让人知道。乐呵完,就将她直接弄死最是稳妥。那秋月白和闻人无声,可不是吃素的。”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残虐谁是谁 永春君对花独秀的话不屑一顾,冷笑道:“怕什么?那闻人无声敢对整个武林下战帖,就是不要命了。明日之后,他便是一堆白骨,有何可惧?”颠了颠手中的唐佳人,“至于秋月白,你当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婆娘?还不是因为这个婆娘可能继承长眉门,所以才温柔小意?独秀兄啊,你当谁都和你我一般,不介意怀中女子是不是别人穿过的破鞋?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独秀思忖道:“也是这个道理。江湖中都说,秋月白最是清高,想必不会真心待她。若是真心,为何让整个武林三缄其口,不许提闻人无声下战帖之事?依小弟拙见,这就是一石二鸟之计。先杀闻人无声,为他姨母报仇,再逼得这臭娘们心灰意冷,好将长眉门交给他主持。只是,小弟想不明白的是,长眉门虽是有虚名,但已经不如秋风渡的武林地位。秋月白何必如此?” 永春君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传言,长眉门可守着一批宝藏,得之,得天下。” 花独秀惊讶道:“照你这么说,咱掠的这个臭娘们,还是个金婆娘呢?!” 永春君道:“若是,那金子也不是你我可惦记的,不如……嘿嘿……不如快活一番,才是正理。” 花独秀一叠声地应道:“那是那是。咱兄弟,素来不图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唯愿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今晚掠的这个,虽非绝色,却绝对是个大美人儿,想想就心痒难耐啊。前边便是闻人无声约战整个武林的地方,今晚定然无人走动,咱们兄弟干脆天当被、地当床,及时行乐一番。待明日闻人无声死掉,咱兄弟也算做了好事,让他们这对儿狗男主同死一处。哈哈哈……哈哈哈哈……” 永春君兴奋地应道:“如此才够刺激。” 唐佳人将一切听在耳朵里,却已然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想。 二人加快步伐,终是到了荒无人烟处。 花独秀道:“哥哥,咱到了!” 永春君将唐佳人扔到地上,掏出银针,快速刺入唐佳人的几大穴道,道:“这娘们认贼作父,与那闻人无声行苟且之事,想必最懂风流快活。可惜,咱兄弟二人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能让她食髓知味。这几针下去,管保她从贞洁女子变成春闺荡-妇!这女子,也唯有鲜活才得趣儿。” 花独秀嘿嘿笑着,咬牙道:“待会儿,定要狠狠弄她!这个臭*,可扎死我了。” 永春君狠毒地一笑,道:“兄弟可知,如何能让女子失了矜持,放-浪-大叫?” 花独秀道:“愿闻其详。” 永春扬起手中银针,直接刺入佳人耳洞内。 唐佳人痛得狠了,张嘴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花独秀拔出银针,又刺穿了佳人的另一只耳朵。 佳人的世界,彻底陷入到寂静无声的恐惧中。她就像一片干枯的树叶,落在大海之上,不停地下沉……下沉…… 胸腔挤压的怒火和无法吼出的悲鸣,令她绷紧了身体。 永春君得意地道:“双耳失聪,自然不知自己声音是大是小。” 花独秀感慨道:“还是哥哥手段了得啊。” 永春君再次动起银针,封了佳人的喉咙。 花独秀闻:“为何封她咽喉?” 永春君道:“本应听她嘶吼,才最是销魂蚀骨。只可惜,此事不能让别人听了去,唯恐对你我二人不利。如今,让她眼不能看,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全身僵硬陷入紧张中,也最是销魂不过。若咱兄弟玩够,就将此女吊死在这里,想必……整个武林都会震惊不已。那闻人无声见了,定会发狂,将这些自诩正义的狗东西屠杀殆尽,才最是解恨!” 花独秀赞道:“哥哥真是好算计。弟弟常与哥哥一同行乐,怎不知这其中微妙?” 永春君道:“哥哥这也是听人言说,想着要试一试才知真假。” 花独秀道:“竟还有比咱兄弟还懂行的高人?” 永春君一笑,不语。 花独秀道:“只是如此一来,当真要弄死她了。” 永春君道:“怎么,你还舍不得?” 花独秀道:“总是有些不舍的。” 永春君哈哈大笑,十分猖狂,长剑一挑,直接划开了唐佳人的衣裙。 微风拂过,掀起裂开的衣袍,二人瞪大眼睛,想要看个真切,却被一声犬吠惊扰,忙回头望去。 但见,一头通体黑亮的恶犬直扑而来,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无比凶悍的模样,咬住好花独秀的小腿,用力一扯! 花独秀被扯了一个跄踉,忙稳住身体。 永春君见恶犬伤人,拔出长剑,径直刺去。 一道真气破空而来,直接砍掉永春君的胳膊,令他失声惨叫。 恶犬则是从花独秀的身上扯下两块血肉,吞噬着咽下。秋风渡的伙食不错,却不如恶人血肉有滋味。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犬磨! 永春君和花独秀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唐佳人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但眼皮一动,就痛得眼泪直流。她不想在恶人面前哭得那么难看,所以一直忍着没动。 她的耳朵坏了,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以为自己会遭受的残忍对待却没了下文。心中既不安,又怀揣了一点儿希望。 恶犬不停撕咬,直到将花独秀撕扯得面目全非,蹬腿而亡,这才放开他的脖子,舔了舔嘴巴上的血,看向永春君。 不远处,一个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慢慢来到永春君的面前,用毫无感情的眼神,淡淡地扫了永春君一眼,竖起中指,让他禁声。 永春君虽没见过闻人无声,但有关他的传说却是铺天盖地的传入他的耳中,因此,当真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只需一眼,便能认出。 永春君吓得失禁了,哆嗦道:“闻闻……闻人无声?” 恶犬本欲继续扑杀永春君,但闻人无声那强大的气场,却令它不敢靠近。它绕开闻人无声,来到唐佳人的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满是血腥的长舌头,以及皮毛蹭脸的感觉,令唐佳人联想到了野狗!对,野狗,那种啃噬人的恶狗。然,野狗并没有袭击她,反而用鼻子轻轻拱了拱她的脸,又用爪子踩了踩她的肩膀。唐佳人虽看不见,却隐约猜到,是那恶犬来救自己了。她将它收养在秋风渡,闲暇无事会领着它转有一圈。如今,她有难,它来帮衬一把,正是投桃报李的最佳时刻。 唐佳人心中一喜,从惊恐中爬了上岸,转而却又眉头紧锁。 如今,恶犬在,秋月白是否也在?他在,那些随从是否也在?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息,心中开始生长出荆棘,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 闻人无声随意一瞥,视线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而过,突然便是一僵! 永春君欲张口求饶,唇刚动一下,便被闻人无声割了喉咙!血,喷涌而出! 闻人无声的双腿好似灌了铅。他一步步走到唐佳人面前,垂眸看着她。 这是他呵护在手心里的宝,因担心自己成嗜杀之魔,才将其推给秋月白,让他护她周全。而今,秋月白便是这么护着她的?! 若他不来这里转转,若他没有看见那只恶犬扑杀人,若他不知那恶犬是她收养,若他不曾出手……她,岂不是要被那两个畜生糟蹋?! 闻人无声觉得,他胸口的恨意好似要炸裂开来,生生将秋月白撕碎,生生将自己活埋! 唐佳人的耳朵听不见了,却也觉察出,自己身边站着一个人。 这种感觉非但没能让她心安,反而让她在羞愧中产生一种暴虐感。她想撕碎那个亲眼见证她如此狼狈的男人!只因,这个人是秋月白。 秋月白,你可知,你看见得是什么?! 秋月白,你可知,你隐瞒得又是什么?! 休休可以不要她,却不能死在她前面。秋月白隐瞒实情,便是要活活儿杀了她! 唐佳人尝试着睁开双眼,让秋月白看见自己眼中的厌恶;她想张开嘴巴,质问他为何瞒着她?!若是误会,她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若是真相,她便让他为她准备一副棺材。待休休死,她陪葬。 然,眼无法睁开,只能流淌出毫无用处的眼泪;嘴巴无法言语,只剩下吞咽而下的悲鸣。耳朵无法听见外界的动静,只能听见自己碎裂的声音。唐佳人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了,所以心才会那么痛。 唐佳人陷入到一种“自以为”当中,越陷越深。 实则,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她心中那棵根扎千里的大树,无人可撼动。 唐不休看见唐佳人的眼泪,心中痛得无法形容。胸口那团黑线一样的东西,再次活了过来,扭动着,舒展着,攀爬上他肩胛骨,来到他的脖子上,似要绽出一朵充满罪恶的黑花。 他的眸子轻颤,终是伸出手,抱起唐佳人。 唐佳人胸前的衣裳裂开,露出她洁白的胴-体。处子特有的馨香,悄然钻入唐不休的肌肤里,与他心中的渴望缠绵。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春宵燃 每个人心中都隐-欲,那是藏在灵魂深处的渴望。从不轻易示人,却犹如地狱中的彼岸花,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变得越发妖媚冶艳、勇猛凶狠、销魂蚀骨、不死不休…… 唐不休为何自称不休老祖,多年悟道? 但凡懂得男女情爱之人,定能窥探这其中的奥妙。 所谓合欢,自然是要合而欢,一个人只能眼巴巴地守着自己的渴望,却要时刻提醒自己不可触碰、不能亵渎、不要奢望。红尘滚滚,若不悟道,怕是早就疯魔了。 见到佳人那瓷白的肌肤,闻着她身体散发出的特别幽香,唐不休的呼吸微顿,紧接着便乱了三分。哦不,是六分。 若能自持,何苦如此? 唐佳人抱着唐佳人,如同捧着一朵颤巍巍的初生莲花。他的手、胸口、呼吸,都变得滚烫。他不敢冲着佳人喘息,怕自己灼伤了她的娇嫩。 躺在地上的永春君并没有死,他一边在心里鄙视闻人无声不过如此,下手竟没个准头,一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他听出端倪。只因,被人随意掌控生死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若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他绝对不会远离闻人无声出现的地方。 唐不休抱着佳人离开前,竟侧过脸,对永春君勾唇一笑。 那笑容,充满了邪恶,令人不寒而栗。 恶犬悄然无声地站起身,来到永春君的身前,探头看着他的那张脸。腥臭的气息喷到他的脸上,残存着花独秀的血肉味道。 一滴粘液,从恶犬的口中滑落,滴在了永春君的鼻子上。 永春君不得不张开眼睛,看向恶犬。 恶犬不会像人类那般,讲一些大道理和空话,然后给敌人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它直接扑上去,开始撕咬。 永春君的痛苦嘶吼声如同鬼泣,在夜色里额外慎人。 然,这却是唐不休耳中的仙乐。唯有不见仇敌,世间才得快活。如此声音,怎就不是仙乐?他只有些遗憾,不能亲手惩治恶人。唐门乃制毒名家,有些手段,只是不拿到台面上宣言罢了。 唐不休抱着佳人渐行渐远,永春君终是变成了一块块血肉。如他预计得那般,为这片荒凉处填了新肥。只不过,死得不是唐佳人,而是他们这对儿异姓兄弟。至于那“指点”了永春君的高人,则成了一个谜。 唐不休来到避风处,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唐佳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裙摆分开,在她的身上分开,露出唐佳人的一条美腿,笔直、白皙、诱人。 唐不休脑中那根堪称理智的弦,断了。 那颗渴望已久的心,在胸腔中炸裂。所有的考量、所有的权衡、所有的认为,都在这一个瞬间,崩塌。 这是他守候了十六年的女子,是他用生命爱着的人。 他与她情谊互通,却因所谓的身不由己要错过彼此?! 除非他死,否则……绝不放手。 谁都不能从他手中抢走佳人!谁都不能代替他疼爱她!谁都不能占据她心中属于他的位置! 她是他的,正如……他只属于她。 唐不休覆上唐佳人的身体,用火热的唇吻向佳人的唇,低声道:“蘑菇,我们在一起。” 唐佳人不能动,但感觉却变得极其敏锐。然,这种唇齿相依的亲昵,却没让她感觉到美好,反而引发了心里的恨意。 她恨秋月白,不给她解开穴道,便如此轻薄她!她恨秋月白,不让她知道真相,好比活埋她!她恨所有人,都对她打马虎眼,不说实话。 这世间,她活得坦荡荡,除了休休,从不亏欠任何人。所以,谁都不可以欺负她。也唯有休休,纵使欺辱她,她也盼着他好好儿活着。纵使不能相见,也愿君百岁无忧。 若天亮后,就是休休的死期,她也绝不独活于世! 唐佳人陷入到自己的悲愤中,身体僵得越发厉害。 唐不休年纪不小,却是实打实的童男子,如今第一次亲近自己心爱的女子,难免手忙脚乱,只凭借本能行事。 他不知佳人被人无情残虐,只以为她心中委屈,不想和自己说话。他心疼着她的泪水,将那属于她的滋味吮吻进腹中。他放纵出体内的野兽,撕裂所谓的隐忍,用最温柔的抚摸,最动情的痴缠,抱紧他的蘑菇,让彼此合二为一。 那一个瞬间,让唐不休为止疯狂。那怕死在唐佳人的身上,亦是甘愿。他敏感地觉察出有些不对,却因经验不足,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想,许是自己太激动了吧。 殊不知,有种女人,天生媚骨,却是看不见的,而需……尝。 春风荡漾,最是销魂。 唐不休食髓知味,越发狂野。 唐佳人本发誓要保护好自己的手指,奈何……人家压根就没触碰她的手指。 身体变得怪异而敏感,从未有过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她以为,她会死。 对,会死。 她就像一条被抛到岸上的鱼,无力挣扎,只能张开嘴喘息着。她听不见海的声音,看不见海的样子,却渴望大海的用力冲刷。 皮肤变得滚烫,心跳如同鼓击,明明想要冷漠的拒绝,却偏偏迎了上去。 痛与欢愉不停纠缠,演变出从未有过的酥麻,令她化成了水,以至于穴道何时被人解开都不知。 因此,唐佳人坚信——鱼死了,一定会化成水,流回到海的心里。 待云雨稍歇,唐佳人模模糊糊地察觉出,自己的手指头,貌似没有用武之地了。她隐约觉察出,那本《残菊手》不对劲儿。若不是三位长老一脸郑重之色,让她参照此法方能得子,她一定会将那本书当成是一种点穴秘籍。 唐佳人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但一个想法却变得越发清晰起来——被骗了。 被谁骗了? 被唐不休骗了! 大长老送书给她,却被唐不休提前一步“借阅”两眼。这两眼,定坏了她的好事儿! 一想到唐不休深知得子的办法,而她却像个傻蛋一般保护着两根手指头,她的那颗心呐,瞬间拧巴出了一股股酸臭味儿! 果然,经验教人真理。 唐佳人愤然而起,准备去寻唐不休好生“理论”一番,却被唐不休再次拥入怀中,好生疼爱了一番。 唐佳人的想法有些……与众不同。 若是一般女子,先不说羞怯与否,挣扎却是必须的。毕竟,她还误以为此刻亲近她的是秋月白咧。 然,唐佳人想得却是,他秋月白凭什么欺负我?!不行,必须狠狠欺负回去!再者,她心中十分好奇,不知是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她恍惚间忘记曾用过自己的手指,还是确确实实被唐不休用了调包计欺骗许久。 若唐不休知道唐佳人心中所想,尤其是那“太快”二字,定会爆体而亡。毕竟,无论是唐门门主还是不休老祖,或是闻人无声,除了杀人“太快”,誓与这两个字不沾边! 这是一场较量。 唐佳人要试试自己的手指,除了平时抓些吃食,是否还有其它不可言说的作用。唐不休食髓知味,越发得心应手,却还要防着唐佳人偷袭他的小菊花。 二人扭来扭去,累得气喘吁吁,却也别有情趣。 终于,在唐不休如愿后,唐佳人也如愿了。 唐不休最柔软的菊花被唐佳人攻陷,痛得他闷哼一声,严重受伤。 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手,确实是用来抓美食的,而不会起到其它不可言说的作用。 手指,终究是手指啊。 唐佳人既难过又欣喜。毕竟,每当她用手抓起美食,总会忍不住想,这手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却被她用来抓美食,实在有些怪异。 如今,这块心病去了,她也终于能安生了。 唐佳人想睁开眼睛看看,可眼皮一动,眼泪就哗啦啦地往外流。 唐不休见此,终是意识到佳人的眼睛出了问题,他伸出手,轻轻扒开唐佳人的眼皮,询问道:“眼睛中可是有异物?” 唐佳人听不见他说话,却能隐约看见一个十分模糊的男子,裸着身子,跪在她的面前。她有心一脚踹开秋月白,最好还能踩着他的胸口质问他为何隐瞒她?!可惜的是,她现在既听不见他说什么,也无法将质问的话问出口。 唐不休没有等到答案,只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用舌头轻轻舔了舔佳人的眼皮,勾出来一些细小的沙粒。他道:“我去取水给你冲洗。” 唐佳人觉得,面前人在和自己说话。她猜,他一定是问她眼睛还痛不痛,于是点了点头。 唐不休为唐佳人穿上外衣,收拢好裙子,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袍,然后这才提上自己的亵裤,将沾染了处-子-血的亵衣缠好,系在腰间。他迈开大长腿,准备去寻成水之物,没走出两步,想到什么,停下来,一弯腰抱起佳人,顺着声音飞奔到溪流旁。 不得不说,唐不休此举还算没有色令智昏。他深知自己有“一去不复返”的毛病,自然不能扔下佳人去寻水源。 此时的河水已经冰凉,并不适合沐浴。 唐不休怕唐佳人沾染了湿气闹出毛病,便将她轻轻放到岩石上,柔声道:“我去摘些叶子,盛水给你洗眼睛。你坐着不要动,我立刻回来。”言罢,依依不舍地看了佳人一眼,快速消失不见。 唐佳人听不到声音,却觉得此处潮气很大,想必离水源不远。她摸索着前行,渴望快一点重见光明。 她站起身,向着湿气重的方向摸索而去。心里想着,这一出出一幕幕所发生的事儿,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以今日的亲身实践来看,她与秋月白曾有过的亲密之举,不过是她的误会罢了。秋月白明知她不懂,却也和唐不休一样蒙骗着她。若她没和秋月白发生过什么,那她肚子里的宝宝又是谁的? 公羊刁刁一会儿说她是处子,一会儿又说她怀有身孕,怕是要绕晕她吧? 不行,她得寻个正经大夫看看。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肚子,怀疑,这会儿她的肚子里,怕是真的有了宝宝。 唐佳人在心里恨恨地想:若她真的怀了秋月白的孩子,生出来,一天打八遍!转而又想:孩子多无辜,还是打孩儿他爹吧! 唐佳人一会儿想着秋月白、一会儿想着唐不休,心中的小情绪变得越发复杂起来。休休给整个武林下战帖,秋月白却刻意瞒着她。她认为秋月白此举对不起她,却又无法寻到一个有力的点,去指控秋月白做得多过分。毕竟,休休不要她了。她是应该生气的,应该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事实却是,她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休休。 脚下的鞋子湿了,令唐佳人回过神,心中一喜。 她以为,秋月白在洗漱,所以自己不会有危险。于是,她试探着向前又走了两步,而后慢慢蹲下,打算用手撩起河水洗洗眼睛。不想,脚下竟是一滑,整个人跌进了河水里。 她扑腾着想要求救,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唐不休的外袍随着水流飘远,唐佳人的衣衫打开,裙摆飘起,两条美腿隐现在河水里。 四面八方涌来的河水,就像无孔不入的杀手,眨眼间便能要她性命。 无尽的恐慌令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抓住什么,保住性命。她不能死,怎能被自己的愚蠢弄死?秋月白在哪里?为何不来救她?! 唐佳人一直以为,秋月白就在她的身边,不想,这只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唐佳人在挣扎中,一头撞在了漂浮的木头上,头晕目眩中,她仍旧奋力自救。她试图抱住木头,却抓不住那份被水浸泡腐烂的湿滑。 一次次脱手,是令人抓狂的绝望。 终于,她与那半截木头失之交臂。 河水推着她顺流而下,绝望与恐惧声声扼住了她的咽喉和鼻息,令她失去了意识。 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跃入水中,一把抱住淹水的唐佳人。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误会奇妙语 唐不休这几片叶子摘得比较糟心。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就有这么多的人,举着刀剑对他不离不弃地追杀到底?这得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啊? 唐不休觉得,自己光着膀着的样子实在不雅,所以……这些冥顽不灵的人,便不能活。得,这又是一笔血债。他们要他死,他回击杀了他们,反倒成了他的不是。这是什么道理?呵…… 唐不休的动作很快,血洗一片后,选了件还算入眼的衣袍穿在身上,然后……直接毁尸灭迹,悉数将人扔入深坑之下,埋了。以后做事,他要低调。 唐不休心情不错地摘了几片大叶子,以听声辨位的方法,屁颠颠地回到小河边,结果……不见佳人。 唐不休扔下叶子,直奔秋风渡。 善与恶,一念间。活与死,转念而已。他既然控制不住自己,要了佳人,便要想尽一切办法好好儿活下去。其他人的死活,素来与他无关。 期待。男女之事上,他虽也是第一次,却知,佳人是完璧。秋月白张罗得恨不得让整个武林知道,他要娶佳人,而今,他便让他深刻感受一下,何谓真爱被夺。是成全,还是自寻死路,总要让秋月白自己选条路。 唐不休奔向秋风渡,却注定扑个空。 唐佳人被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男人抱着,爬上岸,帮佳人吐掉腹中的水,而后抱着她来到附近一间较为隐蔽的山洞内,升起火,静静候着。 橘黄色的火光跳跃,映红了一张素来清冷的俊美容颜。此人,正是秋月白水滴从秋月白的身上滴落到地面,一颗接着一颗,最终汇聚成一片泥泞。他坐在泥泞之中,好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莲,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有淡雅的高洁。实则,心已如魔。 唐佳人躺在稻草上,一头发丝披散,一张白净的小脸看起来有些虚弱,但双颊却泛着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好似羞涩的少女,有种别样的诱惑。 她的唇瓣上有咬痕,红肿了三分,如同熟透的樱桃,泛着醉人的光泽。 她那破碎的衣裙被脱下,身上仅盖着秋月白的外袍。裸露的一只香肩上,有唐不休种下的红色小花,单薄而柔弱,却能毒杀人心。 秋月白身上的里袍帖在他的身体上,勾画出他那优雅的线条,看是血脉喷张,实则冰冷到了骨子里。 这样的秋月白,是生人勿近的。 只因,他知,唐佳人经历了什么。 由女孩到女人的蜕变,对唐佳人产生了怎样的改变,暂不得知。秋月白却知道,那层蜕变好似生生将他的心扒下一层皮,鲜血淋淋。 他寻了她一天,寻到得却是这样的结果。 若非,他猜想,她已经得到唐不休挑战整个武林的消息,会来此地观望,怎能从河水中救下轻生的她?! 是谁?*了她?! 秋月白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呼吸间即可燎原。若非要守着她,他定会屠尽今晚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传来望东的声音,低声道:“主子,属下寻到了恶犬,且……且发现两具尸体,被恶犬啃咬得不成人形。”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恶犬甩着头跑进山洞,本要直奔唐佳人,却在看见秋月白时,老老实实趴在了他的脚边。 秋月白的视线落在恶犬的身上,有种刺骨的冷意。他问:“谁?” 洞外,望东回道:“看武器和随身携带之物,应该是花独秀和永春君。” 砰地一声,秋月白攥在手中的木棍被他抓成木屑,随风飘入火堆中,燃起星星点点的光,转瞬即逝。 恶犬察觉到秋月白的怒火,吓得瞬间站起身,夹住尾巴,悄悄向唐佳人靠近。 秋月白转眼看向恶犬。 那冷得骇人的目光,冻僵了恶犬的爪子。它呜咽一声,老老实实地就地爬下,不敢再靠近唐佳人。 秋月白将视线收回,继续盯着跳动的烛火,道:“将他们碎尸万段,扔出秋城。明日之后,但凡进入秋城的恶人,悉数清洗干净。我不想听道任何有关今夜之事的传闻。” 望东应道:”诺。“ 洞穴里再无动静,偶尔从火堆中跳起一个小火花,发出炸裂的轻响。 半晌,望东道:“主子,夜里风寒,可要回秋风渡?” 秋月白没有回答望东的话,而是看向唐佳人,伸出手,用指尖轻触她的脸颊。 他的手,靠近火源,却寒凉如冰。她的脸,沉睡之中,却滚烫如火。 他的女人在他的秋城之中遭遇不测,是他所护不利。这胸腔中,剜心之痛,他必要受得! 火光摇曳中,恶犬的两只眼睛看向唐佳人和秋月,偶尔长开嘴巴打个哈欠,露出牙齿缝中残留的肉丝。 不知过了多久,唐佳人的眼皮动了动,尚未睁开眼睛,眼泪已经哗啦啦地流淌而出。 她的眼睛虽被河水冲洗,但眼皮中仍残留了一些细小的附着物,折磨着她的眼球。 秋月白的手指间触碰到佳人的泪水,竟令他觉得灼痛。 唐佳人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强忍着痛张开眼睛。 眼前之人,虽然仍旧模糊,但却看得出,这是秋月白! 看不见时,她猜是他,便是认定是他;如今看得见,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恼火,或是劫后逃生的感伤,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决堤。 恶犬抬起头,看向唐佳人,发出一声呜咽。 唐佳人见到恶犬,立刻在板子上敲下重重一颗钢钉,给秋月白落下了镣铐,定了罪名。 秋月白见她双眼通红,透着凶恶和恨意,眼泪噼啪掉落,却不肯大哭畜生,便知她心中定是十分痛苦难过。他不知如何安慰,唯有伸手将她抱进怀中,无声安抚着。 唐佳人听不见,却见自己身上只盖了件他那潮湿的外袍,真是既羞愧又恼火。想到这一晚上经历的种种,禁不住恼羞成怒,一口咬在秋月白的肩膀上,狠狠用力! 秋月白以为唐佳人心中苦涩无处发泄,所以才会如此如此。他轻轻抚摸她的后背,任她下口狠咬。 唐佳人的眼泪决堤,冲刷掉了附着在她眼皮内的脏物,这会儿虽仍旧不舒服,却已经能看清楚东西。而她眼中的幽幽蓝光,已经完全褪去。 她见秋月白认错态度良好,也感恩他从那俩淫贼手下救了自己,便松开嘴巴,不再和他过不去。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用冰凉的手指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沙哑低语道:“不哭。是我的错。”是他没有管好江湖,是他自以为游刃有余,是他想要让这乱子焚烧掉唐不休,是他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受此*…… 内心的煎熬和自责,令秋月白的几欲疯狂。 唐佳人抽抽嗒嗒地止了哭,深吸一口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喉咙,作出用针刺的手势。 秋月白何等崇明,当即明白了佳人的意思。 他仔细查看佳人的喉咙和耳洞,然后盯着佳人的眼睛,问:“可是被刺伤了喉咙和耳朵?” 唐佳人听不见,却在认真看秋月白的嘴唇。 秋月白发现后,心中一痛,放慢了速度,重新问了一遍。 唐佳人看出五分,猜出五分,点了点头。 秋月白瞬间暴怒!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出山洞,一把抓过望东,问:“尸体呢?” 望东忙回道:“还扔在那里。” 秋月白放开望东,道:“寻鬼婆,让他们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凡二人亲属,有恶行之人,皆……杀!” 望东应道:“诺!” 秋月白负手而立,仰望满天星子,半晌终是道:“去请公羊刁刁。” 望东问:“请到这里?”低声补充道,“以公羊公子的身体,若将人请到这里,怕是无力诊治。” 秋月白当机立断,道:“去东风客。”微微一顿,“不可声张。” 望东应了声,转身离去。他将秋月白的吩咐落实给望西,自己则是准备好干净衣物,赶着马车,重返山洞前。 秋月白将干净衣物放在了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咬着下唇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转过身。 唐佳人觉的,秋月白此举有些多余,毕竟……两个人都坦诚相见到那种程度了,何须避嫌?不过,她确实不好意思当着秋月白的面-赤-身-裸-体罢了。 唐佳人忍着痛,换好衣裙,静静而立。 秋月白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回望秋月白,没动。 秋月白垂眸看向自己要换的衣物。 唐佳人闭上眼,还是没动。 秋月白看了看佳人,十分镇定地脱下湿衣湿裤,将自己完全展露在唐佳人的面前。他展开亵裤,将其穿在身上,而后一抖亵衣,将其展开。 亵衣带子划过佳人的脸,让她惊了一下,突然张开眼。 四目相对,瞬间尴尬不已。 唐佳人张嘴道:“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唇动,却没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的唇瓣,幽幽道:“我知。”一抖手,将亵衣穿在身上,系住带子。 他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袍,牵住佳人的手,与她同样披散着长发,走出山洞。 佳人挣脱秋月白的手,回到自己的破裂衣裙旁,翻找出秋月白的私印,收进袖口。 秋月白见了,眸光变得温柔些许。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夜诊j乱乱乱 马车上,秋月白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唐佳人的长发,就像在安抚受伤的猫咪。他的指尖冰凉,令浑身冒热气的佳人觉得挺舒坦。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公羊刁刁在的原因,佳人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伤。她半闭着眼睛,让秋月白给她揉捏头皮。纵使心中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出口,却是急也急不出结果的问题。 唐佳人的温顺和依赖,令秋月白心中微暖。若佳人寻死觅活,他还真不知要如何应对。怕是,自己也会随她一同陷入心魔吧。 这一刻,秋月白竟然悄然送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喜爱着的女子,非一般的顽强。 喜欢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地将光环笼罩在她的身上。 秋月白也不可豁免。 马车飞快,一路来到东风客。 望东下了马车,与守卫低语两句。 守卫立刻转身,进入东风客,去禀告六王爷。 六王爷已经睡下,这会儿听说秋月白去而复返,立刻火冒三丈。感情儿,他真当这东风客是他的不成? 实则,东风客确实是秋月白的。只不过,皇家人有个通病,就算街道上的一泼屎,也是皇家的。没办法,谁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呢。 六王爷端木焱想闭门谢客,但转念一想,唐佳人若是要回秋风渡,这会儿怕是已经睡下了,秋月白为何再次上门?难道说……佳人出了事儿? 端木焱蹭地从床上坐起身,扬声道:“快请!”声音未落,他快速趿拉上鞋子,抓起外袍裹在身上,也随之出了房间。 秋月白的马车一路驶进东风客,在院子中停下。 秋月白一掀车帘,便看见了端木焱。 端木焱大步上前,探头向车厢里一看。 乍见佳人,心中欢喜。仔细一看,却又发觉出了异样。 此刻的佳人,整个人都……泛着诱人的水光。她披上着头发,懒洋洋地侧躺在那里,就像一颗芳香四溢的桃子,诱人品尝。她半眯着眼睛,眼中泛着淡淡的红,就像醉酒的猫咪,慵懒中透着妖冶。一身柔软的衣裙下,露出一只粉色的绣花鞋,虽不如红色香艳,却别有一番妖娆滋味。 怪只怪,端木焱这双眼睛,一到夜里就格外好用。看得太真切,又能怪得了谁?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轻响。 秋月白脸色一沉,低声道:“去请公羊刁刁。” 端木焱看向秋月白,心一颤,眉头便是一皱。他亲眼所见,唐佳人不像受伤的样子,但事关佳人,他还是不敢马虎,当即对尾随在身边的寒笑道:“让公羊刁刁到本王的房里来。” 寒笑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秋月白抱起佳人,将她送进端木焱的房间。这会儿,也没时间较真儿她躺在哪里,先医治好身体才是大事。 许是越不知真相,越会胡乱猜想,这会儿,端木焱的心已经不停下沉,唯恐唐佳人一张嘴就吐出鲜血,与世长辞。 寒笑来到公羊刁刁的房间,敲了敲门,低声喊道:“公子……” 无人应。 寒笑提高声音,道:“公子,王爷请您去房里。” 砰地一声响后,屋内传出公羊刁刁的声音,道:“滚!睡睡睡……睡觉呢,谁都不见!” 这脾气,也是没谁了。 寒笑只得道:“唐姑娘来了。” 又是砰地一声。紧接着,房门被拉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瘦弱男子,风一般冲了出去。就这速度,堪比练了绝世轻功。 睡在隔壁屋里的黄莲听到动静,也忙穿戴整齐,尾随而去。 公羊刁刁一路飞奔到端木焱的房间,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眼睛一转,一眼看见了半躺在床上,依靠着软枕的唐佳人。 佳人不见病态,但歧黄之术讲究的是望闻问切。一个望字,并不能做准。再者,若非佳人身体不适,怎会躺在端木焱的床上?她应该躺在自己的床上才是。 公羊刁刁二话不说,直奔床边,一伸手,捏上她的手腕,然后……开始大口喘气。 唐佳人虽听不见,但却看得清楚。公羊刁刁那纤瘦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那颗赤诚而强大的小心脏,好似随时能冲出单薄的胸口,跳到她的手上。 唐佳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胸口,示意他先将气喘匀了。 这是,这一拍,好比一摸。公羊刁刁那衣服本就没穿好,被她一拍,直接敞开。 公羊刁刁微愣,看向唐佳人,一张苍白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他道:“摸摸摸……摸我……” 唐佳人看懂了公羊刁刁的唇形,虽觉得这种诊治方式有些奇怪,但还是伸出手,在公羊刁刁的胸口摸了摸,摸了又摸…… 公羊刁刁的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泛起了粉红色的微光。他微微错开视线,不敢看佳人,搭在佳人手腕上的也随之抖了抖。 端木焱看不下去了,直接吼道:“这个小磕巴一准儿是说,摸我干什么?!” 公羊刁刁扫了端木焱一眼,暗责他多嘴多舌。 唐佳人没听见端木焱的话,继续摸着公羊刁刁。 秋月白伸出手,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阻止了她轻薄神医。 公羊刁刁不满,瞪了秋月白一眼。他愿意让她摸,关别人什么事儿?! 秋月白看着唐佳人的眼睛,慢慢道:“无需如此。” 唐佳人目露不解之色。 秋月白在佳人的手心里,写下这四个字。 唐佳人了解,冲着公羊刁刁一笑,略显尴尬。 公羊刁刁的心随之一沉,伸手探向她的喉咙,道:“多多多……都点几根蜡烛。” 黄莲见此,立刻转身去取公羊刁刁的药箱。端木焱则是命人去来几根手腕粗的大蜡烛,一一点亮。 端木焱和秋月白分别拿着两只蜡烛,来到床边,为公羊刁刁照亮。 黄莲去而复返,打开药箱,递出布袋。 唐佳人伸手接过,展开,拔出一根最初的银针,比量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又做出刺耳朵的样子。 端木焱手中的蜡烛一抖,喝问道:“是谁?!” 秋月白道:“已死。” 两个字,无需多言。 端木焱怒道:“老子要弄死他全家!” 秋月白没有搭话,他做了自己要做的,至于其它,他管不着。 公羊刁刁的眸子和手指都跟着颤抖起来,却是认真检查起佳人的伤处。半晌后,终是道:“喉咙并无大碍,只只只……只是一时发不了声,休息个两三日便便……便可无药而愈。耳内……却是被刺穿,恐恐恐……恐要失聪。” 秋月白面沉如冰,冷得骇人。 唐佳人伸出手,从公羊刁刁的鹿皮包里拿出几根长针,收了起来。 端木焱在屋里走来走去,显然气得不轻,口中道:“祖坟,对祖坟!祖坟都给老子抛了,扔粪坑里去!”一转身,冲到公羊刁刁面前,扬起手中蜡烛比划着,激动道,“你不是神医吗?你给老子治好她!” 公羊刁刁推开端木焱,骂道:“滚开!” 端木焱岂是好相处的?当即扬起手中的粗蜡烛,砸向公羊刁刁,骂道:“你个王八糕子!” 秋月白对二人的武斗行为不屑一顾,唐佳人却不能置之不理。她张开嘴巴,想要喊话,却喊不出声音。于是,她抄起枕头,照着二人的脑袋横扫过去。 枕头从火上扫过,燃烧起来,成功将二人分开不说,还将二人的发丝点燃。 唐佳人见事不妙,随手将枕头一丢,就去帮忙灭口。 拍完这个拍哪个,倒是照顾得周到。 可惜,火那种东西之所以能成为人们畏惧之物,自然是因为它有令人恐怖的道理。唐佳人在救火过程中,被火苗燎到了衣袖。那纯棉的衣物沾火即着,瞬间燃烧而起。 于是,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又开始给唐佳人拍衣灭火。 秋月白一把拉开唐佳人,拍出载满寒霜的一掌,成为为她灭口。 这时,被佳人随手扔到地上的枕头点燃了床单和帷幔,屋里瞬间起了大火。 秋月白扯着唐佳人第一个冲出房间,端木焱、公羊刁刁和黄莲紧随其后。 五个人,顶着一脸黑灰,并排看着寒笑等人打水救火。 唐佳人暗道:我是来看病问诊的吧? 秋月白对公羊刁刁道:“可能医治?” 公羊刁刁道:“五成把握。” 端木焱道:“需要什么药物,你尽管提,老子没有,老子的老子一准儿有。” 公羊刁刁看向端木焱,道:“要你骨头!” 端木焱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骂道:“要你命!” 秋月白攥着佳人的手,道:“我们走。”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的另一只手腕,道:“到到到……到我屋里来,详诊。” 秋月白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松开攥着佳人的手,而后盯着秋月白的手看。 秋月白知公羊刁刁心性,为了那五分的治愈希望,他也定要隐忍。于是,他松开攥着佳人的手。 公羊刁刁顿感满意,一拢衣袍,引领着几人来到自己暂住的房间,点亮蜡烛,让唐佳人躺在在他的床上。 端木焱不悦道:“为何要躺下?” 公羊刁刁道:“我诊?你诊?” 端木焱忍下掐死公羊刁刁的心,愤愤地坐在了椅子上,等一个结果。 公羊刁刁静下心,将手放在唐佳人的脉搏上,脸色瞬间起了变化。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为你可以不善良 秋月白和端木焱都在用心观察着公羊刁刁脸上的表情,见他脸色一变,心都跟着一沉。有心询问两句,却怕打扰了公羊刁刁,唯有将满腹疑问吞进肚子里,等公羊刁刁自己公布详情。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是那般复杂矛盾,令人心惊胆跳。 半晌,他的睫毛轻轻一颤,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嗓子说了声道:“无碍。” 端木焱不信,逼问道:“怎会无碍?佳人定是被哪个王八蛋掠去,惨遭迫害,怎会无碍?” 公羊刁刁的情绪显得比端木焱还激动。他蹭地站起身,吼道:“我说无碍,就是无碍!” 端木焱微愣,似乎察觉到什么,慢慢收敛了脾气,道:“哦,无碍就好。”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干涩。 如端木焱自己所言,恶人掠走佳人,又岂会让她完璧而归?自己是何其心大,竟没有派人护送佳人回去。在他心中,佳人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她狡黠、聪慧、出手不凡,旁人想伤她,绝无可能。多少英雄豪杰栽倒在佳人手中,成了她的跟屁虫。可是,他忘了,佳人终究是一名女子。若是遇见那歹毒恶人的有心算计,又能如何? 只是……他瞧着唐佳人的样子,却不像……被人强行侮辱蹂-躏。 秋月白知公羊刁刁诊出了端倪,却不知佳人身体是否有其它异样。这好比一把刀,悬在他的心头,总要落地才能参数一口气。 三个男人,心思各异,都垂眸不语。 唐佳人从床上坐起身,趿拉着鞋子来到桌子前,拿起笔墨,画了一个圈,然后寥寥两笔,勾画出一个笑脸,示意大家看看。 这个笑脸,真是……让人心疼啊! 所有人都觉得,唐佳人在伪装坚强。 端木焱提笔,写道: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唐佳人点了点头,用手指点了点那个笑脸。 公羊刁刁取笔,写道:无需担心,一定会医好你。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并伸手点向那个笑脸。只是,这手指头没敲打下去,改为拿笔,写下一句话:“不耽误吃饭吧?” 三个忧心忡忡的男人,顿觉风中凌乱了。看来,佳人不是在伪装坚强,实乃……真坚强。 但凡发生在佳人身上的事儿,总有令人琢磨千遍也琢磨不透的地方。例如,她是否怀有身孕。再例如,她是否被人侮辱。只是这话,不好问佳人,只能问公羊刁刁。 对于是否怀有身孕这件事,唐佳人自认为闹了个乌龙,所以不再放在心上。她关心的是,天亮之后,休休要与整个武林对决之事。 思及此,唐佳人提笔,在纸上落下笔墨。 端木焱给公羊刁刁使了个眼神,向后退了半步,小声问:“佳人是否……有碍?” 公羊刁刁眉头紧锁,却是不语。 端木焱咬牙道:“我们都关心佳人,若她哪里不适,也好对症下药。你若不说,万一我们言谈举止中有所不妥,岂不是要伤她心?!” 秋月白看向公羊刁刁,等着答案。 公羊刁刁在二人的逼视中,终是开口道:“我我我……我也不知要如何说。处子脉象,与妇人有异。她她她……她……” 端木焱一巴掌拍在公羊刁刁的后脑勺上,道:“怎又磕巴上了?!你好好儿说话,急死我了。” 公羊刁刁被打得一个趔趄,撞在了佳人身上。 佳人侧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忙道:“无事无事……” 佳人回头,继续奋笔疾书。 公羊刁刁瞪了端木焱一眼,道:“急急急……急死你!佳人无声,我我我……我怎么说话顺溜?” 端木焱问:“你磕不磕巴,与佳人什么关系?” 公羊刁刁道:“你不懂。” 端木焱问:“我不懂,才要问你。” 公羊刁刁道:“与你何干?!” 秋月白道:“讲重点。” 公羊刁刁这才认真道:“第一次诊,她她她……她乃处子之身,并无大碍。第第第……地二次诊,时隔两天,却诊出她有有有……有身孕。而今,第三次诊脉,不见孕像,身子却非非非……” 闻听此言,端木焱和秋月白的心都是一沉一痛一疑一惑。 不待公羊刁刁将话说完,端木焱开口打断他,道:“闭嘴吧!” 公羊刁刁也不想将那些话说出来,这一次倒是没和端木焱起争执,而是乖乖闭嘴不语。他望着佳人的侧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公羊刁刁之所为被称之为神医,自然是因他的医术令人折服。然,三次诊脉的结果竟如此迥异,实在令人费解。 秋月白问:“第二次诊脉,她……可是处子?” 公羊刁刁点头,道:“不不不……不是……”秋月白和端木焱的呼吸一窒,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怎能如此纠结,她她她……她为何怀有身孕?” 端木焱看向秋月白,道:“你想打死他不?”转而讽刺道:“依本王之见,还是换个大夫给佳人看看。” 公羊刁刁瞪端木焱,不悦道:“你是傻子不成?!还还还……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佳人的身身身……身体!” 端木焱嗤笑一声,道:“你就是个二百五!” 公羊刁刁气极,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瞧着就要发作。 唐佳人终于完成自己的长篇大作,拎着纸,转身,抖了抖手中宣纸。 三人的视线被她吸引,扭头看向佳人手中的纸。 单件,那张白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却又被她涂成了黑色,看不出个所以然。白纸的最后,留下几个仅存的大字——东家有喜,择日再战!落款,竟是闻人无声。 大字下,还有一行备注的小字。 端木焱贴近看了看,读道:“扯块大布,写上此话,挂到东郊树林去。” 端木焱心中一颤,抬头看向秋月白。 唐佳人也看向秋月白,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里载满不善。仿佛,只要秋月白敢说个不字,她就要和他拼命一般。 秋月白知道,东窗事发,唐佳人已经知道了唐不休对整个武林下战书之事,她那般瞪着他,也定是知晓他刻意隐瞒此事,不让她知道。 一想到,佳人是因为此事,才在深夜里独行,被那两个淫贼掠去,秋月白那颗素来沉着冷静的心就会阵阵抽痛,几欲杀人! 他知,佳人若是知道此时,定会横加干预。唐不休对于唐佳人而言,是非同一般的存在。因此,他若不从了佳人的意,怕是要与她生出间隙。思及此,秋月白没有表态。 不反对,便是同意。 端木焱不想为了唐不休与整个武林为敌,但为了唐佳人,他倒是愿意做一些别人记恨的事。当即点头应下此事,聊表心意,将功赎罪。 端木焱将此事交给寒笑去办,务必在天亮前,将此事搞定。 唐佳人觉得,单凭这一句话,未必能将那些武林人士忽悠走,但,最起码会走一些人。只要对付休休的人不多,他便有胜算。好好儿的一个江湖,凭什么以多胜少,还要不要脸?! 唐佳人心头的石头挪开一些,人也放松了一些。 这人啊,一旦放松,肠胃就容易松懈,哼哼两声,便能放出一个屁来。 唐佳人提笔,写道:快闪开! 三个人明白字的意思,却不懂佳人为何写下这三个字。难道说,周围有刺客要偷袭? 秋月白等人在不动声色中观察着周围,却没有躲开的意思。 唐佳人见此,撒腿就要往门外跑。再不寻个地方痛快一下,她就要忍不住了! 端木焱一把撰著唐佳人的手腕,低声道:“不可妄动。” 唐佳人送给端木焱一记凶恶的眼神,端木焱不明所以,仍旧拦着佳人不放。 唐佳人一转身,坐回到床上,试图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将好好儿一个屁挤碎成若干个小屁。她的方法是可行的,却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因为,这不是一个屁能解决的味道,而是……多个。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个略带甜腻的味道,不难闻,却十分怪异。 公羊刁刁的鼻子最是灵通,他嗅了嗅鼻子,顺着那丝甜腻来到唐佳人身边,尚未张嘴说话,就听端木焱问道:“什么味儿?可是佳人身上的体香?” 公羊刁刁道:“依我看,不像。” 端木焱问:“不像?那是什么?”靠近佳人,用力嗅了嗅。 唐佳人不像糟蹋自己的形象,于是装作不知。反正她现在听不见,说不出,别人怎么想,与她何干? 秋月白扫了佳人一眼,默默……推开来窗,为自己透了口气。 端木焱还在那里闻着香味来源,公羊刁刁则是蹲在唐佳人的腿边,将两只爪子放在佳人的腿上,道:“那是佳人的屁。” 端木焱的脸色微变。 公羊刁刁继续道:“屁里有魅-药。” 端木焱的脸色又是一变,抬腿就要去踹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竖起一根毒针,逼退端木焱,恶狠狠地道:“踢踢踢……踢我!弄傻你!” 端木焱伸手指了指公羊刁刁,道:“救命不行,害人却有一套。小磕巴,你厉害了!” 公羊刁刁不理端木焱,而是仰望着唐佳人,道:“他们给佳人服服服……服了大量魅-药,害害害……害了佳人。不应杀了他们,我我……我可以亲自动手,把把……把他们炮制成药人。” 秋月白回眸,问:“药人?” 端木焱道:“是不是会很痛苦?” 公羊刁刁望着佳人,柔和地笑了笑,口中却道:“生不如死,却又……死死死……死不了。” 端木焱看向秋月白,道:“你太仁慈了。” 公羊刁刁仰望佳人,道:“佳人,我我我……我会一直陪着你。再再……再也不让别人,伤害你。我我……我可以不善良,你你……你却不能受伤。”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动粗 唐佳人感受到公羊刁刁眼中的暖意和悲伤,伸手揉了揉他那纤细顺滑的长发,为他展露出一个笑颜。 公羊刁刁眼眶一红,趴在唐佳人的腿上,让泪水滚进裙摆,不让佳人看见。 如此敏感纤细、誓要行医救人的刁刁,为了护着佳人,愿意剖开纯善,释放恶毒,让其蔓延。若歧黄馆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他……他也可以不要岐黄馆。只是,谁也不许欺负佳人!谁都不许! 唐佳人觉得,公羊刁刁很怪、端木焱很怪、秋月白也很怪。 看他们的表情,就像她别人*了一般。事实上,她确实被淫贼掠走,但在紧要关头,秋月白带着恶犬来救她了。想到秋月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唐佳人红着脸,有些愤愤地瞪了秋月白一眼。 秋月白平白挨了刀子,却不知道为何。 端木焱扯开衣领,道:“小磕巴,你别在那酸叽了,赶快给佳人医治耳朵才是正理。”眉头微皱,“怎突然热了起来?” 公羊刁刁抬起头,道:“药,需要时间配配配……配制。今晚,让让让……让佳人好生休息。”言罢,对秋月白和端木焱挥了挥手,赶鸭子似的道,“走,都走。” 秋月白站着没动。 端木焱道:“都走?也好……”一伸手,扯起公羊刁刁,“走,都走,让佳人好好儿休息。” 公羊刁刁挣扎道:“放开我!放开!” 端木焱道:“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闭嘴!再吵收拾你!” 公羊刁刁道:“毒针,扎你!” 端木焱冷笑:“老子死了,你们岐黄阁上上下下都得给老子陪葬!” 公羊刁刁道:“那也弄死你!”转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佳人。 佳人看了看公羊刁刁,又看了看秋月白。 望东出现在窗侧,低声道:“主子,刚得到消息,闻人无声在秋风渡,让你交出焦姑娘。” 秋月白走向桌子,提笔,写下一行字,将其交给佳人:你先在休息,待耳朵医治好,我来接你。 秋月白对佳人微微颔首,走出了房间。 唐佳人垂眸看着那俊逸的字体,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有些……难受。 无论何时何地,秋月白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身边,而今,他却要自己回秋风渡了 为何? 娘说过,男人若是真心喜爱女人,便要迎娶她过门。娘也说过,男人一旦睡了女人,便腻了,会始乱终弃。 秋月白始乱终弃了她? 不应该啊。 她也曾很认真地将他睡了回来。 嗯,极是认真。 唐佳人想不明白,干脆躺到床上,瞪眼等天亮。翻来覆去中,她总觉得心中不安。她确实以闻人无声的名字戏耍了江湖众人,但万一那些人恼羞成怒,非要追杀休休,她岂不是好心做坏事? 秋月白、端木焱、孟水蓝和孟天青,以及公羊刁刁,都合起伙来欺瞒她!她心中有气有怒,却不曾发作,为何? 还不是想先安抚住他们,不让他们与休休为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想做什么,实在有困难。暂时隐忍不发,才是生存之道。 唐佳人心里想得明白,被她点了名字的人,是不可能去帮休休地。否则,他们也不会费劲巴力地瞒着她。 而今,她势单力薄,想要为休休解围,难! 这会儿,唐佳人不为自己的耳朵操心,反而为了唐不休的安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突然,她灵机一动,脑中闪现出一张人脸。 万事都有解决之道,单看如何借势! 唐佳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身,却因为被疼爱得有些狠,痛得又跌了回去。 她也不矫情,十分自然地忽略了那痛,眼睛滴流一转,笑了。她慢慢从床上爬起身,在被子里塞了只枕头,然后来到桌子前,奋笔疾书了一会儿,吹干墨汁,将一叠纸塞进怀里,又在公羊刁刁的药箱里翻找出一个小瓷瓶塞进袖口,这才吹灭了蜡烛,呲牙咧嘴地从窗口爬了出去。 她将要做的事,许对秋月白十分不利。然,事有轻重缓急,休休排第一,秋月白只能屈居第二。就算东窗事发,秋月白责问她,她也一定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哎,她都又聋又哑了,和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不得不说,唐佳人这个坏东西,打着一手坑人利几的好算盘。 但凡她要做得事,必须都是对的。哪怕踏上错误的点,只要她认为是对的,也必然是对的。世间浊浊,唯这颗心清明如初。 秋月白走出佳人的房间后,准确的说,是走出公羊刁刁的房间后,被端木焱拦住了去路。 端木焱冷着脸,傲然地逼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公羊刁刁从树后走出,面色不善地道:“同问。” 秋月白冷冷地反问道:“花独秀和永春君已死,还需细说什么?”言罢,迈步离开。 端木焱望着秋月白的背影,道:“你身为秋城之主,却令此事发生,难逃其责。” 公羊刁刁道:“正是!” 秋月白微微垂下眼睑,脚步却是不停,大步离开。 公羊刁刁对端木焱道:“你是王爷,他蔑视你,你应打他。” 端木焱道:“最想打你!” 公羊刁刁瞪了端木焱一眼,看向唐佳人的窗口,见那里已经漆黑一片,便知她已经睡下。忍不住道:“秋月白,混蛋!” 端木焱问:“何出此言?” 公羊刁刁道:“留下佳人,何意?”转而望唇一笑,“他不要,我要。”抬腿就要往佳人的方向冲。 端木焱一把拉住公羊刁刁,问:“干什么去?” 公羊刁刁理直气壮地回道:“回屋,给给给……给佳人熬药。” 端木焱一用力,扯着公羊刁刁向库房走去:“老子带了不少好药草,你今晚就好好儿熬药吧。缺什么,尽管说,老子奉陪到底。” 公羊刁刁挣扎道:“放开!放开!” 端木焱道:“老实点儿!老子心中有团火,小心用你灭火!” 公羊刁刁瞬间老实了。 端木焱烦躁地扯了扯衣襟,问道:“怎如此难受?” 公羊刁刁不吭声。 端木焱看向公羊刁刁,问:“说话啊!老子问你话呢。” 公羊刁刁这才开口道:“屁闻多了。” 端木焱的脸一黑,道:“屁闻多了,也能这样?” 公羊刁刁道:“魅-药,仍有药性。佳人的屁,果果果……果然了得。” 端木焱道:“给我解药。” 公羊刁刁道:“没有。” 端木焱的手指微微用力,公羊刁刁闷哼一声,道:“女人。” 端木焱沉吟片刻,突然道:“你不给老子解药,老子就将你当女人使!” 公羊刁刁瞪了瞪眼睛,转而阴森森地一笑,道:“给你解毒。” 端木焱道:“解不了毒,看老子吊打你!” 公羊刁刁道:“放心。” 端木焱不语,心却提溜了起来。公羊刁刁让他放心,他如何能真正放心?那就是一匹瘦骨嶙峋的狼啊! 经过端木焱的首肯,二人共同在佳人的房间正对面住下,以解魅-药为辅,以调治良方根治失聪为主;以结伴为辅,以互相监督为实。在端木焱的痛苦哀嚎中,在公羊刁刁的不懈努力下,眼巴巴地熬着时间。 端木焱坐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周围水汽氤氲,他眉头微蹙,双颊红润,一双秋瞳荡漾着人间绝色,诱人的唇瓣张开,呼吸间有种艳冶的风情,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肌肤镀上一层粉润的光泽,好似镜中花水中月,美得惊心动魄。 公羊刁刁望着端木焱,突然……嫉妒了。为什么谁都比他好看?比他健康?比他长寿?!他转头看向唐佳人的房间,眼神中多出了几分依赖。唯有佳人喜欢和他玩、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的颜色。他会努力守住这份喜欢,不让任何人夺去。直到……他死。 公羊刁刁想着心事,随手一瓢热水倒在了端木焱的身上。 端木焱被烫得嗷呜一声站起,呲牙咧嘴地道:“你是要烫熟老子吗?蠢货!” 公羊刁刁从鹿皮包里拔出两根又粗又长的空心针,冲着端木焱勾了勾唇角,道:“换个大夫、寻个女人,或或或……或者,闭嘴,你自己选一样。” 端木焱透过窗口,看向唐佳人的窗口,一咬牙,坐回到浴桶里,恨恨地道:“老子就在这里和你死磕了!老子一离开,你个小磕巴一准儿往佳人的屋里钻。你这没脸没皮的劲儿,在江湖上当数一号……啊!啊!啊!” 两根又粗又长的空心针,直接插入端木焱的身体。 血,顺着银针流淌而下。 公羊刁刁十分从容地拿出两只小碗,接住血,道:“别喊……” 端木焱吼道:“格老子的!佳人又听不见,老子喊破天又如何?” 公羊刁刁道:“喊吧,让让让……让大家都听听。” 端木焱愤愤地闭嘴。半晌,道:“行了啊,别再放血了,老子要晕了。” 公羊刁刁拔出空心针,问:“可好些了?” 端木焱趴在浴桶边上,有气无力地道:“还活着,甚好。” 公羊刁刁拔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空心针,问:“真的甚好?不想将将将……将我当女人使了?” 端木焱的眸子一竖,立刻向后躲开,口中道:“小磕巴,你冷静啊,差不多得了,别逼本亡动粗……啊!啊!啊!”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第三瓣初展 一天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十二个时辰罢了。 唐佳人却在这一天之内,疲于奔命、辗转多处、出经人事、负伤累累、着实累得不轻。若非她最近吃得多,体内有股子力量撑着,这会儿早就倒下了。 即便如此,她也接连歇了好几次,才一鼓作气跑到黑崖附近,捡起一根木棍,凭借一人之力,以声东击西的办法,成功敲昏了黑崖上的守卫。 无人给她放木板车,她就自己将木板车放入黑崖下,然后扯了别人的衣服,缠住双手,顺着绳子,向下爬去。 这个向下的过程,真是令她痛苦万分。 唐佳人想不明白,为何那种事在初近时会痛,过程有些飘飘然,最后却舒坦得脑中一片空白?而今一动,又开始痛上了。咋地,这是受伤了?如果她那里受伤了,秋月白那里是不是也受伤了? 当时她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他用哪里触碰了她的那里,下一次,定要看得仔细。与那最后的舒坦相比,起初那点儿痛,还是能忍受的。大不了,她咬只鸡腿。她一吃,也就忘了疼。 唐佳人没有娘,没人和她说经验之谈,一切全凭自己摸索。 坏的是,她不懂,注定要闹出笑话,也注定让男人头痛;好的事,无知者无畏。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教条框框都与她无关。她想要快活,仅此而已。 唐佳人一路下到黑崖下,,摸黑进入最后一间牢房,通过向下的入口,穿过幽蓝色的浆果,悄然无声地来到战苍穹的所在。 不知是不是两只糖饼给了战苍穹某些启发,他正陷入到忘我的境界中,倾尽全力打开武功第八层的通道。 他的五官深刻,*着上身,周身笼罩着一层白色的真气,看起来犹如不近人情的战神。 唐佳人没见过这种阵仗,唐不休一天到头总是躺在床上靠睡觉悟道,偶尔打出几个呼噜,也就到头了。 她没有冒失的打扰,而是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战苍穹睁开眼睛,心中禁不住有些毛躁,生怕他这样没完没了,错过了武林大战。于是,她用捡来的那根木棍,捅了捅战苍穹,小声道:“喂……” 战苍穹毫无反应。 唐佳人将木棍缩回,转个方向,用有尖刺的一头,去捅战苍穹。 许是心里有些急,手上有些狠,只听扑哧一声,那根带尖头的木棍竟戳进了战苍穹的腰部。 唐佳人心中一惊,一把拔出木棍,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目光看着唐佳人,而唐佳人攥在手心里木棍,则是瞬间变为木屑,飘落一地。 唐佳人眼瞧着战苍穹的手指动了动,立刻将收探入怀中,取出一叠写满字的宣纸,展开,示意战苍穹看第一张。 第一张上写着:我能放你出去。 战苍穹慢慢站起身,锁着四只的铁色玄铁发出细碎的声响。 唐佳人立刻翻到第二张,上书:你帮我做一件事。同意点头。 战苍穹盯着唐佳人看,眼神沉得吓人。 唐佳人用力翻到第三张,上书:帮我打一架!狠揍武林正道大侠。 战苍穹垂眸看着那几个字,终是点了点头。 如此简单的事,何乐而不为? 唐佳人心中一喜,翻到第四页纸,上书:蹲下。 战苍穹慢慢蹲下。 唐佳人翻到第五页纸,上书:起来。 战苍穹慢慢站起身。 唐佳人翻到第六页纸,上书:见你言而有信,这就放你出来。 感情儿,她是在试探战苍穹是否听她的话。她见战苍穹挺听话,心下稍安,这才掏出秋月白送她的私印,要打开剔骨牢。 战苍穹胸腔里的气血翻滚,竟是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唐佳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向战苍穹,不但见到了血,还……还看见战苍穹昏倒在剔骨牢里,不停抽搐着。 唐佳人的身体晃了晃,眼瞧着就要昏倒。她忙一咬舌头,恢复了一分清明。然,眩晕感却如影随形。她迷迷糊糊地向前一个踉跄,一头磕碰到墙面上,发出咣地一声。这回,终是撞晕了过去。早知如此,还不如见血晕呢,至少不用受二遍罪。 唐佳人背对着战苍穹躺在空旷的地牢里,额间出现第两片花瓣,抖落银灰,滋养出第三片花瓣。第三片花瓣,只是小小的一只,卷曲着身子,尚未舒展。 满室异香,飘散开来。这次的香味,显然比以往更浓烈,也更诱人。 被唐佳人戳得走火入魔的战苍穹,昏厥后明明十分不安,身体在不停抖动,这会儿竟慢慢变得平和,就连呼吸都显得顺畅许多。 那些被关押在其它牢房里的人,纷纷如痴如醉地嗅着味道,来到铁栏前。他们睁开眼,从初时的茫然,便成贪婪和垂涎。 这个味道,真是太诱人了。他们真想尝一尝这个味道,最好能将其咬在唇齿间,碾压出汁液。哪怕只吞下一口,此生足矣。 关押着红娘子的牢房里漆黑一片,却传出吸食的声音,吱溜……吱溜…… 红娘子蓬头垢面,趴伏在一具尸体的身上,吸食干净男子的最后一点儿血液。从唐佳人身体里飘出的味道,令她愣怔了片刻。 她记得,师傅曾说过,吞噬那果子的人,就像一棵果树,每次生长,都会散发出一股子诱人的味道。那种味道闻起来,令人垂涎三尺,恨不得一口将其吞下! 这种味道……好像师傅形容的味道。 红娘子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咕咚一声。她突然回头,看向铁栏处。 她的脸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还粘着凌乱的发丝,根本看不出样子。当那偶尔露出的干净肌肤,却不再布满褶皱,而是光滑得如同二八少女。 她爬到铁栏外,想要向外张望。触目之处,只有那该死的蓝色浆果,看不见任何人、任何物。 她费力地吞咽着口水,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若有人听到,来救她,她一定杀来他逃出去! 秋月白薄情寡恩,她不会放过他。报复的方式有很多,她一定让他尝尝最痛的那一种!当然,眼下而言,这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那个味道。那个味道是从什么东西身上发出的?或者说,是从谁的身上发出的? 不行,她一定要吞下那个味道。无论,那个味道属于果子,还是属于哪个人! 若她成功,她便会拥有不老的容颜。青春永驻四个字,想想就令人兴奋到全身颤抖。届时,无论是江湖豪杰还是魔教至尊,都将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连那秋月白,也会跪舔她的脚趾,求她恩赐一夜风流。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娘子想得激动,尝试用各种嗓音叫人过来。魅惑的、娇柔的、虚弱的、可怜的……她用尽浑身解数,却不见任何人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这种味道,是否真的存在? 听见红娘子声音的其他恶人们,再也按耐不住了。 他们有多久不见天日,便有多久没碰过女人。 为了抵制这刺骨的湿寒,他们终日苦练武功修为,本应受益良多,却总在最后关头死于疯魔之症。许,这就是报应和天谴,让他们一辈子逃不出这该死的牢笼。 本应绝望的心,在听见红娘子的呼喊后,变得异常兴奋起来。 有女人,就有希望! 就算没有逃出去地希望,也要改死地爽上一爽! 恶人们躁动起来,有人敲击着铁栏,有人用沙哑的嗓子喊着粗鲁下贱的话,还有人用身体撞击着铁栏,疯了般想要冲到红娘子的所在。 他们觉得,这种诱人至极的味道,定是刚才那个喊救命的女子所发出的。 一时间,整个隐蔽于世的真正黑崖,疯狂了。 恶人们本就武功了得,如今同时发作,竟撞得铁栏嘎嘎作响,石屑飞落,整个黑崖都随之轻微的晃动起来。 黑崖下的设计十分隐蔽,花心处的剔骨牢最为独立,位于花瓣外的一些小牢房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剔骨牢里的对话。只是味道这种东西,无孔不入。它飘散开来,才诱得恶人们开始作乱。 唐佳人被震动晃醒,额间的三片花瓣如同胆小的顽皮孩子,嗖地躲回到她的身体里,瞬间消失不见。 唐佳人闻了闻空气中的漂浮着的味道,暗道:什么味儿,这么好闻? 抬起手,嗅了嗅自己的身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只因,那味道好似源于她的身体。 她若跑得狠了,身上会隐约出现一点儿特别的香味,却那味道若有若无,从不曾如此明显。 佳人闻了闻自己的腋下,又脱掉鞋子闻了闻自己的脚丫子,觉得那味道还真是从自己身上发出去的。一想到,别人一伸脚就是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她一伸脚,就是诱人的芬芳,这脸上就禁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看来,从小打到大吃下的毒药,终于经过她十六年的酝酿,终是转化成怡人的香气。 唐佳人,你咋就那么厉害呢?! 唐佳人美滋滋地怕起身,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忙转头去看战苍穹的胸口。 很好,还活着。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救出大儿子 唐佳人快速打开剔骨牢,然后一扭身,飞奔几步,猛然跳起,用力一跃……直接落在了战苍穹的胸口,压得他一张嘴,吐出一口白色的气体。 唐佳人暗道:这人咋回事儿,怎还漏气个没完没了呢?! 她挥开那些白色气体,照着战苍穹的脸拍了拍,却不见他醒来。忍不住暗道:费劲巴力地救他,不会救出一个不中用的吧?战苍穹,你得对得起自己邪教扛把子的名头啊! 佳人忧心忡忡,抬起胳膊,又狠狠捶打了他两下,始终不见他有反应。 佳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溜之大吉为妙。若被秋月白知道,她吃着他的、用着他的、睡着他的,却来给他搞破坏,也实在说不过去。 因此,唐佳人准备做最后一次尝试,若战苍穹还不醒,那她只能丢下他自己离开。毕竟,她和战苍穹之间可没啥交情,这是一桩买卖而已。 佳人周身没有应手的东西,唯有牙齿最是锋利。她张开嘴,亮出一口小白牙,犹豫再三,终是照着战苍穹的胸口咬去! 她像,她得啃下一嘴的泥巴,毕竟……战苍穹被困此处,也不知道困了多久,给口饭吃就不错了,谁还会给他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啊?然,事有轻重缓急,她总不能去抠他的眼珠子,只有牺牲小我,期盼战苍穹能醒来。 唐佳人扭着身子,不看战苍穹的脸,一口下去,却觉得口中有异。貌似,咬到了一个凸起? 唐佳人用舌头舔了舔,觉得那凸起变成了小硬球。 她放开口中之物,慢慢转头,看向已经支起身子的战苍穹。 四目相对,唐佳人有心解释自己想要下嘴的位置绝非红豆处,奈何他突然醒了动了动身子,而她因为紧张没有发现,就那么一口咬了上去。放心,没咬掉。 这话,说不出口啊! 唯有尴尬一笑,用微笑表达自己的纯洁无辜和清白坦荡。 战苍穹盯着佳人看了半晌,突然回了她一个笑。 这个笑,着实吓到了自认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佳人。 只因,这个笑容是典型的羞涩中透着一点儿甜。 唐佳人虽和战苍穹不太熟,但却知,他绝不是一个会甜笑的人呐。这这……这就有些毛骨悚然了好不好? 她好歹是来救他的,他不应如此吓唬人才对。 战苍穹见唐佳人的表情有些防备,敏感地收敛了笑,又恢复成那副傲然于世的模样。 唐佳人怀疑,刚才是自己眼花。毕竟,她晕起血来,也是天旋地转的。此处虽有蓝色浆果照亮,但并非亮如白昼,看不清也在情理之中。 她这一昏,也不知过了多久,若外面已经打得天昏地暗,她费尽心机将战苍穹放出去,绝对来得及数数人头,察看一下尸体。不行,无论如何都要奋力一搏! 休休死,她绝不独活! 她没活过,不想死,所以休休绝对不能死。 唐佳人认准这个理儿,再次忙活起来。 她忙从袖口取出小瓷瓶,打开,道出油脂一样的东西,涂抹在战苍穹的手腕和大手上。 战苍穹的手腕处已经伤痕累累,所幸没有流淌出鲜血。唐佳人涂抹油脂的时候,格外小心,生怕自己手重一点儿,会弄出鲜血。 战苍穹垂眸看着佳人,沉沉的眸里闪动着几点星光,既充满好奇,又满是欣喜依赖,那悄然勾起的唇角,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许是因为敏感,唐佳人偷偷去瞧战苍穹的表情,生怕他再次露出傻笑。 战苍穹在唐佳人的眼神扫过来时,立刻收敛起稚嫩的表情,变成眼神深邃的样子。 唐佳人放下心,仔仔细细涂抹好战苍穹的双手后,用手指扣住玄铁环,慢慢向下撸动。 战苍穹最近瘦了不少,再加上这油脂的润滑,竟真被唐佳人将玄铁环取了下来。 许是做贼心虚,唐佳人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偷人,也是贼嘛。一想到偷人两个字,佳人倍觉诡异。 她长嘘一口气,不去想那些乱七八遭的东西,再接再厉。 然,脚和手毕竟不同。 这着实为难了唐佳人。 不过,她那颗小脑瓜素来灵活,眼珠子一转,抓起铁链,将其放在组成剔骨牢的一把巨大弯刀上,然后拍了拍战苍穹,示意他利用弯刀断开玄铁链。 战苍穹会意,扯着铁链的两头,在弯刀上磨铁链,发出清晰的吱嘎声。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啊。这是……这是准备铁杵磨成针吗?要不要这么温柔啊?唐佳人推开战苍穹,挽起袖子,却发现这个姿势有些别扭,确实使不上劲儿。若用力过猛,会被紧邻的弯刀割伤手。 佳人皱眉寻思一会儿,开始扯链条。 她的心情紧张,手脚都出了一层细汗。 战苍穹悄然靠近唐佳人,低头,嗅着她发间的味道。 唐佳人察觉到异样,猛地回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负手而立,根本就没看她。 唐佳人转回头,突然又扭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看都不看唐佳人。 唐佳人暗怪自己疑神疑鬼,立刻屏气凝神,继续扯动铁链。 战苍穹扭回头,继续嗅着唐佳人的味道,甚是还用脸蹭了蹭佳人的发丝。他的表情,就像吃到糖的孩子,那叫一个满心欢喜。 唐佳人发现,这些链条不能扯出太多,若超过弯刀的长度,剔骨牢会自动闭合。也就是说,战苍穹若不取下脚上的铁链,一旦企图跃出剔骨牢,就会被铁链的长度所限,在半空中被组成剔骨牢的弯刀割成数条。想不到,这东西还挺精巧的。唐佳人有些后悔,没拐来孟天青当开锁匠。 时间不等人。 佳人初步丈量了一下铁链可用的长度,然后又目测了一下弯刀的长度和两柄弯刀之间的距离,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示意战苍穹认真看她,然后猛地一拉铁链,在弯刀收成剔骨牢之前,借用弯刀中间较为宽的缝隙,蹦出了剔骨牢。 佳人迎着刀锋跳跃的样子,真是……美极了。 战苍穹看得入迷。 唐佳人重新打开剔骨牢,对战苍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照做。 战苍穹二话不说,学着佳人的样子,直接跃起。 敞开的弯刀收起,贴着战苍穹的小腹和臀部划过。若有一点儿偏差,他那傲然的小兄弟和挺翘的臀部,就要底人一头,矮别人半寸喽。 随着弯刀收成剔骨牢,玄铁链条被夹断,发出一声厚重的声响,那是自由的声音。 这个动作之所以能成功,一是因战苍穹手上的铁链已经取掉,不会成为负累,二是佳人胆大心细,从细微处发现了可钻的空子。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目光中跳动着激动和喜悦,以及依赖和崇拜。 能被战苍穹如此崇拜,唐佳人的感觉那是空前的好。 若非口不能言,她一定要吧啦吧啦说上几句澎湃荡漾的话,来烘托自己此刻的骄傲心情。哎呀,后悔没有带上孟水蓝,应该让他记录下自己的壮举,让世人知道,不休女侠如何了得!上得了山,下得了河,睡得了月白,救得了魔头,斗得了休休! 做成一件大事,令佳人心潮澎湃。她一扬下巴,露出一个睥睨天下的笑容,一招手,示意战苍穹跟自己走。打架斗殴的时候,到了。 战苍穹看着佳人那个小样子,心中划过痒痒的感觉,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佳人一惊,知道生了变故。她反应极快,抬手就去插战苍穹的双眼。她误以为,战苍穹这个魔头其实是顶级大色魔。若真如此,她放他出来,岂不是要祸害世间女子? 这,万万不行。 不想,战苍穹竟长臂一收,将她整个人抱住,开心地赞道:“娘,你好厉害!” 唐佳人一惊,她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不不不,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她的耳朵被刺伤了,就连公羊刁刁都写字告诉她,他会医治好她。 公羊刁刁还没给她用药,她怎可能无药而愈? 战苍穹见唐佳人表情愣怔,半晌没有反应,便像摇拨浪鼓似的晃了晃她单薄的小身板,重复道:“娘,你真厉害!”言罢,还赠送一个饱含赞美之意的笑容。 唐佳人如遭雷击! 这是几个意思?他他……他是战苍穹吗?他是被秋月白弄杀了吗?他他他……他是叫她娘吗?那里弄错里吧? 唐佳人动了动唇,终是问出:“你叫我什么?”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说话了。 战苍穹精神抖擞地回道:“娘!” 这一声娘,叫得真是声音洪亮啊。 唐佳人的双腿颤了颤,顿觉头晕目眩。貌似……她救出来一个二百五!娘他爹个脑袋! 哎呦,不知现在将战苍穹送回到剔骨牢里,还来不来得及弥补她犯下的错误? 唐佳人拔下私印,收入袖口。 周围的石头墙又开始震动,掉落下小的石块,砸向唐佳人的小脑袋。 战苍穹一伸手,抓住石块,将其捏碎。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一把撰著战苍穹的手腕,道:“走,娘带你玩去!”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娘,你怀里揣了啥? 秋月白回到秋风渡,并没有见到唐不休,只看见躺了一地的随从和家丁。 秋风渡里哪怕是位守门的老头,也是不容小觑的。如今,却被唐不休以一人之力打得毫无还手能力。 望东道:“主子,刚接到消息,说是昨晚有十二名侠士去东郊树林寻山,至今未归。昨晚属下察看时,确实发现了新的打斗痕迹。今早,江湖中人围上东郊树林,见了闻人无声的留言,自行散去六十余人,还有一百余人守在那里,誓要见到闻人无声,与其决一死战。” 晨曦洒落在秋月白的脸上,好似落在冰雕上,有种惊心动魄的冰清之美。他换上一身劲装,道:“去东郊。” 望东应道:“诺。”转而询问道,“主子曾要避开此事,为何还要去?” 秋月白抬手,示意望东不要多问。唐不休公然来秋风渡挑衅,他若不去,怕是江湖再无他立足之地。再者,昨晚佳人被辱,其样子却不似被迫。佳人口不能言、耳不能闻、眼不能视,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之事。他,必须去看看。 六匹快马,直奔东郊树林。 今天是唐不休约战武林的大日子,就算有人不想参与其中,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窥探一二。至少,将来在酒肆茶馆说起此事,也有个谈资。 如此热闹,绝对算是盛况空前。能站在这里的江湖中人,没有点儿绝学,没有点儿名气,谁敢站在这里?单说闻人无声嗜血的名声,就够一般大侠喝上两壶的。一壶敬天地,一壶给自己坟头倒上。得,两壶齐全了。 孟家兄弟作为百川阁的阁主和二阁主,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精彩的内容。再者,他们心知肚明,若佳人知道此事,定会前来闹场子。明着不好站队到武功公敌的一面,暗地里若是不相帮,佳人一定会找后账。找后账还是其次,最怕的是,她对兄弟二人来个“老死不相往来”,着就有些糟心了。 兄弟二人起个大早,来到东郊树林附近,没有往里走,却是派人盯着前方的动静,随时来报。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在发现自己傻守着一个空屋子后,连互怼的力气都省下了,纷纷酝酿着怒气,气势汹汹地赶来东郊树林。为了逮唐佳人一个正着,二人也潜伏在战场的周围。 结果,他们发现,貌似不少人都潜伏在战场的周围。瞧瞧,隔着两棵树,旁边正潜伏着孟家兄弟俩。 四个人一照面,彼此心照不宣,连客套都省了,直接扭头,就当作没看见彼此。 与他们同样躲藏的人,还有正主唐不休,以及……唐佳人和战苍穹,还得外加上战魔宫的六位堂主。 幸好这片树林够大,否则这些人都得撞一块去。 六位堂主各个儿伸长了脖子,既想知道闻人无声是何等人物,也希望孟水蓝履行承诺,告诉他们战苍穹的所在。 唐不休则是在等唐佳人。这么重大的场合,佳人不来,说不过去啊。 至于唐佳人和战苍穹二人,则是在悄然靠近战场。 在与战苍穹的接触过程中,唐佳人由灵魂深处发出感慨——有种残忍,叫做你他娘地真残忍! 到底是你她娘地残忍,还是你娘残忍,或者是你残忍,这事儿已经傻傻分不清了。就如她想不明白,为何她就成了战苍穹的娘?你说你,叫个姐啊妹呀的,她也容易接受一些不是?战苍穹那身高,那大块头,那大手爪子,那一点儿像是从她肚子里钻出去的? 不过,若是战苍穹执意给她当儿子,她就将他送回去给三位长老,留着振兴唐门。咋地,不行?切!人家战苍穹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要武功有武功,要属下还有属下,虽然后天发展成了魔头,但他认了她这个娘,必然是要成为……大魔头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唐佳人苦中作乐,安慰着自己。 战苍穹光着膀子,双手各攥一条玄铁链,一脸凶神恶煞地跟在唐佳人的声后,突然开口道道:“娘,我脚底板有些疼。” 唐佳人回头,做出嘘的手势。 战苍穹道:“娘,我饿了。” 唐佳人将手捂在了战苍穹的嘴巴上。 战苍穹伸出舌头,舔了佳人的手心。 佳人猛地缩回手。 战苍穹吧嗒嘴,满足地一笑,道:“娘的手心真甜。” 唐佳人在衣服上蹭来蹭手心,拉着战苍穹蹲下,小声道:“记住娘教你的了吗?” 战苍穹道:“等会儿冲出上去,见人就打。唯独不能打闻人无声。” 唐佳人点头。 战苍穹问:“闻人无声是谁?” 唐佳人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战苍穹道:“我只认娘。其他人,都打!” 唐佳人立刻道:“你是你爹!” 战苍穹的眸子沉了沉,怒道:“我爹才不叫闻人无声!” 唐佳人立刻捂住战苍穹的嘴巴,小声哄道:“我没说完。那是你爹的朋友。” 战苍穹那一脸煞气终是消退,转而露出一个老实的笑,道:“好。不打他。” 唐佳人不放心,嘱托道:“等你把坏人都打跑了,娘给你买糖饼吃。” 战苍穹的脸一沉,道:“不是说好,要打好人吗?这一次,我扮坏人。” 唐佳人一拍战苍穹的胸口,道:“没错!是娘口误。走,咱们打好人去。”拉着战苍穹就咬走。 战苍穹却顿着不动。 唐佳人扯不动她,只要陪着他顿下,问:“怎么了?” 战苍穹有点儿委屈地道:“我饿。”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问:“你想吃啥?树叶行不?” 战苍穹道:“我想……”视线在唐佳人的胸口扫过。 唐佳人立刻互助胸口,一巴掌拍开战苍穹的脸,骂道:“流氓!” 战苍穹被打,顿觉冤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急啊,生怕错过了时间,只的哄道:“喂,你别生气啊。” 战苍穹道:“娘的衣服里藏了果子,却不给我吃。” 唐佳人头痛地道:“没藏。” 张苍穹回头,扫了佳人的胸口一眼,孩子气地道:“我都闻到味儿了!”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终是干巴巴地道:“等你打赢了,娘……娘给你拿果子吃。” 战苍穹蹭地站起身,信誓旦旦地道:“走!我们打人去!” 唐佳人踢了战苍穹一脚,小声道:“小声点儿!” 战苍穹点头,闭嘴。 唐佳人前面带路,示意战苍穹跟着。 二人走了几步后,唐佳人扯下自己的裙子底衬,一分为二,然后点起脚尖,将一块低衬缠在了战苍穹的脸上,低声道:“记住啊,有人的时候,不要和娘说话,你说话,娘也不会搭理你。” 战苍穹点了点头。 唐佳人继续道:“还有,轻易不能让别人看你的脸,知道吗?” 战苍穹问:“为何?是儿太英俊了吗?” 唐佳人忍笑,点头道:“对。你太英俊了,娘怕别人将你抢了去。” 战苍穹认真点了点头,道:“放心,儿会跟紧娘的。” 唐佳人笑而不语,将另一块低衬缠在了自己的脸上,心中却道:千万别跟紧我,你还是回战魔宫吧,你是属于那里哒。 战苍穹问:“娘为何将脸藏起来?是因为太丑了,怕被人打吗?” 唐佳人微微一僵,看向战苍穹,问:“真傻假傻?”这都知道要逗弄她了,难不成是装傻? 战苍穹回道:“假傻。” 唐佳人暗道:不管你真傻假傻,能打就行啊。 一切准备妥当后,唐佳人不再耽搁,示意战苍穹打头阵,继续向前摸索前进。 战苍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瞬间火冒三丈,心想:你还有完没完了?! 不想,战苍穹竟是小声问道:“娘,你累不累?我背你吧。” 唐佳人的脾气消散,抬手指向前方,道:“冲!” 得了吩咐,战苍穹大步向前,唐佳人则是放慢了脚步,远远地尾随着战苍穹。不多时,便看见了那张写着“东家有喜,择日再战”,落款是闻人无声的大花布。 唐佳人的眉脚跳了跳,暗道:端木焱这得是有多不喜欢休休啊?看这布料,是用来做花内裤的吧? 她忍着笑,换了个位置继续潜伏着。 周围的武林人士早已等得不耐烦,纷纷交头接耳,骂着闻人无声胆小怕事,竟作出此等不要脸之事,简直就是整个武林的耻辱。 唐佳人撇嘴,暗道:他是武林公敌,别总将他往武林豪杰里拽,太难看。 听到闻人无声的名字,张苍穹突然跳了出来,大喝一声:“闻人无声是哪个儿?!” 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战苍穹,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这是要晃下谁的狗眼吗?! 好家伙,但见来人发丝凌乱,好似鸟窝。一张脸缠得跟裹脚布似的,没将他活活儿憋死,亏了底衬的透气性良好。仅露出的两只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煞气和杀意。*的胸膛,有着令人艳羡的胸肌和腹肌。腰间一条看不清颜色的带子,系着一条条破碎的衣袍。衣袍下,两条小腿光溜溜不说,两只大脚上还各自套着铁环。铁环上,各自连着两根铁链,分别被其攥在左右手里。随手一晃,叮当作响。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厉害了,宫主大人! 厉害了,战苍穹! 如此打扮,当真不俗啊。 以至于,很多认识他的人,愣是没能通过他伟岸的身材,认出他凶狠邪恶的本质。 武林中人纷纷猜测:这人是谁?来自哪里?定是与闻人无声有着深仇大恨又怕他残忍抱负才会如此吧? 武林中人一阵唏嘘,心中却暗自高兴。一看这位衣不蔽体的仁兄,就知道他武功了得。若由他正面对战闻人无声,自己岂不是要捡个便宜?想想就好开心呐。 藏在树丛中的孟水蓝小声道:“这货为何看起来有些眼熟?” 孟天青回道:“这我不和你犟。确实眼熟。”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能中的可能。这货,莫不是战苍穹吧? 端木焱对公羊刁刁道:“你为何磨牙?” 公羊刁刁扫了端木焱一眼,继续盯着战苍穹磨牙。旁人不晓得那不要脸的疯子是谁,他却是一眼能看出他是谁不说,还知道他几岁时就满肚子花花肠子惦记别人家的小女孩! 斜倚在树上的闻人无声见此人物,也是愣了愣。如此气势磅礴、如此衣不蔽体、如此拖拽着铁链、如此藏头露尾的人,到底是哪个来着? 六位堂主此刻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袁绿野磕巴道:“那那那……那是……是……”咕噜,咽下一口口水。 荷紫朗道:“应该……是吧。” 方黑子道:“滚你们个球!那就是宫主!” 许红娘垂涎欲滴地道:“宫主的胸肌,真是令人想入非非啊。” 段青玥望着战苍穹,眼中竟泛起了一层晶莹水光,抬腿就要向前冲。 沈白蜇道:“稍安勿躁,见机行事。且看宫主意欲何为。” 就在众人的揣测中,秋月白带领随从树林里走出。 闻人无声一看见秋月白,慢慢站起身。他以为,他能看见唐佳人,却始终不见佳人芳踪。 战苍穹一见秋月白,双手青筋暴涨,捏得铁链嘎嘎作响。 秋月白打量着战苍穹,心中便是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战苍穹是怎么从剔骨牢中逃出来的? 战苍穹问:“你可是闻人无声?” 秋月白微微一愣,转而十分自然地回道:“不是。”心中思忖着,战苍穹问出这话是何意?他是否在装疯卖傻? 唐不休脚踩树叶,如踏浪而来,轻轻落在战苍穹的身后,望着秋月白,勾了勾唇角。 战苍穹突然转头,看向唐不休。 江湖中人立刻抽出兵刃,摆开架势,喝道:“闻人无声!” 唐不休伸出三根手指,道:“今天来,三个事儿。其一,本尊劝你们回去。” 众人一阵鄙夷嗤笑。 唐不休道:“十六年前,本尊挑战各大门派,此乃武功切磋。血洗伏天门和长眉门,自是因为伏天门看似名门正派,实则做着为人不齿的勾当。至于长眉门,其门主场场虐其妻柳芙笙柳,本尊出手,不过是主持正义。你们这些人,不知详情,却追着本尊喊打喊杀,实在愚不可及。”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道:“若真如此……” 有人立刻道:“不能信他所言!他定是怕了我们人多势众!” 唐不休道:“你们人多还好意思嚷嚷?” 众人无语。 唐不休道:“其二,此战生死由命,死伤各安天命。你们都写好遗书,别再弄出一批人跟在本尊的屁股后面喊打喊打。本尊杀人,也挺累的。” 江湖人纷纷忿然。 有人吼道:“闻人无声,你不要太猖狂!鹿死谁手还未必!” 有人嗤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还有人道:“今日便让你命丧黄泉!” 唐不休竖起中指,在唇边轻轻一“嘘”,江湖中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唐不休道:“你不要太吵,影响本尊心情,对你们无利。” 众人噤声,一颗心也随之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生。 唐不休道:“本尊说的第一点,你们若应,便来个你死我活。若不应,本尊也让你知道,本尊的轻工也是绝佳的。若跑起来,你们也是追不上的。” 如此无赖,令众人恨得牙痒痒,却也令佳人倍觉温暖。她望着唐不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这样好的一个男人,凭什么让给清河?她应该睡了他才是! 就像吃东西,吃到嘴巴里的,才是自己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虽被她理智的否决了,但却好似扎了根。一方面,她认可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样不对。最起码,多对不起秋月白啊。休休不要她了,秋月白要她。她却心里揣着休休,还私下放走了战苍穹,于情于理都对不起秋月白。若秋月白睡了其他女子,她定会气得跳脚。想必,她若睡了休休,秋月白定会被她活活儿气死过去。做人,不能这么不善良啊。 唐佳人收了念头,却还是盯着唐不休不放。那眼神,幽幽似狼。 佳人不花心,但绝对博爱。前者是品行问题,后着是品性问题。不可同日而语……否? 面对唐不休的问话,那些看热闹的江湖人悉数向后退了退。真正与闻人无声有深仇大恨的人,却皆凶红着眼,乱七八糟地扬声道:“应你!” 一声声的“应你”,此起彼伏,声势浩大。 唐不休道:“其三。所谓血债血偿,都是本尊一个人的事儿,与旁人无关。若让本尊知道,你们拿本尊身边人作伐,本尊保证,屠你全家、抛你祖坟、连只蟑螂都不给你留下。” 这话,唐不休说得轻巧,但众人却是信的。只因,说这话的是闻人无声。 唐不休知道,这话有威慑作用,却是要在他活着离开这里后才能显现。现在说什么,不过是提前打个招呼罢了。再者,他已经想好了,解决完今天的事,他便带着佳人离开。以往,是他想得太多。若昨晚,佳人被那俩畜生给糟蹋了,他想得再多,剩下得也不过是追悔莫及。唯有将佳人揽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安心。 思及此,唐不休扬声道:“还等其四呢?没有其四了。来战!”言罢,一手扬起,兵器夹于手指间。 江湖中人悄然退去一些,剩下六七十人悄然围上唐不休。 紧张的窒息感,一触即发。 战苍穹打量着唐不休,问:“你就是闻人无声?” 唐不休点头,应道:“正是。不知你是要为哪家哪户那个谁报仇雪恨啊?” 战苍穹一抖手中黑色玄铁链,咔嚓作响。突然动手,砸向江湖中人。这一招,先发制人,着实令人防不胜防。江湖中人都以为,这位蒙面好汉是要血战闻人无声呢。谁想,他突然就倒戈了。 若着些江湖人知道站苍穹的真实身份,怕是就不会这么想了。人家本就站在了你们正道人士的对立面上,好吧?只不过,他没有义务帮衬闻人无声,却是被唐佳人戳傻后,忽悠来的好吧? 六位堂主见自家宫主动手了,那还犹豫啥,杀吧! 唐不休在内心感慨:唐门绝对是名门正派,如今却要靠魔教来救场。这是什么?这是缘分呐! 这场决战,有一个闻人无声就够众人提心吊胆了,加上一个站苍穹,真是要人老命了。再者,六位堂主也不是吃咸饭地。 虽说邪不胜正,但一般而言,都是最后的最后,勉强惨胜罢了。如今,两方拼得势均力敌,当真是一场血战啊。 唐佳人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些人都挺傻的。他们都自以为是,认为自己要做的事是正确的,却因此踩踏了别人的性命,遭到无休无止的报复。如此循环不息,没完没了。 总结就是:江湖厮杀,就是一群傻蛋干得事儿。 战局中,唐不休与秋月白已经打在一起,斗得天昏地暗。 唐佳人看着紧张,身上冒出一层汗水,那种异香再次飘散开来。 端木焱等人距离她的位置最近,第一时间闻到了这种味道。公羊刁刁嗅了嗅,一扭头,顺着异香飘来的位置,迈出一步。 端木焱听见动静,一把撰著公羊刁刁的肩膀,低声道:“你不会将有眼疾的病患扔到这荒郊里不管不问吧?” 公羊刁刁真是烦死了端木焱。若非他是王爷,打不得踹不掉,他早就揍人了!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小身板未必揍得过他。 公羊刁刁沉着脸,低声道:“别废话,跟来。” 端木焱扶着公羊刁刁的肩膀,悄然向唐佳人的方向摸了过去。 孟家俩兄弟都是人精,见端木焱和公羊刁刁有了动作,也悄然尾随其后。 没走多远,便见到了趴在地上撅着屁股观望战况的唐佳人。 唐佳人正看得紧张,没注意身后来人。直到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她才猛然起身,翻身而起,扬起拳头狠砸过去! 公羊刁刁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瞧着拳头到了眼前。所幸,佳人还有分寸,见是公羊刁刁,便收了力道。 公羊刁刁长嘘了一口气。 端木焱直接问道:“是佳人吗?” 唐佳人张口欲答,却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是耳不能听、嘴不能语的状态,便闭上了嘴,却没扯下脸上系着的衬裙。 孟天青一个箭步冲过来,兴奋地道:“佳人!你果真在这里!你身上带了什么为何这么香?”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异香引骚-乱 面对大家的热情,唐佳人不动声色,继续扮演着病患的角色。这种心思很微妙,是一怕秋月白秋后算账,想要博得怜惜;二是要让大家放松警惕,方便她随时做些利己之事。 孟天青见佳人好似没看见自己的话,便要去抓佳人的手。 公羊刁刁用单薄的身体挡在孟天青的面前,道:“佳人现在口口口……口不能言、耳不能闻,你们都都都……都躲开些,别影响她心情,影响病病病……病情。” 一听此话,孟天青不淡定了。他一把抓过公羊刁刁,质问道:“你说什么?佳人怎么了?” 孟水蓝旧伤未愈,走得比较慢,闻听此话看向唐佳人,目露担忧之色。 孟天青推开公羊刁刁,伸手去扯佳人的手,又急又怒地道:“佳人,谁伤了你?!” 公羊刁刁就像一根小草,明明纤细得一折就断,却又韧性十足。他再次挤到佳人和孟天青中间,道:“问问问……问她,她也听不见。还不如问问问……问我。” 孟天青一把薅住公羊刁刁的衣领,道:“你说!怎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们百川阁,也问问问……问我消息?” 孟天青早就看公羊刁刁不顺眼了,若非有求于他为孟水蓝治病,他一定打她二十个来回!孟天青扬起拳头,就要动手,却被端木焱拉下。他道:“稍安勿躁,老子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你们听,为何咱们周围……” 众人听到这话,立刻屏息凝神,耳朵尖的用心听,眼神好的仔细看。 然,不等端木焱将话说完,一只毒箭从武斗的众人那里穿过,直奔端木焱而来。 一直在不远处暗中保护端木焱的肖劲见此,喊了声:“保护王爷!”立刻飞奔而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所幸,唐佳人就在端木焱的身边,她直接一伸手,一把撰住那只毒箭,且整个身体绕着毒箭转了一个圈,卸掉毒箭的力道,然后一脚踹向端木焱,将他踹得后脑勺撞到树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唐佳人见端木焱没有倒下,怕敌人再用冷箭射她,干脆一弯腰,扯住端木焱的两条裤腿,用力向下一拉! 只听刷地一声,端木焱被她扯倒不说,裤子也被她扯了下来。 两条又白又嫩又长的腿,就那么暴露在众人面前。 唐佳人愣了愣,拖着端木焱来到树后隐藏。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得太快了,但唐佳人的反应速度着实令人惊叹不已。当然,端木焱在唐佳人的保护下没死,也实属命大,有造化。 肖劲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端木焱的腿上,低声询问道:“王爷,可安好?” 端木焱伸出颤巍巍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道:“还……好吧?”每次落在唐佳人的手里,他自己都会第一个怀疑人生。 唐佳人谨慎地环视一周,发现孟水蓝等人都躲在了大树后面,没给她添乱,这让她十分满意。 接触到唐佳人的目光,孟水蓝等人都是齐刷刷地一抖。 孟水蓝暗道:千万不要有人来刺杀某,某不想死在佳人手里。 孟天青暗道:佳人太帅了!怎么就没一头磕死端木焱呢? 唐佳人觉得手边没有武器,于是一把抓起了毒箭。 公羊刁刁急道:“箭有毒!”直接扑向佳人,就要去抢她手中的毒箭。 佳人向后一躲,那箭尖直接插在了端木焱的靴子底儿上。 端木焱身子一抖,两腿一僵,问:“老子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插在了老子的脚底板上?” 肖劲看向唐佳人:“是唐小姐手中的箭。” 唐佳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一伸手,拔出了冷箭。 公羊刁刁忙道:“快扔了!” 唐佳人并没有立刻扔掉毒箭,而是慢慢松开了手。 孟家兄弟的心呐,随着佳人一直提溜着。所幸,佳人无事。不过,见佳人如此怠慢毒箭,也越发认定,佳人确实是耳不能闻。若是正常人,听到公羊刁刁那话,定会吓得立刻松手,绝对不会像佳人这般不紧不慢。孟家兄弟心疼了。 肖劲道:“王爷,属下要检查一下伤口。”言罢,立刻脱掉端木焱的鞋。 端木焱的腿一抖,道:“佳人手中的箭?”长嘘了一口气,“没事儿,佳人不会伤老子。” 唐佳人在心里解释道:误伤。 宵劲仔细检查着端木焱的的脚底板,道:“箭是杀手的。神医说箭有毒。王爷,您可觉哪里不舒服?” 端木焱道:“本王觉得……两腿发凉。” 肖劲见端木焱的脚底板无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示意公羊刁刁也给看两眼。 公羊刁刁蹲下,看了看端木焱的脚底板,道:“凉凉……凉就对了。你都要要要……要光屁股坐地上了。” 端木焱恼羞成怒,骂道:“滚你个小结巴!” 唐佳人因紧张和心虚,又出了一层汗。 那种异香再次飘散开来,令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公羊刁刁微微皱眉,道:“佳人,你这种味道属实……” 话未说完,端木焱道:“你们听,他们怎不打了?” 众人立刻探头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竟发现许多人都开始往这边寻来。首当其冲是唐不休和秋月白,以及……战苍穹。他们身后,尾随着一些挂彩的江湖人,也都顺着味道寻来。 孟水蓝一见这架势,心中就是一凛。当即脱下外袍,包裹住唐佳人,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们怕是和我们一样,寻味而至。姑且不论这味道为何如此诱人,佳人定是不安全的。你们掩护,我们三日小筑见。”言罢,掏出手帕,在唐佳人的额头上擦拭一番后,直接将其扔给了公羊刁刁,然后给孟天青使了个眼色。 孟天青直接抱起唐佳人,向着下风口,撒腿就跑。那速度,简直堪称武林第一轻功小飞龙。 唐佳人有心说什么,却也只能闭嘴不语,谁让她有疾在身呢。不过,话说回来,若她能用自己身体散发出的味道组织一场武林浩劫,往日若有人打架斗殴,她往上风口一站,随便扭动两下出点儿汗,就能让大家息事宁人。多好。 唯一不好的事,她这样,很容易暴露目标。做起坏事来,太容易被抓包。 唐佳人想着想着,竟睡着了。这两天,她折腾得太狠了。这会儿被孟天青抱着,虽上下颠簸着,却也能睡得香甜。 孟天青垂眸看着唐佳人的脸,心中又酸又暖、又痛又甜。唐佳人就像个乖宝宝,如此信任地睡在他的怀里,真想抱着她,一直跑下去。然,若佳人真像公羊刁刁所言,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定是经历了什么。思及此,孟天青就怒火难平。 孟水蓝身上有伤,走得不快,本想随着孟水蓝一同离开,却被公羊刁刁一把扯住,不放他走。 孟水蓝只好收步,与他们一同应对来者。 端木焱急忙提好裤子,不让自己闲得那么狼狈。 遮挡的树木被分开,一群人出现在这方隐蔽的小天地里。 肖劲怕这里有刺客,长刀出鞘,护在端木焱的身边。寒笑带人站在武林人士的身后,对肖劲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见刺客。 公羊刁刁神色如常,默默将沾有佳人汗水的帕子攥进了手心。 闻人无声用眼一扫,没看见唐佳人,于是闭嘴不语。他知,刚才那味道定是源于佳人的体香。昨晚疯狂时,佳人流出的汗水便是这个味道。只不过,那时的味道若有若无,只有贴近了,才能闻得到。 秋月白冷着脸,看了眼孟水蓝等人,也没有言语。 战苍穹倒是想问问娘在哪儿,却被六位战魔宫的堂主给拉到一边,低语了起来。 江湖中颇具威名的铁掌徐景开口道:“敢问诸位,刚才那是什么味道,为何如此诱人?” 端木焱眼系飘带,倚靠在树干上。微风徐来,长带飘飘,衣袍纷飞,好似画中仙,一口却是:“一边去。老子的事儿岂是你能打听的?” 徐景自讨没趣,却并不放弃。他看向孟水蓝,孟水蓝十分亲和的笑了笑,看向了公羊刁刁。得,这太极打得真是得心应手啊。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我我我……我配置的新药,你你你……你们无需知道。”说着话,将攥在手心里的帕子塞进了袖口里。 那帕子沾了佳人的汗液,散发出魅惑的香气,令众人禁不住向前两步,用力嗅了嗅那味道。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身上有伤痛的人,闻到那味道,竟觉得痛苦环节了几分。 有人道:“神医,你那药如何卖?在下想求一颗。” 有人道:“是啊是啊,那味道闻着就通体舒泰。在下也求一颗,敢问多少银子?” 一时间,人群骚动,纷纷喊着要求一颗。 公羊刁刁的视线在孟水蓝的身上一划而过,暗道:这人确实机智。 他嘲讽地一笑,对众人道:“这这这……这是毒药,吃吃吃……吃不死你们!”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追追追 公羊刁刁的说话方式,是典型的引起公愤句子。那用词的方法,总是令人产生爆揍他一顿的冲动。幸好,公羊刁刁是治病救人的,又素来不好好儿说话,江湖中见过没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小磕巴扭八得厉害。与他过不去,便是和自己过不去。人家治病救人,行得是大道。自己有个头疼脑热,还得求到人家那里不是。于是,所有人都装成大度的模样,不和公羊刁刁一同计较。 公羊刁刁担心帕子上的气味消散得太快,干脆一甩脸,向着佳人的方向走去。 众人有心拦下他问个清楚,却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气不好相处,只能吞咽着口水作罢。也有那极其渴望闻到那种特别香气的人,竟试图追上去。 公羊刁刁用手抚着那块帕子,快步而行,心中的不安却如同野火燎原,在几个呼吸间瞬间扩大。这种香味,竟能令人如此疯狂。似乎……与某个东西极其相似。不不,一定是他多想了。不过,佳人的这种体香,确实有不妥之处。眼瞧着那些武林人士被这种味道吸引而来,便知拥有这种味道多么危险。公羊刁刁想到在一百五十年前,被分食的那个女人,禁不住心中一惊,乱了呼吸。 孟水蓝张开手臂,拦下想要去追公羊刁刁的江湖中人,笑得就像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刚才神医拿出那颗药丸,某本想将其买下,奈何神医说,那药丸是剧毒制成,旁人一沾即死。神医在江湖上素有威望,某并不怀疑此话。故而,劝诸位切莫触碰,免遭不测。”这话说得,真是推心置腹啊。他身为百川阁的阁主,自然不能胡言乱语。所以,万一东窗事发,长了耳朵的人也应知道,他也是听信了公羊刁刁的话,而非一家言论定生死。 如此心机,令端木焱自叹弗如。 端木焱扮黑脸,道:“别废话,敢快扶老子离开,这么个破地方,一股子酸臭味儿!熏坏老子的鼻子,让你们所有人的鼻子陪葬!” 孟水蓝伸出手,攥着端木焱的手腕,好脾气地笑道:“好好好,六王爷您说了算。”拉着端木焱,直接开溜。 在走出一段距离后,端木焱呲牙咧嘴地道:“你慢点儿!老子这后脑勺,一颠就痛。” 孟水蓝道:“王爷克知,有人天生犯冲。某劝你,为了自身安危,离佳人远点儿。” 端木焱冷笑道:“离你近点儿?” 孟水蓝好脾气地道:“王爷觉得,咱们之间还不够近吗?” 端木焱道:“孟阁主的脸皮,也当属第一。” 孟水蓝笑吟吟地道:“谢王爷赞。”靠近端木焱的耳朵,“王爷,你信不信唐不休等人会追来?” 端木焱问:“你当如何?”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道:“虚虚实实,王爷以为如何?” 端木焱道:“本王素来豪爽,不懂那些弯弯肠子。不过……”勾唇一笑,“你的提议,本王倒是觉得不错。嘶……慢点,老子这后脑勺怕是要鼓包了。” 端木焱走得轻松,肖劲等人却前后照看,生怕再出意外。刚才那只毒箭,绝非射偏了,而是直奔六王爷而去。若六王爷出了事儿,他们都不用活了。 端木焱等人走后,林子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秋月白看向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走到秋月白的面前,与他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道:“秋月白,你保护不了佳人。本尊很后悔,将她推给你。”勾了勾唇,后退一步,扫了眼挂彩的武林人士,“生死之战,没有歇气的道理。这场对决,本尊没死,你们也输,就此了结。” 有人嚷嚷道:“你说了结就了结?!” 有人怒声道:“岂有此理!” 还有人疑惑道:“就这么了结了?” 闻人无声哈哈一笑,突然飞身跃起,脚踩树枝,向外奔去,只留下一句:“不怕死的就追来!”他要去追媳妇,才没时间和这些缺心眼的二愣子较劲儿。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直接追了出去。望东欲追,却压根就追不上。 闻人无声和秋月白的速度都十分快,眨眼间消失不见,看得一干武林人士只能望尘莫及。 战苍穹听见动静,耳朵动了动,就要去追。 六位堂主将他拦下。那表情,各个儿是欲哭无泪啊。 战苍穹面色不善,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们的宫主。你们再拦着我,休怪我不客气!” 直来直去的方黑子粗声道:“怎就不是我们的宫主了?你看你这眼睛,这大腿,这膀子,就是我们宫主。” 战苍穹一把扯下系在脸上的衬裙,道:“这脸呢?!” 六个人一同点头,异口同声地道:“是!” 战苍穹直接怒声道:“滚!” 六个人脖子一缩,心肝怕怕。 段青玥眼中含泪,强作坚强,道:“宫主,你当真不认得我们?” 战苍穹远目,若有所思。 段青玥目露希望之色。 战苍穹终是打了个大喷嚏。绝对响亮。 袁绿野比较油滑,笑了笑,开口道:“宫主啊,你不认我们倒也罢了,我们却不能不认您呐。您想啊,刚才若没有我们帮衬,您这出场,也实在寒酸了些,与您往日的威名不副。待您恢复了,岂不是要怪罪我等?这个实在是……嗷……” 战苍穹一拳头打在袁绿野的鼻子上,道:“啰嗦!” 袁绿野应声倒地,吓得众人不敢多语。 战苍穹欲走。 沉稳的沈白哲动了动唇,开口道:“壮士,请留步。实不相瞒,我们也是一觉醒来不知自己是谁的人。我们……我们也在找娘。” 战苍穹看向沈白哲等人,六人一同点头,目露恳切、可怜、悲凉、痛苦、无助、强忍等复杂之色。 战苍穹终是开口道:“如此,就一起吧。” 同是天涯无娘人,踏破铁鞋同去寻。 唐佳人不知,她又多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所谓儿女双全,不过如此。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对决,因唐佳人的参与,变得无疾而终。打,确实打了,就是没打出个结果。躺在地上的人倒是不少,却无一人伤亡。毕竟,战苍穹得了唐佳人的吩咐,只是去打人,又不是去杀人。而唐不休因战苍穹等人的参战,并没有被心魔俘虏,保留着理智的他,绝不会大开杀戒。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综上所述,这就是一场声势浩大众志成城的闹剧。 那些伤了胳膊腿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唐不休可不管别人如何想,他一心去追自己的娘子大人。自从昨晚二人水*融,他便毅然决定,哪怕只能活一天,也要守在佳人身边。他不死,她无忧。 只是,孟水蓝那厮真是狡猾,竟命随行们纷纷裹好披风,藏住脸,像不同的方向跑去。他则是拉着端木焱,蹲在树丛中,看着热闹。 唐不休从孟水蓝等人的面前跑过,秋月白紧随其后,战苍穹带着六位堂主玩命的追。 唐不休追着追着,发现自己追得不对,于是一转身,对秋月白道:“你跑,本尊来追。” 秋月白拔出软件,直奔唐不休而去。 二人刚斗了一个来回,战苍穹光着脚丫子、打着赤膊,带人从二人中间跑过,激起大片的灰尘。 唐不休嗅了嗅鼻子,觉得战苍穹的身上有股子若有若无的异香,就像佳人身上的味道一样。于是,他一扭身,直接去追战苍穹。 要知道,战苍穹不会无缘无故帮他,且……帮得如此彻底,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就这样赤膊上阵。这里面,一定有蘑菇的功劳。跟着战苍穹,没准儿能寻到蘑菇。靠自己乱跑,怕是无望了。路痴,是一门容易内伤的病,治不好,只能瞎跑。 秋月白不但闻到了那股味道,还注意到,挂在战苍穹脖子上那块布,是佳人的衬裙。稍一联想,便知这件事源于佳人的手笔。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佳人是怎样做到的?!从发现黑崖下的密道,到寻到战苍穹,将其从剔骨牢里放出,这一切的一切,都有着相当高的难度。 然,眼下不是想这事儿的时候,先寻到佳人,才是正理。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不可能丢下佳人自己来看热闹。追上二人,定见分晓。 秋月白收起软剑,施展轻功,如同飞燕般掠了出去。 跑在最面前的战苍穹跑着跑着,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尾随在队尾的唐不休。 六位堂主,一同扭头,也看向唐不休。 战苍穹眼神不善地扬声问道:“你追我做什么?” 唐不休回道:“看阁下跑起来别具一格,特跟来一起跑跑,顺便道一声谢,感谢阁下帮本尊暴打那些衣冠禽兽。” 战苍穹一挥手,道:“与你无关。” 唐不休心中一亮,问:“那与谁有关?” 战苍穹回道:“那是我娘的事儿,不关你娘的事儿!”言罢,继续跑。 这个我娘、你娘,确实不是同一个娘,但也绝非同一个意思吧?唐不休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战苍穹的思路了。 秋月白从唐不休的身边掠过,跑入分叉道。 唐不休突然不知道要尾随谁好了。路痴,是病啊! 树丛里,孟水蓝拍了拍端木焱的肩膀,道:“我们可以走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撸袖子抢佳人喽! 孟天青终于得偿所愿,将唐佳人带回到三日小筑。 他轻手轻脚地将佳人放到自己的床上,而后便趴在床边,用目光一遍遍抚摸她的容颜,用鼻子细细嗅着她的诱人芬芳。 若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她,他一定会盼着岁月周而复始,而不是嫌弃岁月日复一日。 孟天青守着佳人,就像守护小小的幸福。他不敢再坦言自己要娶佳人,怕她躲开自己,越逃越远。而他,只要时常能看见她,听她说说话,知道她一切安好,他就会觉得很幸福。如此幸福,有些卑微,却甘之如饴。 孟天青望着佳人,总觉得她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人,还是那个人,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在里面。 就好像,一壶埋藏了十六年的女儿红,拍开了泥封,随风摇曳出清冽妖冶的味道,引得人想要同饮一杯。 那唇似乎饱满了一些、那眉似乎长了一点,那睫毛似乎卷翘了一些,那肌肤似乎更水润了几分…… 孟天青的心跳变快,整个人好似魔障般坐起身,慢慢靠近唐佳人。他感觉十分渴,不但口干舌燥,且心里好似燃烧起一把火,迫使他寻找解渴之物,解燃眉之急。佳人的唇瓣微长,诱着他痴迷向往。 就在孟天青即将吮上佳人的唇瓣时,他被公羊刁刁一脚踹飞了出去。 公羊刁刁五折砰砰乱跳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瞪着孟天青,一双眼睛好似两把刀子,恨不得直接扎死孟天青。 孟天青回神,怒上心头,冲上去就要和公羊刁刁打在了一起。 孟水蓝拉着端木焱走进屋里,笑道:“呦,这儿热闹。” 公羊刁刁踢了孟天青一脚,骂道:“畜生!” 孟天青扬起拳头,给了公羊刁刁一下,回骂道:“混蛋!” 唐佳人的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看着二人打来打去,心道:“果然热闹。” 端木焱道:“老子也经常想揍公羊刁刁,但你们别把人打坏了,佳人还需他医治。” 孟天青扬起拳头,停在了公羊刁刁的鼻子前。 公羊刁刁一脚踢在小孟天青上,骂道:“再敢轻薄佳人,弄弄弄……弄死你!” 孟天青捂着小弟弟痛得直不起腰。 孟水蓝扫了眼孟天青,道:“活该。” 孟天青一拳头砸在床上。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看向众人。 孟天青吓了一跳,直接跌坐到地上。一张脸,涨得通红,紧张地磕巴道:“我没轻薄你,我就是想亲,不不不,那味道太诱人,我……”胡言乱语两句后,再次扑到床上,攥着佳人的手,“你发生了何事?是谁伤了你?” 唐佳人将一切听在耳朵里,却装作听不见。心中并没有气恼,反而觉得好笑。本来嘛,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着要亲近她。孟天青喜欢她,想要亲亲她,实属正常。她不能给他亲,也是自然。 公羊刁刁道:“无耻!就是你你你……你这种采花大盗,掠了佳人去,才才才……才害她受此重伤!”说这话,又去拉孟天青,不让他靠近唐佳人。 孟天青一听这话,脑子就是嗡地一声。他转头看向公羊刁刁,道:“真的?” 公羊刁刁道:“不骗狗!” 孟水蓝的眸子沉了沉,看了佳人一眼,转身走出房间,对随从低语几句。 随从去召集人手,打探昨晚发生之事。 孟水蓝回到屋里,听公羊刁刁道:“不不不……不用打听了……” 端木焱嫌他说话费劲,当即接过话,道:“花独秀和永春君已死。”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孟水蓝和孟天青的脸色就是一变。 这二人声名狼藉,专做那奸-淫-妇女的勾当。且,最喜欢玩-弄贞洁烈妇。多少女子,被二人强行侮辱后一头碰死。若非二人来居无定所、四处猎艳,又有着极高的警觉性,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若佳人被二人掠去,其后果……不堪设想…… 孟家兄弟的心都是一沉一痛一怒一悔。当然,孟天青比孟水蓝还要痛上许多。因为,公羊刁刁踢得他好痛。 不过,说实话,瞧唐佳人那白白嫩嫩的样子,还真不像被人蹂-躏了。 孟水蓝问:“如何发现的?” 端木焱回道:“秋月白将佳人送到东风客医治耳朵。” 孟水蓝微微蹙眉,目露狐疑之色看向佳人。 佳人感觉孟水蓝好像看透了什么,觉得双颊有发热的趋势,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做出要吃东西的样子。 孟天青立刻道:“佳人要吃东西。孟水蓝,你快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些美食。” 孟水蓝斜眼看孟天青。 孟天青哭丧着脸道:“我动不了。若我能动,还用得着你?” 孟水蓝收回目光,对佳人温柔地一笑,问道:“佳人想吃什么?” 唐佳人张开嘴,刚要回答孟水蓝的话,却想起自己“尚未康复”,又将嘴闭上,垂眸不语。 如此萎靡的佳人,真是让人心疼啊。 孟水蓝立刻吩咐随从,去厨房准备三十人的饭菜。 端木焱挽起袖子,道:“佳人吃不惯那些粗物,本王今天亲自主厨,为佳人……”微微一顿,“补补身体。” 接下来,就是端木焱那串长长的备品菜单。得亏孟水蓝脑子好使,否则一准儿得漏下七八样。 唐佳人听着,口水悄然泛滥。她怕自己露馅,干脆偷偷吞咽下口水,下了地,寻到笔和炭条,刷刷几笔后,将字展现在众人面前。 上书:架打完,结果呢? 孟水蓝看着唐佳人的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她看着,这才慢慢回道:“有伤无死,都跑了。” 唐佳人想:若以后耳朵好使了,却因离得远听不到别人说话,看唇形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就太完美了。因此,她特别认真地看孟水蓝说话时的唇形。 几个大男人看了,无不心疼。 若佳人的听觉一直无法恢复,岂不是要一直看唇语与人交流? 公羊刁刁心中一酸,道:“我我我……我回东风客,把把把……把最后的药熬成。” 端木焱道:“我们带佳人一同回去。” 孟天青冷下脸,道:“不行!佳人来三日小筑做客,不能回去!” 公羊刁刁挤了挤被孟天青打伤的眼睛,开始挽袖子,看样子是还想动手。 孟天青道:“让你一只手,你都打不过我!再来,我可不客气了。” 孟水蓝道:“别吵。公羊公子和六王爷理应回东风客。若我估量得不错,秋月白一定会去东风客寻人。你们若不在,他就会来三日小筑。你们需稳住他。” 端木焱犀利地道:“秋月白请公羊刁刁给佳人医治耳朵,自然是要将佳人留在东风客。佳人和我们回去,真是道理,何须稳住秋月白?” 孟水蓝笑道:“而今,怕是不止秋月白在寻佳人,闻人无声和战苍穹,也应在寻佳人。某这三日小筑周围,都是奇门遁甲之术,若非我们引领,旁人进不来。遇见秋月白,你们还能说几句话;遇见闻人无声,他不用说话,佳人都想跟他跑;遇见战苍穹,呵……不用多说,动手便抢。而今的战苍穹,虽不大一样,但其战斗力不容小觑,其头脑所思方式,定也不容琢磨。” 唐佳人暗道:好你个孟水蓝啊,将人琢磨得够透彻的。平实笑吟吟的,一副好人模样,实则一肚子坏水! 端木焱当机立断道:“好。那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走,小磕巴!” 公羊刁刁来到佳人面前,攥着她的手,道:“药做好了,我我我……我就来寻你。一一一……一定,一定让你能听得见。” 唐佳人发现,公羊刁刁十分悲伤,好像她的耳疾口疾让他感同身受。 唐佳人捏了捏公羊刁刁的手,给他安抚。 公羊刁刁的脸颊微红,双眼瞬间泛起水润,身体轻轻颤抖,明显激动了起来。 唐佳人默默收回了手。她意识到,她给他的不是安抚,而是撩拨啊。 公羊刁刁深深看了佳人一眼,对孟水蓝道:“别别……别让佳人出汗,那那那……那味道就不会那么浓烈,旁人也就不会察察察……察觉她在这里。” 孟水蓝道:“好,你放心。”转而却道,“佳人身上的香气,好似越发诱人了起来。若能有不伤身体的药物,可将其掩盖一二,最为稳妥不过。” 公羊刁刁道:“我知!” 孟水蓝勾唇一笑,伸出手。 公羊刁刁不解。 孟水蓝道:“某的帕子还在神医的袖口里,是否应该还来,还是说,神医要睹物思人呐?” 公羊刁刁一脸嫌恶地掏出帕子,扔给了孟水蓝,而后依依不舍地看着佳人,拉着睁眼瞎端木焱向外走去。 端木焱道:“佳人,且等老子给你准备一桌珍肴,邀你同食!” 这话,真是太能触动一个吃货的心了。唐佳人悄然吞咽着口水,将这话记在了心里。对于吃,她素来极是认真。唯吃可果腹,唯吃能强体,唯吃不相负,唯吃令人喜,唯吃解忧愁…… 孟天青见佳人终于住进了三日小筑,心情美好得直想唱歌。他忍着痛,打开放在床头的小箱子,拿出一只雕琢得十分漂亮的骨哨,送给唐佳人。 孟水蓝一把抢了过去,拿在手中把玩着,道:“还准备了礼物?”言罢,将骨哨送到嘴边吹响。 声音清脆悠扬,十分悦耳。 唐佳人和孟天青的唇角同时抽了抽。 孟天青道:“这是由断指的三小骨节做成……” 孟水蓝点头,继续吹。人骨,又何可畏? 孟天青接着道:“是从狗嘴里吐出来的。” 孟水蓝僵在了当场,半晌,才道:“你确定,这不是拉出来的?”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奇葩寻人众人行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回到东风客,果然看见冷着脸的秋月白坐在佳人房间的椅子上。 肖劲低声给端木焱提了个醒。 端木焱自持有眼疾,看不见,压根就不搭理秋月白。只是挥挥手,示意肖劲无需管秋月白。公羊刁刁则是一心去熬药,没功夫搭理秋月白。 秋月白放下水杯,走出门口,来到正对面的房门口,抬腿迈了进去。 房间里,端木焱坐在椅子上,脱掉鞋子,嘀咕道:“这鞋里都进沙子了,把老子的脚磨红了。小磕巴,你有药没?” 公羊刁刁不搭理端木焱,只是问黄莲:“一直熬着?” 黄莲点头应道:“是的公子,一直用小火熬着,不曾断火。” 端木焱扬声道:“喂!小磕巴,老子说话你听见没?不是耳朵也聋了吧?” 公羊刁刁瞪了端木焱一眼,突然从药箱里抽出一把砍刀,然后开始剁药。 端木焱嘀咕道:“听这声音,好像对本王十分不满呐。” 公羊刁刁举刀用力砍药根,发出咣地一声。一块干药根飞起,直奔秋月白而去。 秋月白一伸手,接住药根,扔回给公羊刁刁,开口询问道:“佳人何在?” 公羊刁刁头也不抬,继续在菜板上剁药根。那咣咣声,不绝于耳,就像和谁有仇。 端木焱知道,稳住秋月白这个人物,成他的了。他光脚踩着鞋子,对秋月白道:“佳人心情不好,不想见你。” 公羊刁刁切药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秋月白一听这话,呼吸便是一窒。他问:“佳人去了东郊树林?”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端木焱点头道:“自然。”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问:“她哪儿?” 端木焱不耐烦地道:“你还有完没完?老子能回答你两个问题,已是恩赐,你还问个没完没了,真当老子是包打听呢?!” 秋月白盯着端木焱不语。 公羊刁刁放下砍刀,道:“你你……你别问了,佳人不想见你,就就……就不会见你。你和别人一样,去去去……去打唐不休,她生气。” 这话,虽不是唐佳人亲口说的,但却有六分真实性。唐不休在佳人心中的地位,谁人不知?秋月白知道,他去东郊,与唐不休为敌,若被佳人知道,定不会原谅他。然,事出有因,他不能让自己多年经营的武林地位不保。再者,他也想问一问唐不休,是否杀了上东郊树林的十二人。为何……杀? 从他在河水中救出佳人,佳人的表现一直很奇怪。她好似有些恨他,却不见对那两淫贼的怨恨。这,让他心生不安。他无法逼问佳人,却是要问一问唐不休。心中,隐约有了计较,却不敢让自己相信。若那晚,亲近佳人的是唐不休,佳人又将他置于何地?! 听到公羊刁刁的话,秋月白不再多问,转身出了房间。 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好似一把把小刀,在他的胸腔里翻滚,搅得他五内俱焚、痛苦不堪。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佳人不愿见他…… 秋月白将背脊挺得笔直,一步步走出东风客。他面无表情,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单薄的脆弱。唐佳人不知,她对于秋月白而言,有多重要。 他自小带着妹妹秋江滟长大,不敢稍有偏迟,唯恐被人欺辱。秋江滟不知疾苦,是因秋月白以幼小的肩膀撑起了整个秋风渡。佳人是个柔软的存在,却又坚韧、果敢、狡黠、聪慧,能在笑语嫣然中下得一手好棋。若非武力不行,天下谁让敢欺?! 佳人,既是秋月白心中难得的柔软,又是他可以放心安睡的强大港湾。 只是,她从来不想保护他,而是想着逃离他。 秋月白脸色苍白,腹痛如绞,额头冒出汗珠。尽管如此,他也强撑着,不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望东骑马,带着一匹马,火急火燎地追到东风客,看见秋月白,立刻跳下马,道:“主子,黑崖出事了!” 秋月白无法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当即飞身上马,向黑崖赶去。 望东上马,紧随其后。 秋月白问:“发生何事?” 秋月白的声音沙哑,隐含一丝虚弱,令望东暗自心惊。望东隐下心中猜测,回道:“刚接到黑崖发出的红色响箭,定是有重大事情发生。” 秋月白道:“召集人马,直奔黑崖。”言罢,大喝一声“驾”,飞奔而去。 唐不休出现在街道的另一边,望着秋月白的背影微微皱眉,暗道:蘑菇应该不在东风客。 一回头,对尾随在身后的战苍穹道:“你跟着本尊做什么?” 战苍穹回道:“你走你的,我跟我的,与你无关。” 唐不休暗道:这蛮子,真不讲理啊! 战苍穹问:“你在找谁?” 唐不休回道:“找我娘子。” 战苍穹又问:“你娘子长什么样子?” 唐不休觉得好笑,便搭话道:“她啊,眼儿圆圆似猫,唇儿粉嫩若樱桃,一张笑脸……嗷……” 战苍穹一拳头打在了唐不休的鼻子上,怒声道:“揍他!” 六位堂主虽跟不上战苍穹的想法,但宫主说揍,那就揍呗。不过,就唐不休的武功而言,谁揍谁还真不一定。 六位堂主扑向唐不休,唐不休却打向了战苍穹。 高手对决,旁人是插不上手的。除非,想要贡上断手断脚了表对高手的敬意。 唐不休和战苍穹从地上打到房檐上,又从房檐上打进了东风客的院子里。 端木焱问:“怎么了?” 肖劲守在门口,回道:“闻人无声和战苍穹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端木焱扼腕地道:“留秋月白多呆一会儿好了!” 肖劲问:“用不用属下去制止?” 端木焱道:“制止个头?!让他们打!打残了,就不用笑话本王是睁眼瞎了。再说了,这东风客是秋月白的,撞坏什么,然秋月白寻他俩要去。只要不打到本王面前,随便打!” 公羊刁刁继续剁药,咣咣响。 院子里,唐不休将战苍穹摔在了树干上,擦了擦唇角的血,问:“为何打本尊?” 战苍穹揉着胸口,直起腰,怒声道:“你不是我爹!敢战我便宜?!打死你!”言罢,又冲了上去。 唐不休愣了愣,跳到房檐上,躲开战苍穹的攻击,道:“蘑菇是你娘啊?!” 战苍穹哪里知道蘑菇是谁,当即道:“小鸡是你爹!”一跺脚,飞上房檐,追着唐不休打。 唐不休能打战苍穹吗?不能啊!其一,战苍穹疯了,他不能和一个疯子一般见识。其二,若蘑菇认下这个大儿子,他是不是也得表现出慈父的一面啊?这么一想,唐不休就忍不住乐呵上了。唐门那些老头子不是整天喊着要“传宗接代、振兴唐门”吗?就是不知道,待他和佳人领着这么大的儿子回去,长老们是否满意喽。 唐不休将自己的心结打开后,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种“悠哉悠哉傻乐呵”的状态。却不知道,蘑菇的心意变没变。不过,看秋月白刚才那如丧考妣的样子,他的自信心真是瞬间爆满呐。 六位堂主见唐不休上蹿下跳地逗着自家宫主玩,一张张大脸都禁不住红了起来。只因,宫主大人这造型实在不雅。光着膀子、打着赤足、手提铁链也就罢了,您知不知道,您裤裆是开线的?这这……这么溜鸟,好吗?让整个武林知道战魔宫的宫主有只傲视武林的大鸟,真的好吗?!好吗?!好吗…… 好无力。 唐不休与战苍穹武斗,存了嬉耍心思。 战苍穹十分恼火,一抬腿,甩着铁链砸向唐不休的头。 唐不休闪身躲开,一脚踩住铁链,喊道:“停!” 战苍穹抬起另一只腿,踢向唐不休。 唐不休快速向后跃去,转身便跑。 战苍穹吼道:“站住!” 唐不休喊道:“先把裤裆补好,咱们再打过!” 战苍穹一掀成条的碎裂衣袍,看向自己的裤裆。脸色就是一黑。战苍穹看向六位堂主。六人立刻左顾右盼,装出寻找东西的样子,就是不看战苍穹。 战苍穹抬手一指荷紫朗,道:“裤子脱了!” 荷紫朗立刻道:“回禀宫主,属下的裤子,您穿着短一截。” 战苍穹手指偏移,指向沈白蛰。 沈白蜇道:“宫主,属下的裤子,您……穿着瘦。” 战苍穹的指尖落在许红娘的脸。 许红娘眸含春水,送入一记秋波。 战苍穹的指尖微颤,直接越过许红娘,指向袁绿野。 袁绿野道:“属下比沈白蛰还瘦,这裤子,您穿不上啊。” 战苍穹的指尖越过段青玥,落在方黑之的头上。 方黑子道:“属下又矮又胖,您……” 战苍穹不听他废话,直接道:“脱!” 方黑子双腿一软,没出息地脱下了裤子。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战苍穹穿着黑色吊腿短裤,趿拉着一双不合脚的鞋子,穿着露腰的短打,提溜着两条铁链子,大不走在前面。 他的身后,尾随着穿着大裤衩、光着两条腿的方黑子,和赤脚而行的沈白蜇,以及打着赤膊的袁绿野。荷紫朗则是手持扇子,不停地给战苍穹扇着风。许红娘和段青玥纷纷以面纱系住脸,垂着头,默默尾随在几人身后。 魔教画风之奇特,真是引人侧目啊。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好幸福的生活 三日小筑里,唐佳人裹着孟水蓝的披风,躺在摇椅上,手中抱着一壶健脾消食的香茶,随着摇椅的摇晃,看着头顶漂浮的云朵。偶尔打个饱嗝,真是令人心满意足。 孟天青守在佳人身边,给她切着饭后水果。果子去皮,掏心,切成均匀的小块,插起,送到佳人唇边。 孟水蓝背靠着树,坐在厚厚的毯子上,手中一只长箫,吹出七分萧瑟和三分悠扬。 唐佳人听着听着,觉得鼻子发酸。想起自己走出唐门,来到江湖之后发生的种种,真是苦上心头。 孟天青见唐佳人红了眼眶,抓起果核,砸向孟水蓝。 孟水蓝平白挨了一下,刚要发火,却见佳人那副要哭的小模样,立刻调子一改,愣是将一只长啸吹成了笛子的欢快效果。 实话,真痛。 哪疼? 胸腔疼。 孟水蓝旧伤未愈,如此用力吹啸,真是要老命了。 唐佳人听着听着眼泪便收了回去,张了张嘴,孟天青忙将果子送进她的口中,佳人咀嚼着咽下,又半眯起眼睛,缩了缩脖子,像只慵懒的猫咪般仰望着头顶的流云。 不一会儿,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孟天青一记果核砸去,孟水蓝那欢快的调调儿慢慢趋于平和,好似一阵晚风,轻轻摩擦发丝,令人昏昏欲睡。 孟天青见佳人怀抱茶水,怕她淋湿肚皮,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取茶壶。 不想,唐佳人就象受到惊吓般瞬间惊醒、坐起身体,见眼前人是孟天青和孟水蓝,这才又闭上眼睛,慢慢向后倒去,睡了过去。 孟水蓝起身,照着孟天青的后脑勺便是一记重击。这拍人,也讲究一个技巧。孟水蓝这一拍虽没什么声音,却拍得孟天青呲牙咧嘴直迷糊。 孟水蓝指着孟天青的脸,示意他闭嘴。 孟天青闭上嘴,慢慢从毯子上爬起,靠近孟水蓝,低声道:“你在趁机报复!” 孟水蓝懒得搭理孟天青,直接骂道:“你个愣头青!” 孟天青一把扯住孟水蓝的衣领,目露凶光。 孟水蓝伸手去弹孟天青的手指,迫使他松开手。侧身,垂眸看向佳人,伸出手,欲给她拉拉披风。 孟天青一把撰著孟水蓝的手,用身体隔开孟水蓝和唐佳人,低声道:“不许对弟妹无礼!” 孟水蓝瞪了孟天青一眼,同样低声道:“再敢觊觎你嫂子,看某不捏死你!” 二人就像斗牛,谁都不让。 唐佳人打出一个鼻鼾,令二人都收了架势,纷纷坐回到厚厚的席子上。 孟天青小声道:“孟水蓝,你说……佳人能打鼻鼾,是不是喉咙回复了?” 孟水蓝眨了眨眼睛,道:“这个……不好说。公羊刁刁不是说,嗓子会回复吗,怕得是耳疾。”突然一顿,看向孟天青,“孟天青,你刚才为何用果核砸我?” 孟天青愣了愣,回道:“自然是因你吹得伤感,引佳人落泪。” 孟水蓝扭头看向唐佳人。 孟天青也看向唐佳人,问:“你说,她是否听见了声音?” 孟水蓝道:“她听没听见,某不知道。却知道,咱俩在这低声语,着实可笑!说罢,哈哈大笑两声……”眼睛,却盯着佳人看她表情。 孟天青一巴掌拍在孟水蓝的后脑勺,很响。孟天青道:“你有病啊!就算她能听见了,对我们而言,都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你试探她做什么?若她耳朵好使了,你这样岂不是吵得她睡不消停?!” 孟水蓝斜眼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挺胸,一副不服来战的样子。 孟水蓝伸出食指,虚点孟天青几下,道:“你说的对,这次不和你计较。” 孟天青刚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又很快消失不见。他皱眉,忧心忡忡地看了佳人一眼,低声道:“哥,你说佳人真的背那俩畜生,糟蹋了吗?” 孟水蓝眸光一凛,喝斥道:“闭嘴!这话,不许提。” 孟天青抿了抿嘴,道:“我不是好奇,我只是……心疼。” 孟水蓝擦拭着长箫,淡淡道:“真与假,已经不重要。那俩*已死,这才是事实。至于佳人……”看向佳人,唇角勾了勾,露出一记柔和的笑,“她没事,便好。” 孟天青皱眉道:“哥,你觉不觉得,佳人身上的味道,特别诱人。我抱着她跑回来的路上,觉得那味道一直往我鼻子里钻,勾得心痒难耐。我都恨不得展开嘴,咬她一口。” 孟水蓝挑眉一笑,戏谑道:“所以,你就张嘴要咬她嘴巴?” 孟天青的双颊一红,有些羞恼。 孟水蓝继续擦拭长啸,道:“天青,切忌过急过躁。守在佳人身边的男子,各个儿不是等闲。若想得之,必有取舍。” 孟天青问:“舍什么?” 孟水蓝道:“对某而言,某能舍得你这个弟弟。” 孟天青道:“你放心,我也能舍得你这个亲哥哥。” 二人相视一笑,眼神锋利,暗里藏刀。 筱茹儿从厨房走出,捧着糕点,一路分花拂柳来到兄弟二人面前,看了佳人一眼,轻声道:“我做了些糕点,请唐姑娘尝尝。” 孟水蓝笑道:“费心了。她还睡……” 摇椅发出吱嘎一声,唐佳人坐起身,冲着筱茹儿伸出手。 筱茹儿微愣,将糕点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吃了一口,眉毛微皱。 孟天青立刻问:“硬吗?不好吃吗?要不扔了吧。” 筱茹儿的笑容微僵,却没有翻脸。她已寄人篱下,不再是过去那个茹夫人,若还不懂得收敛脾气,如何在三日小筑里住下去。只不过,见孟水蓝对唐佳人百般呵护,她心中泛起的酸味险些将自己溺毙。若当初,她知孟水蓝的身份,绝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唐佳人盯着孟天青的嘴巴。 孟天青放慢速度,又说了一遍。 筱茹儿的脸都发烧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却还是在继续吃。她这几天折腾得太狠,体力消耗过快,眼瞧着鼓起来的小身板又瘪了回去。她想将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然后圆滚滚的过冬。这么一想,她就会觉得特别温暖。唯吃一途,能成全她的梦想啊。 筱茹儿不好意思地道:“许是许久不曾做东西,手艺有些生疏。唐姑娘若是不喜欢,就不要吃了。我本想用糕点赔罪,看来此计不通。”说着,略带自嘲地一笑,不让人讨厌,却惹人怜惜。 孟水蓝表情不变,只是微笑。 唐佳人吃完糕点,将盘子扔给了孟天青,又捧起茶壶灌了些茶水,这才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地躺下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搭理筱茹儿。 唐佳人不知道筱茹儿为何会出现在三日小筑,却记得她曾是怎样的目中无人。自己可以不与她计较,却也并不待见她。她拿来的东西,自己就当厨娘做好的,吃了便是。实话,味道不错。 筱茹儿顿觉尴尬,道:“就不打扰唐姑娘休息了。”转身,快步离开。 孟天青道:“哥,破镜重圆其实不错。” 孟水蓝道:“你每次叫某哥,不是有事请教,就是要坑哥。天青,咱也老大不小了,能开口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 孟天青道:“能,哥。你看,筱茹儿如今悔过自新,你也该给她一个机会。” 孟水蓝挑眉道:“流放之地,有三千女子,都已改过自新。天青啊,你应舍己为人,去挨个慰问一下。” 孟天青道:“我又不是男妓,慰问个鸟!” 孟水蓝道:“对,就是慰问个鸟。” 二人互掐,好不厉害。 唐佳人忍笑,忍得好痛苦。 你看,如此混话多有意思,若非她现在“耳聋”,还听不到这些段子呢。再者,她终于对茹夫人和孟水蓝的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吃吃喝喝,消息全知道,这日子真是太销魂了好不好? 唐佳人决定,就在这里住下了! 摇椅轻轻晃动,佳人渐渐睡熟了。 天色渐黑,孟家兄弟怕她着凉,欲将其抬回房间里去。 这时,有随从快步而来,似要对孟水蓝说些什么。 孟水蓝一抬手,示意随从噤声,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 随从会意,放轻脚步,紧随其后。忍不住,偷眼看向佳人,认定这就是女主子,不想眼神尚未落在唐佳人的身上,便被孟天青中途截获,狠狠地逼退回去。随从开始怀疑,唐姑娘没准儿会成为二阁主的娘子。瞧二阁主看唐姑娘的眼神,就跟饿狼盯肉似的,就差流口水了。 摇椅嘎吱一声响,唐佳人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 孟水蓝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到佳人面前,送给她一记温柔的笑颜,看得唐佳人有片刻的失神。 孟水蓝和孟天青二人合力抬起摇椅,将笑颜逐开的唐佳人送入位于兄弟二人房屋中间位置的一间房里。 放下佳人后,孟水蓝捂着胸口,慢慢走出房间。 孟天青对唐佳人道:“我哥是装的,他没那么疼。”说得那叫一个清楚明白。 孟水蓝在心里骂了一声,揉了揉胸口,放下手,大步走向书房。 随从尾随在孟水蓝身边,也进了书房。 摇椅发出吱嘎声,唐佳人从摇椅上站起身,冲着孟天青璀璨一笑。 孟天青的心跳瞬间变得砰砰有力,很想为唐佳人抛头颅洒热血一番!如果佳人有需要,他可以狠揍孟水蓝!极是认真!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来,大刑逼供 唐佳人将孟天青刚出房间,在痛快淋漓地如厕后,从被子里扯出两团棉花塞进了耳朵里。她发现,孟水蓝总在试探她。而她,正觉得装聋作哑挺入味,不想这么快就恢复正常。 再者,她非蠢货,自然晓得自己身上的异香有问题。每一次,她受伤严重,那异香就会浓烈一分,而她的病痛则会无药而愈。虽不晓得为何如此,但她却觉得,这是她绝对不能对人言的秘密。 唐佳人看起来没心没肺,实则心如明镜。 今天那些武林人,因为她的异香放弃打斗,寻香而来,真是吓坏她了。她虽不说,却知道,被人那般关注绝非好事。孟水蓝等人的紧张她看在眼中,想必他们和她一样,都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正因此,她才没有挣扎,任孟天青将自己抱走。也因她赞同孟水蓝所言,三日小筑才是她休养生息之地,所以才会安心住下。任别人风雨飘摇,她自巍峨不动。嗯,要得便是这份稳! 唐佳人洗手时,眼皮突然狠狠地跳了两下,心也随之变得不安起来。她推开房门,对孟天青招了招手。 如果说,孟水蓝是狗头军师,那么孟天青绝对是佳人的狗腿子。 孟天青见佳人召唤,立刻跑了过去,双眼亮晶晶地问:“佳人,星星快出来了,我们一起看星星吧。” 唐佳人盯着孟天青的唇看。 孟天青放慢语速,又说了一遍。 唐佳人摇了摇头,转身回屋,坐在椅子上,提起炭笔,在纸上写下:我想出门转转。 孟天青拿起另一根炭笔,在纸上写下:佳人,我看得懂唇语,你只管说。其实口语并不难,我教你好不好? 唐佳人看着孟天青,无声地道:我想出门转转。 孟天青慢慢地问道:“你想去哪儿?”他问着话,手却已经在纸上写出了同样的内容,而后举到胸口,再次重复一遍,“你想去哪儿?” 唐佳人无声地回道:“无聊,随便走走。” 孟天青怕唐佳人走着走着,就走回了秋风渡,当即嘴和笔一同动,道:“怎么会无聊呢?我陪你下棋吧。” 唐佳人愣了愣,没想到孟天青能一边看着她说话,一边用笔在自己胸前的纸板上写字。那字,虽不怎么漂亮,却十分端正,让她一眼看出是什么字。, 唐佳人摇了摇头,无声地道:“不下。累脑子。你好厉害,还能这样写字。” 孟天青开心地一笑,扯下一张纸,继续边写边说:“被你夸奖,我太开心了。我这样陪你边写边说,你很快就会记住唇语代表的每一个字。哪怕记不住,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相信我,学习唇语很有意思,哪怕你听不见别人的对话,只要隔远远地看着,也知道他们说得是什么。” 唐佳人被孟天青的说法打动,紧了紧心,无声地道:“好,你教我。” 孟天青道:“我说什么,你便跟着说什么,自己感觉一下唇语。”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边写边道:“孟天青,你真俊美。”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跟着读了一遍。 孟天青脸上的笑容璀璨了三分,继续道:“孟天青,我很喜欢你。” 唐佳人无语。 孟天青睁着水润的双眼,特无辜地问:“很难吗?” 不待佳人回答,孟水蓝推门而入,道:“不是很难,而是很为难。” 孟天青的无辜表情瞬间变得凶悍,极其厌恶地瞪了孟水蓝一眼,道:“怎么哪儿都有你?这夜都深了,你进佳人房间怎么不敲门?” 孟水蓝道:“一边去。”坐在佳人对面,摆上棋盘,“佳人,我们杀一局。你赢了,我脱件衣服给你看。我赢了,孟天青到院子里滚一圈。” 唐佳人被逗笑,前仰后合。 孟水蓝的笑容不该,眼睛却沉了沉。佳人如此开怀,足见对昨晚之事并没多在意。能让她不介意的男子,是谁? 唐佳人点头应了,孟天青却在一边气得哇哇大叫。最终,干脆来到佳人的身后,当起了她的狗头军师。 孟水蓝为了逗佳人开心,经常会讲一些江湖中的乐子给她听。 佳人看不明白,孟天青运笔如飞,在一旁写给她看。 两厢比较,唐佳人慢慢抓到了唇语的感觉。 一盘棋下得妙趣横生。 时间飞快流逝,门外有人道:“阁主,飞鸽急报。” 孟水蓝捏着黑子的手微顿,落子,对佳人勾唇一笑,道:“先行一步……”站起身,欲走。 唐佳人一把耗住孟水蓝的衣袖,不放他走。 孟水蓝垂眸看着佳人,眸光终是一软,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扬声道:“进来。” 随从推开门,一身黑衣的飞鸽悄然无声地走进屋里,垂头,抱拳道:“阁主。” 孟水蓝道:“讲。” 飞鸽道:“城主命众飞鸽关注秋城内的风吹草动,属下等人发现,其一,今晚有人在暗中监视东风客的一举一动。那人面生,不像是秋城的人。其二,黑崖出了变故。牢房塌方,有恶人跑了出来。具体几人,暂不知。其三,战魔宫的人在寻一名女子。其四,唐不休在寻阁主。” 飞鸽口齿清晰地说完,微微抬头,看向孟水蓝,等他进一步的指示。却看见两只大眼睛,几乎就贴在他的眼前! 飞鸽吓了一跳,差点儿向后退去。 唐佳人收回撅起的屁股,直起腰,将目光从飞鸽的嘴巴上移开,看向孟天青。 有些内容,她没看懂。 孟天青在唐佳人的期待目光中,拿起笔,却始终没往纸上落下一个字。 唐佳人的一双猫眼一溜,转向了孟水蓝。 孟水蓝对唐佳人道:“来,继续这盘棋。” 唐佳人斜眼看着孟水蓝,一把夺过孟天青手中的纸笔,刷刷写下几个大字:欺负我听不见是不是?! 孟水蓝哭笑不得:“是你欺负某吧?” 唐佳人继续写道:你要寻战苍穹,我将人给你放出来了。你拿刚才那些消息来换! 孟水蓝一看这话,就更不敢如实交代了。若告诉唐佳人,经她之手不但放出了战苍穹,还令黑崖石牢塌陷,跑出了万恶不赦的恶人,不知她会内伤成什么样子。 孟水蓝准备耍无赖,笑嘻嘻地道:“你这是欺负某啊。” 孟天青笔动,刷刷写下孟水蓝的回话,那动作快的,几乎同步。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棋子直跳。 飞鸽一惊,屏住呼吸,悄然打量着孟水蓝的表情,谨防阁主大人发威,他跟着吃锅烙。 但见孟水蓝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捞起唐佳人的手,心疼地道:“疼不疼?这么用力干什么?你这是要心疼死某啊!”后面那一句,好比唱戏,拉得又细又长,未了,还颤了几颤。 唐佳人呆愣愣地望着孟水蓝,突然打了个冷颤。 孟天青用颤抖的手,将孟水蓝的话写到一半,突然摔了本子!孟水蓝这不要脸的,和他说要徐徐图之,结果呢,自己贱兮兮地往上贴! 飞鸽强作淡定地收回目光,心中暗道:阁主,自从唐姑娘来后,您真是一再刷新属下对您的认真啊。 唐佳人用力缩回手。 孟水蓝再次伸出手,厚颜无耻地道:“给你揉揉吧。” 唐佳人将手背到身后。 孟水蓝捂着自己的胸口,道:“哎,这里为何那般痛?” 唐佳人忍了又忍,终是无声地问道:“用不用更痛一点儿?” 孟水蓝飞出一记媚眼,道:“你怎舍得?” 唐佳人忍无可忍,扬起拳头,就要动手。 孟天青拦下唐佳人,道:“不可对阁主无理。”转头,对飞鸽道,“你出去。” 飞鸽如同一股烟,以非常快的速度,飘出了房间,并主动去关门。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房间里传出一声嚎叫,听起来,又点儿像阁主大人。 房间里,孟天青和唐佳人联手,扑向孟水蓝,欲将其五花大绑。 孟水蓝给孟天青使眼色。其意是:差不多行了,别下狠手。 孟天青回个眼色:佳人慧眼如炬,咱不能马虎。 于是,下狠手将孟水蓝捆绑起来,妥妥地吊在了房梁下面。 唐佳人蹬孟水蓝一脚,他便在空中转悠一圈。 孟水蓝道:“不要这样虐待某,某也是有尊严和脾气的!” 孟天青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道:“不是你说的,尊严和脾气那些东西,在生命面前,都是狗屁吗?” 孟水蓝磨牙:“孟天青!” 孟天青道:“我听得见。”扭头,看向佳人,“我哥交给你了,别弄死了就行。若是弄残了,那是最好不过。由我来当百川阁的阁主,最是妥当不过。”边说边写,两不耽误。 唐佳人无声地道:“脱掉他的鞋子。” 孟天青依言而行。 唐佳人从孟水蓝的头上拔下一根孔雀翎,转到他的身后,用孔雀翎挠他的脚心。 孟水蓝知道,吼声能喊劈叉了,今天却身体力行地鉴证了,原来笑声也能喊劈叉了。 孟水蓝终是敌不过唐佳人的凌虐,道:“四四……四条消息,选……选一条。你选吧。”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希望他能提个醒。 孟天青装作没看见。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背对着孟水蓝,对孟天青无声地道:“抽他!” 孟天青见唐佳人不向自己追问那四条消息,都差点儿感激涕零了。当即扯下系在自己腰间的细皮带,送给孟水蓝一记“挺住”的眼神,便抽向孟水蓝的屁股! 孟水蓝:“嗷……!嗷……!嗷……!我说!”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撞破夜刺之密 佳人得到消息后,亲手放开了孟水蓝。 孟水蓝揉着臀部,狞笑着扑向孟天青。 孟天青去扯唐佳人的袖子,希望她能救场。 唐佳人十分淡定地扯回袖子,冷眼旁观。 孟水蓝夺过孟天青的细皮腰带,追着孟天青抽,每抽一下都吼一句:“某让你为虎作伥!让你捆得那么用紧!让你心狠手辣用力抽!让你……” 孟天青被抽得嗷嗷直叫,想要逃到佳人的身后,佳人干脆站起身,坐到床上去。 孟天青知道,自己得罪了佳人,这顿抽,今天一准儿免不了。他给孟水蓝使眼色,示意他悠着点儿。 孟水蓝回个眼神。其意是:挺住!咱这不是为了拖住佳人吗! 孟天青想哭,孟水蓝狞笑,兄弟二人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抓了把花生,扔下一地花生壳后,站起身,绕过已经扭成麻花的兄弟二人,向外走去。 孟家兄弟异口同声地喊道:“干什么去?!” 佳人不答,直接出了屋子,突然撒腿就向外跑。 孟家兄弟怕她踩到机关,忙分开彼此。 孟水蓝一鼓作气,追了出去,心中暗道:这真是一只养不熟的猫,对她再好,她却能扭头就跑。可惜,自己犯贱,偏爱这调调儿。 孟水蓝旧伤未愈,追了几步后胸腔便痛得受不了。他捂着胸口,想指挥孟天青去追。却发现,孟天青被他捆住了四肢,正在地上拱来拱去。 哎,这个混球弟弟! 孟水蓝掉转方向,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割开了捆绑住孟天青的细皮带。 孟天青骂道:“傻啊?!你管我做什么,去追啊!”言罢,向外跑去。 孟水蓝被孟天青气个半死,捂着胸口,咬牙追了出去。 兄弟俩本以为,佳人会被困在五行八卦中,不想,她竟一溜烟跑出了三日小筑。 孟天青咂舌道:“哥,你这奇门遁甲是闹着玩的吗?” 孟水蓝的眉毛跳了跳,生硬地挤出一句话:“进难,出易。”这是事实不假,但也没简单到一溜小跑就能跑出三日小筑啊。佳人是怎么看破玄机的呢,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兄弟二人这一耽误的功夫,再追出三日小筑,已经不见佳人芳踪。 孟天青道:“分头去找!” 孟水蓝却伸出四根手指,问道:“你认为,今晚这四个消息中,哪一个对佳人触动最大?” 孟天青果断伸出二根手指。 孟水蓝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召集人手,去黑崖!” 兄弟二人猜测得不错,唐佳人确实是直奔黑崖而去。 只不过,去往黑崖的道路有三条,天黑夜重,想寻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唐佳人这个人,挺不好琢磨的。她在得知四条消息后,确实对黑崖所发生的事最为在意。可她,却没有记着行动,而是剥着花生豆,一边看热闹一边想着整件事的经过。她觉得,那些恶人虽不是她放出来的,却与她亲手为之无异。所以,这件事,她必须亲手解决。 不得不说,佳人成熟了许多。若是刚出山那会儿,她知道自己惹祸了,第一时间就是躲。唯有躲不过去,才会不情不愿地挺身而出。这会儿,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担当。 她知,孟家兄弟不想她出去,所以才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在孟天青被捆成粽子后,才突然跑了出去。至于她为何能跑出去,自然是拜孟天青所赐。她曾问过孟天青,三日小筑是否真的布满机关。孟天青怕她误闯受伤,这才和盘托出。 唐佳人知道,自己一出汗,就会变成一块新鲜出炉的红烧肉,飘香万里,引人垂涎。这种感觉,并不好。她想起,自己曾盯着一头小母猪幻想它变成红烧肉时的样子。她当时的眼神,一定和那些武林人士看向她的眼神一模一样。这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日子未到。哎……这么一想,她怎就越发想吃红烧肉了呢? 唐佳人晃了晃头,甩开满脑子红烧肉的画面,放慢脚步,扯出塞进耳朵里的棉花团,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她想“借”一匹马,骑马出行,方便快捷,最主要的是,不会出汗。 她停停走走,看起来不像在赶路,反而像是在闲庭漫步。 走着走着,路过一片荒郊,她听见有马蹄声响起。那马蹄声十分轻,好似在很远的地方。唐佳人趴在地面上,认真听了听。只见,一只快马从她面前不远处飞驰而过。 那马蹄上,显然缠了厚厚的棉布,所以才没发出大的声响。马上的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斗篷帽,脸上还系着黑色的面巾。一看便知,定有奸-情!哦,错了,是定有内幕! 唐佳人直接身子,打算悄然避开,不管闲事。 不想,那人已经看见了唐佳人,在狂奔出去一下段距离后,勒停马,掉转马头,向着佳人奔去,且,手中扬起一根绳套,准备套她的脖子! 本是无冤无仇,这就有些上纲上线了。 唐佳人一低头,躲开那人的绳索,将从公羊刁刁那里顺来的长针,扎入马身。 马儿受惊,嘶鸣一声,撒腿便跑。 此处,地形复杂,树木林立,马儿一但不受控制,就容易将人甩出去。 蒙面黑衣人的武功也是了得,被甩出去后,竟是在空中一翻,脚踩树干,又飞向唐佳人。 结果,却不见佳人踪影。 蒙面黑衣人落地,小心地查看着。 他在一棵大树的树根处,看见一只小小的绣花鞋尖。他的眉眼微动,似露出一记轻蔑的笑,拔出匕首,悄然靠近那只绣花鞋,突然下手,向树后刺去! 结果,树后无人。 蒙面黑衣人一惊,刚要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唐佳人一闷棍打在了蒙面黑衣人的后脑勺上,发出一声脆裂的声响。因为惯性的原因,黑衣人的额头向前,撞在了树干上,又是一声闷响。蒙面黑衣人就像一件没有骨头的衣服,贴着树干,软倒在地上。 唐佳人一伸手,拉下蒙面黑衣人的面巾,发现……不认识。 这就让人想不通了,既然不认识,为何对她下毒手?难道是觊觎她的美貌?哎,最近自己可能真是变漂亮了,怎么总招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呢? 为了惩戒恶人,佳人剥下黑衣人的衣裤,将其踹进一处深坑里。为了掩住自身的气味,也为了避开他人的目光,她将黑衣人的衣裤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又蒙住脸,裹上斗篷,扣好斗篷帽,寻回马匹,潇洒离去。 跑出去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唐佳人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前方道路两侧,竟等着五十余人。 那五十多人,都穿着黑色短打,脸覆面巾,手持利刃,目露凶光。 唐佳人打眼一扫,心就是一跳,立刻低垂下头,将一双眼睛也遮挡在帽沿之下。 佳人马不停蹄,直接策马而过。 那些黑衣人如同一群黑色雨燕,悄然无声地跟了上来。 佳人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却知道自己时间紧任务重,要赶着去黑崖看看情况的。带着他们去黑崖,显然不靠谱。若秋月白正在对付那些恶人,她将这些人带去,岂不是添乱?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到底是谁,她压根就不知道啊。 真是越有事,越添乱啊! 唐佳人将心一横,干脆跑死这些王八蛋算了! 刚被她打得半死不活的黑衣人,显然是这群人的头头儿。所谓蛇鼠一窝,脑袋是歪的,身子绝对正不了。与其放他们去做恶,不如累死丫的!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开始绕路狂奔起来。左兜一圈,又转一圈,回来再一圈。 原本精神抖擞的五十余人,在这几圈下来,各个儿汗流浃背、双腿发软、头昏脑胀、气喘吁吁,待他们从疑惑到确认领头人十分不妥的时候,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这是……玩什么呢? 眼瞧着约定好的时间在他们痛苦的追奔中度过,这些人气哪敢再耽搁。 其中三人扯下脸上的黑布巾,对视一眼。 黑脸男子喘着粗气问道:“那人是谁儿?” 小眼睛男子摇头,捂着腹部道:“不不……不知。这这……这顿跑,要老命了。” 刀疤脸恨恨地道:“被耍了!” 小眼睛男子问:“是不是计划有变?” 刀疤脸皱眉,摇了摇头,道:“不好说。计划应该不变,只是头儿出了事。我们先去东风客看看,不出意外,依计行事。否则……上面怪罪下来,不好交代。” 黑脸点了点头,重新蒙住脸。 小眼男子目露凶光,咬牙道:“让老子知道是谁耍咱们,非弄死他不可!”言罢,也重新蒙住脸。 刀疤男蒙住脸,闷声道:“时辰已过,我们加速。” 三人一点头,带领其余人继续咬牙狂奔。 唐佳人从树上爬下来,皱眉看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心道不好。 与黑崖的恶人相比,给端木焱通风报信更为重要。不过,与报信相比,寻到助力更为稳妥。这里所处的未到,求谁出手更靠谱呢? 佳人的眸光一亮,转身向前跑了一会儿,从树上解下缰绳,再次飞奔而去。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心真痛,嘴真硬 唐佳人一路骑马飞奔到秋风渡,翻身下马,用力拍开大门,对守门者道:“快去通知六王爷,有人要夜袭东风客!”一侧身,抬腿迈入门槛,边走边道,“秋月白是不是还在黑崖?秋风渡里能调动的人手有多少?赶快准备好,随我去救人。” 身后的大门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唐佳人这才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貌似,刚才开门的人,不是守门老者。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面前。 此人,竟是天玄。 唐佳人知道,事情败漏,却毫不心虚。 秋江滟的声音传来,沙哑道:“唐佳人,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啊。” 唐佳人转身,看向款款而来的秋江滟。 秋江滟的左手边,尾随着黑着脸的地黄,右手边,则是提着灯笼、脸色苍白、走路迟缓的绿蔻。 唐佳人看这阵势,觉得不妙,却并不慌乱,而是直言道:“现在不是和你废话的时候。有人要偷袭东风客,定是冲着端木焱去的。赶快集结人手,去救人才是正理。” 秋江滟冷笑一声,道:“你觉得,你说得话,还会有人相信吗?” 唐佳人皱眉,道:“秋江滟,玩笑是分场合的。你别拎不清,搞不明状况。若端木焱出事,秋月白却置身事外,定难辞其咎。” 秋江滟略有犹豫,转而却道:“你怎么知道六王爷要出事?” 唐佳人有些着急,快语道:“自然是听到的。你别磨叽好不好?有人叫人出来,没人别耽误我时间!”言罢,转身便要走。 天玄拦在唐佳人面前,不放她离开,道:“小姐太过顽劣,竟拿老夫逗趣儿。而今,我们二老护送秋小姐回来,正要去寻小姐,带小姐回长眉门,与门主一叙亲情。” 唐佳人爽快地应道:“好!” 天玄满意地笑了笑。 唐佳人继续道:“你们随我去救端木焱,我便和你们回去。” 天玄黑下脸,道:“小姐莫不是又要拿老夫逗趣儿?” 唐佳人急道:“你怎么就那么有趣儿?我为何要拿你逗趣儿?我挺忙的,你若不想帮忙,就闪开!”言罢,身子虚晃一下,从天玄身边溜过,就要往门外跑。 地黄一直默默注视着唐佳人的一举一动,见此,直接甩出长绫,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弯腰,躲过长绫,伸手去拉门栓。 天玄一转身,用自己的身体堵在门口。 地黄手中第二根长绫缠上佳人的身子,将她向回一拉,裹成了粽子。 唐佳人喊道:“别转别转,头晕得厉害!好恶心!”她随着长绫回到地黄身边,身子向着地黄一歪,张开嘴,就要往地黄的身上吐。 地黄嫌她恶心,一抖手,又将她扔了出去。 唐佳人站定,撒腿就往别处跑。那灵活的样子,就像一只猴子。然,她终究不是天玄地黄二人的对手。她再次被天玄拦下,被地黄的长绫缠成了粽子。 地黄怒道:“小姐真是狡猾!” 唐佳人低垂着眉眼,嘀咕道:“你抓人,还不许人跑?这是何道理?我是顶顶聪明,又不蠢……” 这话说得,明显就是有些孩子气的傻瓜。 秋江滟道:“你们不要被她迷惑,她惯于装疯卖傻,让人放松警觉。”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江滟,“我是装疯卖傻,你是真傻,行了吧?” 秋江滟被气,上前几步,扬起手,就要去打唐佳人。 地黄虽不喜唐佳人,但却不会让秋江滟打她。事关长眉门的脸面,马虎不得。地黄拦下秋江滟,道:“秋小姐,稍安勿躁,我们这就带小姐离开。” 秋江滟这才愤愤地一甩手,不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一听这话,真是心急如焚啊。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怎还要掠走她?! 唐佳人心思转得极快,眼神往秋江滟身上一瞥,拿出飞扬跋扈的架势,扬声道:“你个丑八怪,竟有胆子打我?!我告诉你,等我回了长眉门,当了门主,回来打到你脸肿如猪!” 一句话,成功引起秋江滟的不适,再次转身看向她。 唐佳人心中一喜,继续道:“等我当了门主,我就风风光光地嫁给秋月白,当你嫂子!哈哈哈……我天天饿着你,天天气着你,在你哥耳边吹枕头风,让他厌恶你,最后把你嫁给一个瘸子!不不不,瘸子不成,瘸子不会娶你,还是把你嫁给一个瞎子吧。他看不见你,就不会讨厌你;不讨厌你,就不会打你。毕竟,你是月白的亲妹妹,每天鼻青脸肿的也不好看呐。” 秋江滟被气得全身哆嗦,再次猛地一抬手,就要去掴唐佳人的耳光。 唐佳人往地黄的伸后一跳,道:“婆婆,她要打我。” 地黄看向秋江滟,道:“秋小姐消消气,我们这就离开。” 秋江滟恨恨地甩下手,道:“唐佳人,你做梦去吧!你还想嫁给我哥,真是痴心妄想!你以为我哥真的喜欢你吗?你如此放浪形骸,人尽可夫,我哥若是喜欢你,才是真瞎!” 地黄微微皱眉,眼中划过不悦。佳人再不好,却也不是秋江滟能骂的。 秋江滟继续道:“实话告诉你,吴桂是我哥邀请来秋城的!我哥就是想借用吴桂,引出闻人无声,好为姨母报仇雪恨!你不知,哥哥当姨母是娘亲,发誓要为姨母血债血偿!哥哥留住你,不过是为了将闻人无声留在秋城,好让武林豪杰们能将他碎尸万段!” 唐佳人的面皮一紧,缓缓眨动一下眼睛,却是笑道:“听你放屁!”言罢,对地黄道,“我们走!” 秋江滟一错步,拦在唐佳人面前,目光中好似淬了毒,冷声道:“我哥让望东邀请吴桂前来秋城,是因为吴桂认识闻人无声,且手中还有他的一枚兵器。我不瞒你,这是我偷听到的。我哥早就认出了闻人无声,与你们周旋,不过是做戏罢了。你傻傻的分不清,闻人无声更是个笨蛋,两只眼睛只知道放在你身上。 至于我哥私下里放出闻人无声就在秋城的消息,也是我偷听到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孟水蓝。他曾拿这事儿威胁我哥。我哥,又岂是他能威胁得了的?唐佳人,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能洋洋得意的活着?你被杀父的仇人养大,却喜欢上他。你被我哥略施手段,就骗进了怀里,帮着我哥牵制闻人无声。如今,你又为了六王爷奔走。你这是要伤我哥的心吗?呵……没关系,你伤不到他的。我哥,从来就没有心!”言罢,一个大嘴巴狠狠掴在了唐佳人的脸颊上,发出一声脆响。 唐佳人被打得牙齿松动,闹钟声一阵轰鸣。 她突然想起,秋月白曾送给她和休休两匹快马,送他们回唐门。孟天青却说,那是两匹老马。休休说,老马识途,问她可知秋月白是何意。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好像是说,他要追讨她腹中孩儿。 孩儿是假,她有身孕是假,追讨孩儿更是假。 若秋月白早就知道休休是闻人无声,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知道不休门的所在,想要寻个可以群起而攻的地方罢了。 休休那么聪明,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因为她想要留在这里,便陪着她胡闹。他纵着她、宠着她、甚至不惜拿生命陪她胡闹。 而她,终是伤了他。 所以,他不要她了。 他选择了像柳芙笙的清荷。 这么一想,真不令人愉悦。她一直渴望活得无忧无虑,所以努力将自己活成那个样子。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傻子。 不,不能这样。 唐佳人觉得,她不应该相信秋江滟的片面之词,却又觉得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 不不不,不是无懈可击,定是她脑袋太乱,想不明白其中的阴谋诡计。 秋江滟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秋月白怎会骗她?她不傻啊,能感觉到秋月白对她的喜爱。若非喜爱,怎会要娶她?若非喜爱,怎会给她使印?若非喜欢,这会那般亲近她? 唐佳人试图寻到一千个理由,证明秋月白是真心待她的,却只有一样,她无法为秋月白辩解,那就是……秋月白恨闻人无声,他要他死! 个人有个人的恩怨和缘法,个人有个人的命运和活法,她不怪秋月白想要报仇的所作所为,却无法接受他利用她的感情,暗中对休休动手。 心痛如绞,却只能笑。 唐佳人咽下口腔中的鲜血,突然发力,用脑门狠狠磕向秋江滟的鼻子! 好似西瓜爆裂,发出嘭地一声。 秋江滟没想到,唐佳人神伤至此,还能暴起伤人。一个不防,被她重伤。 血色喷流而下,秋江滟的鼻梁骨,被唐佳人硬生生地磕碎了! 这一次,唐佳人望着那鲜血,竟没有一点儿眩晕的意思。 绿蔻惊恐地扑向秋江滟,颤抖吼道:“小姐!” 唐佳人瞪着猫眼,呲了呲牙,道:“鼻子真硬。”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疯人狂奔夜 秋江滟发疯了。 她捂着鼻子,疯了般冲向唐佳人。 天玄和地黄见事太不好,掠了佳人,飞奔离去。 唐佳人看向秋江滟,见她在绿蔻的拦住下,伸着干瘦的手,瞪着血红的眼,冲着她又挠又吼。那恨极的样子,在灯笼的摇曳中显得那么狰狞,着实可怕。 唐佳人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和秋江滟结仇的。她从不当秋江滟是仇敌,秋江滟却视她为眼中刺、肉中钉。 她原本想利用秋江滟闹出动静,方便自己逃走,却没想到,竟会引出这么多的故事。 唐佳人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地黄用胳膊夹着佳人,一路跑出去很远,始终不见佳人说话,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于是放慢脚步,垂眸看向她。 佳人闭着眼,就像睡着了一样。 地黄停下脚步,解开缠在佳人身上的长绫,道:“小姐别再跑,我们一同回长眉门,对姑娘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无论秋城主是否喜欢小姐,只要婚约在,他只能迎娶小姐。也如小姐所言,待小姐嫁给秋城主,那秋江滟的婚事,自然由小姐做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后面的话,她也说不下去了,毕竟,真论起来,佳人只是挨了个巴掌,可秋江滟却实打实的被撞坏了鼻子。以后,能不能破相,还得看她能不能及时寻到名医。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地黄,伸手摸了摸被掴肿的脸,垂眸不语。那样子,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吞下呜咽。 地黄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毕竟,是她捆了佳人,才害得她被掴了这巴掌。 天玄道:“走吧。” 唐佳人抬头看向地黄,道:“叔父是派你们来保护我的吗?” 这话,问得真是扎心啊。 说是吧,佳人刚刚被打;说不是吧,那门主派他们来干什么?看佳人被打吗? 天玄轻咳一声,转开脸,没搭话。 地黄被佳人盯着看,只能道:“自然。” 唐佳人的眼中泛起水光,却隐而不掉。她吸了吸鼻子,收起眼泪,道:“江湖人都笑话我,说我认贼作父。我回到长眉门,会不会有人笑话我?” 地黄被问得心中微酸,想着她从小被贼人掠去,性子难免顽劣一些,只要带回长眉门好生教导一番,也未必不会变好。于是回道:“你只要懂事明理,好好儿学学规矩,没人会笑话你。” 唐佳人的眼睛微微一亮,冲着地黄露出一记怯生生的笑。 地黄面色柔和了三分,道:“时间已晚,我们还要赶路,就别耽误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却没有走的意思。 地黄禁不住皱眉,道:“怎么?” 唐佳人道:“我不死心。” 地黄道:“话都和你说明白了,有何不死心?” 唐佳人道:“走之前,我要问问秋月白,秋江滟所言是不是真的。否则,我心生荆棘,总会惦念此事,难免想偷跑回来问问。还有,我和六王爷端木焱是好朋。他有难,我不能不帮。我初回长眉门,毫无根基,六王爷这个朋友对于我而言,很重要。端木焱那个人,最重义气,你只需喊个话给他,他定会记得这个人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帮他,也是帮我。我心甘情愿和你们回去,自然不会对叔父多嘴,说你们捆着我,任秋江滟掴我的脸。” 唐佳人这话说得真是合情合理,又掐人七寸啊。 他们二人负责来接唐佳人,自然是要卖她一个好。只不过,由于初次见面到一来二去总出岔子,这份好并未能实施下去。如今,唐佳人一番话说得何其明白,只要他们肯帮她,她和六王爷都记得他们的好,且往事概不追究。 六王爷记得他们的好,貌似诱惑很大。 地黄和天玄互看一眼,心有所动。 唐佳人再接再厉,道:“现在天黑,赶路不方便。允我道个别,有何难?明日雇辆马车,我们轻松上路,好过在夜里磕磕碰碰,让人为难。” 天玄和地黄也不想如此折腾,略一思量,觉得这事儿可行。当然,前提是佳人是真心实意和他俩回去。 天玄问:“小姐,你可是真心实意和我们回去?” 唐佳人目露哀伤,道:“不会去,我能去哪儿?江湖人骂我,秋江滟打我,秋月白未必真心对我。这里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处了。” 天玄和地黄都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于是,点头同意了佳人的建议。 地黄轻功了得,她负责去东风客给端木焱通风报信。天玄武功厉害,负责陪唐佳人去黑崖寻秋月白。 如此,两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在不知不觉间,被唐佳人指挥得滴流转。秋江月之所以会对唐佳人和盘托出,一是被她气疯了,二是肯定天玄地黄二老会直接押送唐佳人回长眉门。却没想到,一切理所应道在唐佳人这里都会横生变故。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被唐佳人绕了好几圈的五十余名黑衣人,到达东风客时,却被负责监视东风客一举一动的暗哨告之,计划有变,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出门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三日小筑。至于是不是,还得去问问负责跟梢的人。于是,这群人又撒丫子追去了三日小筑。 这一晚上跑得路,都够他们一个月走的了。 累吗? 不累! 杀手也是有职业忌讳的,若是喊累,便是等死。唯有死人,最是不累。 地黄赶到东风客,想要求见六王爷,却被守卫告知,王爷已经睡下,不见外客。 地黄直接道:“有人要行刺王爷,老身受人所托,特来相告。你若不信,只当老身没说。” 寒笑听闻此话,从门里快步走出,对地黄抱了抱拳,道:“不知是何人将您来报信?” 地黄打量了寒笑一眼,将他穿着打扮与门口这些小兵不同,于是回道:“长眉门,焦佳人。” 前面三个字,寒笑很陌生,后面三个字,唯最后两个字让他极其熟悉。寒笑略一思索,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他当即道:“焦小姐何在?” 地黄回道:“去了黑崖。” 寒笑一招手,对身后的守卫道:“速速整队,随我去救王爷!” 守卫应道:“诺!”一转身,冲进东风客,鼓声一响,所有人立刻人马集结起来,随着守卫跑出东风客,在大门外手持火把,列队而站。 寒笑飞身上马,吩咐道:“留下二十人守着东风客,若见王爷回来,鸣箭。”言罢,大喝一声,带领众人风奔而去。 寒笑去往何处,自然是三日小筑。 寒笑前脚刚走了一段时间,一辆马车便从远处飞驰而来。赶车人,正是绿蔻。她忍着后背上的伤痛,跳下马车,对守卫急声道:“公羊大夫可在?” 守卫冷着脸,道:“公羊大夫不在东风客。” 绿蔻跺脚道:“怎会不在?!我家小姐是秋江滟,是秋城主的亲妹妹!我们既然寻到这里,自然是知道神医在此。你若拦着不报,出了事,你要担子!” 守卫一听这话,打量了绿蔻一眼,又看了眼马车上的家族徽章,终是压低声音道:“神医去了三日小筑。”言尽于此,其它不能多说。 绿蔻闻听此言,心就是一凉。小姐那鼻子,本就不敢耽搁,才忍着颠簸上路,如今,又要奔去三日小筑,不知鼻子是否能坚持得住。 然,不管如何,总是要去的。 绿蔻跳上马车,使劲儿抽起马屁股,同样赶往三日小筑。 今晚,夜黑风高,每个人都在拼命赶路,空气中似乎都能闻到一股子焦灼的味道。 三日小筑门前。 六王爷的马车刚停在门口,公羊刁刁便跳下马车,迫不及待地跑去拍门。 守门老者隔着门板,问:“谁啊?” 公羊刁刁回道:“公羊刁刁!” 老者一听这个名字,立刻打开了大门,道:“不知公羊公子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公羊刁刁一边往里进,一边道:“我我我……我找佳人,我给她熬熬熬……熬好药了。” 老者曾眼瞧着唐佳人跑出去,于是跟上去,拦下公羊刁刁,低声道:“唐姑娘跑出去了。” 公羊刁刁一愣,问:“跑了?” 老者点头,应道:“正是。阁主已经带人追了出去。” 端木焱从马车中探出头,通过特制的飘带看向老者,问:“何时跑的?” 老者一见端木焱,立刻鞠了一躬,回道:“回禀王爷,已经一个时辰了。” 公羊刁刁急声问:“跑跑跑……跑哪里去了?” 老者回道:“应该是黑崖。” 端木焱问:“为何问你什么,你都说?” 老者笑了笑,道:“阁主吩咐,若六王爷和神医来问,如实相告。” 公羊刁刁一转身,爬上马车,对车夫道:“快!黑崖!” 车夫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道:“赶快的!跑慢了,老子抽你!” 车夫甩起马鞭,大喝一声“驾”,将马车赶得飞快。 公羊刁刁没坐稳,来回一晃,磕碰了脑袋,闷哼一声后,揉着后脑勺喊道:“快!再快!”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到极乐世界也很快 六王爷的车夫狠甩长鞭,将马儿抽得飞跑。 肖劲策马尾随在一侧,劝道:“王爷,白天有人欲行刺王爷,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们此番出来,虽带了二十人,却唯恐遇见高手,防不胜防。前路颠簸,要经过荒郊林外,恐不安全。” 端木焱道:“佳人跑去黑崖,定是出了大事。心意已决,不容再议。” 肖劲无法,只能吩咐随行护卫们提高警惕,不可放松一丝一毫。 三日小筑的大门关上,隐在暗处的跟踪者刚直起腰,便被人捏住了脖子。 刚才关大门的老者,竟出现在跟踪者的身后,问:“你是谁的人?” 跟踪者手中匕首乍现,向后一刺,直接捅向老者的腹部。 老者的身手极其灵活,躲开致命一击的同时,竟扭着跟踪者的手腕,夺过他手中的匕首。跟踪者转身,打向老者。老者用匕首顶上跟踪者的脖子,逼问道:“说!” 跟踪者知道自己栽了,竟向前一探脖子,用自己的匕首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老者皱眉,甩开跟踪者,看了看匕首,又在跟踪者身上翻了翻,也没发现什么,这才将其丢开,一步一瘸地回了三日小筑,合衣躺下。 老者长相一般,是那种丢人堆里就看不着的人,外加腿脚不好,存在感极低。但是,他却负责夜间守门的活计,可见也非一般人可比。 三日小筑外,五十余人杀气腾腾地追来三日小筑,却在偏僻处寻到了跟踪者的尸体。 黑脸男子道:“出事了!” 小眼男子点头,气喘吁吁地道:“计计……计划,可能有变。咱们还……还追兔子吗?这兔子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哎……上头人办事,第一次这么不靠谱……呜……” 一只飞镖,破空而来,直入小眼男子的胸口! 小眼男子直接毙命。 黑脸男子等人立刻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却,不见周围有人,也不见任何动静。 黑脸男子和刀疤男蹲下身子,查看小眼男子的伤口,心中皆是一惊。 黑脸男子拔出杀死小眼男子的一枚手掌长的木发簪,大约手掌长,一头细,一头扁。一面刻这两个字——黑崖。另一面,则是雕刻着由匕首组成的花,锋利妖冶。 黑脸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是主子!” 刀疤男看着小眼男子冷笑一声:“对舌多嘴,主子不喜。” 黑脸男子收起发簪,对其余人道:“赶快处理尸体,我们去黑崖。” 许是主子出现,这些已经累蒙圈的杀手们立刻变得精悍起来。他们悄然无声地处置了两具身体,然后像阵黑风似的直奔黑崖而去。小眼男子的死,让他们知道,主子的心情并不好。 不多时,寒笑带兵敲开了三日小筑的门,与老者说了几句话后,又带着兵马匆忙离开,去追端木焱。 老者关好大门,合衣躺下,刚又睡意,又被急促的敲门声拍醒。 老者打开房门,与绿蔻说了几句,绿蔻一张苍白的小脸瞬间青了三分。她扭头看向马车,嘴唇蠕动,真是不知道要和小姐怎么说才好。 这血啊,都干涸了。 绿蔻一咬牙,冲上马车。 透过车帘,传出秋江滟闷闷的声音,急切地询问道:“如何?” 绿蔻犹豫再三后开口道:“神医去了黑崖。” 秋江滟怒道:“他!”一声她,许是震动了鼻腔,痛得闷哼一声,缓了缓,才咬牙道,“他莫不是戏耍我?” 绿蔻回道:“绿蔻对那老人表面了身份,事出紧急,他应该不敢乱说。且,绿蔻听说,黑崖那边确实出了事儿。” 秋江滟捂着鼻子,道:“去黑崖!” 绿蔻应了一声,再次挥动长鞭,赶往黑崖。 这一串串的人,因不同的事,统统冲向一个地方。若较起真儿,所有的事,都源于一个人。风动,草才动。能搅得大家不得安宁、牵肠挂肚、甘之如饴的人,唯唐佳人一人罢了。 通向黑崖的路,一共三条。 孟家兄弟担心佳人的体香引来不归之徒,会对她不利,于是每条路都派了人去追佳人。只因佳人穿上了蒙面黑衣人的衣裤,又带领人在附近的路上来回绕圈,即便引起了百川阁的注意,却也不会将其放在心上。毕竟,此次的任务只有一个唐佳人,谁能想到那带着五十余二人绕圈圈的会是她呢?! 三条线路,都没有遇见唐佳人,却因要寻她,着实耽误了一些功夫。即便如此,孟水蓝和孟天青也是第一个到达黑崖附近的人。 只是,黑崖上并不见唐佳人的身影,只有秋月白带领十余随从,在压制试图冲出黑崖的恶人。 孟水蓝见秋月白位于黑崖之上,占据了地形上的优势,便没有多管闲事,只是半躺在软轿上,抄着手,眯着眼,等着佳人。 心中有些忐忑,旁人却是看不出的。 孟天青多了解孟水蓝,当即低声道:“我也有些担心,按理说,佳人应该比我们先到才是。她跑起来,好似一阵风,我都追不上。”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她敢跑吗?” 孟天青恍然大悟,道:“对,她不敢跑。若是走路,定不如我们快。可是,同往黑崖的三条路,我们都派人寻过,并不见她踪影。能不能是你想偏了,她根本就没打算来黑崖?” 孟水蓝道:“某这脑袋,素来是能走出迷宫的主儿,怎可能想偏?你且安心静待。” 孟天青道:“你若不担心,干嘛抄手?” 孟水蓝不搭理孟天青。 孟天青道:“小时候,我掉进冰窟窿里,你急得不行,却因不会水,只能在岸上蹦跶。我在水下看着你,你竟抄着手。我那时小,觉得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后来才发现,但凡你紧张,你就会抄手。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怕别人看见,你掐自己的手啊?” 孟水蓝直接回了一个字:“滚!” 孟天青继续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 孟水蓝打断孟天青的话,开口道:“你一紧张,就乱说个没完没了。行了,闭嘴吧,佳人那么机敏,比你强多了,定是有事耽搁了,你稍安勿躁,等一等便是。” 孟天青直接坐在一块石头上,不语。 孟水蓝想了想,开口道:“天青,佳人的心,不在你那儿。” 孟天青瞪了孟水蓝一眼,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喜欢她,与她何干?” 孟水蓝被噎,无语。 兄弟二人带领十来人,傻兮兮地隐身在丛林附近,任风吹得发丝凌乱,好似魔怪。 孟水蓝用手将发丝掖到耳后,道:“这风,着实有些顽皮啊。” 孟天青从怀中掏出一个油脂包,展开,几块油黄色的酥糖跃然于纸上。 孟水蓝嗤笑:“还有心情吃糖呢?” 孟天青道:“我在招呼佳人。你不懂。”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你那是招呼人吗?你那是勾引猫!再加三根香,就是上供了。” 孟天青薄怒道:“你闭嘴!” 孟水蓝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老老实实闭上嘴。 在兄弟二人的等待中,几波人马开启了生死狂奔。 六王爷的人马急行赶路,一阵马蹄声中,肖劲敏感地察觉到异样。他扬起拳头,责令车马停下,所有人戒备。 紧张的窒息中,两排冷箭破空而来,呼啸着飞射向东锦衣卫们。 冷箭入肉,死伤几人。 肖劲大刀出鞘,飞身跃上马车,拦下冷箭。 黑衣人飞出链条挂在车轱辘哦上,想要拦下马车,人随之从四面八方冲出,直奔马车而去。 肖劲见对方身手很辣,武器歹毒,便知对方来头不善,定是筹谋以久。他挥刀斩断挂在车轮上的链条,飞身上马,砍杀掉两个人,大声道:“保护王爷!去黑崖!”退无可退,唯有到黑崖才能安全。唐姑娘去了黑崖,孟阁主兄弟倆也追去了黑崖,哪怕借势,也能护得王爷安全。 马车滚动,马蹄纷乱,护卫们试图拦下黑人刺客,护着马车向前冲去。 车厢里,公羊刁刁撑着车板,不让自己被颠碰得头破血流。 端木焱道:“无需担心。” 一只冷箭嗖地射进车厢,从端木焱的鼻子前斜插而过,射在公羊刁刁的耳侧,颤了几颤。 公羊刁刁用手帕垫着,在冷箭尾上缠了几圈,将其拔下,攥在手心里,道:“无无……无需担心。” 端木焱无语。 马车被猛烈地颠簸了一下,然后迅速向前跑去。那速度,是平时的两倍有余。 公羊刁刁道:“他他他……他们……” 端木焱道:“都是杀手,要刺杀本王。”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骄傲个啥?我是说,他他他……他们早点儿来,我我……我们早就到黑崖了。这这这……这速度,真快。” 遇见不要命的,没遇见这种要速度不要命的。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道:“嗯,到西天极乐世界,也快。” 说话间,车夫被黑衣人一箭刺死,栽倒在地上。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杀身殉情 马车没了车夫,无人控制马匹,它们跑起来不管不顾,有地方就钻,完全不顾及身后的车厢是不是能通过。 马车被挤得吱嘎作响,眼瞧着要散架。 一个黑衣人,爬上马车,一掀车帘,便被端木焱一脚踹了出去。 有黑衣人攀爬到车顶,从上至下,探头,伸手,用长剑刺向端木焱。 公羊刁刁扬起手中毒箭,刺入那刺客的手腕。 刺客惨叫一声,跌落下马车。 马车逐渐慢了下来,肖劲砍杀四人后,再次跃上马车,充当起车夫,一刀砍伤了马屁股,马儿吃痛,狂奔起来。肖劲大声问道:“王爷和神医可无碍?” 端木焱回道:“无碍。” 身后负责拦阻刺客的东锦衣卫们,浴血奋战,终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马车飞奔,刺客们继续追杀。 这是一场,不是不休的角逐。 生死关头,寒笑带人追了上来,与刺客们混在一起。 马车上的人,终是得以喘息。 然,肖劲不敢放慢马术,唯恐出了变故。再者,黑崖就在前面,须臾之间便能到达。不想,变故真的发生了。 马身前出现了一根锋利的钢线,月色下看得并不真切,但肖劲却注意到了。他急忙拉紧缰绳,想让马儿停下。然,为时已晚。两匹马被钢线一分为二。因为惯性使然,马车向前冲去。 肖劲拔出大刀,插到地上,拼尽全力拖住马车的去势。终于,钢线在他的眼前停下。一寸之差,令人冷汗流下。 肖劲慢慢站起身,环顾四周。 马车里,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七手八脚地稳住自己。 树后,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肖劲跳下马车,护在车旁,严阵以待,低声道:“王爷小心,车前有钢丝,锋利伤人。” 公羊刁刁和端木焱躲开钢丝,跳下马车。 肖劲扬起大刀,砍掉钢丝,立刻跳开。 钢丝一断,一根粗壮的木头由头上横扫而过,将马车砸得粉碎。 公羊刁刁唏嘘道:“太太太……太狠了!” 肖劲大声喝道:“什么人,藏头缩尾?!” 五名黑衣人,从树后出现,手持弓弩,射向端木焱。 肖劲挡在端木焱身前,拦下冷箭,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威。 公羊刁刁掏出毒药,顺风洒了出去。 五个人,联同端木焱和肖劲一同倒下。 端木焱咬牙道:“好厉害的毒!” 公羊刁刁笑道:“自然。”掏出解药,弯下腰,刚喂进端木焱的嘴里,便被人点了穴道,一头栽倒在地。 夜色中,端木焱看见,唐不休竟站在他的面前,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望着他。 端木焱蹙眉。 唐不休二话不说,直接扬起手中武器。 肖劲目呲欲裂,吼道:“你敢?!” 唐不休根本就不搭理肖劲,动作利索地袭向端木焱的脖子。 寒笑从远处赶来,一箭射开唐不休的武器。 端木焱骂了声:“疯啦?!”一脚踹向唐不休。 唐不休跳跃躲开,直接跺脚踩向端木焱。 端木焱一骨碌爬起,打向唐不休的胸口。 唐不休与端木焱对了一掌,将他打得跌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唐不休上前,欲收割端木焱的性命。 寒笑第二箭射出,逼退唐不休。 端木焱自知不是唐不休的对手,于是扬起手中沙子,袭向唐不休的眼睛,然后一个驴打滚爬起来,撒腿狂奔。唐不休紧随其后。寒笑拉弓射箭,直奔唐不休的背脊。唐不休就像一阵风,身形飘忽。寒笑射不到他,却能微微放慢他的脚步,给端木焱的逃跑争取时间。 公羊刁刁撅在地上,转动眼睛,看向唐不休。 银光在唐不休的宽大左袖下一闪而现,令公羊刁刁有一瞬间的疑惑。 不远处,听见动静的孟家兄弟,立刻动身,准备过来一探究竟。却见,端木焱撒腿从面前跑过,唐不休紧随其后。 这是啥情况?闹着玩还是动真格的?孟家兄弟迷茫了。 黑崖上,恶人们飞檐走壁,试图爬上来,逃出生天。 秋月白收在黑崖,虽没让他们得逞,却也着实伤了陪了几名随从的性命。 他的眼神越发冰冷,直接下令:“浇油!” 一桶桶的油被淋入黑崖,让那些攀爬在崖壁上的恶人无处着力,纷纷跌落,发出惨叫。 这时,秋月白听见身后传出打斗的声音,他回头看向端木焱的方向。但见唐不休飞出武器,旋转着逼向端木焱的脖子。 端木焱十分机敏,向一侧闪躲。 那飞镖在端木焱的身边划过,割开肩膀的肌肤,留下一串血痕。 孟家兄弟见动真格的,立刻飞身而出。孟水蓝飞出匕首,与唐不休的武器相互碰撞,发出嘭地一声,各自飞落到地上。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立刻拔出腰间软剑,飞奔向端木焱。 唐不休跃起,抓向端木焱的后背。 秋月白甩着软剑护住端木焱的后背,逼退唐不休的手,与其斗在一起。 二人的武功套路不同,却都是高手。二人两个回合便打到黑崖边上,险象环生。 第三个回合中,秋月白的眉头微微皱起,隐觉不同。 随从有心帮衬秋月白,却被唐不休一把掐死。随从手中的火把随同他一同掉落黑崖,整个黑崖裂缝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刺人眼痛。 唐佳人迈着以不出汗为标准的小碎步,从第三条路出现在黑崖上时,看见得便是烈焰燃起,秋月白一剑刺穿了唐不休的腹部! 唐佳人觉得,她看见得应该是幻觉。 然,身体却凭借本能胡乱抓起孟水蓝的匕首,冲到秋月白的身后,一匕首刺入他的后背! 佳人的动作太快太突兀,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秋月白的身子一僵,回过头,看向唐佳人。 在一片火光中,唐佳人的眼中泛着水光,是那么的流光溢彩。 真美。 可惜,她的美,从来就不曾真真正正地属于他。 秋月白眼中的色彩,是从未曾有过的苦涩和哀痛,就如同一只濒死的白鹤,只剩下无声的悲鸣。 穿在秋月白软剑上的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竟是勾唇笑了。 他用手攥着软剑,将自己向后一推,任凭身体坠入燃烧着熊熊大火的黑崖。 唐佳人凄声喊道:“休休!”一把拔出刺入秋月白后背的匕首,竟是纵身一跃,也随之跳下黑崖。 这一幕,看得孟水蓝等人心惊肉跳。他们喊着佳人的名字,飞奔到黑崖边上,却……无力回天。 秋月白的手指伸出,欲拦下佳人,却……只抓住她身上的黑色披风。 公羊刁刁被寒笑解开穴道后,拼了命的跑来,看见得却是这样撕心裂肺的一幕。 他喊道:“佳人!他不是唐不休!” 然,佳人已经跳下黑崖,被火光吞没。 他的心,跌入万丈深渊,要与佳人一起。心都不在了,要身体做什么? 公羊刁刁向前一冲,就要跳下黑崖,去追佳人。 孟水蓝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动作利索地将其打昏。 黑崖下,唐不休的衣裳燃烧而起,如同一只绝美的凤凰。 唐佳人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耳边似乎听见了公羊刁刁的嘶喊,却不真切。她的耳边,都是咧咧风声,鼓动她的耳膜。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和休休在一起。此生此世,再也没能将他们分开。 烟熏火燎,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却知道,他就在哪儿。 他笑看着迎面而下的佳人,眼中的恶毒和兴奋如同曼珠沙华般妖冶绽放,生生能吸走人的魂魄。 佳人,从不属于他,却只能属于他。 哪怕他不是唐不休,只是一个借他人脸的小丑,他也能心满意足。 他想伸手抱住她,紧紧的,与她同坠地狱!烧成一团,混为一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佳人与他共死,旁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多讽刺,多有意义。 佳人眼中的泪水滑落,滴落在他的唇瓣上,钻入味蕾,真咸。 他的眉头蹙起,似乎……心有不甘呐。 他已腐烂,佳人却那般鲜活。 即便如同地狱,佳人也不屑与他同行吧? 假的,只因一切都是假的。 他终究,不是唐不休,也不是华粉墨,他只是一个渴望尊严的小人。 死,本就是他一个人的事。 自始至终,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如今,成了两个人的事。 娘说,他的姻缘便是他尾指上的那圈红线,若非细看,都瞧不真切。 娘说,他的姻缘注定坎坷。 娘却没说,他亲手斩断了姻缘红线后,会如何。 红尘滚滚,多少艳骨葬黄沙。 碧落幽幽,奈何香魂一碗茶。 下一世,她或许会拼尽全力逃离他。 下一世,他却要在彼此的每一根手指上都系下红线,让这段姻缘再续。 情不知所起,已情深不寿。 他脑中划过那么多的想法,其实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而佳人,随着靠近,竟看见他那显露出的左手。 她的眸子猛烈地一颤,无声地呢喃出三个字:“华粉墨?!” 三个字,令下坠的男人勾唇笑了。 想必,这人间、地府中,一定有人会记得他。 不枉此生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脊椎断裂刺心痛 因那些盘踞在断壁上的老树根,令这场火着实烧了起来。 孟水蓝红着眼睛,组织人手救火,只待火一停,便下去寻人。 孟天青傻愣愣地站着,完全没了意识。 端木焱捂着胸口嘶吼道:“快!快去取绳索,下去救人!快啊!” 秋江滟捂着鼻子跳下马车,飞奔到后背染血的秋月白身边,只来得及接住他昏厥的身体。秋江滟抱着秋月白,哭喊道:“哥!哥你没事儿吧?哥你醒醒!哥!哥!” 一声声,好似刀子,割皮带血。 望东忍痛建议道:“小姐,不要动城主,快请神医医治才是道理。” 秋江滟抬起眼,看向望东,初时眼神有些茫然,又很快恢复精神,道:“对对对,去请神医。” 望东道:“绿蔻已经去叫了。小姐还是将城主慢慢放下,不要搬动为好。” 另一边,绿蔻摇醒了公羊刁刁,口中嘶喊着:“神医神医,快救救我家城主、快救救他……” 公羊刁刁喊了声:“佳人!”站起身,撞了孟天青一下,又要向黑崖下跳。 一直呆愣愣的孟天青突然回神,一把攥住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拼命挣扎,熊红着眼睛吼道:“放开我!放开我!”低下头,一口咬在孟天青的手臂上,迫使他吃痛松手,然后猛地一冲,就要跳下黑崖。 孟天青一记手刀砍在了公羊刁刁的后脖子上。 公羊刁刁身子一软,眼瞧着就要往黑崖下跌。 孟天青一把扯住他的后脖领子,竟然拉了回来,夹在腋下,拖拉到孟水蓝的软轿上,一扔,派人看着他。 绿蔻愣了愣神,竟是再次扑向公羊刁刁,使劲儿推了推他。见他推不醒后,竟是冲着孟天青吼道:“你为什么打昏他?可知城主命悬一线,你如此做,便是与我们秋风渡为敌!” 孟天青并不搭理绿蔻,转身向黑崖边走。 绿蔻又怒又急、又恨又慌,两步追了上去,胡搅蛮缠地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们秋风渡一个说法!” 孟天青眼神冰冷,指着黑崖道:“再废话,丢你下去。我们百川阁从不惹事,也从不怕事。” 孟天青的嗓音沙哑、眼神阴沉,令绿蔻心生惧意。 一直指挥人取水灭的孟水蓝听到这话,侧目看了孟天青一眼,通红的眼中略有欣慰。 绿蔻不敢再招惹孟天青,再次回到软轿前,去推公羊刁刁。 望东见此,立刻上前帮忙。 公羊刁刁再次醒来,缓缓眨了眨眼睛,想要坐起身,却因后脖子痛,又跌了回去。 绿蔻和望东一喜,忙道:“神医,神医……”伸出手,搀扶着他,慢慢坐起身。然后再接再厉,搀扶他站起。 公羊刁刁面无表情,伸手入腰包,突然拔出一根毒针,刺向绿蔻的手。 绿蔻惊叫一声,立刻缩回手。 公羊刁刁看向望东。 望东也缩回手。 公羊刁刁继续向黑崖走去。 绿蔻急得都要冒烟了,却无计可施。 孟天青挡在公羊刁刁面前,沉声道:“若寻回佳人,还需你救治。”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眨动,如同美丽而单薄的蝴蝶翅膀,终是在眨动间闪烁出几点生命的亮光。 绿蔻和望东见此,忙上前两步。 望东道:“神医,还请为城主政治一二。” 公羊刁刁满满转脸,看向望东。 望东重复道:“神医,还请救治城主!” 公羊刁刁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轻轻一颤,当即甩开步伐,跄踉着奔向秋月白,口中道:“不能死,绝对不能死!”若秋月白被佳人杀死,佳人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公羊刁刁身为大夫,总会随身携带几样特别有效的药物。且,为了去给佳人医治耳朵,他将药箱都带在了马车里。 他一边施救,一边吩咐道:“去马车,取药箱。” 望东听到吩咐,看向寒笑。 寒笑立刻道:“且随我来。”二人飞奔而去,片刻后取来药箱,打开,放在了公羊刁刁的脚边。 公羊刁刁道:“火把。” 周围人立刻用身体围住周围的风。 秋江滟不肯离去,趁着公羊刁刁翻找药物的功夫,忙凑上去,问:“神医,我这鼻子……”秋江滟的鼻子呼吸困难,说起话来闷声闷气的不清楚,听在耳朵里十分不舒服。 公羊刁刁这才注意到,秋江滟的鼻骨碎了,且满脸干涸的血迹。只不过,这个时候,为救秋月白不能分神,他哪有功夫为她的鼻子操心?当即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秋江滟不死心,围着公羊刁刁转。 公羊刁刁心中烦躁,直接道:“滚开!” 秋江滟恼羞成怒,却也不敢发火。 秋风渡的人听见秋江滟询问公羊刁刁她的鼻子,心都是一寒。女子的脸固然重要,但与秋月白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秋月白担负着整个秋城的重任,若秋月白不在,秋城可还是秋城?老百姓们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富足无忧的生活?秋月白就是秋城的盛世明君!若改天换日,定要变天。 秋月白的潜影出现,对秋江滟道:“小姐请躲开,不要挡住光亮。” 秋江滟一见浅影,瞬间变得怒不可遏,当即一个大嘴巴掴过去,含泪骂道:“都怪你!那贱人杀我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身为我哥的影子,为何不保护他?为何不替他挡刀?!受伤的应该是你!是你!” 浅影十分自责,垂眸,任由秋江滟在哪里又打又骂。他没想到,唐佳人会用匕首刺向城主的后腰。待察觉到时,已经晚了。 这是他的过失,小姐打杀他都是应该的。 公羊刁刁一听秋江滟骂佳人是贱人,眼睛就是一凛,手下却是不停,喂秋月白服下保命的药丸,又处理起秋月白的伤口。最后,以金针刺穴的方式,一步步逼着秋月白醒来。 黑崖上,风声萧萧,充斥着秋江滟那含糊不清的哭闹声,好似女鬼在寻人索命。 端木焱攥着自己用来系眼睛的飘带,静静坐在石块上,对一切声音充耳不闻。风过,吹动他手中的飘带,一下接一下拍打着他的手背。 秋江滟哭痛了鼻子,不敢再哭,擦拭眼泪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外围的天玄和地黄。 被秋江滟盯上,玄天和地黄的心就是咯噔一下。 真的,他们后悔死了。 怎就听信了唐佳人的话?!怎就同意她来到黑崖?!怎就眼睁睁看着她跳了下去?! 然,再后悔也于事无补。 长眉门和秋风渡的仇,怕是要结下了。 若秋月白死,此仇不算什么。任凭她一个秋江滟,绝对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若秋月白不死,开始报复,这才是长眉门最大的危机。 思及此,二人开始盼着秋月白一命呜呼。 不同立场,不同心态,注定了不同目的和不同阵营。 秋江滟很想冲着二人发飙,却怕那二人动手,伤了她的鼻子。再者,她不希望那二人出现,最好速速离去永不相见才好。她对唐佳人说了什么,她心中有数。那些话,虽是她一半偷听一半猜测得出,却不好让秋月白知道,伤了兄妹俩的感情。 秋江滟将视线从二人身上转开,暗自期盼他们快走。可等了等,也不见他们有离开的意思。 秋江滟攥紧拳头,再次看向天玄地黄两人,怒声道:“你们长眉门真是欺人太甚!焦佳人伤我哥哥,要他性命,你们不走,可是要等我哥醒来补上一刀?!” 秋风渡的人悉数看向天玄和地黄,目露凶光,不见良善。与秋江滟刚才的表现而言,长眉门的人更令他们厌恶至极!城主对焦佳人是怎样用心,谁人不看在眼中?可焦佳人送给城主的只有背后一刀!若城主不能醒来,此仇,不共戴天! 天玄和地黄有心说些什么,却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哎……他们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毕竟,就算焦佳人是因为秋江滟所言,怒伤秋月白,伤了便是伤了,怎么说都不占理。再者,秋江滟所言都是片面之词,焦佳人也是打算来问问秋月白,怎曾想,直接动了手。 天玄和地黄见自己在这里不招人待见,只能向后退去,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隐在暗处,一探究竟。眼下,秋月白的死与活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 当天边乍现第一丝光亮,如同巨兽张开金色的巨瞳时,秋月白睁开了眼睛。 秋风渡的人,狠狠地嘘了一口气。 不想,紧接着,秋月白又昏了过去。 望东紧张地问:“神医,城主是否无碍?” 公羊刁刁道:“脊脊脊……脊椎骨断断断断了……” 望东脑中一阵眩晕,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秋江滟直接跌坐到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天玄和地黄,终是放下了心。 脊椎骨断了,就算醒来,也成了不会动的废物。秋月白,成不了气候。 二人相视一笑,转身离去。 公羊刁刁继续道:“……一块。” 秋风渡的齐刷刷地看向公羊刁刁,目光灼热中充满期望。 公羊刁刁看向秋江滟,道:“用块鼻骨,可可可……可补。” 秋江滟吓得捂住鼻子,脸色苍白。 望东道:“用我的!” 秋风渡的人皆喊道:“用我的!用我的!” 声音此起彼伏,群情激昂。 公羊刁刁道:“唯唯唯……唯有血缘近亲,可用。” 秋江滟哆嗦了一下,眼中,盛满恐慌。 没有人注意到,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颤。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都疯了吗? 当第一根绳索投入黑崖,已是天亮后的事了。 孟天青顾不得仍有烟雾,第一个顺着绳索下到黑崖底。孟水蓝胸口刺痛、体力透支,只能跌坐在崖边上等消息。 端木焱回过神,站起身,也要下往黑崖,却被肖劲拦下。肖劲让寒笑保护端木焱,准备自己一个人下往黑崖下一探究竟。 端木焱如何能干? 他不由分说,顺着绳索,第二个下往黑崖。 秋江滟怕公羊刁刁真的取走她的鼻梁骨,于是对望东等人道:“公羊刁刁与那贱人是一伙儿的!我们不能相信他。且抬起我哥,我们另寻高明。” 公羊刁刁安静地收起自己的医药箱,将东西一一装好后,用单薄的身体背起医药箱,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挺直背脊,深吸一口气,抓着绳索,就要下往黑崖。 孟水蓝忙道:“我派人给你背药箱。”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向下而去。 望东急道:“神医!我家城主……” 秋江滟呵斥道:“别喊了!我哥如此成了这个样子,都拜那贱人所赐,你喊他,他也不会真心为我哥医治。他们都巴不得我哥死了,好和那贱人双宿双飞!呵,如今,他们只能抱着一具尸体,举行个冥婚喽。” 孟水蓝笑吟吟地站起身,道:“小姐对佳人似乎特别介怀啊。敢问小姐,你这鼻子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塌了?” 秋江滟闻听此言,只觉得汗毛都炸了!什么,鼻子塌了?惊恐如同巨兽,瞬间将她吞没。秋江滟伸手摸向自己的鼻子,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颤声道:“塌了?真的塌了吗?都是那个贱人,她用头磕我!都是她!我要杀了她!”声音吼得声嘶力竭,整个人都好似要疯了。 孟水蓝从怀中掏出一面用来定位的阴阳八卦盘,盘的背面,是一面打磨得十分光亮的铜镜。 他抓着八卦盘,让球江滟看背面:“下姐请看,是不是塌了?” 秋江滟急切地看过去,只见自己一脸干涸的血液,鼻子扭曲,且……肿胀不堪,黑红一片。她惨叫一声,就要去砸八卦盘。 孟水蓝将八卦盘背到身后,用另一只手捂着胸口退到一边,道:“小姐不要过来,某心脏不好,容不得吓。” 秋江滟状似疯魔,竟喊道:“神医,神医,你上来……你快给我看看鼻子……”喊着喊着,发出凄厉的叫声,状似疯魔。 孟水蓝转开身,用八卦盘的背面照了照自己的脸,同样,鼻子扭曲变形,惨不忍睹。他眼神冰冷的可怕,却仍旧勾唇笑了笑。这一笑,好似毒蝎,能要人性命,与以往那种老好人的笑容决计不同。 佳人尚未找到,哪里容秋江滟在那里一口一个贱人的骂?! 无论佳人将她打成那样是何原因,她都必须受着!只因,打她的人,是佳人……所以,她那鼻子,尽管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也必须变得严重。所谓相由心生,她只配长个塌鼻子。 孟水蓝听见秋江滟辱骂佳人,便用三言两句加一块镜面,让秋江滟陷入到疯魔之中,若他知道,正是因为秋江滟那些话,在佳人心里滋长出阴影,才会令她失去冷静,从而做出刺伤秋月白,与唐不休跳崖共死之事,不知会如何行事? 待秋江滟疯够了,整个人也失了力气。绿蔻小心翼翼搀扶起秋江滟,道:“小姐,赫大夫对骨伤最为拿手,我们还是抬起城主,赶快去看看吧。再耽搁下去,唯恐对城主和小姐都不利。” 秋江滟一想,确实如此,当即收了眼泪,怕起身,道:“对,我们走,这就去请赫大夫看看。抬起我哥,赶快抬……” 望东立刻向孟水蓝借来软轿,小心翼翼地将秋月白抬起,放到上面。 秋月白的眉头微皱,淡淡道:“再等等。” 三个字,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明明不带任何情感,却令人心疼得想要落泪。 再等等。原来,他早已醒了,只是想再等等。 秋江滟、望东和绿蔻等人心中一喜,前着喊着“哥,”后者喊着“主子”,声音中都饱含激动和喜悦,并在不知不觉中松了一口气。 秋月白并未睁开眼睛,只是如同睡着了一般,静静躺着。 如此安静,既不像刚从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人,也不像被心爱之人痛下杀手之人。 他的伤口在后腰处,大量的血也流淌在了身后,若非他的袖口沾了点血迹,整个人除了脸色苍白得吓人,竟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就像一具完美的冰雕,在冰天雪地中一睡千年那般。 秋江滟拉着秋月白的袖子,道:“哥!我们去请赫大夫吧。公羊刁刁不诚心医治你我,再耽误下去,怕会伤及你的性命。” 秋月白没有回应秋江滟的哭喊。 秋江滟知道,秋月白是在等唐佳人的消息。 她想不明白,为何秋月白会对唐佳人如此上心?!不不不,已经不是上心的为题,而是……将她包裹在了心里,一层又一层,不允许别人触碰和窥探。 不,不是这样! 秋江滟很快否决了自己的直觉,她告诉自己,她哥一定是想知道,唐佳人死了没。毕竟,那个贱人在他背后送上一刀。她哥,最容不得的,便是背叛。 思及此,秋江滟神经兮兮地开口道:“哥,你是在等那个贱人的消息吗?你放心,她一定死透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才怪!再说了,就算摔不死她,这么大的火,也一定会烧死……”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微微一愣,立刻捂住鼻子。她不想秋月白看见她这副鬼样子,可是转念一想,这样子是败唐佳人所赐,正应当给秋月白看看。于是,她慢慢挪开了手。 然,秋月白的目光却令她心中一慌,感觉秋月白好像知道了什么。不不,这不可能。天玄地黄都走了,唐佳人死了,知情者只剩下自己和绿蔻。绿蔻,是不会说的。再者,就算说了又如何?她对唐佳人所言,句句是真相! 秋江滟发现,秋月白看她的目光,没有了往日的温度。虽说,他平时看的目光也是冷冰冰的,但对她却是有些不同的。这细微的不同,是她的骄傲。如今,这点不同竟然变了。 秋江滟忍着心慌,小声道:“哥,你还好吗?” 秋月白不答,只把视线落在她的鼻子上。 秋江滟避开秋月白的目光,眼中涌上泪水,道:“哥哥看我如今的样子,何其狼狈?都是那贱人所赐!” 孟水蓝听见这话,又凑了过来,道:“佳人从三日小筑跑出,直奔黑崖,怎还将你伤得如此重?” 这话,听起来特别像关心秋江滟,尤其是后面那五个字,令秋江滟心中稍有安慰。于是,她回道:“她跑来秋风渡,要寻人去救六王爷。哥哥不在家,我如何敢做主?她突然用脑门磕向我的鼻子,如此凶狠残暴,实属罕见。” 孟水蓝重重一叹,道:“她为何用脑门砸你鼻子?为何不用拳头?” 秋江滟微微一顿,没搭话。 孟水蓝道:“莫不是……佳人的手不方便吧?” 秋江滟一直被保护得太好,虽有些心眼,却没什么大的心机,岂是孟水蓝这种江湖老狐狸的对手?当即,她回道:“是地黄用长凌困了她,与我何干?!” 孟水蓝突然变脸,冷冷地道:“地黄用长凌困了她,你就当她柔软可欺?!秋江滟,佳人从来不会主动伤人,除非……你动手在先!” 秋江滟被人揭穿,心中所有忌惮,却不想承认此事,干脆推脱道:“我没有动手!你凭什么如此诬陷我?我只是说她几句,她便暴起伤人!” 孟水蓝步步紧逼,问:“说什么了?” 秋江滟冷笑道:“说什么了,凭什么告诉你?”眼睛一扫,看见了秋月白那冷冰冰的目光,那嚣张的气焰立刻变成了委屈,“我只是质问她,为何欺骗天玄地黄二老,还设计陷害我,让我被他们错掠了去。难道,这也有错吗?她做得出,我为何问不得?” 孟水蓝扫了秋月白一眼,淡淡地嗤笑一声,向黑崖边走去。 那声笑,十分刺耳,就像在讽刺秋江滟再说谎话。 秋江滟蹙眉,在心中暗骂孟水蓝。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他却摆了自己一道。这人,真真儿是可恨! 如今唐佳人死无对证,能奈她何? 秋江滟抬起楚楚可怜的眼睛,看向秋月白,未语泪先流。 秋月白闭上眼,道:“送小姐去医治。” 秋江滟心中一喜,立刻扯住秋月白的袖子,道:“哥,我们一起走。那贱人一定是死了,你不用为了看她尸骨等在……” 不待她将话说完,秋月白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秋江滟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她怎么觉得,秋月白也怀疑她了呢?实则,她也没干什么啊?她只是对唐佳人说了几句实话而已。这些人都怎么了,都疯了吧?!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尸骨无存 端木焱等人下到黑崖下,在一片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中翻找着。 越找,越是心凉。 不知是不是黑崖下氧气不够的原因,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力拉扯着心脏,让它焦灼、痛苦、无望。 公羊刁刁一声不吭,放下药箱,跪在灰烬中,用手去摸。 男人和女儿的盆骨不同,看不出来,就摸。 只要摸到的不是女子,他愿意摸遍所有的尸骨,触碰他们被焚烧的血肉。 有的人被烧成了骨头架子,一碰,便碎;有的人被烧得面目全非,皮肉不存,一碰之下血肉剥落,露出挂着血丝的森森白骨。 公羊刁刁就用自己的一双手,一一摸了过去。 下入黑崖的人越来越多,激起灰烬,漂浮而起。那灰烬,好似飘在世界末头,浇毁了行人的方向,腐蚀了残存的希望。 一声声的佳人,好使吊唁者的哭诉,令人悲痛欲绝。 黑崖之上,秋月白派人送走了秋江滟和绿蔻。他不再说话,只是微闭着眼,如同假寐。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体力不支睡着了的时候,他却开口道:“望东。” 望东应了一声:“在。”看向秋月白,等他吩咐。 然,秋月白在这一声过后,再无动静。 望东打小跟随秋月白长大,从不曾见他如此犹豫不决。是的,犹豫不决。 黑崖下迟迟没传上来动静,空气中漂浮着的灰烬,还有在黑崖边不停踱步的孟水蓝,都让人觉得窒息。 望东见,孟水蓝已经不顾随从的阻拦,直接抓着绳索,下往黑崖,忽然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对秋月白道:“主子,望东下去看看那些囚犯死伤多少。” 秋月白没有搭话,便是不反对。 望东站起身,也下到了黑崖下面。 黑崖里,充斥着一股子特别难闻的味道。 潮湿阴冷中漂浮着屎尿和肉味,令人窒息。 孟水蓝的胸腔刺痛,几乎抓不住绳索。这一晚上的忧心忡忡加上旧伤未愈,险些要了他的命。 胸口突然炸裂似的疼了一下,令他瞬间失去离去,失手从绳索上脱落。幸好,望东下得够快,直接一个猴子捞月,用脚缠住绳索,用手攥住孟天青的手,才免于他跌落到崖底。 此处,位于崖底并没有多少距离,跌下去死不了,却也要活受罪。 孟水蓝放慢呼吸,待胸口的剧痛消失,这才重新抓住铁链,向下轻轻一跃。 二人分前后落下后,孟水蓝对望东抱了抱拳,道了声:“多谢。” 望东道:“孟阁主不用客气。望东向您借软轿时,您身有旧疾,却也没含糊。” 孟水蓝不再多言,微微颔首,慢慢转过头,看向那片灰烬的源头。 尽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禁不住被扼住了呼吸。 他闭上眼,抄上双手,努力平复着情绪。 望东绕过孟水蓝,一边数尸体,一边向最里面的囚牢走去。 最后一间囚牢的地面,敞开着一个向下的暗道。 暗道口,有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望东避开两具尸体,向下走去,发现入口处竟被石块堵上了。他尝试着用脚踹了踹,没踹动。 望东一转身,看见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正在给那烧成黑炭头的两个人摸骨。 烧焦的尸体,看起来狰狞恐怖。 公羊刁刁却视而不见,一直摸得认真。 他的一张小脸,满是黑灰,一双眼睛却明亮如同星城。当他摸完最后一具尸体,整个人都好像镀上了一层银光,灼灼明亮。 他看向望东,问:“没有尸体了,是吧?” 望东看道:“下面被石块堵住,不知具体情况如何。正常而言,烟都会向上跑,位于地下的人,若通风没有问题……” 不等望东将话讲完,公羊刁刁已经开始动手搬石块了。 听到动静,孟家俩兄弟也飞奔而至, 此刻,天已亮,端木焱又成了睁眼瞎。不过,他听得明白,当即道:“搬!快搬!” 肖劲等人立刻组织人手,开始搬动石块。 望东返回地面,将情况说给秋月白。 秋月白只给出一给字:“搬。” 于是,秋城、朝廷、百川阁以及岐黄馆,这四方力量,都下到狭长的黑崖下,为了寻一个人开始搬运起石头。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石头被清空了。 望东知道拦不住这些人,便打了头阵,率先进入到地下。 地下的囚牢里,已经空无一人。随处可见的是一些碎裂的石块和被撞倒的铁栏。有几处位置已经塌方,看样子是人为毁坏的。 望东等人搬开塌方的地方,发现那里竟然有一条天然裂缝,不但可容一人通过,且看样子能延伸出去很远。 望东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一路追下去,毕竟,秋月白伤势严重,急需就医。 端木焱睁开眼睛,道:“老子带路。”言罢,率先走了进去。黑暗与他而言,便是光明。 肖劲有心阻止,却知,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公羊刁刁立刻跟了上去。他的身上,还背着那只医药箱。 端木焱一伸手,将公羊刁刁推出裂缝,然后取过他的医药箱,背在身上,这才继续向里走去,口中道:“小磕巴,你可跟住了。” 肖劲也要进入裂缝,却被孟家兄弟抢了先,他只能屈居第五。 望东对其他人道:“前路未知,进去太多人,若想退,可就难了。你们守在外面,我跟去看看。” 众人应下,原地守候。 裂缝里,端木焱避开锋利的石头尖,一路向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听见了哗哗的声音,感觉到了一股子湿气。他提醒大家,道:“前面可能通河。”继续前行,好似拐了个弯,眼前突然一花,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紧接着,他脚下一滑,差点儿没跌出去。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了端木焱背着的医药箱带,也随着他想前一蹿。 幸好,孟天青身手灵活,一把保住了公羊刁刁的腰肢,孟水蓝又扯住了孟天青的腰带,这才将人稳住,一点点拉了回来。 虚惊一场。 公羊刁刁从端木焱的身边钻过去,探头一看,发现他们站的位置很高,而下面并不是瀑布和水溏,而是一个泥潭。泥潭里,爬着二十余只鳄鱼,正在分食着不只是谁的残肢断臂。 那场面,血腥到令人呕吐! 至于刚才听见的水声,则是因为距离泥潭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确实有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长长的瀑布下,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若遇水潭,尚有五分得活的希望。 而在众人的下方,却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泥潭。泥潭上,鳄鱼们因为抢食扑起了大片的泥点子。那泥点子并非都是黑灰色的,有的,甚至是……血红色! 那是人血染出的颜色。 公羊刁刁看得忘记了呼吸,一张脸变成了惨白色。 端木焱问:“看见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听。” 公羊刁刁仿佛听不见端木焱的问话,只是望着那些散落在泥巴上的肉块和心肝脾牌。 他本没抱任何希望,所以才要跳下来,和佳人在一起。不想她路上太寂寞。他知道,那个人不是唐不休,而是华粉墨。佳人不会原谅华粉墨的,无论是人间还是地府,佳人都不会再于华粉墨为伍。 这样一想,公羊刁刁就觉得,佳人一定是需要他的。所以,他要陪着她,不让她寂寞。 下到黑崖下,他一路摸着尸体,一点点凝聚起了希望,却……被这些鳄鱼撕咬得血肉模糊,吞噬得一干二净! 何其残忍! 他容不得它们,绝对容不得它们! 除此之外,他也容不得自己。 他与华粉墨从小相识,算是彼此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是他亲手教会华粉墨如何易容。而他,回报给他的,便是借用易容术,要佳人给他陪葬! 万事皆有因果,他是因,成了今日的果。 他爱的人死了,他唯一的朋友也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公羊刁刁开始去扯被端木焱背在身上的医药箱。 裂缝本就不宽敞,端木焱被他扯得直难受,十分粗暴地喊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要干什么?!” 孟天青急道:“再不说话,就滚一边去!让我看看!闪开,都给我闪开!” 公羊刁刁的唇颤了颤,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他继续抢药箱,终是被他硬扯了过来。 他将药箱往腿上一放,打开,开始翻找毒药,口中嘀咕道:“毒死它们……堵死它们……” 端木焱心知不妙,苦于自己看不清,唯有和孟天青快速换了个位置。 孟天青向下探头一看,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 终于,他明白了,为何公羊刁刁要寻毒药。 孟水蓝心急地问:“到底看见了什么?”说着话,向后拉扯着端木焱,并紧贴着他的身体向前挤去。 孟天青回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的心陡然一颤。 这时,公羊刁刁终是寻到了一瓶毒药,他扒开盖子,一扬头,就要往嘴里灌。 孟水蓝用余光看到,当即一扫孟天青,同时飞出一枚藏在袖口的小巧暗器,将公羊刁刁手中的毒药击落下泥潭里。 一只鳄鱼以为上面再次跌落食物,竟是一张嘴,将药品吞入口中。眨眼间倒入泥潭,没了呼吸。 孟天青一回手,再次打昏了公羊刁刁。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正主儿情殇 佳人死不见尸,生不见人。 望东将黑崖下所发生的一切禀告给秋月白后,他静坐良久,才动了动手指,示意起轿。 软轿被平稳缓慢的抬起,直接回了秋风渡。 原本就空旷的宅院,如今显得更加萧索。 秋江滟去求赫大夫诊治自己的鼻子,得到的答案却是只要调养得当,并不大爱。至于裂开的部分,只要保护好,别再碰撞,自然可以自愈。 秋江滟不信,总觉得赫大夫在敷衍她。毕竟,因她之故,小赫大夫被打断了腿。她揽镜自照,总觉得鼻子是歪的。这是心病,已经作下,真不好调整呢。 为了让赫大夫好好儿给自己看病,也为了秋月白,秋江滟将赫大夫请进了秋风渡,让给他秋月白看看伤口。 秋月白一直昏昏沉沉。偶尔在半梦半醒间,手指会动一动,似乎要摸什么,却又很快变得僵硬,然后慢慢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赫大夫看后,称:“救治之人一定是位神医,才会处理得如此得当。若非如此,秋城主很难有恢复的希望。” 秋江滟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当即质问道:“何谓难有恢复的希望?我哥是不是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起身了?” 赫大夫面露难色,思忖着道:“这个……恐怕不能。恕老夫无能,不能为城主分忧。城主若想站起来,怕是……还得经过几番寒彻骨。不过,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城主恢复双腿知觉。” 秋江滟跌坐到床边,两眼空洞无神。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好似两条奔涌的河流。 赫大夫劝慰道:“小姐切莫再哭,眼泪不利于伤口长合。” 秋江滟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掉眼泪,就此关闭了水闸。她望向赫大夫,道:“赫大夫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哥站起来。”略一沉吟,“不过,我哥的真实病情绝对不能宣言出去。还请赫大夫暂住秋风渡,直到我哥有所好转。对外就说……说我哥被那个吃里扒外的唐佳人偷袭,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好。”她已经想好,此事不能往自己身上揽。若说赫大夫留下,是为了给她看鼻子,那么全江湖的人不都得盯着她的鼻子看。届时,只歪了一分的鼻子,也会被看得歪成三分。一想到江湖中的人都盯着她的鼻子看,她那颗心啊,就如同被猫挠了一般,鲜血淋淋。此事,本就是唐佳人亲手为之。即便她死了,也得让她背负骂名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赫大夫不敢有异议,只能点头同意,道:“如此也好。只是老夫需要回去交代一番,唯恐家人担心。” 秋江滟道:“望东,你派人护送赫大夫回去。速去速回,不克耽误。” 望东应道:“诺。” 赫大夫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道:“恕老夫直言。如是小姐能请最开始为城主诊治的大夫,城主恢复起来,胜算会多两分。” 秋江滟一想到公羊刁刁要挖她的鼻骨给秋月白治病,就恨得牙痒痒,又怎会让他来秋风渡祸害自己?!她将脸一沉,道:“你且去安排即可,休要多管闲事。” 赫大夫应道:“诺。”转身,迈着有些不利索的腿脚,渐行渐远。 秋江滟垂眸看向秋夜白,哽咽着道:“哥,你一定要好起来。秋城,不能没有你。”若没有秋月白,她秋江滟又是什么人?恐怕,整个秋风渡都会树倒猢狲散吧。一想到这里,她就更恨唐佳人。她死了则罢,若不死,定要她不得好死! 这世间活着的每一个人,都会和另一个人产生交集。好与坏,是与非,苦与辣,甜与酸,相思与厌恶,纠缠与疏远,欢喜与负累,相生相克相矛盾,有人喜欢你,自然有人要记恨你,唯有这样,才全了阴阳之说,才算完整了这一生,没有往生这一世。 秋江滟的恨是那么毒辣,与之相反,自然有人爱佳人爱得想要同生共死。 三日小筑里,公羊刁刁悠悠转醒。他的衣裳已经被换过,被烫伤的双手也都包扎妥当,唯有缺失的那颗心,别人无法帮他补上。 黄莲守在床边,见他醒来,立刻送上一记温厚的笑容,极尽所能温柔地道:“公子,醒了,可要喝碗甜粥?”说这话,端起粥碗。 公羊刁刁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发出一阵骨头碰撞的吱嘎声,然后趿拉上鞋子,向外走去。 黄莲忙放下粥碗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道:“公子,这里是三日小筑,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公羊刁刁不答,直接出了屋子。 外面的阳光十足,端木焱坐在石凳上,睁着一双漂亮美眸,呆愣愣地坐着。他的双眼空洞失神,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精气神的完美人偶,尽管美得举世无双,却并不鲜货。 公羊刁刁一出屋子,便被阳光晃得一阵眩晕。他的身体晃了晃,眼瞧着就要摔倒。 黄莲忙搀扶住公羊刁刁,道:“公子,您坐下休息一会儿。您要去哪儿,您和黄莲说,好不好?若不是孟阁主派人通知我,我都不知要去哪儿寻你!哎……老爷将您教给我,我却……” 公羊刁刁从黄莲的胳膊中慢慢抽出手,继续向前走。 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的孟天青退开房门,大步走到公羊刁刁的面前,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怒声道:“你想死是不是?!佳人生死不知,你就不想活了?!”伸手一指前面的树,“看见没,那颗树可以一头碰死!再救你,我是你儿子!” 公羊刁刁不搭理孟天青,继续走。 孟天青猛地一推公羊刁刁,害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黄莲忙去搀扶,却被公羊刁刁推开了。他自己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孟天青上前两步,一把扯住公羊刁刁的衣领,红着眼睛吼道:“你到底想怎样啊?!你说话行不行?!你想怎样都行,就是不准去死!”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一颤,看向孟天青,问:“为何不死?” 孟天青道:“若寻到佳人,你死了,我如何和她说?若寻不到佳人,自有唐不休陪她,你去凑什么热闹?!我不去,你便不能去!” 公羊刁刁道:“我活不久。你与我,不同。” 孟天青一惊,问:“你说得是什么话?” 公羊刁刁回道:“人话。” 孟天青一把推开公羊刁刁,骂道:“你个小磕巴,从来不会好好儿说话!我告诉你,你别逼我动手。” 公羊刁刁道:“再砍重点……” 孟天青气结。 公羊刁刁继续道:“直接死。” 孟天青撸起袖子,准备好好儿揍他一顿,出出气。 黄莲立刻拦下,好言相劝道:“息怒、息怒,二阁主对公子用心良苦,我们岐黄馆记得这个恩情。” 孟天青眼眶一红,一扭身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用力一捶,怒声道:“谁稀罕你们还恩?!都给我滚!”他本就够心痛得没缝了,偏偏公羊刁刁还不给他省心。 公羊刁刁见孟天青竟然哭了,这脚步就有些迈不动。 许是孟天青的情绪感染到公羊刁刁,他的眼眶也是一红,慢慢来到孟天青的对面,坐在石凳上,垂眸不语。 孟天青用手捂住脸,却有泪水从指缝里流淌而出。如同泉水,清澈透明。 公羊刁刁直接趴在了石头桌上,无声地颤抖起了肩膀。 端木焱始终呆坐着,没有一点儿反应。 孟水蓝透过窗口,看向三人,抄着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三日小筑的门外,唐不休终是寻来。 他拍开了大门,尚未看口询问,那门童便在打量他一眼后,突然转身,撒腿就跑。 唐不休见那门童一身素缟,心中便是一慌。他一言不发,紧紧尾随在门童身后,绕过迷阵,直奔正院。 院子里,明明有四个人,却安静得好似在另一个世界里。 门童气喘吁吁地跑到孟水蓝的窗前,指着唐不休的方向,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孟水蓝睁开眼,看向唐不休。 四目相对,唐不休在孟水蓝的眼中看到一层水痕以及震惊之色。 门童终是发出声音,颤声道:“闻闻……闻人无声!” 沉浸在自己悲痛世界里的三个人,突然抬头,看向唐不休所在的方向。 唐不休的手指颤抖,脸上却挤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询问道:“你们……在哭?” 佳人跳下黑崖时,公羊刁刁曾言,那人不是唐不休。当时,人心不稳,几乎都忘记了他曾说过的话。事后想起,也只当他是刻意用谎话骗佳人。谁能想到,被秋月白刺了一剑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唐不休。若非佳人很可能有死无生,这些人精又怎么会不怀疑?唐不休武功修为了得,怎可能被秋月白一剑刺穿?!再者,华粉墨与秋月白对打时,刻意隐藏了左手。 面前这个,用微笑掩饰紧张和猜疑的男子,才是真实的唐不休! 佳人殉情,从凄美哀痛瞬间成了乌龙笑话。 而这个笑话,非但一点儿都不好笑,还令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华粉墨,你死得太简单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通向恐慌之路 唐佳人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 刚要睁开眼睛,却又在不动声色中继续装昏。 心中暗道:我这是被烧死的呢,还是被摔死的?我是像条火大的烤乳猪那般面目全非,还是摔成了一滩肉饼连脑子都收拾不起来了呢?哎……想不到,死,也如此让人疑惑。 果然啊,人生就是由一千一万个“为啥”组成。 她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只听见一片寂静与空旷。偶尔,还夹杂着一丝丝阴风刮过的声音。 她自认为对地府的一切都不太了解,如今却实打实的知道,鬼,也有痛感的! 哎呦,她这头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痛啊? 唐佳人怀揣着对地府鬼同胞们的好奇,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吓! 这是什么脸?好像石头脸?!地府百姓都石化成这幅模样了? 唐佳人以侧躺的样子,瞪着双腿,快速向后退了退,发现那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东西,确实是石头脸。只不过,是一张看起来像人脸的石头罢了。 她这一退,摩到了脸颊,又是一痛。 她呲牙咧嘴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洞口内。她的左手边,是一条有些粗燥的甬道,仅能容纳一个人爬行通过。这条甬道到底有多长,不知道;通向哪里,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没有路了,也不知道。 她的右手边,是这条甬道的入口。探头向外看看,一阵头晕眼花啊。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可能尚在人间呐。 毕竟,外面还有一些阳光在雾气蒙蒙中照射下来。而她,竟位于黑崖的悬崖峭壁上!哎呦喂,这是为啥来着?为何自己会出现这里?不过,一想到自己还活着,唐佳人那颗小心脏啊,立刻欢实的蹦跶起来。 是活着吧?一定是活着的! 唐佳人将手伸出甬道外,感觉那丝丝凉气,唇角经不住上扬,心情变得极其美丽。 只要活着,就好。 唐佳人开始研究,如何能从这光秃秃的地方爬下去,或者爬上去。如今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要从这里出去,除非变成鸟人,会飞。 大约五米开外的地方,倒是有条绳索,可惜……够不到啊。她的武功一直马马虎虎,尚未练到飞檐走壁的那个高度。如果强行爬出去,摔死的可能性,挺高啊。 唐佳人回头看向那黑不见底的甬道,毅然决定,爬过去看看。大不了,再爬回来嘛。 幸好她现在体型娇小,否则想在这甬道里转个身,还真有些困难。 佳人扯下小衣,将其一分为二,分别缠在双手上,然后又将剩下的半截衬裙扯掉,同样一分为二,分别缠在膝盖上。将裙子扭成麻花后,系在腰间,这才向里爬去。 这套甬道虽流通了空气,但却着实令人憋闷。 唐佳人爬着爬着,感觉自己越发的头晕眼花。只不过,开工没有回头箭,只能爬下去。是的,爬下去。甬道,是向下的。 在未知的恐惧中,唐佳人想想一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结果,脑子一转,竟想到来华粉墨。 唐佳人还真没那么恨过一个人,可华粉墨注定成为那个人。 他怎么就能那么坏?!他怎么可以假扮休休?!刺杀了吴桂的假唐不休,是不是也是华粉墨扮的?! 这人,当真是心如蛇蝎。 当初与他交往,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悲凉和不屈相互混合的特别味道,所以总想着靠近他一点,温暖他一点。 现在看来,自己那点儿“自以为是”的情节,真是活活儿喂给了白眼狼! 若非华粉墨假扮休休,她怎么会……怎么会刺伤秋月白?! 秋月白一定恨死她了。 但愿秋月白没事儿,养养便好,否则……她一辈子无脸见他。 姑且不论秋江滟所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她仍旧坚信,秋月白是真心待她的。尽管,刚听秋江滟说出真相的时候,她确实恨上了秋月白。恨他利用她的感情对付休休。那一晚,那背后的一刀,让他与她之间的是与非,都两清了。想必,今生不会再有交集。 如此一想,心中真是苦涩万分。 人的感情真是复杂。 她想要和休休白头偕老,却因各种原因,不得不让彼此分开。她想嫁给秋月白,却又被现实打得四处逃窜,无法再见。 一滴眼泪顺着佳人的眼角滑落,滴落到地上,好似绽开一朵小花。 她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这次若能活着出去,以后啥都不想了。随遇而安、随性自然,让该发生的发生,让不该发生的得过且过。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只要不想休休,只要不惦记秋月白,只要她没心没肺,到哪里不是快活? 让,只要一想到,她本是要来询问秋月白真相的,结果却……却给了他背后一刀,佳人就恨意难平。华粉墨几个字,令她心口炸疼! 一伸手,摸向脖子,打算扯掉骨哨儿,却发现……骨哨不见了。 是跳崖时掉了吗?掉了便掉了,就当给华粉墨留个全尸! 唐佳人揉了揉胸口,继续爬行。 想到华粉墨,她又开始想,自己是怎么跑到这上面来的?她只记得,当她发现自己殉情之人是华粉墨后,真是五内俱焚啊。 她得是多心大,陪着华粉墨去死? 而看华粉墨笑成那样,明显就是十分认同她这种甘当陪葬品的精神。 她气血涌上头,悔恨之心泛滥成灾,却知无力回天,干脆闭眼等死。 结果,胸口一痛,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实则,事实却是这样。 黑崖看似火势很大,却只有在淋有油脂的地方燃烧罢了。断壁上有些地方寸草不生,有些地方则是盘了干枯的老树根。 老树根燃烧过后,掉入黑崖下方,露出了一个看似天然的裂缝,实则,那却连接这一条可容一人爬行通过的甬道。 华粉墨在下坠的过程中,看见了唐佳人挂在脖子上的骨哨。他并不知道那骨头是自己的,却本能的心思一动,想到他扔下断指的当晚,似乎砸到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曾发出一声惊呼。再者,就是狗吠声。隔了一天有余,唐佳人满世界找狗,引发许多武林人一同找狗。大家都误以为,那狗吞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此事,最终无疾而终。 现在想来,虽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令华粉墨隐约洞悉了什么。不敢置信,却又激动不已。 佳人紧闭双眼,想必是不想看他。 可他,却心生欢喜,想要好好儿看着她。 这一世,也许只能彼此错过;下一世,他定许她千般宠爱,恩爱白头。 华粉墨拼尽真力,推向唐佳人的胸口,将她推向断壁上的裂缝,给了她一线生机。与此同时,他攥着从她脖子上扯下的骨哨,给了自己一个完整的尸骨。愿下一世,他不会残缺,可护她百岁无忧。原此生,她可以将他忘得一二干净。如此,他便能放心轮回。 大火吞没了华粉墨,佳人被推送到裂缝处,磕碰了脑袋,一直昏睡到半个时辰前。 佳人在冷静后,也终是想明白,送她到裂缝处的人,一定是华粉墨。那一掌,也是他打出的。 若真要较真儿,她似乎应该感谢他,在她傻傻殉情后,还救了她一命。可是,她却做不到。她想到华粉墨的笑,想到自己在秋月白背后捅得那一刀,就无法对华粉墨感激涕零。也许,在所有揪扯不清的事情中,在所有错综复杂的情感里,错得只是她一人罢了。 唐佳人的情绪低落,闷闷爬着,不知道跑了多久,竟发现没路可爬了! 她伸手推了推挡在挡在面前的石板,却没退动。 黑暗伴随着死亡,令人心慌。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在周围摸了摸,竟被她摸到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 在这明显由人工刨成的甬道里,如此一块石头,有些突兀。 唐佳人用力推动石块,只听细微的石块摩擦声过,面前的石板竟然挪开了! 唐佳人心中一喜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外张望。 周围黑漆漆一片,实在看不出什么。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甬道,捡起一块小石子,扔了下去。 石子很快落地,发出一声轻响,没见异样。很显然,此洞距离地面仅有两人的高度。 唐佳人从甬道里一跃而出,落在她扔下石子的地方,静静蹲了片刻,才缓慢地站起身。黑暗中,她试探着摸黑儿前行。这时,她真是希望自己拥有端木焱那样的一双眼睛啊。可惜,她不能自己踹自己一脚,送自己一双能夜视的眼。佳人暗道:端木焱应感谢我。 这是一间堆砌工具的房间,墙边堆放着一些锄具和镐把,佳人一脚踩上去,差点儿没将自己砸晕喽。 她摸索着,选了一根比较趁手的短小铁镐,拿在手中当武器,然后绕开那些物品,摸到了房门,轻轻一推,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嘎声。唐佳人屏住呼吸,见无异样,这才于黑暗中继续向前。 整个甬道里,有股子死气沉沉的味道。唐佳人就像掉进了巨大死兽的腹中,越走越觉得恐慌。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你爹诈尸了,知道不? 黑,也有是深浅之分的。 渐渐的,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能隐约看清一些东西了。 她小心谨慎地走在长长的甬道中,发现甬道两边由多间小屋组成。她虽好奇那些屋里都装了什么,却知道找到出口才是正事儿。当然,等她寻到出口,弄些吃的,再溜溜达达地回来游玩一圈,也是好的。 唐佳人加快脚步,在甬道里快步而行,却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绕圈。整个甬道,就像一座迷宫,不不,就像一个圈,让人在里面不停地绕着。 佳人定了定神,开始观察甬道两侧的房间入口。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人!不不,是两个人! 他们手持兵器,守在了入口处。 佳人吓了一跳,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小铁镐,定睛看了看,发现那两个人半天都不曾动一下。佳人悄然靠近,直到走到二人面前,伸手推了推,才确定,这哪里是人啊,根本就是两个石雕! 佳人嘘了一口气,刚要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却见被她推了一下的石雕人像突然亮了一下! 唐佳人吓了一跳,就像一只警觉的猫咪,立刻向后一跳。 她亲眼看见,石雕人慢慢拔出了刀鞘里的长刀,举起。 那刀,从出鞘后,就变得盈盈而亮。好似一盏大刀形状的灯笼,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啊。 这是什么操作? 石雕里藏了人吗? 佳人瞪着一双猫眼,探出手中小铁镐,怼了石雕人一下。 石雕人毫无反应。 唐佳人又怼了另一个石雕人一下。 另一个石雕人同样缓慢地拔出长刀,举起。 两把长刀的亮度,如同好几个根大蜡烛的光亮,瞬间将周围照得一清二楚。至于稍远一点的位置,仍旧是一片黑暗,如同深渊。 两位石雕人身穿盔甲,有石头雕琢而成,活灵活现。手中大刀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伸手摸了摸,有一定的硬度,却好似美玉。 佳人不懂,遂放弃研究。她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若此刻两位石雕人的手中托着的两只猪肘子,就算费尽力气,佳人也要把其抠下来吃进嘴里。 至于石雕人为什么会动,佳人猜测,其内部一定有机关。 石雕人的身后,是一个大门。 此门也是由石头雕琢而成,看起来特别厚重。 佳人走过去,尚未来得及伸手去推,那门就自行打开了。门打开的速度有些缓慢,却又悄然无声。佳人等不及它全部敞开,一探头,从缝隙里钻了进去。 门内,别有洞天,看得佳人目瞪口呆。 整个房间十分巨大,比普通房间而言,得三十多倍有余。墙面是散发着淡淡银光的巨石,棚顶呈现半圆形。八根石柱,并非直上直下的柱子,而是由八条巨蟒盘旋而上,构成了四平八稳的支柱。 巨蟒是由略黑的石头雕琢而成,气势磅礴,栩栩如生,乍一看,还以为是真的。 唐佳人特意靠过去摸了摸,见是石雕,心中略有失望。实话,她已经很饿了。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向上的台阶。台阶上,有一朵特别大的莲花。 那朵莲花精雕细琢而成,就连花瓣的筋儿,都雕刻得十分逼真,简直栩栩如生。若非它太大,定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朵在佛光普照下生长的真莲花。青白色的花瓣,微红的尖,美轮美奂,令人惊艳。莲花所用材质,比石雕人手中的大刀材质更柔美,通体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将整间空旷的大屋子都照亮。 唐佳人走上台阶,围着莲花转了一圈,伸手一摸花瓣,花瓣展开,露出花心。那花心上,竟躺着一只棺椁! 那只棺椁十分*大气,暗黑色的木头纹理中透着金色的丝线,格外尊贵。 唐佳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别人的墓室里。 她有心退出去,却十分好奇,将自己的墓室布置得如此别致的人,长成什么样子。毕竟,在唐门,哪个死了,都会由大长老装模作样地看看地势和风水,然后……就在唐家祖坟旁,按照辈分挖个坑,埋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如今这个墓室,真是巧夺天工。若非看见了棺椁,她都不敢置信,这竟会是墓室。 佳人轻轻咳了声,道:“躺在里面的人,我只是路过而已。想必你自己躺在这里也挺寂寞,我来陪你说说话吧。等我想走的时候,你也别留我。其实,我就是好奇你长什么样儿。咱说好了,你别吓唬我啊。我胆子可小了。”言罢,轻轻跃上花瓣,准备去棺椁前看看。 这棺椁足由一人高,佳人用手摸了摸,发现上面扣着棺椁盖子。 佳人心生失望,嘀咕道:“好吧,既然你关门不见客,我就不陪你说话了。”话音未落,那漂亮的花瓣,突然飞射出手指长的钢针!那些钢针铺天盖地,令人无处可逃。幸好佳人没有去撬棺椁,否则一定会被射成马蜂窝。唯一一处生门,竟是紧贴着棺椁蹲下。只因那里,是钢针飞射不到的点。 射落的飞针,有的滚落到地上,还得掉到了花瓣里。落在地上的那部分,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着,又滚进了莲花底座下面。落在花瓣中的针,顺着花瓣中间的缝隙也落进了底座里。一阵轻轻微的机械运作声响后,一切又恢复成美好的样子。 待针雨过去,唐佳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老老实实地返回到地面,内心唏嘘不已。 幸好,她没因为好奇就掀了人家的棺椁盖子。否则,这会儿她一准儿要陪那位好好儿说说话了。 她不敢再触碰这些花瓣,轻轻跳跃回地面,回头看向那棺椁,心中仍旧唏嘘不已。 她本想就此离去,却发现荷花正面的底座下,刻着几行字。 好奇心起,唐佳人又凑了过去。 那话说得特别咬文嚼字,佳人看后,愣了愣,又看了一遍后,这才确定自己没有领会错意思,当即道:“原来是月白的父亲啊。秋伯伯,您好。”言罢,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她和秋月白差点儿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三个头,她应磕。 磕头过后,佳人站起身,掏出随身携带的私印,道:“这个是月白的,先放您这寄存着吧。我想,他现在已经不想将这个送我了。”眼睛往底座上一扫,寻思将它放在一个比较稳妥的地方才好,却发现秋月白的落款下,竟有个凹陷,那形状……挺像她手中这枚私印的。 佳人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靠了过去,一边将私印塞进那个凹槽,一边嘀咕道:“秋伯伯,我们都是自己人,您有事儿就说,千万别蹦出来吓我,更别用毒针射我。我……怕疼。”微微用力,向里一推。 机械的运作声响起,佳人立刻向后退去。 但见,那莲花竟然一分为二,露出一条阶梯,而那棺椁竟然立了起来!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躲到石雕巨蟒的身后,捂着心口,偷窥着棺椁的动静。她有种预感,自己好像闯祸了。 她刚在背后给秋月白来了一下,又将他爹的棺材给竖了起来,不知道……日后相见时,他会不会恨得想咬死她?!甚是惊恐呢。 然,让佳人惊恐的还在后面。 那棺椁的盖子在机械的运作下,向一边移开,然后翻转着落到台面上。并非发出想象中的咣当声响。紧接着,棺材向前移了移,棺材盖子向左侧平移,眼瞧着就要露出里面躺着的那个人! 唐佳人的那颗心啊,险些跳出了喉咙!她听二长老讲过,有些尸体在死后会变成干尸或者湿尸,然后蹦出来掏人的心吃。待他吃够九九八十一颗心,就会……变成金枪不死身。 啊!太可怕了! 可可……可是,这些都是二长老说出来吓唬她的,没没……没想到,她真的遇见了干尸! 是的,干尸! 唐佳人眼瞧着躺在棺材里的秋伯伯抬起一只干瘦的手,瞬间惊出了一身白毛汗。她不敢再继续往下看,怕棺材盖子完全打开后,秋伯伯会瞪着黑洞洞的眼窟窿,跳出来抓她的心吃。这算啥?给他儿子报仇雪恨吗?! 不行! 绝对不行! 唐佳人将心一狠,愣是发挥出百分之一千的准头和速度,将手中的小铁镐砸向棺材中那个即将露脸的秋伯伯! 寂静无声的墓室里突然发出一个声响,既像铁镐镶嵌进脑门的声音,还像干尸发出的闷哼。哎,佳人也不知道干尸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会发出怎样的声音,总而言之,太吓人了! 她觉得,自己没被吓死,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算是秋伯伯的半个儿媳妇吧。 佳人的心理活动暂时不提,但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了一招驴打滚,瞬间来到底座下,一把薅出了秋月白送给她的私印,令那棺材盖子再次闭合,棺材向里缩去,棺椁盖子再次反转而起…… 唐佳人可不敢继续看下去,撒腿便跑出了那间墓室,心中不停嘶吼着一句话:秋月白啊,你知道不,你爹诈尸了! 与此同时,唐不休下到黑崖下,将端木焱他们所走过的路,又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却只能无功而返。虽没寻到佳人,他绝不相信,佳人就此与他生死相隔。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给我捏捏 唐佳人一路飞跑,幸好没有再遇见什么暗器,也没被那诈尸的秋伯伯追上。她知道,若是这么一直跑下去,准儿能累死她。因为,整个甬道就是一个圈。无限循环的圈。 佳人冒险推开另一间房门,向里一扫,什么都没有,挺好。 她向里走去,却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佳人蹲下,用手摸了摸,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拿起一看,真是吓得都要魂不附体了! 这……这这……这怎么是猫的干尸啊?! 她直接扔掉猫的尸体,这才发现,这地上竟然蹲坐着大大小小二三十只猫的干尸! 它们的眼睛,本应该腐烂没的,此刻却瞪得溜圆。一颗颗黄色、蓝色、绿色的猫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冷光,令人毛骨悚然啊! 若是一般人,定会撒腿就跑。可偏偏,佳人虽害怕,却更好奇。她用手指去戳猫眼,发现那猫眼竟是琉璃制成。一触之下,硬邦邦的。 佳人长舒了一口气,暗道:秋伯伯这是什么爱好,将猫当陪葬这是干啥?怕墓室里有鬼老鼠啊? 不过,转念一想,唐佳人又觉得不舒服了。唐门中的人都说她就像一只猫。若秋家这父子俩都有用猫当陪葬品的习惯,待秋月白一蹬腿,这间屋子可能就得空出一半的位置,留给她了。 使劲儿晃了晃头,不让自己多想。她站起身,退了出去,慢慢将门关上,挡住那些仰望着她的猫眼。 因有了这个教训,唐佳人也不想继续吓自己了。 她气喘吁吁地返回到装着一些工具的小屋里,寻了两把趁手的小镐头,准备再出去寻寻门,却听见甬道里似乎传来了摩擦的声音。那声音,乍一听像是脚步声,可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像。那声音十分轻,若非整个甬道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她一准儿听不到。 佳人抖了抖,二话不说,脚蹬石墙,向着反方向跃去!目标,正是她爬下的那个隐蔽洞口。 佳人的身体十分柔软,且在生死大事面前,素来准头十足。她就像一片叶子,飘进了洞口,然后立刻一拉石头,关上了石板。 许是听到细微的声响,那个声音停在了门口。似乎嗅了嗅味道,又在屋里转了一圈,这才转身离去。 隔着石板,佳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等了片刻后,这才向外攀爬去。 她爬了没多久,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巨石碎裂的声音:“轰!” 佳人已经猜到,定是遮挡洞穴的那块石板被打碎了。禁不住心中一惊,暗道:如今的干尸都这么有劲儿了?怪不得二师父说,那东西能掏人心脏吃。秋月白啊,你爹要吃了我啊! 想到吃字,佳人打了个激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向外爬去。 她是嗜吃之人,所以更佳了解味道对于人的诱惑力有多大。她能闻着味道,绕过十来户人家,七拐八拐地寻到唐二哥偷烤的红薯。而今,她身上这种味道,她自己闻着倒是习以为常,可在别人的鼻子里,是不是好比一只活蹦乱跳色香味俱全外焦里嫩的烤乳猪?且,那烤乳猪的周围还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 吸……口水。 佳人只是想想,就已经口水泛滥。对自己意-淫的人,可能有些,但对自己如此垂涎欲滴的人,怕是也就佳人一个了。 只不过,佳人也心生疑惑,这人都死了有些年头了,那俩鼻孔还好用呢?当然,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重点是,她怎么觉得身后有东西追来了呢? 听声音,还挺杂乱。 佳人暗道不好啊,果然没经秋伯伯允许,就擅自到人家的家里做客,是不礼貌的。主人家怪罪,也是必然。更何况,她这位不速之客还给了秋伯伯一铁镐。不说起它,秋伯伯一准儿破相了。秋月白那么好看,秋伯伯也一定很好看。如今,脑门却要顶着一个铁镐,想不愤怒也难。 佳人不想死在这里,于是拼命地爬。 只是,身后那些东西的速度太快了! 佳人只得努力缩小自己,费里地转过身,正脸面对那已经飞扑过来的东西! 一个照面,令佳人微微一愣。原来,飞扑过来的东西,竟是猫! 一只、两只、三只。 三只猫! 它们露出獠牙,凶相毕露。探出爪子,穷凶极恶。两只眼球,明明只是琉璃做成,却愣是瞪出了几分凶光! 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汗毛瞬间立起。心中禁不住叫苦,暗道:这是干什么?要让她摸肚皮吗?温柔点儿不好吗? 三只猫,不给佳人反应的机会,扬起爪子就去抓她的眼睛。 幸好,唐佳人寻了两只小铁镐攥在手里,下意识地一刨,直接砸在了第一只猫的脑袋上,将它打倒在地。 第二只扑过来,佳人继续砸! 幸好,这个甬道只能容一个壮汉爬行通过。佳人虽砸得有些吃力,却能很好的保护自己,至少不用担心这些猫蹿到自己的身后去胡作非为。 这些猫,并不激灵,只是凶残。也许,在它们的嗅觉中,佳人就是一只肥硕的老鼠。它们凭借本能扑向它,想要吃肉。 陆陆续续,来了十来只猫,都被佳人用两只小铁镐给解决了。 佳人感慨:都死了一遍了,还非要再死一遍。咋地,死上瘾了? 这话,轻轻飘荡在甬道中,好似顽皮女鬼的一声叹息啊。 佳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再有猫尸过来,这才扭过身,继续爬。 终于,她爬回到了原点。 这顿折腾,她除了得到两个捶变了形的小锄头外,只出了一身虚汗。秋月白啊,你家猫也诈尸了,你知道不?! 太吓人了! 都说求求祖宗保佑,秋家祖宗是不是听到了秋江滟的祈求,特意来个全家总动员,追着她喊打喊杀啊?快走吧,再不走,耗子都要来咬她了。 佳人将头探出裂缝外,缓了几口气后,将手中的铁镐敲入石头缝隙里,试了试承受力,觉得应该没问题,这才将身子探出裂缝处,向下爬去。 这一路,真是有惊无险。 佳人成功落在地上,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收敛干净,除了一些地方有火烧过的痕迹,已经没有那般惨不忍睹。 佳人扔下两只立了战功的小锄头,准备顺着绳索向上攀爬,却不想,那绳索磨损得厉害,竟一拉就断开了。 佳人傻了。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这是天要和她翻脸吗?她脾气很好的,被虐两下也无所谓,不要翻脸好不好? 佳人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里多久,心中难免有些晃。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下心神,将绳索缠在腰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利用上的工具。 她觉得,凭借两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小锄头,想要爬上去,有些对不起黑崖的巍峨,于是重新拎起两只小锄头,往回走。 也许,她只要等一等,上面还会有人下来。届时,她就能逃离这里了。 肚子很饿,天色渐黑,这黑崖下阴风阵阵令人心里发毛。总觉得,哪里会蹦出来一个鬼。哎,她是被秋月白他老爹吓惨了。 外面越来越灯,且黑得没有一点儿光亮。佳人想到底下牢房里那些蓝色的小浆果,眼睛瞬间一亮,撒丫子跑了过去。 她用浆果洗了手和脸,然后采摘了一大捧,边走边吃。那种死里逃生的幸福感,令她口中的浆果变得极其美味。 吃饱喝足一次性解决后,佳人在地牢里巡视一圈,确定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后,心中稍安,躺在了一大片的蓝色浆果中,睡着了。 她的衣裙和肌肤都被染成了荧光蓝的颜色,乍一看,就如同蓝色浆果孕育而出的宝宝,晶莹剔透、盈润而亮、软软糯糯,那叫一个招惹喜欢。 客栈里,段青玥将战苍穹的武器,亲手交给了战苍穹。 此战斧,名曰——战魂斧。 它通体黝黑,打眼一看没有什么特殊的样子,就像工匠懒得雕琢一般,若细看,便会发现,这战斧上雕刻着大气而诡谲的图腾,看起来十分凶恶,好似猛兽要饱饮人血。 战苍穹接过战魂斧,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心中便是一喜。这种趁手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他抡起战魂斧,向着脚扣砍去。脚扣应声而断。 众人面露喜色,暗道:终于不用看宫主淋着两条铁链到处吓唬人了。 方黑子和沈白哲打来热水,倒入木桶里。 方黑子道:“宫主,洗洗吧。” 许红娘道:“你们都出去,我来服侍宫主沐浴。” 段青玥冷冷地扫了许红娘一眼。 许红娘笑道:“哎呦,这还吃味上了不成?”嘿嘿一笑,“得,今晚不和你争了。”言罢,扭腰送垮地走出房间,还不忘给其他人抛个媚眼。 大家陆续走出,段青玥却没动。 战苍穹站起身,走到浴桶边,看向段青玥。 段青玥面无表情地道:“侍奉宫主沐浴。” 战苍穹弯腰,靠近段青玥,问:“我要怎样就怎样?” 段青玥的双颊慢慢升腾起两团红晕,却是点了点头,正色道:“是。” 战苍穹瞬间扯碎自己的衣物,跳进了浴桶里,然后伸出大脚丫子,道:“给我捏捏。”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敢为阁下是什么东西? 洗漱干净后的战苍穹,换上新衣,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负责守夜的段青玥坐在椅子上,看向战苍穹,低声问道:“宫着可是需要吃些东西?” 战苍穹道:“不吃。” 过了片刻,战苍穹坐起身,道:“床不舒服。” 段青玥立刻站起身,道:“属下这就让店家再铺一层褥子。” 战苍穹道:“不,把褥子撤走。” 段青玥虽不知战苍穹这时何意,却依言而行,撤走了褥子,给战苍穹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床板。 战苍穹躺下后,没在翻身。 就在段青玥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他却突然坐起身,盘腿打座道:“木板不够凉。” 段青玥心中有些发毛,却还是应道:“宫主稍等,这就去寻。” 过了一会儿,段青玥去而复返,淋回来一桶凉水,道:“宫主见谅。此处不比宫中,没有冷玉,也寻不到冰,唯有这水,摸着微凉。” 战苍穹道:“放到床上来。” 段青玥将锅放在了床上。 战苍穹伸手摸了摸水,觉得还是不舒服。他皱眉,闭眼,不再言语。 段青玥知道,自从战苍穹再现江湖,武功虽大有所成,神智却一直不太正常。他们也问过战苍穹其中缘由,战苍穹却回了他们一句:去问我娘。 哎呦喂,宫主大人呀,您的娘亲都入土多年了,属下几人就算有心想问个究竟,也舍不得离开宫主您呐。 此事,只能作罢。 段青玥望着战苍穹的脸,用目光抚摸着他那鬼斧神工般的深邃容颜,心中变得柔软而艰涩。 战苍穹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段青玥立刻低垂下目光,不敢再看。 战苍穹道:“出去!” 段青玥心中有鬼,误以为战苍穹看出她的心思,立刻站起身,慌忙躲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战苍穹一个人后,他立刻动手将自己穿戴整齐,然后将战魂斧别在后腰,推开窗,轻轻一跃,跑了出去。 战苍穹一路来到黑崖边,顺着绳索向下爬去。 绳索在半腰处断开,战苍穹便拔出战魂斧,一路出溜着下到黑崖下,甩了甩震裂的虎口,将战魂斧又别回到后腰处,这才大步向着最后一间牢房走去。 哎,他怎么觉得,这里才是能安心睡觉之所呢?难道是因为在这里看见了娘? 他一路下到地下,大步从佳人身边走过,猛地驻足,慢慢回头,看向那个侧躺在浆果中的女子。 一片荧蓝色中,她睡得无比香甜。 微肉的小脸,微张的小嘴,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若是她此刻能全身长出柔软的白毛,那就更可爱一些了。 战苍穹来到佳人身边,蹲下,细细打量着她的容颜,以及……她怀揣在胸口的两个果子。 他见过其他女子,自然知道并不是谁的果子都如此香甜诱人,唯有娘的果子令他垂延欲滴,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才好。 况且,娘说了,只要他打赢了,就给他果子吃。 娘果然没骗他,果然回到了这里等他。 只是,娘睡着了,他不应该打扰她。 战苍穹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唐佳人的身边,望着她的脸,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一夜翻过,洞口外落下灰蒙蒙的太阳。 佳人被呼噜声吵醒,慢慢张开眼睛,呼吸一窒,眼睛一竖,立刻入痛被吓到的猫咪般,使出十八般武艺,又抓又挠又踢又踹,试图将眼前这个怪物踹到远处去。 战苍穹睡得正香,却被打醒。他睁开眼睛,一见是佳人,心中无比欢喜,咧嘴笑着就晚上扑。 战苍穹不知,他现在整个人都变成了紫黑色。不但如此,脸肿的好似猪头,一笑啊,那些肉就往一边偏移,生生将一张看起来还算是脸的脸,扯变了形。 尤其是,当他喊出那声含糊不轻却又掷地有声的“娘”后,唐佳人整个人都无法淡定了。 她见那妖物耐打,唯恐自己不是对手,迅速一跃而起,向外就跑。 战苍穹刚逮到娘亲,怎么可能放她离开?当即一个前扑,抱住了佳人的腰肢,大着舌头道:“娘,你要去哪儿?” 唐家人正在拼命挣扎,听到这句话,隐约听出了一些意思,感觉身后的怪物很有可能通人语。若是能讲明白话,那就好办了。遇见比她弱的,她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遇见比她强的,她更愿意用语言感化人心。 唐佳人放弃挣扎,强迫自己笑得牲畜无害,然后慢慢转回身,看向那个怪物。 四目相对,怪物欣喜若狂,佳人欲哭无泪。 秋月白啊,你家这黑崖下,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和鬼怪啊?眼前这东西是啥?土豆成精了?哎呀,咋还是紫土豆疙瘩呢?没见过啊。 唐佳人很想哭,却必须笑。她颤巍巍地笑道:“阁下是人、是妖、还是鬼啊?” 战苍穹道:“娘,我是你儿子。” 怪物一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这让唐佳人觉得心中稍安。毕竟,咱都拥有一口白牙不是?其实,不然。佳人的牙齿已经是蓝绿色的了,和人家战苍穹的没法比。 唐佳人仔细琢磨了一下怪物的话,心下便是一凛呐!虽说她一直盼着能怀有身孕,为唐门生出几个厉害的主儿,用以振兴唐门,将其发扬光大,但……一觉醒来却被这么个鬼东西叫娘,她实在受不起啊! 唐佳人小心翼翼打量着战苍穹,视线从他的脸上滑落到他的手上,整个人就是一抖啊。 这东西的指甲,竟是黑的! 战苍穹感受到佳人大量的目光,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但见自己的两只手,竟然变成了紫黑色,且浮肿变形的严重。若不细看,还以为这是熊掌呢! 战苍穹瞬间慌了,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佳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歪瓜裂枣的一团,是什么鬼?! 战苍穹受了刺激,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叫。 唐佳人五折耳朵想要逃跑,却看见了战苍穹别在后背上的战魂斧。 这把斧头她曾经见过。那时,秋月白追杀她,她撞进了战苍穹的院子里。战苍穹用这把斧头,和秋月白打在一起。没错,就是这把。 唐佳人望着战苍穹的背影,露出了迷一样的深思。看来,这东西应该是战苍穹。虽不知他是怎么下到黑崖的,但有一天她可以肯定,他能下来就应该能上去啊!只要他可以带上上去,她完全不介意他多叫她几声娘。当然,前提是,战苍穹得活着。 瞧他那样,应该是中毒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赞叹一下战苍穹的体制。一般人若是中毒成那样,早就死上几个来回了。哦,天外飞仙一句,以前啊,佳人总觉得人一死,便一了百了。自从她在秋月白他爹的墓室里转悠过一圈,她就否定了自己当初的想法。原来,人真的可以一死再死! 以后,她再对别人放狠话,就可以说:信不信,我杀你三遍都不厌倦?! 佳人这边开始神游天外,战苍穹那边已经陷入到疯癫之中。他在剔骨牢中修炼,接连被唐佳人打扰,又是被吓,又是被戳,没有直接疯掉,全赖于佳人的体香,令他躁动的筋脉得以平和三分。就这,还变成了一个脑子不清的人。如今,他中了蓝色浆果之毒,反应比平时满了几分,脾气却越发往怒火攻心上发展。多重折磨中,战苍穹没有直接死掉,已经算是十分顽强的人类了。 佳人怕他发疯伤到自己,于是多得远远的,喊道:“战苍穹……” 战苍穹不应。 佳人继续道:“儿啊?” 战苍穹背脊微僵,慢慢转过身,看向唐佳人,却又立刻转回身,不让佳人看见自己如此丑陋的一面。 唐佳人见战苍穹尚有理智,悄然送了口气,慢慢走出,靠近战苍穹,清咳一声,道:“儿啊,你不要急,依为娘多年的经验而言,你这是中毒了。”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问:“中毒?” 唐佳人点头。 战苍穹嘘了一口气,大着舌头,闷声闷气地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我不是娘亲生的呢。娘是蓝幽幽的,会发光,多好看。我如此颜色,怎么看都不像娘亲生的。” 唐佳人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一扫而过,嘴角抽了抽,暗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担心。战苍穹,你这心大的吃一个包子都能漏下去吧?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谁让你……遇见了我呢。 这人啊,相遇未必是缘分,也许就是孽缘;擦肩而过未必是坏事,毕竟你不知道会被对方坑成什么鬼样子。佳人从不标榜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善良,便是怕遇见另一个自己,将自己坑得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喽。哎?她本就不知道爹娘是谁啊。大家都说长眉门主是她爹,柳芙笙是她娘,也不过是口口相传罢了。没准儿,她让秋月白给忽悠了呢!若能从这里出去,她定要去查一查真相。 佳人重拾笑容,拉了拉战苍穹的手,轻轻摇晃着,露出一口蓝色的小牙,温情小意地道:“你自然是娘亲生的。待过几天,你这颜色褪去,就会回复本来容貌。你看娘,如此美艳动人,你自然会英俊非凡。”伸手拍了拍张苍穹的胸口,“你和娘说说,你是怎么下来寻娘的?”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接尿,解药 战苍穹被唐佳人的软声细语安抚,终于不再那么暴躁,却也不想说话,只是闷头不语。 唐佳人无法,只能让他先缓解缓解心情。她觉得饿,想去抓浆果吃,战苍穹却用那黑紫色的大爪子,攥着佳人的幽蓝色小手不放。 唐佳人道:“娘饿了。” 战苍穹道:“那些果子不能吃,有毒。” 唐佳人道:“娘不怕。” 战苍穹道:“我怕。万一娘又死了,怎么办?” 唐佳人这才知道,原来战苍穹的娘已经死了。哦,不,是死过一次了。她虽不知道,战苍穹的娘会不会像秋月白的爹那样,没事儿玩个诈尸吓唬人,却知道,战苍穹的心中定是十分依赖他的娘亲的。 唐佳人一直有休休和三位长老陪着,倒也没多想娘和爹,却也能对战苍穹的想法感同身受。 她轻叹一声,道:“放心吧,娘有不死身,转个圈就能活。” 战苍穹还是拉着唐佳人的手不放,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唐佳人眯了眯眼睛,笑道:“若你不想娘吃那些果子,咱就爬上去,寻家馆子,大快朵颐如何?” 战苍穹这才道:“爬不上去了。” 唐佳人心中一惊,问:“为何爬不上去?” 战苍穹道:“绳子只剩下一半。我用斧头拖住身体,才滑了下来。” 唐佳人心有不甘,道:“既然能滑下来,就应该能爬上去!” 战苍穹直接抽出插在后腰上的斧头,递给唐佳人:“娘不信,去试试。” 唐佳人伸手接过战魂斧,只觉得手中一沉,忙用两只手抓住,才没砸到自己的脚面。她将战魂斧还给了战苍穹,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战苍穹道:“我们寻寻,没准儿这里有吃的。” 唐佳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若没吃食,地牢里困着的那些人岂不是要被饿死?哪怕东西不新鲜了,也不要紧,反正她这肚子能容纳百川,有毒的浆果都伤不到她分毫。大不了,等会儿放几个屁出去。 只是……战苍穹比较麻烦。 她与战苍穹无冤无仇,准确地说,战苍穹还帮了她大忙。而今,他身重剧毒,若不尽快医治,估计会死得很快。若是他就以这幅尊容死去,怕是会被当成怪物烧成灰吧。 佳人心有不忍,却也没有办法。她自己虽不惧毒,却也不会解这种毒。按理来说,她的血液应该有解毒的效果,但她不敢见血,怕自己刚割点儿血出来,就会昏厥过去。如今,这个战苍穹又是个傻的,还不知道会将昏迷的她怎样。万一当她死了,给她活埋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佳人一边随着战苍穹向里转悠,一边想着解毒之事。所幸,她脑袋灵光,还真被她想到一条解毒的好办法——尿! 如果她的身体自带解毒能力,血液可以解毒,那么她的尿也一定可以……吧? 唐佳人斜眼看向战苍穹,不知他肯不肯喝她的尿,解毒……试试。 是的,试试。她也没尝试过这种为人解毒的办法,却不介意一试。就不知道,战苍穹介不介意了。 战苍穹看了佳人一眼,又转回头,道:“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回去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有些心虚。 佳人看得不够真切,没有发现异样,只能随着战苍穹回到入口处,坐在外面仰望头顶的一片天空。有云飘过,有燕子飞过,却唯独没有人来救救她。 战苍穹坐在唐佳人的身边,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一会儿看看佳人的手。 佳人轻叹一声,收回目光,问战苍穹:“你渴不?” 战苍穹点头。 唐佳人站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没发现能借用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对战苍穹道:“别跟来。我马上出来。”她走进暗道,选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准备给战苍穹尿出一些解药试试,却不想用自己的手捧自己的尿。 哎,不用手,用啥?总不能让战苍穹张嘴接着吧? 纠结中,佳人终是提着裤子,决定再找一找。 她在牢房里转了一圈,发现有条裂缝通向未知。经过昨天之事,她可不敢再轻易钻裂缝,却将此处位置记在了心里。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寻到了一个类似瓢一样的东西。看样子,是用来舀水的。佳人十分痛快地脱裤、嘘嘘,利索地解决了小便问题。哦,不,是解决了解药问题。 虽说,她心中也有疑惑,不知这尿是不是和屁一样,都是她排出的有毒之物。不过,战苍穹已经变成了土豆脑袋,就算中毒有深了些许,也没啥大碍……吧? 毕竟,他都成紫黑色的了,也不至于突然变成绿色的。 佳人只希望,待战苍穹回复清醒的那一天到来时,他能仔细体会一下她的良苦用心,而不是到处追杀她才好。人,得善良一点儿啊。 佳人这般舒坦了,站起身,系好腰带,放下裙子,弯腰抓起长把儿,却发现对面墙角蹲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东西黑乎乎的,看不真切,两只眼睛是泛着蓝光。 四目相对,那东西嗖地逃走了! 唐佳人一想到,刚才那东西竟敢盯着自己的屁股看,就觉得火冒三丈,当即撒腿追了出去,一脚踹在了战苍穹的胸口上,怒声道:“你偷看我!” 战苍穹没有还手,而是转开头,委屈地道:“我去陪你。” 唐佳人又踹了战苍穹一脚,骂道:“用你陪?!” 战苍穹缩了缩肩膀,老老实实地道:“里面黑。” 唐佳人大口喘息着,告诉自己,这就是自己的儿子,所以……被看到了屁股,也没多大关系。 啊!啊!啊!啊! 他不是啊!他是战苍穹,是战魔宫的宫主大人! 唐佳人多想瓢里的尿扬到战苍穹的头上,让他好好儿清醒清醒,不过,转念一想,让他喝下岂不是更解恨?! 做好事,佳人素来不计功与名。 唐佳人平复了怒火,坐在,将瓢往地上一放,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战苍穹见佳人不再发火,也悄然松了一口气,看向瓢里的东西,回道:“尿。” 唐佳人摇头,一脸认真地道:“这不是尿,是解药。” 战苍穹大着舌头重复道:“接尿。” 唐佳人道:“不对,不是接尿,是解药。” 战苍穹:“接尿。” 唐佳人嚷嚷道:“你闭嘴,听我说!这是解药,能解你身上的毒。若解不了毒,也有解渴之功效。你明白没?” 战苍穹点头。 唐佳人欣慰地一笑,道:“你喝了吧。” 战苍穹不动。 唐佳人劝道:“娘是为你好。你瞧瞧你,就像土豆成精了,看着就吓人。娘都害怕你突然炸裂开来,溅娘一个血肉模糊。娘呢,吃了那些浆果,也在浆果里睡了一宿,除了变了点儿颜色,啥症状都没有。所以,娘就想,也许娘的尿能解这个毒。”双手捧着战苍穹的脸,正色道,“战苍穹,我可是好心,你清醒后别犯浑,知道吗?” 战苍穹道:“娘,我不叫战苍穹。” 唐佳人微愣,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儿子,当即询问道:“那你叫什么?” 战苍穹回道:“我叫战必胜。” 唐佳人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 战必胜?哎呦喂,这是什么名字啊?!可笑是她了。起这个名字的人,得是多希望他每战必胜啊。 战苍穹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在黑,所以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表情。只听他道:“这是爹给我取的名字。我也觉得不好。”眼睛一亮,“娘,我以后用你起的名字可好?战苍穹、战苍穹,一听便很厉害,却不浮夸。” 唐佳人点头应道:“好好,你就叫战苍穹吧。若是让人知道你叫战必胜,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战苍穹窘道:“娘,你别再提那个名字了。” 唐佳人强行收了笑,揉了揉笑僵的脸,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尿,示意战苍穹将解药喝了。 战苍穹望着那尿,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犹豫不决。 唐佳人拍了拍战苍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娘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要浪费了。” 战苍穹目露破釜沉舟之色,点了点头,一把端起了佳人的尿液,就要往嘴里灌。 唐佳人见此,立刻捏着鼻子闪开。 战苍穹停下动作,看向唐佳人,问:“娘,你嫌弃自己的尿啊?” 唐佳人放下手,摇头道:“不不不,娘怎么会嫌弃自己呢?” 战苍穹递出手中的瓢:“那你先喝。” 唐佳人愣了愣,仔细打量了战苍穹两眼,觉得他好像不太傻。难道,是装傻?可是,也不像啊。 战苍穹又将尿液向着佳人的方向送了送。 佳人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一摆手,态度坚决地道:“不,这解药只有这么多,娘不能和你抢。只要你身体康健,娘就开心了。来,喝吧。别喘气啊,一口喝掉,才是正理。”若喘气,估计就喝不下去了。哎,想想都觉得恶心。 战苍穹一点头,站起身,扬起了手中瓢……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你真香 就在战苍穹准备喝下尿的时候,一些石子儿从黑崖上掉落下来,翻滚着砸向唐佳人的头。 战苍穹一个箭步冲上去,揽住佳人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冲进最后一间地牢。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不少的石子砸到。 佳人见有石子儿滚落,猜测上面定是有人,立刻扯着脖子喊道:“我在这里!有人在下面!” 回应她的,是更大的石块,咣当当落下,砸得脚下震动,尘土飞扬。眨眼间,便将门口封住了。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有些发蒙。她不认为有人刻意投下石子是为了害她,毕竟,除了她和战苍穹之外,无人知道她还活着。那么,这些石头是冲着战苍穹来的?唐佳人看向战苍穹,道:“有人用石头砸你,你知道是谁干的不?” 战苍穹问:“你怎么知道是砸我?难道因为我长得丑?” 唐佳人的嘴唇抽了抽,发出一声绕梁三日般的叹息。得,这事儿又成迷了。或许,不是人为,而是天意。这贼老天自从和她翻脸后,就一直折腾她。她倒要看看,自己能挺到几时! 佳人一挥手,道:“走,咱回去!这灰蒙蒙的太阳,咱还不稀罕晒呢!” 二人回到地下,唐佳人又响起自己的尿,便问战苍穹:“解药呢?” 战苍穹会道:“洒了。”递出空空的瓢,“再来点儿。” 佳人一扭头,道:“你当是水缸呢,说舀就能舀一瓢?!没了!你等着吧,等我酝酿好感觉,再给你点儿。”说着话,抓起浆果,往自己嘴里塞。 这一次,战苍穹并没有阻止她。 佳人吃饱后,昏昏欲睡。 战苍穹坐在她的身边,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中。 黑崖下阴冷刺骨,唐佳人又不像战苍穹皮糙肉厚,被他环抱着,只觉得舒坦,便心安理得地往他怀里钻。 在生死面前,什么男女大防都是狗屁。吃饱,暖和,才是正理。 战苍穹抱着佳人,一动都不敢动。待佳人睡熟了,他才慢慢动手,将她整个人都抱进了怀中。 佳人其实不矮,但在战苍穹怀里,就像一个小宝宝,缩成小小的一团,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 战苍穹用变形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佳人的头发,佳人哼哼一声,他立刻放下手,老老实实地抱着她。 佳人睡得香甜,且因战苍穹滚烫的怀抱出了一些汗。 战苍穹嗅着唐佳人身上的味道,顿觉口干舌燥。 娘身上的果子又开始诱惑他,令他心跳加快,想要尝一尝。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佳人的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向下轻轻一摁。 战苍穹好像做坏事怕被抓的小孩儿,一触即可,立刻收回了手。只是,指尖触碰到的感觉,却令他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渴望中。 软的,弹的,定是味美多汁的! 战苍穹有些怕佳人生气,却又受不得那种诱惑,再次伸出手,去触碰佳人的胸。 佳人皱眉,一巴掌挥开了战苍穹的手。 战苍穹立刻屏住呼吸,不再动作。 战苍穹就像一个伺机而动的小偷,一直偷偷窥视着佳人的表情,见她再次睡得香甜,便又伸出了手,打算将那果子掏出来看看。 手指触碰到佳人的脖子,触碰到她的汗水,只觉得一直灼痛的手指尖,竟变得冰凉而舒服。他不敢大动作,怕佳人醒来后骂他,就那样一点点地抚摸着佳人的脸颊脖子,缓解着身上的灼痛。 许是人惯有的贪心作祟,许是人的本能使然,战苍穹竟被那气味所诱,舔了舔佳人的脸。 一舔之下,口舌生津,心神俱荡。 佳人被战苍穹又抱又舔的,若还不醒,那心也能漏下去一个包子了。 她觉得难受,皱眉睁开眼,与战苍穹四目相对,伸手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脸颊,问:“你舔我?” 战苍穹点头承认,倒是老实。 唐佳人一脸厌恶地问:“恶心不?” 战苍穹摇了摇头。 唐佳人挥舞着拳头警告道:“再舔我揍你!” 战苍穹一伸舌头,舔了唐佳人的拳头一口。 唐佳人瞬间炸毛,一拳头打在战苍穹的脸上。 战苍穹立刻抱头,将自己缩成一团,任唐佳人踢打。 唐佳人打累了,松开手,掐着腰,气喘吁吁地瞪着战苍穹。 战苍穹抬头,看向唐佳人,问:“娘,打完了吗?” 唐佳人胸腔一窒,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将自己噎死。她指着战苍穹半晌,终是一甩手,不想再搭理他。 战苍穹靠近唐佳人,探个大脑袋道:“娘身上真香,汗珠也好吃。” 唐佳人一巴掌推开他的脸,警告道:“你再舔我,我可打你!” “啪唧!”战苍穹绕到佳人的另一边,又舔了一口她的脸颊。 唐佳人微愣,瞬间一跃而起,照着战苍穹就拍了下去。 这一次,战苍穹躲开了。 唐佳人不服,追着他追打。 战苍穹身高马大,但跑起来却特别灵巧。唐佳人追得辛苦,身上逐渐出了一层汗水,那诱人的香味飘散开来,令战苍穹吞咽了一口水,暗道:好想吃了娘亲。 他突然停下身子,回头看向唐佳人。那一双眼,好似饿极了的狼。 唐佳人被他吓了一跳,却并未向后退开。只因,她知道,这个时候退,无异于将自己送给狼吃肉。唯有比他强大,才能震慑住他。然,她要怎样做,才能表现出比他强大呢? 战苍穹嗅着佳人的诱人味道,迈开脚步,开始开近她。他幽幽道:“娘,你真香。” 这话,听全了,应该是儿子对娘亲的撒娇和依赖;若去了那个娘字,就成了男子对女子的调戏。而今,这四个字从战苍穹的口中说出,却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就像一只狼王,要吞噬掉一个姑娘。实际上,他的眼神确实充满了掠夺性,一点儿也不像孩儿对娘的感情。 唐佳人心生恐惧,真怕他控制不住,给自己来上一口。 她见战苍穹舔了下嘴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看,心中发毛得厉害,开始后悔追着他打。 明知不可退,可佳人还是被迫向后退了退,直到后背顶了石头墙面,再也无路可退。 佳人稳了稳心神,突然张嘴吼道:“香你个球儿!给老娘滚远点儿!再敢用那种眼神看老娘,老娘撕了你个臭不要脸的下作货!”这话,是她在花船上学来的。她娘白晓冉用这话吼便整条花船,愣是没有个一个人敢和她对吼的。 果然,战苍穹的表情有片刻的恍惚。 唐佳人借机推开战苍穹,道:“你再敢凶娘,娘就吓死了!娘吓死了,你就没有娘了!知道不?” 战苍穹点了点头,将那充满掠夺的狼性目光隐下,又恢复成忠犬的表象。 唐佳人悄然松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前溜达着。 战苍穹突然出手,一把撰著了佳人的手腕。 佳人用眼尾看向战苍穹,时刻堤防这匹狼。 战苍穹道:“娘,我饿了。” 佳人如临大敌,立刻道:“我不能吃!” 她清楚明白地看见战苍穹吞咽了一口口水,立刻改口道:“娘是说,娘身上没带什么吃的东西。” 战苍穹的视线下滑,落在了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立刻护住胸,不让战苍穹看。心里,早就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了!这是战魔宫的宫主吗?这简直就是战魔宫的淫-魔啊! 此刻,她只恨自己武力不行,否则一准儿打得战-淫-魔跪棺材板上给她磕头认错。对了,若是将战苍穹引到秋伯伯的墓室里,不知道是淫-魔技高一筹,还是干尸勇猛无敌?狭路相逢……算了,一想到狭路,佳人就想到了那个裂缝。以战苍穹的身材而言,塞进去,正好将其堵死。 战苍穹伸手,在佳人到面前晃了晃,成功吸引回她的注意力。 佳人防备地道:“你别乱开啊,你你……你可是大小伙子了,不能……咳……不能那样……” 战苍穹疑惑,问:“哪样?” 唐佳人瞪眼道:“就是不能像小娃娃那样!” 战苍穹问:“像小娃娃哪样?” 唐佳人真相伸出手指,插向战苍穹的双眼,然后顺手给他来个锁喉手,让他老老实实地闭嘴别问。 可惜,她刚准备付出实际行动时,战苍穹竟一把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塞进了一间散发着尸臭味道的囚犯里。 唐佳人刚要挣扎,却见战苍穹一脸警觉的样子,立刻停止挣扎,与他一般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唐佳人虽没听到什么动静,但她有种执着,认为这间地牢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那东西走路的声音很轻,简直就像在飘。 她突然想起,她在秋伯伯的墓穴里,也曾听见过这种声音。 难道是,秋伯伯的干尸追来了?! 要不要这么执着啊?! 真是准备赶着来嘱托她好好儿照顾秋月白,还是要为其报仇雪恨啊? 人和动物一样,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会下意识地闪躲。唐佳人立刻屏住呼吸,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就是影子。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何战苍穹要将她抱进这间充满尸臭的房间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逃出生天那条路 佳人的放松还是很有效果的。她身上那些异香慢慢淡去,令人追寻不到方向。就在她成功将自己催眠成一个影子的时候,作为身体的战苍穹,动了。 他用两只大手掐住唐佳人的腰肢,然后抱起她,以特别快的身法出现在缝隙处,将她往里一松。 唐佳人脚一沾地,并没有问战苍穹这是何用意,而是立刻向前快步走去。 战苍穹一闪身也进了裂缝之中,随着佳人快步向前。 二人尚未走出多远,便听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石块滚落的声音。 二人猛然发力,快速向前冲去。 身后的石块掉落,将入口处的裂缝掩埋。 若二人慢上一步,定要被石块拍成一团烂肉,且……避无可避。 唐佳人不是柔弱女子,不会做没有意义的尖叫,但这种前路未知,后路被封的感觉,确实令她心生烦躁和担忧。 这一二再、再而三的,叫什么事儿啊? 佳人闷头走着,手突然被拉住。 佳人回头看向战苍穹,虽看不真切,却知道他就在这里的身后。这种不是一个人的感觉,令她心中的紧张情绪得以疏解。 战苍穹再次用大手抓住她的腰,将她慢慢举起,和自己的位置对掉,然后将她放回到地上,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战苍穹的手本就很大,如此浮肿变形后就更大了。 那么大的手,攥着她的小手,确实令人心安。 佳人的情绪很快平定,跟着战苍穹一路向强。终于,二人走出了这令人倍感窒息的裂缝处,来到了鳄鱼潭的上方。 战苍穹适应了一下眼睛对光线变化引起的不适,探头看向下面。 唐佳人好奇,愣是从很小的缝隙里挤出一颗头,看向下面。 鳄鱼! 竟是鳄鱼潭! 二十多只鳄鱼,在泥潭里悠哉的爬动着。若是有猎物出现,它们定会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扑上去将猎物撕扯成碎块,然后……吞下。 战苍穹伸手揉了揉唐佳人那头凌乱的头发,想要告诉她别怕。 唐佳人却抬起头,看向他,吞咽了一口口水。 战苍穹那声别怕,愣是没说出口。他改口道:“我们得下去。” 唐佳人点头,问:“下面那些东西,是啥?” 战苍穹回道:“鳄鱼。” 唐佳人问:“你怎么知道是鳄鱼?不骗我?” 战苍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因此目露疑惑之色,口中却回道:“知道便是知道,骗你做甚?” 唐佳人问:“好吃不?”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道:“没吃过。” 唐佳人一拍巴掌,信誓旦旦地道:“或可一试!”微顿,“不,必须一试!” 战苍穹问:“不怕被毒死?” 唐佳人猖狂一笑,道:“人要勇于尝试,才知道啥能弄死自己。” 战苍穹思忖道:“娘说得话,很有道理。” 唐佳人向下一指:“等会儿,你先下,把它们的注意力引开,我再下,这样就稳妥了。” 战苍穹点头,转而却道:“娘不想向下,试试这些鳄鱼能不能弄死你?” 唐佳人瞪了战苍穹一眼,呵斥道:“心咋那么大呢?娘若是死了,你就没娘了!” 战苍穹道:“好,儿先下。” 唐佳人咧嘴一笑,从腰间解下那长长的绳子,将一头攥在手心,另一头扔下了泥潭,然后对战苍穹道:“你得想办法,将这头固定在这里,我才能爬下去。” 战苍穹问:“为何不是你想办法?你不是娘吗?” 唐佳人自然而然地回道:“正因为我是娘,所以这么简单的办法不应该让娘来操心。这是考验你,懂不?” 战苍穹不懂,却觉得唐佳人说得在理,于是勉强点了点头。 唐佳人斜眼看战苍穹,道:“看你的样子,好像挺勉强啊。” 战苍穹扬起唇角,笑了笑,道:“是啊。” 唐佳人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长绳交给了战苍穹。 战苍穹轮起斧头,在山体上砸出一个倒钩,然后将绳子系在上面。 他这咚咚地一顿砸,自然吸引了鳄鱼们的注意。 唐佳人探头一看,乖乖,这些鳄鱼长开了大嘴,等着食物呢。她看向战苍穹,道:“儿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娘今天能不能吃上鳄鱼肉,还是你会让它们吃上几口人肉,全在你的功夫上喽。去吧,别让娘担心啊。” 战苍穹点了点头,收起斧头,手攥着绳索,对唐佳人道:“我请娘吃鳄鱼肉,娘可别忘了给我果子吃。”言罢,向下轻轻一跃。 唐佳人后知后觉地想到,战苍穹口中的果子是什么,当即心生恶念,想要弄断绳索。不过,她也就那么一想罢了。人呐,如影随形的不单有影子,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好的坏的香的臭的,林林种种,不足为奇。怎么想不重要,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 战苍穹顺绳而下,脚蹬势必,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直接落在了鳄鱼的后背上,不待鳄鱼反应过来,再次跃起,将鳄鱼背当踏板,在几个纵跃间,落在了泥潭外面,冲着唐佳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来。 唐佳人看了看泥潭里那些红口白牙的鳄鱼,果断地摇了摇头。她喊道:“我是让你把它们吸引过去,不是让你给它们提个醒,有肉要跳下来了!” 战苍穹喊道:“那怎么办啊?” 唐佳人道:“我不熟悉鳄鱼的习性,你唱歌试试看呗。” 战苍穹一转身,走进了林子里。 唐佳人立刻喊道:“不唱了不唱了,你回来吧!” 战苍穹很快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里。 唐佳人蹲下,从脚边捡起一块小石头,丢进鳄鱼张开的嘴巴里,嘀咕道:“吃吃吃,我喂你吃!你们若不累,咱就这么耗着,总能用石头喂饱你们。” 不多时,战苍穹去而复返,手中拎着四只山鸡。 唐佳人再见战苍穹心中自然欢喜,见他一扬起斧头,立刻转开头,不敢再看。 战苍穹砍下一只山鸡的头,然后将其扔进了泥潭里。 血腥味,瞬间吸引了鳄鱼们的注意。 他用山鸡逗弄着鳄鱼们,终是将它们吸引到了自己这边。 战苍穹对唐佳人喊道:“娘,下来吧!” 唐佳人眯着眼,向下一看,见时机成熟,便顺着绳索一溜烟爬到里泥潭里。 脚刚一落地,就陷了进去。 佳人不敢耽搁,用力一扯,拉下绳子,防止有东西顺着绳子下来咬她,然后悄然爬向岸边。不想,一只鳄鱼潜伏在了泥潭里面,并没有被战苍穹吸引过去。唐佳人一脚踩在了它的尾巴上,它突然张开大嘴,回头便咬。 战苍穹正逗弄那些鳄鱼,分神一看,吓得一愣神,差点儿被鳄鱼咬断了腿。他忙丢下手中食物,向着唐佳人的方向跃去。 只是这一次,这些鳄鱼学精了,不会任他踩着自己的后背讨好女人。它们纷纷爬动起来,开始围攻这块更大更鲜更美味的人肉。 战苍穹对阵鳄鱼群,却始终关注着唐佳人那边的动静。 但见她避开了鳄鱼的袭击,然后一把扯住鳄鱼的尾巴,愣是将它从泥潭里拔了出来。她甩着鳄鱼尾巴,将它当成武器轮成圈,一边嗷嗷喊着,一边向自己冲了过来。 那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啊。 女子、乱发、蓝瞳、脏衣、轮圆了的膀子、拼命的奔跑、用力的嘶吼…… 鳄鱼、缝隙的长牙、泥点子、乱蹬的四肢…… 这些,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却生动地刻进了战苍穹的脑海中,纵使他将来恢复了意识,这个场景,也成为他记忆深处那幅唯一能触动他最真情感的生动画卷。 战苍穹看得目瞪口呆,以至于有鳄鱼偷袭向他的腿都不知道。 唐佳人一松手,抛出手中的鳄鱼,让它破空而去,直接砸在偷袭战苍穹的那只鳄鱼身上。 两只鳄鱼翻滚着撞开另外几只鳄鱼,场面十分壮光。 唐佳人喊道:“跑啊!” 一只鳄鱼跃起,袭向战苍穹。 战苍穹闪身错开鳄鱼的攻击,一把攥住它的尾巴,随着佳人撒腿狂奔而去。 二人一直跑到瀑布下,才停下。回头看了看鳄鱼,见它竟然还没死。战苍穹拔出战斧,直接给了鳄鱼一下。 这一下,砸得有些猛。 鳄鱼被砸出了血,噗地喷到了佳人的鞋子上。 鞋子已经满是泥巴,看不出原有的样子,但是血却是实打实的鲜血啊。 佳人两眼一翻,直接向后仰去。 战苍穹立刻丢下鳄鱼,一伸手,抱住了唐佳人那软软香香的身体。他那充满掠夺的目光,顺着佳人的脸开始逐渐下移…… 唐佳人那翻过去的眼睛,竟又强行翻了回来,盯着战苍穹看。 战苍穹的目光本来已经移到了佳人的嘴巴上,却又敏感地又上移到唐佳人的眼睛上,与她对视着。 唐佳人问:“你看啥?” 战苍穹回道:“随便看看。” 唐佳人问:“随便看看是看啥?” 战苍穹回道:“随便看看就是随便看看。” 唐佳人一用力,站起身,双手抱胸,道:“随便看看不可以!” 战苍穹只得收回目光,干巴巴地道:“我只是看看果子还在不在。” 唐佳人骂道:“臭流氓!”一个大嘴巴掴过去! 战苍穹用手一挡,唐佳人竟因用力过猛,脚下一滑,直接跌进了清澈的湖泊里去。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救救短尾巴 湖水边缘处,并没有多深。 唐佳人坠入后,却拼了老命的在挣扎。 上一次她坠入河中差点儿被溺毙,那种恐怖的窒息感她是万万不想再经历一次。 战苍穹关心则乱,也随她跃入湖泊中。脚一落地,发现水只到了自己的胸口。他看着唐佳人在那里拼死拼活地折腾,都不知道是应该救还是不应该救。 眼瞧着唐佳人露出一幅我要死的表情,战苍穹不得不开口喊了一声:“娘。” 唐佳人这才想到,还有战苍穹在岸上,能救自己。 她睁开闭得死紧的双眼,急切地寻找着战苍穹,却发现那狗东西竟站双手抱胸站在湖泊之中! 唐佳人用仅存的理智感觉了一下脚下的柔软,脸就是一红啊。她这人素来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的丢脸行为,于是继续扑腾了几下,这才站直身体,用手抹了一把脸,道:“要这么洗才洗得干净,知道不?” 战苍穹老老实实地点头道:“知道了,娘。” 唐佳人皱眉,道:“可是娘怎么觉得,你那嘴角在笑呢?且,以娘多年的看人经验而言,你那个笑明显不太尊重为娘啊。” 战苍穹正色道:“许是脸肿变形了,娘看错了。” 唐佳人狐疑地扫了战苍穹一眼,觉得他好像又变聪明的趋势。如此,大大的不妙啊。不过,她只需要在战苍穹恢复正常前将他甩开就成了。以后啊,他回他的战魔宫,她逛她的小江湖,挺好。 唐佳人打算得不错,并准备马上实施这个计划。 她头样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洗头发,一边看向战苍穹,试探道:“你太脏了,好好儿洗洗吧。娘教你的办法,试试。” 战苍穹开心地应道:“好!”一把扯开衣袍,露出令女人疯狂尖叫的健硕胸膛,利索的脱下外衣,两下甩掉靴子、蹬掉裤子,然后便开启了“佳人无声挣扎示”的洗澡方式。 唐佳人觉得,自己应该避嫌,毕竟……那位裸着呢。 不过,她还是遵循了本能,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啊。 但见战苍穹在明明没有多深的水里不停挣扎着。两只膀子抡得那叫拼命,一张脸扭曲得那叫一个变形,身体扑腾得那叫一个妖娆,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屁股…… 不得不说,这幅画面挺有喜感。 唐佳人学着战苍穹的样子,抱着膀子,看着他扑腾。脸上,自然而然地带出了笑意。 战苍穹的脸和手都触碰到了蓝色浆果,所以肿胀成了黑红色,可他的身体因有衣服的包裹,却保护得不错。乍一看,就好像一个十分俊美矫健高昂的男子,戴上了假脸,在那里跳着怪异而夸张的舞蹈。真是搞笑啊。 唐佳人哈哈大笑,十分开心。 战苍穹似乎是为了彩衣娱亲,竟嚎叫一声,一个高蹦起,在她面前飞奔到了岸上去。 唐佳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 她看过的男人身体,不少。 休休洗澡时,她因好奇偷看过;端木焱那个短尾巴,总在她面前脱裤子,也被她看过;公羊刁刁手腕不利索那会儿,也在她面前裸过;秋月白的身体,她虽看得不够全面,却是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了个大概;孟天青曾和自己同床共枕过,且,她为了拔出那根被孟天青坐进菊花的小萝卜,也曾……咳……也曾看光了他;至于孟水蓝啊,她扮成六王爷躲在床下时,就从下到上将他看了个遍儿;如今,战苍穹也来凑了热闹。她想不看,都不行呢。 不过,战苍穹的尾巴,貌似……真是又长又粗还活蹦乱跳的。嗯,估计是中毒了。否则,那颜色怎么和战苍穹的脸一样?难道说,昨晚睡下后,他还将尾巴拿出来透气了? 唐佳人觉得,刚才自己可能是眼花了,于是秉着虚心求教、不耻下问、态度严谨、实事求是的口号,再次仔细地看向了战苍穹的尾巴。 结果,却见他双手薅着“尾巴”,一脸痛苦地跃回了湖泊中,对她快语道:“快!帮我!” 帮他?怎么帮?嫌尾巴长,要剁掉吗? 佳人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下意识的深处手,在水下随手一捞,竟被她攥住了战苍穹地“尾巴”。 那“尾巴”十分滑腻,若非她这双手也不是白给的,一准儿攥不住它。 “尾巴”扭来扭曲,似乎想要逃出她的手心。 战苍穹满头大汗,喊道:“拔!” 拔?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这回绝对不是馋了,而是吓的。 这东西,还能拔?拔掉了怎么办?战苍穹不愧是魔教的宫主大人,太生性了! 战苍穹见佳人傻愣愣地不动,一伸手,就要去抓被他仍在岸上的战魂斧。 佳人一看这架势,脑子一热,瞬间用力,竟觉得手下一个寸劲儿用上,某个不可言说的东西竟被她拔断了! 唐佳人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啊!” 战苍穹捂着那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倚靠在湖泊边上,痛得呲牙咧嘴。 唐佳人感觉手中的“尾巴”似乎动了一下,吓得她一扬手,将其丢向战苍穹:“还你!” 战苍穹尾巴掐住那条“尾巴”的脖子,直接将其捏死了。 唐佳人这才看清楚,那并不是什么尾巴,而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蛇。 唐佳人双腿一软,差点儿没坐水下去。 战苍穹一甩手,将蛇扔到鳄鱼的尸体旁,在气喘吁吁中望着佳人不语。 佳人双颊烧得通红,不自然地问:“看什么?” 战苍穹道:“娘,我好像中毒了。” 唐佳人不敢看战苍穹,避开他,向岸上爬,口中随口应对道:“哦,没事儿,习惯就好。” 中毒这种事儿还能习惯?真拿所有人都当成自己了?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一伸手,将准备爬上岸不管自己死活的唐佳人捞回到身边,盯着她的眼睛,道:“娘,你怎么不关心儿?” 唐佳人再次从战苍穹的眼中看到了危险,当即从善如流地道:“怎么不关心了?若不关心,我能……咳……我能赤手空拳地帮你扯掉毒蛇吗?” 战苍穹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软化了三分,继续道:“娘,我肿了。” 唐佳人看着战苍穹的脸,眸光一亮,伸手揉了揉他的脸,笑道:“哪里肿了?你的脸已经开始消肿了。” 战苍穹抓下佳人的手,往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一按:“娘,这里肿了。” 唐佳人如遭电击啊! 这是什么鬼?这是干什么?这是为哪样啊?!!! 可不可以不要如此明着侮辱少女的手啊?可不可以保持一点儿您战魔宫宫主的形象啊?可不可以让彼此之间有点点儿的距离啊?可不可以让她只是偷看几眼而不用如此亲密的接触啊?! 唐佳人第一次,风中凌乱了。 都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战苍穹,你这所作所为,是要绝了彼此的路啊。 日后若相见,不是装作不相识,就是要处心积虑弄死她吧? 毕竟,他喊娘喊得挺顺口;毕竟,他光着屁股在她面前跳来跳去过;毕竟,他还按着她的手,强迫她摸了他的短尾巴。 哦,不,不是短尾巴,是……吓死人的粗尾巴! 不知是中毒浮肿的原因,还是人家天赋异禀自带光环,唐佳人觉得,这就不好意识去认真查证了。 她的手一抖啊,开始挣扎。 战苍穹却按着她不放,直说:“娘身上香,娘给揉揉就不疼了。” 操!你!大!爷! 从不出口成脏的佳人,忍不住在心里开骂了。 揉你爹个揉! 唐佳人虽知战苍穹的脑子出了问题,但苍天作证,她是正常的啊! 这是惩罚,绝对是惩罚啊! 惩罚她吓了他、惩罚她将戳漏气了,惩罚她忽悠了他…… 唐佳人开始挣扎,拼命挣扎,就像要挣脱这种惩罚一样。 战苍穹这厮,竟睡着佳人一起扑腾起来。甚至,比她扑腾得还厉害。 佳人愣住,打了个嗝,问:“干什么?” 战苍穹回道:“逗娘开心。” 唐佳人望着战苍穹,道:“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这样娘就开心了。” 战苍穹摇了摇头。 唐佳人仰头望天,默默流下了眼泪。 战苍穹一低头,舔掉了佳人的眼泪。 唐佳人继续哭,他继续舔。 唐佳人一脸嫌弃地推开他,不悦地问:“干嘛!” 战苍穹理直气壮地回道:“解毒。” 唐佳人一听,好像是这么个理呢。 战苍穹舔了她几口汗水,这脸明显就消肿了。若吞下她的眼泪,说不定那个不可言说的位置也能解毒消肿呢。到时候,他就不用强迫她按着不放了。 如此一想,她就变得十分激动,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越急,越是没有。 唐佳人嘀咕道:“眼泪都跑哪里去了?怎哭不出来了?” 战苍穹鼓励道:“娘别急,慢慢哭。要不,你想想爹?” 唐佳人横了战苍穹一眼,强迫自己想一些悲伤的事儿,可秋月白的伤只能让她闹心,却是哭不出来的。毕竟,她也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当是下手,只是脑子一热,到底扎了多深,心里却是没数的。哎…… 正文 第四百章:别把果子压扁了 唐佳人酝酿了半天情绪,却始终哭不出来。 她看向战苍穹,责怪道:“都怨你,打扰了我哭的情绪。” 战苍穹推开唐佳人的手,一转身,上了岸,背对着佳人开始穿衣服。 唐佳人不明白战苍穹怎么突然变脸,却十分高兴自己的手得以解放。她忙用水仔细洗了洗手,然后避开战苍穹,爬上岸,拧了拧身上的水。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觉得并无异常,便悄然转过身,向远处溜达而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战苍穹道:“娘,你干什么去?” 唐佳人站定,侧头看向战苍穹,笑眯哦地道:“娘去捡些干柴,烤干身上的衣服。” 战苍穹道:“我去。”言罢,向着林子大步走去。 唐佳人眼瞧着战苍穹消失不见,也快步走进了林子,不过,她去的方向与战苍穹不同。 然,没等她走出几步,就听战苍穹的声音再次响起,问:“娘,你干什么去?”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笑着转头,道:“娘也去寻些柴火,不能什么活都让你一个人干呀。娘会心疼的。” 战苍穹道:“不用。儿不累。”扬起战魂斧,对着一棵已经死了的树猛砍下去。 腰肢粗细的大树,应声而倒。 战苍穹一把攥住佳人的手,一胳膊夹起树干,道:“娘,回了。” 唐佳人忍住抓狂的冲动,低垂着眉眼,和战苍穹一同回到溪边。 战苍穹抡起战魂斧,十分利索将整棵大树劈成了柴火。 许是洗掉了身上的毒液,许是出汗的原因,也可能败佳人所赐,战苍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又好了几分。至少,颜色瞧着没那么吓人了。 唐佳人再一次确定,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她捂着肚子道:“哎呦,我要小解……”一溜烟,又跑向了林子里。 这一次,她左看右看,确认战苍穹没有跟来,才加快步伐向深处走去。 不想,没走多远,就听战苍穹的声音传来,道:“娘,再往里走就不安全了。” 唐佳人瞬间面露狰狞之色,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如影随形的战苍穹啊!不过,她在转身后,还是愣是挤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道:“娘知道了。” 战苍穹道:“娘,你小解吧,我给你守着。” 唐佳人转到树后,警告道:“不许偷看!” 战苍穹不太自然地转开身,没搭话。 唐佳人放松自己,开始小解。 战苍穹突然道:“娘!”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收势,探头问:“怎了?” 战苍穹道:“能给我留点儿解药吗?”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跳,道:“能是能,却没有装解药的东西。” 战苍穹道:“娘,你等着。”言罢,有跑没影了。 唐佳人暗道:等你娘个腿儿! 她立刻提上裤子,撒腿就跑。 再和战苍穹呆下去,她一准儿会变得神经兮兮。她把战苍穹给弄疯了,战苍穹这是要将她也弄疯了,才好善罢甘休呀。 可惜,战苍穹就像黏在她身上的影子,无论她跑到哪里,他都会追上来,来一句:“娘,你要去哪儿?” 唐佳人瞬间暴跳如雷,猛地回过身,吼道:“我去哪儿要和你交代吗?!你管我去哪儿!”言罢,气呼呼地转身,继续走。 战苍穹不吭声,却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 唐佳人觉得无望了。她是要甩开战苍穹,他却一直跟着她,这算什么事儿?!她站定,指着战苍穹道:“别再跟着我了,我不是你娘!”指了指自己的脸,“看见没,我年轻着呢,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有关娘和儿子的谎言很假,却偏偏有人信,真是没有办法了。如今将其戳破,她也安心了。与战苍穹相处时间不长,却觉得他没那么坏。至少,不至于在知道真相后暴打她一顿。 佳人想得没错,战苍穹确实没有暴打她,而是直接从后面抱住她,夹在腋下就往回走。 唐佳人蒙了一下,耷拉着四肢,无力地问:“这是干什么呀?” 战苍穹回道:“回去。” 唐佳人像一条泥鳅,一扭身,从战苍穹的怀里挣脱,吼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娘!” 战苍穹一巴掌拍在唐佳人身后的树干上,将其困在树与自己的胸膛之间,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唐佳人十分清楚明白地感觉到了战苍穹的怒火。她嗑吧着问:“干干……干什么?” 战苍穹幽幽道:“娘,你很香。” 唐佳人抖了一下,强作镇定地笑道:“谢谢夸奖啊。” 战苍穹靠近佳人,嗅了嗅。 唐佳人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特别甜的瓜,无时无刻地吸引着战苍穹。他想吃了她,是真地想吃了她。 唐佳人曾和唐不休说过,爱一个人要把对方吃进肚子里。当是,她自以为这是爱的最高赞美,可当她被战苍穹当成食物这般盯着,曾经的那个想法立刻被她否决了。她可不想将自己扔大锅里顿得烂熟,然后撒上一些调味品,供战苍穹享用。 随着战苍穹的靠近,佳人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她道:“你你……你别靠这么近啊,闻闻差不多了,千万别咬啊。我怕疼哒。” 这话,不知哪里愉悦了战苍穹,令他在她耳边发出一声轻笑。暖暖的气流落在她的耳朵上,微痒,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佳人感觉到,战苍穹张开了嘴,含住了她的耳垂。坚硬的牙齿,慢慢扣合,在她的耳朵上留下微痛的感觉。 唐佳人心中的惊恐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她突然伸出膝盖,照着战苍穹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给了一下,在战苍穹的痛苦闷哼声中,撒腿就跑。 这一次,真是考验她多年所学的时候到了! 唐佳人一想起自己过去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懒样子,双腿就是一软啊。她只能闭目想象,前方有烤鸭、前方有糖饼、前方有……战苍穹。 你这样阴魂不散,到底是为了哪样啊?!!! 眼瞧着战苍穹眼神不善,唐佳人心中的悲凉慢慢弥漫,只觉得鼻子一酸,竟哭了出来。 虽说,她害得他脑子出了点儿问题,但是,她可是亲手将他从剔骨牢里放了出来。如此大恩大德,他当铭记于心,怎能如此折磨恩人呢?!这是不对的。 当眼泪冲出眼眶时,唐佳人那颗悲凉的心啊,竟突然转悲为喜。她对战苍穹勾动手指,招呼道:“来来,快过来,我哭了!” 战苍穹立刻跑过去,抱着佳人就是吧唧两口,将她的眼泪舔进了嘴里。 唐佳人用手推着战苍穹的胸口,继续酝酿情绪,却……没了。 看着战苍穹充满渴望的眼睛,唐佳人歉意地道:“我不太擅长哭。这眼泪,好像又没了。”拍了拍战苍穹的胸口,安抚道,“你别急,等我想到伤心处,自然会哭得天崩地裂。” 战苍穹的眉角跳了跳,道:“娘,我不希望你哭。” 唐佳人问:“为什么?” 战苍穹回道:“娘高兴,我才高兴。娘哭,儿心难过。” 唐佳人感动了。若这真是她的儿子,那该有多好啊。如此孝顺,都舍不得她哭。 战苍穹一转身,蹲下,道:“娘你上来,我背你回去。” 唐佳人轻叹一声,爬上战苍穹的后背。 战苍穹道:“娘,你仔细些,别把果子压扁了。” 唐佳人那泛滥成灾的感动瞬间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她一抬手,照着战苍穹的后脑勺便是一拍,训斥道:“不许惦记果子,不然不要你!” 战苍穹没吭声。 唐佳人发现,战苍穹特别固执,一旦有东西被他惦记上了,一准儿是不死不休的纠缠。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回到湖泊边,战苍穹放下唐佳人,利落地寻到两块白石头,撞击着打出火花,点燃枯草,然后用枯草点燃了树枝和树干。 转过身,拖出鳄鱼,扬起战魂斧,将其开膛破肚收拾干净后,往火堆里一扔,让其四脚朝天后背靠火源。 唐佳人嫌弃道:“这样不行,容易烤糊了。你得给它穿起来,然后不停翻滚。最好,再做个支架,能架起穿过鳄鱼的棍儿,方便翻滚。”佳人一边说,一边比量着,试图让战苍穹明白自己的意思。 战苍穹一言不发,提着斧头走向林子,不多时,拖抱着新的树杈回来。 他将两节树杈分别钉入火堆的两边,然后用战魂斧将鳄鱼的四肢各剁开一个口子,将大拇指粗细的锋利木枝,从四肢交叉穿入肉里,最后用第三根粗一些的树枝,将整条鳄鱼从上至下穿过,架在火堆上翻烤。 唐佳人喜得眉开眼笑,赞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对了,那条蛇呢?你把蛇皮扒了,也穿上烤烤。” 战苍穹依言而行,给蛇剥皮穿棍后,坐在佳人身边,烤着身上衣物。 佳人从战苍穹手中取走蛇肉,自己动手翻烤着。 天色渐渐暗了,鳄鱼肉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唐佳人深嗅一下香味,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若是有盐巴,就完美了。” 战苍穹站起身,走了。 唐佳人满怀希望地等着战苍穹凯旋而归。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苍天呐! 在佳人的殷切期盼下,过了好一会儿,战苍穹才……空手而归。 他默默坐在佳人身边,冷着一张脸,不看佳人,只是继续翻烤鳄鱼。 唐佳人竟觉得好笑,便用胳膊肘顶了顶他,问:“没寻到盐巴啊?” 战苍穹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唐佳人笑道:“能有肉吃,已经很不错了。闻着味儿,口水都要泛滥了。” 战苍穹的脸色稍霁。 唐佳人将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边翻烤着手中蛇肉,一边道:“战苍穹,咱俩吃完这顿饭,就回……”微微皱眉,却不知道要回哪里去才好了。 战苍穹问:“回哪儿去?” 唐佳人想了想,道:“我也不知要回哪儿去了。”实则,她心里有了计较。首先,她要去偷看秋月白,看他是否安好。然后,她要去三日小筑和东风客转一圈,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只是这话,不能告诉战苍穹。万一他紧跟不放,她又能如何? 战苍穹见佳人表情落寞,便道:“我们可回战魔宫去。” 唐佳人心中一惊,以为战苍穹恢复了记忆,立刻向他看去。 战苍穹回望佳人,道:“若娘不想回战魔宫,我就陪娘四处走走。娘去哪,儿去哪儿。从今以后,再也不分离。” 唐佳人这颗心哪,随之抖了抖,抖了又抖,差点儿没抖散了。她怎么就没想到,战苍穹还是个火山大孝子咧?! 唐佳人真怕战苍穹恢复记忆后,杀她灭口,于是笑着劝道:“你还年轻,别在娘身上耽误太多功夫。娘老了,随便走走,你不用跟着。” 战苍穹正色道:“娘青春永驻,一点儿都不老。儿若不跟着,怕娘会被人欺负。” 唐佳人垂死挣扎道:“娘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你安心吧。” 战苍穹道:“今日在那地牢中,有人嗅到娘身上的香味,寻了过来。” 唐佳人微微一愣,问:“你不是吓唬我吧?真是寻我来的?那人你可看见了?还有一事,我没想通。入口处已经被石头封了,那人是怎么进来的?估计是有暗道。”略一沉吟,“若通过暗道,说明那人对地牢十分熟悉。这个人,会是谁呢?” 战苍穹道:“不知这人是谁,却知,其武功修为已经登峰造极。” 唐佳人暗自咂舌,道:“就是说,你打不过他吧?” 战苍穹垂眸不语,半晌才看向唐佳人,认真地道:“娘,儿拼死一战,也会保护你。” 唐佳人道:“傻东西!打不过,就跑。拼死一战都是傻瓜做的事。娘瞧你不傻,是吧?” 篝火燃燃,火星点点,战苍穹笑了。 唐佳人将烤好的蛇肉凑到嘴边,咬下一口,香得眯起了眼睛,随口含糊道:“哎,你说那人追我而来,为啥?想吃了我不成?” 战苍穹眸光幽幽地望着唐佳人那张吃蛇肉的小嘴,没搭话。 唐佳人继续道:“也不知追我的东西是人是鬼还是尸,哎……我咋就那么招人稀罕。”心中不是没有疑惑,却不敢回去弄个明白。 唐佳人又咬了口蛇肉,语重心长地道:“跟着娘不安全,你还是回战魔宫吧。” 战苍穹还是不语。 唐佳人看向他,问:“你是何意?给个话啊。” 战苍穹道:“儿已经说过,再不分离。娘说一万句,儿也只是这一句。” 固执!可怕! 唐佳人在心中哀嚎一声,对自己的未来深感迷茫和不安呐。 不过,这不耽误她对美食的热情。 她将一整条肉质细滑的蛇肉悉数吃进了肚子里,在地上留下一摊细小的骨头,然后指挥着战苍穹给她割下吱吱冒油的鳄鱼肉。既然他愿意当她儿子,那就不能怪她物尽其用。当她儿子,听话孝顺是头条。 战苍穹将唐佳人喂饱后,自己咬了一口鳄鱼肉,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却还是一口口将这毫无滋味的肉吞进了肚子里。 吃饱后,战苍穹将二人留下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然后拉着唐佳人走进林子,来到较高的树下,站定,向上一指,问:“高吗?” 唐佳人摇头,道:“这哪里算高?” 战苍穹拉着佳人继续走,来到一棵高出许多的大树前,站定,问:“高吗?” 唐佳人在心里寻思着战苍穹的想法,试探着回道:“挺高。” 战苍穹拉着她继续走,终于来到一棵可遮日月的大树前,问:“高吗?” 唐佳人仰望眼前这个枝繁叶茂的大树,愣是将脖子后仰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她唏嘘道:“这不是高,是很高很高好吧?” 战苍穹道:“晚上在这上面睡。” 唐佳人立刻炸毛,道:“不行不行,太高了,我一翻身定会摔死我。” 战苍穹不吭声,将佳人往身后一背,道:“抱住了。”整个人往树上一蹿,嗖嗖几下,便爬到了树顶,寻了一根有靠有座的粗壮树枝,将佳人放在一侧。 佳人向下探头一看,立刻头晕目眩地闭上眼睛,哆嗦道:“不行不行,这里太高了,我害怕。” 战苍穹的唇角勾了勾,自己坐在舒服的位置,然后一伸手,就像抱小孩似的抱过了佳人,将其搂在怀里,道:“不怕,有我。” 唐佳人在心里暗道:有你才更害怕。 她攥着战苍穹的衣襟,道:“真要在这里睡?” 战苍穹点了点头。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那好吧。你起来。” 战苍穹不解,问:“为何让我起来?” 唐佳人回道:“让娘抱着你睡。” 战苍穹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两下。 唐佳人继续道:“不管你多大,你都是娘的儿子。娘怎么忍心睡在你身上,让你睡硬邦邦的树上?来,你起来,让娘抱着你。” 战苍穹打量了一下佳人的小身板,道:“我担心自己一屁股将娘坐扁了。” 唐佳人道:“见儿如此孝顺,娘心甚慰。娘想问问你,你以后有何打算?咱娘俩不会一直这样风餐露宿吧?” 战苍穹道:“回战魔宫。” 唐佳人道:“娘不想回去。” 战苍穹道:“娘喜欢风餐露宿?” 唐佳人正色道:“我们有手有脚,为何一定要风餐露宿?” 战苍穹点了点头,道:“娘说得对。明日,儿去劫间房子给娘住。” 唐佳人暗道:好家伙儿,不愧是战魔宫的宫主大人,旁人说有手有脚都是准备做工赚钱,他到好,竟想着去打家劫舍。 唐佳人安抚道:“这个……不妥。娘心善,见不得血腥。” 战苍穹道:“娘你不用见血腥。待我收拾干净屋子,你再进来住就行。娘你只需要和我去转转,看中哪家,指给我便好。” 唐佳人斜眼看着战苍穹。 战苍穹笑了笑,道:“儿长大了,不用娘操心。” 唐佳人险些抓狂!这是不用操心的事儿吗?你娘若知道你长大后准备打家劫舍,也得像秋伯伯那样从棺椁里跳出来,追着她咬! 太可怕了。 唐佳人不知道如何让一个习惯性掠夺的男子改邪归正,干脆闭上眼,装睡。 战苍穹脱掉鞋子,将其放在一边,露出两只大脚丫在树上晃了晃。 唐佳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问:“这是干嘛儿?放味儿啊?” 战苍穹十分放松地回道:“唯这样,才睡得着。娘要不要试试?”一伸手,就要去脱佳人的鞋子。 佳人躲开,不让战苍穹脱。 战苍穹作罢,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盯着那双鞋子,勾了勾唇,倚靠在战苍穹的胸口,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可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他的鞋子踹掉地上,然后趁他睡熟,偷偷爬下树,抱着他的鞋子,开跑。看他光着脚如何追上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过后,她装作猛然惊醒的样子,一脚踹下了战苍穹的两只鞋子。 战苍穹十分机警,立刻睁开双眼,抱紧佳人。 佳人迷糊地道:“好像把你鞋子蹬掉了。” 战苍穹拍了拍佳人,又闭上了眼睛。 佳人睡的不安稳,嫌战苍穹的怀抱太热,于是自己爬出战苍穹的怀抱,像一只懒猫般耷拉着四肢,将自己拍在树干上。 战苍穹睁开眼扫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佳人等战苍穹睡熟了,才悄然支起身子。不想,战苍穹十分警觉。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向她。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我要小解。” 战苍穹爬起身,蹲下,示意佳人爬到自己的后背上去。 唐佳人无法,只得爬上去。 这一晚上,唐佳人每次想跑,都会被战苍穹按住。她只好说自己要小解,折腾得他爬上爬下,足有五次之多。 第六次,佳人终于自己爬到了树下,猫着腰,抱起了战苍穹的鞋子,心里美的呦,差点儿哼起了小曲。她尚未直起腰,就感觉一阵风扫过,一双大脚丫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佳人用手拍了拍鞋子,直起腰,对战苍穹道:“鞋子放树下,我始终不放心,万一让野兽叼去就不好了。”将鞋子往战苍穹的怀里一推,绕到树后,瞪着一双凶巴巴的猫眼,用力踢了踢树干。大树巍峨不动,佳人踢得越发用力。 战苍穹扔下鞋子,背靠着树干,双手环胸,直言道:“娘,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野汉子?” 唐佳人差点儿闪了腰! 这叫什么话?她怎么可能有野汉子?! 唐佳人捂着后腰,气喘吁吁地趴在树上,爪子一用力,在树干上挠下四行浅淡的痕迹,阴森森地道:“混说什么?!” 战苍穹继续道:“否则,你为何总是借故想要跑开?” 唐佳人无言以对,又在树上挠了一下。许是用力过猛,指甲劈了两根,痛得她直甩手。 战苍穹道:“若真如此,我陪你去见见他也好。”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一亮,趴在树上,歪着脑袋,努力探头看向战苍穹的侧脸。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也好叫你死了心,不再惦记。” 唐佳人立刻目露防备之色,问:“啥叫死心?不再惦记?” 战苍穹继续道:“儿让他先去地下准备些良田、屋舍、家丁美婢,等娘有空了,再去做客两三日。” 唐佳人探头道:“你当我能不停诈尸,死而复生?” 战苍穹道:“娘曾坦言自己能,儿信了又何妨?” 唐佳人总结道:“信了,没啥,顶多就是傻呗。”转而一笑,“不过,你若肯去接娘,娘偶尔去做客也无妨。” 说话间,一只傻兔子撞在树上,发出咚地一声。 唐佳人低头一看,但见兔子的一条腿好像瘸了,也不知道是被野兽咬的,还是自己闹着玩摔断的。 战苍穹拎起兔子,递给了佳人,拔出战魂斧,对佳人道:“上树去。” 佳人觉得,若有野兽来袭,她现爬都赶趟,于是站着没动。 战苍穹气场全开,举起战魂斧发出一声咆哮! 那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极具震慑力。 隐在黑暗中的野兽,眨了眨眼睛,低垂下头,慢慢退开了。 战苍穹站着没动,直到野兽真的离开,才回到佳人身边。 唐佳人赞道:“你可真厉害……”战苍穹的唇角刚要勾起,佳人继续道,“把明早的食物都吓跑了。” 战苍穹:“……” 唐佳人抱着兔子掂量了两下,道:“这小东西别看瘸了,还挺有肉。我虽不饿,不过,也可吃一只烧野兔。”吸溜一口口水,眯眼美滋滋地笑着。 战苍穹一把夺回了兔子,扔远了。 兔子落地,撒腿就跑。别看人家瘸了一条腿,跑起来却不含糊,眨眼间消失不见。 唐佳人望着空空如也的怀抱,不太明白战苍穹这是啥意思。 战苍穹穿上鞋子,再次背上佳人爬上树,将其抱在怀里,护着。 佳人折腾了半宿,早就筋疲力尽了。这会儿枕着战苍穹的胸口,立刻被困意突袭,睡死过去。 战苍穹听了听动静,直接伸手点了佳人睡穴。 树下,望东带着两人寻声而至。 一人道:“声音应该源于这里。” 另一人道:“我们寻得是焦姑娘,又不是男人,寻那声吼而来,有何用?” 望东道:“别废话,仔细寻寻,不可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三个人,渐行渐远。 不多时,又有人陆续循声而来。 战苍穹穿着鞋子,闭眼假寐。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寻寻觅觅绝不弃 寻寻觅觅,绝不放弃。 唯有心里怀揣着希望,才不致于心灰意茫茫。 然,翻遍了所有可能之地,却始终不见佳人芳踪。 日夜交替,又是新的一天。 所有属下,都无功而返,只能垂头丧气地向自己的主子复命。 三日小筑里,一张普通的小石桌周围,围坐着一些绝不普通的男子。唐不休、端木焱、公羊刁刁、孟天青和孟水蓝,接在等四方消息,然,他们只是再一次体会何谓希望破灭。 难道,佳人真的有幸逃过坠崖之凶险,却不得不葬身鳄鱼之腹?! 公羊刁刁站起身,孟天青怕他做傻事,所以一直不肯放他离开。而今,见他又这般固态萌发,当即一记手刀砍下。 公羊刁刁一低头,闪身躲开,对孟天青道:“杀杀杀……杀鳄鱼,去不去?” 心中正有剜肉般的痛苦需要发泄,自然要去。孟天青当即应道:“去!” 端木焱站起身,声音沙哑地道:“我去给佳人做一顿鳄鱼宴。” 唐不休和孟水蓝站起身,尾随在三人身后,出了三日小筑。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乘坐马车,剩下三人则是三匹快马,共同奔赴鳄鱼潭。 与此同时,秋风渡里,秋月白已经恢复了清醒。他没有问过有关唐佳人的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一句话。当他得知,自己的后半生很可能无法行走时,竟连个表情都欠奉。他就像一滩冰冷的死水,慢慢将自己所有的情感冻结。至于悲伤和喜悦,都可以一起埋葬了。 秋江滟为此十分忧心。她担心秋月白会一蹶不振,不停地拿话安慰他,道:“哥,赫大夫说,你有恢复的希望。等伤养好了,你可以可以尝试着下地行走。慢慢就能站起来。” 秋月白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只是闭眼假寐,仿佛切断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秋江滟端起饭碗,急道:“哥!你总不能这样不吃不喝!你是要饿死自己吗?!你若死了,我可怎么办?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贪玩着凉,感染了风寒,你抱着我,喂我喝粥,你告诉我,只要还能吞咽下东西,就可以活着。你说,我们兄妹俩一定要好好儿活着。哥,这些话你都不记得了是不是?!你因为一个女儿,一个背后捅你一刀的女人,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死了,死得其所!死得应当!她敢伤害哥哥,我与她不共戴天!”语气一缓,“哥,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咱把饭吃了,好恢复健康。秋城不能易主,秋风渡需要你,我……我也需要你啊哥!” 秋月白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秋江滟心中一喜,立刻向前凑了凑。 秋月白道:“出去。” 两个字,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可言。 秋江滟的动作一僵,感觉自己好像被冻伤了。她捧着饭碗,跑了出去了。这个屋子,她没发继续呆下去。自己的亲哥哥疏远她,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容身之地。 秋月白半睁着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不是变了,而是回到了从前。外人的喜怒哀乐再也与他无关。唯一一次真心付出,却被背后一刀捅得遍体鳞伤。在唐佳人心中,唐不休是是她的命,而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恨吗? 自然是恨的。 只是,心中却寻不到恨的感觉。就如同,他遍寻不到昔日的柔软和喜爱,心中只剩下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也许,这才是他安全的状态。 呵……可笑的是,身体已残,何来安全之说? 一切,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臆想罢了。 秋月白闭上眼,将自己扔入内心的冰天雪地里,孤寂的,独行。 另一边,唐佳人真是急了。她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怎会不知道自己在黑崖上的一跃,会让多少人心惊肉跳。 报个平安,才是正理儿。 可恼的是,战苍穹就像一块狗皮膏药,啪唧一声拍在了她的身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唐佳人心急如焚,终是想到一个让战苍穹可以自行离开的好办法! 她在湖水边洗漱过后,对战苍穹道:“娘身体不舒服,想去医馆诊治一番。” 战苍穹在水里游动,听闻此话,看向佳人,回道:“正当如此。” 话说,这块膏药的恢复能力真是惊人。昨天还是紫黑色,今天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那张脸虽仍旧肿胀,却已经能看出人形了。 唐佳人觉得,若是给他一碗尿……哦,不,是一碗解药,没准儿他就能好利索了。只不过,自己另有打算,不能让他恢复得太快。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你那脸,也得让大夫看看。” 战苍穹不以为然。 唐佳人不想再啃毫无滋味的肉,于是催促战苍穹和自己向外走。 战苍穹游得开心,不理会。 唐佳人摔了摔手上的水珠,站起身,道:“你多游一会儿,看看还能不能钓上来一条蛇。” 战苍穹脸色微变,爬上岸,也不背着佳人,就那样伸展修长健美的四肢,开始穿衣服。 唐佳人用眼尾瞄向战苍穹,道:“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光溜溜地跑?” 战苍穹回道:“无碍,儿不怕冷。” 唐佳人觉得,若不是战苍穹的脸皮得天独厚,就是他脑中的那根弦儿彻底断了。 二人明明只是近两天才有了真正的交集,结果却亲近成这幅模样,真是……匪夷所思啊。 战苍穹坐在石头上,对佳人道:“娘,梳头。” 唐佳人挠了挠自己这头乱糟糟的头发,果断给战苍穹梳了个麻花辫。梳好后,总觉得挺怪异的。于是有扭了扭,将麻花辫给他盘在了脑后。结果,就更怪异了。 唐佳人皱眉,对自己的手艺十分不满意。随手捡了根木棍,当成发簪,插入发髻里。向后退了退,终于明白怪异源于何处了。这个发式,一般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梳得。再加上,战苍穹那张浮肿变形的脸,怎么看都觉得不得劲儿。 战苍穹用手摸了摸头,站起身。 佳人将重新梳理的话吞回到肚子里,抬手解开自己的长发,梳成一条歪辫,垂在胸前。随手扯了根长草,一边晃动,一边前行。 战苍穹跟在她的身后侧,渐行渐远。 唐不休等人来到鳄鱼潭,这些鳄鱼可就遭殃了。 平时,都是它们称王称霸,撕咬别人,吞噬血肉,而今,来了五个不要命的大爷,真真儿是活阎王,收得便是鳄鱼的命。 公羊刁刁最是积极,从药箱里翻找出一大包的药粉,抱在怀里,就要往鳄鱼潭里洒。孟天青拦下他,道:“我们大老远的跑过来,不是看你一包下去毒死一潭鳄鱼的。” 公羊刁刁道:“那你想怎样?你把鳄鱼一条条的抓过来,让我有再一条条的毒死它们?” 孟天青刚要开口怼公羊刁刁,唐不休却突然出手,拍在了公羊刁刁的肩膀上,问:“你怎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微愣,眼睛瞬间增大,激动道:“佳人!佳人定在这附近!” 这话,好似一大瓢的水,哗啦一声倒入滚烫的油锅里,瞬间炸了! 公羊刁刁张开喉咙,喊道:“佳人!佳人!” 已经走远的唐佳人隐约听到动静,回过头,向鳄鱼潭的方向望去。她问战苍穹:“你你你……你听没听见有人叫叫……叫我? 战苍穹摇头,探头靠近佳人的脖子嗅了嗅:“真香。” 佳人打了个激灵,一巴掌拍开战苍穹,掉头就往回跑。她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公羊刁刁!一定是公羊刁刁!若非他在这附近,她绝不会变成磕巴。 战苍穹一把抱住唐佳人,点了哑穴,将其抗在肩上,继续前行。 唐佳人怒了,拼命踢打。 可是,她那点儿力量落在战苍穹的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起不到任何作用。 唐佳人突然想到,自己的必杀技——残菊手! 这招一出,就连秋月白都得老老实实地给她挺尸,更何况战苍穹呢?! 向不如做,直接……攻之! 战苍穹:“嗷!” 太痛了!实在太痛了!以至于,他一甩手,将佳人甩了出去! 佳人的头磕碰到了树上,直接昏死过去。 战苍穹忙去检查佳人的鼻息,一蹲下,撕裂般的痛苦真能活活儿将他逼疯了!这罪,是人遭的吗?他缓了半晌,慢慢站起身,夹着屁股,弯腰,捞起佳人抱在怀里,皱眉着,别扭地扭着屁股向前挪动着。 鳄鱼潭边,公羊刁刁一跺脚,道:“喊没用!她已经失聪,听不到声音。快找!” 虽不知道公羊刁刁为何确定佳人就在附近,但这个消息对于众人而言,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 端木焱一挥手,道:“给老子搜!谁先找到佳人,老子重重有赏!” 寒笑等人领命,呼啦一声分散开来,再次去寻佳人。 孟家兄弟互看一眼,隐约洞悉了其中奥妙,立刻带人搜寻起来。 唐不休虽想知道,为何公羊刁刁说佳人失聪,但却晓得,眼下没有什么比寻到佳人更重要。他问公羊刁刁道:“你是如何确定佳人就在附近?”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我不磕巴了,佳人就会磕巴。” 唐不休的呼吸微窒,道:“你又磕巴上了。” 公羊刁刁愣了愣。 唐不休抓起公羊刁刁,一边向外疯跑,一边道:“说话!不停说话!”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抽丝剥茧 唐不休的轻功了得,将公羊刁刁拉扯得脚不沾地,打眼一看,还以为唐不休在放人体风筝呢。 尽管如此,公羊刁刁仍旧拼了老命地开口说话:“我我我……我要累死了,喘喘……喘不上来气儿。佳佳……呼呼……佳人,不不不……不在这边……” 唐不休干脆一伸手,将公羊刁刁抱在怀里,继续跑。 公羊刁刁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开始絮叨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我我我……我小时候,没有朋友,总一一一……一个人玩。想想……想交朋友时,别别别……别人又笑话我,是个小结巴。我我我……我就不和别人玩了。” 唐不休脚步不停,问:“你到底能不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公羊刁刁瞬间炸毛,怒声道:“我我我……我能不能,不得看看看……看佳人吗?!你你……你只管跑,我我……我说我的,与你无关。” 唐不休抱着公羊刁刁乱窜,公羊刁刁嘴巴不停,磕巴了一道。实话,别说唐不休了,就拿公羊刁刁而言,也被自己磕巴得晕头转向。到后来,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都和唐不休说了些什么。脑仁儿疼,真疼。 结果呢? 结果就是,二人莫名其貌地跑到了黑崖之上。 公羊刁刁向下一望,又扭回头看向唐不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怎怎……怎跑到了这里?” 唐不休能告诉公羊刁刁他是路痴,随便跑起来简直随便的不是人吗?!不能。 唐不休放下公羊刁刁,道:“随便转转。” 公羊刁刁费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道:“转转转……转得不是地方。佳佳佳……佳人,不可能在这儿。”他说得口干舌燥,觉得身体发热,干脆一扯衣袍,露出了单薄的胸口。 被他贴身放置的手怕,随着这一扯,飘落到了地上,公羊刁刁忙去捡,那帕子却随风飘起,飞入到黑崖之下。 公羊刁刁愣了愣,立刻去寻留下的绳索,向下爬去。 唐不休看向公羊刁刁,问:“为何下去?” 公羊刁刁能告诉唐不休,那张被他拿来搓小鸟的帕子掉下面去了吗?不能!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下去看看。” 唐不休没再搭话。 过了好一会儿,公羊刁刁爬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绳子断断断……断了!” 这时,孟家兄弟和端木焱也追了过来。 孟水蓝问:“什么断了?” 公羊刁刁爬上来,坐在地上,指着绳索道:“这个,断了。中间,断了。” 唐不休道:“我去看看。” 孟水蓝将一只袖箭递给了唐不休,道:“若绳索在一半的位置断裂,这只袖箭里藏着的钢丝,能帮你下降一段距离。剩下的,以你的轻功而言,应该可以无虑。” 唐不休一点头,将袖箭戴在手腕上。 公羊刁刁红着脸,道:“我我我……我的帕子,掉了。你你你……你帮我捡一下。” 唐不休一点头,顺着绳索跃下。 不多时,他去而复返,眸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等在黑崖边上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问:“如何?” 唐不休并不言语,直接甩开大步,沿着黑崖转了个圈,来到最后一间牢房的上方,正对面。众人紧随其后。 唐不休摸了摸石块的周围,道:“最后一间牢房,被大大小小的石块堵住了。” 孟水蓝立刻反应道:“地牢下有人!有人想上来,却没上来,反而扯断了绳子。结果,有被这些石块封在了地牢里!” 孟天青趴在石块上看了半晌,道:“这些石块并无松动,看来,下面那些是被人击碎落下的。” 端木焱道:“谁要困住谁?且,是谁在不休门主之后,又下到了这里去?” 唐不休道:“能击碎这些石块的人,功力深不可测。相比,被困之人,也绝不简单。” 端木焱道:“老子让人搬开那些石块看看!” 唐不休道:“且慢。我们应该绕到鳄鱼潭上那个裂缝中看看,再做计较。”言罢,却是站着没动。 孟水蓝道:“为何不走?” 唐不休道:“前面带路。” 孟水蓝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唐不休同样做出请的手势。孟水蓝莞尔一笑,走在了前面,引领众人行色匆匆地赶回到鳄鱼潭边。 路上,公羊刁刁要回了自己的帕子,藏在了胸口里。 所谓能者多劳、物尽其用。唐不休再次出手,攀爬上裂缝处。 他十分细心地检查了两遍后,向里面走去。 一个时辰过后,唐不休再次走出裂缝处,回到岸上,道:“里面也被封了。” 孟天青问:“能不能是秋月白做的?” 孟水蓝回道:“不可能。秋月白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谁又有这般恐怖的武功内力,能将两处出入口用石头埋上?”说着看,看向唐不休,“不休门主,你能吗?” 唐不休回道:“能。却要拼尽全力。” 孟天青暗讽唐不休一句,道:“很显然,人家是随手一挥即就。” 唐不休直接怼对去,问:“你亲眼所见,人家如此轻松?” 公羊刁刁道:“佳佳佳……佳人……” 唐不休等人瞬间将目光投向四周,问:“在哪儿?”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我我……我就是想问,佳人,在哪儿?” 唐不休等人转回头,看向公羊刁刁,眼神明显不善。 公羊刁刁一甩袖子,道:“吵吵吵……吵吵个没完没了!这这……这里面封着谁,搬开石头,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反反……反正,不会是佳人。我我……我走了,你们搬石头吧。”一抬手,招来黄莲。 黄莲搀扶着公羊刁刁,回到马车上。 孟天青有些烦闷,干脆蹲在了地上,用手指抓起一些石头,去砸鳄鱼。 他目光随意一扫,竟看见一小截绳索露在了泥潭外面。他走过去,跳进泥潭,一把拉起绳索,撒腿就往外跑。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忙道:“别过来!仔细甩我一身泥点子。你手中拿得是什么?” 孟天青一甩手中绳索,道:“你们看!半截绳索!” 孟水蓝道:“这条,莫不是就是垂向黑崖下的那一条?” 唐不休大步走过去,甩掉泥巴,对比了一下切口,道:“正是。”抬头看向缝隙处,“那里,有一道新痕迹,应该是斧头砸出,用来挂绳索的。” 端木焱道:“斧头?被困之人,用斧头?” 唐不休道:“不,不是被困之人用斧头,而是……黑崖下,被困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用斧头。” 孟水蓝忙追问:“此话怎么讲?” 唐不休道:“本尊顺着绳索下到黑崖中间时,发现有人和本尊一样,借用了武器,在石壁上留下了划痕和刨痕。本尊观察了刨痕和与绳索断裂的位置,确定,并非绳索先断裂,匆忙之间出现的刨痕,而是在有所准备之下,利用武器做为缓冲,一路下到了崖底。”跳眉看向孟水蓝,“谁的武功如此了得,能单凭一把斧头下到黑崖下面?”这话,也有恭维自己的意思。 孟水蓝那装满江湖中大事小情的脑子瞬间运作而起,当即回道:“战苍穹!”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他。” 孟天青道:“战苍穹被秋月白所困,应该是被佳人所救,却不知怎地,竟然疯了起来。那日一战,他肯为你出头,定是与佳人有所约定。事后,他被六位堂主拉走……” 端木焱打断了孟天青,道:“不,是六位堂主陪着他去找娘了。” 这话,耐人寻味啊。 唐不休来了兴趣,问:“此话怎讲?” 端木焱十分愉快地将孟水蓝的“虚虚实实”讲出,将他出卖得那叫一个好不含糊。 唐不休听后,看向孟水蓝,道:“原来,为了不让本尊见蘑菇,孟阁主真是费劲心思,出了不少力呐。” 孟水蓝笑着摆了摆手,谦虚道:“略使小技对付一下战苍穹和球月白罢了。不休门主,何需某出手,自己都能将自己绕丢喽。” 得,这就是揭伤疤了。 唐不休看着孟水蓝笑而不语,孟水蓝立刻改口道:“开玩笑的。” 端木焱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孟天青在地上躲腿脚上的泥巴,突然发现离他不远处,有一列小脚印。 孟天青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一串小脚印也是从泥潭里跑出来的。他的眸光乍现喜色,心跳突然加快,指着那一列小脚印扭头看向那三个人,激动地喊道:“佳人!佳人!” 唐不休等人瞬间转过头,奔向孟天青。 一直坐在马车里听动静的公羊刁刁闻听此言,手忙脚乱地冲出马车,结果,一脚踩在了自己的前袍上,以倒栽葱的危险姿势,滚落到地上。 黄莲守在另一侧,见此,立刻跃过马车,就要去搀扶公羊刁刁。却见,公羊刁刁借势向前一滚,然后站起,飞奔向孟天青,口中还问着:“哪里?哪里?” 黄莲收回手,重重一叹。 孟天青指着那一列小脚印,傻笑道:“这里这里……” 公羊刁刁一个巴掌扫在孟天青的脑侧,将他挥开,自己蹲下,什么摸了摸那已经干涸的泥脚印,眼眶湿润了。 唐不休眺望远方,唇角勾起迷人的微笑。他就知道,他的蘑菇,非同凡响。慢慢转头,看向那裂缝处,眸光变得异常锋利。 那落石之人,到底是要困住战苍穹,还是蘑菇?这是个未解之谜啊。 孟水蓝道:“这脚印确实属于女子,可又如何能确认,它源于佳人?” 嗖嗖…… 嗖嗖…… 嗖嗖…… 几道冷硬的视线,悉数射向孟水蓝。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借你武力一用 唐佳人在轻微的晃动中醒来。她伸手揉了揉后脑勺,摸到一个包。 她抬起头,看向抱着自己的战苍穹,直接一个拳头送到脸上。 战苍穹硬生生受了这一下,没挡。 唐佳人尤不解气,正要继续用武力讲道理,却见战苍穹的一行鼻血顺流而下,当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战苍穹放下佳人,抹掉鼻血,坐下休息。只是,刚做出向下坐的动作,便僵住了。他蹙眉,站起身,扫了佳人一眼后,掀开袍子,扯着裤子看裤子是否被戳漏了。幸好,裤子还保护着他的菊花。只是,保护得太不到位。 战苍穹放下袍子,双手抱胸,依靠在树干上,假寐。 风儿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阳光渐渐西斜,却始终温柔地抚摸着人脸。 唐佳人睁开眼睛,没动,先是十分机警地左右一看。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讨厌的狗皮膏药。 她知道,他素来警醒,只要自己一动,他就会醒过来。如此,她做出偷跑的样子,也就成了百看不腻的笑话。 佳人心中有气,抓起石子,砸向战苍穹。 战苍穹一把接住石子,睁开了眼睛。 佳人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后脑勺,瞪了战苍穹一眼,大步前行。 战苍穹紧随其后,不言不语。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这荒无人烟之地,来到热闹的边缘。 唐佳人停下脚,看向战苍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觉得就算是他亲娘从坟里蹦出来,也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当然,前提是,把那把斧头收起来。 唐佳人对战苍穹道:“扯点儿布,把斧头缠上。” 战苍穹知道佳人不开心,于是很听话地扯了亵衣,缠上斧头。 唐佳人知道,唐不休得罪了很多人,她身为不休门女侠,做事应该低调。例如,给自己简单易个容,也是好的。 她扯了些水分大的草,混了些黄泥,涂在脸上,然后烧了一小截木棍,将眉毛画粗,又在嘴角上点了一颗黑痣,这才继续出发。 第一站,自然是热闹的集市。 佳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特怀念当初假扮六王爷骗吃骗喝的逍遥日子。若可以,她真想窝在软轿里,抱着各种美食,在舒适的起伏中大快朵颐。啧啧……一想到那种努力将自己喂胖的生活,她就禁不住向往啊。 佳人就想一只小兔子,欢快地跳进了满是胡萝卜的园子里,就差嗷嗷叫两声了。 战苍穹感染到唐佳人的欢喜,竟也觉得饿了。 战魔宫的六位堂主正在到处寻战苍穹,打老远就看见一名伟岸的男子与战苍穹十分相像,立刻飞奔而至,却又驻足不前,只能退到隐蔽出,悄然偷窥着。 许红娘小声道:“那是宫主吧?” 段青玥点头,应道:“是。宫主的衣物都是我亲自挑选,不会认错。” 袁绿野道:“看背影,像;可是看那脸,怎么就不像了呢?难道说,宫主中毒了?啧啧……看样子,也不像中毒啊。” 荷紫朗打开扇子,摇了摇,道:“宫主这发型,挺别致。” 方黑子不耐烦地道:“你们瞎磨叽个什么劲儿!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沈白蜇比较沉稳,道:“不急。先看看再说。你们没看见,宫主一直跟在那小女子的身后吗?” 方黑子道:“对啊!那小娘们儿是谁?怎么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许红娘点头,道:“还别说,确实有几分眼熟。” 袁绿野嘿嘿一笑,道:“宫主这脑子出了问题后,竟开始追着女子打转。啧啧……只不过,这眼光可与从前大不相同啊。” 段青玥瞪了袁绿野一眼,呵斥道:“闭嘴!” 袁绿野老老实实地闭嘴不语,眼里却还在笑。 唐佳人来到饼摊上,摸了摸身上,只摸出球月白给她的私印,竟再无值钱的东西可以换饼吃。她收起私印,盯着饼吞咽口水。 摊主见她穿得不错,以为她有银子,可看来看去都觉得,这就是谁家的傻丫头。摊主嫌她脏兮兮的,遂横了她一眼,准备赶人。 战苍穹站在佳人身后,掏出战魂斧,抓开布,冲着老板冷笑。 话说,战苍穹平时的冷笑就够吓人的人,更何况,他此刻脸浮肿变形,眼睛却凶狠如狼。 摊主吓得腿一软,立刻包了两张饼给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饼,咬了一大口,吞下,这才含糊地道:“我没银子。” 摊主摇头拥笑:“不要,不要银子。姑娘随便吃。” 唐佳人摸了摸脸,暗道:没想到,这样一张脸也能骗吃骗喝,正是天生自丽难自弃啊。她直接自己动手打包了十多张饼,然后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抱着饼,扭着腰,开心地走到买梨地摊位前,冲着摊主嘻嘻一笑。 摊主的视线从唐佳人的身上滑到了战苍穹的身上,但见他掂量着手中斧头,正冲着自己狞笑。 摊主暗道:这是哪里来的二傻,竟然跑到秋城打结梨吃?!这是不要命了吗?! 一直偷偷尾随的六位堂主以及集体石化,傻愣愣地站在街上看着战苍穹为了吃梨,用战魂斧威胁摊主。 假的吧?都是假的吧?!这一幕,太刺激人了! 摊主不想理会战苍穹,却见战苍穹抓起一个梨,向上一抛,扬起手中战魂斧,扰着梨飞快地旋转几圈。一伸手,抓住梨的尾巴。薄薄的梨皮从梨的身上脱落,露出梨水灵灵的小身体。 唐佳人一声欢呼,大声赞道:“好好好!太好了!想不到这把用来杀人越货的斧头,削起梨皮来都如此锋利!”抓过梨,塞进嘴里用力咬下,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夸张地道,“这饱含人血滋味的梨,真是与众不同,吃一口回味无穷啊!”斜眼,看向摊主,嘿嘿一笑。 摊主手忙脚乱地装上一小篮梨,恭敬地送到唐佳人的手中。 唐佳人十分满意,给了战苍穹一只梨,当奖赏。 战苍穹咬着梨,觉得挺甜。 二人继续前行。 石化的六位堂主终是回过神,闭上张开的嘴巴,飘忽忽地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家卖炸鹌鹑的摊位前,停下。 唐佳人小声对摊主道:“我身后这位,脾气不好。你给他串十只炸鹌鹑,权当给自己求个平安。” 摊主冷笑一声,没搭理唐佳人。 战苍穹手持战魂斧,活动了一下肩膀。 摊主瞬间掏出一把锋利的菜刀,以快到眼花的速度,将一只刚炸好的鹌鹑剁成了肉末。 唐佳人默默收回了去抓鹌鹑的手。 六位堂主一见自家宫主想吃个鹌鹑都需大战一场,都觉得心疼呀。当即用布系住脸,摆开架势,在战苍穹身后一字排开,齐声喝道:“再不给鹌鹑,杀你全家!” 嗯,丢脸,这事儿却是丢脸,若非丢脸,大家也不至于蒙面行事啊。宫主要吃鹌鹑不给钱,他们欠儿欠儿地给了银子,回头宫主清醒过来,不得收拾死他们?!咋滴,领着战魔宫的月俸,比宫主还款儿不成?! 此事,唯有一强到底,才是正理! 摊主一见这么多人齐刷刷地抽出兵器要抢自己的鹌鹑,瞬间怕了。他立刻扔下菜刀,开始往油锅里扔鹌鹑,一边扔,一边道:“诸位诸位,冷静啊。不就是要吃鹌鹑吗?不急、不急,这就炸给诸位吃。滋味一定最好,料一定放足,主位放下兵器,稍等哈,稍等……”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还那着刀剑钩爪斧耙的吓唬人,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战苍穹用眼尾扫了六位堂主一眼,低声对唐佳人道:“还要吃什么不?这会儿人多,抢得容易。” 唐佳人咬着饼摇了摇头,小声回道:“我们以德服人。” 战苍穹点了点头,用斧头指向摊主,道:“我们以德服人。你给炸二十只。” 摊主一叠声地应道:“好好好,二十只……”声音里,透着哭腔。 战苍穹用亵衣缠好战魂斧,将其别在了身后。 战魔宫的六位堂主见宫主已经收起武器,皆恶狠狠地瞪了摊主一眼,用眼神警告他老实点儿,这才收起武器,放下造型。 袁绿野为了讨宫主欢心,对摊主喝道:“宫主要二十只,必须是二十只,多一只剁你的手,少一只剁你的脚!知道吗?!” 摊主欲哭无泪,只能点头,陪着小心道:“知道知道……” 唐佳人横了袁绿野一眼,对战苍穹道:“知道多少不?” 战苍穹闻弦音而知雅意,冷冷地扫了袁绿野一眼,看向摊主,道:“多一只,不剁你的手。” 摊主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明白了,于是哆嗦着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咬着饼解释道:“二十一只,你是安全的。” 摊主连连点头。二十一只,二十一只,一定要二十一只。 二十一只鹌鹑做好后,摊主用竹签子穿好,递给了唐佳人。 战苍穹拿走十只,给了袁绿野。 于是,整条街都看见,战魔宫的人人手一只小鹌鹑,啃得满嘴是油,吃得那叫一个香!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你儿子真丑 唐佳人混迹在战魔宫的人堆里,丝毫不显眼。她见六位堂主围在战苍穹的周围一同啃鹌鹑,其画面感十分和谐美好,就不需要她在这里横插一脚了。于是,这个小东西放慢了脚步,然后像只猫般飞快地溜进集市的一个小岔路上,背对着集市,栽歪在墙上,不动。 等了半晌,没听见有人追来,这才慢慢嘘了一口气,转回头看了看。很好,确实没看见战苍穹那张浮肿的大脸。 唐佳人咧了咧唇角,不敢怠慢,顺着岔路一路向下去走。尚未走到路口,便看见许红娘那妖娆的身段倚靠在墙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唐佳人抬头,向墙头。 好家伙,荷紫朗和段青玥各自守住一扯。 唐佳人从善如流,转身,向回走。 与集市相交的路口,并未见到人,唐佳人却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果不其然,当她走出岔路口,便看见蹲在路侧的战苍穹,正在那咀嚼鹌鹑骨头呢。嘎吱,嘎吱……令人毛骨悚然。 至于剩下几位堂主,也都蹲在了地上,陪着咀嚼骨头。 唐佳人从善如流,蹲在战苍穹的边上,道:“骨头挺硬的,好嚼吗?” 战苍穹回道:“丫口好,人骨一样嚼。” 唐佳人打了冷颤,道:“别这么说话,太影响食欲了。”从竹签子上拔下一只鹌鹑,扯下小腿,慢慢吃着。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问:“你要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随便走走。” 战苍穹问:“为何不带我?” 唐佳人回道:“怕你陪我奔波。” 六位堂主一听这话,直觉窥探到了宫主大人的神奇品味,纷纷暗道:原来,宫主喜欢丑的。 五位堂主看向段青玥,投去怜悯的目光。原来,女人太漂亮,也不讨喜。 段青玥面无表情,绷着。 战苍穹一把攥住佳人的手,情深意切地喊道:“娘,儿不怕苦!” 咳咳……咳咳咳……铺天盖地的咳嗽声,源于六位堂主。这回刺激真是大了!宫主竟叫那个小丫头娘?!那他们应该和小丫头叫什么?老夫人? 唐佳人也挺不好意思的,从战苍穹的大手中抽回小手,尴尬地道:“这个……呵呵……” 许红娘咋呼道:“哎呦喂,宫主大人,您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一个娘亲啊?属下瞧着她,可挺眼熟的。”蹲在靠近佳人,仔细打量了两眼。 战苍穹不悦,冷声道:“退下。” 许红娘脸色一变,立刻收敛了打趣的嘴脸,正色道:“诺。”蹲着,向一旁挪去。 至于其他人,也都收敛了嬉皮笑脸,各个儿老老实实地蹲着。看来,战苍穹平时积威颇严,这些人是真的怕他。 原本特别诙谐的画风突变,让佳人有些不适应。 八个人,就那么蹲着不动,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这时,一个用竹子编的小球滚向八人中间。紧接着,一个梳着两个发髻的女娃娃,迈着小短腿,追着竹球跑了过来,口中还奶声奶气地喊着:“别跑……别跑呀……” 小竹球滚到战苍穹的脚前,停下。 小女娃一路追到战苍穹的面前,突然站住,不敢继续向前。 唐佳人一看小女娃,顿觉眼熟。想了想,终是想到,这个小女孩儿不就是让自己帮忙,向秋月白投鲜花的那个吗。 熟人相见,自然欢喜。 唐佳人用食指轻轻地戳了小女孩的脸颊一下,笑嘻嘻地道:“小丫头,还认识我不?” 小女娃看向唐佳人,当即眼睛一红,竟是哇呀一声哭了。 唐佳人微愣,正要问怎么了,小女娃一头扎进了唐佳人的怀里,抱住她,脆生生地喊了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喊得六位堂主的心都跟着抖了抖,喊得战苍穹直接皱起了眉毛。小女娃叫他娘姐姐,那他岂不是要叫小女娃姨?坚决不行! 唐佳人回抱着小女娃,晃了晃,问:“你哭什么呀?” 小女娃哭着回道:“好几个原因呢。姐姐要先听哪个?” 唐佳人觉得好笑,道:“你随便说,我随便听。” 小女娃放开佳人的脖子,用小手抹了一把脸,道:“姐姐的样子好丑。”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手帕,递给佳人,“姐姐擦擦脸。” 唐佳人摇头:“没水,擦不干净。” 小女娃拿帕子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又递给了唐佳人,道:“有泪水,一样能擦干净的。” 唐佳人无法,只能擦掉脸上的伪装。 当佳人的容貌显露出来,六位堂主都呆住了。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黄脸婆竟是唐佳人啊!哎呦喂,这真是……好大一个乌龙啊! 唐佳人的伪装明明挺粗糙,却好似一层纱,蒙住了大人的那双善猜忌的眼。由此可见,赤子之心,由为珍贵。 段青玥开口道:“怎么是你?”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你们帮了我,我也帮你们一个忙。”言下之意就是,她救出战苍穹是还六位一个人情。 六人当即一抱拳,异口同声地道:“谢姑娘。” 战苍穹眉毛扬起,表情不善,由鼻腔里发出一个冲满疑惑和不满的声音:“嗯?” 六个人互看一眼,都低垂下了头。 一方干净的小手帕,被佳人擦得脏兮兮的。她要还给小女娃,小女娃含泪摇头,不肯收,只说:“太脏了,娘会骂。” 唐佳人拿着帕子,为难了。她开口道:“让擦干净的是你,嫌脏的还是你,要不要这么龟毛啊?”说着,愣是将脏帕子塞进了小女娃的衣襟里。 小女娃那么可爱,唐佳人却和她较劲儿,也实在……挺可爱的。 小女娃瘪了瘪嘴,却没哭,只是不高兴地道:“姐姐太讨厌了!” 唐佳人咧嘴一笑,摇头晃脑。 小女娃瞪了佳人一眼,道:“姐姐,你知道城主要迎娶一个女子了吗?” 唐佳人心中咯噔一下,竟是隐隐作痛。她镇定了一下心神,问:“谁啊?”她才将他捅伤,他转头就要迎娶别人,这是要报复啊,还是赌气呢?或者……真如秋江滟所言,他根本就不曾喜欢过她,只是在利用她? 小女娃神秘兮兮地回道:“是一位焦小姐。大家都说,焦小姐被杀人魔头养大,可凶残了呢。” 唐佳人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开了。 小女娃也跟着笑,道:“幸好,婚没结成。姐姐还记得,宝宝让姐姐帮忙投花给城主大人,姐姐直接将大树叉丢了过去。城主大人可开心了,都追过来问宝宝,看没看见姐姐。姐姐你说,城主大人是不是应当娶宝宝当新娘子?” 唐佳人点头,认真地道:“对!他是应该娶宝宝。” 小女娃终于得到认可,竟是双眼涌上眼泪,激动地抱住佳人:“姐姐,还是你懂宝宝啊!” 唐佳人突然就不懂了。她是在逗小女娃,可是很显然,她认真了。 这份认真,令唐佳人哭笑不得。她拍了拍小女娃的后背,道:“等你长大了,城主大人就成老头子喽。” 小女娃一抹眼泪,道:“不怕!我不嫌他老。城主大人老了,也是最好看的爷爷。”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点头道:“好吧,你厉害。” 小女娃被夸,收了眼泪,笑了。 这收放自如的眼泪,让佳人自叹弗如啊。 小女娃再次抱住佳人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周围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快逃吧。” 唐佳人顿觉找到了知己,用力抱了抱小女娃,耳语道:“姐姐也想逃啊,可是如今露了真容,怕是抱不掉了呀。” 小女娃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哽咽道:“都是宝宝害了姐姐,都怪宝宝……” 唐佳人立刻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其实都认识,他们不会伤害姐姐的。你别看他们长相凶残,其实……人就是坏点儿,没啥的。” 这话,是夸他们呢吧?是吧?堂主们彻底疑惑了。 小女娃不相信,偷眼看向战苍穹。别看孩子小,也能凭借直觉分辨出谁是老大。 唐佳人怕自己给小女娃留下心理阴影,于是冲着战苍穹挤眉弄眼,示意他笑一笑。 脑子出了问题的战苍穹还是很听佳人话的,但见他扯开嘴角,向上一扬,一张浮肿的大脸瞬间扭曲,看起来就像南瓜被摔开一道口子。 小女娃的腿一软,抱紧了唐佳人,将头塞进了她的怀里。这一回,愣是吓得不敢哭了。 唐佳人瞪了战苍穹一眼,抚摸着小女娃的后背,哄道:“他笑得不好看,让那些俊美的哥哥和漂亮姐姐给你笑个好看的。”说着,转动小女娃的脸,让她看向六位堂主。 被夸奖了人,总是心情不错的。再者,唐佳人救出了战苍穹,对他们战魔宫而言,已是大恩大德。恩人让他们笑,那就笑笑呗,没啥儿。于是,无论是善笑和寡笑的,都咧嘴笑了笑。 小女娃心中稍安,试探行瞥了战苍穹一眼,小声问唐佳人:“姐姐,那人是谁啊?” 这问话,令战苍穹和六位堂主都支棱起了耳朵。 唐佳人的唇动了动,终是努力寻到了自己的声音,在战苍穹的灼灼目光下,干巴巴地回道:“那是……我儿子。” 小女娃狠狠地嘘了一口气,道:“你儿子可真丑。” 战苍穹不悦了。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毁了毁了毁了 小宝宝的娘寻来,颤着双腿,惨白着脸,将小女娃拉走了。 唐佳人喊道:“现在坏人多,别让宝宝一个人出来玩!记得吗?!” 宝娘一把抱起小女娃,撒腿就跑。 唐佳人嘀咕道:“搞什么?就像我们是坏人似的。” 战苍穹呲牙咧嘴地站起身,六位堂主也随之起身,幽幽道:“我们就是坏人。” 唐佳人抓起饼,送入口中咬下,眉眼弯弯地一笑。 荷紫朗道:“宫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战魔宫吧。”看向左手边的方黑子,希望他也劝一劝战苍穹。 方黑子粗声道:“是啊,宫主,在这鸟儿地方,吃不方便睡不踏实,还是回去的好。”看向自己左手边的沈白蜇。 沈白蜇轻咳一声,道:“离开多日,也该回去看看了。”看向袁绿野。 袁绿野斟酌道:“挺说那秋月白好像受了伤,要不然……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看向许红娘。 许红娘道:“呵……你别忘了,我们宫主大人也身上有伤。”伤在头上这种话,不能说啊。扭头,继续看向左手边的段青玥。 段青玥看向战苍穹道:“红堂主说得对,我们也应回去休养生息。” 战苍穹目露沉吟之色,终是……看向唐佳人,问:“娘,你怎么说?” 嗖嗖……嗖嗖……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在唐佳人的脸上。 唐佳人将最后一只梨吞下肚子,扔掉梨核,拍了拍空空如也的手,道:“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有些饿了。” 饿了?!饿了?!!饿了?!!! 这两个大字在众人的脑中回荡,撞得人头晕目眩心惊胆战啊。您老人家以一人之力吃掉了那么多的东西,竟然还说饿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众人不信,坚决不信。 于是,大家大张旗鼓地回到客栈,在一楼摆下酒席,宴请佳人。 唐佳人再次证明,唐佳人这三个字是不容小觑的!她再次凭借一人之力,将众人吃服了,喝倒了。 她抚着圆滚滚地肚子打了个饱嗝,战起身,晕乎乎地道:“今天真是撑到了。你们要是再多出两个人……嗝……我还真得费点劲儿将你们统统喝倒!”一抹嘴,仰天一笑,哼着小曲,迈着发软的双腿,溜溜达达地往外走。 战苍穹从桌子上爬起身,伸出大手,口齿不清地喊道:“娘啊!” 唐佳人脚步微顿,回身看向战苍穹,也伸出手,深情地呼唤道:“儿呀!” 二人相望,深情几许啊。 唐佳人几个小碎步,冲到战苍穹身边,一把抱住他,然后轮起酒坛子,砸向他的后脑勺。 哗啦一声响后,战苍穹倒下,唐佳人离去。 终于,逃出生天了!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自由的美好。 她脚步踉跄,身子发软,却还是傻笑着前行。每走一步,她就会离战苍穹远一步,想想就无比美好啊。从今后,再也不会有个傻大个儿她叫娘了,想想就好感动。 秋江滟觉得秋风渡里憋闷,无法呼吸,于是戴着幕篱走在街道上。她对同样戴着幕篱的绿蔻抱怨道:“我哥不知怎么想的,竟为了一个女人至此。诺大的家业,乃至整个秋城,都要成了陪葬不成!” 绿蔻身上的鞭伤未愈,走起路来有些缓慢。 秋江滟见绿蔻没赶上,心中烦闷,呵斥道:“秋风渡还没倒,我始终是你主子,你磨磨蹭蹭是要慢待我不成?!” 绿蔻立刻快走两步,道:“小姐冤枉。绿蔻身上有伤,所以走得慢了些。” 秋江滟轻叹一声,道:“我哥不辨黑白,将你打伤,也是怨我。若不是那贱人使坏,让那两个老不死的将我掠去,也不致于让你受伤。” 绿蔻忙道:“小姐不必自责,绿蔻知道小姐是心疼绿蔻的。” 秋江滟笑了笑,道:“你知道就好。”转过身,继续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让我哥恢复斗志,让秋风渡屹立不倒。” 绿蔻的眸光幽幽,看似随口道:“若城主大人有后了,也许会好很多。” 秋江滟看向绿蔻。 绿蔻垂头道:“绿蔻在胡瞎说八道,小姐不要怪罪。” 秋江滟却是挑眉一笑,道:“你说得也没错。这男人,若是成家里有有了子嗣定会更有担当。只是这人选,还需斟酌一下。毕竟,我哥非一般人,也不能随便拿个女人胡乱塞给他。有关我们秋家的子嗣问题,不容马虎。” 绿蔻道:“小姐说得有理。” 秋江滟心中暗道:当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哼!想服侍我哥,也要看你配不配! 二人一路前行,也没心情看集市上的摆件,只是想散散心罢了。结果,无意间的一瞥,竟看见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年纪不大,走起来路来却好似喝了大酒,摇摇晃晃的。 虽只看了个背影,却让球江滟心中一凛。 她对绿蔻道:“绿蔻,你觉不觉得前面那名女子的背影有些熟悉?” 绿蔻目露寒光,点头应道:“是像一个人。” 秋江滟皱眉,道:“走,跟上去瞧瞧。我不信她的命就那么大!” 绿蔻点头。 二人快步追上唐佳人,打眼一看,真是……恨得双眼通红啊! 她哥因唐佳人之故,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唐佳人却在街上逍遥快活!瞧那样子,何止是喝了酒,简直就是酒足饭饱后的餍足! 瞧着脸色红润、双眼迷离、表情舒坦的佳人,秋江滟恨得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她将拳头攥得死紧,拼命忍下当场宰了她的冲动,对绿蔻道:“带她走!” 二人悄然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唐佳人,绿蔻掏出匕首顶在佳人的后腰上,恨声道:“跟我们走!” 唐佳人这会儿已经脚踩棉花,看东西都不真切了。她觉得自己到了极限,似乎睁着眼睛都能睡着。在这种情况下,谁掠了她,都行啊。 唐佳人哼唧一声,直接醉死过去。 秋江滟和绿蔻托起唐佳人那死沉死沉的身子,硬是咬牙将她拖到一处无人的胡同里,扔在了地上。 唐佳人勾了勾腿,不但继续睡,还打起了鼻鼾。 秋江滟恨得胸口起伏,掀了幕篱,一把夺过了绿蔻手中的匕首,照着佳人的腹部便刺了下去! 刀子停在佳人的腹部上方,秋江艳将其收回,阴狠地道:“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绿蔻也掀了幕篱,看向佳人的目光如同淬了毒,道:“小姐说得对。” 秋江滟恶狠狠地一笑,道:“寻绳子,将她吊起来,然后扒了她的衣裙,让她给大家看看!” 绿蔻道:“斜对面不远处有家卖绳子的铺子,绿蔻这就去买。”言罢,快步走出了胡同。 秋江滟真是恨极了唐佳人,拿着匕首比量着她的鼻子,想将其切掉。 有人拍了拍秋江滟的肩膀。 秋江滟一回头,就看见一只大拳头迎面而来,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拳,打得真是又重又狠哪! 秋江滟被打得后仰倒地,脑子磕碰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她的鼻血喷薄而出,川流不息。她的眼前一片昏花,想要看清楚打自己的是谁,却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她想叫,却是连个声音都发不错。 那人,拿起了她的刀,直接刺入她的手掌心,将她钉在了地上! 如此凶狠,那般无情。 秋江滟的惨叫声冲破喉咙,都劈叉了。 绿蔻匆忙赶回来,只看见秋江滟倒在自己的血泊,像只濒死的鱼,不停地抽搐着。她的脸上,都是血。刺入她手心的匕首,散发着幽幽寒光。 绿蔻的双手颤抖,拔下匕首,秋江滟又是一声惨叫。那声音,凄厉至极。 绿蔻叫来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到秋风渡。 下车前,秋江滟用染了血却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把攥住绿蔻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不能让我哥知道。” 不能知道什么,自然是不能知道唐佳人还活着。 绿蔻为难道:“小姐伤成这样,却不准备告诉城主?” 秋江滟眼冒恶毒,咬牙道:“唐佳人必死无遗!” 绿蔻点头表示明白,秋江滟这是要对唐佳人出手,让她真真切切地死上一回。 二人戴好幕篱,下了马车,回到屋里,请来赫大夫诊治一二。 赫大夫没想到,在秋城之中,还有人敢重伤秋江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稳了稳心声,这才开始给秋江滟诊治。结果,十分不好。 秋江滟的鼻子,塌了。 从今后,她只能顶着一个软趴趴的鼻子,从江湖第一美女的名头直接跌落到丑陋的深渊。至于她的手,医治过后,还需锻炼一段时间,才能拿起东西。却是,再也提不得重物。剑,也属于重物。 秋江滟威胁赫大夫:“不许将我的事说出去,否则……要你儿子姓名!” 赫大夫一叠声的说不敢。 秋江滟闭上眼,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哭已经没用了。这一次,她毁了,她是真的毁了。她不知道是谁对自己下得黑手,却将这份恨,加倍记在了佳人头上! 她一定要活剥了她的皮,啃噬她的血肉,才能解心头之恨! 她毁了,那个贱人必须比她痛苦万分,必须给她陪葬!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神秘男子是谁? 唐佳人醒来时,已经是新的一天。 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一张床上! 房间里中的布置比较中规中矩,应该不是谁的房间,反而更像是哪家客栈。 唐佳人想起昨天和战苍穹等人拼酒,愣是以一人之力将她们都喝趴下了,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只是,这得意的感觉尚未扩散开来,就被头痛欲裂所取代。 她抚了抚头,用拳头捶了两下,这才想到,自己在喝多后好像逃走了,且成功了。 隐约记得,她被两名女子拉扯了一把,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那两名女子是谁?二人是否真是存在过?还是她喝多了自己相像出来的?毕竟,她绝对是有这种能力的。 佳人低头看向衣裙,发现自己的衣衫虽然褶皱,却完好无损,心下稍安。 她下了床,见盆里有清水,便洗漱一番,走了出去。她发现这里果然是客栈。而她,住得正是天字一号房。 佳人溜达着下了楼,看见了掌柜。 掌柜站在柜台后,笑吟吟地道:“姑娘醒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 掌柜继续道:“姑娘可要用些粥?或者饭菜?本店的招牌荷叶鸡,可是一绝。这个时候过了早饭,不到午饭,姑娘可以慢慢享用。” 唐佳人坐在了椅子上,道:“都来点儿。” 店小二十分有眼力见儿,立刻为唐佳人端上来一碗粥,道:“您先填填肚子,荷叶鸡还得一些时候才能做好。” 唐佳人端起碗,微微皱眉。 店小二问道:“您觉得不满意?要不,再来俩包子?” 唐佳人看向掌柜,问:“付银子了吗?” 掌柜微愣,随即笑道:“付了付了,姑娘尽管慢用。”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道:“付了多少,你和我说说。”一扬脖,开始喝粥。 掌柜道:“那位客官付了二十两银子,您尽管在这住下,好吃好喝人给您备着。” 唐佳人:“那位客官?”佳人又喝一一口粥。 掌柜回道:“对,就是送您来的那位公子……” “噗……”唐佳人一口粥,喷了小二一脸。 掌柜微顿,小声道:“那位公子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出手那叫一个阔绰!”冲着佳人飞出一记我懂的眼神,“小姐可要好好儿珍惜啊。” 店小二转身去洗脸,唐佳人继续喝粥。 三口,粥净。 放下碗,唐佳人看向掌柜,问道:“怎样的一位公子?” 掌柜纳闷地道:“难道小姐不知?” 唐佳人坦言道:“我喝多了。”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那位公子长得那叫一个俊美非凡,满身贵气啊,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咱秋城的人。” 唐佳人觉得,她认识的人中,称得上俊美非凡的,实在太多了。想通过这个词儿定位一个人,不容易。她想知恩图报,也得寻到人不是。 唐佳人问:“他留下姓名了吗?” 掌柜摇了摇头,回道:“这倒是没有。” 唐佳人问:“你这住店,天字一号房,多钱一宿?” 掌柜回道:“半两银子一晚。” 唐佳人道:“给我来十只荷叶鸡,剩下的银子,你找给我。” 掌柜问:“您不在这儿住下?” 唐佳人回道:“挺忙的。” 掌柜在亲眼目睹了一个小丫头一口气吃掉十只荷叶鸡后,用颤抖的双手将剩下的银子还给了唐佳人,并情真意切地嘱托道:“小姐若是觉得不适,就去看看大夫吧。” 唐佳人眯眼一笑:“无碍。” 唐佳人走出客栈,打算去看看秋月白。只不过,此刻天色尚早,去了也许不方便。既然如此,她还是去通知一下公羊刁刁等人,告诉他们自己无碍,免得他们的担心。 思及此,唐佳人辨别了一下方向,脚尖一转,去往三日小筑。 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唐佳人一见,此人正是段青玥。 段青玥脸色不好,冷声道:“宫主有请。” 唐佳人转头,向周围扫了一眼,然后看向段青玥,小声问:“他来了吗?” 段青玥看了唐佳人两眼,才摇了摇头。 唐佳人悄然嘘了一口气,道:“他没来,你就当没看见我。” 段青玥道:“使不得。” 唐佳人目露忧郁之色,轻叹一口气,道:“你看,我本来想做好事不留名来着,可是你们家的宫主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竟把我当娘,圈着我不放。我和秋月白的关系,你们也知道,帮你们,对我而言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如今,宫主大人已经脱困,若还和我在一起,难免会被人诟病。”伸手拍了拍段青玥的肩膀,“为了大家都好,姐姐,你把他带走吧。” 段青玥被佳人说动,但长期的服从命令已经成为习惯,如今让她私下放走唐佳人,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 唐佳人多精啊,最善于察言观色,当即慢慢伸出一拳,打在了段青玥的肩膀上,然后笑道:“姐姐被我打伤,抓不住我。”言罢,从段青玥绕过,一溜烟跑了。 段青玥第一次做出违背战苍穹意愿的事,心里十分不安。她略一思忖,给了自己肩膀一拳,打得自己险些吐血,只为将这件事补扎实喽。 唐佳人怕再遇见战魔宫的人,特意换了身男子黑色短打,然后买了一顶幕篱戴在了头上。 在去往三日小筑的方向,路过岐黄馆。 唐佳人觉得,公羊刁刁没准儿回到了岐黄馆,于是一脚一转,决定进去看看。 结果,这脚刚迈进岐黄馆,就悔得她差点儿抱门痛哭。 只因,岐黄馆里大刀阔斧般坐着一个人——战苍穹! 她这叫什么?自投罗网吗?!太伤心难过了。 战苍穹那张脸已经恢复如初。他的对面,站着公羊刁刁。黄莲等人一字排开,站在公羊刁刁的后面,表情愤愤。战苍穹的人,除了许红娘和段青玥之外,四位堂主也站在了战苍穹的身后,冷眼看着公羊刁刁。 两方人马,各占据了岐黄馆的一左一右,严阵以待。 唐佳人一脚迈入时,正听公羊刁刁怒气冲冲地开口道:“你再不走,我走!” 战苍穹道:“你走。” 公羊刁刁指着战苍穹抖啊抖的,吼道:“你是傻了不成?!这是我的岐黄馆,你给我滚出去!” 战苍穹道:“你傻。你要走,你自便。” 公羊刁刁指着战苍穹道:“毒死他!快毒死他!” 战苍穹道:“打他!打死他!” 黄莲等人没有动,堂主们也没有动。显然,已经习惯了二人这种剑拔弩张却都不会真伤害对方的行为。 如此幼稚,如此敌视,唐佳人终于相信《百川秘闻》上写的那些内容,二人这是一准儿的相识相杀啊。 好吧,你们慢慢打,她先侧了。 原本,她还打算,若是真推不开战苍穹,就求公羊刁刁帮个忙,医治好他。唐佳人相信,但凡恢复脑子的战苍穹,一准儿不想再见到她。毕竟,跟一个明显比自己小几岁的小丫头叫娘,也实在太丢脸。 眼下看来,公羊刁刁是一定不肯帮这个忙的。 唐佳人悄然缩回脚,准备开溜。 其实,她一迈腿进来,大家就都看见她了。只不过,公羊刁刁和战苍穹正斗成了乌眼青,谁有空管她是谁。 这会儿,见她要走,却不能放过。 战苍穹冲着佳人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唐佳人摇头,后退一步。 战苍穹一挑眉,觉得这位全身上下黑乎乎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要寻的人。他站起身,向佳人走去。 公羊刁刁见战苍穹起来,也看向门口那头戴幕篱的黑衣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味儿来,自己好像不磕巴了。 当即,一溜烟地从战苍穹身边跑过,跃过门槛,直接掀了佳人的幕篱。 当他看见佳人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颜时,眼眶禁不住一红,颤着唇,无声地喊道:“佳人……” “娘!”一声充满喜悦的惊呼声从公羊刁刁的身后传来,紧接着,公羊刁刁就被一股力量掀开,直接飞了起来! 战苍穹掐住唐佳人的腰肢,将她整个人举起,开心地晃了晃。此晃,与掀开公羊刁刁的力道相比,简直温柔得能挤出水来。 黄莲早有准备,直接扑上去,接住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推开黄莲,一鼓作气冲回战场,一扬手,几根钢针扎入战苍穹的穴道,令他双臂一麻,放下了佳人。 公羊刁刁扑到佳人身上,用力抱着,激动道:“佳人,你终于……” 不待公羊刁刁说完,战苍穹拔下钢针,扯着公羊刁刁的后脖领子,再次将人扔了出去。 黄莲等人立刻扯了结实的单子去接公羊刁刁。幸好,接到了。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啊。 战苍穹将唐佳人往肩膀上一抗,就要走。那模样,就跟土匪下山打劫小媳妇似的,何其霸道啊。 公羊刁刁拦在战苍穹的面前,手持一只匣子,冷冷地到:“放下佳人,不让让你成刺猬!” 战苍穹道:“你再拦着我,拧断你的手!” 唐佳人仰天长叹,深感当娘的不容易啊。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公羊刁刁与战苍穹之间的秘密 战苍穹是霸道且固执的,对付这种人,唐佳人也懒得和他讲道理,干脆使出残菊手,就问他服不服吧。 战苍穹回应佳人的,只有意味深长的一声:“嗷……” 宫主大人的特殊领地,是不许人触碰的。对于唐佳人这种一二再、再而三的无耻行为,战苍穹给予的也只是扔出去而已。就这,还是下意识的行为。 黄莲等人自从战苍穹出现,就一直处于防范状态。当佳人被抛起,黄莲等人自发地扯起单子将其接住。 唐佳人在单子上弹了两下,这才稳住身体。 公羊刁刁立刻护在唐佳人身前,对战苍穹道:“别再到这里撒野,不然和你不死不休!” 战苍穹忍着痛,道:“把娘还给我!不然,让你人头落地!” 战苍穹第一次喊唐佳人娘,公羊刁刁以为自己听错了;第二次喊来,就算他以为都没法以为自己听错了。战苍穹用低沉的嗓音叫出的那声娘,都带着颤儿音呢。 公羊刁刁看向佳人,觉得她好像欠自己一个解释。 唐佳人无奈地笑了笑,冲着战苍穹一招手。 战苍穹立刻夹着屁股大步走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挡住了佳人头顶的日光。 唐佳人从单子上跳到地上,道:“正式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位,是神医公羊刁刁、这位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儿子,战苍穹。” 公羊刁刁的一双眼睛差点儿瞪了出来,战苍穹则是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好像当佳人的儿子,他挺骄傲。这一次,公羊刁刁是实打实的看出,战苍穹疯了。若非如此,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佳人叫娘?! 公羊刁刁既觉得解恨,又觉得心烦。毕竟,战苍穹赖上谁不好,竟赖上了唐佳人。战苍穹有多难产,他是深有感触的。 不过,这些都是无所谓之事,唯有唐佳人的出现让他欣喜若狂。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激动道:“佳人,我真是……真是太开心了。你回来了,实在是太好了。你的喉咙能说话了,耳朵却一直没有治疗。药膏我已经调好了,就等你回来给你用上。现在,我们就去治疗耳朵,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你说。”言罢,拉着佳人就走。 战苍穹一把攥住佳人的右手,不让她走。 唐佳人只得道:“来来,我们一起,正好有事要说。” 公羊刁刁心疼佳人,怕战苍穹这蛮子伤到佳人,于是冷哼一声,妥协了。 战苍穹也不想惹佳人不开心,于是跟着公羊刁刁一起,穿过大堂,出了后院,向后面的私宅走去。 唐佳人第一次到公羊刁刁家里,竟有些小兴奋。 公羊刁刁的家并不大,却极其舒适。 不太大的院子里,左右各种了些珍贵的药材。那颜色和样子,都和平常的花草不同,看在眼中有几分别样的趣味。院子中间,是一排铺得格外整齐的青石。 沿着青石走进去,是几间小屋。红砖绿瓦,看着挺喜庆。 正中间的屋子,是公羊刁刁的主屋,左手边第一间,是黄莲的房间,第二间是厨房,隔了一些距离,有棵大树。树下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那椅子上包了柔软的厚布,还塞了棉花,一看就很舒服的样子。公羊刁刁的身体一直不好,所用之物都十分柔和。 主物的右手边第一间是洗漱室,第二间是堆放草药的地方。隔着挺远的位置,还有一间小屋,是茅房。茅房周围种了一圈小花。微风徐徐,香味四溢,愣是将一个臭烘烘的地方变成了惹人喜爱之物。 公羊刁刁的生活和他这个人一样,十分简单。 公羊刁刁想拉着唐佳人进屋里看看。毕竟,这是佳人第一次到他的地方溜达。平时大多时,他都住在岐黄馆的楼上。这里,其实才是他的家。像这样的小家,他有很多,但因为佳人来到这里,他决定以后就住这儿了。如果佳人也能住下,那就太好了。 眼睛一扫,看见了战苍穹,脸一黑,道:“就在院子里坐着说吧。” 黄莲不放心公羊刁刁,跟了过来。十分自觉地去厨房里烧了水,煮了几碗养气血的甜水,端出来招待贵客。 唐佳人坐在椅子上,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战苍穹坐得姿势很怪异。他扭着身子,只用一半的屁股坐着,许是自己都觉得这样不舒服,便将二郎腿翘起,让动作显得自然几分。 公羊刁刁用那纤细的胳膊抱起椅子,挪到唐佳人的椅子边放好,坐下,然后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药膏,打开,用小勺子挑起,就要往佳人的耳朵里送。 战苍穹知道唐佳人能听得见,怎会任公羊刁刁在哪里瞎弄,万一把好的变成了坏的,怎么办?! 战苍穹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问道:“你干什么?” 公羊刁刁不搭理战苍穹,执意给唐佳人用药。 战苍穹一甩手,扔出一枚小石子,逼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大怒,将手中的药饼往桌子上一拍,吼道:“战苍穹!你给我滚!” 战苍穹没想到公羊刁刁会发这么大的火儿,当即道:“阁下从见到我,便一直怒气冲冲像根爆竹。你且说说,我如何得罪的你?!” 公羊刁刁微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不认得我?!” 战苍穹反问:“我为何要认识你?” 公羊刁刁一拍桌子,继续反问:“你不认得我,却来岐黄馆寻我晦气?!” 战苍穹嗤笑一声,道:“是娘说身体不舒服,要看大夫。我打听之后,知道岐黄馆最有名,这才来这里等娘。这也叫寻你晦气?”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唐佳人这蔫坏又开始装耳聋,表情那叫一个不明所以,心里却已经惨叫连连:想不到啊,她随口一说,竟是挖了个大坑奖自己埋了。她处心积虑逃离战苍穹,结果呢,再次羊入虎口。哦不,疯了的战苍穹对她不错,她这只小母老虎却架不住羊的一声声咩咩,那真是声声都是娘啊。每次战苍穹喊她娘,她都想拍!死!他!果然,还得修炼啊。以后,她就自称不休老母得喽。不行!坚决不行!那样,岂不是很多人都叫她老母?与娘何异啊?! 公羊刁刁对着佳人安抚性的笑了笑,表情那叫一个柔和、温柔、闪烁着璀璨的小星星,转回头看向战苍穹时,却瞬间变得横眉冷对千夫指,两只眼睛飞小刀啊。他激动得站起身,指着战苍穹,道:“看见你,就是晦气!现在你以为,一句记不得就能将你我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我告诉你——做梦!若非以往我说话不利索,早就要痛骂你一顿了。” 唐佳人一听,果然装聋有利于偷听到内部机密啊。瞧瞧,公羊刁刁要开始翻后账了。真好。 战苍穹见唐佳人一双眼睛灼灼而亮,觉得自己若是直接否决了公羊刁刁想要算账的心思,没准儿佳人一发起火来,还得给他一下子。这一下,就不知是砸后脑勺还是戳菊花了。前者,头晕目眩;后者裤裆开线,都不舒服啊。 再者,他也挺好奇,自己怎么着那个一会儿磕巴,一会儿嘴皮子俐落得跟漫天雪花针似的小瘦子。以他对自己功力的了解,想要弄死小瘦子,一根手指头有些夸张,两根……足矣。 战苍穹虽疯了,脑子有些乱,却不傻。他对公羊刁刁道:“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算,也不迟。” 公羊刁刁提起一口气,开始数落起战苍穹的不是:“你!不,先不说你,先说你娘!”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 公羊刁刁气得一拍桌子,道:“不是这个娘!” 战苍穹蒙了一下,问:“那是拿个娘?!” 公羊刁刁厉害地回道:“你管哪个娘,听着!你娘喜欢我爹,我爹却娶了我娘。你娘一伤心,嫁给了你爹。你爹,是我爹的亲弟弟。 你出生后,你娘就在我娘面前显摆生了你。我娘多年不曾有孕,好不容易怀了我,自然加倍小心。结果,你娘就是个黑心肝的,竟因嫉妒给我娘下毒!我娘早产,拼命生下我后,就撒手人寰。我爹要杀了你娘,你娘伤心之下,跳了崖。 我爹和你爹明明是亲兄弟,却为此决裂,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也不知你娘教了你些什么,你个不要脸的狗东西,竟在十二岁时跑下山,偷看我洗澡!还扬言说,要娶我当娘子!你瞎吗?不知道我非女子吗?! 你十六岁时又下山,偷偷掠了我。我当时只有十二岁,被你扛着就跑,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丢了性命。你知道我是男子后,将我一个人丢在深山里。我旧疾复发,险些死在深山老林里! 战苍穹,过去种种,都是你的斑斑劣性!罄竹难书! 若非爹不让我杀你,你早就变成一堆白骨被蛇虫鼠蚁啃得连渣都不剩!”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目光十分复杂。 唐佳人暗道:咋滴,你当娘红杏出墙公羊刁刁他爹,给你爹戴绿帽子了呗?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给你致病,认真的 公羊刁刁在血泪控制之后,又是一拍桌子,喝问道:“这些,你认不认?!” 战苍穹回了两个字:“忘了。” 公羊刁刁气得不轻,看出来是真动了怒。他瞥了唐佳人一眼,继续道:“佳人不是你娘,你离她远一点儿。这不是威胁,是警告!” 战苍穹道:“不行。” 公羊刁刁额头的青筋蹦起一条,看样子是想要扑上去咬死战苍穹。 唐佳人睁爬公羊刁刁气个好歹儿的,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公羊刁刁一身的刺啊,就那么稀里哗啦地倒了下去,慢慢的全部归位。他瞪了战苍穹一眼,坐下,将拍中的手心给佳人看。 唐佳人伸手给他揉了揉。 公羊刁刁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瞬间变得喜笑颜开。 这回,轮到战苍穹黑脸了。 但见他一个高蹿到唐佳人的身旁,连人带椅子一起抬起,放在了桌子上,道:“娘,你怎能与他亲近?!难道……难道是因为他长得类似他爹?这就是一个弱鸡小白脸,有甚可看?!”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 公羊刁刁推了战苍穹一下,却没退动。他道:“佳人就是喜欢看我又白又纤细,好过你个粗手大脚的莽夫!佳人已经失聪,你和她说了她也听不见。你速速让开,让我给她医治一二。” 战苍穹疑惑道:“失聪?” 唐佳人翘起二郎腿,用脚尖点战苍穹的肚子。一下,又一下。 战苍穹闭嘴,不语了。 公羊刁刁从药品里捏出小勺,小心翼翼地送入佳人的两只耳朵里。 唐佳人觉得,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但耳朵却冰凉凉的挺舒服。不过,那种感觉和听得真切相比,也要落几分下分。毕竟,耳朵就是用来听声音的。 上好药后,公羊刁刁攥着佳人的手,道:“佳人,你不知道,眼瞧着你跳崖后,我也觉得活着无望。几次想要去陪你,却被孟天青砍了手刀。这几天,我这脖子都直不起来。”他也不管佳人能不能听见,就吧啦吧啦地说了起来。甚至还扭着脖子,让佳人看。 人心都是肉做的,她怎能不懂公羊刁刁的纯与真? 唐佳人突然觉得,自己装聋听热闹有些不厚道了。只不过,事已至此,她若反口,还真有些说不出。再者,她装聋的真正目的,还没有表现出来,如何能露馅? 公羊刁刁继续道:“佳人,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等你恢复后,我要听你一一说。你现在只管养伤,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你跟着那个莽夫,一定吃了苦头。咱以后都不要搭理他,他不敢把咱们怎么样道。我们岐黄阁看似弱了些,是因为我们不像某些魔教,动不动就要人性命。我们救死扶伤的人,若逼急了,能毒死一片!让他坟头连棵小草都无法春风吹又生。” 唐佳人需要拼尽全力,才没笑得抽过去。 哎呦,公羊刁刁实在太有才了,还能让战苍穹的坟头连棵小草都无法春风吹又生呢。 战苍穹觉得危险了。那个弱鸡小白脸要和自己抢娘!起初,他以为公羊刁刁要将他的娘变成自己的娘,如今看来,他这是要将他的娘变成自己的娘子啊。多了一个字,公羊刁刁岂不是要爬到他的头上当爹?! 这,绝对到了生死较量的时候了! 战苍穹黑着脸,目光幽幽地观察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发现他娘对公羊刁刁的喜欢,远远胜过于自己。至少,公羊刁刁抓着娘的手,娘没打他! 心!生!嫉!妒! 再者,公羊刁刁说的什么跳崖啊,殉情的,他虽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却本能的心惊肉跳起来。他记得,他娘当初就是跳崖死的。难道说,他娘跳崖上瘾了,动不动就跳下去溜达溜达?突然之间,战苍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唐佳人的脸和另一张女人的还是分分合合,让他头晕目眩。 公羊刁刁又说了些什么,战苍穹没有听清,等他缓过劲儿来,只听公羊刁刁信誓旦旦地继续道:“佳人,我一定会医治好你的!” 战苍穹抬头看看,发现太阳已经漂移了,显然过了半个时辰。 与其说唐佳人被公羊刁刁感动了,不如说她彻彻底底被公羊刁刁这个话痨给聊服气了。她用力攥住战苍穹的手,点头,应道:“我信!” 公羊刁刁正说得兴起,唐佳人突然蹦出两个字,让他愣了愣,转而用不太确认的声音问道:“佳人,你你你……你能听见我说话了?”一激动,又磕巴上了。 唐佳人装出微微一愣的样子,然后点了点头,咧开嘴笑了。 公羊刁刁瞬间目露狂喜之色,攥着佳人的手是又跳又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佳人能听见了!” 唐佳人从椅子上站起身,从桌子上跳到地上,一指桌子上的座椅,道:“刁刁,上去。” 公羊刁刁依言而行,爬上桌子,坐在椅子上。 唐佳人举起双手,喊道:“神医!” 公羊刁刁的嘴角抽了抽。 唐佳人开始围着大步走,每走两步都喊一声:“神医!神医!” 这种场面,虽人多才有气势,但唐佳人还是凭借一人之力,让公羊刁刁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佳人的一声神医,堪比所有人喊他神医。这种飘飘欲仙的美好感觉,令他整个都泛起了微光。 尽管公羊刁刁是神医,但他从小因为磕巴的原因,并没有玩伴。唯一一个华粉墨,算得上是他仅有的朋友,没有之一,但华粉墨每次出现都是伤痕累累,没有精力陪他玩。公羊刁刁的心里,一直渴望着童真童趣儿。 再者,公羊刁刁为唐佳人诊脉了几次,愣是将他那高傲不可一世的自信心打击得体无完肤。他虽不说,但心里一直处于“扪心自问自己到底配不配当神医”的纠结中出不来。 如今,唐佳人在用药之后,突然声称自己的耳朵能听见了,一是令他寻回丢到犄角旮旯里的自信心,二是令他得了趣儿,就像和朋友一起玩闹,真是开心的不得了。 冷眼旁观的战苍穹觉得,面前的二人才脑子有问题。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一忽悠就信,简直好骗的不用费脑子;下面挥舞拳头绕圈的那个,看起来和幼童没什么区别,就差左手拿把木头削成的大刀了。 傻,那是真傻,毫不含糊的傻啊。 不过,他却看得出,娘是在哄公羊刁刁开心。 一想到娘哄公羊刁刁,却将他扔在一边置之不理,战苍穹那颗心呐,瞬间冒起了酸泡泡。 他站起身,喊道:“娘!” 唐佳人的动作一僵,抬头看向战苍穹,装模作样地道:“你你你……”一张嘴,磕巴了,干脆闭上嘴不语。 战苍穹道:“娘,我们走吧。” 唐佳人一摇头,对公羊刁刁道:“刁刁,你你你……你给他看看。” 公羊刁刁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让他疯!疯一辈子才好!” 唐佳人就知道会这样。她给战苍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拉着公羊刁刁躲到一边,耳语道:“他疯,也不不不……不耽误吃喝拉撒。你没发现,自从他他他他……他疯了后,明显比以前更开心了?”说着,回头看向战苍穹送出一记璀璨的笑颜,战苍穹何时得到过这种待遇,当即回了一记笑,晃花了公羊刁刁的眼。别的不说,就战苍穹那口白牙,就够刺眼的。 唐佳人回过头,继续对公羊刁刁耳语,道:“再者,他都跟跟跟……跟我一路了,他说什么我听不懂,却看明白,他一直叫叫叫……叫我娘。我说什么,他都应,就是不肯放放放……放我走。我我我……我今天使计甩开他,他却跟来这里等着。这这这……这说明什么?” 公羊刁刁的耳朵被唐佳人软软的话语撩拨,整个人都好似一朵红霞,飘来荡去脚不落地。这会儿听她问为什么,为了掩饰异样,也随之问了句:“说明什么?” 唐佳人眼波烁烁地回道:“说明他他他……他只是疯,不傻啊!你把他医治好,他他他……他恢复清明后,还会好意思跟跟跟……跟着我不放吗?难道他还还还……还想让整个武林知道,他战苍穹终于有一个十十十……十六岁的娘?!” 公羊刁刁噗嗤一笑,觉得唐佳人所言十分有理。他也开始期待,战苍穹恢复清明后,知道自己和佳人叫娘是什么表情。 遂,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应道:“好。我会竭尽全力医治他。反正,医治不好,也坏不到哪里去,顶多疯加傻,那时候他会更开心,笑得都能流口水来。” 唐佳人深处左手,公羊刁刁伸出右手,两手相击,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战苍穹的人生大事儿。毕竟,疯与傻还是有区别的。 二人一同回头看向战苍穹,笑了。 战苍穹深深感觉到何为不怀好意。他谨慎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异口同声地道:“给你治病!”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公羊的无敌小河蟹 战苍穹眼瞧着公羊刁刁挽起袖子,从摆放草药的屋子里搬出一件件诡异的“武器”。又长又锋利的针、像鳄鱼牙一样的锯齿片、浑身是刺的小巧琅琊榜、拐来拐去的铜线、装满黑色粘液的罐子、一罐儿活蚯蚓、几棵红色的草药、外加一只壁虎…… 战苍穹在不动声色中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们要害我性命。”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一同笑吟吟地看向战苍穹,前者开口道:“不不不……不要这么耿直嘛。” 战苍穹多希望,唐佳人说得是“不是”,而不是不了一溜十三招,给出这么一个令人恐慌的答案。 战苍穹的脑中闪现出三个大字——奸夫*! 三个?确定不是四个? 战苍穹十分惊恐的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向着傻的方向发展了。不行,这里不能久呆,人会傻掉。 他一把攥住佳人的手,道:“娘!我们走!” 唐佳人道:“儿啊,你你你……你听娘的话不?” 战苍穹点头,回道:“自然是听的。” 唐佳人笑得像只老狐狸,慢悠悠地道:“那那那……那咱不走。” 战苍穹的脸,彻底黑了。 唐佳人道:“儿啊,不疗好你的病,娘吃不香睡不着,你不能这么不孝顺呐。”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道:“娘,昨天是你凭借一人之力,吃光了一桌子的饭菜,还将我们七个统统喝倒了,是不是?” 唐佳人面不改色地道:“若若……若不是为你操心上火,我我我……我能吃两桌子饭菜呢!” 战苍穹用手按住自己的嘴角,不让它抽搐得太难看。 唐佳人一指战苍穹,气势如虹地道:“治他!”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打他。 公羊刁刁示意战苍穹坐在椅子上,然后活动了一下肩膀,狞笑着靠近。 战苍穹一拳头打在公羊刁刁的脸上,将他逼退。 公羊刁刁嗷地倒地,直接抽搐起来。 唐佳人见此,立刻冲上去,随手在公羊刁刁的胸口一摸,掏出帕子,塞进他的嘴里,防止他咬伤自己,然后……只能抱着他,尽量舒展他的身体,不让他在抽动中伤到自己。她口中焦躁地大声喊道:“黄莲!黄莲快出来!” 黄莲听见动静,立刻从屋里出来,将公羊刁刁的头侧到一边去,防止他口吐白沫的时候伤呛到自己。 二人围着公羊刁刁忙乎,连个正脸都没空给战苍穹。 战苍穹见自己一拳头下去,公羊刁刁却将自己折腾得险些死掉,终于明白公羊刁刁为何说,他爹不让他和自己死磕了。想必,自家爹也曾嘱托后,不许伤了公羊刁刁的性命。 这岂止是别伤害啊,简直就得小心呵护绕道而行,生怕碰到他一星半点啊。 战苍穹深感糟心和头痛。见唐佳人抱着公羊刁刁如此宝贝,心里更是酸涩得难受。明明是他的娘亲,为何不心疼他的拳头?! 战苍穹生气了。 他转开头,不看唐佳人,本想走来,却怕一眼没照顾到,娘再丢了。毕竟,她前科累累,多不胜举。 所幸,公羊刁刁这次抽搐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折腾得挺狠。他不但口吐白沫,还……失禁了。 恢复意识后,他第一件做得事,便是推开唐佳人,虚弱地道:“你走。” 他如此不堪的样子,都被佳人看在了眼里。若不在意她,他会好过一些。可事实却是,越是在意,越想好好儿的,越是丢人丢到了家里。 唐佳人闻到了尿骚味,这掉公羊刁刁这是要面子,于是一边站起身,一边道:“那我我我……我先走了。” 不想,公羊刁刁竟低垂着头,一把攥住了她的袖子。他就像一个别扭的孩子,既要面子,又不肯让喜欢的人离去。他怕佳人一去不返。毕竟,唐不休和孟水蓝他们还在外面转悠着寻她呢。想到那些人,公羊刁刁才想起,自己似乎应该给他们送个信儿去,免得他们惦记。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以贪心一点儿,和佳人先离开此地,一同出去玩玩,再派人給他们送个信儿,报平安。 唐佳人在心里轻叹一声,重新蹲下,道:“刁刁,你太不抗打了。起来收拾一下,我等你吃饭。”这个话题,不让公羊刁刁尴尬。 公羊刁刁不看唐佳人,却是点了点头,松开手,任由黄莲将他抱起,送入洗漱房。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眼中堆积起怒火,几个箭步冲上前,扬起手,照着战苍穹的后背就是一顿拍! 她一边拍还一边凶道:“你不知道他身子弱吗?!你给他一拳,就是要他的命!你个混账!” 战苍穹突然转身,攥住佳人的双手手腕,盯着她,隐忍着怒火道:“你到底是他的娘亲还是我的娘亲?!” 面对这种质问,唐佳人真是无言以对。 唐佳人不想继续这种无聊游戏,当即道:“我谁的娘亲也不是!你没看见我如此娘亲,我才十六岁!我怎么可能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我不是娘……呜……” 战苍穹一把将唐佳人抱入怀中,闷声道:“娘,儿不气你了,你别说这种气话。我让着他,不打他,娘你开心,不要哭,不要跳崖……” 唐佳人本是心中有气,可听了战苍穹这种闷闷的声音,心竟酸涩了一下。她想,战苍穹他娘这一生的所有心思怕是都用在了公羊刁刁他爹身上,喜也好、恨也罢,最终却以跳崖结束了短暂的生命。这对战苍穹而言,其实是不公平的。当娘的,既然生下孩子,就要对孩子负责。瞧瞧,战苍穹他娘是怎么做的?!将好好儿的一个儿子愣是培养成了魔头。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魔头其实并不冷啊。 思及此,唐佳人的声音稍软,道:“你有病,得得得……得治!别再打他,他他他……他是神医。” 战苍穹发出一声嗤笑,道:“他,狗屁神医!” 唐佳人斜眼看战苍穹。 战苍穹不服地道:“他那神医名头,多半都是娘这种人心疼他,捧出来的吧?” 唐佳人空了空耳朵,将两团草药空出来,扔掉,嘱托道:“我的事,你你你……你不许对对……对任何人说。” 战苍穹点头应下。 唐佳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战苍穹问:“娘,你笑什么?” 唐佳人回道:“你你你……你说,你爹原本,是……是是……是不是应该姓公羊啊?那你,是是……是不是应该叫叫叫……叫公羊无敌啊?!” 公羊无敌?! 我还母羊第一呢! 战苍穹的脸彻底黑了。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娘,你知道刁刁什么意思吗?” 唐佳人被吸引,问:“什么意思?”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竟是邪魅地一笑,在唐佳人的耳边低语一句,唐佳人的脸瞬间红了,磕巴道:“不不……不会吧?给他起名字的人,恨恨恨……恨他啊?” 战苍穹道:“许是他太像女娃,许是起命之人希望他强壮一些。娘,你说,他的名字是不是可以叫成公羊小屌?” 唐佳人咂舌道:“那那那……那你们两个的名字,连连……连在一起,岂不是是是……公羊的的的……的无敌小屌?” 战苍穹扭开头,拍了拍额头的青筋,干巴巴地道:“不用总捎带上我。” 唐佳人笑眯眯地道:“娘心里有有有……有你。” 战苍穹道:“娘的心里一定分了很多块。能随意大骂的那一块儿,一定有我。” 唐佳人哈哈大笑,拍着战苍穹的肩膀道:“真真……真是聪明的儿!那么你说说,为何娘如如如……如此年轻貌美?” 战苍穹回道:“跳崖,遇高人,送药丸,青春永驻。” 唐佳人微愣,道:“你你你……你这想法,了得啊!”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 唐佳人道:“屁!” 战苍穹抻直了唇角。 唐佳人呵呵一笑,得意地道:“跳跳跳……跳崖这种活儿,熟练就好。无无无……无非就是跳下去,再再……再上来。上不来,就就……就拜拜。” 战苍穹胸腔震动,笑得哪叫一个开心。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的洗漱室,道:“怎怎……怎还不出来?” 战苍穹不喜欢唐佳人过多的关注公羊刁刁,继续和她说着闲话,道:“娘,你怎还磕巴上了?学那小磕巴呢?” 唐佳人不想过多解释,随口回道:“偶尔,就就……就会磕巴几句。习习习……习惯就好。”伸手,揉了揉腮帮子,感觉磕巴特别累。至少,这脸部肌肉就抖僵得厉害。 唐佳人喝了两碗糖水,去了趟茅厕,出来后,眼瞧着天色不早,有心去秋风渡转转,却始终不见公羊刁刁出来。 她心中纳闷,靠近洗漱室的窗口,听见里面传出嗯嗯呜呜的声音。听不真切,感觉那声音的源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塞住了。 唐佳人问:“公羊刁刁,你怎么了?” 那声音微顿,消失不见。 黄莲开口道:“小姐,我家公子无碍,只是爱干净,洗漱时间较长罢了。天色不早,家里没有准备,就不留小姐用膳了。” 唐佳人应道:“哦,那好,我先走了。”说着话,伸手轻轻推了推窗,没推动。她对战苍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踹开门。战苍穹,到你表达孝顺的时候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刁刁的隐秘 随着砰地一声响,大门被踹开,战苍穹以十分霸气的经典造型,立在门口。但见他左脚踩地,右脚飞起,一直保持着踹门的样子,却是半天都没放下那条腿。 唐佳人从战苍穹的身后探出头,走出,推开战苍穹的那条腿,道:“抻到了吧?” 战苍穹被推得转了个弧度,而后慢慢放下腿,忍着某个地方的撕裂之痛,负手而立,做出英雄寂寞的模样。 唐佳人走进屋里,绕过屏风,毫不客气地看向公羊刁刁。 在佳人心里,看光过一次之后,彼此之间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和生疏客套。 洗漱房里,雾气氤氲,公羊刁刁赤-身-裸-体地坐在一个黑漆漆的超木桶里,双眼紧闭。他的嘴巴里塞着一卷麻色的软布,双手则是被锁在了铁环中。锁着公羊刁刁双手的铁链并不长,也就一扎有余。扣在木桶的手把上,不让他挣脱。 象牙般白净的纤细男子,黑沉沉的铁链,于雾气氤氲中燃起了不一样的味道。乍一看,竟刺激得人呼吸一窒、血液狂奔、心如鼓击。 眼前的画面,十足十能勾引起人的邪恶想法,也能令怜惜他的人心中一痛。 唐佳人大步上前,急声问黄莲:“刁刁怎么了?” 黄莲用看向公羊刁刁,回道:“母体中毒,公子染疾,打生出来,每个月都要经历这么一遭。随着年纪越大,痛得越发厉害。”弯腰,用水瓢在浴桶里舀了一瓢红色液体,浇到公羊刁刁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继续道,“所以,公子才会那么恨战苍穹。与其说恨,莫不如说嫉妒,更准确一些。” 那些红色液体好似鲜血,不但红得令人心惊,还有一定的浓稠度。细闻之下,就像鲜血用草药熬制而成,血腥中带着一些草药的苦涩和甘芳,十分不同。 公羊刁刁的肌肤下,好似涌动着很多条细小的虫子,它们纠结在一起,不停翻滚、撕咬,令公羊刁刁的肌肤渗出细小的血点子。 佳人一看那血,双腿就是一软,差点儿没坐地上去。她狠掐自己一把,站定,问黄莲道:“这这这……这些血都都都……都是刁刁流的?!” 黄莲虽心疼刁刁,但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心态也变得平和许多。他被唐佳人逗笑,道:“怎能流出这么多的血?那人岂不是要死上好几回?这些,是牛血混合草药而成。公子身上的痛,唯有如此还能缓解一二。” 唐佳人心头稍安,立刻仔细观察起来。 当那些红色液体落在公羊刁刁的肌肤上,他那好似紧贴在肌肤下的无数条小虫子就会将其吞噬掉。 唐佳人本能的想要扭开头,不去看,但……事关刁刁,她还是强迫自己,去看个仔细。但见,一滴血挂在公羊刁刁的肩膀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唐佳人心中大惊,抬头看向黄莲,道:“你骗人!刁刁的身体里有有有……有虫子,它们吸血!” 黄莲浇血水的手微微一僵。他没想到,唐佳人竟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想要骗她,真是不易。黄莲看了眼公羊刁刁,这才低声道:“此事,公子不想你知道。公子刚用过药,这会儿还抗得住,再过半柱香的功夫,公子就要醒了。届时……”后面的话,他没说,却让人有了不好的预感。 唐佳人追问:“届时怎样?” 黄莲没搭话,而是道:“小姐还是离开,装作不知吧。” 唐佳人挑眉道:“为何装装装……装不知?!已经知道,就就就……就是知道!他他……他刚才尿裤子,我都都……都看在眼里。” 黄莲的眉角跳了跳,终是道:“公子不想小姐看见他如此不堪的样子,却又舍不得让小姐走。不想,刚进入洗漱房,就犯病了。此病,既是毒,也是蛊。发作起来,甚是吓人。公子让黄莲打发小姐离去,不想小姐看见他这般模样。黄莲想,他是怕小姐知道他身体里有几百甚至几千的细小银虫攀爬,不敢与他亲近。” 唐佳人蹲在公羊刁刁的面前,双手把着浴桶边缘,看着刁刁,看不出任何想法地地“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黄莲道:“快到时间了。” 唐佳人站起身,出了洗漱房,关好房门。 黄莲的心里有些别扭了。既觉得唐佳人这么做,不配公羊刁刁真心相待,又觉得唐佳人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这也算是尊重公羊刁刁的想法,保全他的脸面。 唐佳人出门后,对战苍穹道:“里里里……里面的话,你你你……你都听到了?” 战苍穹点头。 唐佳人道:“你你你……你娘下得毒和蛊,你你你……你给解了。” 战苍穹微愣,问:“你直接解了就好,为何让我解?儿不会。” 唐佳人顿觉头痛。她真想问问战苍穹,你娘的尸骨在哪里?若没烂光,就送秋月白他爹那里借地儿躺一躺,没准还能问出解此蛊毒的办法。 佳人在心里发出长长的叹息,终是道:“今晚我我我……我住这儿,明早,你你……你来寻我。” 战苍穹能干吗?当然不能。好不容易寻到娘,怎会放她一个人住这里。战苍穹冷着脸,一摇头,十分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唐佳人只得采取怀柔政策,拿捏着感情道:“儿啊……” 战苍穹直言不讳地道:“娘,你每次拉长调调喊儿,儿心里都会抖上几抖。娘,使坏之前,能换个调调儿不?” 唐佳人一僵,问:“果真如此?” 战苍穹回道:“确实如此。” 唐佳人轻轻一叹,道:“好吧,无敌啊,娘和你说……” 战苍穹突然伸手,捧住唐佳人的脸,道:“换个。” 唐佳人一张脸被挤成了肉包子,却还是点了点头。 战苍穹松开手,唐佳人继续道:“公羊呀……” 战苍穹冷着脸,道:“故意的。” 唐佳人噗嗤一笑,和颜悦色地道:“好好好……好了,不逗你。你若信我,明日来寻。我我……我保证,不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才想到战苍穹惦记她胸前俩果子不是一时半刻了,这会儿怎么不盯着看了? 不对,有猫腻! 唐佳人的眸子一眯,试探道:“苍穹,你想吃吃吃……吃果子不了?” 尽管天色已黑,但唐佳人发誓,她真的在战苍穹那张脸上看到了可疑的红云!且,他竟微微转开目光,不肯看她! 唐佳人心中咯噔一下,问:“吃不?” 战苍穹用眼尾飞快地扫了唐佳人一眼,道:“没有果子,娘。” 唐佳人脑中嗡地一声! 自打战苍穹这疯子从剔骨牢里出来,无时无刻不惦记她胸前这俩“果子”,如今却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没!有!果!子! 何谓没有果子? 他怎知没有果子? 若非看过、抹过,他怎知那不是果子?! 唐佳人炸毛了! 她突然跃起,扑向战苍穹,口中发出尖利的嘶吼:“战!苍!穹!受死吧!” 战苍穹不可能打自己的娘,唯有躲。 他武功高深,想躲开唐佳人实在易如反掌。奈何,他的菊花接连两次被唐佳人戳伤,每动一下都痛不欲生。那伤口明明没有多大,为何痛得锥心呐?! 战苍穹躲得狼狈,唐佳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上扬着全武行。 两个人从院子里追到墙头,又由墙头打入花草里。 即便战苍穹是高手,也被唐佳人挠花了脸,不得不跳到墙外。 唐佳人站前强头,一指战苍穹,凶巴巴地吼道:“滚!再敢过来,戳戳戳……戳碎你菊花!” 战苍穹深感某个地方又痛了起来,只能擦了擦脸上的血丝,道:“娘,你消消气儿。儿明日来接你。”言罢,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唐佳人气得不轻,胸口起起伏伏,甚是诱人。她发现,自己的胸部好像发育了。她自己低头看了半晌,甚是用食指戳了一下,当真是深感满意啊。 估计,这份傲人有秋月白的功劳。 毕竟,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嘛。 想到秋月白,唐佳人心中划过一丝痛楚。就像,心口被一个只狼牙棒反复碾压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去想他。其实,她可以问问公羊刁刁,秋月白伤得如何。可笑的是,她胆小,竟不敢问。她真怕公羊刁刁上来那个劲儿,直接告诉她,死了。 别人不会这么说话,公羊刁刁却一定会。 她偷偷观察过公羊刁刁,见他并没有流露出“节哀”的眼神,心中稍安。想必,秋月白在养伤。 哎……她本想今晚去偷偷看他一眼,现在看来,去不成了。 算了,还是眼前事比较重要,她稍后再去也一样。 至于孟家兄弟和端木焱那里,只能明天去通知一声,报个平安。 还有……休休。 休休知道她跳崖了吗?是否后悔没有与她共进退?她此举,是否让他清楚明白,她是不怕死的! 只是,可悲的是,两个人已经回不去了。 这恼人的江湖啊,简直就是由一万个身不由己组成。狗-日-的! 唐佳人甩了下头,准备跳下墙头,这才发现,墙挺高啊。当即在心中感慨道:“若非执意弄死那个不要脸的淫-贼,还不知道自己的轻功已经如此了得了。果然,武功都是被逼出来的。”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怪病 唐佳人跃下墙头,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走入洗漱房。 尚未绕过屏风,就听一阵铁链扯动的哗啦声传来。那声音,又急又猛,竟好似锁着力大无穷的困兽! 唐佳人三步并作两步,直接绕过屏风,看向公羊刁刁。 但见,公羊刁刁那洁白无暇的身体上,似乎爬满了青筋! 细看之下,他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但凡看见的、看不见的肌肤之下,都爬满了如同针般粗细长短的虫子。它们似乎早已和公羊刁刁的血肉混为一体,密密麻麻看不真切,却因公羊刁刁的皮薄,能看得见它们在他肌肤下扭动着的样子。那样子看起来,真是既恶心,又恐怖至极! 此刻,公羊刁刁的眼白处已经泛红,偶尔还有虫子从他的眼皮上快速爬过。他,虽然还是那个他,却如同腐烂的尸体,令人恶心、惊恐、害怕,甚至产生褪意。 他冲着佳人嘶吼,因嘴里含着软布而含糊不听。但,佳人却听懂了,他让她出去。 他很痛、很痛,痛得险些失去理智,却还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这般样子。他不想,她厌恶他。 他很想挠掉那些爬在他肌肤下的恶心虫子,想和它们一同焚烧个干干净净。他不能如此活着,如同死人满身蛆虫的活着! 他没有勇气去看佳人的眼,唯有拼命挣扎,如同疯了般挣扎。铁环被他扯得哗啦作响,红色的血水被他扭得四溅,如此暴戾的公羊刁刁,如同疯牛。 所幸,扣住他双手的铁环上缠着厚实的软布,用以防止他伤害自己。而他的手心里,也被缠上了厚厚的软布。看来,黄莲为公羊刁刁思虑良多。 唐佳人站公羊刁刁刁面前,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平时一开口能将所有人都得罪透彻的公羊刁刁,竟要经历这种痛苦。 唐佳人想要安抚公羊刁刁,却不知如何下手,急道:“黄莲,怎么办?” 黄莲真忙着往公羊刁刁的头上浇血水,眼也不抬地直接回道:“姑娘快出去!公子不想你在这里。” 唐佳人下意思地想要退出去,却又觉得自己既然选择流下,若帮不上忙,岂不是愧对公羊刁刁的真情实意?再者,她着实心疼公羊刁刁,怎忍心放任他一个人在此受罪?以往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亲眼看到,定无法置身事外。 唐佳人打定主意,非但没走,反而靠近公羊刁刁,问黄莲:“没有药物能缓解他的痛吗?你刚才给他喂了什么?若让他继续昏睡,岂不是更好?” 黄莲快语道:“每个月,都能练出一颗凝香五步丸,能帮公子凝神,安抚这些可恶的蛊毒虫子!上个月炼制好的药丸,却被公子喂给了孟水蓝。若非小姐之故,公子断不会如此。而今,无用可用。这些蛊毒最是霸道,若乱用其它药物,便会啃噬公子的血肉!公子之心,还望小姐铭记于心。这世间,爱慕小姐者甚多,像我家公子这般肯为小姐跳崖殉情者,却只有一人。” 唐佳人的鼻子一酸,用力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一身后,去抢黄莲手中的瓢。 黄莲躲开,不给她,继续舀血水浇公羊刁刁。 牛的血液从公羊刁刁的头顶流淌而下,就像他的头破了个血洞,所有的鲜血哗哗流淌而出。那血,有的顺着他的额头滴落,有的挂在了他的睫毛上,乍一看,就像红色的泪珠。 公羊刁刁残存的理智要崩塌,他拼了命地折腾着,想赶走唐佳人。 黄莲怕公羊刁刁伤到自己,立刻赶人道:“小姐,快走!你再呆下去,公子……” 唐佳人不等黄莲将话讲完,直接用双手抱住公羊刁刁的脸,吼道:“你失禁,我看过!浑身虫,看过!光屁股,更看过!激激……” 黄莲举着瓢,愣住了。什么意思?鸡鸡……也看过? 实际上,确实看过。 不过,佳人要说得是:“激……激动个毛球啊!” 黄莲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啥想法,继续给公羊刁刁浇血水。 而公羊刁刁在听了唐佳人的话后,竟愣了愣,逐渐平静下来。 唐佳人一伸手,从黄莲手中夺过瓢,道:“不就是浇血水吗?我来。” 她挽起袖子,撅着屁股,用颤抖的手探入血水中,舀了一瓢,尚未提起,便掉落回血水中。没办法,晕血,抖啊。 公羊刁刁见了,眸子轻颤,闭上了眼睛。她,终究是怕他的。 唐佳人心细,发觉出公羊刁刁的异样,小声对他说:“我我我……我有个秘密,和你说。” 公羊刁刁痛得全身抽搐,却还是睁开眼,看向佳人。 唐佳人红着脸,道:“我我我……我晕血。我我……我只和你一人说,你你……你不许告诉别人。” 碗肉活剐般的疼痛中,公羊刁刁竟是心中一甜,笑了。 那笑,如此纯净美好,却因脸皮下有虫爬过,而显得恐怖恶心。 可是,佳人并不觉得。 黄莲见公羊刁刁被安抚,真是狠狠地嘘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便道:“劳烦小姐照顾,我出去一下。待那些虫子喝饱后,便不会做乱。届时,小姐喊一声,我就来。” 没人搭理黄莲,他十分识趣儿地离开,并关好房门。 房间里,公羊刁刁避开唐佳人的目光,咬牙忍着不发出声音。 唐佳人努力克服晕血的毛病,却是几次去捞手瓢都没捞成。 平时,她看见一点儿血珠,都要昏上一昏,如今面对一大浴桶的血啊,没有昏睡个一年半载的,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絮絮叨叨地道:“我我……我一见血,就变变变……变面条。软得,不像话。” 公羊刁刁使劲儿攥紧手,将铁链扯响。 唐佳人继续道:“你你你……你说,咱能不能把虫子诱出来?不不……不过,你本就挺瘦,虫子一出来,你你……你是不是就更瘦了?” 公羊刁刁痛得都快失去理智了,一听这话,却还是抽了抽嘴角。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刁刁、刁刁……刚刚,战苍穹告诉我,刁刁……就是屌!你是公羊的小-屌。” 公羊刁刁一口气堆在胸口,真是恨死了战苍穹了!若非此刻嘴里咬着东西,他都能骂死那个臭不要脸的淫贼!若以后,能咬着战苍穹的手臂,他这痛,定能化解一二。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似乎精神了一些,心下稍安。 可下一刻,公羊刁刁的肩膀上,却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的血痕!看来,是那些藏在他肩膀肌肤下的虫子,得不到血液,开始啃咬他的身体。 公羊刁刁痛得发出一声嘶吼,在软布的阻隔下,变得又沉又闷,却好似只粗壮的棒槌,敲在唐佳人的身上。 她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捧水,直接扔到公羊刁刁的肩膀上。这下,确实按下葫芦又起瓢。 唐佳人哆嗦着想喊黄莲,却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无能。干脆,她将心一横,直接蹬掉鞋子,一手撑着浴桶边缘,直接蹦进了浴桶里。 血啊,铺天盖地的血啊,悉数向她涌来。 唐佳人手脚发软,直接跌进了公羊刁刁的怀里。多少次,她觉得自己只要一闭眼,就能昏死过去。然,心中那个执念,却告诉她:不能昏!既然她接手照顾公羊刁刁,就要照顾好他。 喘了好几次,她才恢复了点儿精神。 晃了晃迷迷糊糊的头,抢撑起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已经忘记痛,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唐佳人的身子软得像个面条,舌头也使不上力气,却是虚弱地一笑,道:“我我……我给你添盆。” 因唐佳人的加入,浴桶里的牛血,终于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淹没了公羊刁刁的肩膀。 牛,素来是金贵之物,若非病死、老死,或者受伤严重,再也不能耕作,是不允许宰杀的。即便宰杀,也要有官府的人来查看、确认、出个文书,才能宰杀。 江湖中人并非寻常百姓,江湖中的牛,也非寻常百姓的牛,管得并没那么严格,但,相对而言,江湖中的牛十分少。毕竟,大家都行走江湖,要得是快意江湖,谁也不会坐在一头牛的背上,拔出长剑,长吼一声,来个大战三百回合,你死我活。如此,打得太闹心了,还不如回家种地咧! 唐佳人伸出手,颤抖着手指抓过瓢,努力了好几次,才将水瓢举过他的头顶,浇下。 血水冲洗过的脸,渐渐恢复平静。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一双眼睛虽红彤彤的,却又灼灼生辉,异常耀眼。 他,笑了。 唐佳人也笑了。她伸手抱住公羊刁刁,道:“若若……若我再胖些,脑门都都……都能给你淹过去。” 公羊刁刁双手被锁,无法回抱唐佳人,一颗心却是甜得好似吃了蜜,哦,不不,是吃了一罐子凝香五步丸。 佳人身上的馨香,令他的痛得以缓解几分。 剧痛再次袭来,公羊刁刁再次扬起头,陷入地狱般的折磨中。 唐佳人抱住公羊刁刁,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并将血水涂抹在他的手和脸上。 公羊刁刁痛得狠了,用力一抓,抓伤了佳人的手指。 唐佳人的心思动了动,想起了战苍穹的解毒过程。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怪同浴 黄莲说过,那些虫子若是沾染了其它药物,会变得疯狂,去撕咬公羊刁刁的血肉。 所以,唐佳人不敢将手指上的血喂给公羊刁刁,怕引起不适。然,这血若是浪费了,多可惜。 唐佳人想了想,将血挤进了浴桶里。 挤一滴,停一会儿,见无什么异样,又挤了两滴。 突然,那些藏在公羊刁刁肌肤下的细长虫子们就如同疯了般开始扭动起来,它们似乎要撕咬开公羊刁刁的细嫩肌肤,钻出来! 唐佳人吓坏了,下意识地想要逃出去。 她不怕虫子,却怕这么虫子钻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是人之常情,先利己而后顾及他人。可惜,她现在手脚软得要命,别说跑了,就是跳出浴桶都难。 她想到那些武林人,如同疯了般向她所在的位置寻来。这些虫子,不正如那些武林人一般,被她的血液味道吸引,疯了般想要钻出公羊刁刁的身体,钻入她的身体。 太可怕了! 唐佳人吓坏了,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出浴桶,使劲儿扑腾了两下,却是压根就没办法站起身。 公羊刁刁的嘶吼声变得凄厉,整个人都绷得死紧,就像随时要断弦的弓。 唐佳人特别后悔,她怎就当自己是万能解药,对付什么毒都手到擒来?毒是毒,蛊是蛊,蛊毒是蛊毒,能混为一谈吗!?真是混蛋! 唐佳人干脆闭眼,不挣扎了,爱这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反正……反正她都吓尿了。 哎,不是她多胆小,而是……身体不受控制啊。 公羊刁刁抽起来,失禁了。 她见血晕到现在,人虽没昏,但身体的各个功能却处于半瘫痪的状态。被这么一惊一吓的,不失禁才怪。 唐佳人等了半晌,却没感觉到异样,且,公羊刁刁的嘶吼也渐渐平缓了下去,只剩下痛苦的闷哼。 唐佳人慢慢睁开眼睛,见那些隐在公羊刁刁肌肤下的细长虫子似乎平静了许多,虽还在扭动,却不似刚才那帮疯狂,也没有最初那般厉害。 它们不再暴躁得像个饿死鬼透过公羊刁刁的肌肤急切地吞噬牛血,而是放缓了速度,就像一条条即将进入冬眠的小蛇,缓慢地扭动着身体。甚至,有种吃饱喝足后的悠哉模样。 唐佳人观察公羊刁刁,见他面上虽然痛苦,却只是眉头紧锁,心中稍晚,缓缓嘘了一口气。若公羊刁刁被她三滴血弄死,她……她真要恨自己恨到地老天荒喽。 幸好,她的尿对于这些虫子而言,好似琼浆玉液,喝得如此销魂、醉得如此尽兴。但愿,别出其它意外,安全渡过今天才好。 一想到尿,唐佳人又坐不住了。 这种浸泡在自己尿液中的感觉并不好,唐佳人似乎都能透过牛血的味道闻到自己的尿骚味。好恶心,有没有?! 只不过,这会儿,她肉软脚软的动谈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给公羊刁刁当添桶的物件。 哎…… 最近这火,着实有些大啊! 唐佳人将受伤的手指放到桶外,用另一只手沾了血,去涂公羊刁刁的脸。 她一边涂,一边暗道:姐姐这尿也算是一泼能解天下奇毒的灵水妙尿了!喝一口精神抖擞,涂一涂药到病除! 嗯,有点儿意思。 终于从活剐般的痛苦中走出,公羊刁刁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唐佳人。 痛,仍旧是痛,可与以往相比,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 难道,是因为佳人的陪伴?还是因为,佳人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特别馨香?总而言之,幸而有她。 公羊刁刁静静望着唐佳人,心中升腾起的欢喜,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他想和她说说话,示意她取下他口中的软布。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平静许多,应该不至于咬到舌头,于是伸手取走他口中的软布。 公羊刁刁望着佳人的双眼,喘息着,笑容在他的脸上慢慢绽放,虽虚弱,却璀璨夺目。 他说:“佳人,我……很开心……” 唐佳人心中暗道:你若是知道这牛血里有我一泼尿,不知掉还会不会这么开心。 不管佳人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无力地开心一笑,道:“好好……好点儿了吗?” 公羊刁刁点头,声音沙哑地道:“虽痛,却可以忍受。那些可恶的虫子,好像喝醉了,没往日那么疯狂。” 唐佳人这颗心啊,终是可以向下放了放。若是公羊刁刁因自己的一泡尿被虫子折腾死了,她以后还敢不敢尿尿了?岂不是要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幸好,他无事。 原本,公羊刁刁一直处于痛苦之中,倒也不觉得什么。这回儿,二人共处一桶中,不免觉得尴尬。 公羊刁刁道:“佳人,你把我放开。” 唐佳人果断拒绝:“不行。万一等会儿虫子又发疯,你挠伤自己怎么办?” 公羊刁刁想想也是,便不再提这种要求。 浴桶本来不小,却因佳人的加入,显得有几分拥挤。 且,浴桶下烧着几块炭火,用来保持血水的温度。而那些药草中的几味,则是用来防止血水凝固的。 注意力被分散时,不觉得怎样。如今,二人肌肤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相贴,着实暧昧得无法形容。 也不知是炭火越烧越旺,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这一大桶的牛血好似变得越发滚烫。 唐佳人出了一层汗,当真是满室馨香啊。 公羊刁刁嗅着那味道,一颗少男芳草心开始蠢蠢欲动。只不过,因为疼痛释然,这种馨香只是令他的痛苦得以舒缓,却不至于像个真正的男子汉那般情动。 他觉得有些羞涩。 是的,羞涩。 他那般丑态,都展露于佳人眼中,心中不是不别扭,但一想到佳人非但不嫌弃他、厌恶他、鄙视他,反而下来陪他,公羊刁刁的这颗心就仿佛滚了酸酸甜甜的蜜糖,满是甜蜜和羞涩。 他看着她,满眼的情意绵绵。 他说:“佳人,我不是怪物。” 唐佳人不明白白公羊刁刁为何突然说这么一句,却搭话道:“怪物?你你你……你不是。” 公羊刁刁唇角含笑,眉眼含情,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而过,道:“佳人,你过来抱抱我。”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那虽然虚弱却格外招人的小样子吸引,软手软脚地靠过去,抱住了公羊刁刁的腰肢。 公羊刁刁发出一声闷哼:“呜……” 唐佳人立刻谨慎地问:“怎么了?!” 公羊刁刁道:“踩踩踩……” 唐佳人脚丫用力,感觉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如今,她磕巴,公羊刁刁不磕巴,所以,他让她踩,她自然用力踩! 公羊刁刁那张惨白的瞬间爆红,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踩到我了!” 唐佳人这会儿也是属于老弱病残中的一员,脑袋比平时慢了不止一星半点。听到这话,竟还用力踩了一脚,才反应过来,自己踩到了公羊刁刁,且……踩了又踩。 唐佳人挪开脚,仔细回味了一下脚下的触感,觉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一条小蛇。 心中一惊! 莫不是有什么东西从公羊刁刁的身体里钻出来了吧?转而一想,不对啊,公羊刁刁都说踩到他了,那踩到的东西一定是他啊。 唐佳人伸出脚,又去踩了踩那个东西。 公羊刁刁一抖,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唐佳人的脑子终于在适当的时候跑了回来,立刻缩回脚,咋呼道:“你怎不穿底裤?!” 公羊刁刁羞红着脸,有气无力地回道:“你你……你沐浴穿底裤?!” 唐佳人拍了下身上的衣物:“何止底裤,就差裹棉被了。”眨了眨眼睛,靠近公羊刁刁,笑嘻嘻地丢下三个字,“不害臊!” 公羊刁刁的脚趾头卷起,臊得整个人都红了,口中却不承认,硬着脖子道:“不不……不怕看!” 唐佳人嘿嘿一笑,伸手在公羊刁刁的胸口摸了一下,公羊刁刁的呼吸瞬间乱了,那原本已经平和的虫子们又变得躁动起来。 公羊刁刁疼得无法呜咽声,唐佳人吓得手脚冰凉,忙道:“我错我错,我我我我……我不该逗你。”这口吃,又转移回她的身上,真是要命了。 公羊刁刁安抚道:“不……要紧……呜……” 唐佳人有心再鸟一泼,奈何腹中空空如也。她想爬出浴桶,离公羊刁刁远点,别再继续添乱。刚要起身离开,公羊刁刁竟发出一声惨叫:“啊!!!” 唐佳人立刻坐回到浴桶里,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公羊刁刁嘶哑道:“不要走。我……痛……” 唐佳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道:“我我我……我到底怎样做,你你你……你才能不那么痛?!” 公羊刁刁艰难地道:“闻着你的味道,我会好受很多。” 唐佳人当即立断,道:“妥了!” 公羊刁刁听成脱了,脸一红,却又觉得唐佳人如此真那样,他就算再难受几分,也能忍得住,于是颤声道:“我我我……我这虫子,不会跑走的。你你你……你脱了衣裤,也可。” 唐佳人一听这话,为难了。她本想死劲儿扭扭身子,出点儿汗,让体味增加几分,不想,公羊刁刁竟有这种要求。 眼瞧着他痛得直打颤,唐佳人将心一横,脱就脱!已经如此坦诚相见,还差那么一两件衣裤吗?江湖儿女,大气为主!脱!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从此,不分彼此 唐佳人解开了衣带,露出半只香肩。 公羊刁刁的眼中是非笔墨可形容的想样,他的鼻中是令人忘忧的馨香。此刻,就算有人捅他一刀,他也未必会觉得疼。 然,就在这时,门外传出打斗的声音。 唐佳人直接裹好自己,从血水里翻身而出,光着脚跑到门口,拉开房门向外看。 一看之下,真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门外是谁?! 这不是孟天青吗?! 他也不说话,就是照着黄莲拳脚相加。 唐佳人再见孟天青,心中欢喜,竟是拉开房门,喊了声:“孟天青!” 孟天青微愣,看向唐佳人,竟是颤着双唇,蹒跚着步伐,一步步走到佳人面前,伸出手想要摸摸她,却又不敢,眼泪颗颗掉落,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关上房门,道:“我没死。” 孟天青点头,抹泪道:“看你,都摔得满身是血,还说没死?你不用安慰我。能再见到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下辈子,我投胎,做你姐姐!这样,你我二人就能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 唐佳人已经琢磨出了一点儿味道,她拧了拧衣襟上的血水,道:“万一咱俩一同喜欢一个男人,怎么办?” 孟天青一摆手,信誓旦旦地道:“不可能!”转而却轻轻一叹,“若真如此,咱俩只能一起嫁他。”眸光水润润地看向佳人,“你应是不应?” 唐佳人忍笑,点头回道:“应,自然是应。” 孟天青望着佳人,眼泪再次掉落,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他伸出手,摸向唐佳人的脸,苦涩地道:“佳人,你为了见我,是不是和阎王商量了好久?你从黑崖上跳下去,是不是摔成了肉饼?!你为了见我,是不是重新将自己捏合到了一起?”万分悲切、泪如泉涌,“那得多痛啊!” 仿佛为了证实痛苦有多可怕,公羊刁刁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唐佳人一听,立刻对孟天青道:“我没死,改天找你玩。”推开身后的房门,快速闪了进去。 孟天青愣了愣,也要跟着进入洗漱室。 黄莲不让,二人又是一顿好打。 黄莲自然不会真伤到孟天青,孟天青却没有那么多顾忌,虚晃几招后,直接破窗而入。 洗漱室里不但弥漫着水雾,还有血气。 挥开氤氲,一眼便看见公羊刁刁被锁在浴桶中。他在嘶吼,红色的血在涌动。 唐佳人知道,公羊刁刁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当即怒声道:“出去!” 在意一个人,自然有几分怕她。孟天青立刻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一边向外走一边嘀咕道:“原来这就是地狱。” 孟天青跃上墙头,一不小心踩到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 那东西原本是趴在岐黄阁的墙头的,十分不引人注意,如今被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喵!” 这声喵,听起来就好像干瘪的喉咙拼命嘶吼一般,让人的耳朵极其不舒服。甚至,还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唐佳人已经跳进了浴桶中,听闻此声皱了皱眉。 她从没喜欢过什么小动物,却也从未讨厌过什么东西。如今,在经历了墓室一游后,她开始厌恶起猫。也许,猫是无罪而可怜的,但一想到那么多只明明已经死了的猫却追着她又挠又咬,她的心里就会泛起厌恶之情。她还记得,在那条狭窄的小甬道里,散发着尸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唐佳人扭头看向墙头,却见孟天青这一脚彻底将黑猫得罪,竟追着他不停攻击。 如此好斗的猫,实属少见。 而那只猫的两只眼睛,偶尔瞥向唐佳人时,竟令她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毛骨悚然感。那猫的眼睛,怎如此凶恶? 孟天青与那猫斗在一起,貌似……拔了那猫一撮毛。 黑毛大怒,竟无比凶悍地去追孟天青。 唐佳人收回目光,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她不再多想,继续为公羊刁刁舀血水。 因佳人的回归,那些暴躁的虫子再次得到安抚,不再继续攻击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喘着粗气,就像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 唐佳人问:“这附近有夜猫吗?” 公羊刁刁将头枕在唐佳人的肩膀上,虚弱地回道:“有吧,不晓得。” 唐佳人皱了皱眉。 公羊刁刁问:“孟天青,走了?” 唐佳人回道:“走了。”转而问道,“夜游症,能治吗?” 公羊刁刁反问:“你说得是是是……是孟天青?” 唐佳人点头:“对。我只是好奇,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公羊刁刁回道:“他他他……他送我回来的。” 唐佳人警告道:“晚上睡觉,一定要关好门窗。万一他哪天来你这里收西瓜,你就废了!” 公羊刁刁觉得脖子一凉,心中一暖。前者因为孟天青,有者源于唐佳人。 呼吸着佳人身上的馨香,公羊刁刁道:“佳人,你你你……你一直这么香吗?” 唐佳人回道:“以前也香,但没这么香过。我觉得,我每次受伤之后,这香气都会浓郁几分。”这世间,能让她坦言相告的人不多,公羊刁刁却是其中一个。 公羊刁刁慢慢抬起头,看向唐佳人,认真道:“我我我……我觉得,这不是好事儿。” 唐佳人抿嘴,点头,道:“我也觉得这样不好。想干些坏事,都不要人家抓住,一闻味道就知道是我了。那战苍穹一直困着我不放,估计也是爱闻我身上的味儿。”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得想个法子,让这这这……这种味道消失。” 唐佳人道:“刁刁,我问你,你是不是闻我身上的味道,才能缓解疼痛?” 公羊刁刁坦诚地回道:“不单是我,我我我……我身体里的那些蛊虫,也爱闻。”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看吧,我就是个宝!你想办法研究一种药,能在服下后让味道消失,也得研究另一种药,服用后恢复我的气味。这样,等你犯病时,我才能帮你。”公羊刁刁能在自身有重疾的情况下,还如此关心她的点点滴滴,单是这份情,她就要珍惜。 这世间,没有谁必须对谁好,没有谁对谁好就一定要持续下去,所以,更要珍惜。 她以为,她会和休休长相思守到白头,可他却偷偷溜走;她想等到自己胖成球的时候,就嫁给秋月白,送他一个可以暖人不烫伤的小火炉,可现实却点燃了小火炉,崩伤了秋月白。 所以,她以后也不想了。自己就是一个人,哪里舒服哪里呆着。至于感情,可以营养;至于未来,却不会再幻想。 她中就不明白唐不休、看不懂秋月白啊…… 公羊刁刁的眸光璀璨若星辰,重重一点头,应道:“好!” 二人相视一笑,真是单纯而美好。 这世间之人,若是经历一些伤痛,定会用岁月来抚平伤口。看似重情重义,实则只是自寻烦恼。伤口已存在,为何还要哭給别人看?! 佳人只想快活,对得起自己这一世的,在人间。 公羊刁刁道:“佳人,你你……你给我讲讲,跳崖后,你都都都……都发生了什么。” 唐佳人思忖着将她所经历的一切都讲述给了公羊刁刁,为他分散几分痛苦。只是,她没有说秋月白他爹诈尸这件事。毕竟,她还給了人家尸体一斧头。这事儿追究起来,却是她对死者不敬。做坏事,佳人经验丰富,不能说的,那是一定要烂到肚子里。 除此之外,她将落石和有人下到地牢里抓人,都讲述得清清楚楚。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公羊刁刁渡过了一个终于不再那么难熬的一夜。心中那种厌世的情绪,竟开始瓦解。若能一直活着,一直听佳人讲述着她的故事,他就有扛下去的动力。 唐佳人说得口干舌燥,却见公羊刁刁皮下的那些虫子终于在几个扭动中消失不见,也是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里颇有成就感。 她随手用血水揉搓了一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结果,当她看见手心里的牛血时,那根绷了一晚上的弦,瞬间断裂! 整个人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公羊刁刁急忙叫来黄莲,帮自己解开手扣,然后赶出黄莲,用单薄的臂膀,抱着佳人到干净的浴桶里洗漱干净。 他想,佳人都不介意在他面前宽衣解带,自然也不会介意自己帮她脱掉衣裤,换洗干净。 从今后,他是佳人的,佳人也是他的。 他们之间,不分彼此。 公羊刁刁有颗赤子之心,毫无猥-亵之意。他脱掉了佳人的衣裤,却是认认真真地给她洗干净,然后用大布单将她裹好,颤巍巍地抱回到自己的房里。 往常,他在痛了一晚后,都会处于虚脱的状态。黄莲则是负责将他洗干净,送回到床上。他至少会修养三天,才能从床上爬下来。如今,他却用那双不停颤抖的手臂,将唐佳人洗漱干净,抱回床上,穿上他的贴身衣物和柔软长袍。这一切,简直看得黄莲目瞪口呆啊。 做完这一切,公羊刁刁也累得虚脱了。他一头栽歪在唐佳人的身边,用脚趾夹起被子盖在身上,便呼呼大睡过去,甚至连条底裤都没穿! 院子外,战苍穹则是踏着晨曦而来。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孟天青惊变 三日小筑。 孟水蓝缓缓睁开眼睛,尚未完全清醒,就听孟天青发出一声惊叫!声音之凄厉,令人心惊肉跳。 孟水蓝顾不得穿衣服和鞋子,光着脚就跑去了孟天青的房间。 孟天青背对着门口,坐在一面镜子前,全身哆嗦得厉害。 孟水蓝知道,孟天青绝不是胆小之人,能让他发出这种叫声的,应该是出现了十分严峻的事。孟水蓝没有贸然喝问,而是试探性地小声询问:“孟天青?” 孟天青的肩膀猛地一抖,整个人的肌肉都收了起来,既像被吓到,也像动物要发起攻击前的准备。 孟水蓝有些疑惑,不知孟天青是在刻意逗弄他,还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毕竟,若真出了事儿,孟天青也不致于如此全身防备。他是他哥!就算平时互掐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是可以互相信赖的。 孟水蓝没有继续往里去,而是倚靠在门框上,一边打量着孟天青的反应,一边打趣道:“孟天青,学妇人尖叫,你真是如火纯青啊。” 砰地一声,孟天青放下面前的小铜镜。 孟水蓝被吓了一跳,却只是微微挑眉,继续道:“摔东西?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这是到哪儿步了?某甚是费解呢。” 孟天青好像在隐忍怒火,胸口起伏得十分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孟水蓝听错了,他竟隐约听见了指甲挠桌子的声音。 孟水蓝不再试探,抬腿走向孟天青。 一只手,刚要搭在孟天青的后背上,孟天青竟十分警觉地转过头,冲着孟水蓝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喵!” 孟水蓝吓得手一抖,僵在了半空。 但见孟天青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竟……竟变成了猫瞳!灰蓝色的眸子,竖起一线,就像被孟水蓝惊到一样! 孟天青的动作特别快,竟是挠了孟水蓝一把后,立刻蹿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孟水蓝的手背上多出四条血淋淋的挠痕,有些痛。他摔了摔手,走向孟天青,道:“你出来,让某看看。” 孟天青不动。 孟水蓝皱眉道:“闷死也解决不了问题。出来,让某看看,想想办法。” 孟天青闷闷地道:“让我睡会儿,醒了,会发现这是梦。” 孟水蓝道:“用不用某陪你一起睡会儿?” 孟天青一把掀开被子,用那双猫瞳瞪孟水蓝。 孟水蓝弯腰看了看,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孟天青坐在床上,道:“睡一觉,就这样了。” 孟水蓝咂舌道:“那你这一觉睡得,堪称举世无双了。” 孟天青烦躁地道:“别拿我寻开心!” 孟水蓝坐在床边,道:“那你让某怎么办?抱着你哭啊,还是给你送两只老鼠?” 孟天青舔了下嘴唇。 孟水蓝瞬间觉得惊悚了。一夜之间,一双人的眼睛变成猫的眼睛,倒也无所谓,顶多看起来吓人些。可是,若这习性也变成了猫,就着实有些瘆人了。 孟水蓝站起身,当机立断道:“走,去寻公羊刁刁。” 孟天青道:“昨晚梦见了他,还梦见了佳人。” 孟水蓝一想到孟天青的梦魇之症,眼睛就是一亮,问:“都梦见了什么?走,我们车上说。” 兄弟二人全副武装,穿戴整齐戴上幕篱,这才蹬上马车,直奔公羊刁刁处。 马车上,孟天青坦言了自己的梦:“我昨晚梦见了佳人,她从一间屋子走出,全身是血。她对我说,她没死,但是那血,却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滴落。她一拧衣服,都能拧出哗啦一片血水!我本想和她多说说话,却听见有人惨叫。推开窗进去一探,看见公羊刁刁被锁在浴桶里,浸泡在自己的血水中。他痛苦地嚎叫着,就好像在被什么人剥皮放血一般,样子极其凄惨。哥,你说,我昨晚是不是去地狱了?” 孟手蓝问:“起床后洗漱没?” 孟天青摇头。 孟水蓝抓起孟天青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的指甲里不但有一根黑毛,还残存着一些血渍。心中微动,似乎跳得有些欢快呢。 孟水蓝放下孟天青的手,道:“或许,不是梦。” 孟天青微愣,紧张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昨晚真的看见了佳人和公羊刁刁?”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道:“你指缝里有血渍和一根动物的毛发。某虽不敢肯定你是否见到了佳人,但事出总有因,我们即刻去一探究竟。” 孟天青激动道:“好好,我们这就去……”话未讲完,情绪已经变得低落,一双猫眼里满是不安。他眨巴一下眼睛,扭开头,盯着车厢一角,开始发呆。 孟水蓝知他心中所想,却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总不能说,佳人不怕猫吧?怕不怕猫不要紧,就不知道她怕不怕像猫的人了。 马车走到半路,孟天青突然道:“我不去了。”言罢,突然向马车外面蹿去。那速度,真是敏捷到令人咂舌。 孟水蓝一不留神,竟没有抓住他。 孟水蓝喊停马车,下车去寻,却哪里有孟天青的身影?! 孟水蓝只得兵分两路,一是派出人手去寻孟天青,二是直奔岐黄馆,去寻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没在岐黄馆,孟水蓝并没有追问他去了哪里,而是直接让车夫将马车赶到岐黄馆的后身处。按照他的猜想,公羊刁刁的身体那般单薄,其住处定会紧邻岐黄馆。 孟水蓝没猜错,寻着药箱,很快便确定了公羊刁刁的所在。 院子里,正上演着鸡飞狗跳的一幕。 战苍穹举着战魂斧,追着公羊刁刁劈!黄莲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公羊刁刁的身上只围了一个布单,跑起来露出两条大腿和半截胸膛,真是……秀色可餐。 战苍穹所过之处,一片狼籍,好好儿的一间小院,毁得毁,碎得碎,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 一堵墙,从中裂开,可以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孟水蓝的呼吸微窒,下了马车,顺着墙边,躲开追打的二人,就要往屋里去。 战苍穹飞出战魂斧,贴着孟水蓝的鼻子,砍入墙体。整面墙,轰然碎裂。 唐佳人扑棱一下坐起身,哑着嗓子,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扭头,看向尘土飞扬之处,与孟水蓝四目相对。 孟水蓝激动得差点儿老泪纵横了!他一伸手,情深意切地喊了声:“佳……”人字尚未喊出,就被那些尘土呛得咳嗽起来。 唐佳人的视线后移,看见好似战神般的战苍穹,以及……裸露四肢的公羊刁刁,嗯,还有躺在地上的黄莲。 唐佳人下了床,没寻到鞋子,于是踮着脚尖,轻轻一跃,从灰尘四起中掠过,站到了院子里。 她先是帮孟水蓝拍了拍后背,而后指着黄莲,问:“死死死……死没?” 战苍穹黑着一张脸,一扭头,不看唐佳人。 公羊刁刁一边往唐佳人身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回道:“没死,也差不多了。战苍穹,混蛋!” 战苍穹瞪眼看向公羊刁刁,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淫贼!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说着话,身子已经蹿了上去,要掐公羊刁刁的脖子。 唐佳人脚步一滑,立刻挡在二人中间,道:“怎怎……怎动手?!说说说……说好的,不能杀!”一磕巴,她自己都着急,当即仰天长啸,发出一声尖叫,“啊!!!” 这一声,成功让众人稍微冷静了一点点儿。 孟水蓝停止咳嗽,满眼喜悦地看着佳人,激动得说不出话。虽然,明知道她很可能脱困,但没见到这个人,心中始终放不下。如今不但见到了,还晓得她耳能闻、口能言,真是好得不能再找。转而,心里却又生出几分幽怨来。她没给自己报个平安,却跑到公羊刁刁这里,真是令人不悦啊。孟水蓝承认自己小心眼,但面对喜欢的女子,哪个男人能真正做到大度? 战苍穹怒声道:“我从没答应!” 唐佳人一拍自己的胸口,吼道:“我答应了,你照做就是!” 战苍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攥紧拳头,怒道:“你与他如此关系,自然护着他!今天,若不杀他,我……” 唐佳人挑眉看着战苍穹,等答案。 战苍穹却是恨恨地一转身,不想再看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问:“你怎么刺激到他了?” 公羊刁刁回道:“睡睡睡……” 孟水蓝咂舌道:“睡了他?” 战苍穹和唐佳人一同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不怕死地追加了一句:“看战宫主追神医的姿势,定是某个娇羞的位置受了重伤。神医如此不小心,确实可恼。” 战苍穹觉得,今天必杀之人的名单上,还应用红笔写下这厮的明字。不过,问题来了,这厮是谁?! 战苍穹目露凶光,看着孟水蓝,问:“你是哪个?报上名来!” 孟水蓝笑吟吟地道:“战苍穹,你连某都不记得了?看来,你这脑子确实出了问题。” 战苍穹道:“那个某,休要废话!拿命来!”言罢,直接抡起拳头砸了过去! 被称作“那个某”的孟水蓝受到了一点儿伤害。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混乱复杂的关系 战苍穹要打杀孟水蓝,唐佳人摔了一张椅子,终是让战场暂时冷静下来。 唐佳人深感当娘不容易。战苍穹就像一个坏脾气的别扭臭小子,看谁不顺眼便要“打死他”,而自己只能时刻关注战苍穹的一举一动,并且不断提高自己的暴力值,用以镇压战苍穹的种种恶行。 哎……累! 唐佳人指着战苍穹喊道:“你再随便打人,娘不要你了!” 若是以往,唐佳人喊出这句话,战苍穹一准儿老实听话,可今天他却冷着脸,怒声回道:“娘已经不要儿了!” 唐佳人看了看公羊刁刁,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低声问公羊刁刁:“同床睡的?” 公羊刁刁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唐佳人额头的青筋蹦起一条。 公羊刁刁道:“睡睡睡……睡一起,怎么了?都都都……都……” 孟水蓝和战苍穹的那颗心啊,都因这个“都”字提了起来。而公羊刁刁不负众望,终是继续道:“都一起沐浴过。” 吱嘎嘎……战苍穹攥拳的声音真是恐怖。 嘎吱吱……孟水蓝磨牙的声音有些刺耳。 唐佳人毕竟是女子,被当众说出此时,有些恼羞成怒,当即一拍公羊刁刁的后背,硬邦邦地道:“我穿衣服了!” 攥拳声和磨牙声一同消失。 公羊刁刁觉得,唐佳人不肯当众承认二人的关系,有些恼火地道:“我我我……我光着呢!” 攥拳声和磨牙声再次响起。 唐佳人用手指戳了公羊刁刁的胸口一下,横道:“你光着,你还有理了?!” 公羊刁刁挺了挺单薄的小胸膛,硬气地道:“你看光,你负责!” 唐佳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公羊刁刁那样子,怎么像是要赖上她呢? 孟水蓝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一伸手,扯开公羊刁刁裹着的布单,向里面一探究竟。 公羊刁刁收紧布单,瞪了孟水蓝一眼,横道:“看什么?!” 孟水蓝笑吟吟地道:“看光,负责。” 公羊刁刁一脚踹过去,孟水蓝闪身躲开。公羊刁刁还要追着打,却被唐佳人拦下,头痛地道:“你这小身板,咱就不主动挑事儿了,行不?” 公羊刁刁觉得唐佳人很为他考虑,心中怒火稍平,去看了看黄莲,诊治后,将其弄醒,道:“消淤丸,三丸;养气粉,一两;一天三次,服用。” 黄莲点头,低声道:“谢公子。”捂着胸口慢慢起身,看向战苍穹一眼,正色道,“两家老爷子曾有言,不许二位互伤性命。” 战苍穹回道:“他没死。” 言下之意,自己知道如何行事。 黄莲点了点头,回屋里疗伤去了。 公羊刁刁看向战苍穹,骂道:“混蛋!” 战苍穹特意咧嘴一笑,气公羊刁刁刁刁。 公羊刁刁走到唐佳人身边,道:“脚丫疼。” 唐佳人道:“走,坐着去。”拉着公羊刁刁,来到椅子前。 孟水蓝和战苍穹不用让,自己扯了把椅子坐下。 一共四把椅子,被唐佳人摔碎一把,只剩下三把。 公羊刁刁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唐佳人让出一个地方。 战苍穹直接道:“娘过来,我抱你。” 孟水蓝死活都要参一脚,玩笑道:“坐某的腿上,也无不可,某自问堪比柳下惠,坐怀不乱。” 唐佳人双手一撑,坐在了桌子上,道:“谈正事儿!” 孟水蓝对公羊刁刁道:“去穿戴整齐如何?” 公羊刁刁横了孟水蓝一眼,道:“我我我……我乐意!”看向唐佳人,“你说。”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道:“你说。” 孟水蓝看向公羊刁刁,正色道:“天青得了怪病。” 公羊刁刁看向战苍穹,道:“比他怪?” 孟水蓝琢磨了一下,回道:“眼睛类猫,行为……类猫。”说着话,将缠在手上的长布条打开。 那原本只是被孟天青挠了一下的手背,此刻的伤口周围竟然隐隐透着黑色。 公羊刁刁一惊,倒:“尸毒!” 孟水蓝也是一惊,道:“你说什么?这是尸毒?天青那般鲜活,怎可能是尸体?!” 公羊刁刁道:“尸尸尸……尸体有尸毒,人沾了尸毒,也也……也会将尸毒传给别人。你你……你等着,我我我……我给你处理一下。” 公羊刁刁光着脚,踩过地上的墙面砖块,跳进自己的房里,快速穿好衣物,然后背着自己的药箱,拎着一双鞋子,绕到厨房,抓了一把糯米,这才回到桌子旁,将手中提溜着的鞋子递给唐佳人。 佳人没接。 公羊刁刁仔细看了佳人一眼,发现她眼神空洞,好似没了知觉。 他想到,佳人说过,她晕血。 实话,他见过晕血的,大多都是直接昏倒或者软成面条,但像佳人这般睁着眼睛昏厥过去的,实属少见。 公羊刁刁然后放下药箱和糯米,用身体挡着别人的目光,轻轻推了佳人一把。 佳人回过神,看起来毫无异样。 公羊刁刁心中窃喜,为这个只有自己和佳人知道的小秘密。 他蹲下,亲自帮佳人提上鞋子。 战苍穹见佳人并不避开公羊刁刁的亲呢,心中那叫一个怒气难平!禁不住暗道:难道,公羊刁刁真要成为自己的后爹不成?!如此混乱的关系,让人好生恼火! 孟水蓝眼瞧着手背变成那个模样,禁不住皱眉道:“孟天青那小子,跑得不见踪影。但愿这种尸毒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公羊刁刁给唐佳人穿好鞋子后,打开药箱,取出一只小药缸和铁杵,将糯米扔入药缸里,然后拿出一只特别小巧细长的勺子,在孟水蓝的伤口处刮了刮,道:“尸毒马马……马虎不得。有人重了尸毒,由由由……由内而外,发臭、腐烂,却却却……却能活个十七八年。有的人,由外往内毒发,却却……却活不过一天,直接毙命。这这……这毒,很很很……很有性格,旁人拿捏不准。我我……我也得看到他,才才……才能定论。” 孟水蓝吃痛,裂了裂嘴,道:“某会尽快寻到他。” 公羊刁刁将发黑的血肉放到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将糯米捣成粉末,用手指捏着,上到孟水蓝的伤口上。 孟水蓝的手一抖,道:“这是糯米吗?是否混了盐巴?” 公羊刁刁道:“只只只……只是糯米。”从一个小瓷罐里捏出一些晶莹之物,洒在孟水蓝的伤口上。 孟水蓝发出一声惨叫:“啊!” 公羊刁刁慢悠悠地道:“这这这……这才是盐巴。” 孟水蓝指着公羊刁刁,手指抖了又抖,咬牙道:“报复,是不是?” 公羊刁刁回道:“不不不……不是,才怪!” 孟水蓝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虚汗,道:“某错了,某以神医马首是瞻,神医手下留情。”在孟水蓝这里,从没有什么宁折不屈之说。该弯腰时,他绝对不站着挨打。 公羊刁刁横了孟水蓝一眼,却也没再折腾他。 唐佳人担心孟天青,问孟水蓝:“天青为何会变成那样?昨晚看他,虽是梦魇,人却好好儿的没有异样。” 孟水蓝思忖着道:“他和某说,梦见了你和公羊刁刁,却没说其它。不过,我在他的指甲里,发现了一根动物的毛。” 唐佳人心中一凛,道:“昨晚,我看见他和一只猫打了起来。”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和……一只猫打?” 唐佳人点头:“他踩了猫一脚,猫去挠他,他就踢猫,猫就咬他。一人一猫,打到一起。”微微一顿,总结道,“很是热闹。” 孟水蓝抚额,轻叹一声,道:“怪不得他不和某说。”看向公羊刁刁,“若是因猫之故,天青才沾染了尸毒,要没有可能?” 公羊刁刁回道:“自然有有有……有可能。眼下,不不不……不但要寻到孟天青,还要寻到那那那……那只猫。” 唐佳人道:“昨晚看得不真切,但打眼一看,那只猫通体黝黑,眼睛格外凶狠。” 孟水蓝站起身,道:“如此,某先告退,先去寻舍弟和猫。” 唐佳人道:“我也寻他去。” 孟水蓝眉眼弯弯地一笑:“好。”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 孟水蓝道:“你留在此地,万一孟天青回来,你一定要留住他。” 公羊刁刁摇头,道:“不不不……” 孟水蓝拉着佳人就向外跑。 唐佳人却站定,对孟水蓝道:“你先去寻,我和刁刁交代两句。” 孟水蓝点了点头,独自走出小院,吩咐属下召集人马,寻孟天青和一只黑猫。 院子里,唐佳人对公羊刁刁道:“你给战苍穹看看,尽快帮他恢复。” 公羊刁刁道:“疯疯疯……疯子,不好医治。”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目露纠结之色,问公羊刁刁:“傻子呢?”若她出手重点儿,不知道能不能将战苍穹弄成傻子。 公羊刁刁思忖着回道:“不不不……不……不行……”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等下问。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说完了。” 唐佳人眸光悠悠地看向战苍穹,绕梁三日般一叹,对公羊刁刁道:“你不是说,只要有一口气,你都能救吗?要不,我弄他个半死不活得了。” 公羊刁刁也看向战苍穹,磕巴道:“往往往……往脑袋上削,或可一试。” 战苍穹站起身,向外走去。这对儿奸夫*,竟敢明着商量如此弄死他!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寻人惊魂 战苍穹虽对“公羊刁刁和娘”的关系深恶痛绝,但当糖佳人请他帮忙寻孟天青时,他还是黑着脸应下了。 待大家分头行事后,战苍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孟天青是谁?孟天青长什么样? 因为不知道,所以无处可寻。 这一次,战苍穹有些相信,他的脑子似乎真的出了点儿问题。以往,他同意公羊刁刁给自己治病,不过是为了哄唐佳人开心。如今看来,他是真有病。 为此,战苍穹决定,等寻到黑猫,他便让公羊刁刁好好儿给他看看。 至于为何寻黑毛,而不是孟天青,其原因同上。黑猫,无外乎黑色的猫;孟天青,却不知道张成什么狗样。 战苍穹大手一挥,招揽了六位堂主,命他们去寻一只黑猫。六位闲散了多日的堂主,终于再次得到宫主的命令,皆是虎躯一震,振臂一呼,招来潜伏在秋城的属下,开始寻猫。 这,注定是一场声势浩荡的寻猫之旅。 事情无论大小,但凡与唐佳人有关,注定都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唐佳人从公羊刁刁那里顺了些药粉后,蹬上了孟水蓝的马车,给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当然,她没提秋月白他爹诈尸那段,却说了一群猫追着自己撕咬,被她一下下敲死这件事,最后总结道:“你说,昨晚那只猫,能不能是猫祖宗来寻仇了?” 孟水蓝觉得事有蹊跷,沉吟道:“猫确实记仇,但某却从不知道猫会尸变。此事不好现在下结论,等寻到天青和猫再做计较。”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只能如此。” 一时间,二人无话。 半晌,唐佳人终是询问道:“那个……秋月白,没事儿吧?”她这边的事儿,一茬接着一茬,竟没有功夫去看看他。 孟水蓝一听这问,在心里转了一圈,看似随意的回了句:“估计得修养一段世间吧。”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技巧。 秋月白明明已经瘫在床上,动谈不得,他却给出这么一个含糊且随意的答案,若是将来唐佳人知道真相,也无法和孟水蓝较真儿。毕竟,他说得没错,秋月白确实得修养一段时间。至于能不能站起来,那是大夫的事儿,他孟水蓝不是大夫,如何得知? 若问孟水蓝为何如此回答,还不是因为一个字——嫉。 唐佳人被采花大盗掠走当晚,秋月白将她送去给公羊刁刁医治。唐佳人的表现,哪里像是被淫-贼-侮-辱,简直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春风一度!此事,他不算在秋月白头上,简直愧对自己这颗容纳百川的头脑! 孟水蓝一直不喜欢秋月白,这里面绝对有嫉妒的原因。但是,以往那些嫉妒都是皮毛,如今发生在唐佳人身上的事,却让他实打实的嫉妒了。秉着能拆散绝对捏合的原则性问题,孟水蓝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只要唐佳人不积极主动地去探望秋月白,秋月白就算知道唐佳人还活着,也不会主动来寻她。毕竟,硬伤在那放着呢。 论起心机的运用和明白徐徐图之的道理,孟水蓝是不服任何人的。 唐佳人得了答案,终是将心放下。没有了太多的负罪感,责怪秋月白的心竟悄然升起。怎么能恼啊?秋江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进了她的耳,盘于她的心。那些不曾为出口的怀疑,却因背后一刀而终结,怕是再也无法问出口了。毕竟,在她心中,休休始终是最重要的,所以……秋月白怪她,也是一定的。 不想去想这些烂糟糟的事儿,唐佳人干脆抓起幕篱道:“我出去寻他。” 孟水蓝道:“披头散发,这是寻人,还是吓唬人?”说着话,伸出手,竟是为佳人梳起长发。孟水蓝的手很巧,尽管一只手上还缠着布带,却并未影响他的发挥。他为佳人梳上一个发髻,干净利索,很好看。 唐佳人扣上帽子,并不碍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帮我告诉端木焱一声,我没事儿,让他不要担心。” 孟水蓝应道:“好。” 唐佳人直接跳下马车,去寻孟天青。 唐佳人穿着公羊刁刁的衣袍,有些长,走起路来反倒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她一路动瞧瞧西看看,虽没看见孟天青,却看见了唐不休! 在唐佳人的记忆中,唐不休属于那种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典型,如今……却在逛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在陪着清荷。 唐佳人一闪身,躲到摊位的一边。明明,她戴着幕篱,挡着脸,却还是无法直接面对唐不休。这种彼此明明熟悉,却好似生死大仇般无法正面彼此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 心跳,再次变得如同鼓击,一声接着一声,似乎震得耳膜发痛。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想要闪身躲得远远的,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想要去看那两个人。找虐这种东西,是一种病,却无药可医。 清荷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看起来好似九天仙女下凡,没得惊魂动魄。她的脸上戴着面纱,一双眼睛妩媚多情,随意间一瞥,便令多少摊主面红耳赤、双腿发抖。所谓人间绝色,无外乎如此。 唐不休一身玄色衣跑,俊美逼人、气度不凡 十分随意地走在街上,视线在美食摊位上随意扫过,偶尔会驻足买上一两样小吃。 清荷会将小吃抱在怀里,随他而行。 唐佳人觉得有些刺目,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还留下秋城做什么。若是以往,唐不休敢和其它女子漫步同游,她早就棍棒伺候了!可如今,路是路、桥是桥,路虽望着桥,却是再也无法交集。毕竟,让人桥上站着一位丽人,有了不同的风景。 唐佳人心情不好,转身走向另一条路,在秋城里转悠一天,竟始终不见孟天青踪迹,却偶遇百川阁的人上前来盘问。 唐佳人一掀幕篱,百川阁的人便抱拳,说一声得罪,然后快步走开,继续去寻孟天青。 天色渐黑,唐佳人走了好一会儿,竟又被人拦住去路。 唐佳人懒得说话,干脆一掀幕篱。 两名男子却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正因唐不休的出现而神游天外,一时不察,被其中一人掐住了脖子。 唐佳人瞬间回神,却好似听见自己脖骨碎裂的声音。她怎甘心被人掐死,当即拼尽全力一脚踢向男子最脆弱的地方! 男子没想到,唐佳人一出手就如此下流、狠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令一名男子已经绕到佳人身后,拔出了匕首。 唐佳人尚未转身,就听身后男子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她立刻回身看去,但见那男子的脸上已经是血淋淋一片!不但皮肉翻滚,且眼珠子好似爆裂开来,流淌出了浆液,混着血,糊了一脸。 唐佳人双腿一软,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撞到掐她脖子的男人身上,才停了下来。 她一咬嘴唇,强迫自己清醒,然后迅速转回身,照着掐她脖子的男人要害,便是一顿拳脚相加。她觉得自己打出去的拳头,十分软而无力,根本就没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却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那男子见同伴受了重伤,不敢继续捂着受伤的地方,从身后拔出匕首,就刺向唐佳人。 唐佳人眼瞧一个戴着幕篱的男子出现在那名男子的身手,扬起手,飞快地挠了一把男子的后脖子。 男子的眸子突然睁大,伸手捂着后脖子,回身去看那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幕篱男子。 幕篱男子扬起手,又给了男子一下。这一下,挠在了脖子上。 男子连刀子都没捅出,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幕篱男子直接跃起,跳上房檐,看了佳人一眼,就要跑。 唐佳人喊道:“天青!” 孟天青就像被吓到般,竟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唐佳人真想狠狠捶自己一拳!她这边满大街的寻孟天青,却不曾想过,孟天青定会回来看看自己。她只需要等待公羊刁刁的小院子就好。 唐佳人不敢直接看地上的二人,忙放下幕篱,这才探头看向二人,得以确认,这已经是一人一尸了。她用脚尖踢了踢眼珠子被挠出来的男子,道:“别嚎了!不就是眼珠子出来了嘛?旁边那位都断气儿了,也没嚎得如此难听。” 没了一只眼球的男子嚎叫声微钝,转而又哀嚎起来。 唐佳人逼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男子只是捂着脸哀嚎,不肯回答唐佳人的问话。 唐佳人想要逼问,那男子突然抡起手中的匕首,刺向佳人的小腿。 唐佳人用脚一踢,将匕首提进了男子的胸口,噗嗤一声入肉。 唐佳人抖了抖,道:“生与死,只是一进一出。我心中惶惶,不知是该如何继续使这刀子,你想想,给我个答复。”她伸手在二人身上摸了摸,分别摸到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继续道,“瞧你们二人的打扮,可不像会将银子带在身上的人,顶多,揣几枚铜板。这银子,恰好一人二十两,为何?求解。” 佳人笑了笑,十分自然地准备将银子收入囊肿,却被一蒙面女子伸*了去! 唐佳人下意识的去抢,那女子却一脚踩在了刀把上,了结了男子的性命,而后绝尘而去。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毒辣爬床计 秋风渡里一片月色,却看不出一分柔和,反而有几分凄凉。 月色萧索,人已别离,心随物悲,物同心死。 秋江滟坐在桌前,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她的脸上缠着厚实的白布,只为给鼻子敷些草药,看起来十分可笑。然,这些草药却没给她一丝一毫的希望。她知道,她的鼻子彻底塌了,就算消肿了,鼻子也会贴在脸上,丑陋不堪。而她那如同黄鹂般清脆好听的声音,也会因鼻子的塌陷变了调调,就像口齿不清的人,每说一句话都是囔囔的。 真是,恨呐! 她的胸腔里燃烧着怒火,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好似被淋了油,越烧越旺。 秋江滟拔出匕首,在铜镜上使劲儿戳了下去。铜镜被她戳倒,落在桌子上,发出嘭地一声响。秋江滟不停手,继续戳。 匕首寒光烁烁,将光滑的铜镜戳成一个个小坑,划出一道道细长的痕迹。 绿蔻轻敲房门,小声道:“小姐。” 秋江滟停手,深吸一口气,收起匕首,道:“进。” 绿蔻走进屋子,轻手轻脚地来到秋江滟身边,耳语道:“小姐,人死了。” 秋江滟那双如同恶鬼般冒着阴森目光的双眸,瞬间弯成了两条月牙,开心地咬牙道:“死得好!死得大块人心!” 绿蔻一愣,心道不好,立刻解释道:“不,小姐,是昨天雇的两个人,死了!” 秋江滟那笑得不可抑制的脸瞬即僵硬在当场,变成一个十分僵硬的假脸。她敛了笑,看向绿蔻。那目光中饱含的愤怒和狠戾,令绿蔻的呼吸一窒,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啪!”一个大巴掌,狠狠掴在绿蔻的脸上,将她整个人都打得飞了出去! 秋江滟蹲在绿蔻的面前,竖起被刺穿的右手,用左手指着自己的脸,如同饿鬼般嘶吼道:“你看看我!看看我!我被那贱人弄得如此凄惨,你竟还拿生死大事来调笑我?!你个贱婢!贱婢!”一边嘶吼,一边用完好的手去撕扯绿蔻的头发。 绿蔻不敢推秋江滟,只能护着脸,求饶道:“小姐小姐,绿蔻不是有意的,求小姐息怒,再闹下去会惊动城主的。” 秋江滟收了手,恨恨地道:“他现在哪里有一点儿城主的样子!你不用拿他和我说事,如今……呵呵……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亲哥哥如何?贱人又如何?都将一死罢了!” 绿蔻忍着头皮上的扯痛,道:“小姐不可以放弃。城主一定会好起来,小姐也一定能好起来。赫大夫不行,其他大夫未必不可。小姐可还记得,公羊刁刁说过,若有鼻骨,就能为城主治好病。”这也是,她在看见唐佳人时突然想到的,所以,她虚晃一招,抢了银两,杀了那个男人,却没有对付唐佳人的原因。她,要她的鼻骨!前提是,公羊刁刁肯为城主治病。 秋江滟如同一条毒蛇,盯着绿蔻看,幽幽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将鼻骨给秋月白?” 绿蔻立刻摇头道:“不不不,绿蔻是说,小姐可以寻寻看,有没有合适的鼻骨,来给小姐用。” 秋江滟那双恐怖的眸子瞬间一亮。 绿蔻再接再厉道:“小姐,你想,若焦佳人与小姐确实是表亲,那……她的鼻骨,对于小姐而言,岂不是……”后面的话,无需再说。 秋江滟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幽幽道:“她伤了我哥,自然要将鼻骨献出来,让我哥可以行走如常。公羊刁刁说,我哥只需要一小块鼻骨。剩下的,可以给我。不,她的整个鼻骨都可以给我,我的……可以给我哥。她那肮脏的鼻骨,怎么可以放到我哥的脊椎里去?!嘻嘻……嘻嘻嘻……” 秋江滟笑了,笑得却神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绿蔻点头,一双眼睛里也满是希望。只要能让秋月白恢复行走,哪怕要她的命,她都是情愿的。只可惜,她的鼻骨用不上。绿蔻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奉承着秋江滟,道:“小姐说得没错。” 秋江滟呵呵笑着,道:“看来,没有杀成唐佳人,反而是好事。万一公羊刁刁要的鼻骨必须新鲜,我们也要有所准备才行。”微微皱眉,“就是不知,如何能让公羊刁刁答应,帮我治疗鼻子。” 绿蔻皱眉道:“这个……也许求求他,会有用。” 秋江滟冷笑:“他对那个贱人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会帮我们?!此事,容我想想。” 绿蔻的眸子闪了闪,道:“小姐,你说,焦佳人既然没死,会不会来探望城主?若二人一见面,我怕……她会将小姐那晚所言和盘托出,届时,城主定会怨小姐多嘴,心中对她的怒意,定会消退七分。有城主护着,我们再想动那贱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秋江滟问:“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绿蔻看向秋江滟的眸子,道:“小姐曾说过,要为城主寻一名合适的女子,近身服饰城主。” 秋江滟挑眉。 绿蔻将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望着秋江滟,道:“绿蔻厚颜自荐。小姐,绿蔻受小姐和城主的恩惠,粉身碎骨也难报。如今,城主躺在床上动弹不动,正需要人照顾。而小姐,也需要知道城主的心思和举动,方便对付那贱人,拿到她的鼻骨。绿蔻愿意当小姐的耳朵,将听到的一切都告诉小姐。也愿意,当小姐的刀子!求小姐成全!” 秋江滟思忖半晌,终是道:“也好。” 绿蔻心中一喜,脸上瞬间笑出了一朵花。 秋江滟看着碍眼,转开头,重新走回到椅子上,道:“不过,这事儿得好好儿想想,怎么办才漂亮。首先,务必让我哥对唐佳人彻底失望死心,就算哪天知道,这鼻骨是那贱人的,也必须毫不介意。否则,对我不利。再者,如何能让那贱人甘愿献出鼻骨?就算不甘愿,也得想个法子,让我在需要的时候,立刻可以得到她的鼻骨。最重要的是,公羊刁刁肯为我亲自动手,将这该死的鼻子弄起来!”看向绿蔻,“当然,你的事儿我同意了,只能算是成功了一步,我哥那关,还得你自己想办法。我哥对女色,非但不痴迷,反而十分自持。呵……若非有那贱人出现,我都怀疑,我哥是不是……”后面的话没说,自己闭嘴不语了。 绿蔻听得明白,也知道这事儿的关键还在秋月白身上。她虽已经豁出去,但她后背的伤未愈,此刻丑得一塌糊涂,她怎么好意思在自己最爱的城主面前宽衣解带?!再者,正如秋江滟而言,城主堪比柳下惠,坐怀不乱。不,城主若是柳下惠,定不会让女子坐入怀中取暖。 这么一想,绿蔻着实闹心上了。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就要有破釜沉舟的觉悟! 绿蔻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姑且硬着头皮一试吧,想到这里,绿蔻对秋江滟道:“还请小姐帮我。” 秋江滟问:“如何帮?” 绿蔻对秋江滟耳语两句,秋江滟点了点头,诡谲地一笑,道:“这样,也好。” 许是等了太久,但凡心决定了,就无法按耐下去。 绿蔻决定,今晚行动。 她特意沐浴一番,让自己变得清爽干净。因怕旁人看出端倪,徒留话把儿,所以并未特意打扮。 月儿高挂时,绿蔻打了一盆温热的水,端着,来到秋月白的房前。 今晚是望西值夜,他看见绿蔻时有些纳闷,询问道:“怎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绿蔻低声回道:“城主最爱干净,如今……我奉小姐之命,给城主擦拭一下身子。” 望西点了点头,将绿蔻放了进去。 绿蔻走进屋里后,将热水盆放在床边,也不敢看秋月白,只是颤声道:“主子,绿蔻给您擦拭一下身子。”说着话,伸手去解开秋月白的衣裳,却因为紧张,拉扯了两次都不曾解开。 绿蔻抬头,看向秋月白。 却见秋月白已经睁开眼,看向她。 那双清冷的目光中好似浸染了寒光,冷得令人心慌。 绿蔻想逃。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绿蔻一狠心,扯开秋月白的衣带,露出他好似冰雕雪刻般的身体。 绿蔻的呼吸一窒,两团红色的雨云漂浮在头顶,将她整个人都染红了。 她站起身,哆嗦着解开自己的衣衫,退下长裙,仅穿着半透明的亵裤和一件艳红色的肚兜站在床边。她弯腰,拧了巾子,而后跪在床边,轻轻擦拭着秋月白的胸口,颤声道:“主子身有疾,绿蔻不求名分、不求财帛,愿一辈子不嫁,陪在主子身边侍奉。”慢慢抬眼看向秋月白,本以为自己如此做法,会让秋月白有几分怜惜,不想……他的眼中竟毫不掩饰地划过嘲弄之意。 绿蔻面色一片火辣,比被人接连掴几个嘴巴子更难受。 她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心里也有种想要打退堂鼓的冲动。然而,她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回头。若回头,秋江滟不会再要她,秋城将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绿蔻想到自己特意寻来的一本书,那上面所画的内容即令人面红耳赤,又令人跃跃欲求。若是他人,她定会嫌恶心,可……若那个人是秋月白,她只会万分期待。 思及此,绿蔻红着脸,颤着手,去扯秋月白的亵裤……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折磨人的手段 唐佳人的轻功,那是为了偷美食,在众多唐门高手中历练出来的!绿蔻的轻功虽然不弱,当比起唐佳人,还是要乖乖认怂。 唐佳人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绿蔻一直以为她武功平平,却不知,佳人跟踪起人来,也是一绝。 她尾随着绿蔻来到秋风渡,看着他扯掉遮面黑布,脱下黑色斗篷,将其藏在了一棵树上,然后拍开侧门,走进了秋风渡。 唐佳人爬上树,抖开绿蔻的披风和黑布,将从公羊刁刁那里顺来的奇痒粉洒了进入,然后将其原封不动地塞回到原处。 如此小惩,实在不足以令唐佳人解气。 她醉酒当天,想必看见的两名女子,便是秋江滟和绿蔻。这二人恨她入骨,怎会将她毫发无伤地放走?想必,定是掌柜口中的俊美公子将她救下。这恩,得报!这仇,也得报! 秋江滟和绿蔻定是知道她没死,才雇凶杀人。绿蔻不知她轻功了得,自以为将她甩开,殊不知,都是假象罢了。 唐佳人熟悉秋风渡的布局,就如同熟悉自己的手掌。 她等了一段时间,在守卫换岗时,她飞快地爬墙而入。她的动作轻盈,好似一道黑风,若不细看,都察觉不到这是个人。 但不得不说,秋风渡里确实戒备森严。 唐佳人发现,她只能躲在树后,动弹不得。 这时,恶犬的叫声响起,引起了守卫们的注意。 唐佳人暗道一声好狗狗!一溜烟跑到窗前,推开窗口,翻身而入,回到自己曾住过的房间,去寻端木焱等人送她的礼物。 院子里,守卫围着那锁在笼子里恶犬,道:“怎突然叫了?可是饿了?” 另一人道:“你看着它点,别让它再跑了。我去弄些吃的给它。” 屋里里,唐佳人这一寻才发现,那些东西竟然都不见了! 唐佳人第一个想到了秋月白,却觉得他应该不至于抱着那些东西睹物思人。第一,那些东西从根本意义上讲,并不是她的;第二,她也不觉得以她现在和秋月白的关系,他会如此思念她。那么,敢拿她东西的人,只剩下一个……秋江滟! 看来,她始终不长教训,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唐佳人的眸子一冷,悄然来到秋江滟的房外,掀开窗,直接跃了进去。 秋江滟没有睡,正等着配合绿蔻,突然见到唐佳人,真是……吓死个人了! 秋江滟下意识的要张嘴喊人,唐佳人直接将一粒药丸拍进她的嘴里,并捂住她的嘴,威胁道:“你若是想让秋月白知道我回来了,就使劲儿喊。正好,我还挺想当你嫂子的!”言罢,松开了手。 秋江滟捂着喉咙低声问道:“你给我喂了什么?” 唐佳人眯眼笑道:“毒药呗。” 秋江滟的脸色微变,冷笑道:“骗谁呢?!” 唐佳人摇头一笑,道:“怎么的,你这是觉得我为了你舍不得一颗毒药啊,还是觉得凭借咱俩的感情永不上毒药?”从怀里又拿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足有眼球大小,“看见没,这颗堪称毒药中的霸王,我也是舍得喂给你吃的。”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唐佳人就要将这颗巨无霸喂给秋江滟。 秋江滟立刻向后退去,喊道:“你不要乱来!这是秋风渡。” 唐佳人装傻:“是吗?这是秋风渡?!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呢。” 秋江滟气个倒仰。 唐佳人笑了笑,道:“今晚找你,两个事儿。办好了,解药给你。” 秋江滟立刻跑到痰盂边,扣着嗓子眼儿催吐。 还别说,真被她将药丸吐了出来! 唐佳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咂舌道:“你你……你这嗓子眼儿也忒粗了!” 秋江滟好像弄死唐佳人。她大口喘息着,看向唐佳人,咬牙道:“你个贱人……” 唐佳人突然扑上去。 秋江滟一闪,躲开了唐佳人的攻击,用完好的左手一把扯出了挂在床头的长剑,直指唐佳人,低声道:“凭借你的武功,也想……”手一软,长剑脱手而出。 唐佳人一伸脚,接住长剑,向上一挑,用手接住,攥着剑把。 秋江滟跌坐在床上,目露不敢自信之色。 唐佳人用剑尖挑起球江滟的下巴,道:“打不过,可以下毒的。你没闻到我身上的甜香味儿?这就是软骨散啊。哦,我忘了,你鼻子坏掉了,闻不到味儿了是不是?啧啧……好可惜,这味道可好闻了。” 秋江滟再一次被气哆嗦了。她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佳人道:“别激动啊,我手不太稳,你若是因为激动将自己穿剑上,可就不能怨我喽。” 秋江滟向后躲了躲。 唐佳人道:“今晚来寻你,两个事儿。第一件,你花钱买杀手杀我,咋就給了四十两?瞧不起我啊?” 秋江滟真想乱刀砍死唐佳人!然后碎尸万段了她那张破嘴!她能说四十两只是订金吗?事成之后……也就没有以后了,那二人必死无疑! 秋江滟不知道唐佳人是如何知道此事是她所为,猜测是绿蔻之故,然,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此事。她道:“不要诬陷我。我不曾雇凶杀人。” 唐佳人笑了,一扬手将长剑刺入秋江滟身边的褥子上,道:“第二件,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秋江滟心如明镜,却装作不知,询问道:“什么东西?我没拿你任何东西,你不要血口喷人!” 唐佳人的眼神冷了下来,道:“秋江滟,我原本只是不喜你罢了,现在的你,简直令我厌恶!既然做了,就要敢于担当!你拿了端木焱、孟水蓝他们送我的礼物,不会天真的以为,真能占为己有?你是想让《百川秘文》上为大家讲述一下,秋城秋江滟是如何从一个武林侠女沦落为偷人之物的塌鼻毛贼?!” 秋江滟避开长剑,突然拔出匕首,刺向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转身躲开,同时用剑锋逼向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扬起下巴站定。 唐佳人道:“秋江滟,我跳崖没死,我的东西还是我的。我跳崖死了,我的东西给我陪葬,还是我的。怎的,你要把自己也堆在我的私人物品里,给我陪葬?不,我不要你,我嫌你丑。” 秋江滟咬牙道:“贱人,你不要得意!你将我哥重伤,这个仇,我们秋风渡早晚会和你清算!” 秋江滟口中的重伤,并未让唐佳人联想过多。毕竟,对于关心的人而言,哪怕对方身上只是一个小刀疤,也会为其心痛许多。更何况,他们本是兄妹。 唐佳人嗤笑一声,道:“好啊,我等着。实在不行,我人债肉偿,嫁给秋月白好喽。一天不看到你,我还觉得没意思呢。”她知道,秋江滟是真的恨她不死,她却非要在她身边好好儿活着。如此行径,真是气死人不眨眼呐。 秋江滟觉得,自己若再和唐佳人纠缠下去,很可能会失去理智,她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道:“唐佳人,你不想知道,我哥现在在干什么?” 唐佳人觉察出秋江滟此话中的不怀好意,回了句:“我的好奇心没那么重。你也别扯开话题,赶快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秋江滟不搭这话,而是神经兮兮地一笑,道:“绿蔻去給我哥洗身子,可是洗了好久。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仿佛是为了印证秋江滟的话,竟从秋月白的房间里传出绿蔻的一声闷哼。夜里,这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令人浮想联翩。 唐佳人是过来人,因此想得特别多。但是,她却并不相信,秋月白在被她捅伤后,会如此快速的恢复龙马精神。养伤,也是需要时间的。 尽管不相信,但心里总归是烦躁的。唐佳人不耐烦地道:“别得啵得啵个没完没了,赶快还我东西,不让……别怪我动粗!” 秋江滟冷笑道:“你敢动手?你敢在伤了我哥之后再伤我?!唐佳人,你现在已经是唐不休的走狗,还想成为秋风渡的死敌不成?你是不是觉得,预期得不到我哥的喜爱,不如让他恨你一辈子?!呵……” 唐佳人将长剑送回到剑鞘里。 秋江滟得意的一笑。 唐佳人突然一伸手,点了秋江滟的穴道,在秋江滟的惊恐中,掏出那颗眼球大小的黑色丸药,强行塞进了秋江滟的嘴巴里! 咽不下? 没关系。 唐佳人有的是手段,在秋江滟憋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儿归西时,终是迫使她咽下那枚黑乎乎的东西。 秋江滟不想体会那颗药丸的味道,一心想将它吐出来。不过,这一次,她失算了。 唐佳人道:“别抠嗓子眼了,我百分之一百确定,你嗓子没有那么粗,吐不出来。” 秋江滟扭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咋呼道:“你这样,吓死我了。” 秋江滟逼回眼泪,恶毒地道:“快去看看吧!那边,可有一场好戏在上演!” 唐佳人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似乎因为这句话跳动得不那么欢实了。她晃了晃身体,试图将其调整到正常的跳动节奏上。而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了一下发丝,这才道:“怪不得你不喊人抓我,原来一直拖延着时间,等我去看好戏。”邪恶的一笑,“秋江滟,你也不用绕来绕去,你的好戏也快上演了。在此之前,我最后问一遍,你交不交出我的东西?”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夜探月白心凉凉 秋江滟真是恨呐!她希望唐佳人只是吓唬她,但却知,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关系匪浅,给她一些毒药防身也实属正常。 不得已,她只能翻开箱子,将佳人的那些宝贝还给她,而后一伸手,道:“解药!” 唐佳人抱着饕餮碗,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见一样不缺,便嘿嘿一笑,道:“我可没答应要给你解药啊!自作多情,要有个限度才好。” 若说,将一个人活活儿气疯,唐佳人敢拍着胸脯保证,她是可以做到的。 秋江滟额头的青筋暴起,一双眼睛迅速充血,布满红血丝。双手攥紧,却只能攥紧左手,毕竟右手已废。她整个人都开始哆嗦,那是怒到极点濒临疯狂的前奏。 唐佳人谨慎地后退一步,道:“你不会是吞了我一颗威武豹,要炸吧?” 秋江滟突然发狠,用匕首刺向唐佳人的脸!她要她的鼻子,现在就要! 唐佳人忙闪身躲开,从饕餮碗中抓起自己的匕首,指着秋江滟道:“你再动手,我可不客气了!” 秋江滟狠戾地呲牙道:“杀!了!你!”话音未落,人已经再次扑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手抱着饕餮碗,一手和秋江滟你来无往。招招看似凶险,却也游刃有余。毕竟,秋江滟的右手受伤,左手用起来并不方便。 唐佳人见秋江滟疯了般攻击自己,只得一脚踢向她的右手。 秋江滟痛得想要惨叫,却生生忍住了。她站定,道:“给我解药,不然,别想走出这个门!我哥的为人,我最是清楚不过。你如此伤他,他虽不会杀你,却会困你一辈子!届时,你就会落在我的手里。你猜,我会如何对你?只要我喊一声,你就要死在这秋风渡!” 唐佳人道:“秋江滟,你和秋月白绝对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你的身体里,一定流着脏兮兮的血,所以……才会如此恶心!” 秋江滟的脸变得扭曲了。 唐佳人凉凉地道:“你可别再生气了,那脸扭得我都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哎哎,你控制一下,别喊啊,我还得去看戏呢。你喊了,我可就没戏可看了。”对秋江滟勾了勾手指,“走吧,前面带路。” 秋江滟一口老血憋在胸口,缓了半晌,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自己去。”四个字,真是饱含血泪。 唐佳人道:“你不陪我去,我如何能成功偷窥?要不,你到院子里吸引大家的注意,好方便我去偷窥。” 秋江滟断然拒绝:“不去!” 唐佳人轻轻拉开房门,探头看了一眼,嘀咕道:“怎么这样?” 秋江滟不解,也探头看去。 唐佳人一脚踹在秋江滟的屁股上,将她踹了出去! 这一脚,唐佳人可丝毫没含糊,但凡能用上的力那是丝毫没省分毫。做事情,就是要这么认真。 秋江滟都敢雇凶杀人,她若当她是宝贝,岂不是脑子有病?之所以没直接弄死秋江滟,则是因为……她是秋月白的妹妹。自己手上没证据证明秋江滟的所作所为,不好在捅伤秋月白后,又杀他妹妹。 秋江滟的身体前扑,以低飞的方式掠过地面,直接扑到了院子里,又出溜出去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这一次,她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很好地保护了脸,却……磨得胸部生疼。 守卫听到动静,立刻看向秋江滟。 望西直接跑到秋江滟身边,询问道:“小姐,你这是?” 秋江滟的手脚抖了又抖,才慢慢集中力量,爬起身,对望东道:“摔了一跤,无碍。” 望西觉得有异,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秋江滟的房间一扫,却没发现其他人影。 至于唐佳人,她在踹了秋江滟一脚后,立刻跳出窗,避开人眼,来到了秋月白的房檐上。 她本想掀开房瓦看下一看,却想到秋月白有个影子名叫潜影,总是躲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暗中保护着秋月白。为了不被认出身份,唐佳人放下幕篱后,才掀开房瓦,向下看去。 结果,只看见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唐佳人真想和潜影打个招呼,但毕竟做贼心虚,还是下意识地放回瓦片,撒腿就跑! 潜影没有追出,他要保护秋月白,却是喊了一声,给望西传了信号:“房顶有刺客!” 望西等人立刻拔出武器,去追唐佳人。 恶犬听到动静,又开始狂吠。 那负责照顾狗的人,想到了恶犬的凶悍,于是将它放出,去追刺客。 结果,人没追回来,狗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望西无功而返,站在门外向秋月白回禀道:“主子,那刺客轻功了得,属下等人没有追上。”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跪在床边瑟瑟发抖的绿蔻。 绿蔻用左手捏着右手手腕。看样子,右手应该是受伤了。她一直偷窥着秋月白的表情,这会儿见他看向自己,立刻道:“绿蔻不知是何人夜探。” 秋月白道:“进来。” 听到望西应了声诺,绿蔻立刻抓过小衣,胡乱地穿在身上。她知道,秋月白这次是真的恼了,没给她留脸面,竟不顾她衣裳不正,就叫望西进来。至于藏在房梁的浅影,怕是早已将她看光。 望西推门而入,来到秋月白的床边,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护院不利,让贼人溜了进来,请主子责罚。” 秋月白道:“领十棍。” 望西应道:“诺。” 屋子里,再无动静。 过了许久,秋月白才开口问道:“可有异样?” 望西抬头看向秋月白,思忖道:“回主子,刚才小姐从屋里扑到地上,似乎有异样。且……刚才放那条恶犬去追贼人,恶犬却一去不返,不知是否遭了毒手。”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颤,再无其它反应。 这时,秋江滟推门而入,视线在绿蔻的身上一扫,看见那隐在半透亵裤下的两条大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稍纵即逝。她看向秋月白,咋呼道:“哥!你没事儿吧?” 秋月白轻轻闭上眼,好似睡了。 秋江滟来到床前,轻轻坐下,伸手抚上秋月白的手,看向绿蔻,道:“哥,你如今需要人照料,这绿蔻虽粗手粗脚,但却是衷心的。我让她给你打水洗漱一下,她却……咳……她能如此,固然可恼,却也证明她一心要服侍你。哥,你就让她照料你的起居吧,总比一般男子要细心得多。哥你看……” 秋江滟准备了很多说词来劝秋月白,不想,秋月白竟十分容易的应下此事,道了声:“好。” 秋江滟将尚未说出口的话重新吞回到肚子里,干巴巴地笑了笑,道:“那你先休息,我……我也睡了。”站起身,快步离开。 不知为何,她以往最是喜欢呆在秋月白的周围,哪怕他不和她说话,她也愿意陪着他。而今,只要呆在秋月白的身边,她的心就压抑得发闷,整个人都无法呼吸。 房门一开一合,秋江滟走出秋月白的房间,深吸一口气,却弄疼了鼻腔,痛得差点儿流出眼泪。 她回到屋里,静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绿蔻,去请赫大夫!” 无人应。 秋江滟这才想起,绿蔻给了秋月白,不再是她的丫鬟了。心里,说不上的别扭。许是因为秋月白答应得太快,隐隐的,她有些嫉妒绿蔻,甚至怀疑绿蔻。嫉妒绿蔻能够得到秋月白的认可,服侍在他身边;怀疑绿蔻是不是和秋月白说了什么,博取了他的信任。秋江滟有些后悔同意将绿蔻给秋月白,但一想到自己的鼻子,就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今日发生之事,真是一个极好的伏笔啊。 倘若哪日秋月白知道,今夜造访之人是焦佳人,许会怪她知情不报。而她,自然会如实以告,让秋月白知道,那贱人给她喂了毒药,不许她多言。 毒药,运用得好,也有庇护效果呢。 一想到毒药,秋江滟就坐不住了,干脆悄然走出房门,敲开了赫大夫的门,请他为自己诊治一番。 赫大夫摸着秋江滟的脉搏,半晌,才道:“小姐的脉象,不像中毒。” 秋江滟摇头,果断道:“不,我一定是中毒了。你多多用心,好好儿诊治。” 赫大夫道:“还请小姐伸出舌头。” 秋江滟依言,伸出舌头。 赫大夫用银针轻轻拨弄一下,对了烛火仔细看了看银针的颜色,又嗅了嗅银针的味道,思忖道:“老夫不善毒之一道,只懂一些简单的药理。有些高深之毒,无色无味,却能悄然要人性命。小姐若认定自己中毒,不如去请个擅长解毒之术的大夫看看,切莫耽误了大事。” 秋江滟越看赫大夫越不顺眼,只觉得他徒有虚名,简直处处不如公羊刁刁!只不过,她手上实在无人可用,不得不对这个老不死的客气点儿。秋江滟心中烦闷,语气十分不好地皱眉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善!那你说,谁善解毒?” 赫大夫被说得老年一嗤一红,终是道:“公羊刁刁。” 秋江滟一听这四个字,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怎么什么事儿都绕不开一个公羊刁刁!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苦盼等你归 公羊刁刁的小宅院已经修葺好,能恢复的都恢复了一一二二,至于那些不能恢复的东西,也只能随它去了。 公羊刁刁一直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盼着佳人回来。他很后悔,为什么没陪着佳人一起出去。万一,她那边又出了状况,让他怎么活? 寒风吹过,吹动公羊刁刁的白色大氅,吹起他脖子上围着的一圈皮毛。瘦弱的公羊刁刁裹在其中,唯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黑暗。打眼一看,还以为是条小白貂成精了呢。 他手中提着的一盏灯笼已经换过三次油,却始终不见佳人回来。他等得太久,双脚已经发麻,唯有靠在门框上,才能借助一些力气站住。 终于,在他将脖子都抻长出一寸的时候,终是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唐佳人背着一个小包裹,从黑暗中走来。 公羊刁刁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攥住佳人的手将她往门里拉,口中还快语道:“你怎寻了这这这……这么久,可急急急……急死我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犬吠:“汪!” 公羊刁刁这才看见,唐佳人身边有一只特别高的狗,通体黝黑油亮,双眼金炯有神,一看品相就知道……嗯,是条恶犬。 公羊刁刁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僵在当场,就像一只随时会夺路狂奔的兔子。 恶犬都是欺软怕硬之流,它见公羊刁刁怕它,立刻厉害了起来,竟冲着公羊刁刁发出充满威胁的攻击声。 公羊刁刁吓得手脚冰凉,却死死拉着唐佳人不放,大有一起逃命的意思。 唐佳人一个巴掌拍在恶犬的后脑勺,恶犬那充满威胁的声音瞬间软了三分,甚至还转了个圈,变成类似撒娇的声音,听得人真是浑身起鸡皮嘎哒。 公羊刁刁那伪装坚强的双腿一软,手中提着的灯笼就要落到地上。 唐佳人伸手一捞,捞起灯笼,提在手中。 公羊刁刁问:“哪哪哪……哪儿来的狗?” 唐佳人回道:“我的。” 公羊刁刁的腿又一软,颤声道:“要和你同同同……同住一个屋檐下吗?” 唐佳人看了恶犬一眼,问公羊刁刁:“你怕狗?” 公羊刁刁哼哼了一声,回道:“怕怕怕……怕死了!小小小……小时候,被咬过。”拉起袍子,扯起裤腿,打着灯笼给唐佳人看,“看,咬的。” 他的小腿上,有一个浅淡的伤痕,泛着肉粉色。唐佳人很难通过这么一个已经恢复好的伤口现象出它曾经的血腥与残忍,却十分配合公羊刁刁的惧意,回了句:“很疼吧?” 公羊刁刁点头,却又摇头,道:“不不不……不比较,挺疼;一一一……一比较,不疼。” 唐佳人知道,他说得是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的蛊毒之痛。唐佳人心疼他,用力回握公羊刁刁的手,道:“以后每个月的那一天,我都陪你。” 听了这话,公羊刁刁的眸光中好似闪亮出几颗繁星,璀璨夺目,灼灼而亮,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道:“若你陪我,我愿此此此……此痛,地老天荒。” “哪儿来的狗?”战苍穹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出现在黑暗中。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打眼望去,看见他从黑暗中走出。一身紫色衣袍,既贵气逼人又俊美神秘。手中一把斩魂斧,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 恶犬感觉到战苍穹敌意,又开始戒备起来,发出试探的哼声。 战苍穹走到佳人面前,一伸手,竟抓起恶犬的后脖子,在手中掂量两下,道:“这狗不错,炖肉特香。” 恶犬的试探声瞬间收起,竟是吐着舌头,摇着微巴,在讨好战苍穹! 唐佳人盯着恶犬,吞咽了一口口水。 恶犬顿感脊背发凉,后悔跑出秋风渡,去追这个傻冬瓜。 还好,唐佳人还记得它曾在她耳不能闻、口不能言、眼不能视的时候,来到她身边,保护她。这份情,得念。 唐佳人生硬地转开头,强迫自己收起窥视狗肉的心,对战苍穹道:“这个狗东西,怕是吃过人肉。” 战苍穹却不肯放过恶犬,继续道:“吃过人肉的狗肉,炖起来才更香,咀起来才有味儿。” 唐佳人将灯笼把往自己的腰带上一别,一伸手,摸上战苍穹的肚子,道:“饿瘪了吧?”如若不然,怎会总盯着肉? 这一摸,让战苍穹那等了一晚上的怨气终是有所消散。之所以怨气没散净,自是因为唐佳人和公羊刁刁的手还攥在一起,当他是透明的。 战苍穹用自己人高马大的身体挤开公羊刁刁,对唐佳人道:“娘,你跑哪里去了?”说着话,攥住唐佳人的小手,在掌心里揉捏了两下,关心地道,“手都冻僵了。” 唐佳人觉得自己被人调戏了,但是,调戏自己的这个人却扛着“孝顺”这一张大饼,将她扣在里面,只能被动地接受,一口接一口地将其啃干净。 唐佳人很想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奈何战苍穹就像一块膏药,看似没什么力道地贴在她的身上,但却逃不开、挣不脱。 公羊刁刁不干了!他自认为和唐佳人情投意合,怎能允许战苍穹对她轻薄?!公羊刁刁牟足了劲儿,向二人中间用力一冲!嗯,虽没冲开二人,但好歹挤进了二人中间,并一爪子抓起了佳人的另一只小手。 战苍穹用眼尾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扬起下巴,不甘示弱地瞪着战苍穹。 战苍穹道:“找死?” 公羊刁刁回道:“试试?!” 战苍穹道:“你应感谢你单薄的身体。否则,容不得你!”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才应该感谢我单单单……单薄的身体。否则,揍死你!” 唐佳人用力回握两个人的手,道:“本是亲兄弟,打死也要埋同一个祖坟里的。不如,死后再战?我一直特好奇,鬼把鬼打死了,被打死的鬼是去投胎了,还是在冥界里挖个坑继续埋了。然后,被打死的鬼魂是不是又变成了什么东西,通往另一个地方?你们认为呢?” 唐佳人成功将两个人绕进了这个完全未知的为什么里。 斗鸡眼似的二人这才各自收兵,不再搭理对方,认真思索起佳人给出的这个问题。 唐佳人借机抽回手,往院子走,问:“孟水蓝给消息没?是否寻到孟天青?” 公羊刁刁快走两步,本想追上唐佳人,却看见她身边那只恶犬正扭头盯着自己看。这腿啊,竟无论如何都奔不过去了。 战苍穹见此,送给公羊刁刁一个得瑟的眼神,几个大步追上佳人,道:“娘,儿寻了一份大礼,要送给娘。” 唐佳人心中一喜,问:“可是找到孟天青了?” 战苍穹回道:“一个孟天青算什么?你且等着,儿这就叫人将大礼送过来。” 唐佳人不知战苍穹的打着什么主意,但却知道,他现在的脑子和常人有些不一样。对于他说说的大礼,佳人保有怀疑态度。 唐佳人走了几步,发现公羊刁刁一直没跟上来,于是回头去寻他。 但见公羊刁刁就趴在大门口,全身都躲到了门外,仅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只眼睛看着她。哦,不,不是看着她,而是盯着那只狗。那眼神,真是小心翼翼中透着几分咬牙切齿啊。 唐佳人觉得好笑,转动狗头,扯开它的嘴角,对公羊刁刁道:“你看,它在冲着你笑。” 一见狗牙,公羊刁刁那双腿啊,瞬间弹跳而起,竟是撒腿就跑! 恶犬这种东西,最是喜欢欺软怕硬,它见公羊刁刁怕它,自然要追上去逞逞威风。 唐佳人见恶犬竟去追公羊刁刁,当即一个高跃到恶犬身上,一手薅住它的后脖子皮毛,双腿用力夹住它的腰,呵斥道:“你给我老实点儿!再吓刁刁,把你给战苍穹炖肉吃!” 战苍穹道:“我不喜吃狗肉。” 唐佳人瞪向战苍穹,挑眉道:“那只无敌的公羊,你说什么?”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道:“儿说,只要是娘亲手炖的,儿都喜欢吃,无论是狗肉还是人肉。” 唐佳人感叹道:“真生性啊!”从恶犬身上跳下来,责令它坐下。 恶犬听不到话,于是唐佳人对战苍穹道:“坐下!” 战苍穹走到椅子旁,坐下。 唐佳人看向恶犬,眼神不善。 恶犬低低的呜咽一声,轻轻一跃,跳到椅子上,坐下。 战苍穹的手指动了动,很想打向恶犬的头。 恶犬的眼神有些忧伤,其意可以理解为:大家都是迫于那个小女人的淫威,就不要互相伤害了,可好? 唐佳人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去追公羊刁刁,将他硬拉回了小院,道:“一条狗罢了,有何可怕?!你要从气势上压倒它,让它从心里臣服你。它咬你一口,你就咬它三口,绝不相让!没准儿打着打着,彼此就成朋友了。以后,它就由你照顾了!” 公羊刁刁欲哭无泪,颤着唇想说什么,终究不忍拒绝唐佳人。心里,却已经水漫金山了。天要亡他啊!狗要咬他啊!心要裂开呀!小结巴要吓尿啦!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猫飞狗跳 唐佳人将公羊刁刁往恶犬身边一推,示意他将恶犬赶下椅子,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道:“忙活了一天,也没什么收获,还不如等在这里,天青总会来寻我。你们吃饭没?我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看向公羊刁刁,想问问他准没准备晚饭,却见他老老实实地站在恶犬的身后侧,就像……服侍主子的童子。主子一动,他就噤若寒蝉,一张脸都快没人色了。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一巴掌将恶犬掴下地,指着椅子对公羊刁刁道:“坐!” 公羊刁刁双拐走到椅子前,抬脚踩上椅子,转身,蹲下,学着恶犬的模样,蹲坐在椅子上。那两只爪子,哦,是手是手,两只手还搭在膝盖上,那叫一个老实。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暗道:昨晚,孟天青长了猫瞳,行动像猫;今晚,公羊刁刁难道要变狗?!哎呀,这是怎么了,都要集齐变非人吗?等会儿,战苍穹会不会变猫头鹰啊?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道:“刁刁?你……你没事儿吧?”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有些呆滞地回道:“没没……没事儿……吧?” 唐佳人歪着身体,靠近公羊刁刁,问:“想啃骨头不?”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因担心佳人,一整天滴米未进,这会儿也饿了。 唐佳人误会了公羊刁刁,以为他对骨头的渴望源于狗对骨头的执着,顿感不妙。她看向战苍穹,却见他正仰起脖子,张开嘴巴,大吼一声:“抬过来!” 三个字,震耳欲聋。 唐佳人后知后觉地捂住耳朵,却已经晚了,她觉得两只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脑中似乎都产生了回音儿。若战苍穹也要变身,那绝逼是一头咆哮的狮子啊! 公羊刁刁也被战苍穹吓了一跳,竟是突然从椅子上跃起,直接跳进了唐佳人的怀里。 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唐佳人问:“你干嘛?撒娇啊?” 公羊刁刁面红耳赤地回道:“跳跳……玩。”他能说,自己被那只恶犬吓得魂不附体、脑子一片空白吗?不能!神医是很要面子的。 战苍穹见公羊刁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和自己争宠,有心让公羊刁刁那个弱鸡小白脸看看,何为男子气魄!当即,一把抱起唐佳人,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而公羊刁刁,自始至终都蹲在唐佳人的腿上呢! 六目相对,气氛瞬间变得异样。 唐佳人率先发飚,炮轰战苍穹:“你这是干嘛?!” 战苍穹理所应当地回道:“椅子凉,孝顺娘。” 唐佳人被气个倒仰。 公羊刁刁怒道:“你你你……你看谁家儿子,动不动将将将……将娘抱进怀里?!” 战苍穹道:“为何看别人?我只作自己应该做的事。” 公羊刁刁骂道:“淫贼!不要脸!” 战苍穹回击道:“你还当自己是小宝宝,窝进我娘怀里?要不,你也随我一起叫娘得了。” 公羊刁刁脸色一红,抬腿要下地,却发现恶犬就蹲在战苍穹的腿边,且冲着他呲了呲牙。这是……要命了! 公羊刁刁将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对唐佳人道:“你你……你抱我一会儿。我我……我得缓缓。” 唐佳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伸手,抱紧了公羊刁刁。 战苍穹皱眉,大手一揽,抱紧了唐佳人。 公羊刁刁为了气战苍穹,抱住了佳人的脖子。 恶犬觉得有意思,于是向前凑了凑。 公羊刁刁如临大敌,抖了起来。 战苍穹使坏,对恶犬喊道:“过来!” 公羊刁刁怕死了,却不想在唐佳人面前太过丢脸,当即颤着声喊道:“别别……别过来!我我我……我吃狗肉!” 恶犬探头,用爪子拍了公羊刁刁一下,觉得这个毛乎乎的小白球挺好玩的。 公羊刁刁吓得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他抱着佳人的手开始用力,差点儿没勒死她。 唐佳人翻着白眼,使劲挠战苍穹的手背。 战苍穹吃痛,整长脸扭曲起来。 当战魔宫的六位堂主推着一只装满黑猫的大铁笼子进入小院时,看见得便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那……那三个人,是在玩叠罗汉吗? 那……那只恶犬,是想加入吗? 那……那三个人,是认真的吗? 明明没有多少疑问,却令六位堂主满头雾水啊。 貌似,自从认识唐佳人之后,所有的人都不正常了。自家好好儿的宫主,每天围着一些猫狗打转,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啊?! 真是一声悲叹,道不尽的凄凉啊。 恶犬听到猫的动静,立刻转过身去看。当即眼睛一亮,瞬间扑了上去,一通犬吠。 那些猫看见恶犬,立刻炸开了锅。一个个儿又挠又跳,还发出凄厉的猫叫,既像惊恐,又好似恐吓。 原本寂静的夜晚,瞬间热闹起来。 段青玥抱拳道:“启禀宫主,猫带到。” 话音未落,恶犬推倒了铁笼子,插着笼子门的铁栓掉落,三十来只猫瞬间跑出牢笼,四处逃窜。 叠罗汉的三个人还在哪儿较着劲儿,不肯先松手。 猫狗在院子里追逐,那叫一个“猫飞狗跳”。 一只猫怕狗,一群猫还怕吗? 有些猫逃走了,有些好斗的猫则是留下来与恶犬决一死战,还剩下几只站在墙头开始观战。 一条无比凶恶的恶犬和十多只身手灵活矫健的猫,斗得那叫一个上天入地,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有的猫慌不择路,一个高蹿到公羊刁刁的身上,喵喵叫着向上爬。 唐佳人的尖叫声响起,令人措手不及:“啊啊啊啊!” 谁能想到,唐佳人会怕猫?以往,是不怕,但在经历了被死猫追杀的经历后,难免怕了几分。 唐佳人这一喊,招来了恶犬。 恶犬被唐佳人折磨后,竟犯贱的认主了。听到她的叫声,以为她受到袭击,当即扑过来准备护主。 公羊刁刁看见恶犬扑过来,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立刻向上攀爬,直接蹲在了战苍穹的肩膀上,紧紧抱着他的头。 恶犬一动,那些猫以为它怕了,也随之乘胜追击。 唐佳人一看见那些猫,也毛了,挣脱战苍穹的怀抱,爬上他的肩膀,抱住了公羊刁刁的头。 六位堂主知道惹了祸,开始追那些猫。 狗吠,猫喵,人嚎,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怕猫,从来不怕猫,也永远不怕猫。这些猫没死,没变成猫尸,不会散发恶心的味道,而她也不在狭窄的洞里,身边还有相当厉害的战苍穹,所以……不怕。 她调整好情绪,问公羊刁刁:“怕猫啊?” 公羊刁刁摇头。 唐佳人问:“怕狗呗?” 公羊刁刁点头。 唐佳人又问:“怕我不?” 公羊刁刁愣了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自己的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从战苍穹的脑袋上转移到了唐佳人的胸上。 公羊刁刁面色一红,本能的想要缩回手。 战苍穹突然站起身。 公羊刁刁立刻又抱住唐佳人,手,自然而然地扶在了某个地方。 唐佳人一把推开公羊刁刁,怒道:“捏疼我了!” 公羊刁刁一个后翻身,勉强站定,竟是关心则乱,向着唐佳人一伸手,急声道:“给给给……给我看看。” 唐佳人发现,大夫的口头禅就是流氓的鼻祖,因为,他们一开口都是:给我看看。 给你看看?看个毛球!胸部能是随便给人看的吗?! 唐佳人一脚踢开公羊刁刁的手,道:“准备饭去!” 公羊刁刁自知理亏,绕开猫狗战场,提心吊胆地摸去了厨房。 战苍穹见公羊刁刁吃瘪,心情那叫一个好,就差眉开眼笑哼小曲了。 唐佳人站在战苍穹的肩膀上一跺脚,道:“傻笑什么?!还不捉猫去!” 战苍穹一伸手,捏了捏唐佳人的小腿,道:“这只猫,算不算?” 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她一跺脚,骂了声:“混蛋东西!”从战苍穹的翻身而下,落地时,去不小心踩到了一只猫的脚。 猫吃痛,发出一声惨叫,照着唐佳人就是一顿挠!唐佳人吓了一跳,瞬间蹦起。 战苍穹一伸手,将佳人抱起,道:“这个混账东西,偶尔还有些用吧?” 猫扑起来,要去挠佳人。 佳人相只灵巧的猴子,再次爬到战苍穹的肩膀上,指挥道:“统统赶走!统统赶走!” 一场“猫飞狗跳”的闹剧,终于落幕。 唐佳人做在椅子上,狠狠批了战苍穹:“做事情不用脑子!” 战苍穹狠狠批了六位堂主:“脑袋被狗吃了?!” 六位堂主看向恶犬。 恶犬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将准备的晚饭放到佳人身侧的桌子上。 唐佳人瞧着诺大的桌子上只放着一小碗白粥,眉角跳了跳,道:“就一小碗白粥啊?” 公羊刁刁道:“不不……不是。” 唐佳人眸光一喜。 公羊刁刁继续道:“能能能……能盛出两碗。” 唐佳人的眸子一暗,端起粥,喝了一口气,甜的。可为何,喝进她的喉咙里,会变得发酸呢? 她对月感慨道:“两碗甜粥。” 公羊刁刁道:“不不不……不是。另一碗,没没……没放糖。”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亲吻刁刁 唐佳人很想端木焱。 尤其是,喝下一小碗甜粥和一小碗啥滋味都没有的白粥后,公羊刁刁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想再喝一碗不的时候,特别想。 也不知道孟水蓝是否告之端木焱她还活着的消息,看来,她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了。 只是,此时天色已晚,还是先休息吧。 公羊刁刁有心留唐佳人同住,拉着她的手不放,红着脸,直接道:“一起睡。” 唐佳人正想着去端木焱那里混饭,听见公羊刁刁的话,却也没过心,竟是下意识的点了头。 公羊刁刁飘了! 三个字,让战苍穹炸毛了! 战苍穹一把掐住唐佳人的胳膊,将其举起,激动地道:“娘!爹尸骨未寒,你不能如此行事!” 唐佳人脚不占地,被晃得晕头转向,想起了秋月白他爹,直接道:“尸骨未寒那是咋地,要诈尸啊?” 战苍穹的呼吸一窒,顿觉心寒呐!他娘这话说得,是真要给爹带绿帽子吗?且……她那相好的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死对头,实际上的真兄弟?!不行,坚决不行! 战苍穹继续晃唐佳人:“娘,爹尸骨未寒呐……” 唐佳人疑惑地道:“你爹死多久了?” 战苍穹有些跟不上唐佳人的想法,却还是回道:“十余年了。” 唐佳人咂舌道:“死了十余年尸体还热乎着呢?你爹好厉害啊!” 战苍穹顿觉头痛,额上青筋暴起三根,沉声道:“爹尸骨未……” 唐佳人一脚踢向战苍穹的脆弱之处,迫使战苍穹放开自己,跳到一边,不悦道:“你爹尸骨未寒,与我何干!?你再说尸骨未寒,就是吓唬我!” 六位堂主齐声道:“宫主!” 战苍穹弯下腰,捂住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悲愤地咬牙道:“爹……尸骨未寒……你要让咱家绝后吗?!” 唐佳人一听“尸骨未寒”几个字,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即伸出脚,就要踢战苍穹。 段青玥喝道:“住手!”身子一闪,伸手去打唐佳人。 战苍穹用两只腿夹住唐佳人的脚,一抬手,抓住段青玥的手,“住手!不许对娘无理!” 段青玥怒道:“宫主!你清醒清醒,她不是你娘!” 战苍穹听到这话,瞬间皱眉不悦,一把甩开段青玥,怒声道:“再敢胡说,要你命!” 段青玥揉着快要断开的手腕,真是满腹委屈,只能看向唐佳人,道:“唐姑娘,希望你能坦言一二,不要再戏耍宫主。” 唐佳人往回扯了扯脚,没扯出,只能单腿蹦哒着,道:“我都说过了,我不是他娘,他不信。你说,你多说两遍,看看他信不信?” 段青玥欲张嘴说话,战苍穹转眼看向段青玥,那饱含威慑力的眼神,愣是令段青玥低垂下头,没敢言语。 唐佳人喊道:“快松开!” 战苍穹道:“你承认是我娘,我才松。” 唐佳人怒道:“你无赖!” 战苍穹道:“我不是无赖,我是你的儿。” 唐佳人头痛道:“你会后悔的!” 战苍穹道:“我不会后悔,我是你的儿。” 唐佳人:“果然是疯子!” 战苍穹:“疯子也是你的儿。” 唐佳人:“我要再嫁!” 战苍穹:“不许再嫁,我是你的儿。” 唐佳人暴怒:“你是不是我的儿,和我再嫁于否,有啥关系?!” 战苍穹:“我是你的儿,儿不许你再嫁!” 唐佳人也来了脾气,道:“不让嫁,就不认你这个儿!” 战苍穹:“不认儿,就不松腿。” 唐佳人:“你去死!” 战苍穹:“恕难从命。” 唐佳人:“你不孝!” 战苍穹:“娘都不认你的儿。” 唐佳人咬牙道:“好,我认!” 战苍穹:“不许再嫁。” 唐佳人:“不!必须再嫁!” 战苍穹:“那叫这么夹着,不松。” 唐佳人:“我踢死你!” 战苍穹:“踢吧。若不是娘踢我,我是要还手的。轻则断腿,重则丧命。” 唐佳人:“你威胁我?” 战苍穹:“讲实话而已。” 战苍穹夹着唐佳人的脚不放,唐佳人就在那里蹦跶来蹦跶去,最后,她干脆往战苍穹的怀里一蹿,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打起了瞌睡。 六位堂主看得目瞪口呆,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公羊刁刁劝道:“下来吧,他他他……他硬梆梆的,抱抱抱……抱着,多难受。”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他不放我。” 公羊刁刁对战苍穹道:“你放开她!” 战苍穹道:“离远点儿,免得误伤。” 战苍穹也不让唐佳人睡觉,只要她闭上眼,他就晃她。 唐佳人警告道:“轻点儿晃,小心把我晃炸了!” 战苍穹不听,继续晃她,每晃一下,唐佳人的身上就会发出东西碰击的声音。战苍穹问:“你包裹里装了什么?” 唐佳人回道:“灵丹妙药,来一颗不?” 战苍穹不搭理唐佳人了,继续晃她。 公羊刁刁觉得,是时候为自己的幸福拼一把了!刚准备上毒药,就听唐佳人道:“行,你赢了。” 战苍穹一喜,问:“此话当真?!不二嫁?!” 唐佳人点头。 公羊刁刁的心一凉,急道:“怎怎怎……怎不二嫁?!”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公羊刁刁的脸上,将他推开一些距离,神秘一笑,道:“刁刁,你脑子也不清楚了。” 公羊刁刁正式陷入疑惑,自己这脑袋到底怎么就不好使了? 战苍穹道:“娘说话算数,不二嫁?” 唐佳人点头,信誓旦旦地道:“对!不二嫁!除非……黑崖被填平。” 战苍穹又补了一句:“秋城河水被填满!” 唐佳人一指天上月亮,继续补充道:“天上月亮……” 战苍穹打断她的话,道:“差不多就行了,娘就别去祸害月亮了。” 唐佳人挑眉,道:“无敌啊,娘发现你现在说话的方式挺别致啊。” 战苍穹邪气地一笑,道:“娘教导的好。” 唐佳人眉开眼笑:“嘴真甜。” “嘶……”堂主们用倒吸气声表达自己的不淡定。 战苍穹的眼神瞥过去,所有人立刻闭嘴不语。 唐佳人道:“现在,你可以放开为娘的脚了吧?” 战苍穹开腿,放下唐佳人,道:“娘也放开儿的脖子吧,都掐紫了。” 唐佳人自然地松开手,道:“武功高,手劲儿大,这点,你像娘。” 原来唐佳人抱着战苍穹的时候,一直掐他脖子呢!这坏兮兮的小样子,真是令人又爱又黑呐。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天色着实不早了。 唐佳人打个哈欠,拉起公羊刁刁的手,道:“休息吧,好困。” 战苍穹再次攥住唐佳人的手,眼中酝酿着风暴,低声问:“娘要食言而肥?”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娘不怕胖。”说着话,突然伸手点了战苍穹的几大要穴,令他动弹不得。 六位堂主刚要动,唐佳人立刻掏出匕首,顶在战苍穹的下巴上,威胁道:“谁敢过来,我今天就为武林除害!” 段青玥的某光里闪现出寒光,怒声道:“唐佳人!宫主真心待你,你怎能如此无情?!” 唐佳人道:“你喜欢他?把他送你当儿子吧!” 段青玥被说得脸上十分难看。 许红娘道:“小女娃,你不要不知好歹哦,趁着宫主没生气,赶快放下匕首。你若好好儿陪我们宫主玩,姐姐保证不要你性命。”说着话,还给唐佳人使了个眼色,告诉她别犯傻。 唐佳人假装看不见,道:“玩个头?!我又不缺心眼,如何陪他玩?” 方黑子气得骂道:“格老子的!” 唐佳人嗤笑一声,回道:“去你娘的!你们别一人一句,讨人厌,都给我退到一边去,这是我和战苍穹之间的恩怨,你们管不着!” 用匕首拍了拍战苍穹的脸,嘲讽道:“就你,还敢管我是否二嫁?我现在亲口告诉你,我不但要二嫁,还要三嫁、四嫁……” 战苍穹头上的青筋随着唐佳人的话一根根暴起,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发出吱嘎的摩擦声。 唐佳人小心地想后退了退,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后,又再次靠近战苍穹,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柔声道:“逗你玩呢。娘是看刁刁可怜,从小没了娘,晚上不敢睡,娘去陪陪他说说话。你先和他们六个回去吧,该吃吃,该睡睡,明天再来寻娘哦。” 战苍穹听了这话,怒气渐消,精神明显有些恍惚,看向唐佳人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审视和猜疑。 唐佳人心中暗道:有门! 她笑吟吟地靠近公羊刁刁,用眼尾扫了眼战苍穹的表情,捧住公羊刁刁的脸,在他的面颊上吧唧一口,竟……竟是亲了公羊刁刁一下! 原本公羊刁刁不知道唐佳人要干什么,可随着她的言语攻势,让他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可这突来的一吻,又令他彻底陷入到满眼星辰、满头烈日、面满春光、满心激动、满腹迷茫中…… 好柔、好软、好香的吻。 佳人,亲了他。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亲了他?!呵呵……亲了……呵呵…… 公羊刁刁卷起交织,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医治战苍穹 正与负,极为矛盾,又是两端,却又是必然的存在。 公羊刁刁这边漂浮在一大推的粉红泡泡中,战苍穹那边则是陷入到无尽的狂风怒吼和炸雷撕裂中,眼瞧着就要炸了!他竟被气得身体发抖,铁钳般的大手,开始颤抖,竟是要冲破穴道! 唐佳人见时候到了,推了公羊刁刁一把。 公羊刁刁从泡泡中跌落,清醒了三分,冲着唐佳人含情脉脉地一笑,道:“亲亲……亲我。” 唐佳人的眼神一狠,如同淬毒的刀子,压低声音道:“杀了他,我陪你睡!” 公羊刁刁一抖,手中竟突然多出几根较粗的钢针,扬手便射入战苍穹的几大要穴! 平时,公羊刁刁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每天都病病歪歪地躺在软椅上,似乎连走路都走不明白,而今,他突然出手,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六位堂主欲动,唐佳人掏出一颗威武豹,直接在他们面前摔开! 碰地一声巨响后,烟雾迷漫,令人看不清周围事物。 待烟雾散去,但见唐佳人和公羊刁刁竟然还在! 公羊刁刁挥着空气中残存的烟雾,咳嗽道:“太太太……太呛人了。” 唐佳人捂着鼻子,蹲在地上,道:“你蹲下,下面不那么呛。” 公羊刁刁依言蹲下,两个人继续窃窃私语。 六位堂主彻底傻眼了。是威武豹崩坏了大家的脑子,都当战魔宫的人好欺负呢?是现在江湖动荡杀人不用偿命了?是战魔宫威名不如往日,让人在刺杀宫主后,还能蹲地上聊天逗哏儿?是他们六人长得就像心慈手软没脾气的好人? 瞧瞧……他们的宫主大人的身上插满了钢针!那是钢针呐! 六位堂主不淡定了,纷纷攥紧手中的兵器,就要冲过来将公羊刁刁和唐佳人碎尸万段! 唐佳人抬头,看向六人,道:“别动!” 六位堂主的杀人造型已经抡起,却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唐佳人继续道:“身体别动,脑子也别激动,别医治好了战苍穹,你们再疯了。我胆小,怕太多人追着我喊娘。真的,会吓坏我的。不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多么真诚的眼神。” 公羊刁刁点头道:“对!” 段青玥问道:“真是在给宫主治病?” 唐佳人回道:“自然。不然,这大晚上的我们蹦跶个什么劲儿?我到现在都没吃饭呢。” 公羊刁刁小声提醒道:“你喝了两两两……两碗粥。” 唐佳人斜眼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面不改色日地改口道:“和没吃,一一一……一样!” 唐佳人收回目光,继续道:“刁刁说,若想医治战苍穹,就必须让他体内的真气再乱一次。”心中暗道:让他真气混乱,我最是擅长,你们尽管放心。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活儿交给我没错。 许红娘收起武器,咂舌道:“你将我们宫主扎成了刺猬,还说治病?不会给扎坏了吧?” 唐佳人站起身,道:“怎么可能扎坏?这钢针都不长。”说着话,突然从战苍穹的胸口拔下一根钢针递给许红娘看。 许红娘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幸好脑子还在,立刻缩回头,满眼惊恐地看向唐佳人,僵着脸,硬梆梆地道:“现在拔下来,不要紧吗?” 唐佳人缓缓眨了下眼睛,瞬间将钢针又插回到战苍穹的胸口,这才装成无所谓的样子,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一拔一扎吗?不碍事的。”眼睛看向公羊刁刁,心里满是忐忑啊。 公羊刁刁站起身,看向战苍穹,发现他胸口处似乎泄出了一缕白烟,不过因为在夜里,看得并不真切。身为医者,他不能说谎,于是直言道:“没没没……没事儿……”六位堂主和唐佳人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公羊刁刁继续道,“顶顶顶……顶多疯疯疯……疯癫痴傻。” 一个疯字,就够吓人的了,再加上癫痴傻,岂不是要人命了?! 段青玥当即喝道:“公羊刁刁,你是否戏耍我们?!” 公羊刁刁看向段青玥,回道:“极是认真。” 四个字,让唐佳人情有所动。好久……好久没听到这四个字了,好久……好久没说出这四个字了。 也不知是被威武豹熏的,还是情动至此,唐佳人蹲回到地上,眼中泛起了晶莹。 唐佳人这一哭,可真够吓人的。 谁能想到,这个整死人不偿命的小蔫坏,会哭啊?! 许红娘横了段青玥一眼,道:“你凶什么凶?!看把人家小丫头都弄哭了。” 段青玥觉得自己特冤枉。唐佳人连宫主都不怕,还会怕她吼那么一嗓子?开玩笑呢吗? 这时,战苍穹身上的钢针开始晃动,似乎被他体内的一股力量推着向外而去。与此同时,他那双明显空洞的目光再次聚集起神采,渐渐灼亮的有些骇人。 公羊刁刁微愣,喊了声:“有有有……”话未喊完,身子已经蹲下,用大氅抱住唐佳人,一同低下头,缩成团。 六位堂主见此,刚要有动作,却见那些扎入战苍穹身体里的钢针突然被内力逼了出来,如同暗器一般破空而来!那速度和力道,令人惊恐。 六位堂主忙使出最快的速度闪身躲开,却还是有人因反应慢,身中钢针。这其中,就有方黑子、荷紫朗和许红娘。所幸,都避开了要害。剩下的钢针,有的落空,刺入黑暗消失不见,有的则是倒着刺入树干三分。 待无钢针破空的声音后,公羊刁刁打开大餐,放出自己和佳人。 唐佳人抬起水润的眸子看向战苍穹。 四目相对,战苍穹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段青玥等人悉数上前,围住战苍穹,询问他是否恢复了神志。 段青玥道:“宫主,身体可安好,神志是否恢复?” 许红娘捂着胳膊道:“宫主,可是恢复了?” 袁绿野、沈白蜇、方黑子和荷紫朗一同七嘴八舌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之情。 战苍穹却是不看任何人,只是向着唐佳人走去。 唐佳人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笑了笑,先拍了一记马屁,道:“宫主大人吉祥。” 战苍穹脚步不停,直接站在了唐佳人的面前,用那高大的身躯给唐佳人造成了强大的压迫力。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尴尬地一笑,道:“宫主大人你还记得,我们也曾同甘苦共患难过吧?你也一定记得,我当你娘都是迫不得已。我不干,你偏要;我宁死不屈,你真能捏死我。所以,我是绝对无辜的,你是知道的,对吧?” 战苍穹上前一步,步步紧逼,一直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看,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乃至一个字。 唐佳人有些心慌,真怕战苍穹突然犯浑,一巴掌拍死她!她又向后挪了挪脚,道:“你若是清醒了,就点下头,我这颗心啊,一直吊在半空中,那叫一个难受。” 战苍穹继续逼近。 唐佳人假笑道:“刚才特意气你,是为了给你治疗,你瞧……你现在多精神呐!”视线一转,落在了战苍穹的胸口,微微一愣,赞道,“啧啧……你看,你这胸口都能泄气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底气足啊!”伸出食指,堵上战苍穹被钢针扎过的地方,将那哧哧外泄的白色气体堵住。她记得,在剔骨牢里,战苍穹被她戳了一下后,就曾冒过这种非烟非雾非气的东西,甚是奇怪呢。这一次,他又开始冒烟,怎让人如此心慌呢? 只可惜,唐佳人捂住了这里,那里有冒出一缕烟。她用手指堵住那里,其它地方又呲出一缕。 唐佳人戳着戳着,竟戳到了战苍穹的小腹! 一戳之下,战苍穹从未有过定点反应的身体,竟僵了一下。 唐佳人恭维道:“旁人都是流血不流泪,宫主大人与众不同,血都不流,直接呲烟,真是别具一格。小妹都想加入战魔宫,吃香喝辣,一起为祸武林了。”手指飞快的在战苍穹的身上点了几下,想要再次封住他的穴道。 战苍穹的身体却变得坚硬如石,让佳人无法再次制服她。 唐佳人歪头,透过战苍穹的肩膀,看向公羊刁刁,想让他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解释,或者给一个没有危险的救场办法。 公羊刁刁又抓出一把钢针,给唐佳人作出一个“稳住”的手势,然后再次悄然靠近战苍穹,准备偷袭他。 唐佳人见此,伪装自然的扭了扭脖子,冲着战苍穹笑道:“仰视宫主,果然极其消耗体力啊。我这脖子不争气,竟痛了起来。容我稍微休息片刻,再继续仰望宫主大人的雄风!” 公羊刁刁突然出手,刺向战苍穹的穴道。 却不想,六位堂主并不配合。此刻,战苍穹在他们眼里当真是再正常不过。自家宫主原本就如此霸气,单凭一个眼神,就能让敌人吓得两股战战。如今好不容易恢复神智,怎能任由公羊刁刁随意戳?! 袁绿野和沈白蜇夹起公羊刁刁,就将他抬到一边去了。 唐佳人自救无门,怎还能顾得上公羊刁刁?再者,公羊刁刁和战苍穹是本家兄弟,打掉牙也不会伤了性命,她一个外人,就说不准了。当即,她一缩脖子就要开溜。 不想,战苍穹突然一个用力,跳到唐佳人的背上,笑嘻嘻地问:“娘,咱们去哪儿玩?!” 唐佳人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地上去! 去哪儿玩?你还是玩娘吧!娘快被个你玩死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要命的娘咧 娘,咱们去哪儿玩?! 这是本江湖最难解决的一道致命题。 唐佳人背着人高马大的战苍穹,深感绝望了。 第一个被戳,战苍穹将唐佳人错认成娘,虽是脑子出了问题,却是可以用语言沟通的。至少,唐佳人忽悠他什么,他在经过思考后,会配合这去做。 这一次,战苍穹再次被戳,却成了混不吝。你说什么都没用,他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给?打死你! 唐佳人很少做后悔的事儿,毕竟做都做了,后悔明显是自己和自己找不自在,又何必用后悔为难自己?而今,战苍穹货真价实地让她深刻地感受到何为后悔!外加几万个追悔莫及! 唐佳人执意要住在公羊刁刁处,他便将房子拆了。唐佳人摸了一把恶犬,战苍穹便开始砍树当柴欲炖狗肉。 唐佳人无法,只能随着战苍穹离开,一同去住客栈,独留下公羊刁刁和恶犬,在寒风中四目相对。 公羊刁刁颤抖道:“你你你……你去追佳人吧,我我我……我只会做粥,不不不……不会炖肉。” 恶犬:“汪汪!” 公羊刁刁立刻改口道:“我我我……我学炖肉!” 恶犬:“汪!” 公羊刁刁道:“也也也……也学炖骨头!” 恶犬:“汪!” 公羊刁刁欲哭无泪:“还还……还学红烧肉。” 恶犬:“汪!” 公羊刁刁带着哭腔道:“你你你……你去陪佳人吧!我我我……我怕自己一一一……一不小心,毒死你。” 恶犬扑向公羊刁道:“汪汪!汪汪汪!” 公羊刁刁被逼上树,指着恶犬骂道:“你你……你是个混蛋!佳佳佳……佳人就就就……就是混蛋他娘!”仰头望月光,眼神那叫一个幽怨苍茫。若非他理亏,非但没医治好战苍穹,反而将他戳得更傻,他真能躲在树上,目送佳人被掠走啊?哎……实则,都怪佳人手欠!好好儿的,非要去拔战苍穹神藏穴的针,这下好了,愣是给自己整出一个混不吝的大儿子来!自己与战苍穹是血缘至亲,平日里能动手绝不多废话,心中虽不耻对方,却也觉得对方没有辱没了门眉。而今,战苍穹那样子,看得自己真是想吐酸水。 公羊刁刁深深的忧伤了。 视线一滑,竟看见黑暗中似乎隐着一双猫眼!那双眼泛着绿莹莹黄油油的光,看起来有几分凶。 因天黑的原因,公羊刁刁看得不真切,却隐约觉得那不是一只猫,更像……一个人趴伏在别人家的墙头,在向自己这边张望! 公羊刁刁的心思一动,扬声喊道:“孟天青!” 那个黑乎乎的人影好像受到了惊吓,竟是瞬间跃下墙头,消失不见。 佳人说过,孟天青回来寻她,果然来了。公羊刁刁想追,却因惧怕恶犬而不敢下树,只得大声喊道:“佳人在战苍穹处!” 隐隐的,听见黑暗里飘出一声猫叫:“喵!” 恶犬听到动静,竟是汪汪一吼,直接追了出去! 公羊刁刁心中一喜啊,立刻爬下树,飞奔向岐黄馆,去寻黄莲。像他这种单薄的美男子,实在不适合与恶犬为伴。 恶犬追着“巨猫”跑,本是要一逞威风,毕竟在体型上,它还是有优势的。结果,等它追上“巨猫”,却发现,“巨猫”站起来了! 这……哪里是“巨猫”啊,简直就是猫妖! 恶犬从不肯吃眼前亏,当即夹起尾巴,灰溜溜地跑了。这性格,倒是像佳人。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 恶犬寻着气味,去寻公羊刁刁。这世间,怕它的人已经不多,逮到一个一定要珍惜! “巨猫”孟天青则是像只猫一样,游荡在街头巷尾,去追寻唐佳人的芳踪。 他不敢让她看见自己,却很想看见她。知她安好,他方心安。 从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像做梦。他真希望,一觉之后,它果真是梦。然,今夜他注定无法入睡。因为,他一定要寻到佳人。 唐佳人与战苍穹等人一起,来到秋城最豪华的客栈——宏安居。 一个黑影眼瞧着唐佳人等人一同走进宏安居后,转身离开。 宏安居里,掌柜本已入睡,听闻战苍穹来了,立刻爬起来恭迎。正道人士可以怠慢三分,因其大多数是君子,不会因这些小事翻脸动刀子;魔教中人性情难以琢磨,又不在乎名声,说翻脸没准儿能接连翻好几下脸,谁不得小心应对着? 方黑子粗声粗气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间上房!” 战苍穹一脚将方黑子踹飞,伸出五根手指,道:“七间上房!” 掌柜瞧着战苍穹那张开的五根手指,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耳疾,没听见这位爷说得是几间上房。 唐佳人带着幕篱,打着哈欠,伸出手,抓起战苍穹的另一只大手,掰出两根手指,与另外五根凑到一起,道:“他说得是七根,没错。” 掌柜擦了擦头上的虚汗,陪笑道:“好好好,七间。” 唐佳人道:“不对!八间。你没看见我这根手指吗?” 掌柜顺着唐佳人的手指看去,但见她竟也竖起一根手指在战苍穹的手指旁边。 掌柜想到,刚才说要八间上房的壮汉被踹得飞出门口,至今未归,就十分后悔从小妾身旁爬起来,来应对这魔头。不过,这真是太考验人的耐踹性了。不过,客栈是他负责的,他有责任保护客栈的安全呐。 掌柜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您这是要七间,还是……八间?” 战苍穹用大手攥住唐佳人的小手,继续伸着五根手指道:“七间!” 唐佳人伸出另一只手,比量出三根手指:“八间!” 战苍穹突然张开嘴,去咬唐佳人的手指。 唐佳人果断收回手,却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认真道:“七间!许红娘和段青玥一间。” 战苍穹点头,应道:“正应如此。” 许红娘和段青玥互看一眼,没吭声。方黑子趴在门外,没敢进来。其余三名堂主,则是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家宫主与唐佳人定几间房,愣是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毕竟,自从宫主大人被公羊刁刁治疗后,其思想再次上升到一个高度,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能远望,不敢质疑。 掌柜翻看本子,提笔刚要将几人居住的房间记录下来,却见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已经有人居住了。他的笔尖一抖,滴落一滴墨汁,颤巍巍地看向战苍穹,道:“宫主大人,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已经有人住下了。这间客栈,是小人和舍弟一同经营。白天,舍弟负责打理客栈。想必那两位客人,就是白天入住的。小人偷个懒,没查看这册子,是小人的疏忽。宫主大人,您看……这五间上房……” 战苍穹直接道:“让他们换个房间。” 掌柜为难道:“这个……” 战苍穹继续道:“或者换颗头。” 袁绿野应道:“诺!”拔出武器,就要往楼上去。 唐佳人立刻阻止道:“且慢!”看向战苍穹,拉长了调调儿,“儿呀……” 战苍穹一指楼梯,打断唐佳人的话,道:“娘哇,儿要你背上楼!” 唐佳人的腿颤了颤,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道:“好!” 话音刚落,战苍穹一个高蹿到唐佳人的后背上,喊道:“出发!” 唐佳人的双腿颤了颤,开始爬楼。 许红娘一匕首插在柜台上,威胁掌柜道:“敢将看到的说出去,要你死!” 掌柜一叠声地道:“不敢不敢。” 唐佳人咬牙切齿地将战苍穹背到了楼上,一脚踢开了天字三号房的房门,将这块大肉扔到了床上,自己一屁股跌落到床上,一把掀开幕篱,喘得像头牛。 战苍穹蹬掉鞋子,摊开四肢,懒懒地道:“娘,给我擦擦脸。” 唐佳人斜眼看向战苍穹,骂道:“不不不……不孝子!你要累死你娘吗?!” 战苍穹侧躺,支起一只手臂,枕着,笑道:“娘是不死之身,死了还能活。” 唐佳人正色道:“累死,活不了,唯跳崖可以。要不,我去跳给你看吧。” 战苍穹道:“不要。娘最是狡猾,会借机逃跑的。” 唐佳人眸光沉沉地盯着战苍穹,道:“别这么夸我,娘至今还没能逃脱你的魔抓。” 战苍穹哈哈一笑,道:“技高一筹罢了。娘,睡吧。”拍了拍床边,示意唐佳人躺下。 唐佳人站起身,黑着脸道:“我去三号房。” 战苍穹喊道:“娘!天黑,儿不敢一个人睡!” 唐佳人的脚步一个踉跄,头也不回地道:“害怕啊?给你娶个媳妇就好了。”一脚跨出门口,恰好看见了方黑子,小手一伸,抓住方黑子的衣领,将他往屋里一推,“你们宫主害怕一个人睡,你陪陪。” 战苍穹看向方黑子,挑眉,重复道:“媳妇?” 方黑子心惊胆战地抖了抖,十分自觉地滚了出去。 没错,确实是滚了出去。 宫主大人虽傻了,但武力值更胜以往,这一脚踹得,险些没要了方黑子的老命。陪玩有风险,入教需谨慎呐。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江湖救急懂吗? 唐不休就像一个馋嘴的男人,游荡在各个儿美食摊前,偶尔使铜板买上一两样,吃上一口,也就罢了。 清荷将那些美食都抱在怀里,尾随着他从正午走到日落,由日落走入月色。 待所有小商贩都收了摊,唐不休仍旧闲逛着,不肯回那猎户的小屋去。 清荷走得双脚疼,却一直毫无怨言,直到唐不休在一家客栈停下,才道:“恩公是想住客栈吗?”清荷这里还有一件首饰,或可…… 唐不休抬起手,示意清荷无需多言。他继续向前走,迎向两名迈着蛇形步的富贵公子,站在二人面前,道:“江湖救急,二位……” 左边的富贵公子,冷笑一声,醉眼朦胧地问:“你是谁啊?!” 唐不休回道:“闻人无声。” 左边的富贵公子哇地一声,吐了。 右边的华服公子则是东倒西歪地含糊道:“闻啥无声来着?呕……”一扭头,也吐了。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一脸嫌恶地默默离开,继续前行。他想:若是蘑菇见此场景,定会声称,他那四个字的名字有催吐的作用。 想到唐佳人,唐不休的心中一暖。余生不多,却为一人而活。有生之年,只愿寻到佳人,不让自己一错再错。他总能感觉到,蘑菇就在他身边,却总是在擦肩中错过。是缘分被糟蹋得不再想要重逢,还是重逢之日才能感叹缘分为何姗姗来迟? 清荷追上唐不休,道:“恩公……” 唐不休道:“别叫恩公,浑身难受。” 清荷问:“如何称呼,恩公不难受?”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清荷一眼,回道:“叫公子,或者老爷。” 清荷从善如流,笑道:“那清荷就叫您公子。” 唐不休点头,丢下一个字:“妥。” 清荷问:“公子,我们现在做什么去?” 唐不休自然而然地回道:“寻个清醒的,江湖救急。” 清荷微微蹙眉,担心道:“秋城主管辖之下极严,若因此再掀风浪,怕是对公子不利。” 唐不休沉吟道:“你说得在理。” 清荷道:“清荷还有点儿微薄的积蓄……” 唐不休看向清荷,笑了。 清荷双颊一红,垂眸道:“是清荷不知天高地厚,总拿自己那点儿散碎的银子当回事儿。” 唐不休道:“今晚,便带你见识一下,何谓大富之家。” 清荷看向唐不休,问:“公子要动武?” 唐不休挑眉,道:“不,本尊要动之以情。” 唐不休带着清荷,溜溜达达地来到秋风渡。 敲开大门后,点了守门者的穴道,大摇大摆地走进内院,在众人的惊讶与防备中,来到秋月白的房门前,扬声道:“素闻秋城主最是大气。而今,本尊手头紧,特来寻个江湖救急,还望秋城主不要小气。” 唐不休这话一出口,真是令秋风渡的人气得肝疼。 打秋风也要看时候!自家城主被唐佳人背后一刀,刺成重伤,还不是为了这个唐不休!而他非但不知躲避,反而来要银子,单是这个脸皮,就够称霸武林的! 屋内,秋月白看似已经沉睡,听闻此声,竟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并没有惊讶之色,仿佛早已知道,唐不休没有死。是的,他亲手将软剑刺入假唐不休的腹中,又怎会不知真假? 秋月白没应话,秋江滟却坐不住了! 秋江滟满心惊讶和疑惑,想不明白为何唐不休会死而复生?难道说,是唐不休带着唐佳人从悬崖下死里逃生的?嗯,一定是!若非如此,凭着唐佳人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坠崖不死? 秋江滟不想让秋月白知道唐佳人的存在,至少,在她展开行动前,不想让他知道。于是,她用面纱挡住脸,仅露出两只眼睛,抬手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到唐不休面前,上下打量了两眼清荷,目露鄙夷、轻视之色,由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转开目光,看向唐不休,道:“唐不休,这秋风渡不欢迎你。” 唐不休道:“本不是受约而来,何谈欢迎语否?秋小姐准备真金白银,本尊满意自会离开。” 秋江滟怒道:“秋风渡岂容你放肆?!” 唐不休向前一步,吓得秋江滟立刻后退一步。唐不休勾唇一笑,道:“若是以往,你说这话还能唬唬本尊。而今,秋月白如何,你心里没数?秋江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多哭几场将眼睛擦亮,好好儿看清形势吧。” 秋江滟怒极,却也知道唐不休说样不虚。秋月白对唐不休出手,设计他被整个武林围攻,唐不休不死,这账迟早要算。而今,秋月白已经是个废人,难道只能任由唐不休鱼肉? 秋江滟心思百转,却无计可施,只能道:“你见我哥受伤,便来此大闹!唐不休,你如此行事,不怕整个武林笑话?!” 唐不休盯着秋江滟看了半晌,看得她双腿发软,差点儿没跪地上去!唐不休这才开口道:“本尊若怕整个武林笑话,才是最大的笑话。秋江滟,以你的脑子,真不适合生活在秋风渡。” 秋江滟被嘲讽得面红耳赤,想要发飚,却没有底气。以往,唐不休就不待见她;而今,两家已是死仇,唐不休更不会手下留情。 秋江滟恨得咬牙切齿,不想再和唐不休废话,当即道:“来人,给他拿五十两银子!” 唐不休淡淡道:“看来,秋小姐的命,也不过值五十两罢了。” 秋江滟的呼吸一窒,小心防备起来。 这时,秋月白的房门打开,潜影捧着一个托盘,走到唐不休面前,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五千两,请不休门主应急。” 唐不休道:“清荷,收了。” 清荷抱着一大堆的小吃上前,拿起银票,攥在手心。 潜影道:“潜影自幼与主子同吃、同住、同习武艺。若不休门主逼人太甚,潜影会拼死一搏。”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同吃、同住、同习武艺?呵……那你一定是资质愚钝,不如秋月白太多。”言罢,转身向外走去。 秋江滟悄然松了口气。 唐不休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秋月白的方向,道:“秋月白,本尊并不以欺人为乐,不过,你是个例外。蘑菇一天寻不到,本尊就要与你纠缠下去。谁让,蘑菇是因为你刺伤假的本尊才跳崖殉情的呢?本尊恩怨分明,此事,自然记你身上。”留下一个不屑的眼神,迈着方步离开。 秋江滟的眼睛动了动,仿佛重新看见了希望。若唐不休寻到唐佳人,她想下手一定是难上加难。而今,听唐不休的意思,秋月白杀得只是假唐不休,而唐不休本人还不能确定唐佳人的生死。如此间隙,正是她动手的好时机!对,不能再等!就不知,绿蔻出去寻唐佳人的踪迹,是否有消息。 秋江滟决定,明天便去寻公羊刁刁。但凡公羊刁刁想要的,上天入地,她也一定要满足他。而他,只需为她弄好鼻子,为秋月白医治好脊椎骨。秋风渡不能没有秋月白的武功,更不能没有秋江滟的美貌。 秋江滟正在暗自思忖中,一只黑猫如同一只行走的幽灵般,悄然无声地来到秋风渡的墙头,发出一声猫叫:“喵……” 秋江滟被吓了一跳,想要赶猫走。 那只猫却跃下墙头,来到秋江滟的脚前,围着她转了一圈,并不时用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裙摆。 秋江滟的内心是寂寞的。她见猫咪喜欢亲近自己,心中泛起一丝柔软,弯下腰,将黑猫抱起,道:“既然你喜欢跟着我,那便赏你一口饭吃。” 黑猫轻声叫着:“喵……” 秋江滟笑了。她将黑猫抱进了屋里,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挠了挠它的下巴,道:“给你起个名字吧。”思忖片刻,阴森森地一笑,继续道:“你就叫如意吧。如意如意,称心如意,让我快点儿寻到那贱人,拿到解药,割下她的鼻子!”用食指在猫鼻子上一敲,“嘻嘻……” 猫儿的眸光悠悠,唇角上扬,竟好似冲着秋江滟一笑:“喵……” 秋江滟心中欢喜,抚摸起了黑猫。 绿蔻敲开房门,端着点心走进房门。她因身体痒得不行,没注意到黑猫的存在,只是扭着身子,随手将点心放到桌子上,道:“小姐……” 黑猫如意突然发出一声猫叫:“喵!” 那声音,有些利,吓得绿蔻向后一躲,缓了缓,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姐,这只猫……?” 秋江滟不待她将话问完,快语回道:“这只猫叫如意,是我的了。你且说说,是否找到了唐佳人的所在?” 绿蔻又看了眼那只猫,只觉得那猫的眼睛有些凶,让她不敢直视。她收回目光,对秋江滟小声道:“已经查到唐佳人的所在,她竟住城主的宏安居里!掌柜虽不认识那贱人,却保不准儿有认识她的。若让城主知道她还活着……”后面的话,没有说。 秋江滟眯了眯眼睛,笑道:“若让哥哥知道她还活着,又岂能容她?” 绿蔻挠着身子,惊道:“小姐的意思是?” 秋江滟笑了笑,没言语。 绿蔻却道:“小姐,有一事需禀明你知道。” 秋江滟抚摸着吉祥的头:“说。” 绿蔻使劲儿挠着大腿,道:“那贱人和战苍穹在一起。” 秋江滟一用力,抓得吉祥发出凄厉的叫:“喵!!!” 秋江滟咬牙骂道:“贱人!” 绿蔻挠了挠后脖子,一脸的痛苦不堪。 秋江滟问:“你怎么了?” 绿蔻回道:“不知怎了,浑身痒得厉害。” 秋江滟厌恶地道:“赶快去洗洗。” 绿蔻应道:“诺。”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刺杀夜将行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明显被戳得更加具有童真童趣的战苍穹,唐佳人在深感绝望中住进了天字三号房。 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想起公羊刁刁说过的话:“他他他……他走火入魔了,又被戳乱了经脉,若非机缘,怕怕怕……怕是要一直这样了。” 不! 唐佳人从床上坐起身,一手捂着心脏,用力地摇了摇头。不!绝对不!一千一万个不! 哪怕自己疯了,也不能让战苍穹继续疯下去。因为,她疯了,心里一定也是快活的,战苍穹疯了,那是要逼死她呀! 这个事儿,一定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解决。 唐佳人放空自己,躺回到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打斗的声音。那声音十分微弱,若不仔细听,还听不真切。 唐佳人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探出头,向天字二号房和一号房的方向张望着。她怕呀!怕什么?自然是怕战苍穹那没人性的东西,半夜偷袭天字一号房和二房子里的人,非要让自己的身体躺在天字一号房里。自从战苍穹被她戳了又戳后,一切皆有可能。 唐佳人看不到,心中火急火燎,干脆爬到窗外面,踩着小小的凸起位置,爬向离自己最近的二号房窗口。 佳人刚一靠近窗口,就被一排迎面而来的弓弩逼得身体后仰,直接从二楼掉了下去。 佳人使劲浑身解数,愣是在半空中翻个身,才没有摔得四肢抽搐后脑勺崩裂。她就像一只灵巧的猫,轻轻落在地上,然后仰头看向二楼的窗口。那里,没有人。很显然,那人避开了窗口位置,隐在暗处下黑手呢。 佳人本是看热闹的,可见对方如此阵仗,还真被勾引起了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她脚蹬墙面,快速攀爬上二楼,刚要触及窗口,就见一个人被抛出窗口,直接将她砸了下去! 佳人第二次落地,眼中冒出了怒火! 这热闹,还让不让人看了?! 她第三次牟足劲儿,再次登上墙面,相里探头一看,却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紧接着,脑门挨了一下,再次坠到楼下。 这一下,屁股先着地,痛得不是一星半点。 唐佳人缓了半晌,伸手在身边摸了摸,竟摸到了一只鞋! 没错,是鞋。 刚才拍在她额头上的东西,竟是一只鞋?! 这只鞋还真是富贵逼人啊。不但镶了金边,还绣着奢华的暗纹。若非看这尺寸和大小,确实属于男子,唐佳人都会怀疑,这鞋子属于某位爱美的大脚女子。 唐佳人将鞋子往后腰上一别,挽起袖子,再次爬墙而上。她就不信了,今天爬不进那扇窗! 刚才那光晃到她的脸上,屋里人一定看清楚了她的脸,而她却不知对方长相,实在不公平。再者,她这一身黑衣黑裤的,对方没准儿觉得她也是刺客。这个锅,不能背。她必须让那个人清楚明白一点,她只是一个认真看热闹的人。 第四次爬到窗口前,唐佳人小心翼翼地藏在一边,不让自己报漏在别人的目光中。 她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窗口跃出,当即一伸手,在那人身上抓了一把。不想,竟一把扯下了那人脸上的黑布! 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尽管天黑,但借着月光,唐佳人还是认出,面前这位竟是——肖劲! 肖劲一身黑衣,手中攥着滴血的匕首,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做好事不留名的。 目光交错,肖劲虽纳闷唐佳人为何在此,但却没有停留,直接越到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唐佳人抓着肖劲的遮面黑布,觉得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自己手里。她想悄然回到自己房里,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却见有个块头特别大的男子跃出窗户,落在地上。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大块头看向了唐佳人。 唐佳人顿感不妙,当即向房顶跑去。 大块头也不追肖劲了,竟开始追唐佳人。 唐佳人有心解释,但一想到肖劲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就觉得此事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怪只怪自己这身衣服,太像半夜干坏事的必备装备。当然,最重要的是,肖劲是端木焱的人,肖劲刺杀的人,一定是端木焱要杀的人,她自然要站好队伍,不能乱了方寸。 唐佳人干脆将脸一蒙,拼命奔跑。 那大块头看起来十分笨拙,但跑起来却特别快。 唐佳人闻着身上渐渐飘散出的诱人芬芳,感觉自己可能要逃不掉了。她突然站定,转过身,看向大块头,粗着嗓子喊道:“停!” 大块头站定。 唐佳人掐腰喘息道:“我和你说啊,你追错人了!我就是个看热闹的柔弱女子,别追我了,掉头,去相反的方向追吧。”挥着手,赶小鸡一样赶着人。 大块头眉眼一冷,发力冲向唐佳人,横扫一拳。 唐佳人立刻跳开,却还是被拳风打得一个趔趄。她喊道:“停!你不许欺负弱女子哦!我儿子会打死你的!” 大块头一拳头跃起,砸向唐佳人。 唐佳人勉强躲开。 地面上竟被砸出一个坑。 唐佳人一边向树上爬,一边喊道:“不孝子!你要让你娘被活活儿打死呀?!” 斜躺在树上的战苍穹勾唇一笑,道:“娘自己玩,不带儿,儿不开心。” 唐佳人指着开始捶树的大块头道:“这个给你玩。”话音未落,树倒,唐佳人发出惊叫:“啊!” 战苍穹飞身跃起,在半空中将其接住,揽在怀里,看向大块头,道:“敢打我娘?!找死!” 大块头像一座小山包,快速冲了过来。 战苍穹放开唐佳人,迎了上去。 战苍穹身为魔教的领军人物,武功怎会稀松平常。更何况,在剔骨牢里,他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二人一个回合,大块头就被打得飞了出去。然,大块头却好似不知道痛,吐了一口血,又扑了上去。 战苍穹飞身跃起,一把折过大块头的胳膊,活生生将其掰段!而后,双手捧住大块头的头,就要将他的脖子拧断。 唐佳人见此,大喊一声:“住手!”一个箭步冲上去,照着战苍穹的脑门拍一下,“来追我啊!”撒腿就跑。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香你娘与香我娘 战苍穹放开了大块头,撒腿去追唐佳人。 唐佳人悄然松了口气,深感当娘的不容易啊。 战苍穹突然跃起,跳到唐佳人的后背上,开心地道:“抓到你了!” 唐佳人的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她咬牙道:“能不能下来?!” 战苍穹道:“不能。” 唐佳人问:“可不可以不这么幼稚?” 战苍穹回道:“不能。” 唐佳人问:“要不要这么无耻?” 战苍穹呲牙:“娘看,儿有牙。” 唐佳人好想抱着树哭一会儿。唐佳人懒得托起战苍穹的屁股,就让他挂在自己的后背,脚在身后的地面上拖拉着。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开荒牛,任劳任怨还不用吃草,真是太好了。 战苍穹嗅着唐佳人发间的香味,满足地道:“娘真香。” 唐佳人忍不住骂道:“香你娘!” 战苍穹道:“对,香我娘。” 唐佳人差点儿崩溃了。 不带这么玩人的!必须、马上、立刻医治好他! 二人回到客栈,得知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的四位客官已经退房。 唐佳人特意打听了一下,是否有人受伤,掌柜称没有。 唐佳人觉得纳闷,怎么会没有? 她走进天字一号房里转了一圈,发现屋里有打斗的痕迹,且被子被刀戳了个窟窿。走进天字二号房,发现里面不但有血迹,且也有打斗的痕迹。 唐佳人想到身后那只鞋子,觉得肖劲要刺杀的人,一定是住在了天字二号房。按理说,主子都会住在一号房,得力的奴仆会住在二号房,方便就近保护主子。 如此看来,这位贵公子真是谨小慎微,竟为了避开刺杀,住在了二号房。 唐佳人借机教训起战苍穹,道:“看见没,有人为了避开刺杀,特意住进了二号房。结果,还是没逃开。若不是我拦着,捅进一号房被子里的那一刀,就是你的了。所以说,做人得听劝。” 战苍穹道:“若儿住在一号房,行刺之人必死。” 唐佳人道:“你如此嗜杀,不好。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也许,他们都有一个崇高的理想。” 张苍穹:“例如?” 唐佳人回道:“例如……吃遍天下美食,寻个精装男子生个宝宝,然后振兴一些某门某派。” 战苍穹点评道:“无聊。” 唐佳人用眼尾瞪战苍穹。 战苍穹继续道:“儿杀了他们,让他们去轮回,没准儿下一世就活得容易许多,至少,不会有如此无聊的想法。” 唐佳人做出一个虚掐脖子的举动,瞪眼道:“万一下一世他们过得更不易呢?!” 战苍穹思忖道:“儿就再杀他们一次?” 唐佳人扑到门板子上,用手指甲在上面挠下四条划痕,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咬牙道:“战苍穹,你很好!你成功将一个并不善良的人逼迫得心慈手软!” 战苍穹吹了声口哨,道:“世人当感激我。”拉开房门,溜达着走进唐佳人的房间,睡下。 段青玥起夜,却看见战苍穹走进唐佳人的房间,她单手撑着门框,半晌,才回身关上房门。 许红娘从被窝里抬起头,问:“看见什么了?” 段青玥不语。 许红娘翻个身,笑道:“平时宫主宠着哪个,你不是素来不介意?” 段青玥躺回到被窝里,没吭声。 许红娘道:“唐佳人确实与众不同了些。” 被夸奖的唐佳人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房间床被占了,只能抓起自己的小背包,换到战苍穹的房里睡。 方黑子起夜,看见唐佳人走进战苍穹的房里,立刻缩回头,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躺回床上,捂着小兄弟憋着。 荷紫朗翻个身,看见方黑子正捂着那里看着自己,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荷紫朗突然不淡定了。 夜里,天字三号房的门外,从门缝里探入一个木杆,缓缓吹入迷粉。一把尖刀探入房门缝隙处,要挑起门闩,可挑了又挑,却没有挑到门闩。 门被悄然无声地推开,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摸入房内,来到床前。 隐约能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二人知道,隔壁住着战苍穹,哪里敢耽搁,当即用准备好的麻袋将床上人套好,抗在肩膀上,轻轻跃出窗口,一路飞奔而去。 跑着跑着,越发觉得身后的麻袋重得不是一星半点。 扛着麻袋的人停下,嘀咕道:“怎么觉得不对劲儿?这里面的人为何如此重?” 攥着匕首的人道:“放下看看。” 二人解开麻袋,借着月光仔细打量披头散发的战苍穹,怎么觉得眼前这位明显不是他们要抓的女子呢?本已确定是天字三号房,怎会出现异样? 二人认识战苍穹,却从没如此近距离的看过战苍穹。这一看之下,真是要命啊!他们扛谁出来不好,竟招惹上了战苍穹,难道是要表达何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所幸,战苍穹中了迷香,不至于…… 二人的侥幸心理才探出头,就见战苍穹睁开了眼睛。 二人吓得不轻,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向后退去。 战苍穹重新闭上眼睛,道:“你们要抬我去哪儿?继续。” 二人哪敢继续?!一转身,撒腿就跑。 战苍穹瞬间睁开眼睛,光脚踏在树干上,然后翻身跃到一人的肩膀上。 那人噗通一声跪地,竟是膝盖骨碎裂,发出刺耳的哀嚎。 战苍穹看向另一人,道:“再跑,便送你去轮回。” 那人立刻站在,慢慢转回身,送站苍穹一个卑微讨好的笑,颤声道:“宫……宫主大人,小人有眼不视泰山……” 战苍穹道:“要你眼何用?”一甩手,竟飞出一片树叶,割瞎了那人的双眼! 那人的嘶吼声恐怖如同看见厉鬼:“啊!”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现在,谁給本宫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在战苍穹的铁腕下,膝盖碎裂的人爬在瞎子前,为其指路。 瞎子背上装有战苍穹的麻袋,一边前行,一边给他讲述今晚为何会去绑架唐佳人。具体原因,他们也不知道,只是有人出银子,让他们来偷走一名住在天子三号房的女子。至于其它,他们也不知。 战苍穹一路睡到买凶掠人交易的地方,却不见有人前来接应。想必,那人极是警觉。 站苍穹让二人将自己送回客栈,然后放其离开。秋城这般大小,那二人总能遇见买凶之人。如此,才叫缘分妙不可言。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弄死还是救治? 天刚亮,唐佳人便被一阵刺耳的叫声吵醒。 她睡眼朦胧地走出房门,向外张望,却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脚下,竟……竟躺着七八只又大又肥的老鼠! 这是要闹哪样啊?!!! 唐佳人不怕老鼠,却怕血。可这些老鼠身上,并不见任何血迹。她蹲下,抓着老鼠尾巴,提溜起一只,轻轻晃了晃。 店小二的后背紧贴着墙,手中端着的洗脸盆已经倾斜,清水洒了一身,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战魔宫的人站了一走廊,纷纷看着这份热闹。 战苍穹的房门被一脚踢开,战苍穹披头散发地走出房间,脸上黑云密布,一幅山雨欲来的凶样。很显然,这是睡得不好,有着严重的起床气。 战魔宫的人一脸噤若寒蝉,各个儿当自己是影子,甚至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喘。 战苍穹一脸戾气地走到唐佳人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气压,瞬间降得令人窒息。 唐佳人缓缓眨动一下眼睛,问:“你要凌虐它们吗?”微微一顿,继续道,“可惜,它们都死了。要不,你把它们都踹成肉泥,用以凸显你一脚一个一脚一个的霸道功力?!” 战苍穹果断转身,回了房间。 唐佳人扔掉老鼠,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关上战苍穹的房门,结果……那房门已经被踹坏,在关上后,直接拍向了战苍穹的后背,发出啪地一声。 战苍穹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微愣,立刻举起拳头高呼:“宫主盖世!武功无敌!” 战苍穹一抖手臂,门板碎裂,他在木屑飞舞中躺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唐佳人捂着鼻子问:“儿啊,呛不?” 战苍穹坐起身,咳嗽了两声。 唐佳人招了招手,道:“娘知道你睡得不好,娘给你寻了个特别适合你睡觉的地方,来来。”言罢,拍了拍已经抖成一团的小二,低声耳语两句。 店小二接连点头,却又摇头,最后硬着脖子点了头。 唐佳人满意地一笑,拉着战苍穹的袖子,尾随在店小二的身后,一路来到地窖。 店小二指了指一口大缸,低头不敢看战苍穹。 唐佳人拍了拍大缸,对战苍穹道:“试试?” 战苍穹飞身跃进大缸,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感觉……总算舒服一点了。睡意袭来,战苍穹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和店小二轻手轻脚地走出地窖,关好门。 方黑子等人围上来,低声问:“怎么样?怎么样?”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睡了。大家接着睡吧。”塔拉着鞋子,跨过哪些老鼠尸体,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嘀咕道,“谁在我门口堆那么多死老鼠呢?”眼睛一瞪,身子再次坐起,“孟天青!” 哎呀呀,到底是不是孟天青?可是除了他,谁还能往她房门口堆老鼠尸体啊?孟水蓝说孟天青变成像一只猫,如今看来,不止是样子变了,很可能连行为也变了。 一想到孟天青像一只猫那样到处抓老鼠,然后用嘴巴将其咬死,叼着送到她门口,她的这颗心呐,就难以淡定。 不行!必须想个办法抓到孟天青,帮他医治这种怪病。 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何怪病如此频繁的发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端木焱,他派出肖劲要刺杀谁?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为何掌柜的却说那四个人并没有受伤,只是连夜离开罢了。那四个人又是谁?其中应该有那个大块头吧?怎么觉得一切都乱糟糟的呢?冥冥中,有股力量,牵扯着大家的步伐,似乎都在向一个方向涌去。那个方向,到底在哪里?那股力量,为何存在? 昏昏沉沉中,唐佳人又睡着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睡得十分不安分。 总觉得暗中有双眼睛,在偷窥着她。待她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身子却好似被困住了,动弹不得。就连眼睛,都好想蒙了一层纱,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影子就蹲在她的胸口,令她呼吸不得。那个影子,是一只猫!一只十分凶恶的猫! 唐佳人试图挣扎,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脱;想要大口喘息,却越发的呼吸不顺。 突然,她听见砰地一声。 那种好似陷入梦魇中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她坐起身,大口喘息着,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公羊刁刁裹得像一只小雪貂,大步冲进了房里,直奔床上,拉着唐佳人的手,大口喘着粗气道:“佳人,你没没没……没事儿吧?!” 唐佳人微愣,问:“为何这么问?”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你……你被一一一……一只猫给吃了!” 唐佳人想起刚才那种诡异的感觉,微微皱眉,道:“没事儿。不过,我刚才也好想做了一个梦,被一只看不清样子的猫压在心口,无法呼吸。”伸手压了压胸口,觉得那种被压的窒息感是那么真实。 公羊刁刁沉吟道:“梦魇,死死死……死不了人,却难受。我我我……我给你扎几针,压压惊。”说着,既要从腰包里拿银针。 唐佳人拍了拍他的手背,道:“眼下,我这都是小事儿。第一,务必要給战苍穹医治好。他再疯下去,我可能就要挺不住了。你能想象他那么高的个头儿,那么强的身体,挂在我后背上让我背他去玩时,我那想要嚎啕大哭的心情吗?” 公羊刁刁回握唐佳人的手,认真道:“不能。” 唐佳人挑眉。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我……我更想杀了他!” 唐佳人用另一只手拍他的手背,深深感慨道:“我极其理解你的想法。” 公羊刁刁道:“要不,弄弄……弄死他得了!” 唐佳人回道:“先医治,实在不行,弄死他!” 公羊刁刁道:“也好。” 二人相视一笑,那叫一个情意相投。 门口传来一声巨响,门板子中间出现一个洞,洞外是战苍穹那张黑臭地脸。他道:“娘,你是在和奸夫合计如何杀儿吗?”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一同看着战苍穹,一边摇头,一边笑。只是那笑,看起来真是五分恐怖五分诡谲啊,生生令见多识广的宫主大人打了个冷颤。 唐佳人柔声道:“你进来呀。” 战苍穹果断转身,去楼下吃饭。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道:“有什么办法能医治好他吗?” 公羊刁刁回道:“佳人,你你你……你听过摩摩摩……摩莲圣果吗?” 唐佳人摇头,问:“那东西好吃吗?”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这么问,我我我……我很难回答。我……没吃过。” 唐佳人吧哒一下嘴,道:“有机会,要吃吃。你说。”下了床,将头探出那个洞,看见战苍穹竟没有走,而是在偷听! 屋内,公羊刁刁开口道:“摩莲圣果,有有有……有起死回生之效,亦能返返……返老还童。” 屋外,被抓个现形后,战苍穹伸出大手,将唐佳人的头塞进回屋内,小声道:“就当没看见我。” 唐佳人再次探出头,果断忽略战苍穹,喊道:“店小二,打水!” 店小二应了声:“诺!” 唐佳人回头,看向公羊刁刁:“没了?” 公羊刁刁道:“都都都……都起死回生了,还还……还想怎样?” 唐佳人道:“我想问得是,战苍穹这样,吃那个东西能好吗?若不好,我是不是弄死他,然后再给他服用那个什么圣果,就能好?” 公羊刁刁回道:“应应应……应该,可以。” 唐佳人道:“啥叫应该?” 公羊刁刁道:“我又没没没……没吃过。一一一……一直都是听说,谁知道那东西是真是假,或或……或者是谁喝多了,信信……信口胡诌。不过,相传一一一……一百五十年前,有女子吃下果子,返返返……返老还童了。” 店小二将水打来,看见破个大洞的门,想哭的心都有了。不过,看见战苍穹后,他还是十分机智地扬起了璀璨的笑脸,毫无违和感。 店小二敲门,颤声喊:“客官,水来了。” 唐佳人打开房门,接过水,道:“给我把你们这里拿手的饭菜都做两盘,送上楼下。” 店小二问:“如何分?每屋送几盘?” 唐佳人道:“都送我屋里来。” 店小二差异地问:“每样,两盘?” 唐佳人思忖道:“三盘……算了,就两盘吧。”挑眉,“怎么,你怕我们战魔宫的人吃菜付不起银子?我告诉你,我们可是很有钱的!” 店小二一叠声地道:“那是那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唐佳人满意地关上房门,继续忽略战苍穹的存在,对公羊刁刁道:“我觉得那个什么圣果不靠谱。战苍穹本来就够小了,如果它继续将他反老还童,我岂不是要给他洗尿布?”将水盆放到架子上,舀了一杯水留用,然后洗脸,最后用一点细盐洗牙。 公羊刁刁道:“若若若……若他身体变小,回到五六岁的样子,我我……我能打死他,两个来回!哈哈哈……哈哈哈……” “砰!”门板子上出现第二个洞。 战苍穹从第二个洞上探出头,道:“公羊刁刁,你是在和我娘商量怎么打死我吗?” 公羊刁刁笑着摇头,道:“不不不……不用商量。”用手拍了拍胸口,“这里,有。”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这份热闹谁懂 唐佳人一边用细盐洗牙,一边对战苍穹道:“大人商量事儿,小孩少插嘴,一般去!” “砰!”战苍穹在门上留下第三个洞后,转身离开。 唐佳人吐掉口中咸盐水,对公羊刁刁道:“我教子无方,你别见笑。” 公羊刁刁张开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啥别见笑,必须笑。 唐佳人诧异道:“你笑的时候,不结巴啊。” 公羊刁刁的双颊微红,道:“也也也……也结巴。我我我……我就想笑笑……笑三声的。” 唐佳人道:“没事儿,这样才显得咱够猖狂!” 公羊刁刁昂首挺胸:“那是!”转而道,“佳人,为为……为何,你不结巴了?” 唐佳人耸肩,回道:“谁知道?一切都是天天天……天意。我我我……我怎么结巴上了?” 公羊刁刁哈哈大笑,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唐佳人有些郁闷,坐在床边道:“今天,收到,耗子,七八只。可能是,孟天青,送地。” 公羊刁刁诧异道:“佳人,你这么说话还挺别致的。” 唐佳人瞪公羊刁刁一眼,道:“别夸,小心,结巴。” 公羊刁刁眉眼弯弯地笑道:“好,我不夸你,我和你说说话儿。这种嘴皮子利索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佳人,我其实一直想当一位说书先生来着。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实现这个梦想!” 唐佳人送出一个假笑:“哈!哈!” 公羊刁刁兴奋道:“我们可以一起游山玩水,然后……” 唐佳人抢话道:“抓天青,治苍穹,寻圣果,最后,游山,玩水。” 公羊刁刁兴奋道:“好!一言为定!” 唐佳人的眼珠子动了动,神秘一笑,道:“此事,需一人,配合。” 两个人,头碰着头,嘀嘀咕咕了半天。 公羊刁刁道:“这样能行?” 唐佳人问道:“不行,怎么办?” 公羊刁刁道:“请个道长吧。” 唐佳人道:“你以为,鬼魂附体?” 公羊刁刁道:“应该是……猫魂附体。” 唐佳人道:“行,你去问问。” 二人又嘀咕了一会儿,终是将诱抓孟天青的事情商议妥当。 店小二送来美食,摆了满满一桌子不说,还交叉着叠了一层。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吃饱喝足后,开始分头行事。 公羊刁刁回到岐黄馆,着实费了一番力气,调制出解尸毒的药,却不知道这对不对症变成猫的孟天青。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出门去寻道士。 沿街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是看见了一位道士模样的人,在那里给人看手相。 公羊刁刁走过去,问:“道长,人变猫了,怎么办?” 道长抬头看向公羊刁刁,见他衣着华美,便是仙风道骨般一笑,低声打发了面前的妇人,对公羊刁刁道:“公子想怎么办,尽管说来。” 公羊刁刁道:“变变变……” 道长摸着胡须点头道:“好!就让他变变变!公子且说,让他变成什么?继续变成猫,还是变成耗子?” 公羊刁刁骂道:“棒槌!” 道长一拍桌子,站起身,赞道:“好主意!变成棒槌,也是极好的。” 公羊刁刁直接转身,离开。 道长慢追了上去,拦下公羊刁刁,道:“这位公子,贫道看你颇具仙缘,你可愿意经贫道点化,早蹬仙境?” 公羊刁刁一脚踹向道长,骂道:“蹬你爹!” 道长没想到,如此一个风吹即倒的男子,竟会动脚伤人。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就势后跌倒地,看样子受伤很重。 公羊刁刁欲走,道长却扑向公羊刁刁,抱着他的嚎道:“贵公子伤人了!打伤贫道还想走?天理不容啊!” 公羊刁刁急着办事,哪里有功夫搭理着假道士真泼皮,当即一脚将他甩开,继续前行。 那假道士也是有些功夫的,竟再次扑上去,抱住了公羊刁刁的腿,哭嚎道:“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不许走!你得负责!有钱人就能随意打人吗?知不知道这是哪儿?这是秋城!” 周围迅速聚集一批人,将公羊刁刁围在其中,七嘴八舌地嘀咕着。 公羊刁刁看向假道士,问:“你想,怎样?” 假道士的眼神好似过了油,嘿嘿一笑,回道:“你踹伤老道,得给老道看病医治。” 公羊刁刁冲着老道笑了。 老道顿感不妙。 公羊刁刁从腰包里拔出四根长长的粗银针,对老道笑道:“我给给给……给你医治!” 老道立刻吼道:“你这是要人性命!快送贫道去医馆!不想去也可,你拿银子给老道,老道自己看病去。” 公羊刁刁道:“我,公羊刁刁,亲自给给给……给你看病,你你你……你还不喜?” 老道问:“公羊刁刁是谁?” 周围的百姓提醒道:“神医!公羊刁刁是神医!” 老道的表情就是一僵。 公羊刁刁比量了一下粗银针,“放放放……放心,就算你有一口气,我我……我都能救活你。”说着,照着老道扎了过去。 老道嗷嗷惨叫两声,两眼一闭,竟是开始装死。 周围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老道坑人,也有人说公羊刁刁扎死了人。 一直偷偷尾随着公羊刁刁的黄莲见此,从人群中走出,对公羊刁刁道:“公子,此人姑且交给黄莲带回医馆,好好儿医治。” 公羊刁刁道:“对!好好好……好好儿医治!”顿了顿,“这这这……这么多的好,诚意,十足!”言罢,收起银针,继续去寻道士,期待有功而返。 另一面,唐佳人背着从店小二那里要来的老鼠,直奔东风客。战苍穹难得没有跟着,让佳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三分。 唐佳人本打算借着让端木焱做出美味老鼠肉的机会,问问他肖劲行刺之事是否知道,结果,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端木焱竟然已经离开了东风客! 一声招呼都没打,说走就走了?怎么觉得这些事情中都透着诡异呢? 虽说,她跳崖时也没和谁打招呼,但那可是因为当时情况不允许,否则她会一一告别的。嗯,极是认真。 唐佳人无法,只得背着一袋死老鼠,往回走。 正如战苍穹所想,秋城不大,谁与谁总能有机会碰到一起。 秋江滟让绿蔻买凶掠走唐佳人,却再次落了空。她本想一直隐身在幕后,奈何绿蔻无能,她只能亲自出手。想要洗干净双手,许要费些心思,但她不能坐以待毙。唐佳人给她喂下不知明的药丸,她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中。且,鼻子塌了,就好比她的天塌了一样。她不能过低头弯腰的生活,必须将这片天挺起来! 秋江滟挂着面纱,抱着黑猫,带着绿蔻,一路向着岐黄馆而去。 她一边走,一边寻思着,要如何才能达成自己心中所想,让一切如意顺心。 怀中的黑猫突然蹿了出去,轻轻一跃跳到唐佳人的后背上,照着她的肩膀就是一爪子! 唐佳人正在想端木焱的事儿,冷不防被偷袭,着实挨了一下子。不过,她反应特别快,直接回手就打了过去。 一打之下,却没打到。 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黑猫! 自从唐佳人在秋月白他爹的墓室里被众多猫尸袭击,就有点儿怕着东西。都说猫有九条命,可她只有一条,这一遇上,心里便是一抖。 抖归抖,佳人却不会怕得想逃。 她见那猫生得样子,像极了和孟天青武斗的那只,当即一伸手,就要去抓。 不想,那猫仿佛和她有仇,厉声一叫,扬起爪子就挠向她的手。 唐佳人立刻缩回手,黑猫却乘胜追击。 黑猫灵活凶悍,唐佳身手了得,一人一猫,打得那叫一个热闹。唐佳人虽戴着幕篱,但随着她上下跃动,偶尔会露出半张脸。 秋江滟看得喜出望外,绿蔻看得目露森然。 唐佳人虚晃一招,轮起麻袋直接砸飞了黑猫。 黑猫吃亏,凶恶的叫了一声,却不敢恋战,一溜烟跑向秋江滟。 秋江滟一伸手,接住黑猫,用未受伤的手,重新将它抱进怀里。 唐佳人看向秋江滟,一伸手,道:“给我猫。” 秋江滟道:“凭什么给你猫?” 唐佳人霸道地道:“就凭我要,你就得給。” 秋江滟嗤笑一声,道:“白日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唐佳人呵呵一笑,道:“行啊,秋江滟,你这不畏毒、不怕死、不要脸的精神,日渐深厚了。” 秋江滟的眸光狠戾,恨声道:“不要欺人太甚!绿蔻,去拿解药!” 绿蔻听到吩咐,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躲开绿蔻的攻击,一边去抓猫,一边对秋江滟道:“给我猫,给你解药。” 秋江滟顿觉这只猫有些说道,当即道:“休想!” 唐佳人有些恼火,与绿蔻斗了三个回合后,虚晃一招,直接抖开背着的布袋,将七八只又肥又大的死老鼠扔向秋江滟。 黑猫瞬间不淡定了! 它厉声一叫,伸出爪子要抓落在秋江滟身上的死老鼠,却挠了秋江滟一下。 秋江滟被死老鼠吓,被黑猫如意挠,令她的尖叫声一波三折,声声飙高,愣是划破了整条街道的热闹,吸引了斜对面茶楼里四个人的注意。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再见夏坚 在秋江滟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黑猫吉祥蹿出她的怀抱,去撕咬死老鼠。 唐佳人刚准备用布袋套住黑猫,秋江滟却用左手抓着匕首,刺向她的脸! 唐佳人急忙扭身躲开,同时伸出手,一把捏上秋江滟受伤的右手,让她再次惨叫出声:“啊!!!” 一只干瘦干瘦的手,悄然无声地捏上唐佳人的小手。 唐佳人吃痛,被迫放开秋江滟,照着捏自己的人就是一脚! 结果,没踢到! 唐佳人看向那人,差点儿没被吓到。 这人瘦得只剩下一层皮了! 两只眼睛,不见任何生机,就仿佛是一个死了一段时间的人,呈现出死灰的颜色,且深深凹陷在眼眶里。他的脸,布满皱纹。每条皱纹,都好似石头雕刻的一般,显得特别硬。他的鼻子是鹰钩鼻,嘴巴的唇角下垂,打眼一看,就不是那种好相处的老人。 他的头上,稀稀疏疏的一把头发,黑白灰三色掺杂,明明没有多少,却十分整齐的梳成发髻,盘在头顶,用一根好似骨头的发簪固定着。 这人的手没有温度,冰冷得与死人没有分别。 他攥着唐佳人的手腕,令唐佳人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这种感觉十分不好,会让人心里发毛。 唐佳人一甩手,试图挣脱老者的钳制,竟……没能挣脱。 唐佳人暗自心惊。她的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唐门中人想抓住她,却也要费一番力气。她行走江湖有一段时间了,深知唐门中人武功非凡,并非等闲。向较而言,她也可以不谦虚的赞自己一声。眼前的老者,却很打脸呀。 唐佳人左手一抖,指尖出现一枚药丸,她将其弹向老者。 老者被迫放开唐佳人。 唐佳人一脚踢起黑猫,一把抓住它的后脖子,提溜着就要跑。 老子却喝道:“谁家小娃娃,如此用毒?!”干枯的老手一伸,抓向唐佳人的后脖领子。唐佳人拔出匕首,挡在后脖子处。 老者改抓为拍!他一巴掌拍向唐佳人的后背,唐佳人立刻将黑猫甩向老者,为自己抵挡一番。 老者抓到猫,却不肯放过唐佳人。他的身形极快,仿佛平地消失一般,瞬间出现在唐佳人的面前,一掌拍向她的胸口。 这正面的一掌,让唐佳人无处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她的身子后退三步,捂着胸口站定,攥紧手中匕首,将涌上喉咙的鲜血强行咽下。 秋江滟见此,心里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若可以,她真想放声大笑!终于……终于有人看清楚那贱人虚伪的嘴脸,为自己出头了! 秋江滟眼中含泪,望向老者,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谢老先生仗义出手。小女子秋江滟,再此谢过。”说着,施了一礼。 老者道:“小姐不必多礼。若非公子吩咐,老小儿不敢出手相助。” 顺着老者的视线,秋江滟看向那位老者口中的公子。 唐佳人攥着匕首,也看向那人。 那人迎着光,浅笑着走进。 唐佳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看错了人,又似乎看对了人。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瞬间让她变得愣怔。 眼前的人,头戴白玉发冠,身穿白色秀银线的华美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同色带子,其上镶嵌着小巧精致的珍珠,奢华至极。脚蹬一双白色皂靴,鞋头微勾,造型别致,做工精细。 男子有双小眼睛,柔和的鼻梁,不薄不厚恰到好处的唇。那双眼睛,神采奕奕,却又饱含温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就像一位性子温和的邻家哥哥,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可唐佳人却知道,这人耍起狠来,绝非常人可比。更知道,这人曾嗜赌如命,连三娘手中的几个铜板都不肯放过。 唐佳人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人竟是……夏坚! 唐佳人的唇颤了颤,看起来似乎吐出了夏贱两个字,却只见其形,不闻其声。 第一直觉,佳人认为,这人一定就是夏坚。可第二眼看下去,她又不那么确定了。 夏坚和三娘因她之故,被二王爷残杀,怎会出现在这里?且,穿着如此富贵逼人,险些晃花她的眼。 可是,若不是,为何两个人如此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的。当然,那气度却是天壤之分、云泥之别。 男子温和的笑着,从老者手中取走那只黑猫,亲自送到秋江滟的手上,开口道:“小姐受惊了。” 唐佳人一听见男子说话的声音,身子就是一绷,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和夏坚说话。 是的,是他!这个男子就是夏坚! 老者察觉到唐佳人的企图,身形一闪,出现在唐佳人的身边,铁抓似的手抓住了唐佳人的肩膀,用力一捏,令匕首从她的手中脱落,令她痛得动弹不得。 唐佳人迅速扫了眼周围,看见夏坚的身后侧还站着两个人。一人,正是昨晚追她的大块头;另一人,却和她一样,穿着一身黑衣,戴着幕篱,看不清长相。 唐佳人暗自心惊啊! 若肖劲要刺杀的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那么夏坚一定占了一半的比例。至于另外一半的比例,则落在了那个戴着幕篱的男子身上。 原本她以为,无论肖劲要刺杀哪个,都和她无关。可如今看来,却未必了。 若眼前人真是夏坚,姑且不论他此时过得如何,他和夏三娘都曾受她拖累,落得一个危险境地。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能想起这两个无辜的人。 背负无辜性命的感觉,并不好。今日看见夏坚活着,她内心的喜悦都快和鲜血一样,涌出喉咙!哈哈哈……哈哈哈……他还活着,真好。 只是,如今她脚踏两条船,咳,这么形容好像不太对,但实际情况却是如此。她一脚踩在端木焱的船上,一脚还点在了夏坚的船上,总觉得不稳妥。她还是应该先看清楚形势,再决定如何做,才能不让自己位于尴尬之地,进退不得。 唐佳人打定主意,先不和夏坚相认。 她如今瘦成这幅模样,就算站在夏坚面前,他也一定认不出。她只需稍微改变一下说话的声音,即可。 唐佳人看似想了很多,实则不过是一个呼吸罢了。她打定主意后,开始看热闹。 秋江滟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夏坚,双眼泛起潋滟之色。江湖中好勇斗狠者比比皆是,像夏坚这种温和的贵公子,却是少见的。以往,她不耻那些软弱的男子,而今她塌了鼻子,心灵受挫严重,夏坚这种温和的男子,恰好如同一道不刺眼的光,暖暖照射进她的心里,令她心生温暖。 秋江滟伸手接过黑猫吉祥,如同大家闺秀般施了一礼,柔声道:“多谢公子相救。” “嗤……”唐佳人发出一声嗤笑。 秋江滟偏头看向唐佳人。 夏坚道:“小姐不必多礼。诚如小姐所言,路见不平罢了。” 秋江滟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夏坚,道:“若非公子相助,我这精心养了许久的如意,就要被她抓去。” 唐佳人侧头看向老者,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你轻点儿!手劲儿那么大干啥?!” 老者看向夏坚。 夏坚对秋江滟道:“依小姐看,此女放是不放?” 第一次有人如此明确的询问秋江滟意见,她那颗破碎的少女心瞬间粘合在一起。虽有裂痕,却好歹成型了。 秋江滟眉眼含情,冲着夏坚苦涩一笑,道:“不瞒公子,此女最是恶毒,喂江滟服下毒药,强迫江滟做不喜之事。如今抓到她,还请公子好人做底,将她交给江滟,逼问出解药,方能心安。” 夏坚看向唐佳人,微微抽眉,道:“小姐如此柔弱,逼问之事过于辛苦,还是让我那属下为小姐效劳吧。” 秋江滟一听这话,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唐佳人一听这话,却要炸毛了!夏坚和自己那是过命的交情,怎能帮着外人坑自己人?!不妥! 唐佳人当即道:“不用严刑逼供,我招!我喂她的是泥巴丸子,不是毒药。你若不行,我现在就搓一个给你。” 夏坚打量了唐佳人一眼,没言语。 秋江滟只觉得腹中一阵搅动,险些吐出来!她想指着唐佳人质问,却又要表现出柔弱善良的一面,只能哽咽道:“你怎能如此戏耍我?!” 唐佳人觉得这样的秋江滟十分好笑,于是回道:“那你想我怎么对你?请你吃烧鸡喝黄酒,再抓一把花生豆?!别逗了,咱俩没那交情。” “噗嗤……”正对面的酒楼上,有人笑场。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秋江滟被怼,脸色变得不好看。她忍着怒火,道:“此事不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若不审审,不会出结果。”看向夏坚,“此女最是油滑,江滟为了自己性命,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夏坚道:“小姐所言极是。” 秋江滟好久没有得到过肯定了。如今,夏坚一声肯定,让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她的鼻子被一名神秘男子打得塌方后,她闻到的空气都带上一股闻腥臭味儿,如今,这空气似乎都因眼前男子的出现,散发出几分甜美的味道。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死之前,请听歌 唐佳人一见夏坚同意秋江滟动粗,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她忙道:“我都这么老实了,你们还这样,岂不是欺负人?六个人,欺负我一个,好不讲理!” 秋江滟道:“你如此歹毒,自当群起而攻之!” 唐佳人直接怼道:“你丑到鼻子塌方,难道就要所有人都骂你丑吗?!” 秋江滟被揭底,一张脸瞬间爆红。她不敢看夏坚,怕在他眼中看到嘲讽和鄙夷,她很想上前撕裂了唐佳人那张臭嘴,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刁蛮,正心如烈火烹油时,她听见夏坚道:“美丑都是身外物,唯心纯善,最是自然芳芳。” 秋江滟情不自禁地看向夏坚,从他眼中看中了温柔和包容,以及特别令人舒服的安抚之意和可以让春心萌动的淡淡欣赏。 秋江滟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否则怎会双腿发软,想要跌倒在眼前男子的怀中? 唐佳人撇嘴,暗道:哎呦,夏坚,你也会拽词了?不容易啊! 秋江滟眼含秋波,楚楚动人地望着夏坚,轻声道:“公子……” 夏坚柔和的一笑,道:“小姐眼睛明艳,举世无双,又何须在意其它不尽人意的地方?再者,我相信,小姐面纱之下,也一定娇羞可爱。” 这话说得,那就是*裸的调情了。不过,夏坚的语调不急不缓,眼波毫无猥琐之意,反而坦荡中透着欣赏,最是令女子迷醉。 秋江滟无法言语,只能含羞带怯地唤了声:“公子……”微微一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夏坚道:“区区夏木。” 唐佳人腹诽:夏坚多好听啊,夏坚,下贱,够特别。夏木什么鬼?夏天的木头吗?那不是等着挨雷劈吗? 秋江滟眸光荡漾,柔声唤道:“夏木,夏公子。” 夏坚笑了笑,道:“秋姑娘。” 唐佳人酸得直倒牙,开口道:“你们俩换个地方你侬我侬好不好?我这还被压着肩膀,受刑呢!” 夏坚看向唐佳人,道:“给这位姑娘喂一粒毒药,让她以解药换解药。”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行不行,我是无辜的,绝对不行。” 秋江滟勾起唇角,笑了。她怀中的黑猫吉祥发出一声猫叫:“喵!” 老者一把掀开唐佳人的幕篱,迫使她张开嘴,将一粒毒药投喂了进去,道:“小娃娃,这是暴尸丸,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会横尸街头。” 唐佳人惊恐地道:“若我躺在床上,是不是就会横尸床上?!” 老者微愣,没想到唐佳人一开口就是这么一个让脑筋拐到岔路上的问题。难道,她不应该急着要解药吗? 老者没回答唐佳人的问题,唐佳人吧哒一下嘴,皱眉道:“味道好恶心。你搓毒药的时候,洗手没?” 老者那石雕一般的脸,终是抽动了一下皮子。 唐佳人蹲下,捡起匕首,收入靴口,站起身,看向夏坚。 四目相对,她竟从夏坚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搞什么?这是几个意思? 待佳人仔细看去,却发现夏坚又恢复成那种不具任何伤害性的邻家哥哥样子。只不过,刚才那一瞬的目光,却还是在唐佳人的心中留下了影子。 大块头仔细打量了佳人两眼后,突然上前两步,用没有受伤的手,指向唐佳人,对夏坚道:“公子,这……” 唐佳人见此,瞬间心如明镜。感情儿,夏坚和大块头都认出了她,且误以为她就是刺客中的一人。这误会,真是够扎心的。端木焱你出来,我们得谈谈了。 夏坚抬起手,轻轻按下大块头的手,道:“这位小姐,可愿交出秋小姐的解药?” 唐佳人十分痛快地改口道:“我愿意!” 那声音,真是洪亮啊;那态度,真是认真啊;那速度,真是令人迷茫啊。 唐佳人见夏坚等人毫无表情,重申道:“我是认真的。” 夏坚道:“好。交出来。” 唐佳人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递给了秋江滟。 黑猫吉祥发出一声厉害的猫叫:“喵!” 老者取过药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道:“这是毒药,并非解药。” 唐佳人看向老者,真诚道:“以毒攻毒,听过没?” 老者点了点头,却是喝道:“小娃娃,不要糊弄老夫!”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看见没?这叫真诚的眼神。你给她喂下,不就知道我说得是真是假?我吃了你们的暴尸丸,想想就让人害怕。我可胆小了,绝对不敢耍花样。”随手一指周围,“再者,你们看,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耍花样?” 有那武林人士认识唐佳人,从酒楼上探头喊道:“姑娘所言极是!” 唐佳人抬头一看,笑了。这人,竟是百川阁的人。 夏坚见周围人多,直接将包扔给了秋江滟,道:“如此,就请秋姑娘决定。” 秋江滟自然是想拿下唐佳人,然后割掉她的鼻子,这是此事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于是对夏坚道:“多谢公子帮忙。只是,此时人多嘴杂,不好行事。” 夏坚明白了秋江滟的意思,道:“不如去前面僻静处说话?” 秋江滟真是太欣赏夏坚这种知情懂趣儿的性格了。当即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夏坚做出请的手势,将人引领到僻静处。 唐佳人有最后的底牌,所以并不害怕。毕竟,如果她说出自己就是那个差点儿成为夏坚胖媳妇的女子,夏坚一定不会伤害她。 唐佳人有持无恐,走起路来脚步声风,毫无胆怯之意。 夏坚主意到唐佳人的举动,心中生出一些疑惑。 唐佳人靠近秋江滟,伸手去逗弄那只猫。 黑猫与佳人有仇,佳人一伸手,它就厉声叫着挠她。 唐佳人也是皮,黑猫越是不待见她,她就越是撩它。 黑猫气极,一爪子挠得狠了,又给秋江滟来了一下子。 秋江滟吃痛,直接甩开了黑猫。 唐佳人扑上去,一把揪住黑猫的后脖子皮,将其拎在手中。 黑猫喵喵直叫,想要撕咬佳人。 佳人将它扔进布袋子里,提溜着走。 秋江滟道:“把吉祥还给我。” 唐佳人道:“是你不要的,是你自己扔的,我捡了,自然是我的。再说了,它挠你,不是好猫,你就别要它了。” 秋江滟冷着脸,道:“我的猫,就算不要,也不给你!” 唐佳人不搭理秋江滟,一副不搭理神经病的嘴脸。 作为阶下囚,能像唐佳人这般,也真是恨得人牙痒痒。 众人终于来到僻静的林子里,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绿蔻道:“休要废话!解药拿出来!” 唐佳人道:“你不痒了?底气这么足?” 绿蔻这才知道,害她痒了一夜的人,是谁!她怒道:“你个贱人,好恶毒!拿命来!”说着,就要对佳人动手。 唐佳人抡起装有黑猫的带子,逼退绿蔻,道:“别叫我贱人,我不敢当。也别说我恶毒,那是你和你家小姐的头衔,我不敢要。” 秋江滟拦下绿蔻,对夏坚道:“此女最是奸猾,若是由她信口胡说,不一定会扯出些什么。” 夏坚微微颔首,对佳人道:“这位姑娘,我们无意为难你。以解药换解药,可行?” 唐佳人感慨道:“我说她没中毒,你们不信!我给她解药,以毒攻毒,你们还不信?你们说,让我怎样你们才能信?!” 夏坚看向老者,道:“权叔,你给秋小姐看看。” 被称为权叔的老者应道:“是,公子。”走向秋江滟,伸手探向她的脉搏,半晌,收回手,在秋江滟的询问目光中,回道,“回禀公子,秋小姐的身体里确实有剧毒。只不过,此毒特别隐晦,轻易查不出,却能在不知不觉中要人性命。” 唐佳人的眼神微变,心中泛起疑惑。她确实没有对秋江滟下毒,只不过戳了个泥球吓唬她罢了。正如她心中所想,她刚刺伤了秋月白,就给秋江滟下毒,这是决裂的节奏,要不得。可那叫权叔的老者却说,秋江滟的身体里有剧毒。是真是假?为何如此说? 秋江滟听到这话,不淡定了,瞪向唐佳人,厉声道:“毒妇!今日你不拿出解药,就休想离开!” 夏坚道:“看来,秋小姐所言极是,这位姑娘确实心狠手辣,十分奸猾。” 唐佳人见老者看向自己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个死人,瞬间明白了,夏坚这是要她死!他会给她解药,因为……她拿不出解药给秋江滟! 夏坚当她是凶手刺客,又怎会放过她? 这误会,要不要这么大啊? 唐佳人不怕毒药,却怕真刀真枪。 一个大块头就够她喝一壶的,眼前这个老者更不是善茬,再加上那个戴着幕篱的黑衣人,她怎么觉得逃出去毫无可能性呢? 如此,唯有一个字……拖! 拖延时间,等人来救。 思及此,唐佳人一抬手,阻止向自己靠近的老者,道:“行!你们人多势众,你们以多欺少,你们最是无耻威风。我呢,今天认栽。死之前,请容我为自己唱一首歌。不然,死不瞑目。”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去你爹的解药 唐佳人没学过什么歌,仅会的那两首,还有些登不上台面。既然是拖延,那就随口唱吧。 她眼睛一扫,开始唱起:“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来四棵树。大家都是树,为何树不同。你长枝芽它长虫,还有一些有洞洞……” 大块头对夏坚耳语道:“少爷,她在拖延时间。昨晚遇见那位高手,武功深不可测,若他赶来,会是一场苦战。” 夏坚微微颔首。 唐佳人扫向夏坚等人,唱道:“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来四个人。大家都是人,为何人不同?你长肉来他长脑,还有一些死不了……” 唐佳人本是随口瞎唱,却不知道,最后那三个字“死不了”,却是触及了某个人的秘密。那个一直不曾露脸的黑衣人,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猫最是有灵性,它比唐佳人早已不感觉到了杀意,当即发出一声特别渗人的尖叫,就要挣脱布袋。唐佳人随手这么一拎,将猫提起,防止它乱动挠到自己。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竟救了她一条命。 那个黑衣人一手抓在了猫的身上,竟是直接将猫活活儿捏死了! 唐佳人这才主意到,这个人的手不是正常人应有的颜色。他的手指呈现青灰色,指尖片不但毫无光泽,且透着一种不均匀的黑色。就像……腐烂的颜色。他的手指上,有些斑点,看起来既有点儿像老者的老年斑,也像死人的尸斑! 那只手,成功让唐佳人觉得恶心了。 她不想继续玩了,毒药什么的对于她而言,就是一碟加料小菜,几个屁放出去也就没什么。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子,才是最致命的。她一直以为夏坚是这些人中的老大,没想到,眼前人根本不听夏坚的指挥,随意就出手伤人。 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唐佳人就像一只敏捷的兔子,嗖地跑出很远。那速度,也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夏坚和秋江滟哪里会放过她,当即一同喝道:“追!” 四男两女,一同发力追向唐佳人。 唐佳人使出吃奶的劲儿,一直领先了四五步,心中稍有得意,忽闻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应该是有暗器袭来。 唐佳人摸出从公羊刁刁那里顺来的钢针,头也不回地扔了回去。 钢针与暗器相碰,虽力道不足,但准头十足,竟将暗器撞击的改变了方向,使自己逃过一劫。 扔出暗器的老者暗自吃惊,没想到这个小娃娃身手如此了得! 这江湖中,能接下他暗器的人,万里无一!思及此,老者权叔开口道:“小娃娃,你到底是谁?师从何人?这江湖中,能接下老夫暗器的人,万里无一。” 这话,让夏坚等人皆暗自吃惊不已。 唐佳人感觉自己要出汗,心道不好,立刻站定,不再跑。她回头看向几人,笑嘻嘻地道:“好好儿说话多好。别动不动就动手,吓是我了。” 老者权叔道:“小娃娃,你如实答来。” 唐佳人道:“我是谁啊?我的身份可复杂了。” 权叔突然出现在唐佳人面前,嗅了嗅鼻子。 唐佳人偷偷捏碎一颗香粉,遮盖之身的香味,一脸不悦地后退一步,骂道:“你干什么!?老-淫-贼!” 权叔微微蹙眉,觉得味道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疑惑地看向唐佳人,问:“小娃娃,你身上带了什么?为何如此香?” 唐佳人装出生气的样子,将手伸入怀中,掏出香粉,偷偷捏开盒盖,砸向权叔,怒声道:“滚开!老-淫-贼!你再改靠近轻薄我,让你尸骨无存!” 权叔抓了一手香粉。那香粉味道在空气中散开,将唐佳人身上的味道混淆了。 夏坚道:“权叔。” 权叔微微垂眸,向后退开。 夏坚温和地道:“姑娘,正如你所言,大家不如好好儿说话,免得伤了和气。姑娘师从何人?为谁效力?不如一一说明。” 秋江滟心道不好:唐佳人这个贱人,就是个狐媚子,处处能勾搭的男人魂不守舍,为她要生要死。夏公子问得如此仔细,莫不是喜欢上了那个贱人? 唐佳人一抬手,指向秋江滟道:“你问得,她都知道。” 秋江滟道:“我只知道,你不给我解药,就不要想离开这里!”言罢,给绿蔻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靠近唐佳人。 唐佳人觉得,自己想从这二人手中逃走,是有胜算的。难就难在,她不能动。若一动,就要出汗。汗水带出异香,保不准勾引得别人食指大动,成为别人的腹中餐。是红烧还是清蒸,总有一款适合自己这身肉。 哎……好可怕。 唐佳人防备着,等着二人靠近后,才开口道:“能好好儿谈谈不?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日后,我不寻你会气,你别找我麻烦?” 秋江滟冷笑:“做不到!” 唐佳人感慨道:“你这个人,怎如此固执?我说一千遍你都不信,我真没给你下毒?刚才那个老东西摸了你的手腕,没准是他给你下毒呢。” 这话,本是她胡思乱想下的结果,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分裂二人,不想,正中靶心! 夏坚对老者微微颔首,老者那死人一般的眸子里划过杀意。 秋江滟根本不信唐佳人所言,怒声道:“不要血口喷人!你自己做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贱人,拿命来!” 说话间,绿蔻已经绕到了秋唐佳人的身后,准备和秋江滟前后配合,拿下唐佳人。 唐佳人见此,只得在心中无奈地一叹,道:“秋江滟,你真是很聪明。好吧,我曾经,我确实给你下毒了。这毒的名字,就叫死丑死丑毒虫粉。” 秋江滟的心一沉,示意绿蔻暂时别动手。 唐佳人趾高气昂地看着秋江滟,冷冷一笑,继续道:“这个毒啊,就是让你在死之前,变得越来越丑!你的皮肤会布满皱纹,僵硬成石头,最后变得和他一样丑!”手指指向老者权叔。 秋江滟看向权叔,眼皮就是一跳。 莫名被戳伤的权叔,眼皮也是一抽。 唐佳人哈哈一笑,得瑟道:“正如那老东西所言,此毒十分霸道,却是不易察觉。它会在半个月内,将你变得奇丑无比。最后的最后,你会活活儿被镜子中的自己丑死!” 秋江滟被吓得不轻,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想逃。 夏坚打量了唐佳人一眼,觉得她确实十分聪明。且,她威胁人时的目光有些熟悉。 秋江滟被吓到了,一把撰住唐佳人的手,道:“解药!给我解药!” 唐佳人用下巴点了点权叔,从鼻子里哼哼出几个字:“先给我解药。解药换解药,就是这么简单。”实则,她不需要解药,但此事却不能昭告天下。最近,她对自己的身体深表疑惑,唯有慢慢摸索才是道理,傻乎乎到处嚷嚷那是脑残。 秋江滟看向夏坚,目光中露出为难之色。 夏坚看向唐佳人,道:“秋姑娘无需担心,你的毒,权叔可解。追着她要,不过是怕耽误秋姑娘恢复的时间。而今,不想姑娘受制于人,只好出手相助。” 一句话,竟将秋江滟有拉回到自己的阵营。 当然,这句话也让唐佳人确认,给秋江滟下毒的人,一定是夏坚或者那个死老头。 这话,她就算说一万遍,秋江滟也不会信。不过,知道夏坚对秋江滟目的不纯后,她也就安心了。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道:“好吧,既然大家都能解毒,那就是自己人了。大家都挺忙的,就别在这里拉扯个没完没了的。老的不要脸,小的怎么着也要顾及颜面吧?”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地道,“朋友和敌人,都是转身之间的事儿,不要太较劲儿。”言罢,竟是要走。 夏坚觉得她所言在理,敌人的敌人自然还是朋友,但是,秋江滟并不是他的敌人。所以,昨晚的刺客,才是敌人。 夏坚看向老者权叔,权叔悄然退开,准备跟踪唐佳人,探一探她的底儿。至于唐佳人的生死,他们已经不关心了,毕竟,她已经身重剧毒,活不过今天。 秋江滟如何能让唐佳人走?她好不容易寻到她,正等着她的鼻子救自己呢。既然她的毒可以解,那么就更不可能放过唐佳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定要拿下她! 秋江滟给绿蔻使了个眼色,绿蔻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闪身躲开,皱眉道:“再动手,别怪我……” 话音未落,绿蔻已经一剑刺向她的脖子。 与此同时,秋江滟左手攥着匕首,已经顶向她的后腰。 唐佳人真是讨厌死秋江滟的死缠烂打了。她左手一挥,干脆扔出毒粉,袭向秋江滟的脸。那位死老头不是会解毒吗?来吧,那就慢慢解吧! 说没下毒,秋江滟不信。好,这回她就将事情做踏实,免得让自己的被冤枉,良心不安呐。 秋江滟被毒粉袭击,下意识的避开。 唐佳人侧身躲开绿蔻的长剑,就要跑。 夏坚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道:“解药。” 这一天,唐佳人听了无数遍这两个字,心生厌恶,骂道:“去你娘个解药!”想想,觉得这样骂人不对,怎能将夏三娘骂进去,当即改口道,“骂错了。去你爹个解药!”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美男色 夏坚他爹,是不能被骂的。 老者权叔眸光一凛,喝道:“好个找死的小娃娃!”出手便袭向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被前后夹击,唯有挟持夏坚才是出路。她刚要动作,却发现神秘黑衣人竟然也再次出手,从夏坚的身后袭来。 这一次,他那恐怖的手,竟是直接掐向唐佳人的脖子! 四面楚歌,避无可避! 突然,一声炸裂响起,在众人脚下炸开白色烟雾。那可以掀翻人的爆炸力道,逼得夏坚等人迅速退到一边。 待刺鼻辣眼的白烟散去,唐佳人已经不见踪影。 地上则是躺着一动不动的秋江滟。她的面纱被炸掉了,那个肿胀的塌鼻子就像一根被拍扁的小紫萝卜,糊在了她的脸上,丑陋至极。 绿蔻一瘸一拐地来到秋江滟的身边,蹲下,喊着:“小姐,小姐……” 邪恶的目光在夏坚的眼中一闪而过,快得令人抓不住真伪。他来到秋江滟的身边,蹲下身,轻声唤道:“秋小姐……” 秋江滟缓缓睁开眼,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立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触手之下,是皮肤,着实令她心生惊慌,忙四处寻面纱,可惜面纱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不能继续用。 秋江滟如同疯了般要撕扯衣服挡住脸。 夏坚用双手按住秋江滟的手臂,不让她乱动,而后盯着她的眼睛,道:“不用惊慌,伤口总会愈合。就算无法恢复成原有的模样,也不要紧。秋小姐可知,天嫉红颜?小姐天生丽质、举世无双,一点不足反倒能活得更好。更何况,单凭小姐一双眼睛,就已经十分迷人。” 如此唐突的话,听在秋江滟的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 自从她鼻子塌了,心也踏了,没有人安慰她,更没有人替她着想。如今,夏公子的出现,就好像一场春雨,滋润了她那已经干涸的心灵。 秋江滟忽然觉得,以往她追求的绝世高手,都不如秋公子这样一个温柔的眼神来得真实。 多日的委屈、不安、焦躁、惊恐、疑惑、愤怒、仇恨,都堆积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塞得满满的。而今,终于有人懂她,且欣赏她,怎能不让她心生柔软? 一直堆砌着高墙的心突然柔软一块,自然要轰然倒塌,让情感的洪流宣泄而出。 秋江滟哭了。 她将头埋入夏坚的怀里,攥着他干净的衣裳,哭得肝肠寸断。 这一刻,她哪里还顾得上赫大夫的嘱托。唯有一哭,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夏坚任她哭,眼中有淡淡的怜惜之色。 绿蔻想不明白,这位突然出现的夏公子,怎就会对小姐温柔以待?若是以往,小姐没有毁容,倒也不奇怪。可如今小姐的鼻子已经塌了,还有青年才俊对小姐如此温柔,就显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过,她看夏公子,却真没瞧出什么异样。 如今的秋风渡不比往日,可夏公子却华衣美服,被高手簇拥着,显然身份不一般。 绿蔻虽心有疑惑,却不会对秋江滟说。她陪伴秋江滟多年,知她性子。若自己在此时说夏公子可能别有居心,得到的就不是几个大嘴巴了。再者,她也想不明白夏公子要得是什么,所以还是闭嘴为好。 秋江滟哭够后,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低垂着头,不肯看夏坚,低声道:“让公子见笑了。” 夏坚搀扶起秋江滟,道:“能让小姐的心情得以舒缓,是区区的荣幸。” 秋江滟抬头,飞快地看了夏坚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将头垂得低低的。 夏坚眼神一扫,看见了唐佳人留下的幕篱。 大块头将幕篱捡起,递给了夏坚:“公子。” 夏坚接过幕篱,亲手戴在了秋江滟的头上,道:“小姐若不习惯,先戴着幕篱。别再挂面纱,仔细伤到伤口。” 秋江滟双颊一红,放下幕篱,抬头看向夏坚。 隔着幕篱,夏坚的模样变得又点儿模糊,却仍记是那么温暖。 秋江滟道:“夏公子,江滟的鼻子会恢复的。”这话,她说得信誓旦旦,显然是有了破釜沉舟的心。 夏坚柔和的一笑,眉眼弯弯,特别好看。他道:“小姐若是恢复容貌,定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 绿蔻适当开口道:“我家小姐本就是江湖第一美人。” 夏坚微愣。 秋江滟勾唇一笑,道:“公子不是江湖中人吧?” 夏坚点头,回道:“小姐所言极是。我听闻秋城风景如画,才想着来游玩几天。不想,遇见了小姐……”勾唇一笑,别有滋味在眼眉里头。 秋江滟道:“公子能来秋城,实属缘分非浅。且让江滟尽地主之谊,宴请公子尝尝本地的佳肴。虽粗鄙,却别有滋味。” 夏坚道:“今日尚有事要做,他日定要拜访小姐。” 秋江滟心中失望,却也不好继续拉着人不放。她道:“也好。” 夏坚道:“不知小姐住在哪儿?这路上闲人太多,且让我护送小姐回去。” 秋江滟心中一喜,客套道:“公子不是还有事儿?” 夏江道:“纵然有事,也不放心让小姐独行。” 得,这是彻底忽略了绿蔻的存在了。 秋江滟心中温暖,唇角自然带笑,隔着黑色的幕篱都能感觉到她的愉悦心情。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竟是前所未有的契合。 此时,秋江滟还不知道,有一种人,就像水。但凡你有空缺,他都能无孔不入地给你填满,让你产生一种满足感。 夏坚,便是这种人。 他生于市井,惯于察言观色,且有种揣摩人心的能力。 二人一路闲聊,夏坚已经称秋江滟为江滟,其中的亲呢不言而喻。而秋江滟则是满心欢喜,都快荡出水了。 路再长,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站在秋风渡的大门口,秋江滟依依不舍,根本就不想进去。 夏坚看了眼大门,略带诧异地道:“原来,江滟住在秋风渡。我曾听说,秋城主便住在秋风渡。” 秋江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道:“秋城主秋月白,乃是我的亲哥哥。”呵呵一笑,打趣道,“夏公子难道没听说过,秋城主有个妹妹?” 夏坚惭愧道:“真是孤若寡闻了。” 秋江滟立刻道:“夏公子不知江湖事,这不怪你。” 夏坚不解地道:“既然江滟是秋城主的妹妹,为何那位姑娘,敢在秋城动手伤人?” 秋江滟的眸光一凛,重新爬满恨意,道:“仗着一身狐媚功夫,她的胆子可大着呢。”言罢,不再言语,看来并不想提及唐佳人的事。 夏坚不再追问,只是善解人意地道:“早些休息,不要思虑过多,我们……它日再见。” 秋江滟想要留夏坚吃饭,却知道这样太过唐突,只能作罢。她目送夏坚等人离开后,并没有回秋风渡,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贱人露面了,想必秋月白很快会知道她的消息。无论他心中怎么想,她再动手时会变得不那么容易。所以,不能继续等了。 想要抓到那个贱人,还需……借力。 直到此时此刻,秋江滟才觉察出,自己除了哥哥的庇护,手中竟是无人也无权。她想收拾一个贱人,还得需要多方谋划、费尽心机!只因,这个人是秋月白喜欢的。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个贱人进自己的家门! 这一边,秋江滟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另一边,唐佳人则是被人带到了位于下风口的空旷之地。 那里,停着一只软轿。软轿之上,半躺着一个人。软轿之后,站着六名劲装打扮的男子,一个个儿面无表情,存在感竟接近于无。 将唐佳人拉到这里的黑衣男子,松开攥着佳人的手,回到软轿后站好。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软轿的轿杠上,从孟水蓝的手中夺过扇子,扇了扇,埋怨道:“怎么才来?” 孟水蓝回道:“我这身子弱不禁风的,带人打架不得准备准备?” 唐佳人扫了眼站在孟水蓝身后的七个人,道:“就这七个?” 佳人不知,这七人,却是百川阁里专攻刺杀的顶级高手。 孟水蓝此番前来,真是顶顶的大手笔。 孟水蓝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点头道:“八个。” 唐佳人问:“哪八个?” 孟水蓝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为了你,我死活也得拼呐。”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将扇子扔给孟水蓝,道:“你这拼得可是够远的。你还不如回三日小筑去,让你那属下一路拉着我去寻你。” 孟水蓝拿起扇子,给唐佳人扇风扇风,好脾气地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容某先摸清楚他们的来路,再动手也不迟。你说吧,切下谁的肉给你烤着吃,才能解气?” 唐佳人横了孟水蓝一眼,道:“你的!” 孟水蓝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好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唐佳人也是没脾气了。赶来了,总比没赶来的强。 孟水蓝问道:“你可知那四个人是谁?什么来头?” 唐佳人道:“咋地,要买消息啊?上次救出战苍穹,你还没给我银子呢。”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耳语道:“人债肉偿,如何?” 唐佳一拳头打过去! 孟水蓝:“嗷……”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那个女人是谁? 回程的路上,孟水蓝继续半躺在软轿上,用扇子挡着半边脸,仅半眯着一只眼睛,看着坐在轿杠上的唐佳人。 他问:“被猫挠了?” 唐佳人点头,回答:“秋江滟抱着一只黑猫,我瞧着挺像和天青武斗的那只。本都抢到手了,却被一个头戴黑色幕篱、穿着黑衣短打的男子给掐死了。那个男人的手,就像死人手一样,看起来挺吓人的。” 孟水蓝道:“再和我说说其他人。” 唐佳人回道:“一个大块头,特别高、特别壮。不过,他不是站苍穹的对手。还有一个老头,有人叫他权叔,瘦得都剩下一把骨头了,却有一把子怪力气,捏得我都动弹不得。队了,他还善毒。”说着话,揉了揉被捏疼的肩膀。 孟水蓝冲着佳人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某给你看看伤得如何。” 唐佳人道:“找揍是不是?” 孟水蓝眉眼弯弯地一笑,道:“是啊。” 唐佳人抖了下肩膀,不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却道:“还有一人,你怎不说?认识?” 唐佳人暗自心惊孟水蓝的揣摩能力。她本没打算瞒着他,只不过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有些烦恼地道:“说认识吧,也算不上多认识。说不认识吧,却有过生死交集。我也搞不明白,他怎么就混迹到那三个人里面去了。如今,我不打算和他相认。多说无益,且走着看吧。”说着话,用手抚了下挡住脸颊的长发。本是无意之举,但那动作却变得格外撩人。 孟水蓝看得眯起了眼睛,呼吸都乱了三分。自从……佳人被秋月白报到公羊刁刁处诊治,佳人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她的举手之间,有了一种女子才有的媚。这种魅,丝毫不矫揉做作,却好似从她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如影随形。 孟水蓝突然开口道:“佳人,待寻到天青,我们出去游历名山大川如何?” 唐佳人直接回道:“没兴趣。” 三个字,将孟水蓝那颗勉强升腾起的少男心扉踹得细碎。 孟水蓝弯唇一笑,既是自嘲,也是释然。佳人心里没有他,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却认为,这个有与没有的问题,就如同先后鸡还是还有蛋一样,无法一锤定音。有,可以变得没有,例如现在的秋月白和唐佳人;没有,也可以变得有。例如,日后的孟水蓝和唐佳人。世间缘法,谁也说不准啊。长路漫漫,且行且珍惜。 孟水蓝打趣道:“若是邀你吃遍天下美食,想必你就有空了。”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点了点头。 那模样,真是既真诚又乖巧,恨不得让人将她揉进怀里,好生揉搓几下。 孟水蓝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行动。他好脾气地道:“改日,重约。” 唐佳人道:“还是先想想,如何寻到天青吧。哦,对了,昨晚天青应该是寻到我了。他在我的房门口,放了好多又肥又大的死老鼠。” 孟水蓝微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皱眉道:“你不担心啊?” 孟水蓝道:“这至少说明,他饿不死自己。”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好恶心。” 孟水蓝道:“生死面前,吃饱为大。老鼠算什么?屎……” 唐佳人用眼尾扫着孟水蓝。 孟水蓝改口道:“……不能吃。” 唐佳人收回目光。 孟水蓝道:“你有何打算?” 唐佳人晃悠着两条小腿,回道:“抓住他呗,解尸毒呗,还能咋滴。” 孟水蓝捧着道:“也是。” 唐佳人问:“对了,你知道端木焱去哪里了吗?” 孟水蓝道:“此事正好和你说。你让某去通知端木焱一声,说你还活着。某将话带到后,本以为他会去看你,结果,他却声称有急事,要回京。某觉得此事拦着无意,于是很痛快的为其送行。” 唐佳人微微皱眉,不语。 孟水蓝问道:“怎么?有何心事?” 唐佳人自然不会将肖劲的事随口说出,当即回道:“没事儿。” 孟水蓝道:“回三日小筑如何?”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我还是得回客栈。当娘的不易啊。” 孟水蓝噗嗤一下笑出声,道:“那战苍穹是被你戳傻的吧?”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你若说他是我救出来的,可以;若说他是我戳傻的,万万不可以。” 孟水蓝挑眉:“怎么?” 唐佳人比量出一个切头的手势,小声道:“小心我灭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孟水蓝笑得前仰后合,遮脸的扇子移到了胸口,如同以往般轻轻摇动起来。这是招牌动作,一时间改不了。 唐佳人纳闷道:“有这么好笑吗?” 孟水蓝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予了回答。别人说得笑话,再好笑也不过是扯扯面皮罢了;佳人说得一句话,却能让人笑进心里去。为何?何须言明。 唐佳人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孟水蓝回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拉倒吧。你顶着一只乌眼青,怎么看都觉得那眼神颇为阴森恐怖。” 孟水蓝问:“认真的?” 唐佳人挺胸抬头的回道:“极是认真!” 四个字一出口,唐佳人就沉默了。她慢慢驼下背,继续轻轻晃动双腿,就像用脚在撩拨海水。 孟水蓝知道,唐不休在寻唐佳人。看他的样子便知,唐佳人对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再看唐佳人,又何尝不是。 他若是个心善的好人,就应该帮二人一把,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他不是。 感情不是一个物件,可以随手相让。世间人来人往,皆是擦肩而过,唯有一人能携手相伴,怎能不诸多挑剔?无法将就,既是执迷不悔。寻得一人,幸;寻而不得,殇。 而今,唐佳人就好比稀世珍宝,被众多人觊觎。他并非条件最优越的那一个,却是最有耐心的一个。人活百年,前路漫长,谁是最后的赢家,还真说不定。 孟水蓝轻摇扇子,望着唐佳人眯眼笑着。 唐佳人偶尔瞥了孟水蓝一眼,打个激灵,道:“干什么笑得*的?” 孟水蓝拉长了调调儿道:“某这是情深不寿的眼神。” 唐佳人揉搓了一把胳膊,道:“好好儿说话,我冷。” 孟水蓝张开怀抱,道:“来,这里暖和。” 唐佳人用手一拍轿杠,身子跃起,直接扑向孟水蓝。 软轿上,传出男子痛苦的嚎叫:“嗷……嗷嗷……” 若是一般主子如此不堪,早就被属下鄙夷了。可孟水蓝不同。孟水蓝之狠,不在表面,而在心。 唐佳人将孟水蓝一顿胖揍后,一脚将其踹下了软轿,自己半躺在软轿上,舒服得昏昏欲睡。 孟水蓝走在软轿一侧,将斗篷帽扣在头上,压低帽沿,挡住那张青紫的脸。 一行人在去往客栈的路上,竟与夏坚等人相遇。所谓冤家路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大块头一看见唐佳人,就要动手。 老者权叔却制止了大块头,低声道:“是百川阁的人。” 大块头道:“百川阁?不就是那个写些江湖八卦的小帮派?” 这话,溜进了孟水蓝的耳朵里。他勾了勾唇角,没吭声,继续前行。 老者权叔却道:“你看这些人轿夫,走起路来悄然无声,扛着软轿如同无物,身上毫无杀气,存在感低得令人不容易察觉,便知他们绝非普通人。” 大块头道:“那又怎样?” 老者冷笑一声,道:“你可知,百川阁原名叫什么?” 大块头摇头。 老者道:“百川阁原名百穿阁。此穿,非川流不息的穿,而是……百步穿杨的穿。百穿阁,才是真正的刺客世家。” 软轿从四人面前走过,唐佳人敏感地睁开眼睛,看向四人所在的方向。她愣了愣,转而扬起手,左右摆动,笑着打了个招呼。 没人搭理她。 唐佳人收回手,抄着手,闭上眼睛,继续睡。 夏坚问道:“权叔,可是百川阁重操旧业,行刺杀之事?” 老者欠了欠身,这才回道:“不是百川阁。那人的武功套路,更像是军队里出来的人。若能抓住那个小娃娃一问究竟,定能知道来龙去脉。只可惜……百川阁插手了。” 大块头疑惑地道:“她到底是什么人?被这么多高手抬着?会不会是百川阁的阁主?” 老者冷冷一笑,道:“阁主?那个在地上跟着软轿走的人,才是阁主!” 大块头惊讶道:“啊?!你怎么知道?他捂得那么严实?” 老者眸光阴冷地回道:“他从老夫身边走过时,露出了百川阁阁主的牌子。他是在警告我们,不要与轿上的女子为敌。”皱眉思忖道:“能让孟水蓝出手相救,且甘愿步行尾随的女子,会是谁?” 大块头嘿嘿一笑,道:“心上人呗。” 老者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而后看向夏坚,道:“公子,那女子吃了老夫的暴尸丸,只有两个时辰可活,我们要不要送上解药?” 夏坚尚未答话,一家酒楼上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道:“依本宫看,你最好还是将解药拿出来。”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别吓我 战苍穹咬着一个苹果,从酒楼上探出头。 大块头一看见战苍穹,立刻如临大敌,一手指向他:“是你!” 战苍穹将吃剩下的苹果核砸向大块头。大块头忙收回手。 苹果核落在地上,竟砸出一个坑。 大块头目露凶光,对夏坚道:“公子,这人就是昨晚拧断属下手臂的人!”看样子,是打算武斗了。 夏坚看向战苍穹,只一眼,便认定,这个男人特别不好对付。 楼上栏杆处,六位堂主出现,一同向下看去。那眼神,都跟含了刀片似的。其意思:怎么,想动手?! 老者适时提醒道:“原来是魔教教主战苍穹。” 战苍穹的视线在老者身上一扫而过,没认出这是谁,干脆就不搭理他了,视线落在夏坚身上,直接道:“解药拿来。” 夏坚道:“权叔,解药给他。” 权叔取出解药,扔给战苍穹。 战苍穹接住,直接转身回去,继续啃苹果,连声多余的客套都没有。 夏坚继续前行,权叔等人尾随其后。 大块头愤愤不平地道:“怎就如此放过他?!” 权叔道:“江湖中,白道秋月白,黑道战苍穹,岂是好相处的?你和他对战一个回合,就被其拧了胳膊,就当知道,他不好对付。” 大块头道:“你不是也怕他吧?” 权叔嘲讽地一笑:“呵……” 大块头问:“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权叔不搭理大块头。 夏坚问:“权叔,若是你出手对战战苍穹,可有几分胜算?” 权叔回道:“六分。” 夏坚笑了:“权叔果然不凡。” 权叔道:“此六分,却是要拼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夏坚道:“如此伤筋动骨,自然是避开为妙。若昨晚的刺客是战苍穹,我定然是凶多吉少。由此可见,那女子并非刺客。” 大块头问:“公子此话怎讲?” 夏坚道:“一名女子,与战苍穹和孟水蓝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她何需自己动手刺杀我?昨晚,怕是一个误会。” 大块头道:“那女子也说,这是个误会,她就是在看热闹。” 夏坚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回到客栈,点了一桌子美食。 饭桌上,只有夏坚、权叔和大块头动了筷子,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却是动也不动。待三个人吃完饭,天色也暗了。 大块头对夏坚道:“公子,属下去给大公子准备夜宵。” 夏坚点了点头,道:“大家都早些休息。没准儿,我们又让人盯上了。” 权叔和大块头点了点头,口中称是。 唐佳人回到客栈后,并没有见到战苍穹。孟水蓝的脸上有伤,不好露脸,承诺配合唐佳人抓捕孟天青后,便回了三日小筑。 唐佳人自己点了一桌子的美食,美美地吃饱喝足后,倒头便睡。晚上,她还得捉拿孟天青呢。 战苍穹回到客栈,来到唐佳人的房间,发现她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压根就没拿暴尸丸当回事儿。 如此这般,是真心大还是别有隐情,就不得而知了。 战苍穹坐在唐佳人的面前,垂眸看着她。 她裹着被子,小嘴微张,脸蛋红润,额前新长出了一些柔软的发丝,看起来就像毛茸茸的小熊。 战苍穹觉得手指发痒,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发顶。 唐佳人十分警觉,瞬间惊醒,看见了战苍穹,在嗓子眼里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战苍穹一把捏开唐佳人的嘴,将解药塞了进去。那动作,好不温柔,甚是还有些戾气。 唐佳人猛地睁开眼,想要挣扎。 战苍穹一把捂住唐佳人的嘴,切在她的脖子上捏了一下。 唐佳人被迫将药丸咽下。 战苍穹松开手,冷眼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捂着脖子,惊恐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战苍穹阴森森地一笑,回道:“毒药。” 唐佳人的表情一僵,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吓死我了。”倒头,继续睡。 战苍穹愣了愣,用大手摇醒唐佳人,问:“娘不害怕?” 唐佳人反问:“你要害我?” 战苍穹瞬间绽放一个璀璨的笑颜,回道:“娘最近不老实,总惦记给儿寻后爹,毒死娘,儿才安心。” 唐佳人没被战苍穹吓到,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懒懒地回道:“好想法!还有毒药没?来,一次性喂过来。”张开嘴,“啊……” 战苍穹在袖子里捞出一个苹果,塞进唐佳人的嘴里。 唐佳人咔嚓一口咬下,觉得味道不错,便自己拿着啃咬起来。 战苍穹道:“娘这么贪吃,不怕被毒死?” 唐佳人看似随口回道:“哪儿来的那么多毒药?我喂给秋江滟两个毒药,都是假的。今天有个干巴瘦的老头喂我一颗毒药,也是假的。这年头,假货太多了,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战苍穹道:“娘认为那些毒药都是假的?还是说……娘有解药?” 唐佳人横了战苍穹一眼,道:“哪儿来的解药?” 战苍穹神秘一笑,靠近唐佳人,小声道:“我知道娘的秘密。” 唐佳人心中一惊,看向战苍穹,问:“你知道什么?” 战苍穹一边直起身子,一边回道:“我知道……” 唐佳人坐起身,靠近战苍穹。 战苍穹呵呵一笑,眸光隐隐泛着光芒,斩钉截铁地道:“我知道娘的身上便有解药!” 唐佳人暗道不好,却还是稳住了心生,道:“胡说!若娘有解药,就不会让你中浆果的毒,肿胀成猪头了。” 战苍穹眯眼打量着唐佳人,唐佳人心生警觉和不安,却掩饰性的啃着苹果。 战苍穹突然道:“娘一定是喝了自己的尿!” 一口苹果卡在唐佳人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将她憋得脸红脖子粗。 战苍穹大手掌一拍,帮助佳人将苹果咳出。 唐佳人拍着胸口喘着气,道:“以后娘吃东西时,你不许讲这种笑话。” 战苍穹道:“这不是笑话。娘可记得,你还曾要喂给儿你的尿,用来解浆果的毒。” 唐佳人一手捂在战苍穹的嘴巴上,紧张地道:“这是咱家的秘密,不许告诉别人的,知道不?” 战苍穹点头。 唐佳人松开手。 战苍穹问:“娘是怕有人来抢尿吗?” 唐佳人点头,看似认真地道:“娘的尿何其珍贵,不能给别人喝。” 战苍穹问:“那你准备给谁喝?” 唐佳人的目光落在战苍穹的脸上。 战苍穹的嘴角突然就抽搐了两下。 唐佳人怀疑,战苍穹的脑子好像清醒了一起,于是转开目光,小声嘀咕道:“你可别中毒啊。” 战苍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子不是一般的坏啊! 唐佳人用眼尾扫着战苍穹的一举一动,见他一直看着自己看,便问道:“你总盯着娘看做什么?” 战苍穹回道:“娘,你这么有心机,为何没能得到公羊刁刁他爹的感情?” 唐佳人有些跟不上战苍穹这脑回路,微愣过后,拍了拍战苍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回道:“娘是个缺心眼的,你却觉得娘有心计。儿啊,这只能说明,你比娘还傻。以后别单独出去,娘怕你被人卖去做苦力,还……吃不饱。” 战苍穹似笑非笑地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心中一惊,发次带有疑问的声音:“战苍穹?” 战苍穹不答话, 唐佳人问:“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的脑子清醒了?” 战苍穹反问:“我这是什么表情?我的脑子何时不清醒过?” 唐佳人观察着战苍穹的表情,慢慢道:“甚是疑惑呢。” 战苍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吓了唐佳人一跳,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瞬间从床上跃起,连鞋子都顾不的穿,直接向窗外跃去。 战苍穹一把扯住唐佳人的后脖子,道:“娘,你干什么去?” 唐佳人慢慢回头看向战苍穹,回道:“娘给你抓老鼠玩去。” 战苍穹道:“儿也去。” 唐佳人道:“你那么笑,会吓坏老鼠的。” 战苍穹道:“儿有办法。” 唐佳人无法,只得穿上鞋子,磨磨蹭蹭地跟在战苍穹的身后走出客栈。 唐佳人心中有些不安,悄然打量着战苍穹的侧脸。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问:“娘在看什么?” 唐佳人思忖着回道:“我是个好人。” 战苍穹不明所以。 唐佳人继续道:“所以,你别吓唬我。你若恢复了,想起过往,别折磨我。只要挥挥手,放我离开就行。” 战苍穹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笑露一口白牙,道:“娘,你怎又说浑话?”眉毛一挑,“不是又想和哪个野汉子跑吧?” 唐佳人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张了张嘴,半晌才颤声道:“你你……你口中那个又字,是什么意思?!” 战苍穹不答,而是道:“走,咱们捉老鼠去!” 唐佳人风中凌乱了。这算什么?避而不答吗?太过分了! 战魔宫的宫主大人,哪里管唐佳人心中作何感想,他拉着她来到老鼠最多的地方,摆开架势,突然震天吼了一声:“啊!!!” 老鼠们被震伤了内脏,竟噗通噗通地倒了一片。 战苍穹对目瞪口呆的佳人道:“儿把老鼠吼死了,你快捡吧。” 唐佳人拍了拍嗡嗡作响的耳朵,问:“你说啥?”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诱捕之夜 夜里,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就像一只巨大的猫咪,悄然无声的来到了唐佳人居住的宏安居。 他从墙外攀爬到房顶,然后揭开房瓦,向里看了看。 黑暗中,他的眼睛散发着荧黄色的幽光,如同兽瞳。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却能够看见床上拢起一个小小的包,躺着熟睡的唐佳人。 那双猫眼起了变化,似乎染了三分温柔。他盯着唐佳人看了良久,就像一座趴伏在房檐上的雕像,一动不动。 突然,佳人的床下蹿出几只肥硕的老鼠。 他的猫眼瞬间瞪圆,放下房瓦,倒挂金钟来到窗前,用一根铁丝在窗缝上轻轻一划,打开窗栓,轻轻推开窗,一跃而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只发生在弹指间,快到令人不敢置信。 孟天青落地后,直接扑向那些老鼠,一按一个准儿。 他拎着四只老鼠的尾巴,来到唐佳人的床边,蹲坐着,静静凝视着佳人的睡颜。 良久过后,他提起四根老鼠尾巴,将老鼠放在了佳人的床头,就要离开。 唐佳人突然出手,抓向孟天青的手腕,道:“把人留下!” 孟天青被唐佳人攥住,瞬间炸毛!他情不自禁地挠了佳人一下,迫使她放开手,借机窜出窗外,直奔地面而去。 不想,那里正有一张大网等着他。 孟天青落入网中,开始拼命挣扎。 孟水蓝从角落里走出,道:“孟天青,别真把自己当猫,老鼠肉不比牛肉好吃啊。” 唐佳人从窗口处翻身落下,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孟天青竟然一爪子挠开了大网,嗖地破网而出,从唐佳人的身边跑过。 唐佳人撒腿就追,口中还喊道:“儿啊!抓猫啦!” 战苍穹破窗而出,拦住了孟天青的去路,张开嘴,就要吼。 唐佳人马上组织道:“别吼!口下留命!” 孟天青一爪子挠向战苍穹的脸,那速度和凶悍与往日绝不相同。 战苍穹立刻躲开,回手拍向孟天青的后背。就着这一拍,孟天青不但向前扑了去,切脚步不停,继续飞奔。 唐佳人喊道:“孟天青!” 孟天青脚步微顿,继续跑。 唐佳人喊道:“我生气了!来,下耗子!” 六位堂主出现在房檐上,一抖手,将布袋里的耗子抖向孟天青。 那些又肥又大的耗子,在地上吱溜乱转。 孟天青的耳朵一抖,猫眼一竖,下意识的开始抓耗子。 他四肢并用,追上去就是一跳,一按。还别说,真是一按一个准儿。 唐佳人走到孟天青身边,一把扯住他的后脖领子。 孟天青一惊,抬头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唐佳人的心就是一抖啊。孟天青不但眼睛变成了猫瞳,且……脸颊两侧还长出了几根猫须! 这是……开玩笑的吧? 孟天青那颗复杂敏感的少男心,被唐佳人那副见鬼了的震惊表情刺伤,一扭头,就要跑。 唐佳人哪里肯放开他?一抬腿,就骑到了孟天青的后背上,咬牙道:“让你跑!” 孟天青开始上蹿下跳,想要甩开唐佳人。 唐佳人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被甩到地上去。 孟水蓝在一旁道:“某的珍玩中缺了一只猫人。孟天青,你再跑,某就下令放箭了!不伤皮毛的前提下,你知道应射哪儿。” 孟天青的动作微钝,又开始乱窜起来。 唐佳人立刻喊道:“别误伤啊!” 战苍穹道:“哪儿来的这么麻烦?!一掌下去即可!” 唐佳人警告道:“不许胡来!抓活的!一定要抓抓抓……抓活的!”眸光一喜,看向街的深处。 尚未看见公羊刁刁,就听一阵犬吠传来,紧接着,就是公羊刁刁的声音传来,喊道:“死死死……死狗!别别别……别咬!” 话音刚落,便看见公羊刁刁一路狂奔而来,而他的身后,则是跟着恶犬和黄莲。 公羊刁刁一看见唐佳人,眸光乍喜,喊道:“狗狗狗……狗来了!哎哎,不对,是是是……是我来了!” 唐佳人正在和孟天青较劲儿,闻听公羊刁刁的话,立刻回道:“不管是人是狗,快来助我降服猫!” 追了公羊刁刁一路的恶犬,终于看见了主子,且……主意到与自己素来不睦的猫!只是,这只猫看起来挺凶悍,且好大个啊。 恶犬和公羊刁刁纷纷呲牙咧嘴地扑向孟天青。前者是习惯使然,后者是累的。 唐佳人怕恶犬咬伤孟天青,忙喊道:“口下留人!” 恶犬和公羊刁刁一同闭嘴,愣是以不同物种的身体,同时压向孟天青! 半人半猫的孟天青,就那么被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孟水蓝带人上前,将孟天青五花大绑了起来。 唐佳人这才看清楚,孟天青的手指甲竟然变得好似兽甲,锥子形中带着一个小小的钩子,锋利无比。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被孟天青挠过的地方,已经是血淋淋一片。 她两眼一翻,身子后仰,眼瞧着就要倒地。 战苍穹大手一拦,抱起唐佳人,使劲儿晃了晃,喊道:“娘?!你怎么了!?” 无人答。 听到战苍穹的这声娘,着实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僵在了当场。所谓天雷滚滚,无外乎如此。 佳人无法回答站苍穹的问题。 他竟一把抱起唐佳人,大步冲回客栈,咣当一声关上房门,落栓,不让任何人看。 公羊刁刁、黄莲和恶犬紧随其后,使劲儿拍着房门,却没拍开。 六位堂主来到门前左右。 许红娘道:“我说神医啊,你就别拍了,吵得人不消停啊。” 公羊刁刁怼道:“你你你……你是不是魔教道?还还……还关心别人消不消停?!”说着,又使劲儿拍起了房门,口中还喊着,“开门!开门!” 战苍穹都对豆腐做的公羊刁刁没辙,更何况六位堂主呢?他们只能干巴巴地站着、守着,却不能推开公羊刁刁。毕竟,谁也不晓得,自己那轻飘飘的力道,会不会弄死了单薄的公羊刁刁。 这时,孟水蓝提溜着困绷严实的孟天青,也进了客栈,走上二楼,绕过几位堂主,来到房门前,对孟天青道:“来,撞开房门。” 孟天青目露凶光,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道:“用头。”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一呲牙,像极了猫发出的威胁声。 恶犬立刻防备起来,冲着孟天青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孟水蓝扫了眼恶犬,道:“不许欺负猫。”掏出匕首,在门缝处一滑,门栓落下。 段青玥道:“孟阁主,不要非情自入,难为我等。” 孟水蓝笑了笑,道:“好,不难为你们。”话音未落,咣当一脚踢开了房门,这才继续道,“某自己踢的门,与你们无关。”言罢,走进了房里。 房门,唐佳人躺在床上,战苍穹做在了床边,正拿着杯子往唐佳人的嘴里喂东西。 听到这声响,唐佳人突然睁开眼,坐起身,问:“猫呢?!” 孟天青立刻垂下头,似乎是想要转地缝里去。 孟水蓝回道:“猫来了。”走到床边,将孟天青往床上一甩。 恶犬:“汪汪!” 公羊刁刁抖了抖,道:“狗狗……狗也来了。”快步走到床边,直接趴上去,避开恶犬。 一张不太大的床,瞬间挤满了人。 唐佳人摸了摸湿润的嘴边,皱眉问:“我流流水了?” 战苍穹道:“不是。儿在给你喂药。” 唐佳人疑惑道:“我又没病,你喂得哪门子药?” 战苍穹意有所指地道:“娘突然昏厥,怕是中毒了。” 唐佳人将两个词在闹闹中过了一遍:中毒,喂药。 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僵着身子,环视一周,发现她的恭桶已经被打开,而……战苍穹的手中,还端着一只水杯。水杯里,有些不明液体,在蜡烛下,泛着幽黄的水光。 “呕……”唐佳人突然呕了一下。她忙跳下床,冲到恭桶旁,呕了起来。 公羊刁刁不敢下床,忙问道:“佳人,你怎么了?” 孟水蓝在佳人身边,帮她拍着背,逗趣道:“不是又有了吧?” 唐佳人抬头,横了孟水蓝一眼,突然转头瞪向战苍穹,突然就扑了上去,将战苍穹按在床上,吼道:“你到底给我喂了什么!?你喂了什么?!” 如此失态,实属罕见。 战苍穹一翻身,将唐佳人压在床上,道:“解药!” 唐佳人骂道:“解你爹个解药!那是我的……”吧嗒一下嘴,觉得这味道虽然有些重,却不太像是尿。 唐佳人挑了挑眉,战苍穹也挑了挑眉 唐佳人问道:“你按着我干什么?” 战苍穹看向公羊刁刁,道:“我娘疯了,你给她扎几针。” 公羊刁刁摸出银针,果断扎向战苍穹的手腕。 战苍穹一缩手,唐佳人直接坐起身,拢了拢头发,打个哈欠,道:“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看向孟天青,“天青,你说是不是?” 孟天青:“喵……” 佳人看向恶犬。 恶犬:“汪!” 佳人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嗤……” 佳人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扎扎……” 唐佳人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误以为在和战苍穹的撕扯中扯碎了衣服,露出什么。 公羊刁刁继续道:“扎一针吧。” 唐佳人:“……”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救救这只猫妖 唐佳人不承认自己有病,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唐佳人怀疑战苍穹在耍自己,却抓不到证据,也只能无疾而终。 所幸,在这样乱糟糟的夜晚,还有孟天青这只猫是真实存在的。 唐佳人盘腿坐在床上,直视孟天青,气势如虹地喊道:“刁刁,上!” 公羊刁刁喊道:“黄莲,药箱。” 黄莲将药箱放到了人挤人、人挤猫、猫挤狗、狗挤人的床上,然后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公羊刁刁从药箱里取出研制好的药粉,道:“扒扒扒……扒他衣物……” 唐佳人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越过绳子,直接割开了孟天青的衣袍。 孟天青的一双兽眸突然缩了缩,喊道:“不要!” 唐佳人愣了愣,道:“哎,你会说人话啊?!” 孟天青扭开头,不看唐佳人。 唐佳人改口道:“见到你后,只听你喵喵了,还以为你中毒后不会说人话了呢。来,你转过头来,咱俩喵喵一个。哦不,是咱俩聊聊。我挺聪明的,你若说不明白,就喵喵。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也能说喵语了。” 孟天青被唐佳人说得想笑,见她是真的不怕自己,这才转过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边用匕首划开孟天青的衣服,一边按抚道:“你别挣扎,一切听大夫的。” 孟天青眼瞧着自己的胸口和大腿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即开口道:“停!”看向公羊刁刁,“你要看哪儿?”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要看伤口。” 孟天青怒道:“看伤口,要扒我衣服?!” 公羊刁刁横道:“我我我……我说,扒他衣物,看看……看伤口!” 孟天青和公羊刁刁一同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蹬公羊刁刁一眼,道:“不许结巴!” 公羊刁刁道:“你当我爱结巴啊?” 唐佳人顿感不妙,道:“完了,你你你……你不结巴了。” 公羊刁刁面色一下,利索地道:“孟天青,给我看看你和猫对战的结果。” 论起毒舌,公羊刁刁这嘴巴都能毒死一头牛。 孟天青道:“解开我,我给你看伤口。” 公羊刁刁道:“你不值得信任。你就这么绑着吧。” 孟天青看向唐佳人,道:“我不跑了。” 唐佳人问:“真真真……真不怕跑了?” 孟天青垂眸,点头,小声道:“你不怕,我就不跑。” 公羊刁刁瞪了孟天青一眼。 唐佳人一边用匕首割开了孟天青的绳子,一边道:“有何好怕的?不就是猫嘛。”一抬手,捏住孟天青脸颊上的一根胡须,“这是粘上去的吗?”用力一拔。 孟天青瞬间炸毛,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喵!”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向后躲了躲。 孟天青见此,立刻就要往窗外跳。 孟水蓝一转身,躲在了窗口。 孟天青要往门口蹿。 黄莲从门外关上了房门。 唐佳人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让孟天青受伤,有心解释自己为何有些怕猫,却又得从墓穴里说起。她不想耽误孟天青治疗的时间,于是突然大喊一声跳到孟天青的身后。 孟天青瞬间毛了!他就像一只被吓到的猫,直接蹿到了桌子上,且踢翻了茶壶和水杯。 茶壶落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唐佳人哈哈大笑,道:“看!你也被我吓到了吧。” 孟天青用那双猫眼看着唐佳人,看了半晌,终是顺了毛,道:“你确实吓到我了。” 唐佳人扯上孟天青的手,道:“天青,我不怕猫,你也不用怕人。” 孟天青的嘴角上扬。 唐佳人用食指戳了戳孟天青的嘴角,问道:“怎没长犬齿?” 孟天青这次是真的放松下来,竟顺着唐佳人回了句:“别急,可能要长了。” 孟水蓝道:“孟天青,你还能有点儿原则不?” 孟天青直接怼了一句:“有能耐,你变狗。” 唐佳人将孟天青按坐到床上,道:“天青,你给我们看看伤口,然后说说,你这么变成这样的?” 孟天青拉起裤腿,让佳人看他的下腿。 他的小腿上,有两条猫的挠痕和一个咬痕。 那伤口明明不深,却是皮肉翻滚,半点没有愈合的意思。且,伤口处呈现黑色,就连整条小腿都隐隐透着黑色。 公羊刁刁用手按了按孟天青的小腿,问:“痛吗?” 孟天青回道:“不痛。有些不知痛。” 公羊刁刁皱眉,道:“这这这……这是尸毒没错,却绝对不不不……不是……不是单纯的尸毒。我没见过这种病症,有有有……有些邪门。” 孟水蓝问:“能救吗?” 公羊刁刁回道:“试试。若若若……若能将毒逼出来,这这……这两条腿,估计也要废了。” 孟天青立刻缩回腿,道:“不行!” 公羊刁刁怒声道:“你说不行,不行!” 孟天青道:“我说不行,就行!” 公羊刁刁道:“你说不行,不不不……不行,就是不行!” 孟天青道:“我我……哎,跟你说不清!你好好儿说话,别结巴。”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好好儿让我医治。活命了,丢腿了,让让让……让我笑话你,瘸子!” 唐佳人眼瞧着两个人要打起来,立刻道:“被吵!赶快的治病,天都快亮了。” 公羊刁刁问:“和和和……和天亮,有什么关系?” 唐佳人回道:“不能错过我爱吃的早点。” 公羊刁刁点头,道:“好。”看向孟天青,“腿拿上来,我我我……我看看。” 孟天青无法,只得将两条腿拿到床上。 公羊刁刁下了地,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和一叠白布。他用小刀将孟天青伤口割开一点,黑色的血沿着伤口流淌而出,屋子里瞬间弥漫你一股子难闻的味道,有些像尸臭。 公羊刁刁问:“痛不?” 孟天青回道:“有点儿。” 公羊刁刁干脆将那伤口处的腐肉全部割掉。 孟天青痛得险些昏过去。 公羊刁刁问:“很疼?” 孟天青攥着被子,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道:“那那那……那你逞什么强,说说说……说不疼?”在药箱里翻找出一个大药丸,递给孟天青,“吃了,就就就……就不那么疼了。” 孟天青真是恨得牙痒痒!一把抓过药丸,塞进了嘴里,咀嚼着咽下。 公羊刁刁清理完腐肉后,撒上特制的药粉,又将伤口包裹起来。 孟水蓝和唐佳人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 公羊刁刁回道:“先逼毒,再看。现现现……现在,说不准。”从腰包里取出一个黄纸符,递给了佳人,“求来了。” 唐佳人接过黄纸符,从战苍穹的手中取走半杯黄幽幽的水,然后点燃黄纸符,将纸灰扔进茶杯里,用手指随便搅了搅,便递给孟天青,道:“喝了吧。” 孟天青的猫眼里划过惊恐,立刻摇头,表达自己坚定的想法。 唐佳人坚决道:“这对你有用。”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其意是:是不是亲兄弟,且看这一回了。 孟水蓝无法,只得看口对唐佳人道:“佳人,你那烧得是什么?” 唐佳人回道:“黄纸符啊。我让刁刁去寻老道士求的避邪符。” 孟水蓝道:“你用手指搅得半杯黄水是?”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回道:“他说是解药,解什么的不知道,总归这么一点儿剂量,没事儿的。”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鹤顶红一点,也能要人命。”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道:“我儿应该不会要娘的命。要不,你喝一口,给大家证明一下。” 战苍穹果断地道:“你用脏手搅拌过,还想谁喝?” 唐佳人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及手背上的血,双腿一软,就要昏厥。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刚要伸手接住她,她却自己扭了扭双腿又站直了身体,晃了晃头,对孟天青道:“你这是看见了,觉得我手脏。刁刁给你搓药丸时,没准儿刚去过茅房呢。别想太多,闭上眼,喝吧。”说着话,来到孟天青的身边,将茶杯送进他的手里。 孟天青看着唐佳人手背上的伤口,心中一痛,一仰头,将杯中那些纸灰碎片咽入腹中。 公羊刁刁将准备好的药丸,递给了孟天青,道:“还还还……还有这些,吃饱吧,免免……免得吃老鼠。” 孟天青接过一把药丸,数了数,一共六颗,颗颗如同眼球大小。他真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公羊刁刁,才会遭此报复。难道是自己用手刀砍他时,砍得太过用力?若真是如此,不如不救好了。从此,世间少了一个毒舌小结巴。 孟天青问:“搓球的时候,洗手了吧?” 公羊刁刁回道:“洗洗洗……洗手?没空。” 孟天青后悔问出这么个答案,唯有硬着头皮将药丸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吞下。吞到第六个时候,还打了个饱嗝儿。果真如公羊刁刁所言,这六颗药丸能吃饱。 唐佳人催促道:“现在,你可以和我们讲讲,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人祸蛊毒 在唐佳人的询问下,孟天青说起了当晚发生的事。 他说:“那晚,我睡下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梦里,我从床上坐起身,想去看看公羊刁刁跳崖没。” 公羊刁刁的脸一红,身子向唐佳人的方向靠了靠。 孟天青继续道:“我迷迷糊糊来到公羊刁刁的家,看见了满身滴血的佳人,还有……还有浸泡在血水里的公羊刁刁。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梦见的,还是地狱里的情形。佳人赶我走,我想她是要我离开地狱,怕我的魂魄被困于此。我跳上墙头,准备离开,却踩到了一只猫。 那只猫十分凶悍。 它暴起伤人,狠狠地挠了我一下。我吃痛,去踢它。它非但不害怕,竟还扑向我,又挠又咬。 我和那只猫打了两个回合后,便醒了。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变了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双猫眼。孟水蓝要带我去寻公羊刁刁治病,我……我吓得不轻,也不想让你看见我这副模样,所以就跑开了。” 唐佳人蹲在天青面前,仰头问:“那只黑猫呢?” 孟天青回道:“被他挠伤后,我的脑子就变得混乱了,怎么回到三日小筑的都不知道。若非伤在,我都怀疑那是个梦。”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询问道:“刁刁,你觉得天青这样是怎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思忖着回道:“若若若……若是普通尸毒,是可可可……可以逼出体外的。可我从没没……没见过,那种尸毒,能能……能让人变成猫。”指了指孟天青的指甲,“这这这……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孟天青回道:“昨晚。” 唐佳人问:“是你给我送的死老鼠?” 孟天青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答道:“看着就想抓,抓到了就想给你送来。” 唐佳人试探着问:“你吃过老鼠没?” 孟天青不答。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 孟天青这才不自然地回道:“咬了口,没……没咬动。” 唐佳人拍着胸口道:“幸好没咬动。等你想吃老鼠时,你就吱声,让你哥给你做熟了吃,千万别生吞啊。” 孟天青望向佳人,一双眸眼扇动着喜悦的光,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只大手,突然揉上孟天青的头。 孟天青和唐佳人扭头看去,但见战苍穹已经收回手。 孟天青目露凶光,问:“你干什么?!” 战苍穹随意的回了句:“没事。” 孟天青怒道:“没事儿你摸我头?” 战苍穹回道:“看你长没长猫耳朵。” 孟天青瞪战苍穹一眼,道:“没长!” 战苍穹难得好脾气,一点儿也没生气。 孟天青将唐佳人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隔开自己和战苍穹,然后在不做声中将身体贴向唐佳人,蹭了蹭。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孟天青立刻露出讨喜的笑:“喵……” 唐佳人的汗毛竖起,却没有躲。 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在孟天青的脑袋上,喝道:“发情啊?!起开!” 孟天青冲着公羊刁刁一呲牙,发出威胁的声音。 恶犬见有人和自己争宠,立刻将大脑袋放在唐佳人的腿上,轻轻地汪了一声,试图引起佳人的主意。 公羊刁刁被这一声汪吓了一跳,立刻缩手缩脚的杵在一边,不敢动作。 孟水蓝问:“公羊公子,舍弟是否还需要吃些什么药?注意一些什么?” 公羊刁刁从药箱里抱出一个脑袋大小的坛子,交给了孟水蓝,道:“一一一……一日三次,一一……一次,六丸。先先……先保命,再做计较。若若……若想恢复容貌,怕是不易。” 孟水蓝问:“那两条腿是否能保住?” 孟天青立刻支棱起耳朵。 公羊刁刁回道:“能能能……能不能,还得看。” 孟天青立刻软在了佳人的肩膀上。 佳人拍了拍孟天青的脸,按抚道:“没事儿,你还可以爬。” 孟天青觉得这种安慰令人想哭。他低低的喵了一声,用头去拱佳人的头,想要寻求安慰。 恶犬见一只猫胆敢和自己争宠,立刻将脑袋放在了唐佳人的另一边肩膀上,使劲儿蹭了蹭。 孟天青见一只狗都敢如此放肆,立刻冲着它发出威胁的声音。 恶犬不甘示弱,也开始呲牙哼哼。 唐佳人一猫一狗各赏了一巴掌,两方皆安。 孟天青突然喊了一声:“哎呦……” 唐佳人忙问:“怎么了?” 孟天青捂着肚子喊道:“肚子痛!腿也痛!” 唐佳人立刻喊公羊刁刁:“快给他看看。” 公羊刁刁摸上孟天青的脉搏,沉吟片刻道:“他他他……他这脉象,得寻寻寻……寻个兽医看看。” 孟水蓝见孟天青疼得厉害,道:“时间紧,且将死猫当活猫医。” 孟天青不忘瞪孟水蓝一眼。 公羊刁刁道:“依依依……依我多年的经验看,他这是……是是……是要排臭。” 话音刚落,孟天青便放了一个屁!那真是又臭又响。 唐佳人等人离开闪开,避到门口。唐佳人更是捂着鼻子,当机立断到:“天青两腿有伤,就在这里解决问题。水蓝,你顶住!”一招手,“撤!” 战苍穹、公羊刁刁还有恶犬,皆跟着唐佳人冲出房间,并用力关好房门,防止气味外泄。 孟水蓝收回看向房门的目光,望向孟天青,道:“你是男人,告诉哥哥,你一个人行!” 孟天青伸出爪子,道:“别废话,快来扶我坐下。” 孟水蓝无法,只得扶着孟天青,坐在恭桶上。 门外,一字排开的众人,只听见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其效果甚是惊人。偶尔,还夹杂着几声猫叫,甚是凄厉啊! 唐佳人感慨道:“此屎,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公羊刁刁一边给唐佳人处理手上的伤口,一边凉凉地道:“桶,别别……别崩碎了。” 半晌,里面终于没了动静。 唐佳人喊道:“孟水蓝?!天青怎么样了?” 孟水蓝没有回答。 唐佳人忙拍了拍门,喊道:“孟天青!孟水蓝!” 孟天青虚弱的声音传来,道:“别喊了,我哥……昏过去了。你们……先别过来喵……” 唐佳人咂舌道:“这么厉害的屎?” 孟天青羞涩道:“喵……” 屋里传出恭桶挪动的声音,和拖着腿走路的声音。 等了好一会儿,孟天青才道:“可以了,进来吧。” 唐佳人推开门,却被公羊刁刁一把扯到旁边,道:“此屎,有尸毒。再再再……再等会儿。” 战苍穹打个哈欠,道:“无聊。”走进隔壁房间,睡下。 六位堂主也折腾了一晚,见宫主大人终于休息,也跟着四散开来,准备睡一觉。 确定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唐佳人和公羊刁刁这才走进屋里,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孟天青,以及趴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孟水蓝。 二人架起中毒的孟水蓝,将他扔到床上。 公羊刁刁给孟水蓝解毒,唐佳人坐在孟天青的身边,问:“要不要趴一会儿?” 孟天青不太好意思看唐佳人,垂眸,问:“为何要趴着?” 唐佳人不语,只是看着他的手指。 孟天青等不到答案,看向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略微寻思一会儿,终是想明白家人的意思了。他的指甲有了变化,就像兽爪,若用这种爪子擦屁股,菊花定会苦不堪言。他刚才动作时,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将自己给豁两半了。 他的脸一红,下意识的抬起爪子。 唐佳人瞪了瞪眼睛,道:“你不是要舔手指头吧?”猫都是怎么洗爪子的! 孟天青一僵,放下手,觉得自己那下下意识的动作,越发像猫了。 唐佳人立刻用水洗了帕子,拧成半干,给孟天青擦了擦手,连指甲都没放过。 孟天青瞧着唐佳人如此温柔相待,心中泛起柔软,竟是一伸舌头,舔了佳人的脸蛋一口。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阵兵荒马乱,眼神游移,不敢看佳人,低低的喵了一声。 唐佳人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安慰孟天青,道:“我虽没洗脸,但绝对比你的手干净。” 孟天青暗道:就算你三十天不洗脸,我也愿意舔。 另一边,公羊刁刁终于弄醒了孟水蓝。 孟水蓝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揉了揉晕乎乎的头,道:“天青啊,你这一泼屎,差点儿为你建功立业,熏死某,让你当上阁主啊。” 孟天青颇为得意地笑道:“喵……” 公羊刁刁来到孟天青的身边,蹲下,打开缠绕在他腿上的白布带,看了看流淌出的黑血,十分突兀地道:“我我我……我怀疑,孟天青被人下下下……下了蛊毒。” 孟天青惊讶地道:“蛊毒?” 公羊刁刁道:“对,蛊毒。” 唐佳人想到那只猫,和墓室里的那一群死猫,心里有些发寒。她问:“这种蛊毒,可不可能是猫死了,又诈尸活过来后,身上带的一种毒?” 公羊刁刁道:“那是尸毒,不是蛊毒。” 孟水蓝眯了眯眼,道:“看来,这是人为喽。”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都皱眉不语。 孟天青打个哈欠,竟抱着腿,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也打个哈欠,道:“天快亮了,先睡一觉再说,好困。”爬上床,睡了。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互看一眼,分别坐在床头两侧,倚靠着窗柱,准备小憩。 突然,孟天青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猫叫,砰地撞破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唐佳人从床上弹起身,与公羊刁刁和孟水蓝一同追出窗口,却不见孟天青身影。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千般布局抓佳人 这么一折腾,天也要亮了。 孟水蓝回到三日小筑,公羊刁刁回了岐黄馆,恶犬丢给唐佳人一个眼神,也跟在公羊刁刁身边,屁颠屁颠地跑了。公羊刁刁越是不待见它,它越是往上靠。此种品性,也不知道像谁。欺软怕硬可见一斑,招猫逗狗更是一手。 唐佳人困得很,倒头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听见窗外传来哭嚎声,声音凄厉悲惨,应该是死了人。 唐佳人迷迷糊糊地起身,探头看去,但见楼下聚集了一些人,正围着一辆板车边走边哭。 板车上,躺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看身型,应该是位妙龄女子。 那哭嚎得最厉害的女子,是位妇人,大约三十五岁左右,她悲痛欲绝地喊道:“哪个天杀的,害了我儿啊!求城主大人做主,为钗宝报仇啊!” 钗宝,想必就是那尸体的名字。 唐佳人缩回头,没了睡意,简单洗漱过后,去楼下吃饭。 客栈里的人消息最是灵通,已经在议论上此事了。 可等唐佳人下楼,那些人却都闭嘴不语,纷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着早点。 唐佳人不解,叫来小二送上粥和包子,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慢慢吃了起来。 客栈里静得有些骇人,就仿佛只有唐佳人一个人在吃饭一般。 饭后,许多人开始退房。 掌柜试图挽留,听那意思是说,有些人原本定了好几天,结果却不肯继续住下。奈何那些人执意要退房,掌柜无法,只能照办。 唐佳人见战苍穹等人没有下楼吃早饭的意思,想必那种撕心裂肺的大哭对他们也造不成什么影响,又见客栈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靠近掌柜,趴在柜台上问:“掌柜,他们为何都走了?” 掌柜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回道:“这事……不好说……” 唐佳人道:“不好说啊?那你就唱呗。” 掌柜的面皮僵了僵,终是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看向店小二,“你寻个无人的地方,给客观讲清楚。”顿了顿,低声道,“别打扰到其它客人。” 店小二对唐佳人道:“小的正要去后院看看秘制的黄泥鸡好了没……” 唐佳人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当即道:“我随你同去。” 她跟着店小二走向后院,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儿。 店小二警觉地左右看看,见没有人,这才开口道:“昨晚死了人。” 唐佳人道:“我从窗口看见了。应该是妙龄少女。” 店小二点了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唐佳人不耐烦来,道:“别磨叽!快说!” 店小二似乎有些害怕佳人,缩了缩脖子,这才道:“客观别急,小人这就说。小人听说,她原本是待嫁闺女,这婚期都定了。昨晚她爹关门的晚,她就来给他爹送灯笼。结果……结果就被人拖到暗处,直接就给祸害了。听说,寻到她的时候,何止是衣衫不整啊,胸口还破了洞,心都被人挖了去!都说死相极惨,小人没敢去看。” 唐佳人问:“为何客栈里的人都退房?” 店小二的身子一僵,偷眼打量着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店小二一笑,道:“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是魔教的,这事儿又算到我们头上了?” 店小二陪笑道:“哪能呢?也也……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宫主大人是何等样的大人物。” 唐佳人挑眉,不语。 店小二这才回道:“昨晚,有人看见你们追一只像猫的怪……怪东西。又把他拎进了客栈。大家这么一传,都说……都说那怪东西是吃人心的怪物。”挤出一个笑,“你看,小人就说,这一准儿是个误会。有您在,别说是怪东西了,就连宫主大人不也得乖乖听话。” 唐佳人被这马屁拍得比较舒服。 店小二继续道:“客官,您说,昨晚那个怪东西,还……还好吧?” 唐佳人随口回道:“挺好的。”实则,孟天青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是,若说孟天青会杀人掏心吃,她是不信的。他,顶多追个老鼠流流口水。不过,这事儿也不能一概而论。万一那蛊毒又发生新的变化,催生出想吃人心的孟天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以前的孟天青就算给他银子,他也不会去抓老鼠、吃老鼠。 唐佳人想起孟天青那声凄厉的叫,就觉得心神不安。 二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厨房门口。 唐佳人欲离开,去寻孟天青,店小二推开了房门,道:“客官,能帮我拿些黄泥鸡吗?” 这间厨房和正常的厨房不一样。正常的厨房里锅碗瓢盆都很多,这里就是一个黄泥屋。屋里有好多个炉子。炉子上空空如也,炉子下闷着黄泥鸡。炉火的温度不高,慢慢将整只鸡烤熟烤透烤烂。 因有黄泥裹着鸡,味道没有思议,但唐佳人还是闻到了诱人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问:“拿多少?”说着话,腿就跨进了房门。 店小二跟进了厨房,道:“尽量多拿点儿,免得前面不够用。” 唐佳人吞咽着口水,伸手去拿黄泥鸡。 身后劲风袭来,唐佳人下意识的一低头,躲过店小二的一棍,看向店小二,喝问:“为什么背后伤人?” 店小二冷冷地道:“你在城主背后捅了一刀时,可曾想过为何背后伤人?”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顿觉胸口闷疼。若是其它事,她还能辩上几句。这在这件事上,她真就是辩无可辩。然,终归是不肯吃亏的性格,言声道:“那是我和秋月白的事儿,和旁人无关。” 店小二怒道:“城主大人有令,拿下你,伤残不论!”言罢,抡起棍子就打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残不论”四个字,唐佳人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就像被人敲了闷棍一般。她无力嘲讽店小二的不知半斤八两,因为她突然有些相信秋江滟的话,也许秋月白真的只是在利用她。 脑子很乱,动作稍微迟缓了一下,却是刚刚好避开了店小二的袭击。 唐佳人飞起一脚,踢向店小二的胸口。她没想要店小二性命,所以不曾下重手,也没有洒毒粉。她只想逼退店小二,好让自己离开自己。偏生,店小二也是个执拗的。他明明武功不高,却能将拿棍棍子挥舞得密不透风。唐佳人想要突围,看来需要一点儿时间。 稍微冷静一点时,唐佳人觉得,这应该是个陷阱。秋月白就算再恨她,也至于说什么伤残不论啊。二人之间,还是有着感情牵挂的。 除非,秋月白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上。 只不过,唐佳人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姨妈罢了,为何能让秋月白为其记恨休休那么深?而休休,也能为了柳芙笙独身多年?这个据说应该是她娘的女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啊? 唐佳人觉察出自己要出汗,于是决定速战速决。 然而,令唐佳人意想不到的事,这间看似普通的黄泥屋下,竟藏着人! 她的双脚被铁链锁住,无法动弹。 双手刚要捏碎毒丸,却被棍子敲在手腕上。 毒丸落下,被戴着手套的手接住。 唐佳人抬头一看,竟看见了望西,不由得叫出声:“望西?!” 秋月白的身边有四个随从是比较得力的助手。分别以望东、望南、望西、望北而命名。 唐佳人最熟悉望东,至于望南和望西也都有过交集,唯有望北从没有见过。 如今,秋月白身边的望西出现,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了?果然,一切都是个笑话罢了。 最可笑的是,她总觉得这个笑话演绎的是一往情深。 想必,秋月白和她的想法一样。否则,如何解释她在他背后捅得那一刀? 呵…… 如今看来,宏安居的掌柜,是秋月白的人。而宏安居,自然是秋月白的宏安居。 她住在这里,正是豺狼入虎口。是的,唐佳人从不认为自己是羊。 她明知道,自己逗留在秋城,或早或晚都会遇见秋月白,可偏偏不想离开,难道不就是为了等这样一次无心的相遇吗? 挺傻的。 却没法轻易放手。 而今,一切都齐全了。 她终于要去见秋月白,要亲口问问他是不是利用欺骗了她的感情,也等秋月白问问她,是不是唐不休派在他身边的细作。毕竟,那一刀,确实是她捅出去的。 不知为何,唐佳人反倒松了一口气。 好与坏、真与假,有个结论就好。 一个女子的一生,可能会经历不同的男人。有的男人,融入血液之中,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永远割舍不掉,也无法分开;有的男人,成为影子,陪着她浪迹天涯,却又无法相依相偎。身边一直空着一个位置,到底能由谁牵手陪伴? 所有的想法、复杂的、简单的、多情的、疑惑的,悉数涌进唐佳人的脑海中。她,终是淡定了。 没有什么最坏的结果,唯有承受不了结果的那颗心。 望西面无表情地道:“城主有请。” 说着,一记手刀砍下。 唐佳人陷入到彻头彻底的黑暗中。 客栈里,战苍穹等人起床后,到楼下吃饭,问起唐佳人。掌柜只说出了事,那位姑娘跑出去看热闹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公子千万莫慌 秋江滟起个大早,来到岐黄馆,终于堵住了正要出门的公羊刁刁。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由公羊刁刁身后探出的恶犬吓到了。 许是秋江滟的身上有股子黑猫的味道,恶犬瞬间提高了自己的战斗力,冲着秋江滟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吓得秋江滟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地道:“神医,这狗……你你……你安抚它一下。”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不敢。”心里话:敢也不做。 恶犬逼近,露出锋利的犬齿。 秋江滟的双腿发软,向后退了两步,道:“它它……它不会咬我吧?” 公羊刁刁同样紧张地道:“不不不……不知道。” 恶犬突然发出一声犬吠:“汪!” 秋江滟和绿蔻撒腿就跑,公羊刁刁则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跑。 恶犬追了秋江滟一会儿,觉得没趣,于是调转方向,去追公羊刁刁。 秋江滟见此,一咬牙,也去追公羊刁刁。 恶犬觉察出身后有人,再次掉钻方向,去追秋江滟。 秋江滟吓得面无人色,再次扭头跑。 如此反复拉锯两次,秋江滟终是放弃了尾随公羊刁刁的念头,她绕了个圈,去堵公羊刁刁。 结果,一照面,不但看见了抚墙喘气的公羊刁刁,还看见从他身后追上来的恶犬。 秋江滟想哭的心都有了。 公羊刁刁喘过了气儿,这才目不斜视的继续前行。 秋江滟发现,公羊刁刁竟在双拐。可见,他也怕那恶犬。秋江滟计上心头,对绿蔻耳语两句。 绿蔻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恶犬见秋江滟没有被自己吓跑,心有不甘,立刻露出要撕咬的嘴脸,威胁着靠近秋江滟。突然,一个绳扣从天儿降,落在了恶犬的脖子上。 绿蔻一用力,将恶犬吊在了树杈上、半空中。 那种窒息感,令恶犬快速挣扎着,四条腿乱刨,却无济于事。 公羊刁刁打从心里觉得秋江滟这事儿干得不错,十分想装作看不见,让恶犬老老实实的挂在树干上。然,这只恶犬终究是佳人的恶犬。他就算再有想法,也不会伤害佳人的狗。 眼瞧着恶犬渐渐停止了挣扎,公羊刁刁一狠心,拔出匕首,飞身而起,割断了恶犬脖子上的绳套。 恶犬落地,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公羊刁刁立刻远离恶犬。 秋江滟见此,立刻对公羊刁刁道:“神医放开那恶犬,它定会报复,绿蔻,打杀了它!” 绿蔻应道:“诺!”拔出长剑,从树上一跃而,就要动手。 公羊刁刁立刻道:“且慢。这狗,是是是……是我的。” 恶犬咳够了,从地上爬起来,并没有急着扑向绿蔻和秋江滟,而是围着二人溜达着。那样子,竟像一条要伺机报复的狼。 秋江滟靠近公羊刁刁,想要寻求庇护。 不想,那恶犬见她一动,竟发出威胁的低吼声,不许她靠近。 公羊刁刁看得明白,对秋江滟道:“你你你……你有事儿,就就就……就站那说。别别别……别过来,被被被……咬残,我可治不了。” 秋江滟一边防备着恶犬,一边对公羊刁刁道:“上次在黑崖,听闻神医说能医治好江滟的鼻骨……” 恶犬:“汪!” 秋江滟一抖,缓了缓,继续道:“江滟当时因哥哥受伤一事,太过紧张,有些混乱。这两日平静下来,总觉得自己当时的态度十分不妥。所以……”微微一顿,眉眼含笑,秋波点点,送向公羊刁刁,这才继续道,“特来请罪。还请神医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见识。”言毕,盈盈一拜。 公羊刁刁道:“就就……就这事儿?” 秋江滟笑道:“是啊。” 公羊刁刁道:“不不不……不用请罪。” 秋江滟面上一喜。 公羊刁刁继续道:“我我我……我不原谅你。”言罢,从秋江滟的身边走过。 恶犬突然张嘴,咬向绿蔻的大腿! 绿蔻一直防着恶犬偷袭,当即翻身跃起,同时刺出一剑。 恶犬吃过亏,这次变得格外警觉。它扭身躲开,继续去撕咬绿蔻。 一人一狗打得不可开交,也算是一种热闹。 公羊刁刁见恶犬没吃亏,就又跑开了。他怕饿犬,可偏偏恶犬总跟着他,实在是太要命了。 秋江滟见公羊刁刁走得绝情,真是恨得牙痒痒。她突然出手,用匕首偷袭恶犬,在它的脖子上捅了一刀! 恶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那么怕自己的小女子出手如此狠辣。 恶犬不知,有种人专会以柔弱博取同情。 恶犬奋力扑向了秋江滟,却被绿蔻从后面偷袭,砍伤了身体。 绿蔻几下下去,恶犬已经奄奄一息。 秋江滟解恨地一笑,道:“走!” 绿蔻尾随秋江滟离开,留下恶犬躺在血泊里。 公羊刁刁跑了一段路程,累得差点儿没昏厥过去。他靠在树上喘了良久,却没见恶犬追上了。他知道秋江滟是心思歹毒之人,也怕恶犬遭了算计。略一思量,又快步走了回去。 当他看见倒在血泊里的恶犬时,身子都随之一僵。 他走过去,摸了摸恶犬的脖子,只察觉到了微弱的脉搏。 若这里躺着一个人,他自然有办法为其续命,可面对狗,他着实有些为难了。毕竟,他非兽医,不懂得狗身上的经脉。虽无放弃之心,却十分无力。 公羊刁刁想起自己对唐佳人吹嘘,但凡剩一口气,他都能救。于是,稳了稳心神,决定死狗当活狗医。 他掏出一些救命的药丸,塞进了狗嘴里,帮助它咽下。有心回岐黄馆找人来将恶犬弄回去,又怕自己这一走,别人就有狗肉吃来。只能脱下大氅,铺在地上,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恶犬抱起,放到了大氅上。 恶犬睁开眼,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又闭上了。 公羊刁刁拖着大氅,在气绝之前回到了岐黄馆。 黄莲等人听到动静,立刻跑出来,将恶犬抬了进去,开始救治。 公羊刁刁这一忙乎,就忙乎了许久。他有心去寻唐佳人,有怕她问自己恶犬为何没跟来。只有确定恶犬还活着,他才好往佳人身边凑。 就这样,公羊刁刁一直守了恶犬身边。 恶犬偶尔睁开眼,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又因失血过多,再次陷入昏迷。 黄莲担心公羊刁刁饿坏了,给他煮了他最爱喝的甜粥。 公羊刁刁一边喝着甜粥,一边想着昨晚孟天青的异样。 黄莲道:“公子,出事了。”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却没有多大惊慌和好奇。 黄莲继续道:“有一豆蔻少女被蹂-躏,还挖去了心,死得凄惨。” 公羊刁刁每天都要面对很多死亡和不幸,倒也淡定的继续喝粥。 黄莲顿了顿,道:“有人声称,看见了一怪物出现在少女死亡地点的附近。那怪物,有双猫瞳。” 公羊刁刁放下勺子,看向黄莲,问:“孟天青?” 黄莲点头。 公羊刁刁摇头:“不会,不不不……不是他。” 黄莲道:“我也不信是他。不过,公子你也看见了,自从他染了蛊毒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竟去捉老鼠吃。若……他继续变化下去,吃人心也不是不可能。” 公羊刁刁还是摇头,道:“不是他。” 黄莲轻叹一声,道:“公子一切小心才是,千万不要再一个人出门。” 公羊刁刁没搭话,继续喝粥。 过一会儿,黄莲再此开口道:“对了公子,那个江湖骗子已经自己走了。” 公羊刁刁思考着问题,随口问道:“哪个?” 黄莲回道:“就是那个缠上少爷的假道士。我看这人手脚有些不老实,竟偷偷潜入少爷配置解药的房间。被我发现后,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些贵重的药草。他闹个没脸,就自己走了。”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继续寻思心事,可这心事转着转着,就转了回来。他问:“你说,那那那……那个假老道,偷偷偷……偷了贵重的药草?” 黄莲解释道:“是偷了。不过,被我发现了。” 公羊刁刁摇头,道:“不不不……不对劲儿。” 黄莲忙问:“怎么不对劲儿?” 公羊刁刁回道:“那那……那个老道,怎怎……怎知道哪些药草贵重?就就……就算知道,为何不直接偷偷……偷银子?!我我我……我用来配药的房间,其隔壁,就就……就是用来放银子的库房。” 黄莲一听,顿觉有礼,当即道:“公子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 公羊刁刁蹭地站起身,道:“糟了!孟天青的解解解……解药!”说着,就要往外跑。 黄莲忙道:“公子莫慌,怎么了?” 公羊刁刁站定,对黄莲道:“你速派人去去去……去三日小筑,取取取……取回解药,告诉孟水蓝,这药,可能被被……被人动了手脚,不能吃了!让让……让他寻到孟天青,就就……就送我这儿来。快去!” 黄莲见公羊刁刁急,立刻牵了马,飞奔而去。 公羊刁刁则是寻来笔墨纸砚,开始画那假道士的脸。这个人,一定是给天青下蛊毒的人!唯有寻到他,才能救天青。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被困的活鼻子 在一间阴冷刺骨的牢房里,唐佳人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先是听了听动静,而后慢慢睁开眼睛。当她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时,竟笑了。 她和这该死的黑崖,是不是就扯不清了?! 原本,醒来的那一刻,她还在想,要如对战秋月白。是先声夺人,愤怒指责?还是哀怨忧伤,先听他怎么说?结果,都省了。 她被困在黑崖之下的牢房里,四肢都锁了铁链,没动一下,都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四条铁链,通通镶嵌入石墙之内。唐佳人试着扯了扯,纹丝未动。 她想将头探入铁栏看看,奈何最近吃得不错,这头明显无法达到钻出去的标准。 黑崖下寒冷刺骨、阴风阵阵,偶尔传来几声风声,听起来都像女鬼凄厉的哀嚎。放眼望去,只能透过一片雾气蒙蒙看见令人绝望的石墙。空气中,还漂浮着尸体被烧焦后的味道,令人作呕。 牢房里,倒是有个臭烘烘的恭桶可以与她为伴。 曾经,她是下到黑崖下救人的,如今,却成了秋月白的阶下囚。 秋月白说,囚禁在黑崖下的人,都是万恶不赦的。 看来,她在秋月白的心里,终于可以跻身进恶人一行中了。 想到这里,唐佳人觉得有点儿不服不忿。为何?这些被关押在黑崖下的恶人,又有哪个真的伤到了秋月白?依她看,她应该被关入下面那层剔骨牢中。这才是对待罪大恶极之人应有的尊重。 相然,定是那入口被堵了,所以才将她锁在这里。 唐佳人撇了撇嘴,靠在铁栏上,胡思乱想着。肚子有些饿,却没啥食欲。仰头望望天,触目之中,都是石壁。 等待,果然是让人变得暴躁、不安、乃至妥协、绝望。 唐佳人自认为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提自己出去,心中有些发毛,不知道秋月白是不是要将她一直困下去。困着不要紧,好吃好吃就行。怕的是,他要活活儿饿死她啊! 唐佳人猛地站起身,张开大嘴,就要开吼。 闹中突然闪过秋月白他爹和他家群猫一同诈尸的画面,瞬觉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真是……下人呐! 唐佳人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回到地上,不敢轻易动作。 幸好,唐佳人素来知道如何安抚自己。她闭上眼,抱紧自己,继续睡觉。既然等待令人捉狂,不如一睡解千愁。 另一边,秋江滟在公羊刁刁处无功而返,却很快收到一个大惊喜。所谓有一得必有一失,也许正是这个意思。 秋江滟和绿蔻走回秋风渡,绿蔻正准备敲开大门,就见望西精神抖擞的快马而回。 秋江滟一见望西的表情,心就是猛地一跳。 望西翻身下马,一抱拳,刚要说话,却被秋江滟阻止。 秋江滟问:“你这两日是轮休吧?” 望西微愣,回道:“回小姐,正是。” 秋江滟笑了笑,靠近望西,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望西再次抱拳,应道:“诺。”策马转身离去。 秋江滟望着望西的背影,无声的笑了。 笑着笑着,她的眼中竟涌出了泪花。 绿蔻知道发生了何事,心情也格外的激动。只不过,那颗雀跃的心,转而却又跌入谷底。只因,公羊刁刁既然都不肯为小姐医治鼻子,又怎么会为城主医治腰椎?就算割掉了唐佳人的鼻子,除了解恨外,又能如何?若说解恨,千刀万剐不为过!若说有用,却是个无用的废物! 铝扣心中烦躁焦急,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她低声对秋江滟道:“小姐,就算有了鼻骨,公羊刁刁不肯,如何是好?” 秋江滟攥紧没有受伤的左手,咬牙道:“是人,就有弱点!我就不信,他公羊刁刁没有弱点,威胁不得!”话锋一转,“再者,这世间不会只有一个公羊刁刁。只不过,岐黄馆的名气比较大罢了。鬼骨手之名,也不是假的。” 绿蔻皱眉道:“鬼骨手已经好多年不曾出现于江湖了。再者,鬼骨手虽有名,有的却是恶名昭彰。奴婢曾听说,二十年前,德辉山庄的庄主得了怪病,求到鬼骨手那里。鬼蛊手可是要了庄主最疼爱的小女儿,才帮庄主医治好怪病。这么多年了,谁都不知道那个小女儿是死是活。” 秋江滟道:“传言皆不可信。传言都说,公羊刁刁最有医德,结果呢,他竟不肯为我医治。如此医德,着实令人恶心!” 绿蔻点头不语。 秋江滟继续道:“鬼蛊手都消失多年了,想寻也不那么好寻,还是得从公羊刁刁身上下手。”皱眉,“只是……不知道他的要害在哪儿?” 秋江滟不知,公羊刁刁的要害正在她的手里。此事,正是当局者迷。 绿蔻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小姐,你可记得,那公羊刁刁曾要为了那个贱人殉情!” 秋江滟思忖着,突然就绽放了笑颜。她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儿?公羊刁刁的弱点,已经在我手中了。哈哈哈……哈哈哈……” 绿蔻忙按抚道:“小姐切勿太过高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秋江滟问:“此话怎说?” 绿蔻道:“小姐你想,若然他人知道,那个贱人在你手上,不单是公羊刁刁,就连闻人无声、孟水蓝,以及那个战苍穹,都会群起攻之。他们的手段,定是狠辣非常,小姐与奴婢,怕是要遭一番大罪。一个搞不好,恐难翻身。” 秋江滟眉头紧锁,点了点头,询问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绿蔻道:“此事不能急,我们得走着看。” 秋江滟冷冷地道:“废话!” 绿蔻低头不语。 秋江滟忧虑道:“此事,必须尽快进行。若被我哥知道,我借他之名对那贱人动手,恐他六亲不认。” 绿蔻点了点头。 秋江滟阴森狠戾地一笑,道:“还是不能留活口啊。” 绿蔻一僵。 秋江滟扫了绿蔻一眼,道:“你怕什么?你是我的人。只要你一心为我,不背叛,我便允你在我哥身边服侍。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稍晚一点,还有大事要做。” 绿蔻和秋江滟回了秋风渡。厚重的大门关上,反复照射不进一点儿阳光。 秋江滟来到秋月白的门前,正好看见赫大夫背着医药箱走出,忙追问道:“我哥怎样了?” 赫大夫摇头一叹,没言语。 绿蔻长在秋月白的房门口,脚好似身了根,竟动弹不得。 秋江滟扫了绿蔻一眼,道:“你先去照顾我哥吧,仔细点儿,等会儿别忘了回来给我换药。离了你,多有不便呢。” 绿蔻心中一喜,应道:“诺。” 秋江滟尾随在赫大夫身边,道:“伤口有些发痒,赫大夫帮我看看。” 赫大夫应道:“好。” 秋江滟将赫大夫引到自己的闺房,取掉幕篱,让他帮着看了看伤口,道:“赫大夫,我这鼻子,真没有恢复的可能吗?” 赫大夫道:“鼻骨都碎了,想要恢复,怕是……” 秋江滟垂眸不语。 赫大夫轻轻一叹,道:“老夫曾听人说过,有那杏林高手,能用人骨改变人的外貌。” 秋江滟抬头,看向赫大夫。 赫大夫道:“首先要取出碎的鼻骨,然后将好的安进去。只是这事儿,听着就悬乎,人这鼻孔如此小,怎能将鼻骨安进去?再者,老夫曾做过一个试验,并非任何人身上的血肉都可以互换的。” 秋江滟问:“若让赫大夫动手,可有几分把握?” 赫大夫连连摇头,道:“此事万万做不得!” 秋江滟突然暴怒,一脚踹在赫大夫的胸口,将他踹倒在地。她怒道:“要你个废物有何用?!” 赫大夫本就年事已高,被这么一踹,险些闭过气儿去。他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叫着,看样子确实十分痛苦。 秋江滟喘了几口气后,拔出匕首,在赫大夫的胸口轻轻滑动,道:“别叫、别吵,若是让我哥听见,我要了你的命!你是个废物,你儿子更是个废物!等你死了,我就将你儿子丢到猪圈里,将他当一条猪养!” 赫大夫捂着胸口,一叠声地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透漏一个字……这这……这就是老夫自己摔倒后,撞桌脚上了。没事儿,没事儿……” 秋江滟呵呵一笑,声音怪怪的。她收起匕首,站起身,垂眸看着赫大夫,道:“你知道,公羊刁刁那么年轻,不但能给我医治鼻子,还能让我哥恢复如常。与他相比,你真是个废物!” 赫大夫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不语。 秋江滟坐在椅子上,冷声道:“出去!” 赫大夫仔细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从房间里走出去。 秋江滟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幽幽笑道:“放心,一定让你恢复如常,貌美如花。呵呵……呵呵呵……” 在秋月白的房间里,绿蔻拧了帕子,要给秋月白擦手。 秋月白的食指动了动。 守在床边的望东道:“跪下。” 绿蔻心一抖,以为秋月白知道了什么。她一边跪下,一边偷偷去看秋月白的脸色。 秋月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如同巧手匠人用冰雪雕琢而成的男子、清冷无情却又完美无缺。 除了那两个字,秋月白再无动静。 绿蔻有心说些什么,试探一二,却又不敢。 她只能安慰自己说,是上次她脱掉外衣,退掉罗裙,主动服侍城主,令其不悦。 绿蔻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秋月白的食指再次动了动,望东才开口道:“出去。”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急寻 黄莲去了趟三日小筑,不但取回来了公羊刁刁配置的解药,还带回来了孟水蓝。 公羊刁刁打开药罐,捏开丸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当即怒道:“敢敢敢……敢动我的药,弄死!” 孟水蓝问:“果真被做了手脚?” 公羊刁刁点头,恨恨地道:“对!” 孟水蓝摸了摸根本没有胡子的下巴,道:“秋月白残了,战苍穹傻了,孟天青变猫了,某大病初愈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却也是气血两亏的厉害。”看向公羊刁刁,“你觉不觉得……” 公羊刁刁顺着孟水蓝的想法一想,当即道:“不不不……不是佳人方的!” 孟水蓝噗嗤一声,笑了。他道:“某是想问,你觉不觉得,咱们这些赫赫有名之辈,最近都混得挺惨烈啊。”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风风风……风水轮流转,正常。” 孟水蓝挑眉,道:“好风水转你头上去了?” 公羊刁刁看向恶犬,道:“绝对没有。” 孟水蓝也看向恶犬,道:“秋月白是狠,其心却正。秋江滟自负美貌,却是蛇蝎一枚。如今,美貌没了,更是印证了四个字——相由心生。” 公羊刁刁赞道:“此话,有理!” 孟水蓝问:“她寻你何事,为何捅伤狗?” 公羊刁刁回道:“又想让我给给给……给她医治鼻子。我,没空。”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没错,公羊公子很忙。” 公羊刁刁道:“忙着救狗。” 孟水蓝莞尔一笑。 公羊刁刁诧异道:“你你你……你弟都被当当当……当成杀人怪物,你你你……你还能笑得出来?” 孟水蓝回道:“不然呢?哭给谁看?某已经派出所有可用之人去寻他了。若他执意躲起来,只能怪自己思虑不周,让贼人抓了短处。” 公羊刁刁觉得孟水蓝说得有道理,却继续问道:“你不好奇,那那那……那假老道如何得知,我我……我要寻个老道?” 孟水蓝回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再者,孟天青那样,正常人都会想着要给他请个老道驱驱鬼怪。哎,某发现,这是有人在算计我们所有人呐。某只是想不明白,那人图得是什么?”眯了眯眼睛,“若是知道他所图,也就能抓到他的尾巴了!可惜,这动机有些不好寻呐。” 公羊刁刁将一卷宣纸展开,道:“刚画了那那那……那个假道士。总觉得,不不……不太像。” 孟水蓝将那一张张宣纸打开,嘴角都忍不出抽搐起来。 他指着一张画相道:“你确定这是鼻子,不是灵芝?” 公羊刁刁皱眉不语。 孟水蓝又指着另一张画像道:“这是眼睛,不是虫子?” 公羊刁刁转开头,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抖了抖手中一叠画像,道:“真是佩服你的韧性和勇气……” 公羊刁刁瞬间回头瞪向孟水蓝,道:“我我我……我画得不好,你善岐黄之术吗?!还还还……还有什么要说的,一次性,说!” 孟水蓝笑了笑,道:“某就是想问,这到底是多个老道,还是一个老道?怎都长得如此不同?” 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在画像上,道:“一个。” 孟水蓝提起笔,道:“术业有专攻。你说,某画。” 公羊刁刁也不和孟水蓝较劲儿,毕竟这人是出了名的没脸没皮、能屈能伸。再者,眼前事儿急,他可不是不分主次的人。 公羊刁刁的记忆力不错,当即回道:“小眼细长,眼尾有有……有皱纹。左眼尾,有颗小痣,黑色。一笑,三分狡黠、七七七……七分寒碜。嘴唇,都都……都是褶。脸,干瘦。颧颧……颧骨,高。额头短,鼻鼻鼻……鼻子还行吧。穿着道袍,领子上还还还……还有一块污渍。” 孟水蓝问:“是否易容?” 公羊刁刁回道:“没。” 孟水蓝道:“你确认?” 公羊刁刁露出一个自负的表情,回道:“不瞎,看得明白。” 孟水蓝却道:“那假扮唐不休坠入黑崖之人,是谁?” 公羊刁刁微怔,直言道:“不告诉你。”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行。”凝神想了一会儿,这才提笔画了起来。 待孟水蓝手笔,公羊刁刁一拍桌子,喊道:“就是他!” 恶犬被公羊刁刁吼醒,抬起眼皮,扫了公羊刁刁一眼。 黄莲眼尖,看见恶犬醒了,对公羊刁刁道:“公子,狗醒了。” 公羊刁刁瞬间转过头,满脸喜悦地看向恶犬,大步走过去,察看了一下伤口是否感染。 恶犬动弹不得,却是伸出舌头,舔了公羊刁刁的手背一下。 公羊刁刁如遭电击,僵硬地收回手,双拐着走向孟水蓝。 孟水蓝吹干了画像,直接转身而出,命人大批量描画下来,让所有人在寻找孟天青的同时,加大力度寻找此人。如有消息,直接寻他,不许打草惊蛇。 事件交代下去后,孟水蓝回过身对公羊刁刁道:“某这眼皮一直跳,唯恐有事发生。” 公羊刁刁问:“担心佳人?” 孟水蓝微微颔首。 公羊刁刁道:“战苍穹傻蛋,个个个……个头也不是白长的。” 孟水蓝道:“若他一直是傻蛋,佳人定能安全无忧。就怕……”微微一顿,“他突然清醒。” 公羊刁刁摆了摆手,道:“都都都……都被扎冒烟了,想清醒,难。” 孟水蓝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如何担保战苍穹就没有清醒的时候?” 公羊刁刁略一思忖,道:“你说得对。我我我……我同你去看看。”看向黄莲,“你留下,照顾狗。” 黄莲不放心,道:“若不让我跟着,好歹也得让其他人跟着我才放心。” 公羊刁刁道:“没没没……没什么人手。我自己,能走。” 孟水蓝问道:“你那些随从呢?” 公羊刁刁回道:“让他们去去去……去寻天青了。” 孟水蓝的眸光一暖,道:“你对他倒是用心。” 公羊刁刁揉着后脖子,恨恨地道:“逮到他,狠收拾!” 孟水蓝道:“极好。某听说猫怕扯尾巴。” 公羊刁刁用眼尾看向孟水蓝,嘿嘿笑了。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也笑了。 二人一同出了岐黄馆,直奔客栈宏安居,正赶上一个大热闹。 六位堂主上上下下忙乎得那叫一个热闹朝天,战苍穹则是摆出指点江山的姿势,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宏安居的牌匾,以睥睨天下的气场,在那里喊道:“拆!给本宫拆得片瓦不全!” 咣当一声,宏安居的牌匾被袁绿野一脚踩掉,方黑子举起武器将其一分为二。荷紫朗和许红娘、段青玥等人则是将客栈里面拆得灰尘四起。 掌柜是掌柜,却是弟弟,人称小掌柜,并非接待战苍穹等人的哥哥大掌柜。 小掌柜在一边急得直跺脚,却不敢上前阻拦,只能陪着小心,说着软话,道:“宫主大人,您看这是哪里不顺心?您说,小店一定改、一定改……” 战苍穹问:“我娘呢?” 小掌柜双腿一软,几近哀嚎地道:“宫主大人,小人真不知道您的娘亲在哪儿啊!小人若知道,一定八抬大轿……” 战苍穹一个眼神过去,小掌柜立刻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小人这嘴,真是该打。小人一定亲自去背她老人家……” 战苍穹第二个眼神递过去,小掌柜不明所以,只能苦苦求饶道,“您想小人如何,小人就如此还不行吗?”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离得有些远,没听清二人的对话,但孟水蓝能读懂唇语,单是战苍穹口中那三个字,就够他心肝一颤的。只因,那三个字是——我娘呢?! 孟水蓝一把扯住公羊刁刁的手腕,道:“佳人不见了。” 公羊刁刁正走得气喘吁吁,闻听此言竟是一甩孟水蓝,奔着战苍穹就冲了过去。离近了,就听小掌柜求饶道:“小人这有些银两,孝敬您……” 战苍穹一把抓住小掌柜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提溜了起来,沉声问:“我娘呢?” 公羊刁刁的双腿一软,差点儿扑到地上去。他强撑着双腿,一把扯住战苍穹的衣领,使劲儿摇晃道:“佳人呢?!佳人呢?!” 战苍穹一把将小掌柜甩开,一手将公羊刁刁推开。前者,直接摔进了客栈里,砸碎了一张桌子。后者,只是倒退了几步,可见战苍穹确实是手下留情了。 尽管如此,公羊刁刁还是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捂着胸口,虚弱地喘息着。 孟水蓝搀扶住公羊刁刁,急声问战苍穹:“佳人哪里去了?” 战苍穹道:“说是看热闹去,却没与本宫说。” 公羊刁刁缓了俩口气,问:“那你拆拆拆……拆客栈干什么?” 战苍穹回道:“店小二、大掌柜,都不知所踪。” 段青玥将半死不活的小掌柜提溜到战苍穹的面前,呵道:“说!大掌柜去哪儿了?!” 小掌柜一张嘴,吐出一口血,勉强回道:“我哥……咳咳……我哥没交代,只说……只说出去一趟。他真的只是自己出去的呀。” 段青玥问:“给我们打水的店小二呢?” 小掌柜回道:“他……他今天轮休。” 听起来,毫无破绽。然,佳人却一直没回来。掌柜和店小二,也不知所踪。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黑崖下的贱人 天色刚黑,秋江滟和绿蔻便来到黑崖。 掌柜、店小二、望西和四位配合行动的人,皆已等在崖边。 他们看见秋江滟,立刻抱拳道:“给小姐请安。” 秋江滟脸挂面纱,美目盈盈,浅笑道:“无需多礼。大家都辛苦了。” 众人起身。 掌柜道:“但凡城主吩咐,小人自当竭尽全力,不敢辛苦。现如今,已经将罪人锁在黑崖之下,小姐可要去看看?” 秋江滟点头。 望西让四名属下放好简易吊车,手持火把,与秋江滟和绿蔻一起,下到崖下。 掌柜和店小二紧随其后,也手持火把,来到黑崖之下。 唐佳人就像一只熊,正抱着膀子,缩着身子,栽歪在铁栏上睡得昏天暗地。听到动静,她立刻睁开眼睛,被火光一刺激,马上又闭上了。缓了缓,这才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渐渐适应了火把的亮度,也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 相对无言。 秋江滟眉眼带笑,开心地问:“贱人,你怎么不说话?” 唐佳人不语。 秋江滟走到铁栏前,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躲了躲。 秋江滟兴奋道:“怎么,才知道怕?” 唐佳人道:“你身上哪里烂了吧?怎么臭哄哄的,像腐尸。” 秋江滟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黑崖下的味道并不好闻,秋江滟的鼻子又塌得严重,内里浮肿的厉害,用力闻了闻,却没闻到什么。不过,她怀疑是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当即怒道:“你胡说!” 唐佳人一脸嫌恶的看着她,撇嘴不语。 秋江滟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难受,当即道:“打开铁栏,我要这个贱人好看!” 大掌柜对唐佳人的影响其实不错,毕竟,若不是她拦着,战苍穹在入住当夜就要练练拳脚的。大掌柜开口道:“小姐,地牢里太脏,小姐进去了,不合适。” 秋江滟用左手抽出缠在腰间的长鞭,递给了绿蔻,道:“去,给我狠狠的抽!只是那张脸,不许动。” 绿蔻最恨唐佳人,当即接过鞭子,高声应道:“诺!” 大掌柜没再拦着。毕竟,对唐佳人的那点儿好感不能与忠于秋月白相提并论。 望西将门打开,绿蔻走了进去。 唐佳人虽然四肢被锁,却还是可以活动的。她看着绿蔻严重的疯狂恨意,慢慢站起身,道:“叫秋月白来见我。要杀要剐,你们,不配!” 绿蔻扬起鞭子,恨声道:“见城主,你不配!”一甩手,照着唐佳人狠狠地抽了过去。 唐佳人想要闪身躲开,却因为铁链沉重限制了动作,她干脆将心一横,用脸去挡。如此无赖,也实属罕见。 绿蔻怕抽坏她的鼻子,忙改变变力道,让鞭子落空。 唐佳人却突然捂住脸,惨叫起来:“啊!” 绿蔻心中一慌,立刻上前两步,去查看唐佳人的伤口。她知道,若自己伤了唐佳人的鼻子,秋江滟一定会剥掉她的皮。 不想,唐佳人竟是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绿蔻的脖子。 秋江滟等人站在铁栏外,没想到意外发生得如此之快。 望西立刻进入牢房,拔出了长剑,对准唐佳人。 唐佳人喝道:“都给我退开!否则,我掐死她!” 望西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点了点头。 望西刚要退出去,就听唐佳人又道:“哎哎,先别走,把铁链给我解开。秋月白要见我,何需如此兴师动众。打个招呼,我自会去见他。”看向秋江滟,“是不是?” 秋江滟冷笑道:“你还有脸见我哥?” 唐佳人道:“你都有脸活着,我为何不敢见他?快点,解开锁链!否则我掐死她,都不带眨眼睛的。” 望西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扫了绿蔻一眼,冷冷地道:“如此蠢笨的奴婢,要来何用?!贱人,你尽管掐死她!” 唐佳人看了绿蔻一眼,问秋江滟:“你开玩笑的吧?” 秋江滟冷笑道:“你当我在开玩笑?” 唐佳人看着绿蔻道:“绿蔻和那只黑猫一样,都是你随手可丢的东西罢了。果然,不值得一提。” 绿蔻的眸子微微闪烁。 秋江滟道:“你不用使离间计,绿蔻既然是我的奴婢,生死自然都是我做主。待她死了,我给她厚葬便是。你掐吧,尽管掐死她!” 唐佳人收紧手指,掐得绿蔻无法呼吸。她问绿蔻:“如果我掐死你,你怨我还是怨秋江滟?” 绿蔻恶狠狠地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勾了勾唇,笑道:“怪不得秋江滟当你是狗,还真是一条狗。哎……我不想为难一个畜生呀。”一松手,放开了绿蔻,却是趁着绿蔻没有还手之力时,接连掴出去四个巴掌。那声音,真是响亮啊。 杀人是需要狠戾之气的。而她,恰巧少了那么一丢丢。不过,那些所谓的睚眦必报她却怀揣着多多益善。 绿蔻被打懵了,刚要回手,却见唐佳人要去拔她的长剑,当即护着剑向外跑去。 铁栏落下,隔绝了唐佳人和众人。 秋江滟对唐佳人道:“你何必假惺惺呢?假装自己那么柔弱,假装自己不敢杀人?呵呵……唐佳人,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我都觉得恶心。” 唐佳人隔着铁栏开始撑懒腰,一边扭动一边道:“看我恶心?那是因为你不敢照镜子吧?你扯下面纱照照镜子,没准儿都能吐两回。” 秋江滟被气个倒仰! 绿蔻捂着脸,怒道:“贱人!休要口出狂言!”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犬吠啦?” 绿蔻脸色一变,拔出长剑,就要去刺唐佳人。 唐佳人向后躲开,继续扭腰道:“来,进来啊,我再赐你几个巴掌。真讲,你脸皮太厚了,打得我手心都疼了呢。”唐佳人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娇气,气得绿蔻身子直哆嗦。 秋江滟恨得胸口起伏,却还是伸手拦下绿蔻。不能伤了唐佳人,至少现在不能。她不懂岐黄之术,却知道什么东西都是新鲜的好。为了救治自己的鼻子,让自己恢复容貌,怎样都可以。 努力平息了一下愤怒之情后,终是阴森森地道:“唐佳人,你就再这里好好儿呆着吧。放心,我暂时不会要你性命。” 唐佳人听出一些别样的东西,道:“哎呦,原来是你设计抓我啊。” 秋江滟怕节外生枝,矢口否认道:“我?我可没那个本事。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呆着吧,等我哥哪天心情好了,会来看看你死了没。”言罢,转身离开。 秋江滟走了,将火把也带走了,唐佳人陷入到黑暗中后,才恨恨地磨了磨牙。她终究是不够狠心,没有直接捏死绿蔻,给自己留了祸患。不过,绿蔻也应通过此事,看清楚秋江滟的嘴脸。这样的主子,是用来敬着的吗?不!是用来背叛哒! 唐佳人用脚踢了踢墙面,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却不敢太过折腾,声怕出了一身汗,招惹来麻烦的人物。身上的毒药已经用尽,否则定要毒得她们嘴歪眼斜!一开口,都和她叫娘! 唐佳人自娱自乐,无声地笑了笑,挨着墙边坐下,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开始撬锁。 至于她为何没有一开始就撬锁,那还不是因为她也想见见秋月白,当面锣对面鼓地将事情掰扯明白。再者,她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嘀咕着:这不是秋月白做的。 是与不是,重要亲眼见过才知道。 她等了那么久,却只等来了秋江滟。啊呸!秋江滟总骂她是贱人,早晚敲碎她满口牙,让她一说话就像老太太往里哇哇。 唐佳人点了点头,自己对自己立下了誓言,且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她研究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打开锁链的方法。这个时候,她有些想念天青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哪里去了。 唐佳人轻叹一声,放弃了开锁大计。她也不知道要被关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在不吃不喝中能挺多久。唯有捏了捏腰身上的小肥肉,为自己增点儿信心。 睡了一天了,晚上实在睡不着,她开始想从自己出山以来发生的那些事儿。一条条、一件件,好似就发生在昨天。她想起唐门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想起三位长老,真是既思念,又饱含愧疚。 她想,休休固然是好的,但他不能为唐门生宝宝也许也是事实。而她,明明带着三位长老的殷切希望而来,却…… 摸摸肚子,除了多了些脂肪外,估计要空空而归了。 也许,还归不了了。 若她能从这里逃出去,一定要寻个适合的男子,为唐门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振兴唐门! 长夜漫漫,唐佳人开始把弄手指头,想着谁才是那个适合的人选。 公羊刁刁,太弱不禁风;孟水蓝,腻腻歪歪;孟天青,都变猫了!她若生出个儿子,像孟天青那样,一开口就喵,真怕被长老一巴掌拍死。休休和秋月白已经不可能了,只剩下一个战苍穹尚算可以。可怕的是,他和自己叫娘,若生出一个孩子,岂不是要叫自己奶奶?好混乱的关系啊。 江湖男子千千万,哪个才值得她趁黑扑上去呢?哎……甚是为难呀。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就是这么护着 唐佳人消失了。 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遍寻不到一点儿痕迹。 孟水蓝等人兵分两路,他和公羊刁刁去往大掌柜的家中,却得知他一直不曾回来。战苍穹去往店小二的家中,得到的结果一样。 众人连夜开始搜寻,把佳人可能去的地方都搜了一个遍,却始终不见她的踪影,反而搜出了那个假老道! 孟水蓝接到属下的通知后,立刻赶往老道的所在,却只看见一具尸体躺在暗娼的床上。人,已经死透了。 至于那暗娼,则是裸着身子,以苟-合的姿势趴在老道的身上,气绝身亡。 两个人的身上不见血,甚至连处伤口都找不到。 公羊刁刁带上手套检查过后,十分肯定地道:“中毒身亡。” 孟水蓝思忖这问:“双双中毒?若是毒烟,二人脸色不会如此自然。这是通过何种方式,才能让二人同时中毒?且……毫无感觉?” 公羊刁刁围着二人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 这时,战苍穹一脚将女子的身体踹开,露出老道那已经紫色的下体。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同时看向战苍穹,战苍穹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走出了房间。 公羊刁刁道:“他他他……他那是什么眼神?” 孟水蓝道:“鄙视。某确定。” 公羊刁刁问:“他他他……他鄙夷什么?” 孟水蓝回道:“鄙夷你不懂男女之事。” 公羊刁刁冷哼一声,道:“就他懂!淫-魔!”骂完,微微一愣,皱眉看向战苍穹走出的方向。 孟水蓝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觉得,他那跑单线的脑子恢复了?” 公羊刁刁思忖着点了点头,回道:“挺怪。” 孟水蓝问:“怪什么?是不是不晓得他若恢复了,为何还跟着佳人后屁股叫娘?” 公羊刁刁又点了点头,道:“这人混蛋,不不不……不会有所图谋吧?” 孟水蓝摸了摸下巴,道:“某竟没想明白,他图什么?依某看,可以试他一试。” 公羊刁刁点头,道:“极好。”说着话,转身到厨房抹出一把筷子回来。 孟水蓝问:“你这试探的方法,应该十分别致。” 公羊刁刁横了孟水蓝一眼,道:“一边去!”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女子的下-体,这才对孟水蓝道,“女子体内,塞塞塞……塞了毒药丸。” 孟水蓝皱眉思忖道:“塞入下-体?蓄意为之?” 公羊刁刁道:“闻闻……” 孟水蓝脸一沉,道:“你自己闻吧。” 公羊刁刁瞪孟水蓝一眼,道:“闻闻……” 孟水蓝坚决道:“不闻!” 公羊刁刁急道:“闻闻,空气中有有有……又一股异香。是是……是魅药。那毒药,应应应……应该裹在了魅香里面。假老道懂懂懂……懂岐黄术,唯有如此,才才才……才能让他毫无防备的中毒。” 孟水蓝立刻对随从道:“去查查,这一两天之内,都有谁接触过这个暗娼。” 随从应道:“诺”。转身离去。 秋城不算大,但寻一个人却很难。尤其是,当这个人被有心人藏了起来。谁能想到,他们苦苦寻找的唐佳人,竟被关进了黑崖之下。 三个人无功而返,带着各自的人马溜达在大街上。 孟水蓝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一扫而过,勾了勾唇角,道:“某觉得,有两个地方或可一寻。” 公羊刁刁立刻问:“哪里?” 孟水蓝回道:“一是唐不休的暂住之处,二是秋月白的秋风渡。” 公羊刁刁的眼睛一亮,停下脚步,道:“有理!” 孟水蓝道:“某知道唐不休暂住之处。”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要去寻唐不休。至于秋月白那里,自然要战苍穹和公羊刁刁选择是同去,还是战苍穹一个人去。像公羊刁刁这种单薄的男子,实在不适合在夜里一个人独行。 战苍穹倒也光棍,直接道:“我去。” 孟水蓝道:“这里离秋风渡比较近,刁刁你同战苍穹一起去。” 公羊刁刁道:“别别别……别叫我刁刁。跟你,没没……没那么熟。”一扬下巴,又瞪了战苍穹一眼。 战苍穹迈开大步,道:“别跟来,累赘。”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同看着战苍穹大步流星的走远。六位堂主紧随其后。 孟水蓝道:“他走错方向了,不知道吗?” 公羊刁刁道:“傻子,总认为自己是是是……是对的。” 孟水蓝问:“那你说,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公羊刁刁沉吟片刻,回道:“不吃屎,看不出。” 孟水蓝道:“你要是这么说,某还真是无言以对。” 公羊刁刁问:“你你你……你试探他,结果呢?” 孟水蓝丢下一句话,道:“没吃屎,怎知真伪?” 公羊刁刁被怼,也不恼,干脆道:“要不,你你你……你去跟着他看看,我我……我去寻唐不休。” 孟水蓝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后,道:“算了,某虽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但目前为止,看样子不会对佳人不利。”微微皱眉,“只不过,某也担心,能让战苍穹豁出去和佳人叫娘,这事儿真是不容小觑啊。都长个心眼,多留意留意吧。” 公羊刁刁微微颔首。 二人一路来到倚家客栈,在孟水蓝扔下一小锭银子后,掌柜十分利索地指出唐不休住在了天字一号房里。 孟水蓝直奔楼上,敲开了唐不休的房门。 开门的,竟是清荷。 清荷穿着淡粉色的衣裙,脸挂同色面纱,一双美目盈盈,好似能勾魂夺魄。她的酥胸前有些水渍湿了衣衫,令那酥胸若隐若现,极是丰满动人。纤纤不及一握的腰肢,束着白色绣花的宽腰带,好似稍微用些力气,就能将那腰肢捏断。许是因为腰肢太过纤细,竟将臀部显得格外丰满圆润。但看如此身型,就够男人-欲-仙-欲-死,恨不得死她身上。 孟水蓝微愣,公羊刁刁则是瞬间暴怒。 公羊刁刁一把扫开孟水蓝,撞开半开不开的门,让清荷差点儿摔了个大跟头。他不管不顾,大步走进屋里,看向坐在床上,手持书卷,脚泡热水桶里的唐不休,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踢开洗脚盆! 洗脚盆翻了,热水洒了一地。 唐佳人非但没恼,反而瞬间站起身,问:“可是有蘑菇消息?!” 公羊刁刁怒声道:“蘑蘑蘑……蘑你个鬼!”一抬手,指向清荷,“你你你……你弄个妓女在屋子里快活,还还……还管佳人死活?!你你……你去死!”一甩袖子一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出。 被指成妓女的清河低垂着眉眼,身子在轻轻颤抖。她没有刻意乞怜,但那攥紧的手指,却显示出她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情。 孟水蓝知道青莲是位渔女,却总觉得这个身份特别不符合她的样貌。他曾派人查过清荷的底儿,结果却没有什么异常。都说山窝窝里飞出金凤凰,这清荷就是水-洞-洞里跃出的锦鲤喽。可惜的是,此锦鲤的美丽鳞片被毁了。这对一个女子而言,既是幸,又是不幸。 孟水蓝随同公羊刁刁走出房间,直接出了客栈。 公羊刁刁犹在生气,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呼呼带风。 孟水蓝好笑的问:“你生什么气?” 公羊刁刁哼了一声,才骂道:“混蛋!淫贼!无耻之徒!亏得佳人为为为……为他殉情,他他他……他竟和其他女子不不不……不清不楚!弄死!” 孟水蓝凉凉地道:“唐不休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岂不是更好?绝了佳人的念想,你才有机会不是。” 公羊刁刁大声道:“不是!我我我……我要佳人,我我……我自己争取。他他……他伤佳人的心,就就就……就不行!” 孟水蓝看着公羊刁刁,突然就笑了。他终于明白,为何佳人在从黑崖下逃出生天后,第一个会去寻公羊刁刁。这人,还真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对佳人,也真是好的没话说。 公羊刁刁皱眉,不悦地问:“笑什么?” 孟水蓝摇头道:“没事儿,某笑点低,随意笑笑罢了。” 公羊刁刁一甩袖子,继续大步前行,道:“就就就……就该给唐不休,下毒,弄死!” 孟水蓝道:“你不是悬壶济世、行医救人吗?让你弄死人,你下得去手?” 公羊刁刁冲着孟水蓝呲了呲牙,道:“试试。” “你想怎么试?”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一同看去,但见穿戴整齐的唐不休已经出现在二人面前,且妥妥的挡住了二人去路。 公羊刁刁的眼睛立刻竖了起来,就像一头随时要伤人的小狮子。 孟水蓝则是笑吟吟地道:“不休老祖不去给陪着软玉柔香,跑来追我们两个男人做什么?” 唐不休道的目光突然一愣,视线落在二人声后不远处,急切地喊了声:“蘑菇!”撒退就追了出去。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听蘑菇两个字,身体皆是一震,立刻扭头随着唐不休狂奔起来。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如此心计与试探 唐不休很快拐入一个胡同,站定,举目四望。 孟水蓝紧随其后,急切地问:“可是看见佳人了?”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以唐不休的武功修为,怎么可能追不上唐佳人?如此,只有一个可能——唐不休在晃点他们。 公羊刁刁一鼓作气跟了过来,喊道:“佳人!佳人!”一伸手,扯住唐不休的袖子,气喘吁吁地问,“她往那边儿跑了?” 话一出口,他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同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无论何时,总是给人一种十分随意的感觉,就连与武林人士对决的那天,他也有股子没睡醒的慵懒在里面。 可现在,他却绷紧了身体,目光如炬,十分认真地问道:“蘑菇回来了?”虽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无人回答。 唐不休突然出手,快若闪电,毫不费力地一手提溜起一个,沉声问:“是不是?!” 公羊刁刁怒声道:“是又怎样?!你你你……你对得起佳人吗?!她她……她为你殉情,你你你你……你不要脸!” 唐不休愣了愣,突然扯过公羊刁刁,吧唧亲了一口脸蛋!然后,在公羊刁刁的石化中,将其和孟水蓝一同丢开,放生大笑! 公羊刁刁傻愣愣地望着唐不休,整个人都没有了思考能力。 唐不休,他刚才干啥了? 他他他……他那是干什么? 他他……他亲自己一口,是吧? 他……混蛋! 别说公羊刁刁了,就连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孟水蓝都被唐不休这十分生动响亮的吻,弄得目瞪口呆、晕头转向、那啥那啥了…… 公羊刁刁恼羞成怒,拔出毒针袭向唐不休。 却在针入肉的瞬间,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男人的眼泪。 唐不休虽在笑,却眼中却满是泪水。他垂眸看向公羊刁刁时,那泪水便由他的眼中滴落,在月色中划出一条晶莹,绽出璀璨。 他伸出手,揉了揉公羊刁刁的头,道:“我们去寻她。” 公羊刁刁红着脸,怒声道:“谁谁谁……谁要和你一起寻她?!还有,你你你……你不许靠近我!再靠近,弄死!”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看向孟水蓝,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孟水蓝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大概讲述了一遍。 唐不休并没有指责他们不告诉自己蘑菇已经回来的事实,却在心里记了一笔。不过,一想到蘑菇回来了却没有来寻自己,又在心上给自己记了一笔。待寻到蘑菇,定要将话说开。世间万万人,都可以弃如敝履,唯独蘑菇不可相负。 唐不休沉吟片刻,道:“以百川阁、岐黄馆和战魔宫的能力,都没有寻到蘑菇,她一定是被有心人藏了起来。且,这个人定然十分熟悉秋城的一草一木,才能避开大家的眼线。” 孟水蓝的眼睛一亮,道:“有理!依你所言,这人会不会是秋月白?” 唐不休道:“就算不是秋月白,也狠有可能是他身边人。长夜漫漫,战苍穹虽打了头阵,我们不如也去溜达转转。” 孟水蓝点头,伸出手,道:“请。” 唐不休没动。 孟水蓝眯眼一笑,放下手,率先走了出去。 唐不休这才迈步跟了上去。 公羊刁刁紧随其后。 孟水蓝道:“不休门主如此身份,理当走在前面。” 唐不休道:“哪个主子出门,前面没个提灯的奴才?” 孟水蓝暗中磨牙,道:“不休门主是路痴这事儿,也算是武林一大话题了。” 公羊刁刁探头看向唐不休,惊讶道:“是是是……是路痴?” 许是爱屋及乌,许是见公羊刁刁对唐佳人一心一意,唐不休竟没有怼他,而是十分从容地回了句:“蘑菇说每条路都差不多,这不怪本尊。” 在遍寻不到唐佳人的夜里,听着唐不休说起佳人的一言一行,总有种亲切和心动在里面。公羊刁刁凑到唐不休身边,问:“她她她……她还混说什么?” 唐不休扫了眼将自己围在白色大氅中的公羊刁刁,笑道:“她还说,唯有撑死才是最完美的死法。” 公羊刁刁拍着手,哈哈大笑:“妙啊!” 人和人之间,往往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相处一辈子,也做不了朋友;有的人彼此一个照面,就觉得臭味相投。而公羊刁刁和唐不休,都因为彼此心中怀揣着同一个最最最重要的女人,竟也惺惺相惜起来。 情敌是事实,但共同的喜好也真实存在。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给我讲讲,她她……她小时候的事儿。我我我……我爱听。” 唐不休目光远眺,道:“蘑菇啊……小时候,特别好玩。” 公羊刁刁等了等,却没等到下文,他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 唐不休十分自然地回道:“然后,她就长大了。” 公羊刁刁愣了愣,道:“细节!我我我……我要听细节。”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细节在这里独享,不分享。” 公羊刁刁瞪了唐不休一眼,道:“我我我……我和她独处时,也也也……也有秘密,不不不……不告诉你!” 唐不休打趣道:“真不告诉?” 公羊刁刁点头。 唐不休道:“不说就对了。” 公羊刁刁纳闷地问:“为为为……为何这么说?” 唐不休道:“你说了,本尊若死嫉妒了,你说揍不揍你?揍你,怕一拳头下去揍死你。本尊见你对蘑菇真情实意,于心不忍呐。” 公羊刁刁的脸色一沉,骂道:“混蛋!” 唐不休一伸手,公羊刁刁立刻撒腿跑开,来到孟水蓝身边。 唐不休放下手,道:“不是要亲你,你怕甚?” 公羊刁刁瞬间暴怒,回过头,冲着唐不休喊道:“不许提!不许亲!淫-贼!” 唐不休送给公羊刁刁一个迷一样的笑容。 公羊刁刁顿觉一股恶寒之气从脚底板升起,忙扭过头,与孟水蓝并肩而行。 这时,夜色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听声音,有段距离。 三人直接运用轻功,向着那个方向跑去。 另一边,战苍穹带着六位堂主来到秋风渡。 七个人,以战苍穹为首,直接跃上墙头。 墙下,迅速聚集了秋月白的人,且各个严阵以待。 段青玥低声问战苍穹:“宫主,我们如何行事?” 战苍穹低语两句。 段青玥的眉角抽了抽,转身对其他人低语几句。 其他五位堂主听完,皆露出一副“好想死”的表情,却又不敢太过。 房间里,望东对秋月白道:“城主,战苍穹带人来了。看样子,是来报仇的。”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望东有心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嘴不语。 他从小和秋月白一同长大,知道他心智有多强韧。若只是脊椎受伤,那么只有一点点儿的机会,他也会爬起来,用意志为剑,让自己可以行走。可偏偏,这背后一刀是佳人捅的。城主不能接受的,怕是这一刀的由来吧。 门外,墙上,七个魔头各个面露不善。 战苍穹大手一挥,六位堂主与他一同大声喊道:“娘!你在哪儿?!” 这一声吼啊,真是吓得多少人心惊胆战?!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死亡一般。 此时过了许多年之后,曾有位文笔不错的家丁出了一本只有三十页的野史,并号称这其中囊括了*的辛辣秘密。其中,有关今夜战苍穹之举的描写,就活活儿占了十二页,里面的文字,多数都是在描写自己有多害怕的。 其中有一段描写的不错,大体是说:战魔宫宫主战苍穹,带领六位凶神恶煞的堂主,与夜来到秋风渡,悉数站于墙头,一字排开,气势逼人。 战苍穹与秋城主乃一黑一白,一邪一正,二人水火不相容,是为死敌。 当晚,寒风凛冽、月远星稀、两方人马互不相让,大动干戈就在眼前,一触即发。 但见战苍穹以睥睨天下的气场俯视整个秋风渡,且以指点千军万马的气度,将大手一挥,与六位堂主一同放声大吼道:“娘,你在哪儿?!” 如此磅礴的气势,如此诡异的字眼儿,让我等家丁悉数腿软。这魔头,恐是疯了,要屠秋风渡啊。 有关这本书的内容,到此为止,暂且不提。 事实也却是如此。当时那样的气氛,都以为战苍穹是来决战的,谁能想到,他突然喊出这么一声啊?如此不安常理出牌,太吓人了。真心实意的说,他还不如喊一声,拿命来呢! 不得不说,这一声吼,成功引起了秋月白的注意。 他的睫毛轻轻一颤,如同两只高贵冷艳的黑*,慢慢抖动翅膀,让那被冰封的双眸重见光亮。 能激励人的,不止是鼓励和赞美、期盼和负担,还有……敌人。 望东一见秋月白的眸中有了别样情绪,真是欢喜得想要又蹦又跳。若早知道战苍穹有这份能耐,他早就去将其请过来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欲取你死我活的那个东西 月黑风高夜,战苍穹与六位堂主站在秋风渡的墙头,实打实儿高喊了三遍:“娘,你在哪儿?!” 就如同被娘遗弃的孩子,真是说不尽的气恼与心酸呐。 佳人没有回应,战苍穹终是有了动作,跃下墙头,冷冷地扔出一个字道:“搜!” 望南道:“战宫主,你擅闯秋风渡也就罢了,难道还想搜人?!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啊……” 站苍穹突然出手,袭向望南。手掌穿过胸腔,直接……掏心而出。 如此凶残血腥,却是战魔宫惯用的手段。 战苍穹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望南尚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心脏已经到了战苍穹的手中。 战苍穹掂了掂手中的心脏,将其扔回给望南。 望南刚接住自己的心脏,身子便轰然倒地,摔出大片的血点子。人,死不瞑目。唯有那颗心,还鼓动了两下,才停止不动。 战苍穹伸出满是血的大手。 许红娘从怀里掏出手帕,为战苍穹擦拭一番后,退到一边。 秋江滟和绿蔻透过窗口,小心探头看向院子里的一幕,皆吓得面无人色。 绿蔻低声道:“小姐,怎么办?” 秋江滟道:“你问我,我问谁?!”转而却道,“我又没抓那贱人,就算问到头上,也是不知。” 绿蔻咬牙,点点头。 秋江滟用眼尾看向绿蔻,道:“绿蔻,你是知道的,当时那种情况,我若不那么说,那个贱人定要拿你作伐。” 绿蔻点头,正色道:“小姐对绿蔻如何,奴婢心里有数,绝对不会因为那贱人的挑唆而生出异心。” 秋江滟满意的点了点头。 院子里,战苍穹走向主卧,秋月白所在的方向。 护院们围成半个圈,试图拦下战苍穹,却深知此事就是以卵击石。望南那样的武功修为,都被战苍穹一招毙命,自己的半斤八两,还是知道的。 不过,这正是护主的时候,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秋月白的人互相看一眼,突然一拥而上,群起攻之。 战苍穹都没稀罕出手,六位堂主便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死伤一片。 屋子里,绿蔻紧张地道:“小姐……” 秋江滟冷声喝道:“闭嘴!” 这个时候,唯有闭嘴,才有活路。 谁曾想到,铜墙铁壁般的秋风渡,竟如此不堪一击。难道,这秋风渡只是秋月白一个人的秋风渡吗?没有了秋月白的秋风渡,到底还是什么?! 秋江滟咬牙道:“战苍穹滥杀无辜,这笔账,早晚要算在那贱人头上!若不是为了寻她,我秋风渡怎会遭此劫难?!” 绿蔻点头,称:“正是。” 战苍穹踏着尸骨和残肢走向秋月白的房间,扬声道:“前段时间脑子有些不清楚,竟忘了秋月白乃是何人。如今,记得虽不真切,却也知道本宫被关入剔骨牢是谁的功劳。秋月白,你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让本宫送你一程,下次投个好胎,别与本宫做对。” 嘎吱一声,门开了。 从未出过房门的秋月白,坐在四轮车上,被望东推了出来。 一笼白袍,明明松垮地许多,穿在秋月白的身上,却仍旧十分整齐,半点不见褶皱宽松和慵懒随意。他就像一把由冰雪打磨的绝世宝剑,单薄、锋利、透着冰霜之色,不容亵渎,生人勿进,熟人……也勿进。 他的头发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梳理得一丝不苟,不见任何凌乱。衣服的纽扣,永远系到脖子下,带着一丝不苟的认真和禁欲味道。 他的双手虚攥成拳,放在了双腿上,看似和往常一样。 秋月白一出现,所有打斗的声音都停止了。 秋月白的人自动分站两边,将战苍穹的人夹在中间。 战苍穹停下脚步,看向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邪肆一笑,道:“不装死人了?秋月白,你欠本宫的东西,本宫来取了。”说着,突然一抬手,将一记内力化为一道银白的虚物,袭向秋月白的肩膀,势要用鲜血破开他冰冷的假象,要听到他痛苦的求饶。 不想,秋月白竟突然抬起左手,也用内力打出一道银白色的虚物,袭向战苍穹! 两道内力相互碰撞,竟在地上隔开一道一尺长一指宽的深沟。 秋月白一出手,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以为他瘫成了废人。万万没想到,他一出手,内力竟然依旧如此雄厚。若非不良于行,定会压战苍穹一头。 战苍穹收回惊讶的心思,哈哈一笑,道:“秋月白,深藏不漏啊。” 秋月白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战苍穹,就像在看着一个死物。 战苍穹道:“不与你废话,交出人,拿来东西。” 秋月白问:“交出谁?你娘?”这话,冷冰冰中带着一丝嘲讽。 战苍穹却是理所当然地道:“对!我娘!” 秋月白已经猜到战苍穹他娘是谁,却……无法细思。从战苍穹出现在闻人无声与整个武林对决的地方时,他便已经猜到,他口中的娘亲是谁。只因,这世间除了他之外,唯有一个人能打开那座剔骨牢。 唐佳人为了唐不休,不惜与他为敌,偷偷放出了战苍穹。她用他的感情当作掩护,用他给她的私印当刀,笑吟吟地捅伤了他的心。 往事一幕幕,瞬间涌上心头,却只剩下阵阵刺痛。 秋月白不让自己深陷其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战苍穹,道:“去黑崖下寻吧。” 六个字,如同心死。 秋月白不知唐佳人已经爬出黑崖,在秋城晃荡好几天了。他最近两耳不闻窗外事,困顿在自己的黑暗深渊里不想自拔。他心知这样不妥,却丝毫不想挣扎。若非战苍穹今日寻来,他可能还要消沉一段时日。 唐佳人活着的消息,虽有蛛丝马迹可寻,奈何他心死神伤,并未仔细思量。若他着急人手一打听,也会知道一二。毕竟,这是他的秋城。 秋月白的话听在秋江滟和绿蔻的耳朵里,真是如同旱地炸雷啊。唐佳人确实就关在了黑崖下,秋月白这随口一说正中把心。 秋江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绿蔻,立刻转头看向她。 绿蔻忙摇头,低声道:“小姐不是奴婢,奴婢恨她不死,怎会多嘴?奴婢猜,城主可能是随口一说。毕竟,那贱人曾坠下黑崖。” 秋江滟知道绿蔻喜欢秋月白,于是信了她的话,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她。至于她为什么不怀疑望西和客栈大掌柜,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院子里,战苍穹因秋月白的话目生寒光,沉声道:“本宫看你是想去黑崖下了此残生吧。” 秋月白直接抬起右手,作出用力捏的样子,道:“出去!” 大家虽看不见秋月白手中攥着何物,却敢肯定,他手中确实攥着东西。而那个东西,正是战苍穹要的。 战苍穹盯着秋月白的手看了半晌,眸光中闪现出复杂的光,终是道:“黑崖之约,本宫赢了。你手中职务,应属本宫。” 秋月白道:“你胜之不武。” 战苍穹寸步不让,嘲讽道:“你用花言巧语将本宫缩在剔骨牢里,又有几分光彩?!秋月白,你我一样,都不是受世俗约束之人。再者,你并为言明,不许人帮。” 秋月白眉头微皱。 战苍穹道:“怎么,想抵赖?!”冷笑一声,“若你言而无信,本尊今天定要血洗你秋风渡……”微微一顿,满声继续道,“鸡犬不留。” 秋月白放下手,道:“七日后给你。” 战苍穹有些急切,问:“为何现在不给?!” 秋月白道:“怕你言而无信。” 战苍穹道:“当本宫是你?” 秋月白道:“不屑于你比。” 一直偷偷往秋月白身边挪动的段青玥突然拔出匕首,出手袭向秋月白。那匕首寒光烁烁,竟是直接切向秋月白的右手。 秋月白左手不动,右手擦着匕首边,迎刃而上,一拳打在了段青玥的胸口上。 匕首掉落,段青玥捂着胸口后退数步。 战苍穹一伸手,揽住段青玥的腰肢。 段青玥看向战苍穹,无力地笑了笑,沙哑地道:“属下……无能。”一张口,竟有血涌出。 战苍穹微微皱眉,道:“别说话。” 段青玥摇了摇头,道:“属下再不说,怕……怕是来不及了。” 许红娘等人听到此话,皆是心中一惊。 战苍穹道:“闭嘴,休要多言。沈白蜇,许红娘,将青玥带走。” 沈白蜇和许红娘一同应道:“诺。”前者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抱起段青玥,与后者一桶向外走去。 战苍穹看向秋月白,目光中闪烁着嗜血的光泽,道:“出手够狠。” 秋月白淡淡地道:“不及宫主。望南从小伴我身边,如今却被你掏了心。一命抵一命,宫主不亏。” 方黑子怒上心头,攥着武器吼道:“老子杀了你!” 说着就要往秋月白的身上招呼。 秋月白抬起右手,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无法确定自己可以从秋月白手中抢到东西,而那东西又不被他捏碎。只得拦下方黑子,道:“退下!” 方黑子凶红了眼睛,却不敢违背战苍穹,只得愤愤的退下。 战苍穹道:“给你三天时间将其交给本宫。否则,你死我活。”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死不瞑目 唐不休、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同跑向发出一声惨叫的地方。 唐不休和孟水蓝先到一步,公羊刁刁却是姗姗来迟。 发出惨叫的人,是一个更夫。 他手中提溜着的灯笼已经掉到地上,整个人吓得坐在地上,双腿颤抖,裤子都湿了一片。看见有人来,也不知道反应,估计是吓傻了。 孟水蓝捡起灯笼,向胡同里一照。 胡同里,有个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女子。 她的衣裳被撕裂,露出白花花与红艳艳相交织的身子。白的是肉,红的是血。 她的胸口破了一个洞,皮肉敞开着,露出里面的内脏。显然,心脏已经不在里面了。 她的双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大腿亦然。看样子,定是被人残忍地扭断了。她之所以没发出声响,是因为她的下巴被人掰错了位,且口中还塞着她自己的小衣。 如此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公羊刁刁跑来后,扶着墙喘了一会,这才走向女尸,打眼一看,便恨恨地骂了声:“畜生!” 粗略检查一下,所得结果与看到无异,可以说是一母明了。 孟水蓝扯起那更夫,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更夫被打得回过神,吓得就要嚎叫。 孟水蓝第二个大嘴巴掴过去,成功让他闭上嘴巴。 孟水蓝问:“除了女尸,你还看到了什么?” 更夫哆哆嗦嗦地道:“没没……没……没看见……” 孟水蓝再次抬起手。 更夫立刻改口道:“好像,看见了一个怪物。” 孟水蓝问:“什么怪物?” 更夫思忖道:“看起来像个人。不不……不是,那眼睛,像……像猫。” 孟水蓝的眸子眯了眯,道:“谁让你这么说的?” 更夫连忙摇头道:“不不,没人,真没人……吓死我了。那人……哦不,那猫啊,就趴……”孟水蓝突然出手,捏上更夫的脖子。 更夫被掐得眼睛一翻,毫无挣扎之力,眼瞧着就要去见阎王。 唐不休没管,公羊刁刁却不干了,他推了孟水蓝一把,喝道:“放开!” 孟水蓝看向公羊刁刁,道:“此人留不得。”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看过伤口,不是爪子挠的,是是……是匕首剖的。” 孟水蓝道:“那他,更留不得。” 公羊刁刁急了,用钢针去刺孟水蓝的手,道:“放开!” 孟水蓝放开了更夫。 更夫咳嗽得都吐了。他不带自己吐干净,立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小人错了,小人什么都没看见,小人眼瞎,求大爷放小人一命,小人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孟水蓝一脚踩在更夫肩膀上,威胁道:“你若敢说出半个猫字……”微微一顿,“后果你知道。” 更夫一叠声地应道:“诺诺诺,小人一定不说,一定不说……” 孟水蓝放下脚,道:“滚!” 更夫颤巍巍地跑着离开。看样子,还有些蹩脚。 公羊刁刁开始训斥孟水蓝,道:“别别别……别动不动就杀人,你你你……你那么爱杀人,入入……入魔教好了。不不不……不过,你得改名字,叫叫……叫孟蓝水。” 孟水蓝听公羊刁刁教训完,才道:“听你磕磕巴巴的教训人,还认认真真的听完。公羊刁刁你说,某是不是特别良善?” 公羊刁刁一字点评:“滚!” 孟水蓝看向唐不休,道:“走吧。此处交给神医最为稳妥。” 公羊刁刁立刻道:“我不怕。” 孟水蓝道:“那正好。” 公羊刁刁补充道:“也不喜。” 孟水蓝凉凉地道:“神医如此良善,总不能让那女尸暴尸荒野。” 公羊刁刁脱下自己的大氅,要去给女尸盖上。 唐不休突然捏着嗓子放声大叫:“啊!走水啦!”喊完,掏出火折子,扔到一堆小草垛子上,然后勾唇一笑,撒腿就跑。 公羊刁刁懵了。他一直是好孩子,除了脾气坏些,真没做过啥坏事。唐不休这*作太顺溜了,以至于他都跟不上他的思考方式。 孟水蓝拍了公羊刁刁一把,道:“这是秋月白的活儿,咱就不抢了。”言罢,撒腿就跑,很快消失在案发现场。 公羊刁刁一跺脚,也跟了上去。他的动作虽慢了些,却也比一般老百姓强上很多。 夜里响起附近一些人家起夜的声音,很快就有一些人打着灯笼来到火堆旁。火势不大,自己烧一会儿也能灭。然,因火光的关系,有人眼尖,看见了胡同里的那个女尸。 尖叫声,此起彼伏。 公羊刁刁追上等在两条街外的唐不休和孟水蓝,呼哧带喘地问:“跑……跑什么?”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本尊若不跑,定是凶手。” 孟水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某若不跑,一旦有人指认天青,某就是主谋。” 公羊刁刁鄙夷道:“胆小!怕事!” 唐不休和孟水蓝一同问:“你跑什么?” 公羊刁刁愣了愣,回道:“我我我……我只是跟着跑。” 唐不休和孟水蓝一同丢给公羊刁刁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前行。 公羊刁刁走在二人身后,问:“为为……为甚么不不不……不让我给她盖大氅?” 唐不休回道:“你我都不是仵作,何必留下东西误导他人?人已死,谈何颜面和闺誉,找出凶手,将其残虐至死才是道理。” 孟水蓝道:“闻人无声杀人无数,竟也有正义感?” 唐不休眯起狭长的眼睛,幽幽道:“本尊在积福。” 公羊刁刁诧异道:“不作为,就就……就算积福?” 唐不休回道:“对本尊而言,没有杀人,就算积福。”挑眉,“你有意见?” 公羊刁刁想了想,道:“好像有有有……有几分道理。” 孟水蓝道:“有道理?强词夺理!” 唐不休道:“非也。你们不懂,本尊经过多年顿悟,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那些苦修的和尚最是缺心眼,但凡沾了一点酒肉,就会被逐出师门,沦为笑柄。唯有大杀四方之后放下屠刀,方是立地成佛的便捷之路。”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皆被唐不休这怪论搞得一愣一愣地。 半晌,孟水蓝才道:“终于看出,佳人像谁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大魔头和一个小魔头。可这么看,都觉得小魔头招人喜欢,大魔头有些碍眼呐。 三个人在心思各异中,走向秋风渡。 尚未靠近,就见沈白蜇抱着段青玥迎面而来。段青玥软在沈白蜇的怀里,人事不知。唇下、胸前,都是血红一片。许红娘跟在沈白蜇的一边,眉头紧蹙,快步而行。 几个人一照面,许红娘的眼睛就是一亮,喊道:“公羊刁刁!”快步上前,就要去拉公羊刁刁的手。 公羊刁刁将两只手背到身后,不让她拉。 许红娘急道:“快来给青玥看看!她要不行了!”说着,又去拉公羊刁刁身上的大氅。 公羊刁刁扭着身体道:“别别别……别拉我!起开!” 许红娘只得松开手。 公羊刁刁快步走到段青玥身边,伸出手探了探脉搏,道:“不不不……不好。要死。” 这话,也就公羊刁刁能随口说出。 许红娘和沈白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求公子救治。” 公羊刁刁皱眉道:“黑灯瞎火……” 话没说完,战苍穹快步追了上来,直接扛起公羊刁刁,看了唐不休一眼,大步向着客栈奔去。 公羊刁刁喊道:“放放放……” 战苍穹道:“闭嘴!再多话,放屁崩你!” 公羊刁刁立刻闭嘴不语。心里却又觉得,战苍穹这脑子还是有些问题。若是以前,他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沈白蜇抱着段青玥紧随其后,绝尘而去。 唐不休本想问问他们是否看见了蘑菇,刚要伸手抓住跑在最后的方黑子,就被孟水蓝拦下了。 唐不休看向孟水蓝,孟水蓝回以一笑,道:“稍安勿躁。” 待战苍穹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时,孟水蓝才拿出一只小笛子,放到嘴边吹了吹。 那小笛子发出的声音十分特别,就像鸟的的叫声,十分自然不突兀。但细听之下,那鸟叫又不像鸟叫,听起来有几分特别的阴阳顿挫在里面。 不多时,一个黑漆漆的人出现了。他一身黑衣,将脸也涂成了黑色,乍一看,好似融入了黑暗。 黑衣人来到孟水蓝面前,抱拳低声道:“阁主。” 孟水蓝问:“秋风渡可有异样?” 黑衣人道:“战苍穹带领六位堂主刚去过。他们站在墙头,齐声喊:娘,你在哪儿?!” “噗……”唐不休和孟水蓝都笑喷了。 孟水蓝收敛了笑,道:“继续。” 黑衣人继续道:“后来,站苍穹与六位堂主一同跳进了院子里。属下要跟,却被袁绿野发现。属下不得已,只能退到一边。战苍穹等人在院子里呆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打斗的声音。” 孟水蓝微微颔首,道:“继续监视秋风渡的动静,若有主要人物出入,立刻来报。” 黑衣人应道:“诺!” 黑衣人离开后,孟水蓝问唐不休:“不休尊主看样子不怎么着急寻佳人啊。” 唐不休昂首挺胸道:“蘑菇有毒,又岂是一般人能采撷的?!” 孟水蓝问:“如此自信,可是认真的?” 唐不休却是面露一丝苦笑,道:“岂敢言真?太过牵挂,便少了底气;太过痴情,便唯恐别离。愿天地不老,岁月静好。”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与一泼屎的较量 秋风渡一夜风波未平,秋城又起涟漪。 有关猫妖吃人心脏的消息,好似寒冬腊月的冷风一般,瞬间吹遍了千家万户。人人自危,生怕遇见猫妖。且,与此同时,秋月白瘫痪在床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人心浮动,武林动荡,那些汲汲营营的小人开始蠢蠢欲动。原本太平无忧的秋城,人人自危,唯恐这天要塌了。 百川阁、战魔宫和岐黄馆,皆出现在大街小巷中,用犀利的眼神寻找着什么,这让本就低气压的秋城又狂躁了三分。若他们知道,闻人无声也在这搜寻的人中,不知作何感想。 秋江滟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夏坚出现,可夏坚就像昙花一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有心出去寻寻,却被秋月白关在闺房之中,不许她出去惹事。她无法说自己中毒之事,只能盼着夏坚快点儿出现。 秋江滟甚至负气的想,就让唐佳人活活儿饿死算了!反正,她是不可能安排人给唐佳人送饭菜的。不但如此,她还撤走了绳索,防止狡黠的唐佳人跑出来。 每当她吃着香甜可口的饭菜,她就会想:此时此刻,唐佳人一定十分“好过”! 当然,这不是她这两天主要思考的东西。她一直在想,秋月白那里,到底藏了什么,能让战苍穹甘愿被关入剔骨牢中?且,还不惜带着人杀入秋风渡。最终却因为那个东西,又退了出去。 秋江滟觉得,那个东西一定一定十分重要。 她很想一探究竟,但却迟迟寻不到下手机会。她知道,秋月白没有将那东西展露出来,自然是不想别人知道的。战苍穹没有明说自己要什么,更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是什么。 正因为这份神秘,她才越发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心痒难耐,却也只能潜伏忍耐。毕竟,她可不想惹秋月白不快。经过战苍穹之事,她深刻的认识到,这秋风渡若没有秋月白,就是任人践踏之地。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讨好着秋月白,讨好着自己的亲哥哥。 至于被锁在黑崖下的唐佳人,确实不好过。 已经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她很饿很饿不说,还十分的冷。当然,最糟心的是,她想用用那个恭桶。先不说那个恭桶有多脏,就说她用过之后,肚中变得空空如也,如何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问题。她可不信,秋江滟会那么好心给她送饭菜。 唐佳人又饿又想排泄,生生被折磨得坐立不安。最终,她决定还是一泻千里算了。人生在世,总不能活活儿被一泼屎给憋死。若她真死于此事上,她都不好意思在自己的坟头上立碑。 唐佳人决定后,扫了一眼那个散发着无比恶心味道的恭桶,毅然决定将杂物排在牢房的一边,且靠近铁栏处。 这样,她不至于被自己熏死。 唐佳人痛快地解决完问题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自己嘀咕道:“看来,该来的必须接受;改排的不能强留。哎……一不小心又顿悟了人生真谛,好烦。” 她回到石壁的另一边,坐下。 整个牢房并不大,但唐佳人却要尽量远离自己的屎。起初,她有些厌恶它、嫌弃它、恶心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她只有它——从自己身体里掉出来的一坨。 唐佳人看向那坨屎,撇了撇嘴,干巴巴地道:“你好啊,屎。” 屎不语。 唐佳人道:“装啥?!和你说话呢!” 屎:“……” 唐佳人:“若是有棍子,我一定戳你!” 屎:“……” 唐佳人:“你一定是哑巴。不对啊,刚才还发出两个噗噗声。怎么,瞧不起我不休门中人呐?!我警告你,我不休门中人,可是很凶的!” 屎:“……” 唐佳人噗嗤一笑:“不过,不如你凶、你厉害。你是屎,没人敢踩你。你最牛了!”说着,还鼓掌了。 屎是不会搭理佳人的。 佳人无比郁闷,干脆抱着腿,盯着那坨屎发呆。 她的肚子发出一串饥肠辘辘的声音,惊得她自己都变了脸色。她指着自己的脸,粗道:“唐佳人,我警告你,不许打屎的主意!” 放下手,细声道:“你开什么玩笑?那是屎!屎我自己拉的屎!” 粗声道:“你知道就好。” 细声道:“我没疯。” 粗声道:“怕你疯了吃屎。 细声道:“怎么可能?!不要侮辱我极具韧性的人格。” 粗声道:“你去瞧瞧,那恭桶是不是干净的,不就知道人被囚禁疯了后,会做出什么恶心的事儿了。” 细声道:“算了,不看了。我怕自己从此对屎失望。好吧,我承认你怀疑的有道理!咱先解决了后患吧!” 粗声:“你想怎么办?” 细声:“将它推出去,放到我够不到的地方,这样,计算我疯了……”突然闭嘴不语,目光中渐渐有了别样的神采。 但见一只老鼠嗅着味道,钻过铁栏,来到屎前徘徊。 唐佳人在心中粗声道:“快抓!那是老鼠!” 心中细声道:“不!好恶心!” 心中粗声道:“好吧,你即将放走一块新鲜的肉,还有一些闲来无事可以剔牙的小骨头。” 唐佳人果断出手……错了,是出脚! 她一脚踩到老鼠的尾巴上,在其吱哇乱叫中将其提溜起来,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一脸嫌弃地道:“好小。” 她扯了衣服边,拧成一根绳子,系在小老鼠的一只腿上,然后用手指戳了它一下,道:“你叫!你拼命的叫!最好把你祖孙三代都叫来!” 老鼠:“吱吱……” 唐佳人瞬间泪目,感动道:“终于听到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个声音了。好感动……” 老鼠欲跑。 唐佳人将它拖拉回来,又戳了一下。 老鼠:“吱吱……”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过了一会,又戳。 老鼠:“吱吱……” 唐佳人满意的闭了会儿眼睛,却又偷偷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老鼠。她怕它跑了。本就孤孤单单一人,形单影只的,若这小老鼠也跑了,她真怕自己会疯。 虽然,她相信,秋江滟不会就此作罢。但是,谁知道秋江滟那脑袋装得到底是不是一坨屎。 哎……甚是无奈啊。 这一上午,唐佳人睡得不好,总会梦中惊醒去逗弄老鼠。 老鼠的声音渐尖弱了下去,唐佳人也睡熟了。 同一时间,秋月白终于出门了。 一辆马车,外表十分朴实无华,但所用的材质确实千金难求之木。 透过掀开的小窗帘,能看见秋月白如同以往那般手持书卷、正襟危坐,仿佛一路前行的马车都无法晃动他笔直的身躯。 眼光打在他手中的书卷上,竟有种厚重而强大的气息,令人浮躁的心得以平静。城主强大,秋城自然强大。秋城强大,百姓自然无忧。 看来,一切都是谣传。 马车行入集市,突然有两人发难,袭向马车里的秋月白。 秋月白随手飞出两片夹在书卷中的枯叶书签,破开门帘,旋转着飞入两个人的喉咙。 那二人尚没靠近秋月白的马车,便瞪眼死在了街道上。 人群一阵躁动,虽有害怕,却都是在赞城主武功了得。 有随从上前,扯开两具死尸,拖走。 马车继续向前,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这时,一个小女娃突然冲了出来,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女娃的娘亲吓得面无人色,立刻冲上去就要抱走小女娃。 小女娃却挣扎着喊道:“城主大大,我有话问你!城主大大……我有话问你……” 如此胆大包天的小女娃,实属罕见。 秋月白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如同以往一样毫无感情地道:“何事?” 能搭话,已经实属不易。只不过,秋月白这一开口,倒是吓得女娃娘亲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紧紧抱着小女娃,哆嗦着道:“没事儿没事儿,宝宝不懂事,城主大人莫怪……” 小女娃喊道:“宝宝有事……呜……” 女娃娘亲捂住了女娃的嘴,不让她开口说话。 秋月白听见动静,道:“望东。” 望东上前一步,对女娃娘道:“放开她,回城主话。” 女娃娘不敢忤逆城主,只得放开了女娃。 女娃忙向着秋月白的方向跑了几步,手脚并用要往车上爬,却因为个头不够,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秋月白道:“望东。” 望东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将小女娃抱到了马车上,并掀开了车帘。 小女娃兴奋坏了,就要往上扑。 望东拦下小女娃,道:“不得无礼。” 小女娃连连点头,搓着小胖手道:“宝宝知道,宝宝知道……” 如此娇憨,最是天然可爱,旁人都忍不住抿嘴偷笑,秋月白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也是,城主大人素来冷若冰霜,没一脚将小屁孩踢开已经不错了。 小女娃能如此近距离的看自己喜欢的城主大大,别提脱开心了。她手舞足蹈地兴奋道::“城主大大,我是宝宝呀。你还记得很久以前,我拜托一位绿衣姐姐用花投向你吗?哦,不是花,花太小,扔不到城主大大的身上。那位姐姐可聪明了,她用树叉投你。城主大大,你还记得吗?如果记得,你就得娶宝宝呀!怎么能娶别人呢?!”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终知她没死 小女娃口齿清晰,奶声奶气,说话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十分的悦耳动听。她的质问,情真意切,却又懵懂可爱,所谓的童真童趣,便在这里。 周围人听后,无不咧嘴一笑。 原来,小女娃拦下城主,是为了此等人生大事啊。小看喽,小看喽。 在一片偷笑声中,秋月白的表情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往事历历在目,秋月白静静听着,心中却波澜不惊,脸上自然毫无表情。 为何? 许是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吧。而他的心,也死了吧。 小女娃见周围人都笑自己,秋月白又不给她回应,当即急了,跺脚道:“不许笑!”看向秋月白,急切地道,“你怎么能不认呢?我前几天看见姐姐了,姐姐说你得认。” 秋月白那双好似冰雕一般的眸子瞬间闪动一下。 小女娃还要继续逼问,却被她娘亲呵斥住,声怕她童言无忌惹恼了秋月白。 女娃娘亲小心翼翼的上前,给秋月白鞠了一大躬,然后迅速出手,就要抱走小女娃。 这时,秋月白的声音传来,明明还是冰冷无感情,却又令人觉得有些不一样。他问:“哪位姐姐?” 小女娃一听秋月白搭话了,哪里还肯走,立刻远离她娘亲,对秋月白道:“就是那位绿衣姐姐。就她,用树杈子砸……哦,不是,是用树杈子抛你那个。我前几天看见她了,我特意问姐姐城主大大是不是应该娶宝宝,姐姐都说你是应该娶宝宝的!”那声音、那表情,何时一个信誓旦旦,两个理所应当,三个正当如此啊。 望东见秋月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知他内心定然无法平静。于是,代替秋月白开口问道:“小东西,你可知那位姐姐现在在哪儿?” 小女娃道:“我不叫小东西,我宝宝,鲍宝宝。” 望东伸手,去抱小女娃。 小女娃躲开,道:“你干什么?!我娘说,随便抱我的都是坏人!” 女娃娘差点儿没被这句话吓死,忙想解释一番,却发现根本没自己说话的地儿,只能作罢。 望东笑了笑,道:“是你让叔叔抱的。” 女娃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鲍宝宝!宝宝姓鲍,不是让叔叔抱。宝宝只给娘、姐姐和城主大人抱,其他人不许抱。” 望东觉得好笑,暗道这就是个小人精。他怕秋月白不耐烦,于是追问道:“你说的姐姐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鲍宝宝脆生生地回道:“都说喽,前几天来着。她和好几个叔叔姨姨在一起,顿路边,啃饼子呢。” 望东又问:“什么样的叔叔姨姨呀?” 鲍宝宝警惕地扫了望东一眼,看向秋月白,问道:“城主大大,你到底娶不娶宝宝呀?” 秋月白道:“不娶。”手指一弹,用内力放下车链。 望东知道,秋月白这是要走了,于是将鲍宝宝抱起,递给了她的娘亲,跳上马车,充当着车夫的角色继续向前行。 鲍宝宝看着离去的马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口中喊道:“城主大大好坏,好……呜……” 鲍宝宝的嘴巴被她娘捂住,不让她瞎说。 鲍宝宝蹬腿不依,她娘抱紧她,快速回到房里,这才说道:“城主大人是好人,若没有城主大人,也没有今天的娘亲和今天的你。你再胡闹,娘亲可要打你屁股了!” 鲍宝宝抽搭着看向娘亲,问:“为什么没有咱俩啊?他生了咱俩啊?” 娘亲被逗笑,轻轻拍了鲍宝宝一下,道:“娘遇见了负心汉,就想投河死了算了。是城主大人救了娘亲,还给了银子,开了这家小店糊口。”伸手点了点鲍宝宝的额头,“你呀,不许说城主大人不好,否则娘拍你。” 鲍宝宝的眼睛一亮,扯着娘亲的衣襟问道:“娘,城主大人是救命恩人呐?” 娘亲点头,柔声道:“对,城主大人是娘的救命恩人。” 鲍宝宝的眼睛滴溜一转,道:“娘,你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不对?” 娘亲点头笑道:“对,宝宝记性真好。” 鲍宝宝嘿嘿一笑,道:“那娘呀,咱家也没有泉水,你就把宝宝送给城主大大吧。” 娘亲果断黑脸,做势要狠狠掐鲍宝宝的脸,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虚张声势罢了。 鲍宝宝却一边跑一边嚎叫:“娘亲打宝宝,不疼宝宝了!宝宝要去报恩!要把自己送给城主大大!” 母女俩在屋里扑腾得欢实,鲍宝宝差点儿扯下铺在桌子上的布。 娘亲立刻按住布,道:“轻点儿,扯坏了娘可赔不起。” 鲍宝宝扑到娘亲身上,用力抱住,道:“娘,宝宝哪里都不去,一直陪着娘。娘给别人做衣服,宝宝给你捶背。” 娘亲蹲下,抱着鲍宝宝,笑得那叫一个甜呦。 集市中,秋月白的马车在别人的热闹中穿行而过。 这是他的秋城,他却无法感同身受那种热闹。耳边都是喧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仿佛能生生将人心中的沟壑填满。实则,却只是透缝而过罢了。 秋月白的右手成空拳,放在了大腿上。右手攥着泛黄的书卷,也放在了大腿上。 修长干净的手指,暗红色的细棉长袍,微微泛黄的书卷,力透纸背的墨迹,还有那从车窗口落进来的一束阳光,都在秋月白的眼前淡去。 整个车厢里,仿佛没有人。 就连他自己,都是不存在的。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开天辟地时的最初状态。除了没有颜色的浑浊,再无其它。 无边无际的空旷中,飘进来一片绿色的叶子。载满生机。 叶子慢慢飘荡着,突然变成利刃刺入混沌。 混沌成冰,封住了利刃。 玄冰是冰冷无温度的,利刃却是死物没有心。 到底是玄冰困住了利刃,还是利刃在割冰的心,谁又能准确无误分得清? 千年冰封终是改变不了利刃的心,唯有剖开自己,将其放开。 利刃再次化为一叶绿叶,飘荡而去。 它远离玄冰、逃开混沌,入了世,落在了秋月白的书卷上,化为了一滴泪水,晕染开极具风骨的墨迹,让绕指柔成殇。 秋月白闭上眼睛,收紧手指,将书卷捏出了褶皱。干净整洁的指甲,因此变得略显青白。 不是不恨、不是无波、不是毫不在意。 他以为,那个人死了,与之尸骨无存的,还有自己的心。若在意、若执着、若憎恶、若悔恨,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曾经的真情付出? 他的感情本就凤毛麟角、微乎其微、少得可怜,却都毫不吝啬的燃烧而起,毫不犹豫的给了一名女子。 若非如此,又怎会以心死为结局? 然,她没死。 她就像一片绿叶,饱含生命的飘了回来。 只是,他不知。 她不见他。 避而不见。 有那么一个瞬间,秋月白甚至认为,若她真的死了,才是应有的结局。 她不应在害他成个废人后,还要搅碎他的心! 死无可依,生却又所想。 他不想让她成为自己的执念,却……挖不掉她曾留下的身影。 如此,才是殇。 望东知秋月白心中并不平静,于是放慢了速度,在一品茶坊停留片刻后,便直接打道回府。 秋风渡中,秋月白前脚刚走,秋江滟便来到秋月白的房间,偷偷翻找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翻找什么,总之,是一个很小的东西罢了。 秋月白的私人物品少得可怜,几乎能找的地方她都寻遍了,却仍旧毫无所获。 许是那东西实在太过诱人,秋江滟不甘心,又开始从头寻起。 绿蔻守在门外,替秋江滟望风,心中的忐忑不安非笔墨可形容。她真的害怕秋月白会突然回来,哪怕秋江滟有很好的借口,她心中也有过不去的坎儿。因为,在她心中,唯一秋月白是自己誓死效忠的主子,也只有秋月白是她想要以身相许的男子。除了唐佳人这件事,她不想瞒他任何事。只不过,她已经一脚踏在了秋江滟的船上,湿了鞋子,想要下船已经不容易了。秋江滟与城主是亲兄妹,就算秋江滟错得离谱,城主也不会打杀了她。可自己不同。若让城主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定会……要她小命! 不! 她绝对不可以死! 绿蔻转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这时,有门房来报,道:“绿蔻姑娘,有位夏公子要拜见小姐。说是故人有约。” 绿蔻心中一喜,点头道:“请夏公子到前厅用茶,小姐随后就来。” 门房应道:“诺。” 绿蔻补充道:“好茶好糕点的招呼着,不可怠慢。” 门房再次应道:“诺。” 绿蔻满脸笑容地来到秋月白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低声道:“小姐……” 咚咚声明明没有多大,却着实吓了秋江滟一跳。她忙端起一个放着糕点的盘在,打开房门,道:“可是哥哥回来了?我这糕点都放凉了。” 绿蔻回道:“不是城主。” 秋江滟的眼神立刻起了变化,不善地看向绿蔻,低声喝问:“那你敲什么门?!” 绿蔻立刻回道:“夏公子来了。” 秋江滟这朵残缺的食人花,瞬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道:“快,有请!”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美男与红色药丸 大厅里,夏坚一身暗金色的长袍,手持一杯香茗,坐在客位上。 水汽袅袅,氤氲了夏坚的脸,让那双饱含深意的眸子变得温柔而多情。 秋江滟一进门,便跌进了夏坚的双眸中,不停沉溺,不想爬出。 二人相互凝视,眸中都闪动着几分痴缠与暧昧。 秋江滟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先回过神,避开夏坚那灼人的目光,红着脸,走进大厅里。 夏坚起身,对着秋江滟抱了抱拳,道:“江滟。” 秋江滟立刻施了一礼,娇羞的回道:“夏公子。” 夏坚道:“如此来访,实在有些冒昧。奈何……当日一见,心中留下倩影。” 秋江滟双脸攀爬上红云,双眼放弃异样的脸滟,含羞带怯地转开头,不敢看夏坚,声音中带着小哀怨,道:“若真是想念,为何不早日来看看?你也知道,我身中剧毒,却苦于没有办法解开。” 夏坚道:“正是因为知道江滟身中剧毒,所以……将江滟送回秋风渡后,我便亲自带人去寻解药所用的奇珍异草。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草药寻到了,权叔也配置出了解药。” 秋江滟的呼吸一窒,问:“真的?!” 夏坚微笑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秋江滟急切地问:“解药在哪儿?” 夏坚回道:“权叔正在外面晒药,说是要晒够一个时辰才能用。江滟无需心急,定让你安然无恙。” 秋江滟这颗吊着的心啊,终于归位了。终于,她解决掉了一块心病,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若能……恢复容貌,她真要感谢万千神佛。 她望向夏坚,道:“公子如此帮扶,江滟真是无以为报。” 夏坚正色道:“初见江滟,就知你心性高洁。能为江滟做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是本人的荣幸。哦,对了……”一伸手,从小桌上拿起一个细长的盒子,展开,送到秋江滟的面前,“虽然唐突,还望江滟收下。” 秋江滟打眼一看,眼神瞬间就是一直。 那是一只躺在紫檀盒里的发簪。发簪头上是一朵用金丝编织的花朵。那花朵的花瓣栩栩如生,轻轻一颤,好似能随风摇曳,可见金丝如发丝般纤细,做工精美堪称一绝。层叠的花瓣中,是由三十几根金丝组成的花蕊。每一根花蕊丝,都是由小麻花拧成,且于顶端镶嵌了小巧圆润的各色宝石。三十几根的花蕊丝,其上的宝石竟没有重样的。 手腕清颤,金色的花瓣舞动,花蕊摇曳生姿,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晕,煞是美艳无双、惊艳动魂。 如此一只发簪,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此等工艺,必定出自大内制造办,唯有娘娘级别的女子,才能得以佩戴如此精美绝伦的发簪。 秋城虽富饶,秋月白却从不奢华,平时也不会想着给她买些贵重的饰品。哪个女子不爱俏?哪个女子不喜欢华美衣裳、精美饰品?尤其是,这发簪还是夏公子送的,就更意义不同。 秋江滟自认为看人极准。当初,她一眼看中唐不休,便认定他是不凡之人。最后证明,他就是武林公敌闻人无声。 而今,她见夏公子仪表不俗,所送之物又非凡品,就知道,他的身份地位竟然非同一般。 与武林人士的粗犷相比,秋江滟更爱王孙贵胄的优雅和尊贵。否则,她也不会以大家闺秀的一言一行来要求自己。 她有心问问夏坚的身份,却又不好明着开口。如今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只能借此推脱道:“不,这太贵重了,江滟不能收。” 夏坚道:“如此俗物,确实配不上江滟的万分之一。言罢,竟是将盒子一扣,随手就是一扔。” 太豪了! 秋江滟下意识的扑过去,将盒子抓起,打开,见里见的发簪并未损坏,才将心放回到肚子里,含羞带怯地瞪了夏坚一眼,嗔怪道:“公子这是干什么?!好好儿的东西,岂容糟蹋?” 夏坚道:“再好的东西,若江滟不喜欢,也不值得一顾。” 秋江滟那颗心呐,瞬间荡漾出了千丝万缕的柔情。她容貌未曾毁坏时,也有不少江湖豪侠对她痴缠,如今……她已是这副尊容,心知,若那些人看见了,定会不屑一顾、拂袖离去。 世间人有千千万,又谁不是活在一幅臭皮囊下?! 而今,夏公子明明见过她的脸,却仍旧如此情意缠绵,当真不是泛泛之辈,与那些只看脸的男子决然不同。 若是其他男子这般接近自己,她定会认为,那人有所图谋图谋。可夏公子不会。夏公子不了解秋风渡,只是来游玩罢了。再者,像夏公子这般气字高昂的男子,身份地位定然高高在上,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高手尾随。 只是……她心中仍有疑问呐。 秋江滟眼波荡荡,扫了夏坚一眼,道:“夏公子如此俊朗,家中定然……妻妾成群?” 夏坚微微一愣,道:“惭愧,还没有成亲,更……没有妾。父王……”微微一顿,“父亲大人一直管教甚严,不立业,不成家。” 秋江滟一听父王两个字,整个人都是虎躯一震呐!父王?!什么人能称之为父王?京里京外,又有几个是真正的龙子龙孙? 秋江滟下意识的想要假装没听出夏坚的隐瞒之意,满心喜悦地玩笑道:“如此年纪,还不成家,定是你喜欢到处游玩。” 夏坚哈哈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个话题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同游?” 秋江滟如今这幅尊容,一点儿也不想出去游玩,但面对夏坚的邀请,她却不能拒绝。略略一思忖,终是道:“也好。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夏坚道:“我在门外等,正好有事要交代下去。” 秋江滟让绿蔻将夏坚送到大门外,自己跑到屋里梳妆打扮。她换好衣裙,取下面纱,拿起胭脂,看见铜镜中自己的脸后,愣了愣,然后直接摔了胭脂!砸了铜镜!将整张桌子都掀翻了! 好恨! 真想一刀刀捅死那个贱人! 秋江滟发了会儿疯,见时间不早了,便重新拢了拢头发,挂上面纱,插上夏坚送她的发簪,刻意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秋风渡的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这马车比一般的马车大上许多,看起来颇有气势,却并花哨。 夏坚等在马车旁,没有坐进车厢等,这真是给了秋江滟足够的尊重。 大块头手执马鞭,等在车前。他见秋江滟和绿蔻来了,立刻憨声道:“给小姐请安,给这给姑娘请安。”说着话,还冲着绿蔻憨笑一笑。 绿蔻微微蹙眉,不语。 秋江滟笑着对夏坚道:“你这个随从,倒是机灵。” 夏坚道:“十足蠢笨,却胜在衷心。” 大块头笑道:“公子说得是。”身子一伏,趴在地上,大声道,“请小姐上马车。” 秋江滟何曾见过这架势?平时,她上马车都是自己跳上去的。再者,就是踩着小板凳。这踩人后背的路数,别说踩过了,就连见都没见过。 一时间,有些慌。 只不过,这种慌很快被兴奋、好奇、骄傲所取代。 夏坚一手背在身后成拳,一手深处,递向秋江滟。 秋江滟将没有受伤的左手放在了夏坚的手心,由他搀扶着,踩着大块头的后背,登上了马车,走进了车厢。 车厢里,与车外完全不同。 在车外看起来这个马车只是比较大,但车厢里简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整片厚重的彩画地毯铺在地上,那优美的图腾和鲜艳的色彩,直接冲击了人的眼球。车厢的中间位置,摆放着一张长几。几上摆放着许多鲜艳的水果蜜饯,以及一些看起来就特别好吃的糕点。那些糕点,各个儿造型不同,颜色不同,一看就知道是费了心思的。 车内两角,各垂钓着一盏琉璃宫灯。灯心里没有蜡烛和油脂,却各有一颗拇指肚儿大小的夜明珠。白天看来,已经觉得宫灯精美绝伦、奢华无比,想来等到晚上夜幕降临,它定会发出莹润的暖白色光晕,照亮整间车箱。那种华贵的每,想想就觉得心醉。 因天气不错,车帘和车窗都挂着薄纱。微风徐来,便有几分如梦似幻的感觉。 秋江滟觉得,唯有这样的马车,才配得起自己的身份! 她走进去,同夏坚相对坐下。绿蔻和大块头坐在车板上。大块头扬起鞭子,马车开始向前行去。 马车外,大块头倒也老实,没有再说什么,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那胳膊一甩马鞭,就会贴着绿蔻的身子擦过。 绿蔻不喜,向旁挪了挪身子。 车厢里,秋江滟问:“你的那位老仆怎么不在?” 夏坚从几上拿起一个很小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颗红色药丸,道:“权叔说,这两天寻的药,只够做一颗解药,他还要去寻草药,做成另外两颗。” 秋江滟心中一堵,没想到解药这么麻烦,却也知道这次注定要欠下夏坚的大人情,只能笑道:“真是有劳公子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双面公子 夏坚将小盒子放到秋江滟的面前,道:“权叔临行前,嘱托说,这药要趁早吃,放时间长了,会失了药性。” 秋江滟目露一丝不自然和为难之色。 夏坚敏感地察觉到,十分自然地继续道:“我却觉得,还是要请名医看看,确诊后再吃解药,才稳妥。” 秋江滟忙道:“不不不,我并非此意。”说着,拿起红色药丸,转开头,一手将面纱从下撩起,然后将药丸放入口中,咽下。 夏坚倒了杯水给秋江滟。 如此细心温柔,着实令人心生欢喜。 秋江滟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后,将杯子放下,笑道:“是蜂蜜水。好甜。” 夏坚道:“这是高岭上的百花蜜,对女子肌肤应是有些好处。我不懂这些,听权叔说起,才想着给你准备一些。”说着,打开一侧的柜子。 柜子里,堆放着许多的玛瑙、翡翠和珍玩。 那一条条明明价值不菲、十分珍贵的莲子,被当成普通东西堆积着,给人的视觉冲击力不是普通的大啊。 秋江滟一眼望去,就傻了。 她从小到大,从不曾见过如此多的珠宝。随便拿出一条,套在手腕上,都能贵气逼人。她看得目不转睛,就仿佛已经置身百宝箱中,成了其中一员。哦,不,不是一员,是它们都是她的。她变成了它们的主人。它们围着她、讨好她,不停的争宠,希望她将它们戴在身上。 她出身也算富贵,却因秋月白之故,从来没有机会穿金戴银。不,就算有机会,那些金银又怎能比得上夏公子手中这些奇珍异品。 夏坚从最上面的阁里取出一个漂亮瓷罐,然后随手关上小门。 那些珠光宝气被掩盖了小门中,令秋江滟心中无比失落,去也令她迅速回神。她收回目光,装作不曾主意到那些珠宝的样子。 小门中心处有个很小巧的装饰铜片,光可鉴人。夏坚勾唇一笑的样子,展露其中,竟令人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他回过头,看向秋江滟时,却又恢复成那种毫无伤害力的贵公子模样。他将百花蜂蜜放到秋江滟的几前,道:“早晚各喝一点儿,总是好的。” 秋江滟的心思已经不在这罐蜂蜜上,却还是很高兴的将其收下,略显俏皮的道:“这个是要收下的。只是,公子万万不可再送那么贵重的发簪,令江滟心生不安。”说着话,还用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夏坚赞美道:“江滟戴这发簪,真是绝美无双。” 秋江滟的眸子一暗,垂眸不语。 夏坚的唇角勾起一个若无若无的笑,很快消失不见。他关心地问:“江滟,你这是……?” 秋江滟不想说话了。她已经变成这幅鬼样子,还说什么绝美无双?公羊刁刁不给她治病,她光留着唐佳人又何用?还不如活活儿饿死她! 在诡异的沉默中,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车外,大块头怒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有人道:“没什么,兜里不方便,借点儿银子用用。” 秋江滟自认为秋城都是自己家的,出现这种拦路抢劫之事,真是抽自己嘴巴。她皱眉对夏坚道:“江滟出去看看。这秋城,何时变得如此不堪?!” 夏坚道:“我陪你。” 二人走出车厢,下了马车,看见四名蒙面男子手持利刃,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刚才说话的劫匪看向夏坚,道:“这位公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江湖人。破财消灾这话,应该听过的吧?你拿个五百一千的,我们兄弟绝对不为难你。” 没等夏坚开口说话,就听秋江滟怒声呵道:“放肆!秋城之内,岂容你们行拦路抢劫之事?!” 劫匪道:“哎呦,这是哪位小娘子?瞧着可够水灵的。来,让爷看看。”说着,就伸手过去。 夏坚道:“阿潘” 大块头阿潘,立刻动手,一拳头砸向那劫匪的首领。 两方这一动手,还真拼了个势均力敌。 秋江滟见夏坚不动,也不知他是不会武功还是不屑动手。她身为秋城主的亲妹妹,自然是要管教这些劫匪的。她拔出匕首,叫了声绿蔻,二人直接冲了上去。 不想,那四个人也是高手。 两个回合下来,秋江滟的面纱被扯掉了。 秋江滟一愣,忙伸手捂向鼻子,却已经晚了。 与她对战的劫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满是嘲讽地道:“原来是个扒鼻子!哈哈哈……哈哈哈……” 那小声,别提多刺耳。 秋江滟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巨响,那些伪装的坚强都变成了碎片,扎进了她的心里。 太痛了! 劫匪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那些劫匪竟然一同放肆大笑起来。一声声的“原来是个扒鼻子”,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刀,将她砍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好恨! 秋江滟觉得,自己受不得了,一定会疯的。 她一手捂着鼻子,撒腿就要跑。 劫匪拦下秋江滟,打趣道:“来,让爷看看这张脸,是如何的好笑。” 秋江滟捂着脸四处逃窜,却逃无可逃。天上地上,都是嘲笑她的脸。 夏坚给大块头使了个眼色。 大块头瞬间出手,将面前两个人拧了脖子。 夏坚拔出匕首,直接捅了挡在秋江滟面前的劫匪。 最后一名劫匪一愣,立刻指向夏坚,怒声道:“你……”话没说出口,就没了性命。他拿到的定金还没有到窑子里花掉,说好事成之后的报酬还没拿到手,却,丢了性命。 大块头放开最后一名劫匪的头,对着绿蔻憨憨地一笑。 绿蔻转开头,不看他。 夏坚收起匕首,慢慢走向不停哆嗦着的秋江滟,柔声道:“没事儿了。”伸手,取下秋江滟手中的匕首,将其抱入怀中。 秋江滟突然放声痛哭,恨声嘶吼道:“都怪那个贱人!都是她!是她伤了我的鼻子,是她!原本是能恢复好的,却因为有个男人帮她,重重打了我一拳,才让我变成今日这般丑陋的样子。我恨他们!好恨好恨!他们一定不得好死!啊啊啊啊……” 秋江滟太痛苦了,若不将这些心里话宣泄出口,她一定会活活儿憋死自己的。 残存道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对夏公子说这些,可是……那所剩无几的理智,已经崩裂了。她真是太恨唐佳人了!多希望有人和自己一样,那么那么那么恨她!恨她五马分尸!恨她千刀万剐! 夏坚也不多说,只是抱着她,听她的痛苦,让她哭透。 待秋江滟的情绪趋于稳定,他才轻拍她的后背,开口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一句话,终是让秋江滟的心得以安慰。是的,真正的安慰。 她捂着鼻子,抬起头,看向夏坚,道:“公子,你真的愿意帮我?” 夏坚凝视着秋江滟的眼睛,道:“若江滟如此介意容貌,不如让权叔帮忙医治?” 秋江滟一愣,问:“权叔?权叔能救我?”声音,三分疑惑,七分希望。 夏坚道:“那日看见江滟伤患处,本想询问一二,却又觉得冒昧。后来送江滟回家,知道江滟身份,误以为秋城主已经寻到办法让江滟恢复容貌。回去的路上,权叔也说,江滟的鼻子是可以恢复的。” 秋江滟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她听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夏公子说,她的鼻子可以恢复?! 是了是了,一定是可以恢复,所以他才对自己献殷勤。若非如此,谁会喜欢一个扒鼻子的丑八卦?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江滟就像被拉入了十八层地狱,正在忍受极刑的人,突然看见了趴出去站在高处的希望。 她一把扯住夏坚的衣襟,颤声问:“真的吗?是……是真的吗?” 夏坚道:“既然权叔说能恢复,定能恢复。权叔在入府前,曾是江湖中人,名曰鬼骨手。” 一听到鬼骨手三个字,秋江滟整个人都要因欢喜而炸裂了。 就像烟花一样,璀璨的炸裂开来。 鬼骨手!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岐黄馆的公羊刁刁因悬壶济世而成神医,鬼骨手却因其行事诡谲而被世人诟病。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要的,只是一个完好的鼻子啊! 她无法指望自己的亲哥哥,本就心死了大半。可是,夏公子却给了她最大的希望!若说他不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还有谁有这种资格? 秋江滟觉得,自从认识了夏公子后,自己的人生才逐渐走向有价值的方向。若……自己恢复了容貌,以夏公子对自己的喜爱,定会……求娶。 一想到那些被他随手扔在车厢里的珠宝,只是库房里的冰山一角,她就禁不住兴奋得想要尖叫。 秋江滟不敢夸张大笑,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听错,她问道:“权叔就是鬼骨手?” 夏坚点了点头,道:“权叔入府后,不想再提江湖事,此事不提也罢。” 秋江滟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夏坚笑了笑,道:“你的妆容都哭花了。我们去补些胭脂如何?” 秋江滟双颊一红,低垂下头,软软地应道:“好。”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恶毒妇人心 权叔去采药了,无法立刻请他给秋江滟医治鼻子。 夏坚与秋江滟相约,明天一早就来给她看鼻子。 秋江滟喜不自禁,想要立刻割掉唐佳人的鼻子。虽知这个想法太过冲动,却还是忍不住赶赴黑崖,去唐佳人面前得瑟一番。 百川阁的暗哨将秋江滟和夏坚的去向报告給了孟水蓝,孟水蓝派人继续跟踪,却被那个所谓山上采药的权叔灭了口。 如此一来,夏坚的身份竟变得愈发神秘起来。 孟水蓝没有等到新的消息,亲自带人追查起蛛丝马迹。 秋江滟不晓得夏坚的接近是有意算计,一颗心满是桃花地飘到了黑崖之上。 望西一看见秋江滟,立刻迎了上去,道:“猜到小姐这几天一定会来,望西怕有事耽搁,不能尽快赶来,特意以风寒为由,让望东代值。果然,小姐今日到此。” 望西望着秋江滟的目光虽然十分克制,却还是掩盖不住几分情深意重。他们望之辈的人,都是打小跟着秋月白一同长大的家奴,自然也是看着秋江滟由一个牙牙学语的小不点长成大姑娘的人。秋江滟的鼻子塌了,他比她更耐受。 他来不敢有任何心思,也认命的娶妻生子,不想,前几天秋江滟突然寻到他,要他帮自己一个忙。她说:她要给秋月白报仇!求他帮帮自己。 望西这才知道,原来,唐佳人并没有死。他有心将此事告诉秋月白,奈何……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这个美人还是那个真正住在他心头的人。 只因身份卑微,怎敢轻易说出口?若能为她做些事,靠近她一些,已经是令人幸福的事,又岂敢多求? 望西安慰自己说,抓住唐佳人交给大小姐,绝对不算背叛城主。然,心中的不安却还是如影随形。这几天折腾下来,他都不敢到秋月白的面前晃悠。干脆以风寒为由,在家里呆着。唯在快黑天时,才来到黑崖边上转一转。 秋江滟不知道望西的心思吗? 不。 她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有持无恐,知道他不会背叛自己。 秋江滟一如小时候那般,用柔柔软软的声音道:“望西哥哥,真是辛苦你了。” 望西立刻激动的回道:“不辛苦不辛苦……”说着话,身体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和秋江滟更接近几分。 秋江滟抬眼看着望西。 望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停下脚步,收敛起别样的心思,站在原地正色道:“小姐可知,许多人都在寻困于崖下那人?” 秋江滟鄙夷地道:“她水性杨花,自然被很多男人惦记。” 望西道:“小姐要速速解决此事。以防夜长梦多。” 秋江滟笑道:“放心吧。”转而问道,“掌柜和店小二可都处理妥当了?” 望西皱眉,而后犹豫道:“他们对城主最是衷心不过,我们若出手,岂不是伤了自己人的心?” 秋江滟一听这话就知道,望西没有出手收拾干净尾巴,当即怒火中烧,厉声道:“让你处理干净,你是听不明白话吗?!” 望西心中一惊,立刻弯腰抱拳安抚道:“小姐息怒。” 秋江滟望着望西的头顶,眸光幽幽闪烁着几点暗光,终是哽咽道:“望西哥哥知道,我这鼻子塌了,要丑一辈子。哥哥瘫了,无法行走,恐要一辈子坐那四轮车。我们威风凛凛的秋风渡,都因那个女人沦落到小心翼翼的地步,生怕不好的消息传出,被人欺到头上践踏,对不起列祖列宗。” 望西放下拳,直起腰,看向秋江滟,轻轻一叹。 秋江滟继续道:“即便如此,若哥哥知道那贱人没有死,也定然舍不得要她性命。与其如此,不如我来扮个黑脸。娶她鼻子,偿还她曾犯下的罪过。让我的鼻子恢复如初,让哥哥可以正常行走。”一伸手,扯上望西的袖子,轻轻摇晃道,“望西哥哥,大小姐你就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的。若哥哥知道,我曾囚禁唐佳人,还割掉了她的鼻子,定然会与我生疏。我……我不想这样。” 望西哪里受得住秋江滟的温柔软语,当即一狠心,道:“好!此事,我去做!” 秋江滟收起眼中的莹润水光,破涕为笑,道:“就知道望西哥哥对我最好。” 望西点点,道:“今天,必然将此事办妥。 秋江滟满意的笑了。 望西找出藏起来的木板车和吊绳,将二人送到悬崖之下,自己则是慢一步,攥着绳索也下到了崖下。 夜里的秋风渡好似是人间地狱,有恶鬼在不停哭嚎。 望东道:“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火把。” 秋江滟想起夏公子车厢里的夜明珠,顿觉差距很大。若是夏公子在此,随手拿出一颗珠子,也能为她照亮脚下的路。火把?呵……那东西熏得人眼疼,不要也罢。 今晚月光不错,虽不能照亮黑崖之下,但当眼睛习惯了黑暗后,倒是也看得清周围的东西。即便是黑,也是有深浅之分的。 秋江滟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急着看唐佳人死了没,脚踩风火轮似的来到唐佳人的牢门前,呵呵一笑,开心地道:“贱人,我来看你死了没。”一抬手,示意望西打开铁栏。 望西没反应。 秋江滟觉得很烦,侧过头对望西道:“开门。” 望西应道:“诺。”走到机关处,将门打开,“小姐小心,别靠近她。” 秋江滟笑吟吟地道:“不行啊,我得亲自去踩踩她,看看她是死是活。” 一脚踏进去,感觉脚下好像猜到了什么东西,有些软滑。用脚碾了碾,一股子臭味瞬弥漫而起! 秋江滟全身的汗毛一炸,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挪开脚,颤声问:“什么?我踩到了什么?” 唐佳人本想装睡,然后借机偷袭秋江滟,结果……被秋江滟这天外飞仙的一脚,给踩笑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答道:“那是屎。我的。嘿嘿嘿……嘿嘿嘿嘿……”一串笑,在黑暗中发出,有种毛骨悚然地里面。 秋江滟头皮一炸,瞬间从了进去,照着唐佳人就踢了过去。 唐佳人勉强闪身躲开,用沙哑的声音怪异的笑道:“别碰我,全身屎。”说着,还向秋江滟扑去。 秋江滟立刻躲开,从腰间抽出长鞭,照着唐佳人就疯狂地抽了过去!她骂道:“你个疯子!抽死你个疯子!” 唐佳人饿得晕头转向,还被锁住了四肢,反应速度一慢,着实被抽了个皮开肉绽。 绿蔻小声提醒道:“小姐,仔细她的鼻子。” 秋江滟放下鞭子,恨恨地瞪着唐佳人。 唐佳人捂着受伤的手臂,呲牙咧嘴地,道:“秋江滟,你这是要得到我的鼻子?不行,我鼻子太好看,装你脸上不合适。”说着话,悄然靠近秋江滟,准备偷袭。 望西提醒道:“小姐小心。” 唐佳人站定。 秋江滟阴森森地道:“唐佳人,我不止要你鼻子,我还……要你命!”说着,又扬起了手中皮鞭。 唐佳人立刻道:“叫秋月白来!我俩的恩怨,我俩自己解决。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跟着瞎蹦跶什么?!” 秋江滟幽幽道:“我哥被你重伤,躺在床上无法行动,下半辈子都要成为一个废人了。你觉得,他如何有能力从那么高的地方下到崖下来?唐佳人,你够狠呐。” 唐佳人心中一惊,问:“成为废人?怎么可能!他……他修养一段时间,不就好了?” 绿蔻突然暴怒,狠狠地抽了唐佳人一鞭子,道:“修养一段时间?!城主瘫了!” 城主瘫了! 四个字,就像一道炸雷,狠狠地劈在了佳人的身上! 怎么瘫了?怎就瘫了? 为何没人和自己坦言?为何……为何自己不知道? 唐佳人摇头,表示不行。她努力装出知情的样子,信誓旦旦地道:“少骗人了!我知道他受伤了,但并不严重,修养个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听了这话,绿蔻等人都气得不轻。 秋江滟再次扬起皮鞭,照着唐佳人就是一顿猛抽!她边抽边喊道:“我哥瘫痪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若不是你,背后一刀,我哥也不至于如此!唐佳人,你就是个贱人!贱人!贱人!” 唐佳人被抽得很疼,那是皮开肉绽的疼,却远不如心里的痛,来得那般巨烈。 秋月白,残了? 怎么会呢? 她……她捅伤了他的脊椎? 她当时并没有想什么,只是……只是在听了秋江滟的那些话后,又看见秋月白的软剑刺透了休休,她就……她就没了任何想法。如今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刺伤了秋月白,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跳下黑崖的。 总之,一片模糊。 反复,一切都是本能。 也许,从她遇见秋月白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这样一个不算悲壮却绝对凄惨的结局。 唐佳人被抽得太狠了,黑色的劲装很快被鲜血染红了。 一股十分特别的馨香,在空气里悄然弥漫开来。明明是血腥味,却又觉得好似琼浆玉液,让人闻之微醉。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毁容刀 秋江滟等人嗅到唐佳人血液的味道,表情有一瞬间的迷惑,转而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贪婪。 秋江滟靠近唐佳人,逼问道:“什么味儿?” 唐佳人从自己的心魔中挣脱,暗道不好。她没想过,自己除了汗味会吸引人之外,血液的味道竟然也如此馨香诱人。别说秋江滟,就说她自己,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只不过,心中对自己血液的渴望,真的只是一个瞬间罢了。这就好比,自己满身肉香,闻闻心里舒服也就罢了,总不至于将自己煮了,吃下去吧。怎么吃?求解。 唐佳人发现,她一瞬间的想法,却是别人灵魂深处的渴望。 秋江滟那一双眸子,已经快变绿了! 她攥紧手中长鞭,走向唐佳人,逼问道:“你说,为什么味儿这么香?” 唐佳人道:“你确定是香味?呵……看来,你对我的屎情有独钟啊。” 秋江滟皱眉,又向着唐佳人走一步。 唐佳人突然向前一步,吓得秋江滟立刻后悔,扬起鞭子就抽了下来! 唐佳人觉得,秋江滟疯了。她干脆将心一横,向前迈了一步,用脸迎向那鞭子。 秋江滟抽红了眼,正解恨呢,唐佳人突然上前一步,冷不防的,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再者,她的左手没有右手好使,抽起来也没个准头。 唐佳人的脸结结实实地被抽了一下。唐佳人立刻抱住脸,哀嚎起来:“啊!” 秋江滟微愣,下意识的上前查看伤口。 唐佳人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秋江滟的脖子。 秋江滟想要挣扎,唐佳人却拼死掐她,令她失去力气,动弹不得。 望西和绿蔻等人都是一惊一慌,没想到唐佳人在被抽得遍体鳞伤后,会暴起伤人。更没想道,她同样的计谋会用上两遍! 绿蔻拔出长剑,气势汹汹地冲进狭小的牢房。结果,脚尖踩屎一滑,长剑向前一戳,直接戳在了秋江滟的后屁股上。 秋江滟:“嗷……” 唐佳人探头看向绿蔻,道:“是我们联手干死这个贱人的时候了!” 不等绿蔻解释,望西直接出手,袭向绿蔻。 绿蔻拔出长剑,一扭身,躲开望西的擒拿手,一脚蹬向他的胸口,解释道:“望西,我踩屎了!不是有意要伤小姐!” 望西低头一闻自己的胸口,果然……一股子屎臭味。真是,太恶心了! 也正是因为屎味的弥漫,掩盖住了佳人血液的诱人馨香,让望西和绿蔻怀疑,刚才闻到的味道很可能是错觉。只不过,离唐佳人很近的秋江滟却不这么认为。离佳人越近,那股子诱人的馨香就会变得更加浓烈。那味道就像一只诱人的小手,勾引着她靠近、再靠近,最好……最好能饱饮一顿,才能一解口舌之欲,填满心中那嗷嗷待哺的欲望。 望西忍着心里的恶心,看向唐佳人,呵斥道:“放开小姐!” 唐佳人道:“放我出去!” 望西道:“休想!” 唐佳人笑道:“好!咱们尽管耗着。反正我一个人也无聊,有这个疯婆子做伴,正是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等你们下次来,这牢房里一准儿干干净净的。” 唐佳人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要将屎喂给小姐吃? “呕……”绿蔻稍作联想,差点儿吐了。 秋江滟恨声道:“你才是疯婆子!最恶心的疯婆子!” 唐佳人收紧手指,道:“没让你说话。” 秋江滟被掐得翻白眼,悄然转动手中长鞭,用鞭尾对着佳人的腹部,一捏小巧的机关,鞭尾处弹出一个半尺长的匕首,直接刺向唐佳人的腹部! 唐佳人一把夺过长鞭,缠在秋江滟的脖子上,让她背靠着自己,而后攥着鞭尾,用匕首顶着她的脸,嘲讽道:“还有什么招?都拿出来吧。” 秋江滟被勒得上不来气,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望西和绿蔻紧张地喝道:“放开小姐!” 唐佳人抖了抖,道:“你们再大点儿声,就能吓死我。来,继续。” 望西和绿蔻被气个倒仰。 望西向到某个事,向后退去。 唐佳人喊道:“干嘛儿去?找人一起打架啊?”她那样子,真是气死个人呐。 绿蔻用长剑指着唐佳人,厉声道:“贱人!” 唐佳人对秋江滟耳语道:“听见没,她在骂你。” 秋江滟不语。 唐佳人对绿蔻道:“来,装错踩屎,再给她来一剑。下次看准了,直接捅心口窝上,别戳屁股,没用。” 绿蔻怕秋江滟误会,当即一跺脚,扬起手中长剑,道:“要你命!” 唐佳人收紧手中长鞭,笑道:“很好啊,不顾主子性命,执意救人,这是好奴婢。为了成全你的心思,我现在就勒死她。” 绿蔻见黑暗中,秋江滟的两只眼睛冒着幽幽的光,那样子简直骇人至极,哪敢再往前靠。她恨死了唐佳人那张破嘴! 绿蔻站定,对唐佳人道:“休要胡说!” 唐佳人笑道:“好,我不说。你来刺。就当刺我。” 绿蔻真想一刀捅死唐佳人!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还贱的人! 这时,铁链拖动的轻微震动声响起。 唐佳人顿感不妙啊。 她试图攥紧手中的鞭子和鞭把上的匕首,却被突然扯拽的力道向后扯去。 唐佳人这才想明白,这些锁住她手脚的铁链不是镶嵌到墙上的,而是……可以缩到墙里去的!太邪恶了! 唐佳人知道,今天讨不到好了,秉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十分利索的扬起手中鞭尾,用匕首割向秋江滟的喉咙! 她对不起秋月白,秋月白也对不起她。就算她捅得他成了残废,这也是她和秋月白之间的事儿,轮不到秋江滟来这里报仇雪恨!所以,秋江滟要她鼻子、要她命,她还跟她客气,那就是脑袋有病。 先下手为强,是休休在饭桌上教给她的第一课。 唐佳人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秋江滟只觉得脸色一凉,一热,大片的血就已经涌出来了。 佳人本是要她命的,结果,因为铁链突然的拉扯,她的手被迫上扬,只能从秋江滟的左边嘴角向右眼尾方向斜割一刀。这一刀,挺深,再次给秋江滟破了相,却不至于要她性命。 唐佳人知道这一刀失了准头,立刻攥紧手中鞭子,想要活儿活儿勒死秋江滟。 善良那种东西,在生死面前,真的如同儿戏。所谓生死,唯有生与死,才是过程和结果。 因唐佳人的拉扯,秋江滟不得不跟着她向后退去。 那瞬间被拉扯的感觉,令秋江滟生不如死。 唐佳人被破分开双手和双脚,却仍旧死死攥着鞭尾和鞭把不放。 望西摸出小巧的飞刀,飞向唐佳人的下手臂,迫使她松开手。 若是以往,这飞刀她是能避开的;而今,双手几乎被固定到一定的位置,可活动的范围微乎其微。这两柄飞刀,她只能生生受了。然,尽管飞刀入肉,佳人却还是不想放手。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当绿蔻反应过来时,秋江滟已经被勒得翻了白眼。绿蔻立刻上前,从唐佳人的手上扯下鞭子把,帮秋江滟取下缠在脖子上的鞭子,急声问:“小姐,小姐……” 秋江滟刚缓过一口气,就咳嗽的撕心裂肺:“咳咳……咳咳咳……” 望西大步冲进牢房,关切地问:“小姐可好?” 绿蔻道:“听声音不大好,可有东西能在照亮?” 望东道:“我去去就来。你小心些。”转身快速跑了出去。 唐佳人突然觉得特别可笑。她的四肢被迫分开,两只小手臂上各插着一把飞刀,他们还想怎么防备?还要如何小心? 望西很快回来了。他上身的外衣已经脱掉,做成了火把,沾了油脂,点亮了牢房。 牢房里,一脸无措的绿蔻搀扶着满脸是血的秋江滟。唐佳人被迫分开四肢,贴在了石壁上。她不但脸上有伤,身上也被皮鞭抽得皮开肉绽。 望西看见秋江滟那样子时就是心中一惊,举着火把迟疑着要不要靠近。若让极其注重容颜的秋江滟得知自己的容貌再次被毁,不知道……会不会疯。 秋江滟蹲在地上,一边用颤抖的手摸着脸上,一边眯眼看向望东。那样子,竟如同恶鬼一般骇人! 她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剧痛所取代。与此同时,又有雪流淌下儿,滴落她一手。 秋江滟的视线下滑,看着手中的血,身体不停哆嗦着。她忍着痛,含糊地问:“我,怎么了?” 望西不答。 秋江滟就转头看向绿蔻。 绿蔻这才看清楚,秋江滟那张脸竟然被划得如此严重!她一说话,就有血从中伤口处涌出。若是血干净了,她一张嘴说话,靠近唇角的地方,必然要露出牙花子的! 绿蔻眼中的惊恐实打实地映入到秋江滟的眼中。她的天,再次塌了。 唐佳人看得不真切,却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既然做了,就不能矫情的害怕,所以,她老老实实的等着自己的结局,且……想着自救的办法。 是的,自救。 尽管身陷囫囵,也必要想办法逃出升天。这世间,唯有一个唐佳人,不能就此悄然无声地死在这地牢里。 她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凭什么被困死在这里?! 唐佳人不服!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对佳人动刑 唐佳人做好了死的准备,也时刻想着如何保住性命,逃离这里。 秋江滟慢慢站起身,绿蔻慢搀扶着她,小声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处理伤口吧。”她觉得,唐佳人那个人有些邪性,自从于她打交代开始,就好似被恶魔缠了身,总会发生令人毛骨悚然之事。 秋江滟一把推开了绿蔻,那眼神凶恶得如同恶鬼,令绿蔻不敢靠前。 望西有心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他有心拉着秋江滟去寻公羊刁刁,但见秋江滟不哭不闹执意要面对唐佳人,就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只能时刻提防着,生怕唐佳人害了秋江滟性命。 秋江滟身影投在佳人身上,将她整个人拢在其中,就仿佛拢在巨大的黑暗里。 一脸是血的秋江滟,挪着僵硬的步子,来到唐佳人的面前,伸出满是鲜血的左手,摸了把唐佳人的脸,在尽量不扯动伤口的情况下,用僵硬的声音道:“你看看我。” 四个字,说得并不清楚,但牢房里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明白。 唐佳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怒秋江滟,却也知道无论自己怎样摇尾乞怜,结局都是一死罢了。一想到自己在死之前还能气气公羊刁刁,她这颗心就会欢快地蹦跶两下。好吧,既然都要死,不如让自己高兴高兴。 思及此,唐佳人咧了咧嘴角,笑道:“看你干嘛?要吓死我啊?!不要,人家很胆小的。”说着,还缩了缩脖子,装出很害怕的样子。 秋江滟有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噜声,就像一个有痰的老太太在笑。她从唐佳人的右边小手臂上拔下一只飞刀,在唐佳人的脸上滑动着,道:“我的右手毁了、鼻子塌了、脸毁容了,唐佳人,你真厉害。” 唐佳人道:“被你夸奖,我应该怎么说?荣幸之至?” 秋江滟道:“是的,你就说荣幸之至。” 唐佳人闭嘴。 秋江滟由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道:“说!” 唐佳人翻白眼。 秋江滟一飞刀扎入唐佳人的胸口。 唐佳人痛得绷紧了身体,由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啊!” 秋江滟发恨,将飞刀拔出,再次刺入唐佳人的另一边胸口,尽量不扯动唇地低吼道:“说!”虽然她在低吼时尽量不扯动唇,却因情绪激动还是扯痛了伤口。然,这种痛远不如她心头的痛。她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 刀子入肉的同时,不但唐佳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啊!!!”她的胸口处还发出一声十分尖锐的吱吱声。紧接着,一只老鼠从佳人的怀中一跃而出,慌不择路地扑到秋江滟的脸上,一顿挠! 秋江滟被吓得不轻,一边往下抓老鼠,一边大叫:“啊啊!啊!”伤口裂开,血流如注。 望西立刻上前,一把撰住没了尾巴的老鼠,安抚道:“小姐莫怕、莫怕,只是一只老鼠。” 秋江滟那张脸被她自己抓扭曲了,在地牢里犹如恶鬼般吓人。 她喘息着,从望东手上抓过老鼠,扔到地上,狠狠地碾碎!而后队望东道:“喂给她吃!” 望西将老鼠捡起,有些为难。毕竟,他与唐佳人也算是就是旧识,如此糟蹋她,也是有些下不去手。 秋江滟疯了般地道:“喂给她,听见没?!” 望西犹豫道:“小姐……” 秋江滟一把推开望东,用飞刀逼问唐佳人:你到底说不说?” 唐佳人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昏迷了,可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见血不晕了。真是个贱兮兮的晕血症啊。她打起精神,用不成调的声音沙哑道:“说什么?说你像个鬼啊?秋江滟,你个丑八怪!来吧,吓死我吧!你把我好朋友弄死了,我跟你没完!” 秋江滟知道自己已经毁了,却听不得别人说。她那些有关未来的想法,都变成了远不及可的奢望和笑话。就算鬼骨手能帮她恢复鼻子,那脸呢?她的脸已经如此……不堪…… 她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最好,能慢慢将她折磨死!要让她一点点腐烂,由外而内,让她看着自己的白骨哀嚎。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就想笑啊。 秋江滟从望西手中夺过那只被她碾烂的老鼠,往唐佳人的嘴里塞!口中道:“来,给你你的好朋友!你吃!你吃!” 唐佳人闭紧牙关,在心里记恨上了秋江滟。 秋江滟的右手废了,左手也使不上力多大的劲儿,试了两下不成,就将老鼠尸体扔到了一边。 她重新在佳人的胸口处拔出飞刀,将其放到佳人的鼻子上,幽幽道:“原本,有了你的鼻子,我的鼻子就有望恢复如常。如今,我的脸也回毁了,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说着,竟要活生生割下唐佳人的鼻子! 唐佳人福至心灵,立刻喊道道:“住手!我有办法!” 秋江滟住手,疑惑地看向唐佳人,道:“办法?” 唐佳人点头道:“对,我有办法。公羊刁刁与我关系匪浅,我若开口求他,他一定会医治好你的鼻子和脸。” 秋江滟冷冷地道:“你这个样子求他,他会更恨我的。不要以为,我傻。”说着,一飞刀下去,直接在唐佳人的脸颊上开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唐佳人痛得一哆嗦,差点儿失声尖叫。 她身上都是鞭伤,火辣辣的痛,但血液只是渗出一些,不像脸上这般,直接流淌而下。 那种异常的馨香,好似快要成熟的果实,诱人品尝。 秋江滟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嗅着味道,迷迷糊糊地靠了上去。 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被恶魔盯上了,忙喝道:“我知道一个秘密!” 秋江滟微顿,又要继续靠近。 唐佳人道:“秋江滟,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香吗?” 秋江滟不解,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实话告诉你,有一种果,名叫摩莲圣果,传说是佛主身后那棵菩提树结出的。这种果子,能起死人肉白骨,令人功力大增不说,还会让老者重返青春年少。至于百病,自然全消。” 秋江滟不信,但唐佳人却说得言之凿凿。再嗅着唐佳人身上的异香,她的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仿佛下意识的在听信唐佳人的话。 唐佳人见此,立刻卖力的讲述起来。她愣是用从公羊刁刁那里听来的三分真,混了自己虚构的七分假,将有关摩莲圣果之事忽悠得十足可信。 她道:“你若是武林人士,就当知道,一百五十年前,曾出过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太婆。她一不小心折断了腿,只能在家等死。因缘巧合下,他儿子山上采药,给她带回来一颗摩莲圣果。他们也不知道那时候东西,只觉得味道诱人。老太太嘴馋,就将其吃偷吃了。不想,摔断的腿竟然在一夜之间好了,且容貌也每天发生着变化。没过多久,老太太竟回复成了二八少女,且……美得好似天仙下凡。” 秋江滟重来没听说过这个故事,于是冷笑着,在唐佳人的脸上又割了一刀,道:“你骗我!” “啊!”唐佳人惨叫过后,咬牙道,“没有……没有……,我真没骗你。我已经是你手中的一条鱼,任你宰杀,怎么会骗你?我就是想将这件事告诉你。我先是对不起秋月白,后又如此对你,我心里难受的想哭。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坏……” 绿蔻道:“小姐,别听她瞎说!” 唐佳人冲着绿蔻勾了勾唇角。 秋江滟却道:“你说。” 唐佳人继续道:“我们不休门,门中有无数奇珍异宝。平时,我都不当回事儿。有一次休休与人决战,被打成了重伤,看起来似乎已经断气了。长老就拿出一颗果子,要喂给他吃。我觉得那果子香,馋嘴,忍不住偷偷舔了两口。被长老看见,将我敢跑。第二天,休休就声横龙活虎了。我当时年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来,一定是他吃了什么东西,不但医治好了身上的伤,还让他武艺精进了不少。后来,我曾在他沐浴时偷看,见他身上的伤痕也都全部消失不见了。啧啧……你不知道啊,当时啊,他那半个膀子都要掉下来了。出山时,长老和休休都告诫我,不许将此事说出去。我……我也不想说,这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吗?” 唐佳人一口气说完,喘了好几口。得亏她脑子利索,否作都不容易将故事编造这么顺溜。 休休曾说过,若遇见强敌,她只要保命即可,其它都不用管。 她十分认真地信了这句话,并要将其付诸于实际行动。坑休休,不犹豫。 秋江滟那颗跌宕起伏的心啊,竟再一次陷入到信与不信的挣扎中。为何如此为难?因为,一颗小小的摩莲圣果,竟然点燃了她重新活一遍希望!哦,不,她不是要回到小时候,而是要去掉这身疤痕,变得更加美艳,然后……好好儿活出个样子来! 这种诱惑,实在太大了。 秋江滟眸光阴沉地问唐佳人:“你没骗我?!”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遍体鳞伤中的反击战 骗没骗,真是个致命题。不骗,可能吗?呵…… 唐佳人的脑子转得极快,信誓旦旦道:“不信,你去问秋月白。” 秋江滟微微一愣,问:“我哥知道?” 唐佳人暗道:我哪里知道你哥知不知道,不过……这话先不能说死,将其哄得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若她傻乎乎的去找休休要摩莲圣果,休休那么聪明,一定会察觉异样,来救自己。当然,打得她变成猪,也是自然不过的事儿。这不也算是返老还童了嘛。 唐佳人回道:“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秋江滟问:“若此事是真,你觉得,我为什么留你一命?” 唐佳人道:“用我换摩莲圣果!” 秋江滟冷笑:“唐不休已经不要你了,岂会为你拿出摩莲圣果?” 唐佳人道:“哪个男人不想左拥右抱?再说了,我和他感情非同一般。不信,不信你试试去。” 秋江滟明显犹豫了。 唐佳人诱惑道:“等你拿到摩莲圣果,咱俩的恩怨就两清了哦。到时候,你变成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就不要再找我麻烦了。我都已经这样,不值得你动手收拾。”放下姿态这种事,对唐佳人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只要好好儿活着,她可以蹲着走路。没准儿哪天她又能蹦到秋江滟的头上,拉婆稀屎。恶心吗?多好啊! 秋江滟挣扎着,犹豫不决。 望西不想耽误秋江滟止血,终是在犹豫过后开口道:“小姐,借一步说话。” 秋江滟走出牢房,与望西来到一边。 望西低声道:“小姐,咱们还是快上去,寻个大夫给小姐看看吧。” 秋江滟眼神中含着毁天灭地的暴戾,僵着唇道:“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每说一个字,都要承担多大的痛苦?!你知不知道,我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 一声声的质问,好似恶鬼在经历了十八种地狱酷刑后,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恨与咆哮! 望西心中一痛,终是攥拳,道:“小姐,她口中的摩莲圣果许是真的。” 秋江滟一愣,心中那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疑惑,突然就发生了偏斜。只因,望西从来不会对她说谎。 在秋江滟那双燃烧起渴望的目光中,望西舔了舔唇,继续道:“城主一直在追寻隐世唐门的下落。据说,那唐门中便有一颗摩莲圣果。现在看来,这摩莲圣果应该不只一颗。焦佳人口中有关老妇人的故事,虽有些偏差,但大体却是事实。此事,也着实发生在一百五十年前。” 秋江滟的心开始蹦跶,一下接着一下,直到震耳欲聋。她颤声问:“然后呢?” 望西道:“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跟在城主身边,才知道一些辛秘。城主平时不喜言堂,我知道的也实属有限。” 秋江滟的眸子又暗淡了些。 望西立刻道:“不过,城主手上应该有个东西,与此事有关。” 秋江滟眸光一亮,再次看向望西,问:“什么东西?” 望西回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几个虽都是望字辈,但望东却是城主最信赖的心腹。我只知道,城主手中攥着的东西,就连战苍穹都十分觊觎,否则也不会甘愿被困剔骨牢了。” 秋江滟思忖道:“若哥哥手中的东西,就是摩莲圣果,为何哥哥不自己享用?” 望西回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依我看,那东西绝对和摩莲圣果有管,却未必就是摩莲圣果。” 秋江滟用眼尾看向望西,道:“如此重要的东西,哥哥能藏到哪里?” 望西避开秋江滟的眼睛,不语。 秋江滟顿觉有望,立刻靠近望西,转着他的手,哀求道:“望西哥哥,你若不帮我,我就死了算了!顶着这样一张脸,活着有何意义?!” 望西最受不得秋江滟叫他哥哥,当即挣扎道:“城主做事,素来缜密,也从不轻易相信别人。不过,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城主的软剑手把里是可以放东西的。” 秋江滟的眼睛瞬间变得充满异彩,就像突然挖掘到一笔巨大的宝藏。她连连点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开始向上拉扯,想要哈哈大笑。然,这个动作刚起个头,就被痛苦给组织了。 她痛得锥心,用手轻轻捂着脸,皱眉道:“如此,就不留那贱人性命了!”说着,就要去杀唐佳人。 望西知道,焦佳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为了秋江滟,他不得不考虑周全。他拦下秋江滟,道:“此事不急一时。若城主手中的东西没有,或者只有一点儿用处,牢房里那个人,就会有很大的作用。无论是从唐不休手中换取摩莲圣果,还是要她的鼻子,总有好处給小姐。小姐忍一天,若有了结果,再来了结了她。” 秋江滟想了想,觉得望西说得特别有道理。她望向望西,眉目传情道:“还需望西哥哥多多帮我。” 望西用力点头,道:“小姐,你放心,望西一定帮你。” 秋江滟点了点头,捂着脸,与望西向回走。 与此同时,在牢房里,绿蔻如同被鲜肉吸引的饿狼,一步步靠近唐佳人。 唐佳人谨慎地问:“你干什么?” 绿蔻也不会话,她直接抱住唐佳人的头,踮起脚尖,照着她脸上的血痕舔了下去。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喂喂喂,我好几天没洗脸了,你要不要这么恶心啊?!” 鲜血的滋味在绿蔻的味蕾上绽放,那种诱人的馨香混合着血水的铁锈味道,竟有股子神奇的力量,仿佛……仿佛能填满绿蔻心中那不为人知的欲望。 口舌之欲,又何尝不是人之大欲? 因为那种味道实在会令人产生欢愉的感觉,就连身体里那些藏在犄角旮旯的痛苦都得到缓解和安抚,令人痴迷。绿蔻食髓知味,抱着唐佳人那来回转动躲闪的脑袋,照着伤口用力吸了上去。 这种渴望,源于猎食的本能。 人与动物的区别,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了。 唐佳人心中大惊,觉得自己之所以变成这样,绝对是遭报应了。想她这一生中,到底吃了多少只鸡鸡鸭鸭猪猪牛牛啊!最可恶的是,她连一些虫子都没放过。老天这是要让她变成食物偿还自己欠下的命债啊? 还是那话!她吃鸡鸭鱼肉,与她绿蔻何干?! 佳人十分气恼,却又无计可施,心中的恨意也在积累,如同毒素一般开始蔓延。而她,无力挣脱,只能道:“我有病!我身中蛊毒,我……”话美说完,就见秋江滟和手持火把的望西走了进来。 秋江滟一见绿蔻如此,心中就是一恼。在她看来,唐佳人是她的,从头到脚完完全全都属于她。 人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也太微妙。当她恨上唐佳人,一天累积一点,直至今日,唐佳人已经占据了她的整颗心。恨如此充盈,占有欲自然会爆发。此事虽与男女之情无关,却如同手刃仇敌一般,要得就是一个绝对与自己有关的结果。 绿蔻喝得忘情,竟然没注意到秋江滟已经回来了。 秋江滟上前,一把扯开绿蔻,恶狠狠地瞪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绿蔻!” 绿蔻回过神,抹了下嘴巴上的血,幽幽道:“小姐,她的血液味道很好,你要不要尝尝?” 秋江滟道:“她是我的,你滚远点!” 绿蔻垂眸,向后退去。 望西秀了秀唐佳人身上的味道,也觉得口干舌燥,想要饱饮一番她的血水。但见秋江滟如此厌恶别人动唐佳人,便强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再者,他也实在不喜欢饮人血。绿蔻能有这种怪异的行径,估计和焦佳人的血有关。不得不防。 秋江滟看向唐佳人,嗅了嗅她血液的味道,也产生想要大口饱饮鲜血的冲动。不过,她的唇一动整张脸都痛得好似要掉下来。 刚才,她心如死灰,想着破罐破摔,所以不再在意。如今,她又有了希望,如何不想恢复容貌,哦,不,是让容貌更胜从前? 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退。正如望西所言,不急在这一天。 秋江滟稳了稳心神,阴森森地见了唐佳人一眼,道:“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后果你觉得不敢想象。” 唐佳人乖巧地点了点头,满眼诚意地道:“此事我不绝对绝对不敢骗你。我已经落在你的手中,性命已经不能自己左右。你若派人去问休休要解药,只要对他说,蘑菇又惹祸了,求休休救命,他不会忍心弃我不顾。” 秋江滟想要刺激唐佳人,于是道:“他已经另有新欢了,还会在意你?” 她佳人垂眸,神情落寞,喃喃道:“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他心里有我。” 秋江滟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离开。 唐佳人忙喊道:“给我留些吃食,别把我活活儿饿死了!还有,把我放下来!我要大解!” 没有人回应唐佳人的话,牢房里再次恢复黑暗。 许是怕下次见面时,唐佳人一身屎臭,望西在得到秋江滟的许可下,将唐佳人放了下来。 唐佳人就像垂垂老矣的老者,蹒跚着向前走去。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她跌落在铁栏边,拔下手臂上的飞刀,望着无尽的黑暗,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等待的羔羊,肥美多汁。抬起颤抖的手,用牙齿扯下衣袖,将流淌着献血的伤口放入口中吸吮着。 别人喝得,她也喝得,不能浪费。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多方出手 大掌柜和店小二躲在一家农舍里,正在闹心。 店小二道:“掌柜的,城主让咱们等在此处,怎么就没有消息了?” 大掌柜皱眉思忖道:“我怎么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呢。这样,你回去瞧瞧,我在这里等城主的消息。” 店小二点头应道:“诺。”他快步走到门口,刚拉开房门,就被一剑刺穿腹部!身子后仰倒地,死不瞑目。 望西提着滴血长剑走进屋里,看向大掌柜。 大掌柜已经拔出了匕首,满身防备地问道:“望西,你这是干什么?!” 望西不说话,提剑便刺。 大掌柜经营客栈多年,疏于武学之道,哪里是望西的对手。 两个回合过后,大掌柜被一剑刺穿了胸口。 大掌柜倒在在自己的血泊里,沙哑地问:“为何?可是城主……” 望西收起长剑,回道:“不是城主。” 大掌柜的唇角勾了勾,闭上了眼睛。若不是城主出手,他也算是尽忠了。 望西闭上眼,道:“对不住了。” 为了那个从小就占据他内心的女子,他只能对不起大掌柜和店小二。他知道,事情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也已经做好一死的心里准备。只是……终究不甘心呐。壮志未酬、美人也不曾在怀…… 望西不再多想,走出农舍,一把大火点燃了一切罪过。 孟水蓝在得到客栈经常从一家农舍买猪的消息后,立刻带人赶来,却只看见一场大火。火势扑灭,经公羊刁刁确认,这是两具男性尸体,皆是一剑毙命。看骨龄,与大掌柜和店小二十分接近,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二人。 那么,是谁杀了二人?佳人,又何在? 孟水蓝思忖片刻,道:“也许,此事应该问问秋月白。” 公羊刁刁问:“怀疑他?” 孟水蓝道:“这秋城发生之事,若说能瞒过我们百川阁的耳目,定是有非同一般的门道在里面。这秋城,是谁的秋城?起先秋月白是一副我死了谁也别寻我的样子,如今却坐上马车到街里刻意示威,想必其心态已然不同。若现在问他,他还有脸说不知,某将脑袋拿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公羊刁刁道:“不要,嫌嫌嫌……嫌你硌屁股。”眼睛一瞥,看向坐在树上的唐不休,问孟水蓝,“他他他……他怎么一直跟着咱俩?” 孟水蓝道:“他怕走丢。” 唐不休从树上轻轻跃下,看着公羊刁刁的眼睛,道:“不,本尊只是想听你说话。” 公羊刁刁想起唐不休突然亲自己那一口,瞬间恼羞成怒,骂道:“你你你……你死开!” 唐不休却将扯的叶子,放到嘴边亲亲一吹,道:“小结巴,唱歌磕巴不?来一首。” 公羊刁刁指着唐不休道:“滚!我我我……我不是唱曲的姐儿,再再再……再戏弄我,弄!死!你!” 唐不休勾了勾半边嘴角,道:“说要弄死本尊敬的人,能活得如此精神抖擞的,唯有你一人。可知,为何?” 公羊刁刁不语。 唐不休道:“因为你结巴。” 公羊刁刁一伸手,又指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伸手,攥住公羊刁刁的手,道:“唱个歌吧,本尊总觉得佳人应该在这附近不远处。待你不结巴了,我们定然寻到了佳人。” 本来想要挣脱的公羊刁刁听闻此话,瞬间老实了。他不是没试过,也一直在努力,但有些话从唐不休的口中说出,总让人觉得有种特别歪的意思在里面。再瞧瞧,他拉着自己不放的手,公羊刁刁真想扯根绳子勒死他! 幸好自己还算淡定,若是唐不休这般调戏华粉墨,华粉墨一准儿捅死他!想到花粉墨,公羊刁刁觉得自己应该去黑崖祭祀一番。 唐不休催促道:“来,唱个曲儿。” 公羊刁刁一把扯回自己的手,对唐不休道:“我我我……我脾气好,就就就……就不捅死你了!实话告诉你,我我我……我唱歌,不磕巴!” 唐不休耸肩,摊手,道:“好吧,那你就讲个故事吧。” 公羊刁刁道:“可以。” 孟水蓝道:“某去找秋月白,你们二位?”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去祭拜一个朋友。” 唐不休问:“本尊送公羊刁刁去祭拜朋友,然后……公羊刁刁送本尊回客栈。” 孟水蓝抖了一下,道:“用不用粘成这样?” 唐不休回道:“用。” 公羊刁刁同时回道:“不用。” 唐不休一伸手,直接扯过公羊刁刁的大氅,道:“走吧,给本尊讲个长长的故事。”得,这是铁了心要将公羊刁刁当成探寻唐佳人的神奇了。 孟水蓝摇头一笑,忧心忡忡地离开了。与佳人有关的知情人都死了,可见世态已经十分严重。 孟水蓝带着人,快马加鞭赶往秋风渡。 唐不休拎着公羊刁刁,听着他讲述那些不痛不痒的故事。 夜色茫茫,都在为一个小女子奔忙。 秋江滟蹑手蹑脚地回到秋风渡,偷偷找来赫大夫,给自己看看脸。 尽管赫大夫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却架不住秋江滟这样一次又一次突破自己想象的重伤啊!这张脸,那还是叫脸吗?惨不忍睹已经不足以形容了。他都害怕,她一说话,那张脸皮会突然掉下来。 秋江滟一见赫大夫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没有办法。 心中烦闷,死死瞪着赫大夫不语。 赫大夫被她那个样子吓到,小心翼翼地道:“先给小姐处理一下伤口,如何?” 秋江滟点头。 赫大夫将医药箱打开,道:“有些痛,下姐忍着些。” 秋江滟点头,不语。这回来的路上,她一直没说话,伤口有些位置已经粘在了一起,若再说话,定会让伤口再次挣开。 绿蔻陪在一边,小声问:“赫大夫,小姐这脸,可能恢复?” 赫大夫正用干净的布给秋江滟擦伤口,闻听此言手一抖,弄疼了秋江滟。秋江滟嘶了一声。赫大夫的手又是一抖。 绿蔻忙道:“仔细些!仔细些!” 赫大夫一叠声地应道:“诺诺诺。”伸手从药箱里取出一些药,递给了绿蔻,小心翼翼地道,“劳烦姑娘将这几味药投入冷水中,大火煮沸。老夫要用热水,给小姐处理一下伤口。” 绿蔻点了点头,出了院子,到厨房里忙活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她端着一大盆的热药水,从厨房里出来。走进院子的时候,恰好看见孟水蓝带着随从,大驾光临。 绿蔻一看见孟水蓝这么晚来,心就是一哆嗦。孟水蓝一直笑嘻嘻的,可她却觉得他十分精明。绿蔻垂下眼睑,就装作没看见孟水蓝,溜着院子边,回到秋江滟的房门前,低声道:“小姐,我回来了。”说着,用身体顶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利索地关上房门,挡住外面的目光。 孟水蓝斜眼看向那紧闭的房门和一直亮着的灯火,微微蹙眉,却没有言语。 此时已经是亥时末,正是万籁俱静之时,秋江滟的房间却亮着灯?不但如此,屋里还有一个男人。他闻得见,刚才绿蔻手中端着的大木盆里,有草药的味道。难道是,秋江滟手上了?毕竟,这个时间段能出现在女子闺房里的男人,唯有大夫才勉强不用避嫌。 秋月白的房间亮起灯,孟水蓝被请了进去。 秋江滟的房间里。 绿蔻对秋江滟道:“小姐,孟水蓝来了。” 秋江滟皱眉不语。 赫大夫将针线浸泡了一会儿后,问秋江滟:“药丸已经服下,小姐不会觉得那么疼痛难忍。记得,千万不要动。” 秋江滟点头。 赫大夫拿起针,刺入了秋江滟的嘴巴上。 秋江滟痛得发出一声惨叫:“啊!” 赫大夫吓了一跳,差点儿那阵戳到秋江滟的眼睛上。 秋月白在屋里听见动静,派人来询问。 绿蔻只是回答看见了蟑螂,便讲人打发走了。 秋江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为何这么疼?” 赫大夫回道:“药劲儿尚未散开,不如等等?” 秋江滟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赫大夫询问道:“可好点儿了?” 秋江滟总觉得孟水蓝过来会是个麻烦,于是一狠心,道:“缝!” 赫大夫继续穿针,缝合得倒也工整,秋江滟却痛得险些些死过去。一身汗水湿透,整张脸痛得几乎要炸裂!若非心中怀揣着希望,简直想死了算了。这一顿缝合,绝对不比唐佳人那一刀来得温柔。 那是针扎肉啊! 一下,一下。 偏偏,该死的赫老头却让她放松。如何放松?!死了算了!等自己好了,一定要弄死这个死老头!他一定是有意弄疼自己! 秋江滟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却不知为何,只能清醒的等着一针又一针的折磨。 赫大夫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心里觉得痛快不少。得罪大夫,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另一边,秋月白的房间里,孟水蓝自来熟似的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水,打量了一下秋月白的房间,道:“第一次进秋城主的房间,真是……” 秋月白坐在床上,披着外衣,冷眼看着孟水蓝道:“有话直说。”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夜审无语 孟水蓝被秋月白噎了一口,也不恼,放下水杯正色道:“佳人回来了。” 五个字,简简单单,却又如此不同。 秋月白明明已经可以确定佳人回来的事实,但听到孟水蓝如此直言不讳,还是令他的心极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只不过,他这个人素来顶着一张冷面,无波无澜是常态,轻易不会让人看出内心的波动。 孟水蓝见秋月白没有任何反应,笑了笑,道:“你已经知道了。” 秋月白不语。 孟水蓝露随意的表情,用三分戏谑的口吻道:“这秋城是你秋月白的秋城,想必也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住你。” 秋月白没有丝毫反应。 孟水蓝收敛了那副漫不经心,盯着秋月白的眼睛,认真道:“某有一事请教秋城主,可知……佳人出事了?” 秋月白的眸子轻轻一颤,却是闭上了眼睛,伸出手,道:“送客。” 望东立在床头,立刻伸出手,搀扶着秋月白躺下,而后转身对孟水蓝道:“夜深了,城主要休息,请孟阁主回去。” 孟水蓝站起身,道:“秋月白,你当初接近佳人时,可纯粹是因为心中喜欢?可曾有一丝一毫利用她的意思?你向百川阁买的消息,某至今清楚记得,但愿你也没忘。若让某说,你这一刀,挨得真好!”言罢,一甩袖子,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停下脚步,继续道,“百川阁、战魔宫、不休门、岐黄馆,没日没夜的寻找,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宏安居大掌柜和店小二死于郊外养猪的农户家里,一剑穿心。你最好能找出这只幕后黑手,否则……以你现在的能力,不够我们四家添牙缝的!”言罢,推开门,直接大步离开秋风渡。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之;威逼利诱、步步紧逼,更有之。 孟水蓝离开后,望东低声询问道:“主子可要留灯?” 秋月白没语。 望东继续道:“属下去门外守着。” 秋月白这才开口道:“今天本是望西当值。” 望东道:“回主子,望西感染里风寒,来与主子告病,属下怕他将病气过给主子,擅自作主,让他回去,自己替了他的岗。”望东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秋月白的话,便放下了罗帐,要去吹灭蜡烛。 这时,秋月白开口道:“小姐怎么样了?” 望东回道:“刚才派人去问过了,说是看见了蟑螂,无碍。” 秋月白再无动静。 望东吹灭了蜡烛,退到了门外。 月光透过窗纸,穿过罗帐,朦朦胧胧地倾泻到秋月白的身上。 秋月白的肌肤本就白得不见什么血色,如今被月光一照,竟白得近乎于发光。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人最美。月下看月白,更是俊雅得如同谪仙。 他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睁开眼睛,道:“浅影。” 潜影从房梁上探出头,轻轻纵身跃下房梁,来到床边,低声道:“主子。” 秋月白道:“叫小姐过来。” 潜影应道:“诺。”转身到桌前前,用火折子点亮了灯。 望东看见灯亮了,于是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潜影对望东道:“主子让叫小姐过来。” 望东点了点头,走出房间。 潜影跃上房梁,缩进阴影里,隐身不见。 望东将心情忐忑的秋江滟叫来。 秋江滟的脸上挂着黑色面纱,头上扣着斗篷帽,整个人只露出两只红肿的眼睛。绿蔻搀扶着秋江滟,也红着双眼。 望东拉开罗帐,系好,然后搀扶起秋月白,被靠硬墙面,坐好。 秋月白看向秋江滟,眸光清冷,竟不带任何感情。 秋江滟知道,秋月白定然已经知道唐佳人死中得活的消息,也一定知道她消失不见了。此番,寻她前来,就是要问出真相,救出唐佳人。 她恨孟水蓝多管闲事,也恨秋月白对唐佳人念念不忘,更恨老天爷不肯给自己多一天的时间。她只要一天,十二个时辰即可。她已经想好,明天就去寻夏公子,让他帮自己问一问权叔,是否能根治脸上的刀疤和扒鼻。若实在不能全部恢复,就让夏公子帮自己去会一会唐不休,将摩莲圣果换回来。 然,偏偏秋月白要今晚和她对峙,让她如何能心甘情愿和盘托出?! 当然,她心中也有另一个猜测,当秋月白看见她满脸的重伤之后,会与她一起,一致对外,誓要那个贱人血债血偿!只不过,她不敢赌。她更怕秋月白逼问她唐佳人在哪儿?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会寒心的。 秋江滟望着秋月白,一双通红的眸子里满是倔强之色。 无声的对视,明明没有任何言语,却令人觉得胸腔憋闷,无法呼吸。 半晌,秋月白终是道:“望东,送小姐回去。” 望东不明所以,却还是认真执行秋月白的命令,对秋江滟道:“小姐请回。” 秋江滟一扭头,快步离开。当她走出秋月白的房间后,才惊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这张脸所受的伤、这颗心所受的委屈,明日,都会有个清算。 秋江滟仰望着月亮,眼中满是深深寒意和狠戾恨意,刺骨而毒辣。 望东回到屋子里,重新搀扶着秋月白躺下。 秋月白道:“派人跟踪小姐和绿蔻。” 望东应道:“诺。”转而问道,“主子怀疑是小姐做的?以小姐和绿蔻的能力,想要拿下焦姑娘不易,但若焦姑娘住在宏安居,小姐有掌柜和店小二帮衬,倒是容易成事。” 秋月白闭目躺好,冷冷地道:“休要提她。” 望东微顿,道:“是属下失言。”放下罗帐,吹灭蜡烛,向外走去。 秋月白道:“带望西来见我。” 望东应道:“诺。” 望东之所以能成为秋月白的左膀右臂,自然有必然的道理。得了秋月白的吩咐后,他立刻将跟踪秋江滟和绿蔻的事情安排下去,且亲自去寻望西。他和望西是多年兄弟,怎会不知他对秋江滟的心思?若此事是小姐出手,那么能令掌柜听命动手之人,唯有望字辈的人假传城主口令,才能做到。 这件事,他必须连夜去问个清楚。 不管望西有什么原因,他都是背叛了主子!唯有认错,没准儿能留一条性命。 望东直奔望西家中,正好逮到刚准备合衣入睡的望西。 望东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望西的床边,望西十分警醒,立刻拔出长剑,刺了过去。 望东躲开这一击,道:“望西,是我。” 望西停止攻击,却仍旧将长剑攥在手中,故作轻松地道:“望东?你怎么来了?可是寻我喝酒?” 望东道:“我有话和你说。你出来。”说完,向外走去。 望西的眸光明明灭灭,终是将长剑入鞘,抓在手中,跟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望东还在继续前行。 望西喊道:“望东!你要带我去哪儿?” 望东回头,道:“别吵到嫂子和小宝儿,你跟我走便是。” 望西只得跟在望东身后,继续前行。 远离了院子后,望西再次开口道:“望东!这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望东回头,站定,看向望西,道:“望西,主子要见你。” 望西微愣,转而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望东回道:“你去了便知。” 望西心道不妙,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只能道:“我伤寒愈,唯恐将病气过给主子。” 望东扫了眼望西手中的剑,冷冷地道:“只要有一口气,主子让你去,你就算趴,也必须去!” 望西望着望东,突然摇头一笑,故作轻松地道:“你瞧你,冷什么脸?走走,我这就去见主子。你大半夜的跑来,是来吓人的吧?”说着,走向望东,与他面对面,道,“怎么不走了?” 望东道:“望西,你我跟谁主子多年,一直亲如兄弟,我只问一件事,为何背叛主子?!” 望西装出不解的样子,怒道:“你睡傻了?!混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背叛主子?!” 望东声色俱厉地喝问道:“所谓忠仆不奉二主,秋风渡谁为主,秋城谁为主,你会不清楚?!” 望西一脸茫然,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望东道:“别装了。你素来喜欢裸着上身睡觉,如今合衣而眠,难道不是怕什么事起,来不及穿戴?” 望西死不认账,道:“我感染了风寒,怕冷,穿多点儿你也多心?” 望东用手中剑鞘头指了指望西手中的长剑,冷笑道:“你若不是心虚,为何持剑而出?你我多年老友,我夜里寻你喝酒,也有多次,你哪次持剑而出?!” 望西见望东已经认定,且步步紧逼,只能道:“望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望东道:“和我见过主子,你便知道了。” 望西突然长剑出鞘,袭向望东的胸口。 望东没想到望西会动手,急忙躲开,同时长剑出鞘,与望西斗在一起。 最终,望东用长剑划伤了望西的胳膊,且用长剑逼在了望西的脖子上。 望西将脖子往前一送,望东立刻缩回长剑。望西借此向后逃去,很快消失不见。这一招,望西还是和佳人学的。 望东大声喊:“望西,不要一错再错!” 望西的声音隔着夜色传来,吼道:“我没有叛主!我没错!”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崖上祭祀崖下见鬼 公羊刁刁一个故事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多遍,导致声音沙哑,音不成掉儿,就连磕巴都快被治愈了。因为,他已经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了。 最后的最后,公羊刁刁站定,问唐不休:“你……的……直觉……准……过……吗?佳人……真在……附……近?” 唐不休无比惆怅地道:“看来,这一次的直觉很准。” 公羊刁刁捂着胸口,喘息着看向唐不休,一脸的不解之色。 唐不休解释道:“本尊觉得,蘑菇一定在不在这附近。不过,以本尊以往的经验来看,蘑菇一定在这附近。因为本尊觉得不,所以答应应该是肯定的。所以,本尊才拉着你到处转悠。”负手而立,仰天长叹,“哎……想不到,这一次本尊的直觉还是很准的。”眼尾一扫,看向公羊刁刁,“你懂不懂?” 公羊刁刁气得胸腔都快炸了! 他再也不想和唐不休一起玩了!他嘴里的直觉,简直就是狗屁!旁人口中的是,在他哪儿一准不是。首先,他就将自己的直觉给否定了,然后给出一个相反的答案当作肯定。若非武力打不过他,公羊刁刁都想将他碾脚底下,然后狠狠踩地底下去!这祸害,不可以留下人间! 唐不休见公羊刁刁眸光幽幽似小白狼,莞尔一笑,道:“容你喝口水,再讲一个故事给本尊听。这一次,你随便走,你去哪里,本尊就是去哪里。” 公羊刁刁跳脚道:“再跟着我,弄弄弄……弄死你!” 唐不休道:“行,那你说说,你要怎么弄死本尊。来,边走边说。” 轮折磨人,唐不休只服蘑菇一个。因为在意,所以任由她在自己的心尖尖上蹦跶。至于其他人,都只有被他踩踏的份儿?为何?武力强大,没啥。 公羊刁刁真想毒翻唐不休,却也知道,若寻到佳人,以自己的武力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与唐不休同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公羊刁刁气呼呼的转开头,道:“我我我……我要去买东西,祭拜一个人。” 唐不休道:“你随便走。” 公羊刁刁将唐不休引领到附近买祭祀物品的小店,拍了拍门,却无人应话。 唐不休一脚踹开房门,对公羊刁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羊刁刁走进去,寻了一只筐,将要的东西一股脑装进筐里,然后放下一块银子,走了出去,却不见唐不休。 他等了一会儿,才看见唐不休从一家酒楼里走出,左手拎着一摊子酒水,右手抓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堆满了各种可以打包的吃食。 公羊刁刁问:“给给给……给银子了吗?” 唐不休回道:“谁家不遭贼?一些吃喝罢了,无需介怀。” 公羊刁刁怼道:“佳人可可可……可不像你这样。” 唐不休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她想吃,本尊自会送到她嘴里,何须她如此操劳?再者,若蘑菇有本尊这种武艺伴生,大内皇宫里皇帝老儿的御用膳食,每盘都得少一多半。” 公羊刁刁想了想,脸色带了笑模样,道:“我信。” 唐不休道:“别说得那么短小精干,来,多说些废话,难得本尊爱听。” 公羊刁刁瞪唐不休一眼,一边向黑崖走去,一边道:“不不不……不怕将你耳朵,磨磨磨……磨漏了!” 唐不休道:“佳人不在身边,本尊这耳朵空闲太久,不习惯喽。” 公羊刁刁嘲讽道:“你房里,不不不……不有个大胸女吗?” 唐不休笑了笑,道:“本尊和别人好,你不正当高兴才是?” 公羊刁刁道:“屁!佳人,不要你,行。你你你……你不能对不起佳人。” 唐不休挑眉,都弄着公羊刁刁,问:“这是何道理?” 公羊刁刁回道:“她她……她为你跳崖,我我……我没见过这么烈性的女子。我我我……行医救人,多多多……多少女子死了相公,哭天抹泪,喊喊喊……喊着要随他去,结结结……结果呢?都都……都活得好好儿的。我我我……我倒不是觉得殉情多好,就就……就是不喜欢说了不做,瞎嚷嚷。” 唐不休打趣道:“所以,你不嚷嚷,你直接去做?” 公羊刁刁的脸一红,不自然地低声吼道:“我我……我跳我的,与你何干?!” 唐不休道:“做事,需冷静。本尊自认为悟道许久,其实都不曾明白一个道理。” 公羊刁刁的好奇心被勾搭起来,问:“什么?” 唐不休笑了笑,回道:“同生共死是两个人的福分,生死两茫茫才是一个人的悲剧。若真爱一人,如何舍得她独自一人凄苦无依?” 公羊刁刁深深地看了唐不休一眼,点头道:“你说得对,却却却……却也不对。” 唐不休问:“哪里不对?” 公羊刁刁垂眸,幽幽道:“总总总……总是舍不得对方,为为为……为自己去死的。如此,就就就……就算死了,也也也……也不安心。” 两个人不再言语,心里却都认为,这确实是一个反复而无解的问题。想法总会变,但不舍得扔下佳人的心,却是一样的。 公羊刁刁瞥了唐不休一眼,暗道:这人对佳人而言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自己只要佳人两年,两年后,就将佳人还给他。当然,自己在死之前,得先弄死那个清荷。 唐不休斜眼瞥了公羊刁刁一眼,暗道:这倒是个实诚的,对蘑菇也够忠心。只是身体太弱、经不起折腾,看样子就不像个长命的。若能锻炼一番,也许……等自己走了,留他陪着蘑菇,也不错。 两个人各怀心事,却都在认为为唐佳人打算。这种真情厚爱,对唐佳人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幸得是,二人都一心为她;不幸地是,所有的打算都是建立在自己命不久矣的基础上。这,又是一笔烂账。 二人一路闷头来到黑崖之上,公羊刁刁将祭祀用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用火折子点燃两根有长又粗的白蜡烛,然后抓起纸钱点燃,扔到一边,嘀咕道:“给你送送送……送些钱币,在在在……在那边买些东西,吃吃……吃胖点。” 唐不休坐在一个石头上,拍开酒坛子上的泥封,仰头豪饮一口后,将酒水递给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取过,喝了口,辣得直皱眉,又将其还给了唐不休。 唐不休道:“你这不说名不说姓的,不怕孤魂野鬼将着金银财帛抢去?” 公羊刁刁道:“ 够凶,别别别……别人不敢。” 唐不休道:“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假扮本尊的那个人?” 公羊刁刁瞪唐不休一眼,道:“都死了,问啥?!” 唐不休摇头一笑,望向深不见底的崖下,问:“你可知,佳人是如何逃出黑崖的?” 公羊刁刁一边烧纸,一边道:“她说,下面有有……有裂缝,她她她……她就爬回到地牢里,然然然……然后,踩着鳄鱼逃出去的。哦,对了,还还……还有战苍穹那个傻货跟着。”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真是个神奇的裂缝。来,某也给这裂缝上柱香,谢谢它庇护了我的蘑菇。”伸手,就要去取公羊刁刁的香。 公羊刁刁不给他,拍开他的手臂,道:“起来!我我……我自己拿来的东西,我自己送,不不不……不用你。” 唐不休莞尔,从自己的篮子里抓出美食,吃了起来。 黑崖下,唐佳人觉得自己需要睡一觉补补精气神,奈何腹中饥肠辘辘,有种想要吃东西的强烈冲动。她实在是太饿了。 这种饿,与以往不同,就仿佛若不狠狠吃一顿,自己很可能会死一样。 这种饿,不只来源于胃部所需,身体里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都在扯着脖子嘶吼着饿。 有那么饿吗? 有! 唐佳人觉得,如果此刻一头牛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其扑倒,饱饮鲜血,撕咬血肉! 这么一想,她还挺兴奋咧。 伴随着这种激烈的渴望,还有一种深深的绝望。她想出去,想立刻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可是,她挣不脱这些该死的铁链,打不开那结实厚重的铁栏。因为做不到,所以倍感绝望。 唐佳人吧哒一下嘴,嘀咕道:“怎么就不能出现一个活物呢?” 话音刚落,就感觉周围似乎又冷了几分。 她用无力的手臂抱住胳膊,将整个身体都缩成了一团。耳朵里,竟然听见了细微的吱嘎声。起初,她以为是风吹动了石子,后来猛然警醒,这是人踩在石子上才能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虽然,那声音几不可闻,可一个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上好几天,任何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因为,那很可能是希望的声音。 唐佳人立刻警醒,将望西留在她小臂上的飞刀放到脚边,然后拔出了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将头枕在手臂之间,将眼睛眯成一条细小的缝,悄然打量着外面的动静。 那个声音真的是太轻了,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唐佳人的周身确实弥漫上一层冰寒之气,一个劲儿地往骨头里钻。 唐佳人想到了一个东西——鬼! 那个东西一路走来,终是停在了唐佳人的面前。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江湖处处有惊喜 当那个东西停在铁栏外面、佳人的面前,只此一眼,差点儿将她吓尿了! 这个时候,她多感谢秋江滟呀,不给她吃的喝的,让她腹中空空如也。不然,突然看见这么个东西,定会将她吓尿的!这有失不休门威名的事儿,绝不能发生。 唐佳人不动声色,保持呼吸不乱,紧紧注视着那个东西。 一拢宽大的白袍,一张惨白的人脸,血红的大嘴唇!真的,老大了! 细看两眼,发现那人脸不是惨白,嘴唇也未必那么大,而是戴了一幅面具。大半夜的,这样出来,一定是刻意吓唬人的。 黑暗中,看不清细节,但唐佳人却可以感觉到,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十分的不怀好意,就像……她盯着二长老养得那几只小母鸡。许是她当时的眼神太过*,那几只本该下蛋的小母鸡,愣是不开张了。最后,二长老没办法,将它们依次宰杀,炖肉吃。 眼前的人给佳人的感觉,实在不舒服。 黑洞洞的眼睛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垂涎、掠夺和杀意。 唐佳人本想继续装睡,奈何那人看着她就是不走。唐佳人不会傻乎乎的认为,这个人是来救自己的。若真是如此,他早就叫醒自己了。 思及此,唐佳人问:“你看啥?” 三个字,十分清晰地传进了白衣面具人的耳朵里,飘荡在空旷阴冷的黑崖之下。 白衣面具人虽没想到唐佳人会突然开口说话,却并不见任何反应,只是一直盯着她在看。 唐佳人问道:“我美吗?” 白衣面具人不答。 唐佳人疑惑地道:“那你看啥?”没有得到回应,佳人开始诱拐道,“会打开铁栏不?会说话不?会打开铁链?会变出食物不?你啥都不会,你瞅我干啥?!” 白衣面具人慢慢抬起手,抓向唐佳人的脖子。 唐佳人慢慢爬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是来吓唬我的吗?能不能敬业一点,先把我放出去,再追着我,吓唬死我?” 白衣面具人突然发力,想要将唐佳人吸到铁栏前。 唐佳人一个用力,躲开白衣面具人的内力范围,将身体一滚,卷上铁链,而后对白衣面具人道:“来呀,抓我啊。”那摇头晃脑的样子,真是气死个人呐。 白衣面具人转身,走向斜对面的机括。 唐佳人见面具人的后腰上挂着两个东西,却看不清那是什么。不过,当白衣面具人转身的那个瞬间,她竟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眼熟。那身型,那动作,感觉挺像秋月白啊。不过,就算秋月白没被她捅成残废,也不会这么快恢复如常的。那么,问题来了,眼前人是谁? 白衣面具人将铁栏打开,而后转回身,一步步走向唐佳人。 唐佳人顿觉毛骨悚然。 她有种直觉,她即将成为食物。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同一时刻,站在黑崖上的唐不休嫌公羊刁刁磨叽,道:“你这样一张张的烧,要何时才能烧完?”一弯腰,干脆抓起那些纸钱塞进了酒坛子子里,然后将蜡烛往里一塞,在大火哄然而起的那个瞬间,将酒坛子扔下了黑崖。 他心中有万般痛苦千般郁闷需要疏解,当即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那声音,犹如波澜壮阔的大海,一层层荡在黑崖的夜色中。 就在那声长啸荡到黑崖下的时候,唐不休扔下的酒罐子竟然在靠近牢房的崖壁上碎裂开来,半坛子酒水和大把的纸钱燃烧着落向白衣面具人的头上。当然,那锋利的碎裂瓦片,也悉数砸向了白衣面具人的方向。如同天女散花般的火,令人防不胜防。 白衣面具人被迫转身躲开,身上却还是飞溅到一些燃烧着的酒水。燃烧着的酒水落在地上很快燃烧干净,周围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这些火,虽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但却如同希望,点燃了唐佳人的眼睛。 尤其是,那声长啸!她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激动、喜悦、渴望、委屈,悉数涌上唐佳人的心头。她多想大声回应唐不休的长啸,但转念一想,不能。 眼前人是敌非友,休休从黑崖上下来,需要时间。若自己回应得太过热情,一准儿会被眼前人捏死在这里!只因,如此了解机括的人,定是秋家的人。若是秋家人的人,怎会放过她这个伤害了秋江滟的人?再者,黑崖如此高耸,她没有内力帮衬,就算喊破喉咙,也未必能让休休听见。到底怎么办?! 白衣面具人伸手将火拍灭,抬头向上看了一眼,明明知道这个高度是看不见什么的,却还是要看这一眼。这,就是人的惯性。 黑崖之上,唐不休将啃掉的鸡骨头往下一扔,道:“有酒无人,啃些骨头也是好的。” 公羊刁刁瞪唐不休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离开了。 黑崖之下,白衣面具人抬起腿,准备继续向唐佳人走去,却被再次掉落的鸡骨头逼得不得不躲开。紧接着,黑暗中再次荡起一个人的长啸。 唐佳人激动了,甩开缠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向着白衣面具人的方向冲去,口中还拼尽全力大声喊道:“啊!”不管不顾,只想被那个人知道,自己在这里,自己在这里啊!唐佳人自以为声音很大,实际上却如同正常交谈般无二。她被困多日,滴水未进,嗓子早就冒烟了。能说出话已经不错,想要发挥更大的效果,却有些难。 白衣面具人的眸光一利,抖了下肩膀,再次抬头看去。 黑崖之上,唐不休微微一顿,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竖起弯曲着的中指,放在唇边:“嘘……”他怎么觉得,他似乎听到了蘑菇的声音?是错觉,还是……真实发生过? 公羊刁刁没主意到唐不休的手势,更没有听到唐佳人的声音,他直接飞起一脚,将唐不休拎来的那些吃食连同筐一起踢下黑崖,皱眉怒声道:“吃吃吃……吃肥你,混蛋!”这话,便是对华粉墨说的。不是不生气,却还是要来祭祀。感情之所以如此动人,便是因为它可以很直白,也可以很婉约,更可以这般复杂。 黑崖之下,白衣面具人收回看向上面的目光,突然出手,要去掐唐佳人的脖子。他刚有个动作,就觉察出不对劲,不得不再次抬头向上看去。 黑暗中,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迎面而来。 那高度,掉下来一个馒头也能给人砸出一脸的鼻血,更何况,那还不是馒头。一件件的,砸不死人,却着实能令人恼羞成怒啊! 最气人的,是第三声长啸。 唐三次坠落的东西,再加上三次长啸,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个词——挑衅。 白衣面具人躲开那些以吃食为主的暗器,突然出手在唐佳人的脖子上砍了一记手刀,让她无法言语,然后将双手探向后腰,抓出两只好似金属爪的东西。他飞身跃起,用金属爪抓着悬崖断壁,快速向上攀爬去。 唐佳人知道,是休休来救自己了!心中的激动,已非笔墨可以形容,简直幸福的想哭。 她忍着手臂上的痛,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用袖子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却……触碰到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干脆作罢。 她张开嘴,试图喊休休,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作罢。 她嗅着那些食物飘散出的香味,馋得直吞口水。奈何,口中津液不足,吞起来十分费力啊。她嗅着那味道,听着自己腹部发出的饥肠辘辘声,腹诽道:你叫饿的声音,比我有力气多了。 腹诽虽无力,精气神却是好的很。 她试图去抓那些美食,却中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儿的距离。然而,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唐佳人在面对美食时,是有着空前绝后的执着的。 黑崖之上,唐不休抓过要离开的公羊刁刁,道:“你再说两句。” 公羊刁刁道:“口口……口干舌燥,说说说……说个啥?” 唐不休凝神静听,而后将公羊刁刁往自己身后一划拉,道:“有东西上来了。” 公羊刁刁探头问:“啥?” 唐不休回道:“是……人吧?”甚是疑惑呢。 黑崖之下,唐佳人几斤折腾却扯不长那该是的铁链,她急得不行,最后干脆将手从铁环中薅出来,然后去抓那些吃食。 这手刚伸过去一半,她自己就愣住了。 她重新拿起铁链上的铁环,看了看,然后将其套回到了手腕上。眨了眨眼睛,歪了歪脖子,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呆呆地嘟囔道:“果然,过度肥胖容易致命,唯有一瘦拯救所有。”这些铁环基本上都是用来铐住作恶多端的男性,向她这种蔫坏被缩在这里的几率绝对是万中无一。所以,秋江滟那些属下尚未有时间和精力去为她打造出只属于她的尊贵铁环,这不,用别人的东西总不太合手。且,她这几天真真切切地被饿瘦了。旁人饿个三五天,定多掉几斤肉,看看她这小细胳膊,简直就像从小饿到大的可怜娃儿啊!天知道,她为何瘦得如此严重。 唐佳人无声地笑了。 干涸的嘴角裂开,笑得有些惨不忍睹,却又异常璀璨。 她干脆脱掉鞋子和袜子,又狠心用匕首给自己放了点儿血,润滑了一下脚面和脚跟,然后忍着手臂上的痛,一咬牙,一用力,愣是将脚从铁环中拔了出来! 人间日日有惊喜,江湖处处真情在!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白衣面具人 白衣面具人纵身一跃,跳到黑崖的另一边,与唐不休隔着黑崖的大裂缝处,打量着彼此。 一轮毛月亮在侧,两位绝顶高手一黑一白,衣袖飘荡,似乎随时会决战于黑崖之上。二人虽站立不动,却能令人感觉到强大到窒息的气场。 公羊刁刁非凡人。见惯了生死之人,可能都有颗超凡脱俗的脑子。但见他从唐不休的身后探出头,看向对面,问:“你你……你看鬼呢?”月色太朦胧,他什么都没看见。 唐不休没有解释,只是盯着对面看。 公羊刁刁推了唐不休一下,道:“中邪了?我我我……我就说,你不能对死人不敬。你你……你去磕头认错,我我我……我让我朋友原谅你。” 唐不休一回手,将公羊刁刁的头重新塞到身后。 对面的人,突然出手,将一枚柳叶形的飞镖直射过来!目标,唐不休的额头中心! 唐不休一伸手,在自己的额头前夹住了那片柳叶飞刀,反手就飞了回去。目标,白衣面具人的咽喉! 白衣面具人一伸手,接住飞镖。 第一个回合,二人竟然打成了平手。 公羊刁刁十分自觉地躲在唐不休的身手,问:“动动动……动手了,是吗?” 唐不休玩笑道:“是有些冷。” 公羊刁刁骂道:“混蛋!” 唐不休突然抓起公羊刁刁,将他扔到远处的一棵大树后。 公羊刁刁尖叫:“啊!!!” 黑崖之下,唐佳人已经穿好鞋袜,正在捡东西吃。虽然,每次咀嚼都会令她的伤口痛,但……为了吃,没啥是不能忍的!秋江滟割伤了她的右脸,她可以用左边的牙齿咀嚼。秋江滟抽伤了她的左脸,她可以用门牙慢慢吃。实在不行,那就含着,用口水泡烂糊了,再咽下去。只要能活着,只要还可以吃,她是不会浪费一点儿粮食的。 她捡起唐不休扔下的鸡腿骨,觉得上面还有些肉,便甩了甩粘在上面的泥土,又用舌头舔了一遍,将泥土吐掉,这才美滋滋地吃了起来。恩,确实得用门牙。虽然没吃不能大口咀嚼个尽兴,但能再吃吃到食物的满足感,却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 当佳人听见公羊刁刁的尖叫声,吃的动作就是一滞。 刁刁!竟然是公羊刁刁! 唐佳人开心坏了。她仰着头,望向高高的黑崖,傻笑着。转而,又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公羊刁刁之所以发出这样的尖叫声,是不是遇见了危险? 她有心从这里爬上去,一探究竟,却知道现如今的自己就是一个废人,能捧着东西吃,靠得都是无比坚强的毅力。 黑崖之上,唐不休在扔出公羊刁刁后,立刻想着对面那白衣面具人发足狂奔起来。黑暗中,只留下一句话:“再搜黑崖!” 唐不休在扔公羊刁刁的时候,用了几分巧劲儿,并没有伤到他。奈何,公羊刁刁体弱多病、身娇肉贵,栽栽歪歪不是一两天了。 这一下,当真将他摔得七荤八素,险些没抽过去。 若不是有些心里准备,这会儿一定口吐白沫了。 即便如此,公羊刁刁还是缓了半天,才用颤巍巍的双手,支撑起自己单薄的身体,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依靠在大树,揉着身体,喘着快要断掉的气儿。 幸好他平时穿得够多够厚,被唐不休扔出去的那个瞬间还做了自我保护,否则……这会儿已经被石头块划得血肉横飞了! 公羊刁刁忍不住骂道:“混蛋!棒槌!弄死你!”喘了半晌,想到唐不休最后留下的四个字,终是咬牙爬起身,来到黑崖边,大声喊道,“有有有……有人吗?” 公羊刁刁的声音没有内力辅助,很快就被风吹散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于是转身向着歧黄馆走去,去寻人将自己放到黑崖下面去。 唐不休的武功修为已经登峰造极,没准儿他确实感知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一想到唐佳人很有可能就被关在黑崖下面,他整个人都是一愣!对啊,他怎么从来没带人搜过黑崖下的牢房了?! 公羊刁刁再次转身,疯了般跑到黑崖边上,拼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佳人!佳人!” 无人回应。 实则,佳人听见了公羊刁刁的声音,却苦于无法回应。 那个白衣面具人临走之前,用手刀砍伤了她的喉咙,导致她现在已经无法发声了。 黑崖之上,公羊刁刁在黑崖上来回寻摸,却没找到可以下去的地方或者是可以通往下面的绳索。与刚才的悠哉不同,此刻的他当真是心急如焚。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准备即刻去寻人来搜黑崖之下。他知道黑崖下特别阴冷,却不知道佳人是否真的被困其中,为了一丁点的希望,他干脆脱下大氅,直接将其扔了下去。 若佳人真的在崖下,这大氅好歹也能让她缓和些。若她不在崖下,一件大氅罢了,扔了就扔了。 公羊刁刁攥紧拳头,低声道:“佳人,你你你……你一定要好好儿的,等等等……等我来救你。”不再停留,转身开始狂奔起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唯有在结识佳人后,才用自己的双腿跑过这么多的路。神奇的是,虽累得半死不活,却能咬牙坚持下来。 他的双腿经过这一晚上的奔跑,已经痛得不像他自己的。但那一颗充满希望的心,却跳动得那般欢实。他只恨自己为何如此不堪,为何跑得不快,为何不能纵身一跃轻轻跳下黑崖,将被困的佳人救上来。 一想到黑崖之下那个该死的地方,让佳人受了大罪,他就觉得自己特别无用。为何从来没想过要寻寻这里?所谓灯下黑,许是这个道理。 黑崖之下,唐佳人感觉天上似乎又有东西掉下来了,忙贴着石壁闪躲到一边。 待那东西落地,唐佳人又等了一会儿,才上前去摸了摸。 大氅! 毛乎乎能避风寒的大氅! 唐佳人真是要笑开了花。 刚小小的填了些肚子,这又送下来了大氅,真是太贴心了有没有?! 唐佳人忍痛,将大氅捡起来,披在身上,裹好,就像一只笨重的小白熊般,在黑崖下溜达着。 她想寻一个地方躲起开。 虽然她确信休休的武功独步武林,但大长老也曾教过她,为何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若灯会儿先下来的是那个白衣面具人,她这条小命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生与死,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儿。 再者,那个白衣面具人手上有双金属抓,可以在悬崖壁上随意攀爬。休休他们需要绳索,才能下来。这么一比,就不如人家灵活。 佳人有自己的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噼啪响。 她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石壁裂缝,以及那条通往秋月白他爹墓室里的裂缝。前者,可以考虑看看。后者,算了吧。秋月白他爹和他家的猫,都非比寻常,咱还是不招惹的好。话说,刚才那个白衣面具人,是不是秋月白他爹啊? 佳人不敢肯定,也不想过多猜想。她现在特别累,特别疼,特别想饱餐一顿然后蒙头大睡。 身上的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涸,干巴在衣服上,偶尔会磨到伤口,真是特别难受。她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要跟着疼上一个来回,真是要命了。 唐佳人很想吃一些那种蓝色浆果,奈何入口处被很多石头挡住。她有心搬开这些石头,却没有那个能力。 唐佳人爬到石头上,坐下,眼巴巴地望着天空。 天,就要亮了。她从一个小牢笼里逃到一个大牢笼中,继续等待别人的相救。若她武功了得,何须如何被动? 每次受伤被困,她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奈何自己懒惰成了惯性,蹦跶两天就失去了耐心,唯有吃一事,她倒是可以不畏千辛万苦,排除万难,谓之永恒。 哎……佳人神伤,发出深深的感慨。人啊,果然不能对自己要求太苛刻,否则容易失了快乐;更不能对自己没有要求,不然容易被践踏成一坨。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始试着往石壁上攀登。说啥,她也得先寻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才好。奈何,两只手臂都受了重伤,实在提不起力气。她刚才能用双手捡起那些凌乱的吃食,靠得都是如同钢铁一般的毅力!唐佳人在放弃攀爬的同时,在心里默默敬佩了自己一下。 眼瞧着即将天光大亮,唐佳人打了个哈欠,依靠在石壁上苦苦等待着。 不知是太困,还是其它原因,她的眼前竟然一黑,整个人都没了意识。 黑崖之上,公羊刁刁发足狂奔,似乎在用生命奔跑,却在即将到达歧黄馆时,被人一记手刀打昏,套了麻袋,直接扔进了马车里。 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这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一夜狂奔,这一刻的公羊刁刁终于能休息一会了。然,昏睡中的焦灼不安,却如影随形。可见,那些所谓的入土为安也都是屁话。若灵魂不安,入啥都没用。 秋城的天,终于慢悠悠的亮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恐怖的打算 秋江滟一夜未眠,天刚亮,她便开始梳妆打扮,却突然发现,夏坚送她的发簪不见了!如此贵重的心爱之物,定是在和唐佳人的拉扯中掉到了地上。一想到地面那些粪便,她就恶心!不过,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捡回来。那么精美好看的发簪,她可是从来不曾见过的。再者,那发簪是夏公子送的,意义非凡。 绿蔻帮秋江滟梳理着一头长发,阳光斜射进来,落在绿蔻的脸上。 秋江滟的脸上挂着黑重的面纱,实现在铜镜里随意地一扫,看见了绿蔻的脸,竟是微微一愣。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绿蔻的肌肤好像变得越发水灵了。 以往,绿蔻只能算得上是中等之姿,如今一看,竟觉得她十分耐看。尤其是那肌肤,简直堪称吹弹得破。 秋江滟问:“绿蔻,你的脸上涂抹了什么?” 绿蔻摸了摸自己的脸,回道:“只是用了些香膏。” 秋江滟道:“换个香膏,那种味道我不喜欢。” 绿蔻应道:“诺。”心中暗道:小姐也发现了吗?自己的肌肤为何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细腻,好似白玉?身体里那些陈年旧疾也不再疼痛,就好似一夜之间无药自愈了一般。就连自己都以为是幻觉。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自己整日和秋江滟在一起,吃食上并无不同。但芳秋江滟吃剩下的东西,都会落入自己的胃里。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吸食了唐佳人的血!若真如此,自己今天一定要再去一次,多喝些血回来!自己常年练武,身上伤疤有许多。若能多喝一些唐佳人的血,那些伤疤一定会消失不见吧?此事,先不能告诉秋江滟,以她霸道的性子而言,若是知道唐佳人的血有此功能,一定不会分自己一口。唐佳人说她曾舔过几口摩莲圣果,现在看来,这摩莲圣果果然有奇效啊! 绿蔻想着自己的心事,手下没了准头,扯痛了秋江滟的头发,被她拧了一把。 绿蔻吞咽了一口口水,立刻收敛心神,认真给秋江滟梳妆。 收拾妥当后,二人相携走出了房间。 负责跟踪的人远远地尾随在后,在悄然无声中主意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秋江滟和绿蔻来到大门口处,照例被拦了一下,秋江滟也不说话,直接往前走,径直出了大门。 夏坚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门口。 大块头手持马鞭,权叔垂手而立,却仍旧没有不见神秘黑衣人。 秋江滟看见了夏坚的马车后,当真是舒了一口气。她快步登上马车,坐进了车厢里,双眼含泪望向夏坚。 夏坚立刻追问:“江滟,你这是……?” 秋江滟坐在软垫上,摇了摇头,眼泪噼啪掉落。 马车前行,秋江滟的泪珠子也跟着晃动。 夏坚掏出帕子,来到秋江滟的身边,温柔地给她擦拭眼泪,轻声哄道:“怎么了,为何落泪?我已与权叔说过,他答应帮你恢复鼻子,怎还哭了?” 秋江滟真想嚎啕大哭,却怕扯坏了伤口,毕竟,缝合不容易啊。她望着夏坚,哽咽了一会儿,才细声细语的开口道:“那个贱人,捅伤了我哥,我为了给我哥报仇,将其囚禁起来。不想,那贱人却趁我不备,用刀子割伤我的脸。如今,这幅模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夏坚一拍桌子,怒道:“大胆!” 虽然只是两个没有实质的话,却令秋江滟的心有所安慰。她用小手拉下夏坚的大手,柔声道:“仔细伤到手。” 夏坚望向秋江滟,道:“有着如此美目的女子,怎能因一个贱人毁了容貌?我这就让权叔给你看看。”扬声道,“权叔!” 权叔轻轻跃上马车,掀开车帘弯腰而入,道:“公子,小姐。” 秋江滟看见权叔,起身回了一礼,道:“有劳权叔。” 权叔道:“不敢当。小姐请坐。” 秋江滟坐在后,却是对夏坚道:“公子可否不要看。江滟此时丑陋不堪,不想……”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夏坚善解人意,道:“本想陪着你,若你执意不肯,我出去等等也罢。” 秋江滟点头,道:“劳烦公子。” 夏坚走出车厢,负手而立,看着周围的风景。 绿蔻和大块头坐在车板两侧,皆喊了声:“公子”。 夏坚看见绿蔻的脸时,微微一愣,而后笑了笑,没言语。 绿蔻顿觉脸上一片火热,忙转回头,看向前方。 车厢里,秋江滟用颤抖的手,取掉了面纱,给权叔看。 权叔用冰冷的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伤口,痛得秋江滟差点儿哭出来。 秋江滟忍痛问:“权叔,可能恢复如常?” 权叔皱眉,沉吟不语。 秋江滟的一颗心开始不停下沉,简直要沉入泥沼里去。她怀揣着一丝希望,道:“权叔,真的不能恢复吗?我有合适的鼻骨,是不是可以更换?” 权叔沉吟道:“鼻骨碎裂,鼻外肌肤只是小损伤,倒是可以修复。而今,你的脸却被划成这个样子,就算我有本事将其修复,你的肌肤也不能恢复如初。” 秋江滟开始哆嗦,全身都在哆嗦。她觉得恐慌,似乎就连空气都对她充满恶意。经过几个时辰的冷静,她本不想将有关摩莲圣果的事情说出来,但事已至此,她不说怕是不行了。 权叔站起身,准备要退出去。 秋江滟重新挂上面纱,深吸了一口气,道:“公子,江滟有事要和公子与权叔说。” 夏坚走进车厢,坐下,也示意权叔坐。 权叔重新坐下后,秋江滟才开口道:“不知公子和权叔是否听过摩莲圣果?” 夏坚摇了摇头,发出疑问:“摩莲圣果?” 权叔点了点头,道:“公子没有没说实属正常,此事乃江湖传言。相传一百五十年前,有位老妇人得到了摩莲圣果,变得青春貌美,却又不幸惨死。她的尸体埋于地下,长出一棵果树,结出了新的摩莲圣果,却又无耻之人抢走。为此,武林着时动荡了几年,都为寻这颗摩莲圣果。” 秋江滟两眼发亮,问道:“权叔,若得到摩莲圣果,我这脸会恢复吗?” 权叔道:“自然。别说是你这伤,就算断了四肢,也会让你新长出骨头,覆盖上血肉。” 秋江滟的胸口开始大幅度的起伏,她觉得自己想笑,想要大声的、肆无忌惮的笑。 权叔和夏坚对视一眼,眸光中似乎有暗流在涌动。 秋江滟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竟没发现二人的异样。 门帘外,听着几人对话的绿蔻眼啵煽动,暗自下定决心道:无论如何,今晚也要下到黑崖下去,取了那贱人的血肉,给城主做成美食送去。虽不知效果会不会一样,但城主定然不会如自己一样可以饮生血。做熟吃,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城主就是好了,自己也就去掉一块心病了。 车厢里,夏坚适时的开口道:“权叔,你可知这摩莲圣果在哪儿?如何能寻到?” 权叔反问:“公子也要寻它?” 夏坚看向秋秋江滟回道:“为了江滟,我愿意一寻。” 秋江滟顿觉感动,饱含万千柔情地叫道:“公子……” 夏坚张开手臂,将人抱入怀中,安抚道:“你放心,哪怕千难万险,我一定为你寻得摩莲圣果。” 秋江滟的眼中含泪,道:“公子无需如此,江滟知道那摩莲圣果的下落。” 夏坚诧异道:“你知道?” 秋江滟点了点头,矜持地推开夏坚,这才羞涩地道:“曾和公子说过,我囚禁了那个贱人。从她口中得指,闻人无声曾命悬一线,却在吃过一棵含有异香的果子后恢复如常。不但如此,其武功修为也有所提升。” 夏坚吃惊道:“闻人无声?” 秋江滟道:“对,就是他。他也是不休门门主,以不休老祖自称。那个贱人,就是他的徒弟。” 夏坚想起唐佳人被百川阁救走的画面,以及她与战魔宫宫主战苍穹的关系,心中当真十分吃惊。没想到,那个小女子竟有如此深的背景和人脉。 夏坚下意识地开口道:“你如此囚禁她,不怕他人报复?” 秋江滟眼神一冷,道:“我已经如此不堪,还有什么可怕?!” 夏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柔声道:“也是,无需害怕,一切有我。” 秋江滟身上的刺儿被安抚,整个人都乖顺下来,继续道:“那摩莲圣果我是一定要得到的。现在,我就去黑崖下,将那贱人提出来。用她威胁闻人无声,死活要让他交出摩莲圣果。” 夏坚道:“若闻人无声不肯给,当如何?再者,若那摩莲圣果只有一颗,已被闻人无声吃下,你可想好又当如何?” 秋江滟的眸光幽幽,道:“公子不知,那贱人只是舔了摩莲圣果几口,身上便有了异香。那闻人无声吃下整颗摩莲圣果,武功盖世,不同凡响。想必,总有不同之处,可以帮江滟。”实则,她已经在惦记唐不休的血肉了。她与绿蔻朝夕相对,又怎会不知她的改变,想必,唐佳人的血一定有奇效。只是此事,不方便说给他人。她等会儿下到黑崖下,就先饱饮唐佳人的鲜血。若对她有效,最好;若无效,她就用那贱人去换唐不休的摩莲圣果!没有果子,总有血可给她几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无可避免的大乱 公羊刁刁在马车的摇晃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捆绑,而是挺舒服的躺在了褥子上。他的旁边,则躺着另一个人——端木焱! 公羊刁刁从褥子上爬起声,照着端木焱就是一顿踢踹! 肖劲听到动静,立刻掀开车帘,阻止道:“万万不可!公子,我家主子中毒了!” 公羊刁刁怒道:“死了也也也……也不能拦我!”说着,就要往马车外跳。 肖劲立刻拦住公羊刁刁,道:“公子息怒,我家主子命在旦夕,若出了差池,我等皆性命不保。”说着,单膝跪地,抱拳道,“事出有因,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公子与我家主子相交莫逆,还请公子出手相救。” 公羊刁刁那个气啊!他怒声道:“相交莫莫莫……莫逆?死了都都都……都和我无关!”话虽如此,手却还是摸上了端木焱的脉搏。 肖劲知道公羊刁刁的脾气不好,真怕他翻脸不认人。如今看来,公羊刁刁却是一个嘴坏心软的。 公羊刁刁的眉头越皱越紧,干脆扒开端木焱的眼皮看了看,这才对肖劲道:“暂暂暂……暂时死不了。我我我……我还需确诊,才能对症下药。现在,我有有……有急事,你速速准备特别长长长……长的绳索,随我去黑崖。然后,派人去歧黄馆,通知黄莲,让他带带带……带救命的药和试毒之物,以及……人手,一一一同来黑崖寻我。” 肖劲面露男色,有些犹豫不决,却很快下了决定,道:“好!就依公子说言。”对车夫道,“去黑崖。”对骑马尾随在一侧的寒笑道,“公子的话可听清?” 寒笑点头,应道:“听清。” 肖劲道:“速速派人去。” 寒笑应道:“诺!” 马车掉转方向,直奔黑崖儿而去。 车厢里,公羊刁刁又重新给端木焱检查一边,这才问道:“他他不是走走走……走了吗?” 肖劲回道:“回公子。我们并未离开秋城,一切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公羊刁刁从端木焱的身上收回手,皱眉不语。 肖劲追问道:“可能解毒?” 公羊刁刁回道:“试试。” 肖劲的嘴角抽搐一下,道:“请公子务必费心。” 公羊刁刁一扭身,趴回到褥子上,道:“快点到到到……到黑崖,我我我……我解决完自己的大事儿,才才……才能静下心给他医治。” 肖劲问:“公子又何事,在下愿意效劳。” 公羊刁刁闭上眼睛,道:“你你你……你们不知道,佳人不见了吗?” 肖劲微微一顿,这才回道:“知道。” 公羊刁刁顿觉不爽。既然知道唐佳人不见了,为何不帮着寻找?!端木焱中毒可以找他帮忙解决,他们出人去寻佳人,这才合情合理。 肖劲不知公羊刁刁心中所想,却也知道自己得解释一下,于是开口继续道:“主子已经知道,是二王爷使了手段,华粉墨才会假扮唐不休,引得唐小姐跳崖殉情。当时唐小姐生死未卜,主子已经决定回去替她报仇雪恨。不想,孟阁主赶来,言明唐小姐已经无恙。主子本想去探望唐小姐,奈何得到消息说,二王爷的亲信来了秋城。二王爷此人最是多疑,能得到他信任的人绝不简单。所以,主子决定断了二王爷的左膀右臂,取那人性命,给唐小姐当赔礼。主子假意离开,麻痹对方,肖某负责行刺,夜探客栈。”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公羊刁刁睁开眼,问:“然后呢?” 肖劲皱眉回道:“说来也怪。肖某潜入天字一号房里,发现此人并不是正主,而是一位干瘦老者。肖某立刻转入天字二号房,一刀下去,了结了那人性命。不想,跃出窗口时,竟被偷窥的唐小姐一把扯下了蒙面黑布。 此事看似结束,实则不然。肖某可以确认,他们入住的是四个人,其中一人被肖某杀了,应当剩下三人。可当天夜里,这四个人却看似毫发无损地退房离去。” 公羊刁刁坐起身,问:“你刺杀不成,还还还……还被跟踪,让让让……让端木焱被下毒?” 肖劲汗颜道:“自始至终,都不见他们出手,主子却变得无精打采,终日昏睡。肖某知道他们定是使了手段,却无解。本想早点儿去请公子,主子却在得知你们到处寻人时猜到,定是唐小姐出了事。主子也曾让属下派人去寻,属下却担心,二王爷的人趁虚而入,所以……迟迟未动。昨天一天,主子昏睡不醒,肖某只得去寻公子救命。肖某已经潜伏一日,幸好在天亮之前看见了公子。因担心出现意外,肖某擅自动手将公子打昏带来,还请公子息怒。待主子恢复,公子要打要罚,肖某决无怨言。” 公羊刁刁知道了来龙去脉,心里却仍旧不舒服。他这后脖子,怕是要落下病根,怎么谁都能一手刀将他砍昏。若不是手刀,而是刀,他这脑袋不得跟别人家地里的西瓜,一切一个准儿?不行。 公羊刁刁打定主意,要改变这种任人随手一刀的局面。 他问:“还还还……还有多久,到黑崖?” 肖劲回道:“大约一个时辰。” 公羊刁刁道:“饿了。” 肖劲立刻道:“这就为公子准备吃食。”肖劲弯腰出了车厢,去取吃食。 公羊刁刁立刻从腰间取出一个鹿皮的小包,打开,拿出一根较粗的银针,照着端木焱的几大痛穴扎了下去。 端木焱毫无反应。 公羊刁刁微微皱眉,又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凑到端木焱的鼻子前让他闻了闻。 端木焱仍旧毫无反应。 公羊刁刁皱眉,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不消片刻,肖劲去而复返,送进来一个托盘。托盘里装满了吃食和水。他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醒脑臭味,问公羊刁刁:“公子,可要在马车里用膳?” 公羊刁刁伸手接过托盘,直接放在了端木焱的肚子上。 肖劲的嘴角抽了抽,从一侧拿过小几,打开,放在了公羊刁刁的面前。 公羊刁刁将托盘挪到几上,拿过湿布巾擦了擦手,然后开始风卷残云。 肖劲见过公羊刁刁的饭量,如同猫儿一般。如今,着实让他大开眼界了。公羊刁刁不但将托盘上的冷肉和馒头都吃个干干净净,就连六只包子和一碗粥都没放过。肖劲细看公羊刁刁,这才发现,他的手心里有刮痕,衣衫也十分狼狈。 吃饱喝足后,公羊刁刁挺着圆滚滚的肚皮,道:“我睡睡睡……睡会儿。到了,叫我。”言罢,直接后仰倒在了褥子上,呼呼大睡。那样子,与往日的弱不禁风决然不同,反而有种绿林的粗犷和江湖儿女的随遇而安。若非身板还是那个身板,肖劲都会怀疑此人是别人易容而成的公羊刁刁。 肖劲收拾好东西,退到了外面。 公羊刁刁那小身板,发出大大的鼻鼾声。 马车向着黑崖一路飞奔而去。 黄莲得到消息后,直接带上人手,背上公羊刁刁要的东西,快马加鞭地赶去黑崖。 得到消息的孟水蓝,也带上人马,直奔而去。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战苍穹和秋月白? 战苍穹当时正在酒肆里凭栏远眺,看见这两对人马火急火燎地往一个方向跑,当即一拍栏杆,道:“他们找到娘了!”大手在栏杆上一压,整个人飞身跃下,两步蹿出去很远,愣是从马贩子手中抢过马匹,策马狂追而去。 五位堂主紧随其后,将马贩子剩余的马匹抢了个一干二净,绝尘而去。 酒肆里五大三粗的掌柜,望着战苍穹的背影,咬着手帕剁脚道:“真真儿是个冤家!” 马贩子哭天抹泪,哭得简直要昏厥过去。 一锭金子落在他的面前,砸在了地上。 马贩子抬头看去,但见秋月白的马车正从自己面前驶过。他忙捡起金子,激动地喊道:“谢谢城主大人!谢谢城主大人!” 马车滚滚,带着几名武艺高强的随从,绝尘而去。 多方人马,如同角逐般向着黑崖赶去。 车轮滚滚,马蹄踏踏,灰尘四起。 每个人都生怕自己去晚了一步,必须面的无法挽回的事情。 秋城的百姓们被这难得一见的场面震撼,一时间间谣言四起。 有人云:“这是要决战黑崖之上了!” 有人云:“黑崖下藏有宝藏,各方人马都带齐人手前去争抢。这一次,定会打得天崩地裂!” 有人云:“依在下看,这是一场风花雪月啊。君不见这几日孟阁主与神医焦不离孟,甚是亲密。战宫主手下腐尸遍野,唯独神医公羊刁刁活到今日,且活蹦乱跳。相传,有几日,公羊刁刁几乎要住在了秋风度。依在下,呵呵……这一场无关乎性别的风花雪月……哎,你怎么打人?!” 有人道:“打得就是你!刚编排秋城主,打死他!” 于是,群起攻之。 这真是一场无可避免的乱啊。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啃尸 按理说,秋江滟应该很早就赶到黑崖,奈何夏坚有自己的想法,刻意耽误了一会儿后,给权叔使了个眼神。权叔拿出笛子,招来一只飞鸽,假装从鸟腿上取下密函,然后对夏坚耳语两句。 夏坚露出震惊的表情,当即对秋江滟道:“府里出了点事,我需即刻处理一下。江滟若不急,可等我处理完事情后,同行。” 秋江滟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夏坚能陪着自己,一方面又不希望他参与得过多。毕竟,饱饮人血这种场面,她私下可以做,却不希望夏坚看见。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就算她现在丑陋无比,也希望给夏坚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如今夏坚说自己有事,她自然顺水推舟,道:“公子尽管去忙,大事为重。江滟就在这里下车,随便走走,散散心。” 夏坚道:“我让权叔陪你。” 秋江滟摇头道:“还是让权叔陪在你身边的吧。我随便走走,不碍事。再说,这秋城里,任谁都要给我哥三分颜面。”想到上次被抢劫之事,脸上一红,不再言语。 夏坚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先行一步。” 秋江滟点了点头,下了马车,目送夏坚离开。 绿蔻问:“小姐,我们回去吗?” 秋江滟眸光幽幽地打量了绿蔻一眼,道:“我们去黑崖。” 绿蔻心中既喜又慌,面上却掩饰得很好,道:“奴婢这就去租马车。” 马车里,权叔问夏坚:“公子何意?” 夏坚道:“没听那丑八怪说,唐佳人的姘头都大有来历,我们跟着掺和,拿不到好处。我们要的东西,从丑八怪那里便能得到,何必大动干戈。” 权叔点了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 夏坚道:“还得麻烦权叔,跟着去看看。” 权叔点头应道:“好。”转身,出了车厢,悄然无声地追上秋江滟的马车,远远跟着,自然发现了秋月白派出的跟踪者,却并没有去干预。 尽管耽搁了一些时间,秋江滟的马车还是第一个赶到了黑崖。 绿蔻去杂草丛中翻找绳索和板车,却只找到了板车,并没看见绳索。 秋江滟心中一凛,立刻探头看向用来垂钓绳索的地方,发现绳索已经安放在了那里。秋江滟顿感不妙,立刻招呼绿蔻道:“快,送我下去。” 唐佳人的血肉有如此神奇的功效,望西若留心,定会发现这其中的奥妙。若望西控制不住自己,将唐佳人吃了,可怎么办?毕竟,每当她闻到唐佳人身上的诱人馨香,总会产生一种将她生吞下腹的冲动。 绿蔻装好板车,秋江滟站到板车上面,绿蔻攥着绳索,开始一点点将秋江滟放下去。秋江滟催促道:“快!快!快点儿!” 绿蔻加快速度,板车变得不稳,摇晃起来。 秋江滟没有叫停,而是喊道:“稳一点!” 她必须尽快赶到下面,若望西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吃掉了唐佳人,她好歹能捡一口残肉剩血。 这个时候,秋江滟已经兽化,哪里还在乎自己吃的到底是人肉还是猪肉、牛肉?她要的只是能帮助她恢复容貌的肉罢了。曾经,她连猪肉都觉得恶心,只喜欢吃些清淡的食物。如今,却急吼吼地想要去吃唐佳人的肉。可见,变化最快的就是人心。 绿蔻放着倒动着的绳索,将手心磨出一片火辣辣的痛。有一个想法,十分突兀地闯入她的脑海——放手。 是的,放手。 若放开手,秋江滟的痛苦就结束了;若放开手,她可以取走秋江滟的鼻子,秋月白的腰椎就有希望了;若放开手,她的折磨也就消失了;若放开手……秋月白不会饶了她。那么聪明睿智的人,最能窥探人的心思。她,终究不敢赌。 绿蔻任劳任怨,将秋江滟放到黑崖之下,然后掏出手帕,缠在红肿的手心上,手扯绳索,也跟着下到了黑崖之下。 秋江滟一下到黑崖,就奔着关押唐佳人的牢房跑去。 尚未靠近,就看见望西倚靠在墙壁上,向自己望了过来。 他的手上、脸上,都是红黑混杂的颜色和东西。暗红的是已经干涸的鲜血,黑色成渣的是一种什么东西烧焦后形成的炭灰。 秋江滟的心突然就猛地一缩,瞳孔亦然。 望西快步迎了上来,道:“小姐,出事了!” 秋江滟的视线从望西的脸上划过,落在一侧的牢房门口。她避开望西,继续前行,来到关押唐佳人的牢房门口,却看见……几块零散的断肢,虽被烧成了焦炭,却能看出其形状。视线继续向里移去,触及到一张被挖掉脸上皮肉的骷髅,血淋淋的,十分恶心。至于那分割的身体上,都是鞭伤不说,还有着大片的烧伤,竟无一处好肉。且,尸体的胸口处,还插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属于唐佳人。 望西的那只飞刀,却不知所终。 绿蔻跟下来后,悄然来到秋江滟的身边,看见得也是这样一幕残忍、恶心的画面。 望西道:“小姐,我赶到时,这里已经这样,不知是谁对她下了毒手。” 秋江滟突然转头看向望西,指着他的嘴,问:“你吃了什么?” 望西微微一愣,用手擦了一下嘴,道:“没吃东西啊。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抹了一下。小姐,我在找自己不小心留下的那只飞刀。” 秋江滟呵呵笑了,问:“在找飞刀?” 望西点头,正色道:“小姐怀疑是我所为?小姐想想,我与她无冤无仇,若非为了小姐,我怎会……” 秋江滟不等他将话说完,已经迈腿冲进了牢房,她急切地抱起那张残留着血水的脸,忍住恶心,掀开面纱,闭着眼睛舔了上去。 然,血肉已干,又能舔下什么? 秋江滟不死心,干脆拔下那把插在尸体胸口处的匕首,疯了般剖开胸腔,去挖血肉吃。在她眼中,这具无比恶心的尸体,就是灵丹妙药。只恨她昨晚没有发现,让绿蔻那个贱人喝到了好东西。如今,唐贱人惨死,她的容貌想要恢复又成了奢望。如何能甘心呐?! 秋江滟疯狂地吞咽着尸体的血肉,直到将自己吃恶心了,差点一口吐出来,才作罢。 她那样子,就如同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饿死鬼,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看到这一幕的绿蔻,非但没觉得恶心,还有些着急。 秋江滟吃饱后,放下面纱,站起身,对看得目瞪口呆的望西道:“望西哥哥,我寻到你的飞刀了。”抬起曾经受伤的右手,将一枚飞刀递向望西。 望西有些恶心、反胃,下意识的想躲,但一想到这枚飞刀若留下此处,十分不妥,当即伸出手去取那枚飞刀。 秋江滟却提前松了手,让飞刀从指尖滑落向地面。 望西伸手一捞,攥住了飞刀。 与此同时,一只匕首刺进了望西的腹部! 望西慢慢抬头看向秋江滟,满脸的不敢置信。 秋江滟却是笑道:“我知道,望西哥哥一直喜欢我,但望西哥哥却不知道……”微微一顿,目光瞬间变得狰狞,“我最厌恶别人动我的东西!哪怕是尸体,都不行!”拔出匕首,又给望西的脖子补了一匕首。 血水喷涌而出,飞溅了秋江滟的脸,湿了她的黑色面纱,让她脸上的狰狞疤痕透出了三分。血水顺着她的面纱滴答而下,她却并不想闪躲,反而沐浴其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活。仿佛,她早就应该如此快活。 绿蔻见秋江滟沉浸在杀人的喜悦中,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快手快脚地切割下一块尸体上的血肉,用早就准备好的油纸包好,放入怀中,然后悄悄挪动脚步,走出了牢房。 在绿蔻看来,秋江滟既然能杀望西,也一定会杀了自己。 若秋江滟的右手能够恢复如常,她一定会在现在动手,不让自己这个知情人活下去。她只希望,秋江滟的右手还处于无法吃力的状态,这样,她就需要自己将她拉上去。让自己成为主子的左膀右臂,光有衷心是不够的,还要懂得如何保命。 当望西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倒下,秋江滟攥着滴血的匕首,转头看向绿蔻,笑道:“绿蔻,你刚才割了什么,放到了怀里?” 绿蔻心中一惊,差点儿乱了分寸。她没想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秋江滟竟然会暗中窥探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此可怕,实在令人心惊胆颤。 绿蔻被秋月白训练了多年,应变能力算是不错,当即回道:“小姐,绿蔻割了些她的肉,留给小姐晚上食用。绿蔻刚才想明白了,也许正是因为那贱人的血,才让奴婢的肌肤变得细嫩几分。奴婢想着,若小姐食用了她的血肉,也许……也许会好些。”也许哪里会好些,绿蔻没敢说,但秋江滟却是懂的。 秋江滟满意的笑了笑,道:“难为你有心了。望西虽肯帮我,却不听我命令,擅自残杀了那个贱人,坏我大事,便留他不得!” 绿蔻立刻道:“小姐放心,绿蔻一定以小姐马首是瞻。” 秋江滟点了点头,道:“好……”耳朵听到动静,神色一凛,突然转身向后看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齐聚黑崖之下 八条绳索同时垂下,歧黄馆的人占据两根,战魔宫的人占据两根、端木焱的人占据两根、百川阁的人也占据了两根。四方人马由黑崖之上齐下,那场面不可谓不震撼。 躲在黑崖之上的权叔见此,十分万幸夏坚是个有脑子的主子,而不是莽夫。若夏坚执意表现,护送秋江滟过来,定要与这些人狭路相逢。若遇见其中一队人马,自己尚有一拼之力,若同时与这些人为敌,唯有做好被撕成碎片的觉悟。 令权叔最为惊讶的是,就连一直隐身避而不见的六王爷,竟也出现在了黑崖之上。六王爷虽然没露面,但能被肖劲和寒笑守着的人,除了他还有谁?权叔想要趁机将其解决,却因周围高手林立,不敢轻举妄动。 站在黑崖之下的秋江滟,也被这样的场景吓住了。她没想到,这些人会齐聚于此。若说没有走漏风声,她是不信的。只不过,望西已死,此事无从对症。不过,恰好因为望西已死,她才能将自己脱个干净。 思及此,秋江滟的眼神发生了改变,由阴狠恶毒变成了惊恐害怕。 她僵着身子,扶住自己的胸口,做出干呕的样子。看那样子,就像被什么东西恶心到了。 绿蔻立刻搀扶住秋江滟,帮她拍着后背。 孟水蓝、公羊刁刁、战苍穹和寒笑各带着两三名随从,大步从秋江滟的身边走过,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为何?一个死物罢了,有何值得一看? 这一路急奔,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猜想,却万万没想到,入眼的会是这种残忍。这一刻,竟没人相信,这就是佳人! 孟水蓝脚步不停,继续向里大步奔去,口中还喊道:“佳人!佳人!” 声音回荡,无人应。 公羊刁刁走进了牢房,在地上捡起自己的大氅。那张大氅上,满是血迹。那些血,就仿佛是从他的心口喷射而出似的,那么痛,那么痛。 战苍穹站在牢房门口,没有进去,却用那一双眼睛,细细看着牢房里的每一寸。一种山雨欲来的怒与恨,在慢慢凝积。乌云,即将盖顶。 孟水蓝搜寻不到佳人的身影,唯有无功而返。他随意扫了眼牢房,对公羊刁刁:“那不是佳人。”声音沙哑,有些轻颤,每个字明明都很轻,却又重到打痛人心。 公羊刁刁抱着自己的大氅,转过身,给孟水蓝看。他的眼中,涌上一层水雾,却被他狠狠地含住,不肯掉落。他伸出颤抖的手,问:“这……不是我的,对对对……对不对?” 孟水蓝道:“一件大氅罢了。”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扔下大氅,却又开始伸手去组拼尸体。 很快,他将尸块拼好了。 他转回头,看向孟水蓝和战苍穹,颤声道:“是不是太太太……太长了?” 孟水蓝想哭。 战苍穹则是看向了秋江滟。 公羊刁刁从石块的腹部摸出一枚小飞刀,攥进了手中。原来,望西一直要寻的飞刀,在这里。而秋江滟用来吸引望西注意的飞刀,则是落在她手中的另一把。 公羊刁刁突然从牢房里冲出来,照着秋江滟就刺了过去! 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像要不顾一切拼命一般。 秋江滟一直留意着大家的动静,有心跑,却知道跑不出去,只能坏事。在战战兢兢中,她见公羊刁刁突然冲了出来,立刻躲到了绿蔻的身后。 绿蔻也在留意周围的动静,却不能躲到秋江滟的身后。以她的武功,想要躲开公羊刁刁的一击,还是可以的。但是,这种情况下,她不能躲。 绿蔻小心地调整了一下身体,避开造成重伤害的位置,咬牙忍下这一飞刀。 然,比起对五脏六腑的了解,谁又能比得过公羊刁刁。 但见公羊刁刁的飞刀也随着绿蔻轻轻偏移,就要她的命! 战苍穹突然出手,轻拍了公羊刁刁的胳膊一下,再次改变了飞刀的位置,避开了绿蔻的要害。 噗嗤一声,飞刀入肉,虽痛,却不致命。 公羊刁刁拔出飞刀,红着眼睛瞪战苍穹,吼道:“为何不不不……不让我杀她们!” 战苍穹道:“一刀了结,太便宜她们了。” 听了这话,秋江滟和绿蔻都打了个冷颤。 黑崖之上,权叔见高手都下到了黑崖之下,立刻起了歹心。 他蒙上脸,悄然靠近端木焱的马车,一抖手,飞出毒粉。 突然,一股劲风袭来,将那些毒粉系数奉还给了权叔。 权叔立刻避开,转而飞出暗器,向来人袭去。 来人是谁?自然是唐不休。 唐不休在山上绕了两圈后,终是逮到一个人,将自己送来了黑崖。 唐不休没心情和权叔逗哏,于是武力全开。招招毙命! 权叔又是撒毒又是飞毒镖,愣是伤不到唐不休分毫。 几个回合下来,权叔被唐不休打倒在地,吐血了。 唐不休直接转身,快速冲向黑崖边,扯着缆绳跳了下去。 肖劲走向权叔,用大刀砍向他的四肢。 这时,那个全身都藏在黑布下的神秘黑衣人突然出现,逼退了肖劲,带走了权叔。 肖劲不敢去追,立刻回身守在端木焱的马车前。耳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车声。肖劲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秋月白的马车。 黑崖之下,唐不休落地,如同一阵风般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直达战苍穹等人的身边,看向那间狭窄灰暗的牢房。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一下,而后慢慢松开。他努力保持冷静,走进牢房,蹲在尸块前,细细翻看着尸体。 牢房门口,公羊刁刁挽着袖子,还要捅秋江滟。他才不管什么男人不打女人的狗屁话,这世间确实分男女,但更分恶人和好人!如此恶毒的妇人,捅死一个就算造福一方。 秋江滟见公羊刁刁失了冷静,忙喊道:“我也是被骗下来的!你这是干什么?为何捅伤我的奴婢?!” 公羊刁刁骂道:“被骗?你你你……你骗鬼呢?!捅死你!”说着,就要往上冲。那样子,真是疯狂。 秋江滟看向孟水蓝,但见他只是冷眼看着,唇角甚至含着一丝恶毒的快意。 战苍穹直接道:“别一刀捅死了,留口气让本宫逼问。” 秋江滟真想咆哮,大声质问这些男人都疯了吗?!然,她不能。她只能喊道:“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 一片树叶隔空飞来,打掉了公羊刁刁手上的小巧飞刀。 树叶飞来的方向,发出车轱辘碾压石头子的声响。望东推着秋月白,破开雾气,走近众人的视线。 旁人见是秋月白,自动让开位置。 秋江滟见到秋月白,就像见到了救星,大喊一声:“哥哥!”立刻飞扑了过去。 绿蔻捂着伤口紧随其后,生怕自己跑慢一点,被留下抵命。 秋月白没有搭理秋江滟。四轮车一路来到曾经用来关押唐佳人的牢房。秋月白看向牢房,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猛地一颤。 望东对一名随从道:“去检查一遍。” 那名随从应道:“诺。”随从先是观察了一圈,然后才走进了牢房。 唐不休站起身,与秋月白的随从擦身而过,走出了牢房。 牢房门口,气氛低得令人窒息。 所有人,都看向了秋江滟。 秋江滟已经躲到秋月白的身后,哆嗦道:“你们……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是望西约我来此,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我……我一下来,就看见了那些尸块,恶心得差点儿吐了。” 孟水蓝眸光森然,幽幽道:“是你指挥望西掠走了佳人。” 秋江滟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虽恨她,却如何能指挥得动我哥的人?” 这话,却是要将秋月白顶到风口浪尖上了。 孟水蓝却不相信是秋月白所为。他虽不喜欢秋月白,但却不认为他会如此丧心病狂地伤害佳人。当然,他并不相信那被分尸的女子就是佳人。只是,这事儿无论如何都要一个说法。 孟水蓝步步紧逼,道:“不是你?就是秋月白喽?” 秋江滟正需要秋月白救命,可不敢得罪他,当即道:“不可能是我哥!我哥对唐佳人多好,大家有目共睹。依我看,很可能是望西私自作主,要讨我欢喜,要为我哥报仇,才会如此行事。”眼圈一红,落泪道,“他约我在此见面,却想借此来强迫我。若非绿蔻衷心护主,我……我只能玉碎、不能瓦全!” 绿蔻适当开口道:“望西其人,心思不正,幸好今天是我陪小姐同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水蓝问:“你可知道,那尸块是谁?” 秋江滟忙摇头道:“我哪里知道!望西只说要送份大礼给我,结果……却弄了这么恶心的东西给我看。真真儿是恨死他了!还有你……”手指指向公羊刁刁,“你为何出手伤人?!牢房里那人与你何干?就算与你相识,也与我们无关。” 公羊刁刁真是很极了秋江滟,当即发狠道:“去死!”一扬手,毒粉出。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争杀 这霸道的毒粉,若吸入身体,别说秋江滟了,就连那些不懂闭气的人也要跟着去见阎王。 唐不休一甩宽大的袖子,兜住尚未扩散的毒粉。 公羊刁刁看向唐不休,愣了愣,问:“没死?”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活着。” 公羊刁刁问:“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唐不休回道:“闻人无声。” 公羊刁刁眼瞧着要发飙,唐不休道:“先说正事儿。” 公羊刁刁怒道:“你你你……你阻拦我的正事儿!” 唐不休道:“你忘了战苍穹的话?”勾了勾唇角,看向秋江滟。 唐不休的眼神很淡很淡,既没有饱含恨意,也不带任何诡异的情绪,就像随意的一瞥,却令秋江滟遍体生寒。只因,这个人是闻人无声。 若说她以前还有些怀疑唐佳人的话,现在真的真的可以肯定,唐不休一定是吃了摩莲圣果,所以,他才不畏惧毒药。一想到唐不休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秋江滟就忍不住吞咽口水。只要给她一口,只要一口血肉就好。 公羊刁刁的冷静开始回归,胸口起伏的怒火渐渐平息。他也不说,就是盯着秋江滟看。那小眼神,明明灭灭,格外瘆人。 秋江滟觉得自己就像被众狼环视的一块肥肉,随时有被分尸的危险。她因为害怕,伸手攥紧了秋月白肩膀上的布料。 这时,负责检查的随从走出牢房,对秋月白抱拳开口道:“主子,属下已经检查过了。” 秋月白道:“说。” 随从道:“死者是名女性,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死前曾遭受残虐。一身鞭痕,两只小臂被细小的飞刀刺穿,胸口亦有细而深的伤口,死者最后死于割喉,后被分尸,焚烧。焚烧后,胸腔被剖开,其肉被割掉一些,不知所终。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时辰左右。” 那随从应该是名仵作,检查起尸体来十分仔细有章法。 随着他的每一次开口,唐不休等人的心都跟着一次次裂出伤口,最后变得鲜血淋淋。虽然,无法让自己相信,那就是唐佳人,但……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不是! 唯有不是,才能给人活下去的希望;唯有不是,才不至于让这份感情变成绝望;唯有不是,才能让心得以安宁,不至于变得凶残癫狂。 唐不休已经不敢将那个曾遭受惨无人道虐待的女子想成是蘑菇,因为……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伪装出的冷静,会突然被恶魔吞噬。其结果便是,无人可活。 秋月白放在双腿上的空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握紧,整只手都犯着不自然的青白色。细看之下,竟在微微颤抖。 随从继续道:“至于望西,他的手中攥着自己惯用的飞刀,腹部被人用匕首捅伤,致命伤却在脖子上。”一伸手,将一把匕首呈給了秋月白,“就是这把匕首,了结了望西的性命。至于那具尸体上两只小臂和胸口的刀伤,都与望西手中的飞刀大小相吻合。而将尸体分割的凶器,并不是望西的佩剑,而是这把匕首。” 唐不休一把从秋月白的手中夺过匕首,细细抚摸打量,眼中的悲痛如同大海汹涌、咆哮、欲要毁天灭地!这是他送给蘑菇的匕首,虽看似普通,却是他亲手打磨的,削铁如泥。 黑崖下的铁链,用来困锁万恶不赦之徒,所用之铁非同一般。正是这非同一般的玄铁,生生困住了他的蘑菇! 他那看似老实乖巧,实则一肚子坏水的蘑菇,怎么可能就是那几块烧焦的尸块?他的蘑菇,那么与众不同,怎么会被这些蝼蚁折磨致死?!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蘑菇福大命大,这里绝对不是她的葬身之处。 唐不休不敢相信,也无法置信。 他突然发狂!一把扯过了已经死透了的望西,竟是一掌将其拍成了一片片零散的血肉!这已经无法用尸块来形容,因为……实在是太碎了。 唐不休那双颜色浅淡的眼眸好似凝聚了黑色的雾气,慢慢收拢成了浓得化不开的墨,黑不见底。 他看向秋江滟,吓得她差点儿尿了。 秋月白等人见此,无不震惊于唐不休的武功修为。然,真正冲击着他们内心的,却是唐不休的反应。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那把匕首,属于唐佳人。 众人心中那颗怀揣着侥幸的心,被同样一把匕首切割得细碎,就如同望西的尸体一般,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痛,不欲生。 秋月白的身体绷得如同一只较劲儿的银枪。他在唐不休走向秋江滟时,终是沙哑着嗓子开口道:“秋江滟……”三个字之后,却再无后话。 秋江滟的呼吸一窒,惊恐令她立刻蹲在了秋月白的手边,攥着他的袖子道:“哥!真的不是我!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那贱人……不不不,焦佳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对天发誓,如果是我杀了焦佳人,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如此恶毒的誓言,是有五分信服度的,可惜的是,这话却是从秋江滟的口中说出,简直不如粪便来得值钱。 秋江滟见没有人给自己回应,只有紧紧攥着秋月白的袖子,道:“哥,哥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虽然我特别想为你报仇,但我真的没有杀她。” 公羊刁刁悲愤欲绝,大声嘶吼道:“你怎知道是佳人?!根本就不是她!” 秋江滟忙点头道:“对对对,一定不是她。望西一定是随便掠过一个人,残忍的将其杀害,想要讨我欢心。” 孟水蓝直接道:“再发个誓,说你不曾将佳人关在这下面,否则……全身溃烂、满脸脓疮、化为臭水!” 如此才是真恶毒。 秋江滟已经如此,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再说,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当即道:“好,我说!如果是我将焦佳人关在这里……” 孟水蓝摆了摆手,道:“不,不是你,而是你命人做的。” 若说玩文字游戏,谁能玩得过孟水蓝?他用自己仅剩的冷静,想要探寻真相。 秋江滟一狠心,直接道:“好!如果是我命人将焦佳人锁在黑崖之下,就让我……就让我全身溃烂,化为臭水!” 孟水蓝仰头望天,眸光中载着痛与恨,幽幽道:“放心,你会的。” 秋江滟气了个倒仰,猛地站起身,道:“你们都疯了不成?!一群大男人,何苦为难我一名小女子?你们不害臊吗?!” 公羊刁刁怒道:“蛇蝎心肠,死去!”说着,就要往上冲。 秋月白道:“还请冷静。” 公羊刁刁吼道:“弄死她,再冷静!” 秋江滟含泪吼道:“不是我!” 秋月白道:“且听我一言。” 孟水蓝道:“伸张正义、除恶扬善,本就是秋城主最擅长之事。某今日就好好看看,秋城主如何行事!” 战苍穹突然出手,一把扯走秋江滟缠在腰上的鞭子。 秋江滟的身体被他扯得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转了三圈,才重新落回到了地上。 战苍穹拿着鞭子闻了闻,眸光瞬间变得狠戾,与刚才的保持怀疑绝不相同。他攥着鞭子,道:“你这鞭子,抽打过我娘!” 秋江滟心中一凛,想起唐佳人身体里散发出的异香,而她确实曾狠狠地抽打过唐佳人。她十分后悔将鞭子又缠在腰间,带了过来。 只是,无凭无据,她只要一口咬准不承认即可。 秋江滟摇头,道:“怎么可能?!你看见了吗?不要血口喷人。” 战苍穹哪里是个说道理的,他说是,必然就是,当即扬起手中皮鞭道:“这皮鞭上有我娘的特别馨香,定是你抽打她后留下的!贱人!”一甩皮鞭,直接抽向了秋江滟。 秋江滟想要躲闪,可动作却慢了太多。在战苍穹手下,她只有被抽的份儿。 秋月白突然出手,扯住了鞭尾。 战苍穹发狠道:“很好。且让你们兄妹皆葬身于此!”说着,就要动手。 秋月白道:“且慢。” 战苍穹道:“你又要废话!” 秋月白放开长鞭,道:“战宫主说秋江滟抽了焦佳人,可信。秋某却要说,杀害焦佳人之人,绝非秋江滟,也并非她授意。此事,秋某以人格担保,请诸位相信。” 战苍穹道:“你还有人格这种东西?!” 秋月白一把扯回鞭子,道:“秋江滟之错,秋某身为其哥,有失察之罪,自会亲自料理家事,不牢各位执行。”将鞭把递给了望东,“到隔壁牢房,抽小姐一百鞭!” 望东接过鞭子,应道:“诺!” 秋江滟闻听此言,心就是一颤啊。一百鞭?!一百鞭下来,她的身上还会有好肉吗?一百鞭子下来,她还有命在吗?不!绝对不可以! 秋江滟扑倒秋月白的腿边,哭嚎道:“哥!你怎么信他随口胡说?!我没有!我都不知道焦佳人是否真的被关在悬崖之下!” 秋月白垂眸望着秋江滟的眼睛,那冰冷的目光迫使她闭嘴。 秋月白道:“秋江滟,我只是残废了,耳目犹在。” 一听这话,秋江滟就是一抖一僵。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屠你秋城,一个不留! 秋月白看向众人,道:“我秋月白以秋城城主之名起誓,若焦佳人是秋江滟所杀,秋某愿以命相诋。” 秋江滟在颤抖,不停地颤抖。 诡异的沉默中,孟水蓝终是开口道:“某信秋城主所言。然,此事却必然要个说法。否则……某心……不平。”真的是只要一个说法吗?呵…… 秋月白道:“望东,执刑。” 秋江滟决定先发制人,不等望东松手,她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让秋月白等人看见那条趴在自己脸上的丑陋蜈蚣,从左嘴角到右眼尾,切过已经扒掉的鼻子,生生将她分成两半,破了相貌! 秋月白那张如同冰山一般冰冷无情的眸子,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他问:“怎么回事儿?” 秋江滟指着自己的脸,恨声道:“这就是那个贱人给我留下的!她打烂了我的鼻子!用刀子割开了我的脸!我抽她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我只恨自己抽了她,没亲手要她性命!你们一个个儿当她是宝,她的心如蛇蝎、心狠手辣你们知道吗?” 唐不休突然出手,隔空,一把将秋江滟整个人都拍在了石墙上,问:“这么说,蘑菇昨晚确实被锁在了黑崖之下?!” 秋江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镶嵌在石壁上动弹不得。她想求救,却发现所有人都冷眼旁观,就连她的亲哥哥,眼中都有着森然的冷意。 秋江滟绝望了。 她张开满嘴鲜血的大嘴,嘶吼道:“是我!是我抽了她!我狠狠地抽了她!她是个贱人,就应该以最下贱的方式死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不休突然出手,就要掐上秋江滟的脖子。 秋月白拦下唐不休,与他对了一掌,被打得胸腔里一震气血翻滚。 秋月白道:“秋江滟罪无可恕,却罪不致死!” 唐不休垂眸看着秋月白,缓缓勾起唇角,笑得如同罂粟花般邪魅。他幽幽道:“有罪、无罪,本尊都杀得。秋月白,本尊要你知道,秋城之罪,罪在秋江滟,不该伤我蘑菇。本尊要屠你秋城,一人不留!” 若说唐不休是个慵懒随性的人,那么闻人无声绝对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有他在,战苍穹都要向后靠一靠。因为,他口中的屠,真的是一个不留。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极力控制好的冰层表面崩裂出一道缝隙。他若能正常行走,或许有一拼之力,如今,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闻人无声屠城?! 秋月白道:“唐不休,城中人是无辜的。” 唐不休根本不听,竖起中指,在唇边轻轻一嘘,道:“你真吵。” 秋月白的脸色,终是变了。他身为城主,自然要保护一方水土的安宁,更何况,秋江滟确实并不无辜。 他当机立断,低声喝道:“望东!” 望东不再犹豫,甩开长鞭,狠狠抽在秋江滟的身上! 血肉横飞。 在众多高手面前,望东没有一点儿耍滑,实打实地抽向秋江滟,没给她留一点儿颜面。若颜面有用,闻人无声也不会要屠城! 秋江滟惨叫道:“你们不得好死!你们欺负一个弱质女流!你们……啊!” 唐不休一道真气打过去,直接割开了秋江滟的嘴巴,令她闭嘴。 秋江滟痛苦的闷哼犹如被绳索捆绑浸入油锅的厉鬼,将所有的凄厉都堆积在了胸腔里,生生长成一根根的毒刺!她好恨!恨自己的亲身哥哥不肯帮自己,反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折辱自己!恨这些有眼无珠的东西,竟然喜欢那个贱人!若她能活下去,她一定要报复!要让他们每个人都尝到何谓痛不欲生!有生之年,她定让所有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唯有死,才能解脱。 秋月白的手再次攥成拳。然,他的背脊却挺得笔直,一张脸冷若冰霜,一点不见痛苦颓废之色。谁也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不知他是恨秋江滟囚禁唐佳人害得她被分尸惨死,还是恨唐佳人的再次出现,害得秋江滟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到底恨什么?谁又能撕扯得清清楚楚? 在秋江滟眼中,眼前的人都是恶魔! 可在这些男子的眼中,秋江滟何尝不是魔鬼?她悄然无声地将佳人囚禁到黑崖之下,对她百般凌虐,简直就是在切割他们的心!若可以,他们都想活剐了秋江滟! 抽到三十六鞭的时候,秋江滟痛得昏了过去。 秋月白道:“继续。” 绿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再抽下去,小姐就要去了!求城主手下留情。” 战苍穹一把扯起绿蔻,一脸凶狠地道:“你家小姐虐待我娘时,你是不是看得很尽兴?帮得乐此不疲?” 绿蔻忙摇头:“没没,我没有……” 战苍穹淡淡地扫了秋月白一眼,将绿蔻往望东的鞭下一扔,道:“一起抽!” 望东的皮鞭落在,绿蔻刚哀嚎出两声,就自己捂住了嘴巴,死活不敢再开口嚎叫。她真是怕啊,怕闻人无声那个魔鬼,直接豁开她的嘴。 同样,不到四十鞭,绿蔻也昏死过去。 鞭子不停,直抽了一百鞭,才停下。 公羊刁刁指着那血淋淋的两具身体道:“一人一百!” 秋月白知道,自己若不拿出一个态度,眼前群狼环绕,真的会撕了整个秋城。于是,他点了点头。 望东得到吩咐,再次扬起手中皮鞭,就要继续抽。 就在这时,头上突然掉落一些石子,小而零散,却络绎不绝。 唐不休的眸光一凛,脚踏石壁,两个纵跃来到有绳索的位置,扯上绳子便向上攀爬而去。那速度,看起来好似大鹏鸟一飞冲天,快得惊人。 黑崖下的其它人,则是四处躲避,做鸟兽散。 秋月白对望东道:“送小姐和绿蔻回秋枫渡。” 望东急色道:“城主,那你这么办?” 秋月白看向那间曾用来关押唐佳人的牢房,转动车轮,驶了进去。 望东无法,只得与另外三名随从合作,将体无完肤的秋江滟和绿蔻送到黑崖上面,再回来接秋月白。 石块掉落的时间并不长,砸伤了三人,却并没有闹出人命。可见,上面那人那推下石块的人,没有要杀人的想法。 小小的牢房里,秋月白静静注视着那具被分割成几段的尸体,眼中渐渐凝结出一层似冰似水的东西,望之令人心痛。 若能放肆的哭,绝对是一种比笑更肆意的幸福。 公羊刁刁从秋月白的四轮车边挤过,道:“滚滚滚……滚出去,佳人不待见你们兄妹,恶心!” 秋月白对公羊刁刁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静静看着那些尸块。 战苍穹直接攥住车把,将秋月白扯出去,随手一推。 四轮车磕碰到石子上,车子一颠,将秋月白颠了出去。 他落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身上多处划伤,却恍若未觉。 每个人都有痛的资格,偏他没有。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亲妹妹亲手造成的。 因为,他是秋城的城主,必须保持冷静自持的样子,哪怕……心痛得要炸裂开来。 因为,他必须坚强,秋枫渡才不会被人践踏。 因为,他残了,下半身已经不知道痛。 素来被人仰视的秋月白,竟趴在地上,如同一只瘸腿狗般,用两只前抓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没有人嘲讽他、讥笑他,尊严那种东西却足够将他活埋。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心已经不在自己的胸腔里。 望东快速返回时,看见得便是这样一幕。 望东心中的自责如同海啸,险些要了他的命!他忙扑过去,抱起秋月白,将他放回到椅子上。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望东却忍不住落泪道:“主子,都是望东的错。望东对望西手软,令他逃脱,铸成了今日大错。望东罪该万死,望东……无脸再见主子……”说着话,竟然突然拔出长剑,要自刎! 秋月白淡淡道:“望东。” 望东的长剑停下。 秋月白继续道:“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望东放下刀,单膝跪地,泪水噼啪掉落,粗着嗓子大声应道:“诺!” 秋月白闭上眼睛,道:“走吧。” 望东站起身,问:“那尸体……” 秋月白不答,望东只得推着四轮车,必看那些碎裂的石头,继续前行。 孟水蓝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胳膊,望着正在收敛佳人尸骨的战苍穹和公羊刁刁。他明明看着他们,眼神却空旷得吓人。 明明,回来了。 明明,没过几天。 明明,就在身边。 却,突然就又不见了。 公羊刁刁和战苍穹一同将尸骨收敛到大氅中。战苍穹将其系好,亲自背在了身上。 一行人,犹如行尸走肉般攀爬上了崖顶,甚至都不知道手心被绳索勒得有多疼。 本应分散开来的众人,却都默默站在黑崖之上,望着那包裹着尸骨的大氅发呆。每个人的脑子都被塞得满满的,却有空空的。诡异的矛盾,却阻止不了痛苦的哀痛。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围着尸块产生的疑问 那包裹着尸骨的大氅,背在战苍穹的背上。他脚步不停,继续前行,竟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这种感觉挺诡异的,却又真实的发生了。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大氅,道:“给我。” 战苍穹一抖肩,甩开公羊刁刁,继续向强。 公羊刁刁忙跑到战苍穹的面前,张开手臂,拦住他,道:“佳人,我的。你你你……你不能带走她。” 战苍穹粗暴地道:“起来!” 公羊刁刁固执道:“不!” 战苍穹怒声道:“我娘的尸骨,凭什么给你?!” 公羊刁刁寸步不让,道:“战苍穹,你不不不……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已经不疯了!” 战苍穹吼道:“我从来就没疯过!”一脚踹开公羊刁刁,继续前行。 公羊刁刁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扑向战苍穹,就像一只不服输的小狼,照着战苍穹的后脑勺手就是一拍! 战苍穹转身,一拳头砸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被打得倒地,鼻血流出。 黄莲等人立刻围上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重新爬起身,推开黄莲,再次扑向战苍穹。 战苍穹干脆将尸骨往地上一放,单方面虐打起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被打,却变得越来越凶猛。 他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不用人帮,也不需人搀扶,他就凭借自己单薄的身体,一次次挡在战苍穹的面前,让他将尸骨留下。 那是用生命拧巴成的固执,谁都不能亵渎。 战苍穹打到手软,终是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再来,我打死你!” 公羊刁刁鼻青脸肿地挡在战苍穹的面前,口齿不清地道:“佳人给我。” 战苍穹怒不可遏地吼道:“我娘的尸骨,凭什么给你?!” 公羊刁刁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不是你娘!那是我的佳人!我的唐佳人!” 战苍穹骂道:“疯子!” 公羊刁刁呵呵笑了起来。 到底谁才是疯子啊? 这混乱的世界。 战苍穹再次扬起了拳头。 公羊刁刁闭上眼,唇角带笑,竟是一种解脱。 世间繁华种种,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场皮影戏。他从不奢望自己死的那一天,佳人会与他生死同穴。他却舍不得佳人一个人孤苦无依。他多想陪陪她啊。 战苍穹的拳头没有砸下去,他也怕自己这一拳头下去,将公羊刁刁给砸死了。 公羊刁刁没等到拳头,睁开眼睛,看向战苍穹,突然一拳头打过去,将战苍穹的鼻子打出血了。 这一下,了不得。 战苍穹从混迹武林那日开始,大小战役不断,也曾身受重伤,但被人一拳头打出鼻血,还是头一次。 战苍穹在愣怔之际,公羊刁刁已经又对着他挥出了两拳! 一拳一个眼泡,想必过一会儿就能看见青紫的两只鱼泡眼。 黄莲等人顿觉神清气爽! 说实话,若用上毒药,这些人都不是歧黄馆的对手。奈何,岐黄馆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一出手毒死那么多人,这名声上绝对不好听。看到自家主子如此威武,岐黄馆的人各个儿如同打了鸡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战魔宫的人没想到自家宫主被弱不禁风的公羊刁刁打成这样,心里也都不是滋味。不过,转而一想,自家宫主那是让着公羊刁刁,毕竟,也不能真将他活活儿打死,这心也就舒坦了许多。 战苍穹刚要回手,就见唐不休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问:“看见人否?” 孟水蓝回道:“没看见其他人。” 唐不休又要开跑。 孟水蓝一把攥住唐不休的手腕,道:“别追了,有事与你说。” 唐不休道:“本尊得追到那人。” 孟水蓝的道:“有人给你追,你去追;无人给你追,你想跑断腿吗?!” 唐不休的理智回笼,松了身上的劲儿。 孟水蓝道:“某总觉得,这其中有些疑点解释不清楚。” 唐不休的眼睛一扫,直接走向战苍穹和公羊刁刁,将夹在二人中间的大氅抓在手中,拎到了一块石头面前。他坐在石头上,打开大氅,看了一眼,然后又将大氅系好,道:“你且说说有何疑点?本尊也要顺一顺这件事。” 孟水蓝道:“首先,秋月白……”抬头看向秋月白,微微一顿,这才继续道,“秋月白身边的望西,某曾调查过。他并非残暴之人,讨好秋江滟有可能,但在某看来,他没必要活活儿虐死佳人,然后将其分尸。最重要的是,尸块上的肉,哪里去了?是谁割走了肉?为何?” 孟水蓝看向刚才那位负责检查尸体的随从,问道:“你是仵作?”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秋月白的随从看了秋月白一眼,这才回道:“回阁主,正是。” 孟水蓝道:“那某问你,那割掉的肉,可能看出,是何时割掉的?” 仵作回道:“可以看出,尸体的胸腔是在死后被割开的,且距离死亡时间,应该隔有一段时间,大约是一个时辰或者更久。” 孟水蓝道:“也就是说,人死后,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胸腔才被割开。望西这是要找什么,才会割开死者的胸腔?若死者正是他所杀,他已经残虐够了,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尸体?还是说,割肉者另有其人?”孟水蓝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知道,孟水蓝在说,是秋江滟割了死者的肉。 秋月白直接道:“待秋江滟醒来,秋某会问明白。” 孟水蓝收回目光,看向仵作。 仵作回道:“小人初步检查过望西的尸体,发现他确实翻看过尸块。” 孟水蓝道:“某更倾向于,望西是在找自己曾留下的柳叶飞刀。” 唐不休的道:“昨晚,本尊和公羊刁刁前来祭祀,从黑崖下爬上来一个人。本尊与他过了一招,不分胜负。一路追去,将人追丢了。今天,碎石落下,本尊追上去,不见人。若非他轻功绝顶,就是这黑崖附近,另有通道。” 战苍穹道:“你怀疑,杀害我娘之人,是他?” 唐不休刚要点头,又愣住了,问道:“你娘?” 战苍穹一伸手,抓走了包裹着尸块的大氅:“这是我娘。” 唐不休的眼睛一亮,问:“你确定,这是你娘?” 不等战苍穹回答,公羊刁刁已经伸手去抢大氅:“还给我,这是佳人!不是你娘!” 战苍穹横道:“我娘小名佳人,这就是我娘!” 战魔宫的人纷纷扭开头,不忍再看。 唐不休一把将大氅扯了过来,冷声道:“都滚开!这是本尊的蘑菇!” 孟水蓝道:“若此人不是佳人?” 三个人一愣。 孟水蓝继续道:“某总觉得,这里面有阴谋。你们想,尸体的脸,为何被挖走?挖走后,被扔哪里去了?为何周围没有?难道是吃了不成?再者,以佳人的能力,尽管被捆了四肢,若要对付一个望西,想必也不难。佳人之力,不在于武力,而在于这里。”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头。 唐不休终是冷静下来,道:“你说得在理。是本尊失了冷静。”放下手中提溜着的尸块,重新坐回到石头上。 公羊刁刁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大氅,道:“我也觉得,这不不不……不是佳人。” 战苍穹干脆坐在了地上,烦躁地道:“这不是娘,是谁?!” 公羊刁刁怒道:“你到底傻不傻?!” 战苍穹皱眉道:“我怎么会傻?!她身上的味道,明明就是娘身上的味道!” 公羊刁刁的嘴角抽了抽,问:“脸呢?!和你娘一样吗?” 战苍穹横道:“我哪里知道我娘十六七时长成什么样?!” 公羊刁刁抱着头,无语了。 唐不休问:“怎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回道:“他被佳人戳了两下,就这样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战苍穹的肩膀。 战苍穹的脸有些冷。 几个人,都围着尸块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秋月白开口道:“唐不休,你说你和公羊刁刁前来祭祀?” 公羊刁刁搭话道:“他陪陪陪……陪我前来祭祀,还还还……还从人家店里偷偷偷……偷了一坛美酒,和许许许……许多美食。” 众人一同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正色道:“小事,不值一提。” 众人转开目光。 秋月白继续道:“刚才在黑崖之下,确实看见了一些蜡烛和碎裂的坛子。” 众人的目光微微一顿。 秋月白继续道:“望西不会捡地上的东西吃。他若要杀佳人,更不会将食物给她。” 唐不休道:“蘑菇的求生欲不一定有多强,但对食物的渴望,却有着移山填海的劲头。” 孟水蓝道:“某验看了铁环的大小,以佳人的手骨大小,应该可以将手扯出来。” 唐不休问:“你怎么知道蘑菇的手骨大小?” 孟水蓝微微挑眉,回道:“你全当某是目测的。”转而道,“她的手若能脱离铁环,想要抓到那些用来祭祀的吃食,应该问题不大。” 公羊刁刁激动道:“也也也……” 战苍穹打断公羊刁刁的话,道:“也就是说,若能确定这一点,只要解剖开这具尸体的胃,就知道她是不是娘亲。” 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向战苍穹,道:“对!是是是……是这个意思。”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抽丝剥茧断真相 战苍穹警告公羊刁刁:“小结巴,你再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公羊刁刁压根就不搭理战苍穹,对唐不休道:“你你你……你快下去看看。” 话音没落,唐不休已经不见了。 孟水蓝道:“某也一起。” 战苍穹道:“本宫也下去。”说着,提溜起那名仵作,向前一扔。其意十分明显,让他也去看看。 公羊刁刁看了看包裹着石块的大氅,道:“秋月白,你看着。”说着,也随着众人一同下往崖下。 秋月白垂眸看了会儿那沾染了血迹的大氅,终是闭上了眼睛,静静等着。 唯心知,为何不肯离去。 半晌过后,几个人又陆续爬了回来,重新围在了尸块周围。 仵作知道秋月白也在等消息,率先开口道:“主子,焦姑娘确实挣脱了铁链。那铁环都是用来锁男人的,却锁不住纤细的姑娘。至于脚环,那上面有较为新鲜的血迹和皮脂,应是昨晚留下的。且……”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仵作。 仵作微微一顿,继续道:“属下还发现了这个。”打开帕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只死老鼠和两根鸡腿骨。 仵作解释道:“属下下到黑崖之下,来到用来关押焦小姐的牢房,一不小心踢起了一个用小石头堆起的小包。发现里面葬着一只老鼠和两根鸡腿骨。这只老鼠的尾巴断了一截,应该是被利刃切掉的,伤口特别平整。看两根鸡腿骨……” 唐不休开口道:“是蘑菇埋的。她曾养过一只鸟,小鸟死后,她也埋了两根鸡腿骨给它。” 唐不休唇角的笑意,有着角色身份的复杂。既有着守护一个小女孩从小长到大的亲情,又有着男人对女人一些可爱小举动的欢喜。 公羊刁刁天外飞来一句,问:“鸟,怎怎怎……怎么死了?” 唐不休微愣,不太自然地回道:“被火烧死了。” 公羊刁刁契而不舍,追问:“火烧?” 唐不休在众人的好奇目光中,只得回道:“蘑菇养了一只鸟,死了。蘑菇将它扔进火里,想要给它火葬。结果,味道太香,她就又把小鸟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吃了。剩下的骨头,她收敛好,将其埋了起来。作为补偿,佳人又偷吃了二长老养的鸡,并将两只啃干净的腿骨,塞进了小鸟的坟里。” 众人闻听此言,都僵着脸不语。 半晌,公羊刁刁点头,发出长长的一声:“哦……” 唐不休问:“很可爱是不是?” 众人点头。就是脖子点起来有点儿生硬。 孟水蓝道:“若是昨晚佳人能弄到火种……”目光落在老鼠身上,“它应该只剩下一堆小骨头了。” 唐不休道:“正是。” 一阵沉默中,秋月白开口道:“解剖开死者的胃看看。” 仵作应道:“诺!” 他上前两步,就要解开大氅。 公羊刁刁突然出手,拦下仵作的手,道:“我来。”若这尸体属于佳人,他不想让任何人触碰。若不是,他也要第一个知道。 仵作看向秋月白。 唐不休当即道:“公羊刁刁,你来。” 黄莲立刻将公羊刁刁的医药箱送了过来,打开,取出用鹿皮做成的手套,帮他戴上。 公羊刁刁拿起锋利的小刀,点了点头。 黄莲解开了大氅,露出了那些尸块。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发抖的手,直接一刀下去,将胸腔开到最大,然后一鼓作气掏出胃,问唐不休:“你都偷偷偷……偷什么了?” 唐不休很想警告公羊刁刁,不要将偷字说那么多遍,一遍足矣。不过,眼下他也没精力去计较这些。他努力回想着昨晚自己都拿了些什么东西,慢慢道:“一只烧鸡,被本尊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一根猪大肠,没来得及吃。两个冷馒头、一小碟儿花生豆、还是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本尊也没太在意。” 公羊刁刁轻轻割开了胃,一股子恶臭混着胃酸,扑面而来。 这一刻,倒也没谁觉得恶心。 公羊刁刁在胃里翻找片刻,那小心谨慎的样子就像在河沙里淘金。 唐不休急切地问:“可看到什么?有猪大肠?” 公羊刁刁愣了愣,又翻找了一遍,而后缓缓抬起头,看向唐不休,颤声道:“没没没……没有。” 孟水蓝精神地问公羊刁刁:“你们昨晚几点将东西扔下的黑崖?” 公羊刁刁回道:“丑时。” 仵作上前看了一眼,道:“胃里残留不多,看腐蚀的程度,不会是在丑时进食的。” 一句话,就好似一把钥匙,瞬间打开无数把锁,卸掉了万千枷锁。 唐不休捂住脸,颤抖着肩膀,嘀咕道:“毒蘑菇,你这一次一次的闹哪样,是要吓死为师吗?你一定是怪为师狠心丢下你,为师再也不会了。” 公羊刁刁默默摘掉了手套,突然扑向战苍穹,骑在他身上揍他!口中还喊着:“让你揍我!揍揍揍……揍……嗷……” 战苍穹一翻身,将公羊刁刁压在了身下。 公羊刁刁立刻不动,扬着脖子道:“打打打……打死我吧!” 战苍穹的一个巴掌,都比公羊刁刁的脸大,这一拳头下去,公羊刁刁也就报废了。 黄莲等人立刻喊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战苍穹警告道:“不许再惹我,听见没?!” 公羊刁刁抿嘴不语。 战苍穹放开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突然又扑向战苍穹。 战苍穹再次按倒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立刻变得老实。 战苍穹扯着公羊刁刁将他扔远。 黄莲等人立刻飞扑过去,将他接住。 公羊刁刁跳到地上,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突然流了泪,冲着黑崖吼道:“唐佳人,混蛋!” 不知道孟水蓝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扇了扇,道:“天青不知道跑哪里捉老鼠去了,没有他在身边,某也无架可打,甚是寂寥啊。”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走了。 唐不休站起身,抓过大氅,塞给了公羊刁刁:“你大氅。” 公羊刁刁的嘴角抽了抽,将大氅怼进了战苍穹的怀里:“你娘!” 战苍穹直接爆粗口:“娘你爹个头!”一抖手,将大氅砸向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闪躲开,尸块掉落一地。 秋月白道:“收敛,入葬。” 仵作应道:“诺。” 秋月白道:“望东,我们走。” 望东去推四轮车,唐不休却挡在了车前面,道:“秋月白,你是否应该给本尊一个说法?” 秋月白道:“秋江滟没杀唐佳人,剩下五十鞭,我亲自补给你。秋城百姓无辜,你若还有不满,尽管冲我来。” 唐不休道:“好,你补好,本尊不为难秋城百姓。只是一点,你若寻到蘑菇,必须告之本尊。你那妹妹留着就是个祸害,本尊有心替你整理门风,怕你不会领情。蘑菇无事便好,若真出了事,你知道本尊最容不得的,就是蘑菇受伤。” 秋月白怒声道:“让佳人受伤的,一直都是你唐不休!”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本尊用一生陪罪。” 秋月白脸色一白,道:“走。” 望东推着四轮车,绕过唐不休,离开了。 唐不休喊道:“黑崖里似乎藏着不少秘密啊!秋城主,本尊探访后会亲自告诉你这些秘密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秋月白已经走远,公羊刁刁探头看向唐不休,问:“笑什么?佳人没没没……没找到,你疯了?” 唐不休收敛了笑,道:“气气他。” 公羊刁刁皱眉道:“你你你……你欺负一一一……一个残废干什么?!” 唐不休意有所指地道:“残废?若是这个残废想杀人,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孟水蓝道:“今日,若不是秋月白也在黑崖之下,那落下来的石子,应该不会如此细小了。” 公羊刁刁问:“什么意思?” 孟水蓝道:“不休门主说,你们遇见了一个手戴金属爪的人,他是从黑崖下爬上来了。什么人,会在深夜里不睡,在黑崖下徘徊?依某看,他一定是知道佳人被困黑崖之下,特意去寻她的。为何寻佳人?你们可还记得,佳人身上的异香?” 战苍穹道:“对,娘身上有异香。” 唐不休等人一同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被众人盯得不舒服,道:“怎么了?你们都闻得,我就闻不得?!” 唐不休疑惑地地道:“真傻假傻?” 公羊刁刁和孟水蓝异口同声道:“不吃屎,谁知道。” 唐不休眯眼道:“试试?” 战苍穹的眉角挑了一下。 孟水蓝道:“不休门主,你脚下的路跑偏,话也总跑偏吗?”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和蘑菇在一起久了,你就知道,不跑偏就没法聊。” 孟水蓝道:“某很期待。” 唐不休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别急着找死。虽然,你们如此在意蘑菇的生死,让本尊十分感动,但不该惦记的事儿,不要惦记。” 公羊刁刁直接不服,怼道:“我不怕死,你你你……你捏死我算了!” 唐不休抬起手,吓得众人呼吸一窒。不想,他只是拍了拍公羊刁刁,道:“你,好好儿活着。”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啊。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私密对话 面对唐不休与众不同的热情,公羊刁刁还不大习惯。他下意识地回道:“你你你……你也好好儿活着。”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没有搭话。 公羊刁刁仔细观察了唐不休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张嘴道:“你寿命不不不……” 唐不休打断公羊刁刁的话,道:“别动不动就提寿命,你又不是街头练摊算卦的。可还记得,上次你说得不好听,被蘑菇收拾了?” 公羊刁刁道:“她她她……她拔树,撞我,入入入……入河。”总结道,“真狠!” 孟水蓝道:“某很忙的,你们若是要忆往昔,改日如何?” 唐不休问:“我们说到哪儿了?” 孟水蓝答道:“说到异香。”转而问唐不休,“佳人身上的异香,可是从小有之?” 唐不休回道:“幼时没有。” 孟水蓝思忖道:“虽不知佳人为何身有异香,但那味道确实特别诱人。你口中戴金爪之人,很有可能是被异香吸引而来。” 唐不休道:“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他经常在黑崖上下溜达,所以才会准备金爪,方便自己爬行。” 公羊刁刁道:“佳人说,上次跳崖,她被被被……被假扮唐不休的人,拍进了裂缝里,躲过一劫。然后,进进进……进到了下一层的剔骨牢里。” 战苍穹听他说话费劲,接口道:“我下到黑崖之下,在下一层的入口处,寻到了娘亲。本想上来透气,却有石头掉落,封死了出口。紧接着,娘亲身上的异香,招来了一位高手。入口被封,不知他从何处出现。我们没有看到那人是谁,趁机钻入另一个裂缝中,穿过鳄鱼谭,逃了出去。那人一出手,便毁了裂口,其功力可见一斑。我们若晚上一步,定会葬身在裂缝中。” 唐不休道:“你们遇见的那个人,与本尊看见的白衣面具人,应是一人。本尊怀疑,他是负责守护秋家的供奉。” 公羊刁刁道:“老不死的!” 唐不休点头,道:“也对。” 孟水蓝道:“这样,也就能说得通了。秋家的供奉,看见佳人割了秋江滟的脸,自然要出来收拾佳人。不想,被你们扔下的祭祀物品砸到,所以跑上来看看。” 唐不休道:“本尊追他而去,与他斗在一起,最后虽是平手,却也都受了内伤。他借机跑掉,本尊再追,却陷入山中,跟丢了。”眯了眯眼,“若本尊昨晚能拿下他,也许不会有后面这些乱子。”看向公羊刁刁,“让你到黑崖下面去寻,为何这么慢?” 公羊刁刁一指端木焱的马车,道:“我被肖劲砍砍砍……砍昏,带走,耽误了些时间。幸好,佳佳佳……佳人无事,不然,我我我……我弄死他!” 被指名道姓的肖劲,干巴巴地陪了个笑脸,道:“唐小姐无事便好。肖某谢过不休门主出手相助。还请公羊公子登车一叙。” 唐不休道:“小事。” 孟水蓝摇着扇子道:“六王爷,出事了?” 公羊刁刁不好作答。 肖劲略一沉吟,直接道:“王爷与诸位都是莫逆之交,此事不瞒着诸位。” 唐不休问道:“六王爷是谁?”这话,显然是驳回肖劲所谓的莫逆之交。 孟水蓝回道:“就是佳人曾假扮的那个。” 唐佳人拉长了调调:“哦……” 战苍穹直接道:“不熟。”言罢,竟是带人走了。 肖劲略显尴尬。 公羊刁刁道:“我熟。”抱着自己的医药箱,钻进了马车里。 肖劲发现,公羊刁刁真是好人。 孟水蓝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胸口,道:“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往某的心里钻呐。”说着话,走到了马车旁,掀开车帘向里一看,问道:“这是怎么了?” 肖劲将给公羊刁刁讲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道:“今日偷袭之人,便是那四人中的一员。” 孟水蓝思忖着问:“既然他们已经得手,为何还要再次行刺?” 肖劲回道:“也许,他们见我们去而复返,竟来到黑崖前,误以为王爷没有中毒。” 公羊刁刁从马车里探出头,道:“他确实没没没……没中毒。” 肖劲一愣,问:“那王爷为何沉睡不醒?” 公羊刁刁回道:“他六脉平平平……平和,却四肢僵硬不不不……不动,如同昏厥。此症,太太太……太过诡异。我我我……我曾在一本野史中见过,那上面,却却却……却没有记载此事如如如……如何治疗。” 肖劲急道:“那如何是好?人若这么不吃不动,能熬多久?” 公羊刁刁道:“别急。再再再……再熬个三五天,无碍。” 肖劲顿觉嗓子眼肿胀疼痛。三五天?若六王爷熬个三五天就要去见阎王,别说他们这些随行的人了,就连整个秋城也会跟着震动。 肖劲正色道:“拜托公羊公子,一定要救救王爷。此中关系重大,万万不能出了差错。圣上龙体欠安,王爷出来寻药,若就此……”微微一顿,绕开不吉利的话,继续道,“圣上必定龙颜大怒。” 公羊刁刁道:“这种病,我我我……我没见过。容我研究一一一……一下。走,回回回……回歧黄馆。”放眼一扫,“咦?唐不休呢?” 孟水蓝跳上马车,道:“又到黑崖下面寻摸去了。这一天折腾的,某腰酸背疼,借你们马车一用,把某送回三日小筑吧。”说着,已经躺在了端木焱的身边。 公羊刁刁坐在了木板上,愁眉不展。 车夫在肖劲的示意下,扬起马鞭,轻轻抽打着马儿,让它前行。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带着同一个疑问,无功而返。那个疑问就是——唐佳人被谁带走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唐佳人应该暂时安全。那人费尽心机,用一具假尸体来充当佳人,想必佳人对他而言是有利用价值的。 如此,心中稍安,且等着他出招了。 回程的路上,公羊刁刁始终闷闷不乐。 孟水蓝用脚蹬了蹬他,问:“想什么呢?” 公羊刁刁倚靠在车板上,幽幽道:“你听过摩摩……摩莲圣果吗?” 孟水蓝的神色微变,慢慢坐起身,问:“你想说什么?” 公羊刁刁道:“你,果然听过。” 孟水蓝不语。 公羊刁刁道:“我儿时,父亲曾曾曾……曾和我说过,大夫,能治病,却却却……却救不了命。能救命的,是是是……是集天地灵性孕育出的草草草……草药。所以,人是可可可……可以自救的。只不过,人们不懂草药罢了。” 孟水蓝紧紧听着。 公羊刁刁笑了笑,道:“父亲说,摩莲圣果,便是大地孕孕孕……孕育出的一颗灵丹妙药。我我我……我每次病了,都都都……都希望能吃到它。也曾怀疑,这这……这是一个传说。可现在看来,很很……很多人,都是信的。” 孟水蓝何其聪明,立刻知道了公羊刁刁的意思。道:“你是说,佳人身上的异香,与摩莲圣果有关?她被掠走,也与摩莲圣果有关?”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道:“我不不不……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有关。但但但……但佳人身上的异香,却却……却会令别人猜想。否则,怎会有人割割……割那尸块的肉?” 孟水蓝脸色微变,道:“你是说,有人割下那尸块的肉,用来吃?” 公羊刁刁闭眼,道:“又又又……又不是没发生过。” 孟水蓝的呼吸一窒,道:“如此说来,佳人危险!” 公羊刁刁皱眉,不语。这正是他担心的事。 孟水蓝闭上眼,重新躺回到褥子上,幽幽道:“一百五十年前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公羊刁刁突然睁开眼,看向孟水蓝,问:“你知道?!”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道:“我们百川阁什么不知道?真当我们只是撰写武林八卦的小家?” 公羊刁刁爬过去,挤在端木焱和孟水蓝中间,推着孟水蓝道:“说说。” 孟水蓝睁开眼,道:“这是机密,岂能随口说?” 公羊刁刁瞪眼道:“上次救救救……救你命,你还还还……还没给诊费!” 孟水蓝立刻眯起眼睛,笑道:“你若这么说,某还真得知无不言啊。某这条命,还是很金贵的。” 公羊刁刁点头。 孟水蓝道:“有关那个老妪的传说,是真的。只是旁人不知,那个带着儿子独居深山的老妪,其实是唐家人。” 公羊刁刁一惊,道:“唐佳人?!她真真真……真吃了摩莲圣果,从从从……从老妪变得这这这……这么年轻?战苍穹叫叫……叫她娘亲?她是……是不是老妪变年轻后,嫁给了战苍穹他爹?然然然……然后,又变年轻,成了唐佳人?”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你别激动,也别乱想,是某没说清楚。某说唐家人,是指唐门的人,简称唐家人。家人的家,而非佳人有约的佳。” 公羊刁刁松了一口气,道:“你好好儿说话,别别……别简称。吓吓吓……吓坏我,怎么办?!” 孟水蓝好脾气道:“好,某就给你讲仔细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摩莲圣果的辛秘 在公羊刁刁眼巴巴的渴望与好奇中,孟水蓝侧过身子,单手支头,一手打开扇子,轻轻摇晃着,开口道:“摩莲圣果其来历,已经不可考究。不过,在很久以前,大约可追溯到三四百年以前,有记载称,各大君主为了得道成仙、长生不死,炼制各种丹药。其过程,十分残忍无道。一位高僧去劝说各位君主,却触怒了他们,先后被砍掉手脚、小臂、大腿。高僧却依旧爬向下一位君主的所在,其毅力感动了数以万人。 最后,高僧虽被君主斩杀,但百姓们却偷偷将高僧的尸骨收敛,埋于一棵树下。多年后,这棵树上竟结出了一颗果子。起初也无人在意,但那果子却散发出诱人的芬芳。众人寻去,却因果子太小,不得见。后,有人起了贪念,试图砍倒整棵树。一斧头下去,树流淌出鲜红的液体,似血。那人怕急了,仓皇而逃。 从那以后,树木散发出恶臭,令人作呕,人们惟恐避之不及,却也不敢靠近将其砍伐。 此事看似不了了之,半年后,那树再次飘出异香。同时,有传言说,这棵树是炼丹的绝顶好料。一夜之间,树被连根挖起,不见踪迹。 此后一百年,各诸国之间战乱不断,挖掘坟墓盗宝之事屡见不鲜。有人从地下带出一枚颜色暗红似血的珠子,看起来像一颗种子,却不腐不烂不染灰尘。 再后来,天舍珠,成为各大君主争相得到的宝贝。传说嘴含此珠,能令尸身不腐,千年如一。且,若得仙人点化,便能飞升成仙。” 公羊刁刁道:“你是说,摩摩摩……摩莲圣果,其实就就就……就是天舍珠?”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虽无准确记载,但某认为,天舍珠就是摩莲圣果。后来,这颗珠子再无消息,直到一百五十年前,被那老妪的儿子得到。某猜,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机缘巧合下,被老妇服下。老妇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当她变得年轻貌美后,着实惊了众人。 那老妪是唐门中人,不知为何隐居山中。不过,可想而知,老妪不是普通人。想必她也在极力隐瞒自己的变化,却还是被人发现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公羊刁刁怒声道:“那那那……那些人贪心,想要得得得……得到摩莲圣果,逼问老妪!” 孟水蓝冷笑一声,道:“何止?正如你问,那尸块的肉哪里去了?某也一直想问,那老妪的肉,哪里去了?” 公羊刁刁眉头紧蹙,咬牙骂道:“畜生!” 孟水蓝道:“当时的武林,因此事大动干戈。那老妪本是唐门中人,武功不俗,又因摩莲圣果的关系,恢复成二八少女,自然体态婀娜、容貌极美。接近她的人,有爱慕者、也有心怀不轨者。一时之间,整个江湖都围着这名奇女子打转。当时,她看似无比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而摩莲圣果这个名字,也是那时候才有的。 事出有因。说是那女子赏荷花,性起,轻轻跃到了荷叶之上。衣裙翩翩,脸儿娇媚,好似莲中仙,竟有人忍不住下跪磕头。 摩莲圣果的名字,也就是这么来的。其实,最开始称的是摩莲圣姑。姑姑的姑。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摩莲圣果。那个摩字,也被改成了魔鬼的魔。魔莲圣果,四个字,通过这个名字,便可窥探人心几分贪念。他们,是想吃了老妪这颗活果子。 老妪也是个心善的。竟用自己的血,却救了他人性命。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需要老妪的血救命。每个人都只需要一点点。可最可怕的,便是这一点点。每个人口中的一点点,却能吸干老妪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 给,还是不给? 给,便是一声感谢。不给,便是狠心的妖女!再不改,便抢。一次抢不到,就两次。两次抢不到,就三次。总而言之,人们都疯了。 最后的结局,便是老妪尸骨无存,被人分食个一干二净。 而分食她的人,正是那些围在她身边打转的青年俊杰。然,此事过后,竟无一人站出来承认。” 孟水蓝重重一叹,道:“再后来,有关摩莲圣果的事儿,再也无人提起。在某看来,一定是当时那些所谓的武林俊杰,将此事压制了下来。毕竟,见过那名老妪的人,并不多。有事情定上谣传的名字,也就无疾而终了。 此后一百五十年,江湖中再无摩莲圣果。直到十六年前,闻人无声挑战各大门派,这死气沉沉的江湖才又变得动荡不安。十六年后的今时今日,得知闻人无声就是唐不休,而唐佳人又身怀异香,很难不令人联想啊。”摇头一笑,合上扇子,眯了眯眼睛,“如今,围在佳人身边的这些武林俊杰,到底是真心还是歹意,总有瞧明白的一天。” 公羊刁刁垂眸,不语。 孟水蓝用脚踢了踢公羊刁刁,问:“怎么不说话?” 公羊刁刁抬起轻颤的眼,看向孟水蓝,道:“你说,若有一一一……一天,佳人体香变得越越越……越发诱人,我们……会不会……控控控……控制不住……” 孟水蓝心中一凛,面上却浅笑道:“不会。某的口舌之欲没那么强。若某身上有异香,怕是佳人要扑过来咬某两口喽。”话虽饱含打趣的意思,实则内心却起了波澜。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佳人的体香实在太过诱人。他想吃了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这种“吃”,属于男人对女人的一种喜爱。要命的是,自从被假扮六王爷的唐佳人扎过一下后,他的小兄弟就再也没精神过。他为此深深的忧伤了许多。都说讳疾忌医,要不得,可他却无法将自己的隐患说出。 孟水蓝扫了眼公羊刁刁,又扫了一眼,终是道:“你给某看看,某这里……似乎出了点儿问题。” 公羊刁刁刚得了这么大一个消息,自不会拒绝孟水蓝的请求,只是没精打采地道:“我我我……我给你看看,行;以后问问问……问你消息,别磨叽,直言。” 孟水蓝舔了下唇瓣,道:“你这买卖可做大了。” 公羊刁刁道:“不喜?换人看。” 孟水蓝略一思索,道:“就你了。某最信任的,自然是公羊刁刁。只是有一样,此事万万不能外传。” 公羊刁刁拿乔,直接道:“不信我,找找找……” 孟水蓝忙道:“信,自然是信得过。” 公羊刁刁问:“哪里不不不……不舒服?” 孟水蓝狠了很心,终是拉开了裤子,示意公羊刁刁往里看。 公羊刁刁是大夫,见惯了人体,哪里会配合孟水蓝那种小心思?当即扯开他的裤腰,向下一拉,将他的小兄弟暴露在眼前。 公羊刁刁问:“不舒服?还还……还是不举?” 孟水蓝的脸一红,立刻道:“小声点儿!”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用手捏了捏。 孟水蓝的脸瞬间爆红,偷偷在心里调侃自己几句,舒缓了情绪,这才对公羊刁刁道:“被一把银针扎过后,就这样一直垂头,羞于见人了。” 公羊刁刁道:“就是不举。” 孟水蓝咬牙道:“你小声点儿!” 公羊刁刁道:“我也也也……也没大声嚷嚷啊。你,心虚。” 孟水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轻叹一声,道:“帮某看看吧,总得想个办法,不能让我们家无后啊。原本还能指望孟天青那个不争气的,现在却指望不上了。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是不是被母猫勾走了。万一哪天给某领回来一只母猫和一堆小猫,某也就无望了。” 公羊刁刁翻看着孟水蓝的小兄弟,道:“是不是文人,都都都……都这么能瞎想?” 孟水蓝道:“嘶……轻点儿,它知道疼!” 公羊刁刁道:“看看看……看样子,不像有病。我我我……我给你扎几针,看看。” 孟水蓝立刻紧张道:“用银针啊?某现在怕那东西。” 公羊刁刁道:“没事儿。扎不好,也也也……也扎不坏。” 孟水蓝道:“你这话不像神医说的。” 公羊刁刁道:“我,公羊刁刁说的!” 孟水蓝捂着小兄弟道:“有没有不扎它的办法?某这兄弟,有些恐针。” 公羊刁刁问道:“用刀?” 孟水蓝立刻道:“还是用针把。” 公羊刁刁拍开孟水蓝的手,结果……用力过大,孟水蓝疼得发出一声哀嚎:“嗷……” 肖劲一把掀开车帘,问:“发生何事?”目光落在孟水蓝的小兄弟上,就是一愣。 孟水蓝立刻捂住自己。 肖劲的嘴角抽了抽,终是道:“这是王爷的马车,还请……克制。”说着,放下了车帘。 孟水蓝一拍自己的额头,对公羊刁刁咬牙道:“怎不替某解释解释?” 公羊刁刁反问:“说说说……说啥?天热,晾晾?” 孟水蓝:“……”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吃人肉 秋月白回到秋风渡,并没有去看秋江滟,而是来到书房,写字。 心不静,字如心亦然。 秋江滟的闺房里,赫大夫已经见怪不怪,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秋江滟的伤口。嘴巴,得缝合。身上的鞭伤吗,他身为男子,虽已年迈,却不方便为其上药。故寻来一个婆子,分别为秋江滟和绿蔻用上了药。 一切处理妥当后,赫大夫退出了秋江滟的闺房,被带到了秋月白的书房。 赫大夫直接跪地,老泪纵横,将秋江滟如何威胁他,又让他如何隐瞒事实都和盘托出。 秋月白放下笔,道:“舍妹不懂事,让赫大夫吃了苦头。望东,重礼谢赫大夫。” 望东应下:“诺。” 赫大夫直说:“不敢不敢……” 秋月白道:“赫大夫,回去吧。” 赫大夫一惊,道:“城主和小姐,还需……” 秋月白提起笔,继续写字。 赫大夫轻轻一叹,道:“老小儿无能,城主最好另请高明,此事耽误不得。”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离开了书房。 望东携重礼,将赫大夫送出大门,言道:“赫大夫,城主仁厚,放大夫回家。赫大夫一定要知道,祸从口出,有些话,不当说,万万不可多言。” 赫大夫重重点头,道:“你放心,也请城主放心,老小儿是不会多嘴半句的。” 望东派马车将赫大夫送回家。 赫大夫坐在马车上,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日头偏移,太阳即将落山时,秋江滟和绿蔻都醒了。 奴婢兰芝负责照看秋江滟,见主子醒了,惊喜道:“小姐醒了实在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回禀城主去。”说着话,一溜烟跑了。 秋江滟口干舌燥,觉得自己好似被人剥掉了一层皮,割掉了一层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最恐怖的是,她还叫不出声!喉咙里干渴冒烟,仿佛一团大火在熊熊燃烧。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 若死了,便不用遭这个罪了。 奴婢兰芝兴冲冲地去通知秋月白:“城主,小姐醒了!” 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淡淡的鼻音:“嗯。”再无二字。 奴婢兰芝不明所以,退出书房,回到了秋江滟的房间。 秋江滟见兰芝的表情,就知道秋月白不想见自己。 她的眼中冒出毒液,强烈的恨意差点儿将自己腐蚀掉!这就是他的亲哥哥,竟怨她伤了那个贱人!这就是她的亲哥哥,龟缩在壳子里,不敢护她周全,任人抽打她!她已经毁容,如今脸面又荡然无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如死了算了! 不不不,就算她死,她也要拉着秋月白。 通往地府之路那么漫长,她怎能一人独行? 若秋月白肯为她着想,她哪至于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恨! 好恨! 恨意如同一条条毒蛇,吐着信子,爬满了秋江滟的身体。 一个人将自己活成什么样子,都是自己的事。可很多人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憎恶这个让自己变成恶魔的世界,却不知,若自己不出卖灵魂,又怎会变成恶魔。 秋江滟真是恨毒了所有人!她发誓报复,复仇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身体和灵魂,发出吱吱的声音,既让她痛苦万分,又让她产生了一种假想的快乐。 想到绿蔻割下来的那块肉,秋江滟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来了精神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兰芝立刻拿起水杯,小心翼翼地喂给秋江滟。 秋江滟喝下水后,感觉喉咙好受了许多。她已经没有勇气照镜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彻底变成了恶鬼。她伸出手,小心地抚摸着脸上的缝痕,竟颤抖着肩膀笑了。 兰芝害怕了,忙道:“小姐小姐,你怎么笑了?是哪里不对劲儿吗?” 秋江滟敛了笑,在尽量不牵扯到脸部肌肉的前提下,僵着嘴角,含糊地道:“绿蔻呢?” 兰芝没听清楚,小声地问:“小姐,你说什么?” 秋江滟转过头,看向兰芝。 兰芝脸色一变,好似被吓到了,转而却慢慢挤出个乖巧的笑,小声道:“小姐,奴婢没听清楚。” 秋江滟再次开口道:“绿蔻呢?” 兰芝道:“绿蔻在她床上趴着呢,有粉黛照顾她。” 秋江滟问:“她怎么了?需要人照顾?” 兰芝回道:“她后背上都是鞭伤。” 秋江滟竟发出一声短暂的嗤笑声。 兰芝害怕了,问:“小姐?” 秋江滟自言自语道:“真是谁也不放过啊。” 兰芝不敢搭话。 秋江滟道:“兰芝,我饿了。” 兰芝立刻道:“好的小姐,奴婢这就让厨房准备白粥。” 秋江滟道:“绿蔻那里有一块肉,你让厨房做好,给我送来。” 兰芝虽不明所以,却是应道:“诺。”兰芝出了秋江滟的屋子,直奔绿蔻的房间,对绿蔻道,“绿蔻姐姐,小姐要肉。” 绿蔻的脸色微变,强笑了一下,道:“肉在这里,你来拿吧。” 兰芝上前,从床头取走了用油纸包好的肉,就要走。 绿蔻虚弱沙哑地道:“兰芝。” 兰芝停下脚步,问:“绿蔻姐姐,还有事?” 绿蔻道:“这肉已经去了腥味,城主也应该喜欢吃。你做好后,给城主送去一半。就……就别说是我让送的。我做错了事,惹恼了城主,怕他不肯吃。” 兰芝道:“不过是一块肉罢了,何必这么麻烦?” 绿蔻道:“你有所不知。这块肉是一头药猪身上的。咳咳……咳咳咳咳……那猪打小吃遍各种补药,全身上下都是宝。若非我和小姐心诚,是求不来的。” 兰芝惊道:“还有这种猪?!” 绿蔻道:“正是。” 兰芝点了点头,娇憨地一笑,道:“好,我知道了,这就吩咐厨房做。”一扭身,连跑带蹦地走了。 绿蔻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负责照顾绿蔻的粉黛问:“绿蔻姐姐,可要喝些水?” 绿蔻轻轻摇头,闭目不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厨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味。 兰芝将一半的肉切给了秋江滟吃,将另一半添到了秋月白的菜里,然后端着托盘回到秋江滟的房间,将她搀扶着坐了起来。 秋江滟痛得全身直打颤,却还是坐起身,靠着极大的毅力,张开了嘴巴。 兰芝将肉喂进了秋江滟的嘴里,道:“小姐慢慢嚼。” 秋江滟接连吞下三块肉后,问道:“你去取肉,绿蔻可有说什么?” 兰芝道:“她就说,这肉是药猪的肉,特别难求,让我切一半给城主吃。” 秋江滟的眸子闪了闪,问:“切了?” 兰芝憨憨地点头:“切了。” 秋江滟突然颤抖肩膀笑了。每一笑,都疼啊!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笑。切得好,切得实在是太好了!若这肉有用,秋月白的伤好了,她一定要亲口告诉他,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个贱人!为何?正因为鼎鼎大名的秋城主,吃了那个贱人的肉,才恢复了健康啊! 想想,就激动异常。 兰芝十分害怕,一叠声地问:“小姐小姐,你怎么又笑了?不疼吗?快别笑了。” 秋江滟收敛了无声的笑,含着眼泪道:“等会儿问问厨房,我哥吃了肉没。” 这时,秋月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道:“不用问了,我没吃。” 望东和另一名随从一起抬起四轮车,将秋月白送进了秋江滟的闺房。 秋江滟的脸色一变,然后开始催泪。 秋月白看向兰芝端在手中的肉碗,道:“小姐伤口尚未愈合,不能咀嚼这样的硬物。扔了,换粥。” 兰芝乖巧地应道:“诺。” 秋江滟立刻道:“不!哥,我馋肉了,你就让我吃了吧。” 秋月白看着秋江滟不语。 兰芝端着肉碗有些为难。 秋江滟心中升腾起一股子怪异感,总觉得秋月白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过,这事儿她不说,绿蔻不说,秋月白又怎么会知道? 秋江滟收敛心思,对兰芝道:“喂我。” 兰芝见秋月白没有反对,便继续喂秋江滟。 秋江滟根本就咀嚼不了,只能囫囵个吞咽下去。 待她吃完只有七八片的肉,秋月白才开口道:“人肉,好吃吗?” 秋江滟一愣,脸色变得有些发青,僵着嘴角道:“哥,你说什么呢?好恶心。” 秋月白道:“恶心吗?我看未必。”转而道,“望东,把剩余的肉取来,给小姐一起吃。” 望东应了声,走出房间,很快端着小半碗的肉回来了。 秋江滟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了。她看向兰芝,却见她正一脸疑惑的样子,显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望东将那小半碗的肉放在了兰芝的手中,道:“喂给小姐。” 兰芝应了声:“诺。”用筷子夹起一块,准备喂给秋江滟。 秋江滟压抑的情绪突然崩溃!她一把推开兰芝的手,将那块肉甩到了地上。她用通红的眼睛瞪向秋月白,失控道:“没错!我吃的是人肉!实话告诉你,这就是你最心爱的女子,那个贱人的肉!每吃一口,我都觉得无比痛快!来来,哥,你也尝尝,这味道好得不得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极刑五十鞭 面对恶鬼般的秋江滟,秋月白只说了三个字:“你疯了。” 三个字,淡淡的语调,似乎不带任何情感。实则,所有的痛都被他冰封在了心里。一个感情内敛的男人,唯一一次将感情外泄,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也就够了。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去想,为何会这样?到底是谁对谁错?看着竟敢吃人肉的秋江滟,作为亲哥哥,他能怪罪的,唯有自己。 秋江滟听到这三个字,竟是目露不敢置信之色。她一咬牙,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指着秋月白,厉声道:“我疯了?!我疯了也是你们逼的!你是我亲哥哥,却喜欢那个贱人!为她,你对我不管不顾?你可知,她是怎么欺辱我的?!我若疯了,也是你逼疯的!”说着,脚下一个踉跄,竟是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身子直接扑进了秋月白的怀中。 兰芝喊道:“小姐!”就要去搀扶秋江滟。 秋江滟一把抽出秋月白束在腰间的软剑,比量在脖子上,泪如雨下道:“出去!都出去!我不要你假慈悲来看我!都出去!” 秋月白的眼中划过悲痛,最终却闭上了眼,不想再看。他动了动手指,望东便和另一名随从一起,抬起四轮车,向外走去。 秋江滟见秋月白竟然都不和自己理论和争辩,甚至连训斥都没有,心突然就慌了。以往,她做错了,秋月白都会教训她。虽不会说多少话,却会让她知道,她错在哪里。 虽然,这一次,她不认为自己错了。但……秋月白的态度,着实令她心中不安。她也想很有骨气地表达自己的立场,但终归因为吃人肉这种事儿上不了台面,只能主动求饶,喊道:“哥!哥!哥你听我说。” 门被关上,秋月白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道:“不许出屋,静思己过。” 秋江滟听见秋月白惩罚自己,心中的不安散去,不甘再次冒头,竟是直接砸了粥碗,喊道:“我没错!我没错!” 因为太用力,嘴角差点儿裂开! 她闭着嘴,从牙缝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兰芝吓得瑟瑟发抖,不敢靠近秋江滟。 秋江滟折腾够了,攥着软剑回到床上,竟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一记诡异的笑。那笑,真是让人慎得慌。 她忍着痛,重新坐到床上,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恢复了平静。 她望着窗口,眼中冒着幽幽蓝光,半晌才对兰芝道:“把肉喂给我。” 兰芝的手一抖,差点儿将碗打在了地上。 秋江滟冷笑:“怎么?不敢过来?怕我吃你的肉?!” 院子里,望东低声对秋月白道:“主子,用不用告诉小姐,那不是人肉?” 秋月白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道:“知道与否,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望东思忖片刻,道:“若焦小姐的肉,真有奇效……” 秋月白用眼尾瞥了望东一眼,望东立刻闭嘴,不敢再说。原本,他是想说,若焦小姐的肉,真有奇效,城主能吃上一口,想必就能恢复如初。事实却是,焦小姐永远是秋城主不可触碰的底线。 白日正式退去,夜晚悄然来临。 秋月白道:“望东,执刑。” 望东一愣,道:“城主,万万不可!” 秋月白不说话,却有着不可劝说的霸气。 望东皱眉不展,只能一跺脚,叫人过来将秋月白搀扶起来。 秋月白一伸手,攥住一根手腕粗的树枝,让自己站在院子中间。 望东的眼眶一红,道:“主子,请让望东代小姐受刑!”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道:“你算什么东西?岂能代表你家小姐?” 望东回头,看向已经坐在高树上的唐不休。他手中拎着一个筐,筐里面有一坛酒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吃食。很显然,不休门主又顺手了一回。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道:“不休门要沦落成下三滥的鸡鸣狗盗之辈?” 唐不休道:“不问则拿,谓之偷。本尊当你这城主面吃,又怎么算是偷?更何况,这是你家厨房里的东西。” 说着,拍开酒坛子,灌了一口。咂巴一下嘴,道:“不错!够味儿!”用手抓起一块肉,凑到了嘴边。 望东一看那块肉,腹中就是一阵干呕,却没说话。 唐不休的鼻子特别灵敏,他闻了闻,又闻了闻,皱眉道:“怎是人肉?”说着话,直接将肉随手一撇,“秋月白,你们兄妹这口味,可着实有些重。” 秋月白也不解释,只是道:“不休门主一闻之下就知道是人肉,想必惯于此道。” 唐不休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勾唇一笑,抓起一只猪脚啃了一口,道:“来,开抽,本尊可等着看呢。” 战苍穹与五位堂主出现在墙头。战苍穹道:“好戏开始,怎能没有本宫。” 秋月白不喜废话,直接道:“执行。” 望东真是觉得这些人欺人太甚!奈何,今日的秋风渡不比往日,城主能忍下这口气,他也必须忍下。 望东手执长鞭,在空中甩出三个响,表达对秋月白的尊重。 一鞭落下、两鞭落下,三鞭落下,鞭鞭见血。 望东眼中含着泪,却一直骄傲地仰着头,心中暗道:城主下身毫无知觉,却仍旧要站着带妹受刑。如此骄傲,不容折辱!自己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却也不能给城主丢脸! 望东尽量避开秋月白受伤的腰椎,抽打在他的其它位置。 秋月白双手攥着粗壮的树枝,紧抿着唇,默默忍受着一切。 秋江滟的房间里,秋江滟和兰芝都听到了动静。 秋江滟道:“你去看看。” 兰芝应了声,偷偷推开房门,向外张望两眼后,这才偷偷走了出去。看那样子,真是够蠢的。 秋江滟打开了秋月白的剑把扣,却只看见几只用来召集人手和报告方位的精致鸣箭。她不死心,又翻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她烦躁得拿起软剑,想要将其扔到地上。可是,终究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她再次掂量起软剑,仔细检查了手柄部分,竟被她发现,其中藏着一小结看起来有些白的东西。她用小拇指,将其抠了出来。 拿在手中仔细一看,发现那竟是一截细长圆润的东西。 这截东西晶莹剔透,看起来如同美玉,且,仔细闻了闻,还能闻到一股子暗香。这种味道,与唐佳人身上的味道,竟有一丝丝的相似! 秋江滟的心开始猛烈的跳动起来。 她刚刚吃了唐佳人的肉,却丝毫没有闻到任何令人垂涎的异香。不知道是因为唐佳人已经死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只舔了摩莲圣果几口,本身的药性不行。但这根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有些年头的宝贝。既没有风化,也没有腐烂变黑,反而莹润如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拿在手中,发现其手感既不像玉石,也不像种子,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秋江滟福至心灵,竟觉得这应该是类似佛主舍利之类的东西。 都说佛祖的舍利子能辟邪降妖,她手中的这块东西,看起来竟也神圣的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摩莲圣果? 秋江滟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拿出匕首,在这一小节的东西上刮了几下。不想,那东西竟十分坚硬。 秋江滟本不想做得太明显,被秋月白看出端倪,但既然他有这样的宝贝都不拿出来给自己,就不能怪自己心狠手辣,不顾手足之情。 秋江滟一张嘴,就要将整根东西吞下。可想了想,终究还记得秋月白是她亲哥这个事实。当然,最重要的,如果秋月白能站起来,恢复行走,她的身份也会变得不同。毕竟,秋月白才是她真正的靠山。她应留下一半,给秋月白医治腰椎。 思及此,秋江滟用软剑将那一小节东西一分为二。 原本只有贴到鼻子上才能闻到的一丝丝暗香,变得明显了一分。 秋江滟嗅着这个味道,如痴如醉。 这时,兰芝去而复返。 秋江滟忙将那半截东西塞进了软剑的手把,然后装作打哈欠的样子,将另外半截塞进了自己嘴里,十分痛快的咽下。 兰芝咋呼道:“小姐小姐,不好了,望东在抽城主,抽得血淋淋的!树上坐着不休门主,墙头上还站着战魔宫宫主和五位堂主,都在看热闹呢!” 秋江滟怒道:“欺人太甚!”说着,就要起身,却因为疼痛,又摔了回去。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若是出去,非但帮不了秋月白,反而会招来唐不休和战苍穹的报复。一想到那二人的目光,她就双腿发软。 兰芝急道:“小姐小姐!我们怎么办?!” 秋江滟道:“城主让望东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稍安勿躁,搀扶着我躺下。” 兰芝无法,只能听命。 皮鞭抽到肉上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声声,传到秋风渡的每一个角落。 绿蔻让粉黛帮忙探明白缘由后,挣扎着起身,要去护秋月白,却因为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不可逃避的痴缠 酷刑结束后,秋月白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低垂着头,汗水从鼻尖落下,好似泪的晶莹。半张的眼睛睫,轻轻颤抖了两下,好似受伤的黑*,在为美丽而挣扎,却无法展翅高飞。他的唇本本没有什么颜色,如今更显苍白。看正面,身上的汗水已经将纯白的衣裳湿透。细腻柔软的白布,贴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有种禁欲与性感相互交织的诱惑。他的后背,皮开肉绽,血水顺着裂开的衣裳流淌而下,好似一朵朵彼岸花,摇曳盛开。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美。触目惊心。 他的身子晃了晃,看样子是要跌倒。 望东立刻伸出手去,准备抱住他。 他却攥紧手指,站得笔直,看向唐不休,道:“热闹看完了,不送。” 唐不休是来看热闹的?不是。他是来等人的。他一直认为,昨晚出现的白衣面具人,是秋家的供奉,一直居住在黑崖附近。他特意搜索了一遍,却始终不见此人踪迹。他也特意寻了寻山体裂缝,发现其中一道可容一人爬行的裂缝已经被石头堵死了。 整座黑崖,就像一座神秘的宫殿,处处被石头环绕,又处处藏着神秘。 唐不休遍寻不到入口,只能无功而返,寻了人带路,直奔秋风渡。 所以,他不是来看热闹的,他是来等人了。 秋月白被迫,不得不自受鞭刑。战苍穹带人观看,明显是要踩秋月白的脸。如此颜面尽失之事,若供奉还不出现,实在是说不过去。 唐不休一壶酒喝光了,一只猪脚啃没了,一碗饭也下肚了。没错,就是一碗饭。吃饱喝足后的不休老祖准备活动一下身子骨,奈何要等的人迟迟不来。这是几个意思?还想让他再添一碗饭吗? 唐不休抱着篮子道:“本尊没那么闲,也不是来看你被抽的。虽然,看着挺解气。哈哈哈哈……” 望东的脸黑了。 唐不休啧啧道:“小白啊,和本尊聊聊天嘛。你这个不言不语,可就不太友好喽。” 秋月月对望东道:“取软剑来。” 望东应了一声,飞快地奔向秋江滟的闺房,去取软剑。 唐不休咂舌道:“哎呦,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呐。你信不信,本尊一根小手指就能捅死你?”说着,竟然突然跃下树,袭向秋月白。 如今的秋月白,哪里还有一点儿抵抗的能力?他下身已经没有知觉,为了那一点儿不容践踏的尊严,他硬是用双手提起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站立。 他本就在受鞭刑,若是能疼昏过去,反倒是好的。可他却必须保持清醒,才能用力抓住树干,不让自己滑落到地上去。因为,尊严那么骄傲,不允许他用昏厥当退缩的理由。 唐不休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绝对能一招毙命。 秋风渡里的人倒是想拦着,可谁又能快得过唐不休? 唐不休直接掐住了秋月白的脖子,大声道:“你设计陷害本尊,今日要你命!” 因知秋月白受刑,所以秋风渡里的人各自散开,这会儿竟无人出来喊声且慢。唯有望东举着剑从屋里冲出来,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要!”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战苍穹竟然开口道:“且慢!” 唐不休喊得声音响亮,却不见动作。他扫了战苍穹一眼,松开手,甩了甩手指上沾到的汗水,道:“没少出汗啊。” 如此不着调的性格,真是令人恨得牙痒痒;偏偏,就是这个人养大了那么招人喜欢的唐佳人。 站在战苍穹身边的方黑子嘀咕道:“他来干啥地?调戏秋月白啊?” 唐不休耳朵多好使啊。他笑吟吟地扫了方黑子一眼,对秋月白道:“本尊来,是想问问你,你家可有供奉?若有,叫他出来。他若不出来,本尊就想办法让他出来。” 秋月白已经体力透支,双臂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他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道:“无供奉。不送。”话音刚落,手中攥着的粗树枝碎裂,他整个人向前扑去。 望东喊道:“主子!”快步上前,准备接住秋月白的身体,奈何唐不休站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好是秋月白扑倒的方向。 唐不休一伸手,接住了秋月白的身子,调侃道:“这绝对算是投怀送抱。” 秋月白强打精神,道:“望东,软剑拿来。” 望东忙将软剑递給了秋月白。 唐不休道:“本尊不来强的,你就不要喊打喊杀了吧。” 秋月白懒得搭理唐不休,直接取出藏在剑把中的那枚非玉非果的东西,拿在手中,微微一愣,而后面不改色地一扬手,将那东西扔给了战苍穹。 战苍穹一把将其接住,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下,而后别有深意地扫了秋月白一眼,笑道:“秋城主留了后手,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想当个废物。”言罢,竟是直接带人离开了。 唐不休在空气中嗅了嗅,眉头微锁,问:“你给他的是什么?” 秋月白直言道:“与你无关。”言罢,竟昏了过去! 唐不休抱着秋月白愣了愣,道:“这是回避问题的一种无赖方式吧?” 望东道:“请不休门主将城主还来。” 唐不休直接粗暴地推开秋月白。 望东立刻接手抱住秋月白,尽量避免触碰他的伤口,将人小心翼翼地抱回到房里,然后轻手轻脚地让其趴伏在床上。 唐不休的目光从秋江滟的窗口飘过,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轻轻跃上房檐,潇洒离去。 望东对隐在暗处的潜影道:“你守着主子,我去请大夫。”言罢,就要出门。 秋月白的声音却传出,道:“不用。” 望东立刻回头,惊讶道:“主子没有昏厥?还是属下手脚笨重,让主子疼醒了?” 秋月白回答得简洁明了:“前者。” 前者,自然是没有昏厥。 望东道:“主子应该早点儿装昏,免得听不休门主废话。属下这就去请大夫。”说着就要走。 秋月白道:“望东,你来处理一下伤口。”言罢,闭上眼睛。 望东只得收回脚,开始给秋月白处理伤口。 一天之内,秋江滟被抽五十鞭、绿蔻被抽五十鞭,就连秋月白都被抽五十鞭。论起起因,都源于一个唐佳人。 而这个主要原因,却生死不知。 秋月白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碎裂的衣服被抽进肉中,处理过程绝对不比抽打过程令人觉得轻松。 秋月白却始终清醒着,甚至连一点昏厥的意思都没有。他想到那具尸块上的伤,应该是在临摹佳人身上的伤。全身鞭伤,胸口两处刀伤,小臂上也各一处刀伤。被挖走的脸,又是何种模样,谁可想象?秋江滟与望西何其残忍,才会将其残虐至此! 唐不休没有直接杀了秋江滟,是因为石头落下,他急着去追另一人。然,秋月白知道,唐不休不会罢休的。以自己现如今的能力,不足以保护秋江滟。也许,将她送离此地,对彼此都好。 想到被秋江滟私留下的半截东西,以秋月白对秋江滟的了解,他可以肯定,那东西一定已经进了秋江滟的肚儿。连人肉都敢吃,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吃的?为了修复那张如同恶鬼般的脸,她连亲哥哥的肉都敢吃吧。 明明不想去想唐佳人,却又忍不住将两个人做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秋月白不如唐不休。 是啊,同样是将一个襁褓婴儿养育成人,唐不休养出了人见人爱的唐佳人,他却养出了一个令人厌恶的蛇蝎。 若这只蛇蝎足够聪明,他倒也不担心什么。奈何,这却是一只没有脑子的蛇蝎。若蛇蝎堪称美人,日后也能寻个不错的归属。奈何蛇蝎已经成为丑陋的恶鬼,只能坠入痛苦的深渊。如何拉得?呵…… 秋江滟一定是听到了有关摩莲圣果的故事,且从望西口中得知,他身边有一物,与摩莲圣果有关。 人人争抢的东西,未必就是福份。 秋月白已经不想浪费唇舌去与她说明白。有些人,明明能听得懂话,却再也听不懂话中的意思。 至于秋江滟所做的一切,到底是自掘坟墓还是造化,就看她自己如何走了。 秋月白觉得,自己一直是清醒的,且能一直保持清醒。然,人身终究有个自我修复、放纵、偷懒的过程。秋月白还是陷入到昏迷中,且高烧不退。 望东和潜影一直守在他身边陪着。因此,彼此都才明白,有一名女子对于秋月白而言有多重要。 秋月白烧得迷糊之际,竟下意识地将手探入枕头内,掏出两根绿色的绸带。这种绸带,不是拿来做衣服的滚边,就是扎在女子的头发上。很显然,那两根绿色绸带,是后者。望东记得,他曾见过唐佳人扎着两个发髻,绑着两根翠绿的发带。那样子,挺傻。 秋月白用干瘦的手指攥着两根翠绿的绸带,就好似濒死之人回忆着曾经的美好。他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佳人……佳人……” 一声声,皆是宿命中无处可逃的痴缠。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彼岸花般的男子 唐佳人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撞了太岁,以至于总出状况。她急吼吼地想出黑崖,却如同困兽一般,动弹不得。她不急着走了,准备等休休来救,却被拍昏,直接带出了黑崖。 人生啊,真是浮浮沉沉呐。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掠了她的人,没准备虐待她,反而是好吃好喝供着她。 不可否认地说,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清洗干净,伤口被照料妥当,桌子上还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美食时,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归西了。若非如此,怎能梦想成真?幸好,伤口还在痛,提醒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活着,真好。 唐佳人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僵得厉害。看这个样子,自己应该是躺了有一段时间了。她想不明白,自己虽受了一些惨无人道的折磨,但不至于昏迷不醒吧?一定是掠走自己那人下手太重,将自己打伤了! 唐佳人用极其坚韧的毅力,呲牙咧嘴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站起身。本想出去转转,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却看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各色美食。冷热皆有。色香味……唐佳人嗅了嗅,竟没闻到香味。相反,她似乎闻到了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放了许久的大便又淋上了陈年老醋,堵得是令人作呕啊。 她察觉到脸上有东西,于是勉强抬起手,摸了摸脸。 她的脸上缠着一层层的白布条,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嗯,还有两个鼻孔。 唐佳人低头打量自己一眼,看见自己身穿特别柔软的乳白色衣裙,受伤的部分都缠着白布带,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皮影人,只有几个大关节可以活动。 她快速打量一下周围,见自己身处一间特别雅致的房间里。褐色的门窗,淡蓝色的帘子,原木色的座椅,三只白玉色的花瓶里还插着三把粉白相间的花儿。 佳人挪着两条缠满布带的腿,来到窗口,伸手推了推,没推动。走到门前,用肩膀顶了顶,没顶开。 自己就这么再次被囚禁了? 这是谁干的好事?! 不是反问,而是真心实意的问。 如此待遇,简直比黑崖之下强千倍万倍。如此,她就安心了。 唐佳人在屋子里转悠一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臭了。如此味道,唯有除掉才能更好的享用美食。奈何,那味道如影随形,好似源于她身上。 佳人举着胳膊闻了闻,感觉是又不是。 她想,也许是伤口不易触碰水,所以囚禁自己的那个人,并未帮自己清洗身子。如此也好,她更安心。 佳人不再瞎转悠,急吼吼地来到桌子前,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坐下,然后伸手去抓一块看起来十分甜的糕点。胳膊刚一用力,就痛得一哆嗦。她忙垂下手,弯下腰,张嘴去咬。结果,这个动作却扯伤了她脸上的伤口,痛得她直吸冷气。 看着满桌子美食无从下手,真真儿是种折磨啊。 不过,问题是什么? 问题就是用来解决的! 障碍是什么? 障碍就是用来跨越的! 为了心中的理想,谁不得哭咧咧地向前冲啊。 如果跨越不过去,只能说明……她腿短。 唐佳人脱掉鞋子,踩掉袜子,以十分高难的动作,将脚扔到了桌子上,然后用脚趾夹起一根筷子,在糕点上戳来戳去。 起初,不见成效。但架不住佳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毅力。 片刻后,她已经可以将筷子准确无误地戳进一块看起来很甜很甜的糕点里,然后……扭着腿喂进了自己嘴里。话说,她上半身遭受到的伤害度比较大,下半身也就一些鞭伤罢了。 秋江滟的右手废了,左手也使不上多大的劲儿。她看起来被抽得挺惨,但并未伤到筋骨。 唐佳人心知自己现在的样子好不到哪里去,也不急着找镜子自虐。她就围着桌子,一口接一口为自己补充体力。她的喉咙不见干渴,显然有人给她喂过水。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颗空荡荡的胃填满,让自己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脸。 要说人的潜力,绝对是被逼出来了。她刚拿起一根筷子就已经挺吃力,如今拿起两根竟然可以夹东西吃!真是神一般存在的脚趾头啊。 唐佳人吃得眉开眼笑、洋洋自得。 这时,有个声音道:“看样子,你不需要安慰。” 唐佳人随口回道:“需要。你再准备一只烤乳猪来,就能安慰我累坏了的脚趾头。”说着话,扭头看向来人。 来者穿着宽大的艳红色衣袍,脸带银质面具,一头如同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露出的一截脖子却细长白皙,犹如天鹅般优美动人。 他的声音好似一场多情的江南春雨,听着就令人通体舒坦。尾音微微打了个卷,有种你侬我侬的味道在里面。 唐佳人觉得,这人的嗓子如果用来唱小曲,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说实话,单听他的声音,她就得填两头烤乳猪。嗯,下饭! 红衣男子姿态风流的坐下,右手一动,扬起宽大的衣袍,露出十分白皙修长的手和细长精美的手臂,以及一根一尺来长的烟斗。那烟斗呈墨色,莹润如玉,实则却是上好的金丝楠木。细看,那墨色中带着金丝,端得是漂亮雅致。 当然,吸引唐佳人的不止是这些。最最重要的,还是红衣男子手臂上的图腾。那是三朵彼岸花,相互交织缠绕,开得凄艳无比。暗红色的花心和艳红色的花瓣,好似用鲜血浇灌而成。三朵相互纠缠,竟给人一种誓死方休的极致妖冶感。那花,从衣袖里钻出,沿着手臂爬向手背。颤巍巍的花蕊,缠在他的无名指上。随着他轻磕烟斗的动作,轻轻荡荡,那刻骨的媚便在他的指尖蔓延,那销魂的香便萦绕在了鼻尖之上。 唐佳人不是一个雅人,只是一个追求口舌之欲的俗人,尽管如此,她的心神还是随着他磕烟斗的动作轻轻一荡。 与喜爱无关,却与诱惑有关。 没由来的,唐佳人心中暗道:一段感情,若要开花结果,却要靠蜜蜂来踩两脚。眼前这只,不只是可以结果的花,还是要来踩两脚的蜜蜂。 这样的想法有些怪异,却又无比清晰。 因为,唐佳人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嗯,怎么说呢,此人若是胸口鼓鼓,佳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身材修长一些的女人。虽然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见女子扭捏之态,但那萦绕在他周身的气韵,却好似散发着魅惑味道的花朵,端得是招蜂引蝶。 唐佳人与不少俊美男子打过交道,但像眼前这位如此勾人的,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打眼一看,唐佳人觉得这人有三分熟悉之感。可细看之下,又觉得他不像自己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最起码,那感觉就不像。 红衣男子缓缓抬眸看向唐佳人,问:“看什么?” 唐佳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了一句:“原本觉得自己是在看人,你这么一问,我咋就不确定了呢?” 红衣男子呵呵笑了起来。红色的衣裳震动,露出精致的锁骨,好似展翅欲飞的蝴蝶,煞是诱人。 唐佳人觉得,他那宽大的衣裳有种即将滑落的危险。 于是,她伸出了脚…… 红衣男子看见已经探到自己嘴巴前的脚丫子,不笑了。 唐佳人将腿向下压压,用脚指头夹住红衣男子的衣领,向上拉了拉。 红衣男子问:“做什么?” 唐佳人收回小脚,回道:“帮你扯扯衣服,怕是肩膀露出来。” 红衣男子将身子前倾,靠近唐佳人,饱含魅惑地道:“怕我肩膀露出来?你怎知我不怕你脚脏?” 唐佳人小声问道:“是你从黑崖下将我打昏带过来的吧?” 红衣男子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唐佳人咧嘴一笑,眉飞色舞地小声道:“我好几天没洗澡、没梳妆、拉个粑粑都寻不到叶子刮刮,这样你都不嫌弃,还说嫌我脚臭,太见外了。” 红衣男子坐直身子,打量着佳人看。 唐佳人放下脚,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地道:“你这目光,我才害怕咧。” 红衣男子幽幽道:“我怎么没瞧出你怕我呀?”微微打卷的尾音,让人觉得他好似在与你亲昵。 唐佳人回道:“我心里怕得要命,所以拼命吃东西给自己壮胆。你没听过,饭壮熊人胆?” 红衣男子缓慢的摇头。 唐佳人道:“没听过啊?哦,那是你见识少。” 红衣男子笑了。笑声从银色面具的嘴巴缝隙里传出,一点低沉,三分愉悦,外加六分的魅惑。他笑的时候,胸腔轻微震荡,肩膀上的衣服再次滑落。 唐佳人的脚再次扬起,凑了过去。 红衣男子止了笑,盯着唐佳人的脚丫子看。 唐佳人问:“你看啥?不知道女子的脚不能随便看吗?” 红衣男子不答反问:“是你自己伸脚过来的吧?” 唐佳人理直气壮地道:“人家脱衣服沐浴,你就盯着看?你看了,就是流氓!人家有银子,拍在桌子上,你拿了就是小偷!”说着话,夹起红衣男子的衣领,再次向上一提。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穿不住衣服的美男子 红衣男子问:“你这算什么?” 唐佳人缩回脚,回道:“顺脚帮你一下。你那衣服领子怎么回事儿?怎么总往下出溜?”她自问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偏生见不得他衣裳半褪的模样。真是怪哉了。不知为何,当他衣裳半褪,她总觉得有种花开到即将凋零的感觉,让人徒增几分说不明的感伤。 红衣男子用戴着三根精美指套的手,拉开佩戴在腰间的荷包,捏出一些烟丝,填在烟斗上。那动作明明十分随意,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种不可言说的魅在里面。然,并不女气。他看似随口道:“肌肤滑嫩,衣服自然不挂体。” 唐佳人再次上脚夹起筷子,一本正经地思考道:“那你出门前,最好在脖子下面弄两条带子系上。万一走着走着衣服就掉了,裤子也滑下去了……”微微一顿,抖了抖身子,干巴巴地道:“你总不能和人家说,你肌肤滑嫩,衣服自然不挂体。” 红衣男子装烟丝的手微顿,抬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又继续开始吃东西,动作是又快又稳、又准又狠。就仿佛,刚才说那些浑话的人不是她。唐佳人自己也觉得纳闷,自己在这红衣男子面前怎么口不择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调戏他呢。她如此简单纯洁的小女子……哎呀,忘了,她不是小女子了,她是小妇人了!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是在那种五感被封的情况下完成,心中就有些不甘。大有重新演练一遍的冲动。只可惜,那个人已经被自己捅残了。一想到秋月白,唐佳人就觉得口中寡淡无味,好似失了吃饭的乐趣。 红衣男子静静看着,不言不语。半晌,他才开口道:“吃太多,不消化。” 唐佳人直接怼了一句:“怕我吃多,你还准备这些?浪费是可耻的。”继续风卷残云。 红衣男子眼瞧着唐佳人的肚子鼓了起来,再次开口道:“肚子要炸了。” 唐佳人停下筷子,看向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倚在椅子上,点燃了烟丝。 烟丝明明灭灭,好似一场奋力燃烧后残留下的烟火。 唐佳人道:“不可能!再来一只烤乳猪,也炸不了!我对自己十分有信心,你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扭头,继续吃。吃了两口,停下,再次看向红衣男子,“你不要总逗我说话,食不言,是规矩。再说,我脸上有伤,一说话就疼。”扭头,继续。 红衣男子吸了一口烟,道:“咀嚼,脸不疼?” 唐佳人干脆放下筷子,收回脚,瞪向红衣男子,大义凛然地道:“人,得有追求和理想!这点儿痛苦都克服不了,如何成为一个胖子?!” 红衣男子一口烟呛到嗓子眼里,咳嗽得够呛。那该死的衣服,再次滑落,露出他的肩膀和胸前春光。 唐佳人再次伸出了脚,却被红衣男子一把攥住了。 温热的手心,冰凉的小脚,奇妙的触觉。 唐佳人问:“你干啥?” 红衣男子反问:“你又要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脚臭,晾晾。” 红衣男子收回手,唐佳人却再次夹起男子滑落的衣服,给他提了上去。 红衣男子眯了眯眼睛,问:“陌生男子面前,你展露裸足,算不算勾引?”男子的声音实在太好听,微微带钩的尾音,如同春水流淌入心田,让人心随之荡漾。 唐佳人微微一顿,反问:“你是陌生人吗?” 唐佳人的问题并不复杂,总归就是是与不是的关系。但不得不说,这小东西的心思还挺深,转悠一圈后,才问出这么一句。 红衣男子的回答就更有趣儿了。他不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回了句:“我对你熟悉非常,你对我却十分陌生。你说,这是熟还是不熟?” 唐佳人道:“我脑子不好,你别转晕了我。”微微一顿,咧嘴一笑,“露脸瞧瞧呗。” 红衣男子摇了摇头。 唐佳人靠近红衣男道:“你那衣服又要滑倒肩膀下去了。明明不要脸,怎还捂着脸不让看呢?” 红衣男子突然出手,用细长的烟嘴顶着唐佳人的喉咙,微微用力,给人一种好像随时会被烟嘴捅穿的危险感。他道:“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嗯?”明明是危险的话,却因最后那个尾音变得有几分暧昧。 唐佳人缩回身子,向后退了退,略带娇憨地道:“你对我好吗?没觉得啊。你自己说,你把我弄晕了带过来,是不是下了狠手?我昏睡多久了?为何全身上下都僵硬的很?” 红衣男子收回烟斗,道:“三天。” 唐佳人重新用脚夹起筷子,道:“才三天呀。我还以为过了多久呢。”夹起一块鸡翅膀,喂向红衣男子的嘴巴,“谢谢你照顾我,来,吃。” 红衣男子不动。 唐佳人的脚一抖,鸡翅膀掉下,直奔男子的胸口。 红衣男子一伸手,捞住鸡块。 与此同时,唐佳人也伸手去捞鸡翅膀。实则,她却是奔着那男子左手上的小拇指去的。她总觉得,自己能活下来,那个人也应该可以活下来。 可惜,唐佳人的手脚都不利索,终究是没能扯下红衣男子的指套。 红衣男子避开唐佳人的爪子,将鸡翅膀扔进了佳人的碗中。 唐佳人问:“你给我干什么?” 红衣男子道:“我不吃。” 唐佳人道:“我也不吃。” 红衣男子扫了眼唐佳人碗边的一堆鸡骨头。 唐佳人道:“我嫌你手脏。” 红衣男子也不恼,只是静静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暗道:这人一定是熟人!竟然没被自己气个倒仰。可见,是被气习惯了。这宽大的衣袍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太值得一探究竟了。 唐佳人吃饱喝足后,终是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她丢开筷子,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舒服得直想哼哼。 她扭头看向红衣男子,问:“我吃饭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好看?” 红衣男子,只是将细长的烟斗塞进嘴里,半眯着眼睛,吸了一口。 唐佳人继续问:“你把我掠来,就是想看我吃饭,对不对?” 红衣男子不语,慢慢吐掉口中的烟。 唐佳人栽歪在椅子上,双手轻轻搭在肚子上,就像一只慵懒的大懒猫,在翻晒着圆滚滚的肚皮。当然,也像一只用白布扎成的人偶。 唐佳人看着男子在那里吞吐云雾,道:“你抽这东西,是喜欢吞吐之间,就像神仙吗?”佳人慢慢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周围比量着,“这里……这里……都冒烟。” 红衣男子抽烟的动作一滞。 唐佳人眯眼笑笑,“要不,你把面具摘了,慢慢吞吐吧。” 红衣男子不动,只是看着她。 唐佳人轻轻一叹,道:“你看什么呢?难道我不吃饭时候的样子,也十分耐看?” 红衣男子不语。 唐佳人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好久没有这么满足的感觉了。说真的,谢谢你将我从黑崖下带出来。为了表达真诚,咱俩坦诚相见如何?”唐佳人继续绕圈,非要看到红衣男子的脸不可。 红衣男子不为所动,又吸了一口烟。 唐佳人知道,红衣男子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自己就算再绕几个圈,也未必有结果,只能换个话题询问道:“你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来?” 红衣男子慢慢吐出烟雾,缓缓道:“看你吃东西。” 唐佳人觉得,自己被扎了个回马枪。她的嘴角动了动,道:“你看过了,是不是送我离开?” 红衣男子问:“你想回黑崖之下?” 唐佳人皱眉,抱着肚子道:“比较一下,我个人觉得,还是让你看看我是如何进食的比较靠谱。我不是那种不知道感恩的人。这样,你一天三顿,就按这个标准来,我能好好儿陪你一段时间。” 红衣男子微微颔首,转而问:“然后呢?” 唐佳人装傻,问道:“什么然后?” 红衣男子笑了笑,道:“然后就要拍屁股走路?” 唐佳人立刻正色道:“怎么会拍屁股走路呢?!不,我不会那样的。”心中暗道:我走的时候,一直是静悄悄的,谁会那么傻,将屁股拍响提醒你? 红衣男子对唐佳人的口是心非显然不当回事儿,继续含着烟嘴,抽起烟。 唐佳人调整了一下坐姿,道:“你闻没闻到一股子臭味?” 红衣男子不答。 唐佳人道:“起初,我觉得那是我身上的味儿,可现在又觉得,那好像是你身上的味儿。说实话,这十分影响我的食欲。”说着话,挺着肚子起身,“你不停的吞云吐雾,是在试图遮盖气味吗?”靠近红衣男子,嗅了嗅。 红衣男子吸了一口烟,慢慢靠近唐佳人,与她脸对着脸,将那口烟缓缓吐出。 唐佳人自问是不畏毒的,别说寻常*,就算剧毒对她而言,也不过是舌尖一苦罢了。然,她的眼皮却开始发沉,慢慢失去了意识。 眼前那伸长的优美脖颈,开到荼毒的彼岸花,艳红似血的衣袍,黑色中隐现金丝的烟斗,在烟气萦绕中都变得越发模糊,直到……一片黑暗。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第三瓣的生长 一片漆黑中,冒出了一点亮光。 那点亮光如同一颗十分小巧的夜明珠,透过一张银色面具,显露出来。 那点亮光,就在银色面具的眉形位置,慢慢显现出两片花瓣以及一瓣卷曲的小花瓣。银灰轻轻抖落,令整张银色面具变得流光溢彩,华美非凡。与此同时,那卷曲的小花瓣也慢慢舒展开,似乎要变成第三片花瓣。不想,却停在了一半的位置,任银灰点点落下,就是无法长成第三片。终究,银灰渐渐淡去,两片半的花瓣也随之消失不见。就如同一场盛世烟花,在绚丽过后又恢复成漆黑一片。 若非亲眼看见之人,绝难相信,这种诡异的事情曾真实的发生过,尽管这一切就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黑暗中,那银色面具下竟发出一个鼻鼾,然后再无动静。 半晌,银色面具下的主人醒了。 触目之下,是一片漆黑。 唐佳人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一位好似彼岸花般的男子,静静看着她用脚吃饭。 梦醒后,她躺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里,觉得呼吸有些费力。哎……如此恶臭,想要呼吸顺畅着实有些难呐。 唐佳人怀疑,是谁趁她不备,将她扔粪坑里了。 幸好,身下的感觉并非无处着力的液体,而是木板。 伸手摸了摸脸,摸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也没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却知道,这一准儿是个面具。送到牙里咬了咬,确定是银的。佳人十分痛快地将其又戴了回去。她倒不是多贪财,而是……面具一拿走,那种无孔不入的臭味瞬间冲入她的大脑,这是要活生生将她熏死啊! 唐佳人有些理解,为何那红衣男子不肯摘下面具了。感情儿,他是要命啊。 唐佳人十分十分十分想立刻马上赶快出去,于是侧耳倾听起周围的动静。耳边,似乎能听到一些声音。叮叮咣咣不绝于耳,却又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唐佳人抬起手,像旁边摸了摸,发现自己竟然处于木板中!没错,是木板。 唐佳人试着用力,却没推动。她又用了几分力,还是没推动。唯一令人欣喜的是,她的小手臂竟然恢复了力气,且,不疼了! 她用手摸了摸小臂上被刺伤的位置,依旧能摸到伤疤的所在,但那被刺穿的伤口,好似已经愈合。哦,不是好似,是已经愈合。 天,真不知道自己这一昏睡是过了多久。 所谓眼见为实,唐家人急需借亮一看。 然,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自己躺得位置绝对不是床,而是……心里一抖,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唐佳人觉得,自己被人活埋了。 真的,活埋。 这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也令人抓狂。 她强迫自己冷静,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她下意识的认为,一定是那个红衣男子坐的好事!她身上这些伤,绝对不至于要她性命。可她被他一口烟弄晕后,竟被扔进了棺材里。若说这一切不是他干的,唐佳人打死都不信! 唐佳人想到那个白衣面具人,心中一凛。也许,红衣男子和白衣面具人就是一个人! 当日,她被困黑崖之下,白衣面具人明显是来寻她报仇的。幸好休休往黑崖下扔东西,将其暂时引开。休休那路痴,武力确实了得,奈何只要失去目标,就能成功将自己绕晕了深山老林里。保不准,白衣面具人只是虚晃一招,然后返回黑崖之下,将自己打昏带走。 若非是他,谁还能在黑崖的石壁上如履平地? 而他之所以没当即杀她,就是想让她活着,慢慢折磨她! 她这通身的恶臭,没准儿就是他的报复之一。 如今,他将她装入棺材里,准备活埋,定是不想玩下去,要让她在痛苦中活活儿憋死在自己的臭不可闻中!太残忍了! 唐佳人十分气恼,似乎为了配合她的想法,她的肚子也随之发出一串愤怒的饥肠辘辘声。唐佳人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觉得自己一定是饿了好几天,否则自己的肚子不会吵闹得这么严重。她很乖,肚子自然也乖。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竟然一片静悄悄。刚才听到的那些刨东西的声音,竟悉数听不见了。有些怪呢。 唐佳人觉得,这木板应该不那么厚,所以外面的声音才会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同理可证,自己刚才那饥肠辘辘的声音,没准儿也传到了外面去。 如果这时候,她突然推开棺材盖出去,一定会被恶人重新弄昏扔进棺材里。可是,她不想等,一刻都不想等。她宁愿冲出去奋力一搏,也不愿意被活埋。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突然发力,四肢并用,使劲儿去推棺材盖。 她以为,自己最少要再拼几次力气,却没想到,棺材盖还没钉钉,被她一下子掀翻了出去。 棺材盖落地,发出嘭地一声。 那声音实在太响。尤其是在寂静无声的墓室里,那声音就如同放了爆竹一样,震得人耳膜发颤,心里发抖。 紧接着,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但与那棺材板落地的声音相比,听得并不真切。 唐佳人没有立刻出去,她怕周围有人埋伏。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周围有其它动静。 唐佳人一咬牙,瞬间从棺材里一跃而出,踩着棺材边,攥着拳头,摆出要血拼一场的模样。结果,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有火光从隔壁透过来,勉强能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间石室。 唐佳人跳下棺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探头一看,发现隔壁也是石室。只不过,那间石室正在建造中,看样子还有一定的规模。 石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唯有几把挂在墙上的火把,忽闪来、忽闪去。可能是想证明刚才这里确实有人,也可能是在阐述现在这里有鬼。而地上,则扔了一些用来刨石壁的工具。 唐佳人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座挖山而建的墓穴。 而她所处的位置,估计是用来装陪葬品的地方。例如,秋月白他家的那些猫。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逃跑的活埋品 唐佳人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万一那红衣男子知道自己清醒过来,还不得再次跑过来弄晕她?然后……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她一定会被再次扔进棺材里,钉上钉,当成陪葬品的!若干年过去,她若运气好,没准儿也能像秋月白他爹那样诈一回尸,吓得某位小公子屁滚尿流。若运气不好,只能腐烂得只剩下几根硬气的森森白骨。 不! 唐佳人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运用起绝佳的轻功,一阵风似的奔跑在墓室里,让那红色的喜袍和银色的面具成为骇人的残影,让那身恶臭飘荡在每一间墓室里。 终于,她找到了出口,一头扎了出去。 结果,因为天黑,看不真切,唐佳人一脚踩空,整个人发出凄厉尖锐的叫声,直接跌入山下,挂在了树上。许是一口气没上来,竟昏死过去。 墓穴里,堆放着巨大瓷器的后面,蹲着六位瑟瑟发抖的人。 他们抱着身子,缩着头,尽量屏住呼吸,直到那尖叫声消失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嘘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小眼睛的男子磕巴道:“闹……闹鬼了吧?” 长脸男子颤声道:“好像……看见了红影。” 胡子男呵斥道:“瞎说什么?!赶快干活!” 小眼男子道:“老大,我我……我不敢。” 胡子男道:“有什么不敢的?!几个大老爷们!” 小眼男子道:“那……那女子的尖叫声,太太……太恐怖了。” 胡子男瞪眼道:“别废话,都说入土为安,动作都快些,别让……”微微一顿,吞咽了一下口水,“别让人家怪罪就好。” 几个人颤巍巍地爬起身,向唐佳人曾在地墓室走去。 小眼睛男子走在最后,突然一惊一乍地道:“老大!” 这一声,成功吓得另外五人一蹦高,就要往外跑。 小眼睛男子也吓了一跳,撒腿就要往外跑。 几个人跑到门口,就要顺着梯子往下爬。 胡子男喘着粗气道:“别跑别跑,如果跑了,被主子知道,都不要活命了。” 小眼睛男子吓坏了,颤着腿道:“那可怎么办?里面那位,好像……好像诈尸了。” 几个大男人,都露出惧怕的样子,却没人敢逃走。 胡子男一狠心,道:“怕个球儿!我们六个大男人,总不能怕……怕一个娘们儿!” 小眼睛男顺着胡子男点了点头。 胡子男吞咽了一口口水,问小眼睛男子:“你刚才鬼叫什么?” 小眼睛男道:“老大,我是看你裤裆湿了,才想着提醒你一下。” 胡子男一巴掌拍在小眼睛男子的脑袋上,骂道:“日你先人板板!” 小眼睛男子缩了缩脖子,道:“老大,那你们喊什么?可是看到了什么?” 胡子男被弄了个没脸,只能粗声:“滚你娘的!老子是被你吓的!人吓人,吓死人!走,进去,赶快把棺材送入棺椁,将一切收拾妥当,头说了,明天天一亮,主子一定会过来的。” 五个人对视一眼,知道老大所言有道理,却不敢轻易回去。 胡子男怒道:“怎么,要造反啊?!” 五人一起摇头。 小眼男子道:“老子,我……我们休息一会儿吧。那里面的味道,真是太……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直接闭嘴不语。 胡子男默默将脸转到洞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后,道:“走!都给老子进去!谁他娘地再磨叽,老子第一个弄死他!” 五个人无法,只能跟着胡子男的身后,硬着头皮走了回去,哆哆嗦嗦地捡起棺材盖子,一步步靠近棺材,看都不敢开,直接将棺材盖往棺材上一扣。 几个人,拿起木钉,不由分说地将棺材钉好,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胡子男扬手给了长脸男一巴掌,小声骂道:“让你钉钉,你干什么了?!” 长脸男道:“我寻思,万一明天主子要看,再撬开多不好,就……就没钉钉。” 胡子男还要打,长脸男立刻躲开,道:“老大,你看这事儿……” 胡子男皱眉道:“什么怪事儿也没发生,知道不?否则,小命不保。” 五个人一叠声地应了,七手八脚地将椁盖也都钉严实了,然后抬起棺椁,将其送到了主墓室。 搭手有些轻,但因被吓了一跳,心里虽有疑惑,却都没敢往那上面寻思。 放好棺椁后,胡子男问:“你们都看了没?这里面……咳……有人没?” 五个人微微一愣,转而竟一起点头,七嘴八舌地称自己看了一眼,里面确实躺着一位主儿。 小眼睛男道:“虽看不真切,我还是扫了一眼。这里面,确实躺着一位呢。” 长脸男附和道:“正是正是。入土为安,入土为安。” 小眼男嘀咕道:“都说入土为安,若是埋了,是不是就不会……” 胡子男呵斥道:“闭嘴!刚说过的话,你忘了?!” 小眼男立刻抽自己一个嘴巴,道:“没忘没忘。”转而问,“老大,你看没看这里面啊?” 胡子男道:“看不真切,隐约见是有一具尸体。”这句,也是违心的谎话。毕竟,刚才唐佳人闹出的那一出戏,实在太吓人了。到底是闹鬼还是炸尸啊,谁也不敢开馆验呐。哎…… 长脸男道:“那味道……” 小眼男道:“别说了,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胡子男瞪眼道:“都把嘴巴闭紧了!若有什么风声流出去,别说我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自古以来,哪个修建墓室的手艺人,最后不都死在这里面?你们都把嘴巴闭严实了,才有一线生路。” 五个人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胡子男道:“都别歇着,赶快把手上活弄利索了。这个活儿太急,主子心里有数,见我们玩命的干,一定会网开一面。” 五个人纷纷点头,继续开工。 胡子男扫了一眼那棺椁,拜了拜,道:“墓室修建的匆忙,多有打扰,勿怪勿怪。” 五个人放下手中的活计,也都跟着拜了拜,然后才继续开工。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公羊刁刁大婚 一只鸟儿落在佳人的头上,叽叽喳喳地蹦跶了几下。 唐佳人晃了晃脑袋,小鸟儿立刻展翅飞走。 唐佳人迷迷糊糊地扬起脑袋,看了看地,又看了看天,然后抖着僵硬的四肢,呲牙咧嘴地从树上爬到地上,揉了揉已经痛到发麻的肚子,扭头环顾一下四周。 树木林立,高山巍峨,放眼望向墓穴入口,却不见任何洞口。相然,那个位置被堵上了。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见自己竟然穿着一身艳红色的衣裙,脚蹬一双做工精美的红色鞋子,其上用金线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唐佳人感觉,一切都像梦,光怪陆离不说,还极其不真实。也不知是几天前,她曾在黑崖下见到了白衣面具人。昏迷后,再次醒来,看见了红衣男子。再次昏迷后醒来,发现自己在棺材里。如今,再一次醒来,人竟穿着红裙挂在了树上。 她怀疑,若自己再次失去意识醒来,会不会出现更加令人惊骇莫名的事儿? 唐佳人不敢耽搁,一路快步离开此地。虽不知方向,却认准一个方向便不再回头。她走了大约两时辰左右,终是听见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周身感觉到了阵阵清凉,忙快步而行,来到了水源边。 打眼一看,唐佳人乐了。 哎呦,这不是她和战苍穹一同吃鳄鱼肉的地方吗!看来,她并没有出秋城啊。 唐佳人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一溜烟地跑到湖泊边,蹲下,准备用手捧些清澈的水,缓解一下喉咙里的干渴。 然,当她看见湖泊中的自己脸上的银色面具时,禁不住就是一愣。天知道,自己的脸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甚是忧虑不安呐。 唐佳人抿了抿唇,干脆一扬手,撤掉了挂在耳朵上的银面具。结果……险些被那股子臭不可闻的味道熏得头晕目眩,差点儿吐了! 唐佳人立刻屏息凝神,皱着眉头向平静的湖面里撇了一眼。 这一眼下去,她突然就理解秋江滟为何那么恨她了。 这如花似玉的一张脸,竟爬着两条好似蜈蚣一般的伤口,确实令人抓狂。 唐佳人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伤口,感觉伤口已是结痂掉落的状态。她拉开袖口,见自己小臂上的伤口也已经恢复如初,只留下了两个狰狞的疤痕,心中便有了计较。看伤口恢复的程度,她应该在红衣男子那里住了至少半月之久。 这样一想,佳人就不悦了。 住了半个多月,只给一顿饭,这明显是虐待啊! 不不,也许,那红衣男子是想将她做成干尸,结果手艺不行,没处理好,把她搞得臭不可闻。 唐佳人站起身,四周看了一圈,见周围并无一人,干脆脱掉身上的衣裙鞋袜,直接滑进冰冷的湖泊中,将自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用力搓洗干净。 结果,一抬手,还是能闻到一股子臭味。虽不那么浓烈,却如影随形。 唐佳人不死心,又将自己搓了一通。这一回,真是下了狠手,将皮都搓得红肿起来。再一闻,觉得味道清淡了许多,心下一喜,又揉搓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爬上岸,快速穿戴整齐,将面具往脸上一扣,向着岐黄馆所在的方向溜达而去。 讳疾忌医要不得。 她得让公羊刁刁给自己看看伤疤,若能用药膏将其抚平,那是最好不过。若不能……她就得请自己大吃一顿,用美食弥补一下心灵的创伤。至于那些因为毁容就不敢见人的心思,压根就不存在。 对于一个正经儿吃货而言,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治愈不了的创伤。如果有,那就两顿。 不过,唐佳人也有自己的小女儿心思,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幅模样,干脆就不摘掉面具,一路低调前行。 她本想避开人多嘴杂的地方,奈何自己肚子不争气,咕噜噜地叫得欢实。 迫不得已,她用牙齿将面具的下巴部分全部咬掉,愣是将整张面具变成了半张面具扣在脸上,而后掂量着手中扭得不像样子的银片,买下二十来只大饼,用油纸包了,抱在怀里,边走边吃。 路人见她这幅模样倒也见怪不怪。毕竟,江湖中神经兮兮的人着实不少。这位扎个冲天追,那位背个乌龟壳子,还有曾打着赤膊光着脚丫露着腿毛抡着大铁链撒丫子狂奔的战魔宫宫主。与之相比,眼前这位戴着半张狗啃式面具的女子,也就不那么扎眼了。更何况,今天还有更热闹的东西可看,大家都想快点儿收摊,去蹭个热闹。 唐佳人一路走一路买,那抱在怀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堪称堆积如山。 旁人见她步伐悠哉,食物堆得妥当,不见任何凌乱,皆啧啧称奇。 唐佳人并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唯恐招来秋江滟,奈何自己就是夜明珠的体质,走到哪里都照亮一片啊。 唐佳人见大家都看自己,忙加快步伐,直奔岐黄馆。 结果,唐佳人发现,竟然有不少人明目张胆地尾随着自己。 她心中暗道不好,立刻向前奔去。令唐佳人惊讶的是,那些走在自己前面的人竟也开始撒腿狂奔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不解,却没有停下脚步,顺风追了上去。 于是,这一群人以唐佳人为中心,如同疯了般向前一拥而去,看起来颇为壮观。 那些不明缘由的人,因好奇心被勾起,也跟着跑了起来。 人头攒动,窃窃私语。 有人问:“发生何事?” 有人答:“不知道。跟去看看便知。” 跑在唐佳人前面的人,那叫一个拼命。跑在唐佳人身后的人,那叫一个好奇。两方人马夹着一个唐佳人,却又浑然一体,声势浩荡。 跑着跑着,跑在前面的人就跑不动了。有的人瘫软在了地上,有的人捂着鼻子倚靠在了墙上,也有的人试图爬上墙头…… 唯一相同的是,在唐佳人靠近时,他们皆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向后退去。 唐佳人抱着高过她头顶的各种小吃,张嘴问:“你们跑什么?” 唐佳人一张嘴,那些人竟都哇地一口吐了。 唐佳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可能是被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臭味熏得拼命奔跑。唐佳人抬起胳膊,闻了闻,也闻到了那股子臭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她又闻了闻,却没觉得那味道有多么的难以忍受。咋地了?这是习惯了?唐佳人一哆嗦,转身看向身后那些人,问:“你们追我干什么?” 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反问道:“那……那……那你追他们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若不是你们追我,我怎能追他们?” 被追的人中有人忍着恶心吼道:“若不是被你身上的臭味熏得受不了,怎会跑?!” 这时,风渐渐停了,唐佳人身上的臭味开始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机敏的人已经捂着鼻子躲开,反应不快的人唯有吐得昏天暗地。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这日子不好过了。 以往,她身有异香,怕人吃了她。如今,她身有异臭,却要担心熏死别人。多么矛盾的存在啊。 胆小怕事的人已经捂着鼻子四下逃开,脾气暴躁的人干脆捂着鼻子围攻佳人,让她速速滚开。 有吼道:“滚开!快滚开!什么味儿?恶心死老子了!” 也有人吼:“这是尸臭!那不是人!” 有那爱挑事儿的,干脆捡起石头砸向唐佳人,骂道:“滚!婊-子!滚!” 许是大家闲来无事,又鲜有能引起人们同仇敌忾之事。大家见佳人抱着一堆吃食傻里傻气、十分怪异,当即搜罗出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向她,大有将其赶出秋城的意思。 唐佳人有些茫然,下意识地躲开那些东西,在狼狈中向远处跑去。 明明没做错什么,他们为何要这么待她? 不就是臭了一些吗?这又不是她自愿的。 大家总说生活不易,要学会隐忍,怎就不能忍忍她身上的臭味呢? 唐佳人避开了人群,避开了热闹,绕了好大一圈,在天黑后,才摸到了歧黄馆的边。 此时此刻,岐黄馆的门口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在门上,大红灯笼围着岐黄馆挂了一圈,那叫一个热闹喜庆。 两名随从各立在大门的一边,手中分别抱着一个贴了喜字的竹筐,在那里扬着花生和赏钱。 门口围着一大群的小孩,在那里抢得不亦悦乎。 外一层的大人,有心去抢,却又不好意思,只能指挥自家儿女勇猛上阵,给自己抓出来一些花生和铜板。 喜庆的鼓点和热情的唢呐从歧黄馆里传出,混合着孩子们开心的叫声,显得格外热闹。 唐佳人就像一个小偷,从墙角偷偷探出头,看向歧黄馆的大门。她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歧黄馆里谁要迎娶新娘子?更不明白,为何这婚礼会选在晚上举办?然,这些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关心的是,公羊刁刁在哪儿?他是否能帮自己祛除这身恶臭?公羊刁刁,就是她的希望。 这时,有二人从唐佳人的不远处走过。 其中一人问另一人:“今晚公羊公子大婚,你可准备了什么贺礼?” 另一人回得什么话,唐佳人没听清。只因她满脑袋里转悠的,都是“公羊公子大婚”六字。 难道山间三日,人间已经三年不成?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湖中沐浴遇情人 这世间,唐佳人只认识两位公羊公子。一人名叫公羊刁刁,一人名叫公羊无敌。前者是歧黄馆的神医,后者改名换姓变成战魔宫的宫主,想必就算大婚,也不会是歧黄馆里的热闹。 唐佳人说不上心里啥滋味,总之……不太好受。 她和公羊刁刁之间的感情,其实挺特别的。她总觉得,公羊刁刁是她的,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她的。所以,她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还能活着回来,第一时间都会跑到公羊刁刁这里。 却不想,他竟然要大婚了。 心痛如绞,说不上。但,胸口闷疼,却是一定的。 唐佳人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试图缓解这种恼人的闷痛。她倚靠在冰凉的墙上,本想思考一下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或者说,要不要叫出公羊刁刁,让他帮自己看看。毕竟,人家新婚燕尔,自己这样冒然出现,有些不好。嗯,不好。 唐佳人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嘀咕道:“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万一哪天闻不到,心里还不得不安呀?”勾了勾出唇角,笑得有些苦涩。 这时,她听见了黄莲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儿?赶快去通知公子!” 唐佳人忙探头看过去,但见原本热闹非凡的大门口,竟已经变得悄然无声。那些抢钱的娃娃儿和围观热闹的大人们,皆捂着口鼻,忍着恶心,作出险些昏厥的样子。 不多时,一身大红喜袍的公羊刁刁出现在了门口。他头上戴着金冠,眉眼间有着三分厉色,看起来与往日十分不同。 他眉头微皱,直接掩住鼻息,呵道:“哪个胆敢在我大婚之日放毒!找死不成!” 唐佳人心里不是滋味,听着这话更不舒服。放毒?放啥毒?不过就是臭味罢了。她一撇嘴,抱着自己的那些美食,转身离开了。 公羊刁刁继续道:“先一人给颗清脑丸。” 黄莲应道:“诺。” 公羊刁刁站在门口,愣了愣,突然一把抓住黄莲,问:“我我我……我是不是不磕巴了?” 黄莲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道:“回公子,听着还是磕巴的。” 公羊刁刁放开了黄莲,仔细回忆了一下,又立刻攥住黄莲的衣服,道:“不对!我我我……我是说,我第一句说话时,是是是……是不是不磕巴?” 黄莲思忖道:“好像是。这味道令人头晕脑涨,几欲作呕,有些记不得刚才公子一开口,是否结巴了。” 公羊刁刁却是身躯一震,道:“佳人回来了!”说着,竟是向着外面跑去,边跑边喊,“佳人!佳人!” 唐佳人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回头。她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快步离开。眼泪顺着眼角噼啪落下,湿了大红衣裙。 她的脸毁容了,但她确实可以自娱自乐不那么在乎。只因,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喜怒也好、悲伤也罢,都与别人无关。然,老天爷非要和她开玩笑,让她像一具腐尸般散发出那样难闻的臭味。受不得……受不得……受不得公羊刁刁说她是刻意放毒。 人心里都有一个脆弱点,偏生她的脆弱点被公羊刁刁一语戳中,实在是痛。她无法面对大婚的公羊刁刁,更无法面对臭气熏天的自己,唯有躲得远远的才好。 身后,公羊刁刁喊着“佳人”,一声声饱含深情厚爱,却如同一柄柄钝刀,刺入唐佳人的身心,令她遍体鳞伤。 唐佳人疯狂地奔跑起来,直到跑回到湖泊边,噗通一声跳入其中,才觉得心里好受几分。 她扯掉衣裙,扔掉面具,然后开始搓洗自己,一遍又一遍,直到闻不到那种臭味后,才放过了红肿的肌肤。 她倚靠在石头上,一动不动,就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 佳人暗道:嗯,她确实应该变成一块石头——又臭又硬。 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唯有一轮月亮挂在头顶,映照着波澜不兴的湖泊。偶尔有鱼儿从佳人的身边游过,撩拨着水纹,调戏了水中明月。 不知过了多久,唐佳人听见了异样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她回过神,想要去抓衣裙,却发现自己只顾着伤心难过,竟忘记收好脱下的衣裙!这回可好,那些衣裙已经飘荡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想要抓回来,那是不可能了。 怎么办?是撒腿就跑还是就地潜伏?若跑,那得捂住脸,不能让人看见自己是谁。唐佳人抓起半张银色面具扣在脸上,开始酝酿狂奔离开的冲动。不知道,她一手捂胸,一手护着下面,是否妥当。或者,她一跃上去,就直-插对方双眼?他能看到多少,那是他的眼力。她插得多快,那是她的能耐。 嗯…… 貌似,不可行啊。 她若跑出去,却迎面遇见一群人,那自己……算了,不能跑,还是静静不动的好。所幸,她刚将自己洗干净,倒也闻不到那种臭哄哄的味道。再者,她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两块石头的缝隙中间,若非自己跳出去,别人很难发现她。 唐佳人稳下心,支棱起耳朵,听着那车轱辘声浅浅近了,停在她身旁不远处。 望东道:“主子,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秋月白道:“回马车里取个披风给我。一个时辰后来接。” 望东知道劝不动秋月白,于是应道:“诺。” 唐佳人本就屏着呼吸,如今更是小气儿都不敢喘了!谁能想到,秋月白会出现在这里!唐佳人一颗心怦怦乱跳,仿佛随时会撞出胸腔,蹦跶到秋月白的面前去。她用手捂住胸口,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天知道,她有多紧张。不不,不单单是紧张,还有一丝想要见他的雀跃,以及恨不得一头钻入水中永不相见的决绝。 岸上,秋月白坐在四轮车上,望着眼前的湖泊,眸光中清清浅浅,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里风凉,月色映着他那冷若冰霜的容颜,褪去了人间看不透的繁华,只剩下一世落寞无人知。风吹动他白色的衣袍,轻轻拍打他那毫无知觉的双腿,一声声,好似人的心跳声。万籁俱静,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撩拨出一串好似珍珠的水珠。 唐佳人缩在湖泊中,不一会儿便被冻得哆嗦起来,上下牙开始磕碰。佳人尽量咬紧牙关,不让牙齿磕碰出声。实在控制不得,就用舌头拦在山下齿的中间。起初,这个办法还有点儿效果。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舌头就受不了了。 唐佳人不敢动,生怕被秋月白听见动静。虽然。她十分想见他,想问问他是否安好,奈何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满身疤痕的粪球,实在不想露脸出去给秋月白看。她怕看见他眼中的鄙夷,或者是幸灾乐祸。虽然,她觉得那种眼神不适合秋月白,却架不住自己瞎想。哎,也许不是瞎想。秋江滟那货,不知道在秋月白面前怎么编排自己呢。这仇恨就像雪球,越滚越大。 因一直蜷缩着不动,唐佳人被冻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整个人都不好了。而秋月白却独享着这一份宁静,一时半刻不会离开。 唐佳人心中叫苦不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打得并没有多么惊天动地,只是小小的一声,却立刻引起了秋月白的注意,喝问道:“谁?!” 唐佳人很想潜入水中不出来,却因畏惧水,没敢这般动作。为今之计,只有贴着湖面,远远避开秋月白,才是正理。 唐佳人刚要动,就听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嘲讽道:“如此良宵美景,秋城主一个人独坐四轮车,可是在独钓女鬼?” 唐佳人用手指揉了揉鼻子,暗道:完了,我儿子来了! 岸上,战苍穹带着五名堂主,气势磅礴地大步走来。 战苍穹身穿紫色雷纹长袍,脚蹬皂靴,披着黑色滚毛披风,行走间如同一头雄狮,端得是十分霸气。 他来到秋月白身旁,抱膀一站,邪魅一笑,继续道:“秋城主真当秋城是自己家,竟敢深更半夜独行至此,似乎忘了自己已经是个残废的事实。秋城主,你这是想试试我们战魔宫的手段还是身手?” 秋月白道:“无耻的行径没有分别。手段和身手又有何区别?” 唐佳人暗道:说得好! 战苍穹哈哈一笑,靠近秋月白,在他耳边道:“真是欣赏秋城主的冷静自持、临危不乱……”微微一顿,“牙尖嘴利。” 唐佳人暗道:形容得妙! 秋月白道:“战宫主深夜不睡,特意跑过来夸奖秋某?秋某受之有愧。” 战苍穹道:“非也。这秋城终究是秋月白的秋城。本宫只是想来问问,秋城主为何深夜不睡,跑到这里望湖兴叹?” 唐佳人暗道:想不到战苍穹还是个事儿妈。不过,也是,秋月白为什么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自己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他?不过,他若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何不语?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魅-药湖中飘 面对战苍穹的咄咄逼人,秋月白只是淡淡地回道:“想不到战宫主也如无知妇孺一般,喜欢嚼舌根、听闲话。可惜,战宫主喜欢听,秋某不喜欢讲。” 战苍穹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道:“如此有骨气的半瘫,本宫也是头次见到。很好。本尊在追来的路上,还在想,本宫在秋城打扰多日,要不要送秋城主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唐佳人暗道:完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战苍穹和秋月白二人,势同水火,绝不相容。战苍穹说要给秋月白送礼,可想而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秋月白没有答话。 战苍穹打手一挥,道:“来,把礼物送上来!” 唐佳人这会儿已经彻底冻得失去了知觉,勉强支棱着耳朵,认真听着动静,在心里祈求两位速速离开,不要在这里假装友好,促膝长谈。至于那礼物,大可以换个地方慢慢欣赏,何必急于一时呢? 当然,唐佳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战苍穹太过分,她就……她就……哎,她能如何?总不能跳出去大喝一声:“儿啊!不能动手!那是你后爹中的备选之一!” 唐佳人自己顿感恶寒,打个激灵,张开嘴巴,看样子是想打喷嚏,她忙伸出手,捂住嘴巴和鼻子,慢慢缓解了打喷嚏的冲动。 岸上,袁绿野将背在身后的一个*袋放到了秋月白的面前。 麻袋动了动,一位满头金翠的婆子从中笨拙地爬出。她穿着红色镶金边的衣裙,徐娘半老的脸上还画着浓妆。一张嘴,满口黄牙七扭八歪,还缺了一颗。她一爬出来,就忙用手抚了抚头上明晃晃的金发簪,又顺了顺褶皱的衣裙,然后猫着腰,拿那双冒着金光的眼睛向周围一扫,一眼看见了秋月白,那嘴角瞬间咧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婆子吞咽了一下口水,大大咧咧地问:“这位相公真好看。是让婆子服侍不?” 袁绿野道:“正是。” 婆子又是咽下一口口水,喉咙里发出很大的咕咚声。 战苍穹道:“春宵一刻,野外一合。听闻秋城主素来洁身自好,本宫唯恐你秋家无后,特让属下寻个生养过的暗娼,许以重金,让她好生服侍一下秋城主。” 那婆子显然心智有问题,竟猛点头,将满头珠翠摔得七零八落。她忙趴到地上,撅着屁股去捡,口中还喊着:“小宝贝快回来,快回来。” 秋月白垂眸不语,背脊却挺得笔直。 唐佳人暗道:战苍穹这是恢复了吧?这一口一个本宫多顺溜啊。他这是忘了曾经趴在自己背上,口口声声喊着娘,让自己背他出去玩的事儿了? 公羊刁刁大婚,战苍穹恢复神智,秋月白黯然神伤,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是弹指之间,还是人间几年?红衣男子,到底是人是妖?怎是一头雾水能形容得了地? 不过,一想到战苍穹愚弄自己,她就火冒三丈!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女子,竟给他当了那么久的娘亲,想想就觉得憋屈! 岸上,战苍穹道:“秋月白,本宫最后问你一遍,娘亲到底在哪儿?你若回了,本宫让你全身而退。否则,便将你赏给那婆子当个小相公!”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暗道:原来,还是疯的。 秋月白虽没表情,但是眼中却已经有着明显的怒意。他道:“去祖坟里找你娘亲。若寻不到,就去地下寻你父亲,休要问我。”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笑中饱含凌厉之色,道:“既然如此,就请秋城主享受一番吧。”看向许红娘,点了点头。 许红娘掏出一包药粉。 战苍穹和五位堂主,皆掏出帕子,捂住鼻子,整齐地向后退了三步。 许红娘一包药粉顺着风,直接洒向秋月白和婆子。 秋月白一拍扶手,身体直接跃起,落入湖中。 唐佳人眼瞧着秋月白一跃而入,直接没入湖泊中,不见踪迹。身子一动,有心去救人,却又觉得秋月白在水下就像一条鱼儿那般厉害,自己冒然冲出去,如同小母鸡去救鳄鱼,明显有送肉入口的嫌疑啊。 岸上,战苍穹笑道:“能逼秋城主投河自尽,这暗娼也算是个人物了。哈哈哈……”笑罢,转身离去。 五位堂主紧随其后。 袁绿野小声道:“宫主,那秋月白水性极佳,未必会被淹死。不如,属下去做了他?” 战苍穹轻哼一声,道:“掉了毛的老虎就不是虎?你若返回动手,死的一定是你。” 许红娘千娇百媚地横了袁绿野一眼,道:“宫主若是想要秋月白死,就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方黑子目露不解之色,道:“若不要他死,我们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战苍穹脚步不停,也没回答方黑子的问题,只是抬头仰望一眼星空。 许红娘小声道:“许是……寻娘吧?” 方黑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个狗啃屎。他问战苍穹:“宫主,您到底恢没恢复啊?” 战苍穹停下脚步,看向方黑子。 方黑子后知后觉地道:“就当属下没问……嘿嘿……没问……” 战苍穹突然伸出腿,踹了方黑子一脚。 方黑子被踹出老远,竟撞在了那婆子的身上。 婆子吸入了大量的魅药粉末,此刻已经急红了眼。见有个粗壮男子撞到自己怀里,哪里还管三七二十几,直接就扑了上去。 方黑子誓死不从,与那婆子扭打在了一起。二人扑腾起大量的魅药,钻入彼此的口鼻之中。方黑子顽强抵抗的手,明显有些无力。 再然后,二人滚进了草丛里。 沈白蜇比较沉稳,对战苍穹开口道:“宫主,那方黑子……”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重金买下的尤物,岂能便宜了外人?”言罢,头也不回地带人走掉。 草丛里传出方黑子和婆子的叫声,粗重而急促。然,并未持续多久,便再无动静。 湖泊里,唐佳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秋月白自己游出水面。 秋月白落水的地方,正是她刚才沐浴之处。其实,并没有多深,站起来,也就到她肩膀的位置。 唐佳人被冻得脑袋有些不好使,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秋月白的腿站立不起来,落入水中自然无法像以往那般自由畅游。 她的心瞬间一慌,忙手脚并用地冲到秋月白落水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进入冰凉的水中,摸索着秋月白。 她不会水,心里紧张得狠,但一想到秋月白就在这附近的水中等死,她就再也顾不得那些。 唐佳人摸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触碰到秋月白的身体,心中难免变得焦躁不安,恨不得将这些水排出去! 就在她憋不住气儿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大腿根似乎被什么东西滑了一下。 她想起咬住小战的那条蛇,立刻向前躲了躲。结果,那东西又在她的大腿上滑了一下。 唐佳人心思一动,忙伸手抓住那缕长发,顺着长发,摸到了一个人! 唐佳人心中大喜,立刻抱住秋月白就要往上蹿。结果,却因为憋气太久,导致手脚无力,抱了一下竟然没抱动! 唐佳人已经到了极限,立刻将头探出水面,快速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潜入水下,抱住秋月白的头,直接将气渡入他的口中。佳人的想法很简单,秋月白比自己入水的时间长,一口气憋到现在定是极限,她给他一口气,他就能多撑一段时间。 水里漆黑一片,唐佳人看不清秋月白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并没有主动吸走自己口中的气。 佳人心中一惊,恐惧瞬间攻占了她的心房。 殊不知,秋月白正看着她,任她为自己乱了分寸。 唐佳人一咬牙,使劲儿将秋月白抱起,将头探出水面,大口喘息着。 她使劲儿拍打着秋月白的后背,颤声喊道:“秋月白!秋月白!你醒醒!醒醒!不要吓我,不要……” 秋月白不应,整个人软在了她的身上,半睁的眼,有片刻的失神,而后慢慢闭上。 唐佳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秋月白拖到岸边,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如何才好。她倒是知道,淹水之人要将水吐掉才行,可是……如何吐,她就不知道了。 如今,只能奋力一搏了! 唐佳人想将秋月白先送上岸,奈何自己一松手,他就往下出溜。 唐佳人只能将秋月白的两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让自己的身子呈现后仰的姿势,靠在岸边,让秋月白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的身体可以半趴在自己的身上。她一拳头顶在他的胃上,另一只拳头则是使劲儿敲他的背!为了不让他出溜下去,唐佳人的一条腿顶在了秋月白的双-腿-之-间,另一条则是勾着他的后腰,试图夹-住-他。 如此高难度的姿势,若非唐佳人的身体柔韧,还真不太容易做到。 尽管秋月白穿着衣物,但佳人却是仅有半张面具罩着脸,如此全方位的亲密接触,真真儿是实打实头一回。只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唐佳人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姿势有多撩人。她一心想要捶醒秋月白,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月白水中燃 在唐佳人的不屑努力下,秋月白终是哇地吐出一口水。 那水吐在了佳人的肩膀上,似乎还是温热的。 唐佳人提溜起来的那颗心,终是落回到了肚子里。紧接着,对于自己赤-身-裸-体这件大事的正确认识,终于归位。她僵着手脚,试图一把推开秋月白。这力气都用上了一半,又慢慢收了回去。别说推了,她若此刻松开手,他一准儿还得滑入冰冷刺骨的水里去。 秋月白咳嗽了几声后,似乎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位不着寸缕的女子。 尴尬。 极是尴尬。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就那样紧紧贴着彼此的身体,挤压走了所有空气。 诡异的沉默中,唐佳人心如鼓击。她竟觉得,秋月白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这种感觉来得十分猛烈,好似一头兔子,嘭地一声,撞进了她的心口,令她瞬间慌了手脚。 唐佳人放下夹在秋月白腰间的腿,一手揽着秋月白的腰肢,一手去解他的外袍。她要逃走,立刻逃走。所以,必须扒下一件外袍裹在身上,不至于让自己裸-奔而出。只要外袍一到手,她就抱住秋月白的腰肢,将他一鼓作气地扔到岸上去。至于会不会摔得鼻青脸肿,那就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秋月白的外袍被唐佳人扯开,如同一朵纯洁无暇的荷花,绽放在冰凉的湖水之上。 唐佳人试图将其扯下,却又不能让秋月白滑入水中,那动作做起来别提多费劲。以致于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彼此之间已经肌肤相贴! 如此亲昵、暧昧,令人双腿颤抖。 在唐佳人的自以为当中,她与秋月白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但那时候她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眼不能视,唯一好用的鼻子还因为上火闻不到什么味儿。第一次的感觉,挺痛;第二次的感觉,挺舒服。但,总而言之,她一直处于不太好的自我封闭状态中,尽管身体的触感变得十分敏锐,却总觉得少了些食色香艳在里面。毕竟,看不见嘛。 这一次,二人再次肌肤相贴,那种感觉果然十分不同。 唐佳人十分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有心问问秋月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却又觉得如此行径实在太傻。 秋月白刚吐水缓过劲儿来,甚至都没有看到过她的脸,怎么可能知道她是谁?他任由她扯开他的衣袍,应该是暂时无力反抗。毕竟,刚从生死边缘溜达一圈回来,也是蛮需要体力的。 思及此,唐佳人心生不悦。 若今天救他的不是自己,而是岸上那个疯婆子,他是不是也任由别人扯开衣衫?! 唐佳人心头火起,一抖肩膀,让秋月白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滑落,她扯着他的袖口,就要往下拉衣服。 这时,秋月白抬起头,看向了唐佳人。他那如冰雕玉琢的容颜,清冷中不见任何情绪。既无熟人相见的喜悦,也没有仇敌之间的分外眼红。他看着她,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唐佳人扯袖子的手一顿,心中弥漫起一种名为“不是滋味”的味道。然,她马上在心里劝慰自己,自己脸上戴着面具,他不认识自己才是正常,如此,她也乐得轻松自在,不用怒目圆瞪地咆哮,也不用费尽心思的追求真相。 唐佳人慢慢调整呼吸,试着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嘴唇动了动,却没挤出一个字。 秋月白却用低哑的声音道:“帮我。” 简单两个字,其意义却是非比寻常的。 唐佳人肤浅的以为,自己正在做的事,就是在帮他。她用刻意变了调调的嗓子开口道:“我路见不平,将你从湖水中救起,脱你一件衣袍,权当报答。等会儿将你送上岸,也就算是帮得彻底……呜……” 秋月白突然低头吻上佳人的唇,带着一股子蛮横之力! 唐佳人瞬间蒙了。怎么说得好好儿的,突然就动手了呢?唐佳人有心结,自然不想与秋月白这般亲近。唐佳人开始挣扎,口中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秋月白不满意,上下牙齿一合。 唐佳人的嘴唇被他咬了一口,痛得直吸气。 秋月白乘虚而入,动作却是一滞。 唐佳人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臭虫,嘴巴里的味道都令人作呕。她忙一用力推开秋月白,掉头就要跑。 不想,秋月白双腿无力,离了她,再次跌入湖水中。 敞开的衣袍,消瘦的胸膛,如同海藻般的长发,以及那无波无澜的眼神,都成了佳人眼中的一幅画卷。有的画卷令人赏心悦目,有的令人振奋不已,秋月白这幅画卷就有些悲凉了。 唐佳人根本就无法扔下他,只能转身回来,再次将他捞起来,紧紧抱在自己身上。 秋月白的手指颤了颤,抱紧了唐佳人。 唐佳人也不知道,秋月白到底认没认出自己。毕竟,他若不用力抱着她,就还得出溜到湖水里面去。她心中乱糟糟的,脸上火辣辣的,身体冰冰凉的。只不过,被秋月白抱着的位置,却开始发热。 秋月白再次吻上佳人的唇,迫切而火热。 唐佳人闭紧嘴巴,左右摇头,不肯让他亲近。逮到空隙,立刻开口道:“救人一命罢了,不用以身相许!” 秋月白喘着灼热的气息,沙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魅-药。” 唐佳人一想到战苍穹干得好事,就恨得牙痒痒! 凭什么他干得坏事,让自己擦屁股?真当她是他娘亲不成?! 尽管气恼,心里却并没有那么为难。 毕竟,在唐佳人看来,此事是一回生二回熟。既然曾经那般亲密过,此番再亲近一次也无可厚非。心有不悦的是,若今晚不是自己在这里沐浴,换成其他人,秋月白会不会也这般如饥似渴? 唐佳人的想法不复杂,却如同一股子邪气,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令她不爽。然,任何想法都没有维持多久,秋月白再次吻了上来。 唐佳人紧紧闭着嘴,不让他乘虚而入。秋月白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急促地点火。 前一刻,唐佳人还觉得这湖水太凉,冻得她骨头疼。这一刻却又觉得,这湖水里藏了一个妖怪,正在给湖水不停加温,令她全身燥热不安。而这个妖怪,一定就是秋月白。 秋月白情动时,与往日的冷清绝不相同,好似猛虎下山,有不可抵挡之势。奈何双腿无力,不能像个正常男子那般疼爱女人。情难自禁时,他抱着唐佳人向一侧跌去,后肩撞到了旁边的石块,却也不觉得疼。 秋月白跌坐到石块上,动弹不得。湖水淹没他的脖子,停在他的鼻子上,唯有仰起头才能呼吸。唐佳人被他紧紧抱着,直接跌入他的怀中,坐在了他的腿上。 水面上,秋月白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情-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佳人看。 那眼神,明明没有魅惑之意,却勾得佳人四肢发软,心如鼓击。 有种妖,冷艳无双,却能勾的人心思荡漾,恨不得化为藤蔓狠狠地缠绕上去。而秋月白,显然是妖王。他不需要刻意勾引,也无需用尽手段,只要点燃自己,便让妖精们趋之若鹜,更何况凡人呢? 唐佳人被诱惑,慢慢低下头,也将嘴巴浸入水下,然后……一张嘴,含了一口湖水,咕噜咕噜涮了涮口,吐出。又含了一口湖水,咕噜噜涮了涮口,再次吐出。第三次含了口湖水,直接被秋月白用唇舌一搅,直接咽下了肚。 她明明喝得是湖水,明明百毒不侵的,为何整个人都热得不像话? 两个人之间,明明隔了那么多东西,此刻却肌肤相亲,如此亲近。那些质问、那些指责、那些欺骗、那些伤害,明明存在,却在水*融的那一刻,无法作怪。 唐佳人在青楼混迹一段时间,自然晓得女子第一次时会痛,需要官人怜惜一些。她认为自己就算不是身经百战,也应该与秋月白默契十足。却不想,又实打实地痛了一回! 实话,她看秋月白那表情,似乎也痛了一下。 唐佳人很想顺口安慰他两句,却终究闭了嘴。她怕自己一张嘴又变得臭不可闻,如此败兴,实在要不得。唯有轻咬下唇,忍了。 秋月白扬起脖子,半眯的眸子里滑过异彩,既如同一坛子搅拌了春-药的烈酒砸入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中,烈焰乍起,瞬间燎原,又如一场凤求凰下的余音袅袅情丝缠绕。 若恨一个人,可以毫不客气地扬言说化成灰都认识。那么爱一个人,又怎会在半张面具下就疑惑退缩、不分真假、不辨东西? 彼此身上的疤痕累累,唯有在指尖的轻抚与唇瓣的热吻中能得以安慰。 爱已成狂、恨意难酿。恨若生根,爱难思量。自古爱恨纠缠,便难撕扯开,理顺真相。 冰凉刺骨的湖水,滚烫柔软的身体,急促炙热的呼吸,层层荡漾的水波,相互映照的明月,以及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魅-药甜香,好似神来之笔,用深色的调调儿绘出一副活色生香。 夜凉,脸热,心慌。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月白心计也羞人 面对一个索求无度的半瘫,唐佳人觉得自己的蹲起能力有待加强。 心中估摸着时间,感觉望东快回来了,便抬起手,捏上了秋月白的后脖子。结果,却发现,秋月白的手与自己一样,也捏在了她的后脖子上。 二人目光一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和了然。十分矛盾的感觉,却真实存在。 二人同时下手,试要比谁的动作更快一点。 刚刚还亲密无间的二人,这会儿却开始大动干戈,试图让对方先昏睡过去。 唐佳人仗着身型灵活,在秋月白怀中扭来扭去。 秋月白再次被点燃,这手便改了方向,试图继续缠绵。 唐佳人知道自己敌不过秋月白,便假意配合,然后突然发力,一脑门磕向秋月白的额头。 秋月白的后脑勺撞在了石头上,人终于昏死过去。 唐佳人颤抖着发软的手脚,抱起秋月白,脱掉他的衣袍,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把将他扔到了岸上。 她自己穿好秋月白的湿衣裤,善心大发地给他留下一条亵裤蔽体。 唐佳人准备开溜,却觉得秋月白那条湿亵裤贴在他的大长腿上,半遮半掩,实在令人血脉喷张。等会儿那个婆子爬起来,不得将他活吞下腹啊?就算婆子爬不起来,走过路过之人看见,没准儿就起了色心。毕竟,陷入昏迷的秋城主就好似温柔的月光,令人有种抚摸的冲动啊。 唐佳人干脆捧来一些稀泥,快速涂抹在秋月白的身上和脸上,确保他暂时安全后,便躲在了树上,眼巴巴地看着。 不多时,望东拿着披风寻来,乍一看空着的四轮车,心中便是一慌,随手将披风扔在四轮车上,立刻大声喊道:“主子!主子!”脚下一个磕碰,忙低头去看,但见一个泥滚滚的东西躺在脚边不动。 望东的呼吸一窒,立刻蹲下身子,用手指擦掉秋月白脸上的泥巴,感觉脑袋嗡地一声!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秋月白的动脉,察觉到人还活着,稍微缓了一口气,忙掐秋月白的人中,喊道:“主子!主子醒醒!”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终是睁开了眼睛。 望东差点儿喜极而泣,道:“主子!你终于醒了!可有不适?是望东护主不利,让主子遭此侮辱,主子……”说到最后,望东已经愤怒得无法言语。 秋月白道:“扶我起来。” 望东哪里顾得那些稀泥,当即搀扶着秋月白坐起身。 秋月白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然后伸手揉了揉额头,又摸了摸后脑勺。 望东知道秋月白是一个十分能隐忍的人,即便满身伤痕,也不会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可此时此刻见他如此,当即以为他受伤颇重,忙问:“主子可是受到歹人偷袭,伤了头?” 秋月白低垂了眉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唐佳人心中一乱,误以为自己下手重了,有心下去看看,却怕自己被秋月白逮住,无法脱身。再者,离开水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竟觉得身上的臭味又有泛滥的趋势。如此,她怎好意思去见秋月白? 望东道:“属下这就送主子去医馆。” 秋月白道:“先将我洗干净。” 望东抱起秋月白,轻轻跃进湖泊中,口中怒道:“潜影何在?怎不出来?!” 唐佳人猛地站起身,却因脚下一滑,直接摔到树下。 望东立刻喝问道:“谁?!” 唐佳人摔得头晕目眩,却愣是忍着没敢吭声。她那一颗心啊,已经开始怦怦乱跳。她那张脸啊,真是恨不得一头钻进泥巴里去!她怎么就忘了潜影呢?潜影是秋月白的贴身影子,无论秋月白走到哪里,潜影都会默默相随。她……她刚才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潜影的注视下进行的?那般疯狂孟浪,简直……简直就是活-春-宫啊! 唐佳人羞恼万分,一张脸胀得通红,使劲扯着面前的杂草,恨不得将其薅秃了! 所幸,秋月白的回答十分及时,道:“许是潜影回来了。我有事让他去做。” 唐佳人那颗被油煎炸的心终是捞出了锅。幸好潜影不在,否则,她岂不是被看光了?!冷静下来一想,潜影应该是不在的,否则,他怎么会眼看着秋月白被战苍穹欺负而不出手相救? 唐佳人放下心来,开始向后退去。 望东心中有疑惑,却并没有去追,毕竟,与照顾秋月白相比,其它都不重要。 秋月白听到动静,微微垂眸,并未言语。 当望东将秋月白洗漱干净,重新抱回到岸上,轻手轻脚地放进了四轮车里。他从车里抓出披风,裹在了秋月白的身上,道:“主子,马车上有备用的衣袍,属下推你回去。” 秋月白微微颔首。 四轮车转动起来,向着马车走去。 望东心中怒意难平,有心问问秋月白,到底是谁如此侮辱他,却张不开口。毕竟,秋城城主被人扒掉衣裤,全身糊了泥巴这种事,说出来都打脸。若秋月白不提,他根本无法问出口。当然,令望东最为奇怪的是,看秋月白的样子,可半点戾气不见,反而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儿。秋月白的性子内敛,情绪之类的东西轻易不外漏,但望东跟随他多年,却能从他的眉梢唇角看出一些端倪。 来到马车旁,望东将秋月白抱进车厢,点了灯,为他取出衣裤。 秋月白扯下裹在身上的披风,望东才看见,他的后背上竟然又添了新伤!不但有挠痕,还有石头碰破皮的地方。 望东能跟随秋月白这么久,心中定是清明的。他一见秋月白的后背,便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有些不敢置信。不过稍一联想,心中便有了计较。能将自家城主扒光抹泥,且在其后背上肆意抓挠之人,且令城主大人心中愉悦的,唯有一人罢了。 望东取出药膏,道:“城主后背有擦伤,让属下给您涂抹一下。” 秋月白微微垂下眼睑,没有搭话。 望东知道,他不说话,便是应了。 望东抠出一块药膏,仔细涂抹在了秋月白的背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秋城主的目光十分柔和,双颊隐隐透着一层粉润,说不清是羞涩还是喜悦,总而言之,空气中仿佛都漂浮起了一丝丝的甜香,闻之醉人。 待将伤口处理好,望东帮秋月白穿好衣袍,在他后背处塞了张较硬的垫子,让他的后腰能有个支撑,不至于太累。 秋月白这才开口道:“让人留守湖泊边,天一亮,便将湖中红衣打捞起来。” 望东应道:“诺。”略一思量,开口道,“主子一直让人留意大胃口的女子,今日得到消息,有红衣女子不但胃口极大,且浑身散发难闻臭味。咱们的人一路尾随至此,远远跟着,不敢靠近,唯恐打草惊蛇。主子火速赶来,却赶走望东,定是发现了那大胃口的女子。属下愚钝,竟还误以为是被人伤了主子。” 秋月白用眼尾瞥了望东一眼,随手抓出一本书,攥在手心里,却没有搭话。 望东嘿嘿一笑,样子有些傻气。 秋月白收回目光,垂眸看书。 望东知道,自从唐佳人捅了秋城主一刀,秋月白就再也没有笑过。而今,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书,竟是唇角带笑。望东有心哄秋月白开心,于是继续道:“不知主子看的什么书,想来一定妙趣横生,十分好笑。” 秋月白干脆放下书,道:“望东,你怎比妇人还加呱噪?” 秋月白的一句打趣,却差点儿让望东泪目。他憋回眼泪,笑道:“属下这是心疼主子后背有伤,刻意逗主子开心。” 秋月白直接将书拍在望东的头上。 望东接住书,又是嘿嘿一笑,问:“主子,我们是去医馆还是回秋风渡?” 秋月白道:“等潜影。” 望东应道:“诺。”起身,退出马车,守在一侧。 不多时,潜影出现在马车旁,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潜影回来了。” 秋月白不吭声。 潜影起身,靠近马车边,低声道:“战苍穹命许红娘洒魅-药时,主子用手指敲击手把,示意属下回避,属下便躲开了。虽知主子水性极佳,在水下可闭气一盏茶的功夫,却仍旧放心不下。所以,属下未曾远走。直到战苍穹带人离开,属下唯恐那婆子和方黑子失了心智做出危害主子之事,才擅自出手,趁二人忘我时,用暗器点了二人穴道,致使二人昏睡至今。属下听见湖中传出动静,知道主子无碍,立刻远离,不曾……偷看。” 秋月白道:“以后不许和任何人提起我水性如何。” 潜影应道:“诺。” 秋月白问:“刚才可跟去看看?” 潜影回道:“属下担心战苍穹去而复返,不敢离开。” 过了半晌后,秋月白才再次开口道:“若有下次,你且去看看她藏身何处。” 潜影应道:“诺。” 望东冲着潜影挤眉弄眼地一笑,小声道:“若有下次……” 秋月白一本书砸出,望东立刻闭嘴,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车厢里,秋月白闭上眼,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喵…… 唐佳人穿着湿答答的衣袍,趿拉着秋月白的鞋子,在林子里绕了一会儿,想要寻个可以栖身之地。 她那快要拉断的神经,在刚才的一场场欢愉中被松了劲,这会儿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凄惨不堪。毕竟,她刚刚睡了秋城城主秋月白。哦不,是以肉身为其解了魅-药之毒。实乃,大功一件!她对秋月白的愧疚之情,在这次“挺身而出”中消减了不少。最起码,她捅得那一刀还是挺微妙的。至少,他的短尾巴还是骨气铮铮的吗! 至于秋月白到底中没中魅-药,唯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在这场博弈中,最傻的就是战苍穹,明明收到消息,为了追唐佳人而来,却被秋月白顺手阴了一把而不自知。若哪日晓得自己曾做了什么,想必悔得肠子都要青中带黑,比中毒而亡差不了多少。 唐佳人的小心思不少,却不如秋月白腹黑。人家秋月白才是实打实凭借半瘫的身体,吃到热豆腐的人。如此能耐,令人瞩目。 唐佳人这只小臭虫,寻寻觅觅,终是找到一处遮风避雨的好地方。 那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小山洞。山洞里铺满了干净的稻草,散发着草木的芬芳。山洞不大,人躺进去,还得缩着点腿。不过,却格外有安全感。 唐佳人觉得,这可能是某个动物的窝,不过现在是她的了。鸠占鹊巢的行为有些不厚道,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唐佳人脱掉外衣,将其挂在洞口,晾干。自己则是蜷缩着腿,躺在厚实的稻草上,十分快速地进入了梦乡。 以往,她身有异香,总害怕别人扑过来撕咬她的血肉。如今,她满身恶臭,不但不用担心别人觊觎她的血肉,还不用害怕有野兽过来啃咬她。毕竟,这味道着实有令人退避三舍的能力。那些稍微退得慢些的人,唯恐要将心肝脾肺都吐出来咧。 凭借自身过硬的能力,唐佳人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 殊不知,这窝的正主儿曾回来过,却又不得不避开。 唐佳人睡到日上三竿,从树杈上扯下衣袍,刚要穿在身上,却发现洞口边缘直挺挺地躺着一排老鼠。六只大,八只小。 唐佳人愣了愣,唇部一颤,逸出一个名字:“天青?!”她披头散发地冲出洞穴,举目四望,大声喊道:“天青!孟天青!” 无人应。 唐佳人急得一跺脚,慌忙系好衣袍,就要钻回洞里穿鞋子,口中还恨恨地道:“让我逮到你,你就死定了!”钻洞的动作一滞,扭头看向洞口旁,蹲坐着的那个人。 嗯,应该是人吧?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双圆溜溜的兽眸,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有几根胡须。他蹲坐在洞穴的一旁,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手,还是人手,就是指甲长得像猫的指甲,卷曲着锋利,轻易间能将人开膛破肚。 他的衣衫褴褛,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和颜色,可见过得有多糟糕。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喊了声:“天青”,就要扑上去。 孟天青却立刻向后躲了躲,还十分不给面子地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喷嚏。 唐佳人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撅着嘴,皱着眉,向后退了退,也蹲坐在地上,将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盯着看着孟天青看了半晌,见他看向自己,这才开口道:“喵……” 孟天青那双兽眸动了动,冲着佳人道:“喵……” 唐佳人:“喵喵……” 孟天青:“喵喵喵……” 唐佳人:“喵喵喵……” 孟天青:“喵……” 唐佳人一张嘴,又要喵喵,却被孟天青打断道:“佳人,你好好儿说话,我听不懂。”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了。 孟天青有些羞恼,身子一动,就要跑。 唐佳人呵斥:“站住!” 孟天青僵着身子不动。 唐佳人指着孟天青,横眉冷对道:“我告诉你孟天青,你要是还敢跑,我和你绝交!” 孟天青收回跑路的姿势,可怜巴巴地看向唐佳人:“喵……” 唐佳人道:“说人话!” 孟天青:“知道了。” 唐佳人问:“你上次为什么跑?你这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且大家都觉得挺好看的。” 孟天青的眸子颤了颤,才回道:“我控制不住自己。” 唐佳人诧异道:“控制不住?你是说,有东西在勾引你?咋地,有大鱼啊?” 孟天青的脸微红,不过看不出来。他将额头顶在膝盖上,不让佳人看他的眼睛。 唐佳人捡起一块指甲大小的小石头,砸向孟天青。 孟天青瞬间炸毛,凶道:“喵!” 唐佳人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冲着孟天青咧嘴一笑。 孟天青立刻变成乖猫,低低地叫道:“喵……” 唐佳人将石头砸在自己面前的地上,瞪眼道:“孟天青,你现在十分不友好!你若和我藏着掖着,我也不稀罕管你的破事儿!”烦躁得甩了下乱糟糟的头发。 孟天青这才看清,唐佳人的脸上竟有两条丑陋的疤痕。他立刻四肢并用向着佳人爬过去,那动作十分敏捷,显然是惯于这样行走的。只是尚未靠到近前,便开始不停打喷嚏。 唐佳人只得向后退了退,一脸的生无可恋。 孟天青这喷嚏打得一个接一个,脑袋晃得没完没了。唐佳人忍不住道:“你就不会把鼻子塞上啊?!” 孟天青伸出手,让她看自己的爪子,委屈地道:“喵……” 唐佳人重重一叹,道:“你憋气。”靠近孟天青,扯了他的衣服,塞进他的鼻子里,“好点儿没?” 孟天青没有回答,而是伸出爪子,轻轻触碰了一下佳人的脸颊。眼中,是浓浓的心疼。转而变成戾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恨声问:“谁伤你?” 唐佳人学他的样子,掉头就要跑。 孟天青一愣,忙扯住唐佳人的衣袍,道:“别跑。” 唐佳人回头,可怜巴巴地道:“喵……”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道:“说人话。” 唐佳人一扬头,拒绝和孟天青说话。 孟天青知道唐佳人生自己的气,只得用胳膊拱了拱她的身子,靠近她,蹭来蹭去的讨好她。 唐佳人一扭身,仍旧不搭理他。 孟天青只得道:“佳人不气,你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我也如实相告,绝不隐瞒。” 唐佳人这才扭身看向孟天青,问:“真的?” 孟天青点头如捣蒜。 唐佳人眸子一眯,道:“你先说。” 孟天青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唐佳人便指了指自己的脸。孟天青被拿捏住了七寸,只得开口道:“那晚我本来好好儿的,可突然听到了猫叫,又闻到了令人振奋的味道,于是脑袋一热,就跑了出去。后来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清醒的时候,发现身边有一具女尸,死相十分残忍。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不是我做的,但当时心中忐忑,就逃了。我本想去寻你,又怕自己真的变成毫无理智的畜生,所以只能躲得远远的。即便如此,我还是会被那种味道吸引,待清醒后,身边依旧是一具女尸。如此反复,已经五具女尸了!”抬眼看向佳人,嘴巴颤了颤,终是道,“佳人,我心里害怕极了。所以才会避开大家,逃到这里。” 唐佳人垂眸看向孟天青的爪子。 孟天青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背后。 唐佳人抓出孟天青的爪子,用小手拍了拍,打趣道:“你一定是听到了母猫叫。” 孟天青的脸瞬间爆红,扭头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哈哈一笑,看似心情不错,实则心里特别忐忑。 孟天青回头瞪了佳人一眼。 唐佳人这才收了笑,道:“孟天青,我觉得,我们着了道。” 孟天青的眸光堆积寒霜,道:“我也这么想过。奈何,自己寻不到踪迹。我曾试着堵住耳朵和口鼻,倒也安生了几天。不想,一夜醒来,却发现堵住耳鼻的东西都无翼而飞,脚边仍旧是一具女尸。” 唐佳人皱眉道:“你可知,有种蛊虫叫什么红线牵的,专门可用来寻人。你身上没准儿被下了同样的东西,所以无论你躲到哪里,都能被人寻到,加以利用。”推了推孟天青,“孟水蓝见多识广、足智多谋,你怎么不让他帮忙?” 孟天青恨声道:“我怕自己被人所控,突然出手,伤了他。如今我远离他,想要靠近,必定会惊扰到他。想要伤他,也就没那么容易。若孟水蓝现在见到我,定不会放我离开。且……”眸光略带不安,“我现在更喜欢住在林子里。” 唐佳人看向那些并排躺着的老鼠,道:“你应该住在酒楼后街,那里老鼠更多。” 孟天青舔了舔唇,不语。 唐佳人捡起一根棍儿,数了数老鼠,道:“你这是把人家鼠窝端了吧?” 孟天青道:“留下一个多伤心,莫不如一起上路。” 唐佳人笑道:“你还挺心善的。” 孟天青乖顺地道:“喵……” 唐佳人提溜起一只小老鼠,在孟天青的面前扔过。 孟天青忙扑上去,用爪子将其按住,然后将其划拉回它的爹娘身边,摆好。 唐佳人无语望天。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吐死猫了 唐佳人饿了,孟天青便用大树叶包起那些老鼠,拉上唐佳人,一同走向溪水边,用手指利索地剖开老鼠的肚子,扒掉皮,去掉内脏,穿上手指粗细的树枝,生火翻烤起来。 唐佳人见溪水边有个小水凹,不太深,却可沐浴,便趁着孟天青烤老鼠肉的功夫匆忙洗漱一遍,让自己不再那么臭不可闻。 孟天青听见了动静,回头去看,却被一块小石头砸中头,发出一声猫叫。 唐佳人道:“不许看!” 孟天青转回头,一颗心怦怦乱跳,眼睛和心脏都恨不得一同飞奔到佳人的身上去。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问道:“佳人,你怎么那么臭?是掉粪坑里了吗?” 一颗小石头砸向孟天青的后背,唐佳人喝道:“闭嘴!” 孟天青低低地喵了一声,闭上嘴,不再言语。 唐佳人洗漱过后,觉得清爽不少,穿好衣服,拧着湿淋淋的头发,回到火边,蹲下,问:“老鼠肉好吃吗?” 孟天青抬头看向唐佳人,微微一愣。但见佳人穿着宽大的白袍,衣领处并未整理好,露出性感的锁骨,好似要振翅高飞的蝴蝶,令人的手指蠢蠢欲动,想要轻轻抚摸,感受那细微的起伏。 她将头发搂在了右侧,挡住了有两道刀疤的脸颊。剩下半张小脸挂着水珠,犹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欲滴。一张红唇有些许红肿,绽放着诱人的颜色,乱了人的呼吸。 头发上的水珠滴答落下,湿了她胸腔的衣裳,隐隐露出一些肌肤的色泽。 孟天青不敢再看,立刻低垂下头,却控制不住自己,发出求-爱的叫声:“喵呜……喵呜……” 唐佳人抖了抖胳膊,道:“你叫唤什么呢?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痛快儿说人话!” 孟天青抬头瞥了唐佳人一眼,眼神颇为哀怨,再次低垂下头,盯着老鼠肉,胡诌道:“老鼠烤着吃,很香的。”一伸手,将手中树枝递给了佳人,“你烤着,我去洗洗……”一溜烟,奔向小水凹,略显扭捏地回头看了佳人一眼。 佳人立刻保证道:“我不偷看。” 孟天青转回头,腹诽道:为何不偷看?猫洗澡你见过吗?! 甭管他心里怎么想,却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如今,他这人非人、猫非猫的样子,哪里还有资格靠近她、守护她?就算他死不要脸赖在她身边,他还害怕自己哪天兽性大发,伤害到她。不过,无论怎样,他一定要知道,是谁伤害了她! 孟天青扒掉自己的一身褴褛,跳入水中将自己洗了个透彻。因不太习惯自己的锋利指甲,偶尔会挠自己一下,口中发出几声或高或低的喵喵声,听着十分可怜。 唐佳人探头道:“用帮忙不?”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喊道:“喵!” 唐佳人看了看手中即将烤熟的老鼠肉,为难道:“算了,你还是自己洗吧,老鼠肉快烤熟了,万一糊了可惜。” 孟天青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喵呜……” 唐佳人道:“天青……” 孟天青立刻抬头,趴在石头上看向唐佳人,那眼睛瞪得溜圆,就像一只等待抚摸的猫。 唐佳人一边翻烤着老鼠,一边疑惑地道:“我一直在想,你方便过后,如何擦屁股。会不会抠疼自己?” 孟天青的身子滑入水中,发出一串咕噜声。 唐佳人嘿嘿一笑,那样子真是坏得不得了。 当老鼠肉烤成金黄,孟天青再次探出头,道:“佳人,我没衣服穿喵……” 唐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道:“你想要我这件啊?” 孟天青不语,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一咬牙,道:“你等着!”飞快地跑到树后,脱下裤子。幸好秋月白的衣袍够长,她走起路来顶多露出小腿肚,到不至于春光外漏多严重。就是感觉下面空荡荡、凉飕飕的,有些不习惯、不自然。 唐佳人抿了抿嘴唇,抓着裤子走向孟天青,道:“裤子给你,袍子我穿。你我这就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孟天青看见唐佳人光滑的小腿,接裤子的手就是一抖。 唐佳人扭身,不太自然地走回到火堆旁,扭着腿坐下,抓起老鼠肉塞进嘴里咬了一口,立刻香得眯上了眼睛,连连点头道:“嗯,不错不错,要是有盐巴就好了。” 孟天青穿好裤子,裸着胸膛,不太自然地走到唐佳人面前,坐下,拿起一只烤好的老鼠,默默吃着。一双眼睛禁不住看向唐佳人,从上至下,一遍又一遍。 唐佳人挑眉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立刻缩回目光,看向别处。 如此反复两次后,唐佳人终是道:“喂,你能不能大大方方的看?!” 孟天青应道:“喵……”看向唐佳人,目不转睛。 唐佳人打了个冷颤,道:“孟天青,你不要盯着我看,好不好?” 孟天青应道:“喵……”转开头,又开始用眼角偷看着佳人。 唐佳人怒道:“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老鼠,而你随时会扑过来。” 孟天青委屈道:“你别看我,不就好了。我想你,想多看看你,不可以喵?” 唐佳人的心中温暖,嘴角却是抽了抽,干巴巴地道:“若我穿了裤子,倒也不怕你盯着看。现在,四处透风,你这样盯着我,我……我不舒服。” 孟天青的脸一红,低垂下头,道:“知道了。” 两个人开始闷不作声啃老鼠,很快将人家一家老小全部消灭干净。 孟天青问:“没饱吧?”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道:“我再去给你抓一些回来。” 唐佳人道:“能不能整头野猪?咱虽长得像猫,但饭量上就不要学猫了。” 孟天青点了点头,道:“好。”伸出爪子,示意佳人和他一起走。 唐佳人道:“我不去,我就在这儿等着。” 孟天青直接蹲下,盯着佳人道:“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伸出爪子,想要将唐佳人的长发掖到耳朵后。 唐佳人下意识的闪躲。 孟天青的手僵在半空,慢慢缩回,勉强笑道:“我……我这里没什么能招待你的。你不如去寻孟水蓝。” 唐佳人知道孟天青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抓过他的手,道:“天青,我和你一样。你变成这副模样,所以躲着所有人,不想见任何人。我呢,也因为脸上有伤疤,身上特别臭,也想躲开所有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说,我们是不是物以类聚啊?” 孟天青心中一痛,道:“佳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伤了你吗?” 唐佳人扬起笑脸,道:“好啊。” 没有添油加醋,也并非轻描淡写,唐佳人如实讲述了从自己被抓到被虐的整个过程。 孟天青气得狠了,竟抽出被唐佳人攥着的手,开始挠石头。人家是磨刀霍霍,孟天青则是磨爪霍霍。 唐佳人担心他将指甲弄断了,忙草草收尾,总结道:“我落在树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后,去集市里转了一圈,熏得许多人呕吐不止,最后……最后就游荡到了湖泊边,抢了别人的衣袍,逃进了山里,寻个山洞住下,不想竟霸占了你的窝。”一伸手,抓起孟天青的爪子,“别挠了,仔细指甲断了。” 孟天青伸手环抱住佳人,恨恨地道:“喵!” 唐佳人用手指梳理着孟天青的长发,道:“我原本因有诱人馨香而不安,如今变得臭不可闻,虽过不了自己这个坎儿,但睡觉时心里却是安稳的。至于秋江滟……” 孟天青猛地抬起头,一双猫眼瞬间变得凶残狠戾,就像要啃噬血肉的野兽。他低声道:“我去杀了她。” 唐佳人心中一凛,突然有点儿害怕这样的孟天青。只不过,这种害怕并没有蔓延,只在她心中冒了个泡,便被同仇敌忾的情绪冲得无影无踪。若让她知道,是谁害了孟天青,她也要杀了那人,还想活剐了他! 只不过,她与秋江滟之间的事,因隔着一个秋月白,而无法做到快刀斩乱麻。 她此番回来,一是想要让公羊刁刁给自己医治一下脸和恶臭,二就是想要报仇,弄死秋江滟!结果,昨晚她一不小心救了秋月白,这笔账又变得混乱起来。她总不能在弄死秋江滟后,对秋月白说,我一睡为你解忧,你就不要太在意你妹妹的生死啦。 这话,她可以想想,却实在说不出。 这就好比,江湖中人都恨闻人无声,偏偏她要护着他,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关系不同,位置不同,结局自然不同。 唐佳人拍了拍孟天青,道:“你不用为我动手。这事儿,我自己有打算。” 孟天青的眸子闪了闪,明显不认可佳人的话,主动岔开话题,道:“你这是抢了谁的衣袍,料子不错。” 唐佳人不想提起有关自己与秋月白之间发生过的事,于是回道:“大黑天的,谁还非得看清被劫对象啊。” 孟天青不置可否,只是眸光灼灼地盯着佳人,道:“佳人,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好不好?” 唐佳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道:“也行。反正咱俩现在这副模样,也实在不好出去吓人别人。”扬起笑脸,“走,打野猪去。” 孟天青晃了晃脑袋,突然窜入林子里,大吐特吐了起来。 唐佳人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僵着脸看向孟天青,干巴巴地道:“适应后,也不觉得那么恶心。” 孟天青有力无力地道:“喵唔……”吐死猫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一猫一臭一某 想要抓住一个将自己当成公猫的人,方法不少,最不费力气的,便是让他吐得昏天暗地,连象征性的反抗都做不到。 唐佳人垂眸瞧着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却还在拼命呕吐的孟天青,真是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向后退了退,道:“我走了,你去寻孟水蓝吧。” 孟天青立刻支撑起身子,瞪着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唐佳人,态度坚决道:“不要,喵……”一转身,“呕……”继续干呕。 唐佳人的自尊心被打击得细碎,一转头就要跑。 孟天青听到动静,扭过身,撒腿就追,口中还喊着:“佳人!佳人你别跑!我吐习惯就好。” 唐佳人哪里肯停?她直接跑出去很远,然后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胳膊里,一动不动。 她可以自我调侃,假装不在乎,实则内心的痛苦却犹如被重锤猛砸。若非心脏一直都十分强悍,这会儿上吊的心都有了。 佳人哭得无声,只是肩膀一颤颤的令人心疼。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搭上佳人的肩膀,道:“佳人,不要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唐佳人听到这话,心中稍安。待情绪平定一些,这才抬起头,看向孟天青。 但见孟天青已经直勾勾地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知。 唐佳人扑上去,使劲儿拍他的脸,喊道:“天青!天青!” 孟天青毫无回应。 唐佳人心思一动,忙跑开,战在下风口,用石头去砸孟天青。孟天青却毫无反应。唐佳人望着孟天青,终是一张嘴,嚎啕大哭起来。那泪水如同瓢泼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下,将衣襟都打湿了。 她哭着向前跑,一路飞奔到湖泊边,就要往里跳。 就在身体跃起到的那个瞬间,被人飞扑着抱住,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唐佳人定睛一看,竟是孟水蓝!她心中百感交集,竟是哇地一声又哭上了。 孟水蓝一见佳人脸,心里既是激动又是愤怒,一张嘴,哇地就吐了。 唐佳人的哭声一滞,推开孟水蓝,就要往湖水里跳。 孟水蓝忍着恶心,屏住呼吸,一跃而起,再次抱住唐佳人。 唐佳人吼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孟水蓝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不放!不放!” 唐佳人用后脑勺磕了下孟水蓝的脸,趁他痛得松手之即,再次向湖里跳。 孟水蓝一把拉住唐佳人的衣袍,让她吊在湖面上。两条笔直的大白腿,在半空中踢了踢,甚是风凉。 此情此景,真是颇为尴尬啊。 唐佳人吼道:“你放开!” 孟水蓝捂着鼻子,怒声道:“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你若轻生,让某如何瞧得起你!” 唐佳人一僵,努力扭头看向孟水蓝,一字一顿地道:“我要沐浴。” 孟水蓝的手抖了抖,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孟水蓝松开手。 唐佳人直接坠入湖水中,扑腾了两下才将头探出水面。一抬头,就看见了孟水蓝那张脸。 孟水蓝就趴在岸边,探头看着她。 唐佳人冲着孟水蓝咧咧嘴,原本是想笑一笑,殊不知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孟水蓝的视线在佳人的脸上一扫而过,将目光落在她轻颤的眼眸中,慢慢勾起一抹特别无害的笑容,向着佳人伸出手,柔声道:“佳人,过来。” 唐佳人摇了摇头,眼中含了一丝惊恐,慢慢向后退去。 孟水蓝心中一痛,用更柔的声音道:“乖,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寻你这么久,某身上这二两肉都挂不住骨头了。你过来……” 唐佳人又往后挪了挪脚,仅剩下一双眼睛盯着孟水蓝看。 孟水蓝心中一惊,道:“停下!再往后危险!” 唐佳人却是嗖地一声钻入水中,将自己整个人都浸泡在湖水里。 孟水蓝不但是个旱鸭子,且对水有着无法形容的恐慌。他见佳人突然入水不见,唯恐她出了意外,一颗心顺间失了理智,竟不管不顾地跳进了湖泊中。 六名随从见阁主跳进了湖泊中,自然不能耽搁,也扑通扑通地跳入湖泊中。 唐佳人听见动静,在水下睁开眼睛,但见孟水蓝正在水中扑腾,那样子就好像要溺水一般。 唐佳人忙扑过来,伸手抓他。 孟水蓝如同溺水之人,一看到唐佳人立刻四肢并用抱紧她,将其当成救命的那根浮木。 唐佳人被勒得直翻白眼,想要仰头呼吸都不能。她拼命拍打孟水蓝,想让他松开手。他却抱紧她不放,如同吸血虫。 最后的最后,还是随从们将二人拖到岸上。 离开水面,孟水蓝在吐了一口水后,脑子终于回到原有的位置。他咳嗽着爬起来,去看唐佳人。 唐佳人躺在地上,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 孟水蓝心中一惊,立刻翻身而起,捏着佳人的下巴晃了晃,急声道:“佳人!佳人!佳人,你没事儿吧?你看看我……” 唐佳人的眼珠子动了动,转向孟水蓝,一张嘴,吐出一口水外加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用阴沉沉的声音道:“死不瞑目啊!” 孟水蓝知她无恙,心下一松,噗嗤一声笑开了。 唐佳人的气不打一处来,一抬手,用食指顶上孟水蓝的额头,咬牙道:“你笑什么笑?!你自己恐水,不知道吗?我只是沐浴一下,差点儿给你陪葬!” 孟水蓝攥住佳人的手指,情意绵绵地道:“正所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嗷……” 唐佳人扬起另一只手,给了孟水蓝一拳。 孟水蓝这次带在身边的人,都是一顶一的刺客。孟水蓝被袭,他们下意识的就要动手。这是一种护主的本能。 孟水蓝忙举起手,道:“打得好、打得好!正要有一只蚊子飞来,要叮某的眼皮……” 唐佳人因自身的原因,心气不稳,却也知道孟水蓝是为了救她才跳进湖中,此刻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就是一笑。 孟水蓝见唐佳人笑了,心中稍安。 唐佳人推了孟水蓝一把,坐起身,嘀咕道:“以后别傻愣愣的往里跳。” 孟水蓝眉眼一弯,笑道:“某这不是看个傻子往里跳,脑袋一热,也犯傻了。” 唐佳人斜眼看孟水蓝。 孟水蓝不要脸地道:“几年不见,某是不是越发俊美无双了?” 唐佳人一愣,问:“几年?真的过了几年?” 孟水蓝从唐佳人这话中听出不一样的东西,却还是调侃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某这颗心……嗷……” 唐佳人收回拳头,道:“孟水蓝,你就贫嘴吧!” 孟水蓝捂着另一只眼睛,哀怨地道:“看来,你是不想某了。” 唐佳人突然一拍大腿:“哎呀!” 孟水蓝吓得立刻双手捂脸,生怕她继续动手。 唐佳人爬起身,撒腿就要往前跑,看样子十分着急,但她刚跑两步,就放慢了速度,改为闲庭漫步。 孟水蓝爬起身,毫不费力地追上唐佳人,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问:“这是要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孟天青也在这里,我带你去寻他。” 孟水蓝没想到能在一天之内寻到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两个人。他一把攥住佳人的手,急切道:“走!我们速去。” 唐佳人扯回手,道:“别拉拉扯扯,容易出汗。” 孟水蓝再次攥住唐佳人的手,向前拖拉,道:“这个时候,还管出不出汗?” 唐佳人试图扯回手,却不敢太过挣扎,唯有停下脚步,挺着脖子紧张道:“别别……别扯,我现在不能动。” 孟水蓝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问:“可是身上有伤?” 唐佳人垂眸回道:“此伤不痛,却不能快速行走,否则……要人命。” 孟水蓝的手指轻轻颤抖,终是在佳人面前顿下,道:“来,某背你走,你给某指路。” 唐佳人也不客气,爬上孟水蓝的后背,一行八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孟天青的身边。 孟水蓝放下唐佳人,伸手摸了摸孟天青的脉搏,并未察觉到异样,心中稍安。于是掐上人中,将其弄醒。 孟天青的睫毛颤了颤,尚未睁开眼睛,便一把攥住了孟水蓝的手,激动到:“不要离开我!”睁开眼,看见孟水蓝不停抽搐的嘴角,以及满眼戏谑的目光。 孟水蓝道:“某从来不知道,原来某在弟弟心中如此重要。” 孟天青丢开孟水蓝的手,视线一扫,看见蹲在旁边的唐佳人,一用力坐起身,想要拉住佳人的手,却怕自己的指甲太锋利伤到她,可是若不有所牵扯,他又心中不安。孟天青看着唐佳人,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直接勾在了她的衣袍边上,然后软软地叫了声:“喵……” 孟水蓝哆嗦了一下,拍了拍胳膊,道:“这是入冬了吧?怎这么冷。” 孟天青见唐佳人不躲闪,又向她靠近三分,贴着她的身子,蹭了蹭。 唐佳人被古墓里的猫吓到过,虽不至于草木皆兵,但这会儿也僵了身体。尤其是,孟天青曾说过,他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孟水蓝斜眼看着孟天青那样,半张脸都跟着抽搐了起来,心中暗道:这是要发春啊?! 孟天青见佳人不拒绝自己亲近,实在是太开心了。他一高兴,直接伸出舌头,在佳人的脸上舔了一口。 唐佳人瞬间炸毛!照着孟天青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用心偷人 孟天青被唐佳人追着打,上窜下跳喵喵直叫。 孟水蓝见孟天青只穿着一条外裤,且看那布料与样式,与佳人身上的袍子还是一套。他的眸子沉了沉,心瞬间乱了。视线在佳人的领口一扫,发现两点若隐若现的红梅,心就是咯噔一下,似乎整个儿翻了个跟头,上在下,下在上,痛的不是一星半点,令他瞬间抓狂暴走。 于是,呈现在六位杀手面前的,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衣衫不整的唐佳人披着湿淋淋的头发,追着光着膀子喵喵直叫的孟天青。孟水蓝绕着二人暴走绕圈,那速度快得呈现出了虚影。 许是追累了,唐佳人停下动作,掐腰吼道:“不许再舔我!” 孟天青抱着树干叫:“不敢了喵!” 孟水蓝的耳朵动了动,停下脚步,看向二人,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佳人都不让孟天青舔她,又怎么会与他发生其它不可言说之事?那红痕,定是蚊子作祟。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自嘲地一笑,道:“你们两个消停一下,谁和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佳人跑得全身是汗,被孟水蓝一问,愣住了。 孟天青的脸色一僵,慢慢转头看向孟水蓝,屏息道:“快!闭气!” 孟水蓝心中一惊,立刻闭气,捂嘴四望,却没发觉有何异样,当即屏息问道:“有毒?” 孟天青的表情有些怪异,摇了摇头,看向唐佳人,没有言语。 唐佳人低垂下眉眼,整个人就像脱刺的玫瑰,蔫头耷脑地转身就走。 孟天青去扯唐佳人,却一把抓下了她的披风。单薄的外袍虽然已经半干,但还是贴在了玲珑的曲线上,令人浮想联翩。 孟天青一愣,忙要将披风重新围在唐佳人的身上,奈何他的指甲与披风上的线碰在了一起,两只手越扯越乱。 孟水蓝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并不觉得周围有什么危险,他从孟天青手中取走披风,追上佳人,披在她的身上。 佳人看他一眼,冷冷地道:“别跟着我。” 孟水蓝不明所以,一把抓住唐佳人的手腕,道:“佳人,你怎么……快!闭气!” 味道的传播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六名刺客刚试着呼吸,就被那味道呛得脑子一阵眩晕,转身过去一同呕了起来。 孟水蓝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也扶着树吐了起来。 实话,若这味道不是唐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她用药粉混合出的毒药,能达到这种效果,她一定会笑弯了腰。此时此刻,她不但不感觉好笑,还格外心塞。她眼圈一红,闷头就要跑。 孟天青憋着一口气,拦下她,道:“佳人,你别走,我们一起想办法,不会让你一直臭下去的。” 唐佳人本就无处可去,听孟天青这么一说,只得道:“与我一起,你们都要吐死了!” 孟天青眉眼弯弯地笑道:“我吐空了,就好了。你看,我现在……”脸色一变,转过身,又哇哇上了。 唐佳人的眼圈里泛出晶莹,一狠心,道:“你们别再跟着我!”一甩袖子就要跑,却发现孟天青的爪子已经悄悄地勾在了她的衣袖上。 佳人扯了扯,没扯开。 孟水蓝这时候已经猜到了部分真相,立刻拦下佳人,惨白着一张脸,屏息道:“不许走!你当寻你容易吗?这一日日一夜夜的,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听到你被碎尸在哪儿的消息。你给我老实呆着!再敢乱跑,腿打折!” 孟水蓝从没有这么疾言厉色过,尤其是对待唐佳人,素来都是春风拂面的。被他这样一顿教训,唐佳人在不习惯的同时,也心生了丝丝惧意。 她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有些杂乱,素来顺意的人生变得跌宕起伏,心情难免大起大落。这会儿被孟水蓝教训,倒也不生气,反而委屈道:“就会凶我!你当我想跑呢?我……” 孟水蓝一抬手,道:“你先等会儿。”快速转身,绕到树后,一阵干呕声传来。 唐佳人笑得那叫一个无力。她突然发力,挣脱孟天青的爪子,疯了般向前跑去。 孟水蓝和孟天青对看一眼,撒腿就追。 六位杀手紧随其后。 看这阵仗,绝对不像在追心爱的女子,反而像是要追杀仇敌。 孟水蓝和孟天青眼瞧着唐佳人又跳进了湖水中。前者知道因由,倒也松了一口气。后者不明所以,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喵!”紧跟着跳了进去,七手八脚地将唐佳人托上了岸。 唐佳人起身,还要往湖水里跳。 孟天青一把将她按回到了地上,盯着她大口喘息着。 唐佳人还要起身。 孟天青继续用力按着,就是不松手。 唐佳人只得道:“我洗洗。” 孟天青微愣,道:“你洗洗的劲儿,比人投湖自尽还猛。” 唐佳人眯眼,问:“猫会游水吗?” 孟天青认真地想了想,回道:“那要看老鼠会不会游了。” 唐佳人被逗乐,噗嗤一声笑开了。 孟天青放下心,松开了爪子,陪着佳人一起笑。 唐佳人再次跳入水中,穿着衣袍将自己揉搓了几把,然后又漱了漱口,重新洗了洗头发。这一天天的,都快将自己洗掉皮了! 孟天青就蹲在岸边看着佳人洗漱,一双猫眼都不带错开一下的。 孟水蓝垂眸扫了孟天青一眼,用脚踢了他的屁股一下。 孟天青毫无反应。 孟水蓝又踢了他一下,轻咳一声,道:“裤裆都要挣开线了。” 孟天青垂眸看了一下他的裤裆位置,立刻夹着腿站起身,去扯孟水蓝的外袍,“给我穿穿。” 孟水蓝不肯给,闪躲道:“猫还知道廉耻?不给不给。你看哪只猫穿袍子的?谁不是光着屁股跑?” 孟天青用力撕扯,只听撕拉一声,孟水蓝的后背被他挠开了四条道道。 孟水蓝扭头看向孟天青,骂道:“该死的猫!” 孟天青用指甲勾住孟水蓝的裤腰,笑嘻嘻地道:“喵……” 等佳人觉得自己洗干净后,孟水蓝亲手送上了自己的衣袍,并与孟天青一起背对着佳人抱头蹲好,互相监督。至于六位刺客,亦然。 唐佳人换上孟水蓝的衣袍、裤子和鞋子后,总觉得背后有些分量。用手摸了摸,才发现,这件袍子的后背竟被挠坏了。显而易见,这是孟天青所为。不过,有的穿总比没得穿强。 唐佳人正面对着几人,道:“换好了。” 抱头的七人一猫站起身,回过头,看向佳人。 唐佳人噗嗤一声,就笑开了。 但见孟水蓝和孟天青都穿着黑色短打,至于六位杀手则是打着赤膊,仅着一条短裤。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两名刺客的短裤,并非真的短裤,而是用衣服围在了腰间,挡住了春光,装成了短裤的模样。 而这七人一猫的脸上,都拧了个麻花绳,挡住了鼻孔,系在了脑后,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挑粪汗。 唐佳人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堆粪。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舒服。 孟水蓝心思细腻,一见佳人这般,便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道:“刚才天青已经和某说了你们二人各自的经历,某同你想得一样,定是有人在幕后搞鬼。可恨的是,此人就像缩头乌龟,总躲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想要将其扯出来炖肉,还需用些脑子。你和天青平安归来,某心稍安,也能想想应对之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此乃权宜之计,待想到办法,定不让你委屈。” 唐佳人发现,孟水蓝说话真是好听。不急不躁,将她这颗不安的心安抚得甚是妥帖。她也不想孤军奋战,有人可靠,自然要借助东风之力,傻傻的逞能,才是要不得的。她倒是不怕秋江滟,却怕那神不知鬼不觉能在黑崖上随意行走的白衣面具人。那晚,她虽没有看到他的真容,但却从面具窟窿里看到了阴阴寒意,令人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她真怕他某天会突然出现,将自己抓走。 孟水蓝见她没有抵触自己,心中一喜,将其送到软轿上,柔声道:“你且坐着,咱们这就离开秋城。”递上一块黑布,“把脸遮一遮,咱不给别人看。” 唐佳人接过黑布,系在了脸上,问:“为何要离开秋城?你怕那个白衣面具人?” 孟水蓝哪里是怕白衣面具人,他是怕佳人遇见唐不休和秋月白等人。心意与私心一样,总无法言明。他笑吟吟地回道:“如今的秋城了然无趣,再者,大家都怀疑天青是残害那些女子的凶手,我们现在回到三日小筑,定会惹一身的麻烦。若如此,我们莫不如离开此地,一边游玩,一边为你和孟天青遍寻名医。” 唐佳人抿了抿嘴,没吭声。她倒是有心找公羊刁刁问诊,却又觉得十分别扭。 孟水蓝见佳人不反对,勾唇笑了笑,示意随从抬起软轿。 软轿抬起,调转方向,向外行去。 孟水蓝和孟天青走在软轿两侧,不时说话逗佳人开心。对于寻佳人之事,孟水蓝却只是一句带过,只说寻得辛苦,却不提其他人如何。 唐佳人闭上眼,在晃悠悠中睡着了。 孟水蓝等人脚程飞快,似在赶时间。然,软轿一路来到城门口,却还是被拦下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群情激愤欲杀猫妖 拦住百川阁去向的人,是一群群情激愤的老百姓,大约百八十人,堵在城门口,不肯让百川阁出城。 这些老百姓,大多数都是死了姑娘的人家,聚集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请孟家兄弟喝茶。 有人道:“百川阁要逃!” 有人喊:“血债血偿!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有人吼:“就是孟天青所为!把人交出来!” 有人哭:“杀千刀的!还我姑娘来!”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愤怒的众人。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低声道:“看来,咱们百川阁是被人盯上了。” 想来也是,如此大的阵仗,若非有人提前知会,刻意煽动,怎能被堵个正着?原本,他得到红衣女子吃遍整个集市又催吐了一大帮人后,便开始根据一些线索搜山。此番寻到人,他直接出城,便是不想节外生枝。却,还是被人盯上了。 眼前都是普通百姓,若想冲出去,易如反掌。难就难在,眼前都只是普通百姓。哪怕其中混了几个别有用心之徒,也不是一眼能分辨的。 思及此,孟水蓝抬起手,扬声道:“诸位诸位,请安静,听……” 不等孟水蓝说完,有人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让百川阁主说话!” 孟水蓝记住他了。 这时,有人发现了孟天青,向他一指,吼道:“快看!那人的眼睛!” 孟天青心中的凶残被激发,冲着众人怒声一吼:“喵!” 有人喊:“猫妖!他就是吃人心的猫妖!” 哭喊的妇孺向后退去,手持镐棒的男子纷纷上前,围攻起孟天青。 唐佳人伸手在周围摸了摸,没有摸到趁手的东西,只得学着孟水蓝的声音扬声道:“住手!” 然,没人听。 这些百姓就像疯了般,红着眼睛扑向孟天青,照着他就打了过去。 孟天青不想伤人性命,四下躲闪,却寡不敌众。 唐佳人焦急道:“快帮帮天青!” 孟水蓝皱眉道:“某今日带出来的都是杀手,一出手就是杀招,难以控制。”话虽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留意观察着人群里的动静,在寻找着什么。 唐佳人见关键时候孟水蓝靠不住,只能一狠心,站起身,开始双腿用力向上蹦跶。她一边向上跳还一边喊道:“都冷静!要冷静!不冷静也必须冷静!” 四名杀手抬着软轿,本就挺高。佳人这么一蹦跶,又蹿起那么高。想不吸引人注意也不行。如此怪异的百川阁阁主,实在令人侧目。不过,诧异也只是一瞬罢了,百性们继续围攻孟天青,要为死者讨回公道。 孟水蓝看得差不多了,给两名刺客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要出手去救孟天青。 这时,群情激愤地百姓们都觉得闻到了一股子臭不可闻的味道。起初,味道并不浓烈,可转瞬间,那味道就犹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令他们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几欲作呕。 人们慌了,喊了声:“有毒!” 人们噤若寒蝉,捂着鼻子不敢再动。 唐佳人见好就收,并不想催吐一片。她站在高处,指着众人,用孟水蓝的声音道:“都给某老老实实地听着,你们确实中毒了!” 人群中一片哗然。 唐佳人继续道:“不过,这种毒只要一动不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解开。否则……七孔流血而亡!” 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就像被点穴般僵在了当场。 有人不服,喊道:“你骗人!” 唐佳人冲着那人勾了勾手指,道:“来,你过来。” 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本想硬着头皮走过去,却也怕丢了性命。 唐佳人呵呵一笑,道:“孟天青不是杀害那些女子的凶手,某乃百川阁阁主孟水蓝,以人品人格人头担保,孟天青是无辜的!” 孟水蓝的双腿一软,趴在软轿边上,用手去抓唐佳人的衣袍,扯了扯,颤微微地小声道:“别,别信誓旦旦的,某是要脸要头之人。” 孟天青满眼感动地望着唐佳人。 孟水蓝扫了孟天青一眼,磨牙腹诽道:真是只傻猫! 唐佳人一脚踢开孟水蓝的手,继续道:“信某者,都乖乖回家去,秋城主一定会抓到那个恶人,给大家一个交代!” 孟水蓝笑了,暗道:得,这又拐出来一个扛事儿的。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今时今刻秋月白的速度也不慢。 但见望东推着四轮车,由远及近。四轮车上端坐着秋月白,车后则是跟着十多名随从。 秋月白穿着淡青色长袍,头戴白玉发冠,双手成拳放在膝盖上,如同一幅出自大师之手的工笔画,颜色浅淡却又气韵天成、清冷无双。 唐佳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向来者。一见是秋月白,竟是下意识要跳下软轿撒腿跑。只不过刚做出一个动作,就被孟天青扯住衣袍,小声提醒道:“你现在可代表了某,不能临阵脱逃!” 唐佳人的双腿颤了颤。 孟水蓝继续道:“再者,你跑了,天青怎么办?” 唐佳人没想明白,她跑不跑与天青何干,但下意识的认为,孟水蓝说的东西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看向孟天青,咬了咬牙,一甩袖子,又坐回到了软轿上。 百姓们见到秋月白,一个个儿就好像有了主心骨,纷纷喊道:“城主!城主大人!城主救命啊!” 唐佳人暗自撇嘴,在心里腹诽道:若我再蹦跶一些汗出来,叫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秋月白的四轮车停在了唐佳人的身侧,唐佳人立刻正襟危坐,眼神却是看都不看秋月白。 秋月白抬了抬手指,那些喊冤的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唐佳人心中纳闷,这会儿味道并不好闻,但用眼角余光看去,却不见秋月白等人掩住口鼻,反而显得十分镇定。为何?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颤,转眼看向唐佳人,道:“孟阁主……” 唐佳人的心脏怦怦乱跳,听到竟装作没听到。 孟水蓝心生不悦,照着唐佳人的小腿拧了一下。 唐佳人僵着不动,仿佛完全没有感觉。 秋月白的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他看着唐佳人,继续道:“孟阁主下毒,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 孟天青轻轻地挠了佳人一下,低声道:“喵……”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某说过了,此毒只要不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化解掉。至于孟天青,某也担保,他并非残杀女子的凶手。你们说他吃心,某是一千一万个不认的。你们谁家猫不吃老鼠,专门挖心吃?” 有妇人哭嚎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吗?老妇曾亲眼看见他奸-淫-小女!小女被开膛破肚,他这个禽兽,却不放过她!”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孟天青下意识地反驳:“不是我!” 妇人激动地冲上前,就要打孟天青,口中还怒声道:“老妇今天不要命了,也不能放过你这个畜生!” 刚冲到软轿前,就被一股子臭味熏得脸色一白,扭头就吐上了。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某说什么来着?一定不要动,要冷静。” 妇人吐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瞧着就要昏厥过去。 唐佳人指挥两名刺客,道:“把她拖远点。” 两名刺客得令,拖着妇人送回原处。 唐佳人的软轿和秋月白的四轮车,同时向后挪了挪,避开了那些污物。 妇人缓了半晌,才顺过来那口气儿,却又要往上扑。 唐佳人道:“你站住,听某说。我们不放过坏人,却也不能冤枉好人。你且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 妇人已经红了眼睛,咬牙切齿地道:“杀千刀的!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妇就这么一个女儿,城主若不为老妇做主,老妇今天就死在这里又何妨!” 秋月白冷冷地开口道:“你一口咬定孟天青是真凶,却又要让秋某做主。秋某是应该听你言辞,直接斩杀孟天青,还是要给大家一个公道,将人证物证拿出,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妇人一愣,终是道:“妇人听城主做主。” 秋月白道:“将你所见讲出。” 妇人垂泪道:“小女与妇人相依为命,一直特别孝顺。三天前的晚上,妇人将大门落栓,与小女各自睡下。半夜,妇人起夜,怕小女蹬被子,特意去她的房里看看。结果……”抬头指向孟天青,“就看见这个畜生蹲在小女的床上!妇人吓得大声一叫,他立刻从窗口逃窜而出。妇人走到床边,看见小女……看见小女不但被开膛破肚,且……且被那畜生糟蹋了!” 妇人声泪俱下,眼中的恨意与悲愤是那般强烈,任谁都不会认为,她在说慌。 秋月白看向孟天青,道:“你有何要说?” 孟天青有口难辩啊!他直言道:“我不认为自己会如此残忍。我脑子……” 唐佳人怎么会让他说出,自己脑子有时候并不清醒的话?那还不被人认定是杀人凶手?她当即开口道:“你那脑子只认老鼠和母猫,一边呆着去!”看向妇人,继续道,“你看见孟天青蹲在床上,衣衫是否完整?身上可沾了血迹?” 妇人道:“这个……当时并没有看清。” 唐佳人反问:“那你又如何能看清楚,蹲在床上的就是孟天青?” 妇人指着孟天青的眼睛,斩钉截铁地道:“他那双眼睛,老妇是认得的!”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明察秋毫臭佳人 百姓们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却开始用嘴巴打抱不平起来。 有人道:“明明就是他杀人,却要狡辩!” 有人道:“官官相护!” 有人道:“那根本就不是人,明明就是妖怪!” 有人道:“杀了他!杀了他!” 唐佳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松了松衣领,甩了甩袖子。 那些愤愤不平的老百姓立刻捂住口鼻,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就仿佛又被下毒了一般。 唐佳人偷偷扫了一眼秋月白,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心下稍安。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尽量将自己的脸挡住,继续道:“那位妇人,你说你女儿被开膛破肚,那是怎么个开膛破肚法?” 妇人回忆起当晚所发生的一切,整个人抖若筛糠,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无法回答问题。 秋月白道:“妇人的女儿名叫王金花,死于三天前子时。胸腔被利刃剖开,心脏无翼而飞。” 唐佳人下意识地看向秋月白,问:“还有呢?” 秋月白望向披头散发蒙着面的唐佳人,回道:“四肢被拧断,且被奸-淫。” 唐佳人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她的手上,有划痕,那是天青抓她时留下的。 唐佳人的心猛地蹦跶了一下,急切地问:“那女尸身上可有挠痕?不,或者说,是血窟窿?” 秋月白看向随行的仵作。 仵作抱拳道:“没有。任何一起女尸挖心案,女尸的身上都没有挠痕或者血窟窿。” 唐佳人哈哈一笑,从软轿上一跃跳到地上,拉过孟天青的手,举起,给大家看:“你们看他这爪子,抓谁身上不得有痕迹啊。拧断女尸四肢,若不留下血窟窿才怪!从一名百姓手中扯过一把镰刀,塞进孟天青的手中,“握着!” 孟天青握着木把,看起来十分怪异。他那长长的弯指甲攥着木把,就好似鸡肋,非但不让人觉得危险,反而有种握不住的虚飘感。 唐佳人道:“看见了吧?这样的一双手,是无法握住匕首行凶的!” 有人喊道:“他那爪子就能剖开女子的胸腔!” 唐佳人怒道:“强词夺理!你现在就过来,让他剖开胸腔试试!看得划拉多少下,才能穿透肥肉直达心脏!” 那人立刻不说话了。 唐佳人指着众人,掷地有声道:“一个个儿愚不可及!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百川阁是做什么的吗?!孟天青作为百川阁的二阁主,从得知女尸案的当天,就开始追查凶手。一是为了大家的安危,尽快找到凶手;二是为了替死去的女子伸冤;三是为了《百川秘闻》上有些突破的内容。别看他招人暗算,变成这样一副怪异的模样,但其心性善良,怎么可能残害女子?!退一万步说,以我百川阁的实力,若真需要人心,何须弄得人尽皆知?!”末了,还摇头感慨道,“你们啊,定然被人串掇着前来闹事。你们也不想想,我们百川阁敢明目张胆地向外走,定然是不心虚。否则,夜里潜出去,谁又能察觉分毫?!”一把抓起孟天青的手,大声道,“谁若不信,只管过来,我们当场试试,剖胸口需要几下,扭断四肢会不会留下血窟窿!” 无人应话。 孟天青望向唐佳人的眸子里仿佛灌满了醉人的女儿红,那是道不尽的喜悦缠绵。 孟水蓝与有荣焉,为佳人的机智而骄傲。 秋月白的一张脸仍旧毫无表情,但若细看,就会发现,他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里有着不为人知的笑意。 唐佳人继续逼近,吼道:“还有人试图冤枉好人吗?!说话!” 众人一张嘴,直接吐得稀里哗啦的。 唐佳人立刻抓着孟天青向后退。这种百余人集体呕吐的画面,实在令人不敢直视。 佳人对孟水蓝道:“快走快走,咱们快走,这实在太恶心了!” 孟水蓝等人虽堵着鼻子,但这会儿也不好受,当即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道:“走吧,快走。” 这时,有人忍着恶心道:“这个百川阁阁主是假的!明明是个女人!” 唐佳人回头,看向那人,眯了眯眼睛,问:“前日与人比武,胸口被垂肿了,你竟敢说某是女人?!” “噗嗤……”孟水蓝和孟天青忍不住笑场了。 唐佳人装出气恼的样子,一甩袖子,放倒一片,就要往软轿上蹦,却被秋月白一把攥住了手腕,吓得她差点儿炸毛。 秋月白道:“既然孟阁主如此明察秋毫,就请阁主与秋某一起缉拿真凶。” 唐佳人向外扯着手腕,道:“不行不行,某很忙的。” 秋月白问:“忙什么?” 唐佳人愣了愣,回道:“忙着娶妻生子,壮大百川阁!” 秋月白道:“秋某还以为,阁主忙着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话,太令人遐想了! 只因昨晚,唐佳人曾在“水深”和“火热”之中,挺身相助,救过秋月白! 所以,当秋月白说出那话时,唐佳人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暴露了。 她斜眼看向秋月白,却见秋月白眸光坦荡,丝毫不见任何异样的情绪。唐佳人的万般确定,瞬间变得疑惑起来。难道,自己伪装得十分了得,秋月白并未认出自己是谁?可能吗?怎么都觉得不正常呢。真是一头雾水啊。 秋月白松开手,道:“真凶没有捉到之前,还请孟阁主不要出城,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唐佳人眼神一转,偷偷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回以一笑,无可奈何。转而对两名刺客使了个眼色。两名刺客悄然离去。 望东转动四轮车,推着秋月白向回走。 秋月白道:“请孟阁主到秋风渡一叙。” 唐佳人不吭声,登上软轿,坐好。 软轿抬起,尾随在秋月白的四轮车后,向着秋风渡走去。 路上,唐佳人歪着身子,与孟水蓝耳语道:“怎么办?秋月白好像知道我是谁了。” 孟水蓝道:“不知道,可能吗?” 唐佳人皱眉道:“我就是想问你,可能吗?” 孟水蓝回道:“可能。”唐佳人刚要嘘一口气,就听孟水蓝道:“除非他是傻子。” 唐佳人的心肝一颤,感觉生无可恋。 想来也是,能造成这种臭味的人,除了她唐佳人,还有谁?! 若秋月白确认,坐在软轿上的她就是昨晚那位姑娘,定也知道,昨晚那位姑娘就是唐佳人。 这么一想,她在心慌的同时,又多了几分窃喜。原本,她还矛盾来着,觉得秋月白随意找个人就求“解药”,实在没有节操。现在回过味儿来,觉得秋月白也不傻,怎会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谁。看来,是她自己一靠近秋月白,脑子就不够用了。明明很简单的事儿,竟被她自己想得那么复杂。 唐佳人的脸上火辣辣的,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二人之间隔着很多问题,想要走在一起十分不易。若非昨晚战苍穹横插一脚,她定会远离秋月白,怎可能“挺身而出”。实在是,造化弄人。 佳人心慌,与孟水蓝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没了。 秋月白微微侧头,用眼尾瞥了二人一眼,心中瞬间燃烧起怒火,竟好似捉奸在床!他生硬地转开目光,强迫自己不要过于关注那二人的举动,以免失了冷静。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许去在意那个人的生死,却在得到她消息的瞬间,瞬间失去冷静,赶到湖泊边,看见那漂浮着的红裙、以及水中那个戴着银面具的倒影。感谢战苍穹横插一脚,否则,他真不知要如何打破这个僵硬的残局。 如今,既然寻到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她离开。一想到她身上那些伤疤,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若非秋江滟是自己的亲妹妹,他怎能放过她?! 秋月白的手指微微轻颤,唯有攥成拳,才能不让心事外泄。 软轿旁,孟天青见佳人和孟水蓝聊得火热,心中不悦,竟是直接跳上软轿,蹲在佳人的脚边,道:“佳人,你真是太厉害了!” 唐佳人被夸得飘飘然,满脸笑容地看向孟天青,道:“随随便便洞悉真相罢了。” 孟天青开心地抱住唐佳人的腿,用脸蹭了蹭。 唐佳人这会儿正洋洋得意,倒也不反感被天青蹭几下。 孟水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低声呵斥:“你好歹注意点儿!” 孟天青无辜地道:“我忍着,又没舔她。” 秋月白忍不住掏出从唐佳人那里得来的小镜子,看着那三人的互动,竟有些后悔,没直接将孟天青扔牢里去。 忍着忍着,唯有忍一时,才能受益终身。 秋月白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小镜子,垂眸不语,一张脸冷得都能结冰。 这一路行来,所有路人皆退避三舍,竟比洪水猛兽都令人惊恐万分。 唐佳人有心在集市上溜走,可面对空无一人的街道,也实在不晓得要往哪里藏。 眼瞧着就要穿过集市,一只水杯从二楼的酒肆里砸向秋月白。 秋月白一伸手,将其接住。 战苍穹从酒肆里探出头,一脸嫌恶地道:“秋月白,你这是掉进粪堆里了吗?” 正文 第四百九十:众美男约谈佳人 秋月白将酒杯随手扔掉,对战苍穹的挑衅置若罔闻。 战苍穹飞身落地,挡在秋月白的面前,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又落在唐佳人的身上。 六名堂主也从二楼一跃而下,站在战苍穹的身后,皆是一副“老子无敌”的嘴脸。只不过,段青玥被秋月白重伤,因公羊刁刁帮衬了一把,才捡回来一条命。这会儿脸色苍白,明显气力不足。 战苍穹一抬手,指向佳人,狂傲地问:“你是哪个?把脸露出来,给本宫看看。” 唐佳人特别不想见战苍穹,一是怕他又傻乎乎地粘上自己,二是一想到昨晚他做的好事,就觉得浑身犹如火烧。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说她是粪堆呢?!在她闻来,这味道明明更像是腐尸嘛。所以,唐佳人干脆一扭头,破罐破摔地扇动起衣袖。 战苍穹立刻皱眉道:“闭气!” 六位堂主依言而行。 唐佳人送给战苍穹一个“去死”的眼神,坐在软轿上继续前行。 战苍穹觉得那双眼睛十分熟悉,简直与唐佳人一模一样。当即飞身跃起,去扯唐佳人挡着脸的黑布。 孟水蓝和孟天青怎能让他得手。当即同时出手,逼退战苍穹。 六位堂主见此,立刻飞身相助。 四名刺客见自己主子被围攻,当即放下软轿拔出匕首,直接迎了上去。 唐佳人见机不可失,站起身,脚尖一转,就要开溜。 秋月白开口道:“要逃?” 唐佳人脚尖一顿,站定,恢复了原有的声音,理直气壮地道:“逃什么?!坐得久了,起来活动活动。” 战苍穹一听唐佳人的声音,眸子就是一亮,当即一个转身,突破重围,来到佳人面前,一把扯下了她蒙面黑布,看见她脸上的伤,便是一愣。 唐佳人的手指动了动,有心要捂住脸,终究是放弃了。早晚要相见,又何必遮掩。唐佳人心中泛起苦涩,却因战苍穹的一声“娘亲,你的脸!”,砸得心肝一抖,愣是忘记了何谓苦涩滋味。 孟水蓝等人见事已至此,根本就瞒不住,只得作罢。 唐佳人的嘴巴动了动,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战苍穹,别耍我了好不好?” 回应唐佳人的,是一阵阵的呕吐声。 战苍穹与六位堂主,吐得那叫一个此起彼伏。 唐佳人坐在软轿上,眼睛禁不住往秋月白那里扫了一下。 四目相对,唐佳人飞快地错开眼睛,转而又直愣愣地瞪了过去。她是毁容了不假,却何须躲躲藏藏!至少,她要让他知道,这是秋江滟所为! 看见唐佳人脸上的伤疤,秋月白的呼吸一窒。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痛得连呼吸都变成了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胸腔。 他知道,那是秋江滟做的。 他也知道,那刀子割在脸上会多痛。 秋江滟口口声声为了他才囚禁了唐佳人,而他却知道,她只是为了她自己。公羊刁刁曾提议,让她用鼻骨医治他的颈椎,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她以为他陷入昏迷,不曾清醒。实则,心如明镜。 如今见佳人容貌被毁,他心痛至极,却无法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当佳人瞪眼过来,不知为何,秋月白竟是心头一松,有种想要莞尔一笑的感觉。 唐佳人见秋月白好像要笑,立刻转开头,不再看她。说实话,她真怕他对她笑。笑过之后,要说什么?说什么都尴尬。她想质问他,对她是否真心实意?是否算计过她的感情?是否暗害过休休?可自从她在他背后捅了一刀后,感觉那些问题似乎都变得模糊了。无论答案是或者否,他和她都两不相欠了。至于毁容一事,她这张脸确实毁了,但秋江滟那张脸,比她更严重!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想要咧嘴笑。 所以,无话可说。 秋月白见唐佳人又转开了目光,心随之一沉。 千般感情,唯有冷漠最是伤人。 唐佳人干巴巴地开口道:“要命的,就都离我远点儿!”这话,当真是对所有人而言。 战苍穹好不容易直起腰,正色道:“若儿弃了娘,还算是人吗?!”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跳,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挺渗人的。” 战苍穹一张嘴,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吐得昏天暗地。 唐佳人仰头望天,深深觉得自己有些生无可恋。 孟天青凑到佳人身边,道:“佳人,我们快走吧,这里被吐得好恶心。” 唐佳人伸手捂住鼻子,点了点头。 四名杀手抬起软轿,快速离开了那个恶心的地方。 战苍穹扯了亵衣,扭成麻花,系在脸上,挡住鼻子,这才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其他六位堂主学着战苍穹的样子,挡住鼻子,然后晕头转向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秋风渡。 唐佳人本来没什么精神,可当她看见秋风渡三个字时,眼中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一想到秋江滟对自己的残虐,她就恨不得将其抱进怀里,让她直接吐死得了! 尚未落轿,唐佳人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指着秋风渡道:“秋月白,你你你……你确定,让让让……让我……” 话未说完,就听公羊刁刁一声大喝:“唐!佳!人!” 唐佳人转头,看向公羊刁刁的方向。 但见公羊刁刁就像一头愤怒的小牦牛,瞪着溜圆的眼睛,撒腿就扑了过来。那样子,有些凶。 唐佳人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却还是没出息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公羊刁刁跑着跑着,脚步就是一停,快速从袖兜里掏出两个小球,分别塞进了鼻孔里。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始终盯着唐佳人,眼光恶狠狠的。塞住鼻子后,他一牟劲儿,再次向着唐佳人冲去。一鼓作气爬上软轿,扯着唐佳人的脖领子,前后摇晃着吼道:“你回来了,竟不来寻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若不是我得到消息,到处寻你,你是不是不打算见我?!我怎么着你了!我哪里对你不好!你个喜新厌旧的狗东西!你都毁容了你还不找我,你还有没有心?!我我……我恨死你了!”吼着吼着,一把将佳人抱进怀中,眼泪就那么流淌下来,湿了佳人的肩膀。 所谓真性情,便是公羊刁刁这般,想便是想了,哭便是哭了,怒也毫不保留。 孟手蓝用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看,有人比你更爱哭。哭得还挺好看。” 孟天青一巴掌拍掉孟水蓝的手,骂道:“滚!”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吼得双耳直嗡嗡,脑子直发麻,一颗心却是热乎乎的。她回抱着公羊刁刁,感动地道:“刁刁,我我我……我回来了。” 公羊刁刁直接怼道:“你别说话,臭烘烘的!隔着清脑球都能闻到味儿。” 唐佳人无语,推开公羊刁刁,道:“看你没没没……没想我。” 公羊刁刁扫开唐佳人的手,再次抱紧她,道:“想了。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唐佳人的心里有些别扭,脸一红,道:“你你你……你都娶媳妇了,这样抱抱抱……抱着,不好。” 公羊刁刁微微一愣,看向唐佳人的眼睛,噗嗤一下笑开了。他道:“我就说,昨晚我大婚,谁会跑过来投毒。结果,今天一早,秋月白就派人来岐黄馆买可以隔绝臭味的清脑球。果然,你就是那个臭球!” 唐佳人拉长了脸,扭着身不让公羊刁刁抱自己。 孟水蓝示意杀手将软轿放下。 公羊刁刁去拉唐佳人的手,问道:“生气啦?”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道:“自己看。” 唐佳人本意是让公羊刁刁看她的脸色,公羊刁刁却眯眼笑道:“好丑。” 唐佳人抿了抿唇,问:“能治治治……治好不?” 公羊刁刁点头:“时间可能要长点儿,却可以治愈。” 唐佳人立刻展露笑颜:“太好了!”转而却担心地问,“要要要……要多久?可别是十年打打打……打底啊。” 公羊刁刁的眸子一暗,道:“不会那么久的。”他定会在自己死之前,为她医治好脸的。 唐佳人又指了指自己身上,问:“这味儿,能治不?” 公羊刁刁思忖道:“我得整治一番看看。” 唐佳人立刻挽袖子,让公羊刁刁给自己诊脉。那个样子, 秋月白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进去看吧。” 唐佳人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人家家门口呢,当即一把攥着公羊刁刁的手,道:“走,去去去……去你岐黄馆。” 公羊刁刁激动道:“走!”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的眼睛,道:“我以为,我们应该有些话要说。” 唐佳人的腿瞬间如同灌铅,迈不动步了。 公羊刁刁用力扯了扯唐佳人,想让她和自己走。 这时,一个对唐佳人而言消失了很久却从来不曾陌生的声音响起,道:“为师以为,我们也有一些话要谈谈。”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为师有孕在身 唐不休的年纪不小,却穿着一身烟粉色的衣袍,如同一朵摇曳生姿的花朵,望着佳人笑。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宽大的衣领有些歪斜,看似懒洋洋的不成样子,实则内心的紧张唯有自己知晓。 他怕蘑菇漠视他。 那次的耳鬓厮磨,他以为是两情相悦,却不知,蘑菇口不能言、眼不能见、耳不能听。他已经等了十六年,又何必急于一时?他说了那么多的情话,她却混沌在自己的世界里,承受着他的惊涛拍岸、无度索取。 怎能不心疼?! 所有人皆因唐不休的出现而紧张起来,生怕唐佳人一见到他就忘乎所以,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唐佳人再见唐不休,一颗心竟是出奇的平静。许是这一天经历得实在太多,再见休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说实话,此时此刻她内心的波动,竟不如在黑崖下听见他的声音那般激动。 她冲着他笑了。 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如同多年的老友那般自然随性。她说:“休休,我毁容了。” 唐不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养了她十六年,对她每一个表情都了如指掌。若她恨他、怨他、恼他、不理他,定是心里有他。可如今,她只是向他阐述一个事实,无波无澜,随口一说,甚至连一点儿撒娇的调调儿都没有。 秋月白等人皆暗自松了一口气。 唐不休的呼吸一窒,放在背后的手攥成了拳头,脸上却依旧挂着明媚的笑颜。他向她走去,伸出一只手,递到她面前,道:“来,让为师看看你的小花脸。”轻佻的调调儿,灼灼的目光,却是这世间最无瑕疵的宠溺。 若是以往,身在唐门中,唐佳人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扑进他的怀里,扯着他的衣襟,让他帮自己报仇去。而他,一定会挽起袖子,蒙上脸,随她而去,闹得唐门鸡犬不宁。 而今,唐佳人却并未将那只小手放到他的手心,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脸,道:“诺,就这样了。” 依旧有着亲昵,却不似以往的情意。 唐不休伸出去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最后被他藏在了宽大的衣袍下。他想她想得心都痛了,却无法触碰她的一根手指,慰藉相思之苦。这,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唐不休的笑脸好似变成了一个面具,僵在了脸上,时刻有裂开的危险。 公羊刁刁扯了扯唐佳人,道:“走了。” 唐佳人点了下头,走下软轿,脚步微顿,对唐不休道:“休休,我走了。” 简单的告别,看似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重视,却成功撕裂了唐不休的面具,令他无法伪装平静。 唐不休突然出手,一把掠过唐佳人,抱入怀中,就要离开。如此霸道,与往日态度决不相同。 唐佳人见唐不休面沉似水,心也跟着一突突。毕竟,从她懂事那天起,每次看见唐不休,他都是懒散的、微笑的,从不见疾言厉色。如今,看那样子却是真的生气了。说实话,一个总是好脾气的人,突然发起火来,挺吓人呐。 唐佳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动了。 秋月白等人见唐不休掠人,哪能容他?!当即围住唐不休,不让他带走佳人。 公羊刁刁第一个蹦出来,怒道:“唐不休!你干什么?!放下佳人!你吓到她了!” 唐不休垂眸看了佳人一眼,见她低垂着眼睑不看自己,心便是一阵抽痛,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直接对公羊刁刁道:“闪开,别逼本尊动手。” 孟天青怒道:“佳人不想和你走,你看不出来喵?!” 孟水蓝道:“佳人遭难时你在哪儿?当师傅的没个当师傅的样儿,现在来拉拉扯扯算哪桩?” 唐不休道:“与你何干?!” 战苍穹哈哈一笑,道:“也对。大家不放你走,与你何干?!” 秋月白道:“不休门主应当记得,秋某迎娶佳人之日,你曾亲自送嫁。” 唐不休直接道:“本尊反悔了。” 秋月白嗤笑一声,道:“厚颜无耻!” 与此同时,公羊刁刁也怒喝道:“厚颜无耻!”手指指向唐不休,又转向秋月白,“你们两个,都不要脸!”指向唐不休,“你都不要佳人了,还来抢什么?!当她是包子,咬一口是一个呢?!”指向秋月白,“你都没拜堂,算不得成亲。再者,秋江滟如此伤害佳人,那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你想要佳人,敢为她报仇雪恨吗?!”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昨晚,我大婚!”从袖口掏出一个小木头人,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看见没?!看见没?!”转过小木人的身体,但见其后背刻着三个大字——唐佳人。 公羊刁刁得意洋洋地道:“我迎娶了佳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公羊刁刁,都觉得他脑子有病,且病得不清。唯有佳人的眸光闪闪,竟是感动得要流泪。 公羊刁刁见佳人的眼眸中滑出泪水,瞬间慌了,忙伸手给她擦拭眼泪,道:“佳人你别哭啊。我就是寻不到你,想冲冲喜,让你早点儿回来。” 唐佳人想要挣脱唐不休的怀抱,抱着公羊刁刁痛哭一场,奈何唐不休不肯松手,将她稳稳地困在胸膛前。 唐佳人伸出手,去抓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攥着唐佳人的手,使劲儿往外拉,口中还威胁道:“唐不休你快放手,不然毒死你!” 唐不休真想一脚踹飞公羊刁刁,却也知道,自己这一脚下去,他也就没命了。 这一刻,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就是那十恶不赦的主儿,干着棒打鸳鸯的事儿。也许是因为,与自己争抢之人是公羊刁刁,他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真是够乱的! 不过,眼瞧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急吼吼地要跑到别人的怀里去,此中滋味真是令人抓狂啊。 唐不休干脆抱起佳人,越过众人,就向外跑。 曾几何时,他要带走蘑菇,还需动用武力?!心痛得无法呼吸,却也要咬牙走下去。谁让这一切都是自己走错的步伐,走乱的调调儿。既然寻到了蘑菇,他便要重新走一回!再也不放手!纵使时间一去不复返,一切不能重来,他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陪着她。纵使她百般不愿,他也定要强求! 唐不休这一跑,立刻带动了一群人紧随着追了出去。 唐不休抱着佳人一路飞奔闪躲,绕来绕去。 唐佳人觉得自己就像一颗屎,被一群蜣螂追着赶着抢着。这画面感,如此强烈,将佳人刚冒出头的感伤敲击得细碎,甚至有些想笑。 她抬头去看唐不休,细细打量之下才发现,他的眉眼凹陷,整个人都轻瘦了不少。想然,也为她失踪一事动了肝火,饭菜不香。 唐不休察觉到佳人打量的目光,心中一喜,垂眸对她绽放笑颜,道:“蘑菇,为师再也不放你离开。” 这句话,她曾日也盼、夜也盼,如今终于听到了,却觉得自己并没有欣喜若狂。果然,人心易变。 唐不休没有等到佳人的任何反应,笑容中便挂上了五分苦涩。不想多想,只道彼此时间还长。 唐不休牟足劲儿一路狂奔,唐佳人却有些无奈了。 她道:“放我下来吧。” 唐不休忍着心痛,装出厚颜无耻的样子,笑吟吟地道:“不行。为师没抱够,不能放。” 唐佳人道:“我又不是小树苗,你将我抱到哪里,就能生根不动吗?” 唐不休听得明白,唐佳人的意思是说,她有脚,会跑。然,他已情根深重,如何能让她跑开?他只想寻个只有彼此的地方,找到那个让佳人不肯靠近他的点,将其铲除掉! 唐不休不再言语,一心甩开身后的人。 唐佳人看了眼周围,嘴角抽了抽,顿感无奈。 果然,唐不休又跑了一段距离后,竟然看见了秋月白!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门匾上的三个大字——秋风渡,又看了看坐在四轮车上的秋月白,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 秋月白道:“守株可待兔,古人诚不欺我。” 在唐不休仰头看牌匾的那个瞬间,唐佳人放眼望去,但见他的鼻孔里并没有塞清脑球。她心中疑惑,不知是自己的味道减少了,还是唐不休的闭气功夫已经练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她用力搓了搓手掌,然后将手心捂在了唐不休的鼻子上,道:“你闻闻。” 唐不休见佳人终于肯亲近自己,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当即听话的用力一闻,只觉得一股子恶臭直冲上脑子,令他险些昏厥过去。 唐不休的身子晃了晃,如同被打了一棒子般站立不稳。 唐佳人一个扭身从唐不休的怀中脱身而出,暗道:看来,不是自身的臭味减少了,而是他一直在闭气!能说那么多话,能跑那么远的路,能闭那么长的气,也就休休能做到。这么一想,她心里还有些小骄傲。 唐不休这一口气闻得实在是太直接了,以至于他忍不住想要呕吐,却因腹中没有一丁点的食物,只能干呕两声,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众人追了一圈,又回到了秋风渡,只觉得追不休老祖就如同追一个笑话。 唐不休干呕几声后,竟死不要脸地装柔弱,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压着佳人的肩膀,虚弱地道:“蘑菇啊,为师怕是有孕在身了。”唐不休这么说,为的是宣告主权。 唐佳人一听这话,竟下意识地摸向唐不休的腹部,紧张地问:“几个月了?” 所谓二货师傅带个二货徒弟,怕就是这个意思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饭桌上的风卷云涌 当他在她心中是一个人无所不能的存在时,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下意识地认为,那是事实。 结果,却闹出了一个大笑话。 唐不休不可能怀孕,唐佳人的脑子在转个弯后也被自己囧得有些无地自容。 尴尬中,秋风渡的大门打开。 秋月白的视线在唐佳人的脸上淡淡扫过,道:“请了名厨刘一勺,诸位不如坐下品鉴一番。” 唐佳人硬着脖子吞咽了一下口水,想用冷硬的表情表达自己坚定不移的立场,肚子却毫无廉耻地背叛了她,咕噜噜地叫得十分谄媚。 紧接着,这些吐得腹中空空如也的人,也跟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是热闹极了。 公羊刁刁扶着墙,气喘吁吁地道:“佳人,要要要……要不要,尝尝?” 唐佳人一扭头,坚决地道:“不要!”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颤,对望东道:“去告诉刘一勺,红焖巧舌三滋、百断香草烧、干片黑麒麟、醉卧九味翅那些菜,就不用烧了。” 望东应道:“诺!”抬腿就要去通知刘一勺。 唐佳人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道:“都准备了,就不要浪费,这样不好。”沉着脸,抬腿跨进秋风渡,一副我十分不情愿的小模样,看得人特别想揉搓她几把。 公羊刁刁紧追其后,道:“我我我……我也饿了。” 唐不休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袖子,道:“清脑球拿来。” 公羊刁刁道:“没有!” 唐不休直接扯过公羊刁刁,自己动手去摸。 公羊刁刁立刻道:“你你……你别动手动脚!我我我……我警告你,你再敢亲亲亲……亲我,我我我……” 唐佳人瞬间回头,看向二人。 公羊刁刁噤声,唐不休的动作一滞,唐佳人默默转过头,背对着众人,瞪了瞪不可置信的眼睛。 公羊刁刁从袖兜里掏出两颗清脑丸,拍进唐不休的手中,立刻撒腿去追唐佳人,道:“他他他……他脑袋有病,和和和……和我无关。”袖子再次被扯,恼怒地转头吼道,“干嘛?!” 孟天青道:“给我清脑丸。” 公羊刁刁道:“就就就……就带了四颗,你你你……你去寻秋月白要。他买买买……买了许多。” 孟天青果真去找秋月白要。 孟家兄弟得了清脑弯,果断扔了缠在脸上的麻花布,觉得自己的形象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战苍穹冲着秋月白伸出大手,其意不言而喻。 秋月白直言道:“最后四颗。”言罢,示意望东推自己进入秋风渡。 战苍穹抬起腿,也要进秋风渡。 秋月白道:“秋某与战宫主的交情,怕是还没到把酒言欢的地步。” 战苍穹不要脸地道:“本宫去寻娘亲,与你何干?!”言罢,当真去追唐佳人。 一行人鱼贯而入,清冷了许久的秋风渡,终是因佳人的回归,再次热闹起来。 唐佳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秋月白,问道:“你请我们进来吃饭,不怕我寻秋江滟拼命?” 秋月白回道:“她已经离开秋城。” 唐佳人冲着秋月白磨牙。 秋月白道:“她囚禁你,被罚一百鞭。你们二人互伤彼此,皆毁了容貌,此事扯平如何?” 唐佳人刚想脱口而出没门,视线却在秋月白的腿上一转而过,终究将那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不情不愿地道:“如果她不惹我,我也不会再寻她麻烦。” 秋月白的唇角微微上扬,道了声:“好。” 孟天青在树上磨了磨爪子,暗道:佳人可以不寻她麻烦,我却不答应! 秋月白转头看向孟天青等人,道:“佳人说算了,也希望诸位不要追究。舍妹已经得了教训,容貌尽毁,右手已废。想必活着,才能令她静思己过。” 秋月白这话说得实在是既诚恳,又漂亮,令人无法反驳。像秋江滟那样活着,真比死了难过得多。 思及此,唐不休开口道:“蘑菇说算了,本尊便认了。若秋江滟再敢兴风作浪,她还真就想死都成了奢望。” 公羊刁刁点头附和道:“对!做成药人,死死死……死不了。” 孟天青用力一挠树干,哼了一声。 孟水蓝笑笑道:“我们哪里像是会为难一个良善女子的人?” 这话说得真是有趣儿。是啊,不会为难良善女子,却是要下手对付恶毒女人。秋江滟的结局如何,端看她自己怎么走了。 秋月白将目光落在战苍穹的身上。 战苍穹直言道:“本宫听娘亲的。” 唐佳人抖了一下,浑身不自在。 战苍穹大步走到唐佳人身边,道:“娘亲,你可是昨天回的秋城?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昨晚在何处休息?” 被战苍穹如此关心,真是令唐佳人头皮发麻啊。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就觉得脸上一片火烧火燎,直觉秋月白又看向了自己。 她不敢回望秋月白,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道:“我先洗漱一下再说。这身上,都被你吐得臭哄哄的!” 得,所谓的倒打一耙被唐佳人用得顺心应手啊。 唐佳人熟悉秋风渡的一草一木,自然也知道浴室在哪里。她飞奔而入,痛快地将自己清洗干净。 战苍穹命袁绿野去岐黄馆买来一盒子的清脑丸,终于扔掉了系在脸上的鬼东西。 秋月白派小丫头为她送去衣裙,并帮她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插入一朵散发着馨香的粉花。轻点朱唇,淡扫蛾眉,若非右脸上有两条疤痕,端得是国色天香。 小丫头细心,为唐佳人准备了面纱。 唐佳人拿起来看看,又扔回到梳妆台上。 小丫头问:“小姐可是不喜欢?要换一个颜色吗?” 唐佳人回道:“挡住脸,还怎么吃东西?这东西,我不用。” 小丫头点头道:“是哦。” 等佳人收拾好,饭菜的香味已经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唐佳人本想火速冲到大厅里,却不想自己变得臭哄哄的,于是迈着仪态万千的步伐,如同一朵摇曳生姿的莲花,慢慢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她的右脸上虽有刀疤,但一双明媚的大眼却不见任何自哀自怜,反而跳动着两簇火焰,有着不同寻常的色彩。那是对美食的渴望,对生活的热情。 上了淡妆的脸,涂了胭脂的红唇,就如同诱人的桃子,散发着甜美的气息,令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才好。 白色的绣花鞋子,藕荷色的长裙,淡蓝色的腰封,浅粉色的小衣,为佳人那灵动的美艳添了几抹色彩,就好似彩云轻绕,仙子踏云而来。 明明没有分隔多久,但每个人心中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佳人变得越发美艳了。那眼角眉梢,随意的一瞥,便有了令人窒息的风情万种。毫不做作,气韵天成。 唐佳人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而她的视线,却被满桌子的美食吸引了。快走两步过去,寻到一个空位便坐下,拿起筷子道:“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话,筷子已经伸出了出去,夹起一根鸭舌,送入口中,香得眯起了眼睛。 这一刻,她的心情是无比美丽的。 孟水蓝打趣道:“若没有佳人,咱们几个倒是很难聚到一起,共饮几杯。” 秋月白举杯道:“以水代酒,敬诸位。” 战苍穹道:“以水代酒,实在没有诚意。” 公羊刁刁怼道:“又没请你。不不不……不请自来,还挑?!” 战苍穹道:“小结巴,与你何干?” 孟天青抓着筷子,别扭地戳了鱼肉,不悦道:“喵!” 唐不休夹起一块红亮的肉片,送到唐佳人的面前,道:“尝尝这个,看起来不错。” 唐佳人对唐不休的喂食习以为常,下意识地张开嘴。 唐不休心中一喜,将肉片送入佳人口中。 佳人咀嚼着肉片,满脸的享受,整个人都幸福得要飘。 斗嘴的众人一直眼观六路,眼见唐不休献媚,立刻改了风向,怼起了唐不休。 公羊刁刁直言道:“你你你……你都不要佳人了,还还……还套什么近乎?!” 唐不休瞥了公羊刁刁一眼,又夹起一块鱼肉,挑了鱼刺,送入唐佳人的碗中,这才开口道:“谁说本尊不要?本尊宝贝蘑菇都来不及,怎会不要?” 唐佳人正啃着猪手,被唐不休一句话顶了喉咙,吞咽了两下,才将喉咙里的肉皮咽下去。她拿眼一扫,这才发现,唐不休坐在了自己的左手边,秋月白坐在了右手边,依次向下是战苍穹、公羊刁刁、孟水蓝和孟天青。他们每个人的发丝都有些凌乱,公羊刁刁的脸上似乎还有些红肿的痕迹。很显然,在她走进大厅前,有人武斗了。 唐不休那话说得清清楚楚,唐佳人心里却并不感动,只觉得有些讽刺。他将她当成了什么东西,他勾勾手指,她便会跑回他的怀里去?心口发闷,似乎堵了一口气。 唐佳人将碗里的鱼肉倒进唐不休的碗中,道:“我现在不爱吃鱼肉了。”也不看唐不休的脸色,继续低头吃着美食,只不过那味道似乎不如刚入口时鲜美。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风涌猜疑起 唐佳人的话,谁都能听得明白。唐不休又不傻,怎会不懂?只是,万般难堪,都是他咎由自取,只能厚颜无耻的装作不知。 唐不休脸皮够厚,奈何别人却不放过他。 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不踩他都不能咽下这口气!毕竟,每次唐不休一出现,唐佳人的眼中就再也没有其他人。那般全心全意的追逐,看得多少人眼红啊! 孟水蓝第一个开口道:“鱼肉还是新鲜的好,放久了,自然没了滋味,无法下咽。感情亦如此啊。”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狮子头,送入口中咀嚼着。 孟水蓝终于夹起了一条鱼,颤巍巍地递给唐佳人,“吃这条,这条新鲜。” 唐佳人立刻用碗接住那条抖来抖去的鱼。 孟天青开心地舔着筷子:“喵……” 公羊刁刁厌恶地道:“别舔筷子!好恶心!”看向唐佳人,直言道,“你你你……你别搭理唐不休,他可不是什么好好好……好人!我我我……我前几天……” 孟水蓝偷偷踢了公羊刁刁一脚,道:“先吃饭。” 公羊刁刁一想也是,别自己说多了,影响唐佳人的食欲。 唐佳人抱着饭碗,看着公羊刁刁,等着下文。 公羊刁刁耍无赖,道:“你看看看……看我干吗?!” 唐佳人收回目光,用筷子戳碗里的鱼。 秋月白道:“太用力,要把水中鱼戳坏了。” 唐佳人戳鱼的动作一滞,一张俏丽瞬间爆红,攥着筷子的手都微不可察地颤抖了几下,心中忍不住腹诽道:说鱼就是鱼,戳鱼就是鱼,干嘛总提什么水中鱼?!你家鱼不是水里游的吗?现在的鱼难道不是碗中鱼?!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唐佳人总觉得秋月白话中有话,每每听进她的耳朵里,就荡起了别样的味道,就像……昨晚在湖水中一样。 唐佳人的怪异看在众人眼中,心中都泛起了几分酸涩。 秋月白喝掉杯中水,提起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送到佳人面前。 唐佳人一颗心正乱着,见到面前有水,便抓起来一口饮下,哪里还会顾着这是谁的水杯。 佳人心思,众人不知,但见她与秋月白共用一个水杯的亲昵,真是嫉妒红了几双眼睛啊。 公羊刁刁直接摔了筷子,冷脸道:“不吃了!” 唐佳人被吓了一跳,举目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赌气,瞪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那些美食上,幽幽道:“我感觉自己饿了很久,可现在却没什么食欲了。” 公羊刁刁有些懊恼,觉得自己的脾气应该控制一下,最起码,应该让佳人把饭菜吃完。他抿了抿唇,重新拿起筷子,道:“再再再……再吃点儿,也行。”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看向众人,道:“那就都别说话,让我吃顿饱饭吧!” 如此简单的要求,若不应了她,怎还有资格坐在这里一同用膳?于是,大家都勾了勾唇角,开始享受美食。 因堵着鼻子,也闻不到饭菜有多香,吃到嘴里的味道虽然不错,却也大大打了折扣。 唐佳人本以为自己心中有事,吃什么都不会香,却是真真儿地小瞧了自己。无论心里积压了多少事,吃着吃着也就放开了。万般烦恼皆如过往烟云,唯有入口美食能变为肥肉,给她力量。 这一顿饭,是唐佳人一个人的风卷残云,吃得好不快活。 唐不休等人真是怕她吃炸了肚子,不得不配合着她的速度,一起进攻桌上美食。 当美男子们放下筷子,唐佳人抱起最后一碗汤,豪饮入腹,这才将碗往桌子上一拍,心满意足地吧哒一下嘴,畅快地笑道:“真香!” 美男子们的视线在唐佳人的肚子上一扫而过,皆有几分担心。那纤细的腰肢,此刻已经挺得浑圆,将腰封撑得好似随时会裂开。 秋月白递上帕子,唐佳人伸出手去抓,却又在半空中缩回,假装没看见。 秋月白收回帕子,道:“天不冷,去院子吃杯茶水消消食儿吧。” 唐佳人抱着肚子,点了点头。 众人来到院子里,随意的落座在石凳上。 香茗已经摆好在石桌上,正散发着清香,袅袅而上。 两棵树的中间,系着一张大布单,旁人不知其作用,唐佳人却是熟悉的。她走过去,撑开布单,坐进去,半眯着眼睛,仰望着天上的白云舒展。 这一刻,世界变得很安静。 秋月白手捧香茗,看向唐佳人。那双清浅的眸子里,似有淡淡笑意。 唐不休坐在秋月白的对面,挡住他看向唐佳人的视线,道:“月白望向本尊的目光如此痴缠,本尊都不知道是否有福消受。” 秋月白眸光变冷,道:“自然是无福。” 公羊刁刁在吃饭时耍了脾气,这会儿来到佳人身后,轻轻推着她,软着声音道:“佳人,给给给……给我讲讲,你这段时间都在哪儿?为何,寻不不不……不到你?” 孟天青爬上树,趴在树上看佳人的脸。 孟水蓝和战苍穹坐在石凳上,等着听她的经历。 唐佳人略一思忖,才开口娓娓道来。她将能说的,都说了;至于不能说的,自然要想方法规避。 所以,当她讲到从公羊刁刁处离开直奔湖泊后,就拐了个弯,道:“我冲洗一下,就离开了。后来遇见了天青,又遇见了孟水蓝,就兜兜转转地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敢看秋月白。毕竟,撒谎这种东西,最重要的是脸不红、气不喘,自然最重要。 秋月白将茶杯送到唇边,隐下那唇角的弧度。 孟水蓝却道:“从墓室里逃出来,你不是穿着红衣吗?怎么某看见你时,你却穿着白袍?”说着话,眼神从秋月白的身上划过。 唐佳人没想到,孟水蓝会追问这个。她的脑子转得特别快,当即回道:“我离开湖泊后,身子又臭了,只能返回去洗。结果,捡到了白袍。恰好我身上的红裙扯坏了,就换上白袍了呗。” 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不想,战苍穹竟哈哈一笑,道:“看来,这里面还有本宫的功劳。”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战苍穹却看向秋月白道:“本宫寻娘亲,寻到了湖边,恰好看见秋城主形单影只,无比寂寞。本宫做好事,本想送秋城主春宵一刻,不想,秋城主倒是烈性,为了避开魅-药,宁愿跳下冰冷的湖水。只是不知道,这好好儿的衣袍怎就丢了呢?”转头看向唐佳人,总觉得有些巧合。 避开魅-药?!跳下湖水?!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瞬间坐起身,直起腰,看向秋月白。她的脑中回想着秋月白当时的样子,以及他对她说的话。想来想去,也只有四个字“帮我”“魅-药”。 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将其想成一句话:帮帮我,我中了魅-药。 唐佳人自认为脑子还行,应该不会理解错。只不过,心中的忐忑是怎么回事儿? 秋月白放下茶杯,道:“秋城远不如战魔宫骄奢淫逸,但一件衣袍却是扔得起的。”唐佳人的心头一松,秋月白的视线在佳人的脸上一扫而过,轻得仿佛是一片羽毛掠过。他继续道,“那件衣袍能到佳人的身上去,也多亏战宫主的手段了得。” 这话说得,就好似一根根细小的针飞射向战苍穹,瞬间让他变成了刺猬。而唐佳人则是因为这话,又想多了。 哎……想不想都不行,谁让秋月白现在说话都咬着字眼儿,一会儿水中鱼,一会儿身上去的。他这一句句的,戳得她心肝乱跳。明明是助人为乐的好事儿,干嘛弄得像偷情一般偷偷摸摸?好吧,她承认,她没胆子跳出来承认做了好人好事儿的那个人是自己。 唐佳人干脆往布单里一栽歪,挡住又要发红的小脸,全当自己要睡着了。 唐不休的视线落在秋月白的身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锋芒。 秋月白为自己斟茶,看样子颇为悠哉。 空气里似乎涌动起紧张的气氛,压抑得人无法呼吸。 这时,孟水蓝派出去的两名杀手回来复命,对孟水蓝耳语几句,然后退下。 孟水蓝对众人道:“适才有百十来人围在城门前,不让百川阁出城。某发现,有人隐在百姓中,刻意煽动。派人跟踪过去,那二人却突然倒地身亡。看样子,应该是早就被喂下毒药,且算准了发作时间。” 唐不休对秋月白道:“蘑菇看见的那个白衣面具人,定与你们秋家有关联。” 秋月白道:“秋家既无供奉,也无其他高手。父亲一辈的人,虽有人建在,但能与你打成平手之人,绝对没有。” 唐不休道:“你这是夸自己呢吧?” 秋月白道:“我如今下肢毫无知觉,已不是你的对手。” 唐不休道:“其实,本尊一直纳闷,你的武功修为为何如此了得?竟能与本尊打成平手。” 秋月白淡淡道:“无可奉告。” 孟水蓝道:“你们觉不觉得,我们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最为可恨的是,至今为止,却又傻傻分不清谁才是幕后黑手?” 战苍穹挑眉,眼神不善地问:“什么意思?”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闲谈也争宠 面对战苍穹的质疑,孟水蓝笑了笑,道:“某觉得,有人在和我们玩游戏。而这个人,藏得特别深,且就在我们之间。” 秋月白问:“证据呢?” 孟水蓝道:“若有证据,某就不会坐在这里和诸位一起喝茶了。那个人藏得极深,且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秋城,就这么大,能将网铺得这么大,且不被人揪出来的人,你们觉的还可能有哪家?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真是能耐不小,竟在我们几家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可见其手段了得。” 众人静静喝茶,不搭话,心里却思量起孟水蓝的话,并推敲起可疑之人。大家心中早就有了怀疑,只不过是没有挑明罢了。 孟天青倒吊在树上,用爪子去挠唐佳人的发丝,问:“那个红衣男子是谁?”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孟天青,回道:“我也不知。我原本怀疑过,他就是白衣面具人。” 唐不休思忖道:“若依你所言,他手臂上有曼珠沙华的纹样,且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后,二人绝不会是一人。为师与那白衣面具人过过招,猜他的年龄应该是四十岁左右。” 唐佳人扑棱一下坐起身,看向秋月白,问:“你爹爹下葬时,多大年纪?”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诡异。 秋月白微微一愣,回道:“五十有二。” 唐佳人打量了秋月白一眼,道:“你是老来子?” 秋月白回道:“若家父五十有余得了我,才算是老来子。” 这话,似乎在夸秋家的男-性-能-力啊。真是太不要脸了! 唐不休不要脸,是表面上的;秋月白不要脸,是要拐个弯的;孟水蓝不要脸,是黏糊糊的;战苍穹不要脸,是有缘由的;公羊刁刁不要脸,是最直接的;孟天青不要脸,则是偷偷靠近的。 唐佳人本想和秋月白说说他爹的事儿,但又不想让秋月白知道,她曾一锄头刨在了他爹的脑袋上。如此大不敬,比刨在活人脑袋上还要命。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了,一扭身,就要躺回去,结果没躺明白,差点儿从布单上翻下去。若非公羊刁刁抱住她,这会儿定是嘴啃泥。 唐不休等人的屁股都离了石凳,见她无事,这才将屁股又贴回到石凳上。 公羊刁刁道:“小心些。” 唐佳人直接伸出手,递给公羊刁刁,道:“你帮我看看,我为何这么臭不闻?” 公羊刁刁捏上她的脉搏,问治片刻,又翻看了一下她的舌头和眼睛,最后干脆取掉清脑球,凑到她的手腕处闻了闻,又舔了舔。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用这样吗?” 趴在树上的孟天青心中不悦,开口道:“有必要!他给狗看病,都得舔屎尝尝味儿。”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一同抬头看向孟天青,异口同声地吼道:“滚!” 孟天青这才惊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忙急着解释道:“佳人,我不是说你是屎。真的,你只是臭了些,但绝对不是狗屎!” 唐佳人盯着孟天青站起身。 孟天青立刻向更高的树杈上爬去,口中还发出可怜兮兮的声音:“喵呜……” 唐佳人道:“若非怕追出一身臭味,定让你喵呜个够!” 孟天青看了佳人一眼,道:“喵……” 公羊刁刁安抚道:“对,你你你……你别动。我我我……我得辨辨味儿。” 唐佳人双手掐腰,一扬下巴,气势磅礴地道:“闻吧!” 公羊刁刁绕着唐佳人细细闻了闻,最后断言道:“你这味道,确确确……确实源于体内。闻之,齐臭无比,却却却……却不致命。我我我……我先熬些药,给你喝喝看。不不不……不晓得,能不能将这味道排出。”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问:“你都不确定吗?” 公羊刁刁安抚道:“放心。”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一亮。 公羊刁刁继续道:“喝不好,也也也……也喝不坏。不不不……不可能更臭了。” 唐佳人搓了搓手心,突然扑向公羊刁刁,去捂他的鼻子。 公羊刁刁被捂个正着,一张脸瞬间失了颜色。 唐佳人怕他吐自己身上,忙收回手。 公羊刁刁抬起颤巍巍的手,将清脑球塞进鼻孔里,缓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幸好,我我我……我不怕臭。”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公羊刁刁的额头上,吼道:“闭嘴!再信你的话,我就是傻子!” 战苍穹哈哈一笑,道:“娘亲,你终于看明白谁是薄情人。” 唐佳人瞪战苍穹,道:“你也闭嘴!”转而道,“谁给我讲讲,我消失了多少天,又发生了多少事?” 孟水蓝当仁不让,道:“且让某来与你说说吧……” 孟水蓝讲完后,唐佳人抓到了两个重点:其一,清荷大半夜的不睡,去给休休洗脚;其二,端木焱变得十分嗜睡,偶尔会醒来吃些东西,大多数的时候都在睡梦中,无法叫醒。 唐不休有心解释,但见唐佳人表现得并不在意,这解释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再者,周围群狼环绕,都是看热闹的人,怎能落人口实?莫不如,寻个机会与蘑菇当面说。 唐佳人不想矫情的多思多虑,干脆跨过唐不休的问题,直奔端木焱的问题上。毕竟,这才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唐佳人问:“端木焱现在何处?” 孟水蓝回道:“这块烫手山芋,如今回了东风客。”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问:“没有办法治愈?” 公羊刁刁道:“他这这这……这种症状,我第一次见到。只只只……只能每天施针,让他保持血血血……血脉畅通,不不……不至于恢复后,肌肉萎缩。” 唐佳人有问:“他现在清醒的时间多吗?” 公羊刁刁回道:“我我我……我只碰见过一回。除了虚弱一一……一些,跟正常人没没……没什么区别。一盏茶的功夫,就就……就又昏睡过去了。他现在,离不了我。肖劲要让让让……让我随他们回京,我要寻你,自然不不不……不肯离开。” 唐佳人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皱眉嘀咕道:“怎么每个人都有不治之症?”唐不休不能人道,秋月白的腿没有知觉,孟天青变得人不人猫非猫,战苍穹的脑子拎不清,公羊刁刁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痛苦的蛊毒折磨,端木焱变得嗜睡,她自己毁容不说,还一身臭味,唯有一个孟水蓝算是健康的人。 其实,唐佳人错了。 不能人道的是孟水蓝,而非唐不休。唐不休得的病症,与他的武功息息相关,这是他的辛秘,不能宣之于口。 公羊刁刁离唐佳人最近,问:“你刚才嘀嘀嘀……嘀咕什么?” 唐佳人也知道,有些事儿不能敞开了说,尤其是休休不能人道这件事,还是要瞒着的好。她自认为十分机智的改变了内容,道:“我是说,难道就没有医治的法子?” 公羊刁刁的眸光闪了闪,终是道:“有!” 唐佳人直接送给公羊刁刁一个大白眼,学着他的样子,磕巴道:“就就就……就是我不不不……不知道。” 公羊刁刁冲着唐佳人翻个白眼,道:“小结巴!” 唐佳人噗嗤一声笑开了花,公羊刁刁也随着她笑,那种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亲昵与美好。 唐不休眯起了狭长的眸子,看着唐佳人的笑颜,尽管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唇角却勾着一抹笑意,希望蘑菇能一直这样没心没肺的笑下去。休休与蘑菇的感情,对比其他人而言,到底是不同的。除了爱意,她还是他一手养大的小蘑菇头。在这个过程中,他又当爹又当娘又当玩伴又当师傅,对佳人的感情自然更加丰富复杂。然,无论哪种感情,都是炙热而真诚的。 秋月白则是不同。他刚得了佳人,正是占有欲最强的时候,哪能容许佳人与另一名男子说说笑笑?他面沉似水,道:“公羊公子所谓的有,是否还有下文?” 公羊刁刁敛了笑,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似乎在思忖着什么,眼神在孟水蓝身上一扫而过,终于道:“你们可可可……可曾听过,摩莲圣果?” 唐佳人觉得有些口渴,于是走到石凳上坐下。 孟水蓝眼明手快,倒了杯茶給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一饮而尽。 秋月白扫了唐佳人一眼,看向公羊刁刁,道:“略有耳闻。” 战苍穹扫眼秋月白,嗤笑一声,没有言语。 公羊刁刁道:“看来,你你你……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唐佳人道:“我曾经还用摩莲圣果诓骗秋江滟来着。我说休休吃了摩莲圣果,所以武功高强。让她寻休休,让他用摩莲圣果来换我。我估计,她脸毁成那样,也一定惦记着摩莲圣果呢。” 唐不休终于从唐佳人口中听到有关自己的一长串话语,当即接口道:“若她来换,为师倒是愿意给她一口肉,换蘑菇平安喜乐。”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眸光中泛起感动。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后院种种 秋月白见唐佳人望向唐不休的目光有中死灰复燃的迹象,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转了转茶杯,开口道:“为何要给一口肉?难道不休门主不愿用摩莲圣果换佳人?”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暗道:这个半瘫还挺能搅合事儿的。 他一摊手,笑道:“有心无力啊。若本尊有摩莲圣果,定要给佳人服下,打死那些窥视她的龟孙子!”这话,就是将所有窥视佳人的人一起骂了。 战苍穹冷傲道:“唐不休,说话注意点儿!” 唐佳人一个眼神瞪过去,呵斥道:“怎么跟我师傅说话呢!” 明明,佳人在维护唐不休,他却并不觉得开心。曾几何时,他成了她的师父?又是曾几何时,他追着赶着让她喊师傅,可她一张嘴就是休休。如今,他最怕听她叫他师傅,她却叫的那么清晰有力。这不是要戳碎他的心吗?! 战苍穹莞尔一笑,道:“听娘亲的,儿也尊重一下师傅他老人家。” 唐不休被怼,心中有怒,脸上却丝毫不见怒意,而是指着战苍穹笑道:“蘑菇啊,你闲来无事时,得抽抽这臭小子,最起码要教会他怎么笑,怎么尊重师尊。” 战苍穹挑眉看向唐不休,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唐不休直视战苍穹,眼中风起云涌。 不知何时孟天青溜到了唐佳人的脚边蹲坐着,抱住她的小腿蹭了蹭,软软地叫道:“喵呜……” 战苍穹和唐不休一同看向孟天青,齐声道:“抓耗子去!” 孟天青不搭理他们,倚着佳人的腿,打起了瞌睡。 公羊刁刁道:“不要脸!”伸手就要去扯孟天青。 唐佳人拦下公羊刁刁,道:“都别吵,让他睡一会儿,晚上还得抓老鼠呢。” 公羊刁刁收回手,道:“给给给……给我让个地儿。你你你……你们都坐着,就就就……就让我站着?!” 唐不休道:“坐月白腿上吧。” 公羊刁刁瞪唐不休一眼,冷哼一声。 唐不休伸开手臂,道:“难道是要本尊抱?” 公羊刁刁的汗毛瞬间立起,推了唐佳人一下,道:“你管管管管……管管你师傅!” 唐佳人探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情意绵绵地道:“为师这怀里,怎能容其他人?” 唐佳人抖了一下,缩回头。 公羊刁刁道:“清荷不是人?!” 唐不休看着佳人道:“为师与她清清白白,不过是当个粗使丫头打打热水罢了。蘑菇知,为师最是懒散。” 唐佳人直接转开头,道:“我不知。” 唐不休将一只胳膊放在石桌上,单手支头,看向佳人,笑道:“触及蘑菇的事,为师确实不懒。” 唐佳人暗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休休这么肉麻呢?还是说,他也在变? 秋月白真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为师不尊,还请自重。” 唐不休感慨道:“最近犯了相思,清减了不少,难以自重啊。” 公羊刁刁怒道:“不要脸!” 孟水蓝偷偷伸脚,踩了孟天青的脚一下。 孟天青瞬间炸毛,凶巴巴地吼道:“喵!” 这一声喵,吓得佳人手一抖,茶水落了一身。她一抬脚,踢了孟水蓝一下。 孟天青心中欢喜,照着佳人的手指就是一舔,结果,不用众人追打,独自跑到墙角去吐了个昏天暗地。 唐佳人的眉角抽了抽,终是道:“我想寻摩莲圣果。”真的,她再也忍受不了自身的臭味了。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互看一眼后,问道:“为何有这种想法?” 唐佳人抬起手,看了看被孟天青舔过的那根手指,道:“我怕自己哪天用手抓包子吃后,吐得不省人事。如此浪费,要不得。” 此话,逗笑了众人。 孟水蓝原本认为,唐佳人吃过摩莲圣果,所以才会身有异香。至于她为何变得奇臭无比,可能与那树被砍伤后,也变得奇臭无比有关。推翻他猜测的是,佳人脸上的伤疤仍在。若是吃了摩莲圣果的人,她脸上的伤疤定会消失不见,又何需公羊刁刁熬药调养?! 心中的疑惑一层层堆积,不知何时才能真相大白。 孟水蓝觉得,眼前这些人的心中,没准儿都和他一样,有着自己的计较。 他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佳人脸上,实则却在偷看唐不休的反应。 他道:“摩莲圣果也并非无迹可寻。”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在哪儿?!” 孟水蓝笑道:“你这是要跟某买消息吗?” 唐佳人指了指秋月白,然后指了指战苍穹和自己。她为了他救出战苍穹,与秋月白反目,他怎么好意思和自己要银子买消息? 孟水蓝立刻改口道:“大家都是熟人,若谈银子实在太伤感情。可若是不谈银子,诸位又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怎好意思白听某千辛万苦挖出来的消息。得,凭赏吧!”用脚尖踢了踢孟天青,“去接银子去。” 孟天青道:“你当我是杂耍的猴儿?” 孟水蓝正色道:“某还是能分清猴和猫的。” 唐佳人在身上摸了摸。 孟水蓝笑嘻嘻地道:“这是要打赏多少?” 唐佳人道:“我摸摸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给你一下。” 孟水蓝连连摆手,道:“某开玩笑呢。以你我二人的交情,自然不用那些虚物。”眼睛一扫,看向其他人,“至于其他人,怎好意思白听?” 唐佳人的眼睛一眯,道:“那你先告诉我,免得我心急。” 孟水蓝想了想,道:“也可。”歪着身子,与唐佳人窃窃私语起来。 唐佳人目露惊讶之色,连连点头。末了,看向众人,道:“还别说,有关摩莲圣果的内幕,实在惊人呐!一人拿个五十两,听这个消息,绝对不亏。” 孟水蓝道:“低了!” 唐佳人改口道:“六十两也行。” 孟水蓝抚着额头,装出苦笑的样子。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些小钱。等会儿我给他们讲这个有关摩莲圣果的故事,赚些辛苦费罢了。” 孟水蓝挑眉道:“这样好吗?” 唐佳人点头应道:“自然是好的。”眯眼一笑,“昨天逛集市,想买些东西吃都没有银子。不得已,将面具咬碎了换些吃食。现在想来,银子还是挺重要的。” 众人听她这么说,心里那叫一个心疼。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子,想吃小吃都没银子,真是不像话。 唐佳人将手伸向公羊刁刁,“想听故事不?” 公羊刁刁道:“我我我……我比你知道的多。”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佳人的手上,捏了捏,继续道,“不过,我想想想……想听你说。” 唐佳人的心颤了颤,将手伸向了秋月白。 秋月白也拿出一张银票,放入佳人的手心。指甲在她手心轻轻划过,面无表情地道:“洗耳恭听。” 唐佳人的手哆嗦了一下,立刻将银票攥入手心。她觉得,秋月白口中的那个“洗”字,似乎有些用力啊。哦,也许是她自己多想。 佳人不再主动伸手,而是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眸光灼灼,道:“身上没带银子,晚上取来,为师亲自送给你。” 唐佳人觉得唐不休这话说得有些别扭,怎么好像是要将他自己亲自送给她呢?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扭开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从怀里掏出一串水头十足的红翡手串,道:“这手串送给娘亲。本宫可拿不出几百两银子,那般小气。” 唐佳人一伸手,战苍穹直接将手串戴在了佳人的手腕上。佳人的皮肤白皙娇嫩,戴上红翡,活色生香,煞是好看。 唐佳人自己也觉得好看,低头逗弄着,喜滋滋地道:“我以后有消息,也不随便说出口了。想要消息,就用银子来买。童叟无欺。” 公羊刁刁一拍佳人肩膀,问:“我我我……我送你的耳环呢?!” 唐佳人转头看向战苍穹,问:“我放在客栈里的那包东西呢?” 战苍穹回道:“在我这儿。” 唐佳人欢喜道:“没丢就好。你晚上取来还给我。” 战苍穹道:“娘亲的东西,放儿那里最合适不过。娘亲若是要,随儿回去便是。” 唐佳人展开银票看了看,嘴角瞬间笑开了花,随口回道:“行,晚上去……” 秋月白轻咳一声,打断了唐佳人的话。 唐佳人看看秋月白,将银票收入怀中,还宝贝的拍了两下,这才眉飞色舞地继续道:“有位特别俊俏的和尚,功德无量,死后被埋入地下,长出一棵参天大树,那树不但有异香,且啃一口就能长生不老。” 孟水蓝轻咳一声,道:“和尚是否俊俏,没有记载。啃树就能长生不老,纯属无稽之谈。” 唐佳人横了孟水蓝一眼,拍了拍胸口的银票,道:“都给银子了,你不讲得生动一下,怎对得起这些银票?” 孟水蓝的唇动了动,终是道:“好,你讲。” 唐佳人继续道:“有一日,树上结了果子,被一位久居深山的老妪吃下。老妪瞬间返老还童,变成二八少女不说,还体有异香。她的血肉能治病,她就是一棵行走的人参娃娃!她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三夫四侍还缺一人 孟水蓝实在听不下去了,亲自给唐佳人倒了杯水,送入她的手中,道:“你歇歇,某来讲。” 唐佳人正在兴头上,道:“我不累。” 孟水蓝道:“某怕他们说百川阁的消息太过浮夸,不准确。尽管某受累,但能保住口碑,也很重要。” 唐佳人嘀咕道:“等我创个什么教什么宫的,专写故事来卖!我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二两银子一份,也赚个盆满钵满。” 孟水蓝笑道:“哎呦,这就要抢生意了?” 孟天青对佳人道:“我帮你,喵……” 佳人开心,伸手去摸孟天青的头。 孟天青抱住佳人的手臂,一不小心,又舔了佳人的手。 唐佳人僵住。 秋月白一抖手,水杯里的滚烫茶水便洒在了孟天青的身上。 孟天青一个高蹦起:“喵!”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讽刺道:“秋城主的病情怕是严重了,怎么手都不好用了?” 秋月白面不改色地道:“最近经常手抖。” 这话听在别人耳中,都知道是信口胡诌,偏生唐佳人不这么认为。她捅伤了秋月白,害得他不能行走,如今竟连手都不好用了。她心生愧疚,亲自为秋月白倒了杯茶水,推到了他的面前。 秋月白也不看唐佳人,只是将视线落在水杯上,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如此生疏客套,令佳人心中有些难过,自然对秋月白又多了一分关注。 唐不休将一切看在眼中,暗道:这招欲擒故纵的把戏,秋月白玩得还挺顺溜。看来,本尊也得使些手段了。哎……媳妇还没哄得回心转意,自己就得先挖空心思争宠了。 孟天青被烫了一下,本就恼火,又见唐佳人屁颠颠地给秋月白倒茶,心生怒意,忍着恶心就要去挠秋月白。 唐佳人立刻站起身,拦下孟天青。 孟天青吼道:“你没看出,他故意烫我吗?!” 唐佳人疑惑地道:“不是故意的吧?他手抖。” 孟天青跳脚道:“也就你信他的鬼话!他手抖,怎么不把茶水抖自己身上?!” 唐佳人看看安静的秋月白,又看看暴跳如雷的孟天青,终是感慨地道:“你们说,有些男子三妻四妾,若那些妻妾打起来,可怎么办?” 一句话,令所有人都侧目了。 孟天青暗道:我可不是后宅里的三妻四妾。 秋月白暗道:怎就泼了他? 孟水蓝暗道:三妻四妾?这个问题反问的还挺尖锐。 唐不休暗道:蘑菇还懂得三妻四妾?呵……学问不少啊。 战苍穹暗道:男人三妻四妾是自然,难道你还想三夫四侍不成?! 公羊刁刁暗道:找死! 一时间,竟无人搭话。 唐佳人只是随口一问,原本也没多想,可见众人都斜眼看她,这会儿就算不多想也得多想了。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划而过,一张脸瞬间漂浮起两朵红云。 公羊刁刁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问:“脸红什么?” 唐佳人回道:“没没没……没什么。” 公羊刁刁又问:“怎么结巴了?” 唐佳人回道:“天天天……天知道。” 公羊刁刁冷哼一声:“哼!” 唐不休问:“现在几个人?” 唐佳人顺口回道:“六个。” 唐不休又道:“还缺一个。” 唐佳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使劲儿摇了摇头,然后蹭地站起身,拎起茶壶,闷头给大家倒茶水,那份殷勤呐,看得人觉得好笑。 唐不休懒洋洋地道:“若女子可以三夫四侍,蘑菇可想享受一下齐人之福?” 嗖嗖……嗖嗖……所有明的暗的目光,皆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倒茶水的手一抖,茶水倒出了茶杯。她干脆将茶壶放回原处,义正言辞地道:“休休你不要胡说八道!” 唐不休挑眉。 唐佳人继续道:“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如何养活那么多人?” 唐不休道:“为师帮你养。” 嘶……所有人都看向唐不休,竟搞不明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在挖坑给佳人跳?毕竟,怎么看唐不休都不像那么大度的男人。不过,这话也说不准。毕竟闻人无声疯起来,何止是要命啊。 诡异的沉默中,唐佳人还真就认真想了想这件事。半晌,她才开口道:“以前跟着你,连肉都不能大口吃。若再养七个男人……”皱眉,“我怕自己只能喝刷锅水了。” 唐不休哈哈大笑,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 唐佳人问:“有这么好笑吗?” 唐不休捂着腹部道:“蘑菇讲的,自然好笑。” 秋月白等人齐齐送唐不休一个鄙夷的眼神。 唐佳人不想被这些人当成笑料,于是用脚尖踢了踢孟水蓝,道:“你还讲不讲了?!” 孟水蓝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扇子。 唐佳人问:“你找什么?” 孟水蓝回道:“扇子。” 唐佳人随手扯了片大树叶,递给孟水蓝:“用这个。” 孟水蓝接过树叶,摇了两下,觉得还趁手,于是开始讲起了摩莲圣果的由来,以及老妪被分食的下场。 唐佳人唏嘘道:“我前段时间身上有异香时,心里特忐忑不安。我被割脸后,绿寇就像疯了般,过来吸我的血。” 秋月白的眸子瞬间冷了下去。他将秋江滟送走,还打发了绿蔻去伺候。他明知这一主一仆都不省心,遂让兰芝跟着。兰芝看似憨傻,却是个心如明镜之人。如今看来,他应该将绿蔻和秋江滟分开,二人狼狈为奸,连人肉都敢吃,还有什么不敢做?! 战苍穹满眼戾气地道:“都说秋城主为正,本宫为邪。却不想,这顶顶正派的人家,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下次见到那俩贱人,本宫得好好儿问问她们,人肉人血都是什么滋味!” 唐不休弹了弹食指,一股真气如同暗器般飞向对面,将一只停在树上的乌鸦打得惨叫着飞远不说,还落了一地的毛。 唐佳人听乌鸦的声音心中一紧,却安抚自己说,只不过是一只乌鸦而已。 唐不休半眯着狭长的眼睛,道:“本尊倒是想亲自尝尝人血的滋味。想必,那绿蔻的血,定与众不同些。” 公羊刁刁怒道:“弄死她!” 孟天青点头,附议:“喵呜!” 孟水蓝笑着问:“秋城主,那绿蔻喝了佳人的血,被抽了五十鞭后,伤口恢复得如何?” 秋月白不语。 孟水蓝道:“想必在场的人都想知道这个答案。秋城主不如直说。某若想知道真相,也不过费些时间罢了。” 秋月白唤道:“望东。” 望东出现在秋月白身边,道:“主子有何吩咐?” 秋月白问:“绿蔻被抽五十鞭后,恢复得如何?” 望东思忖着回道:“昨日出行前,看她的样子已经无碍,大体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毕竟伤了筋骨,还需休养一段时日方能痊愈。” 秋月白问:“可有异样?” 望东摇头道:“不见异样。”转而却又补充一句,“许是休养得当的原因,绿蔻看起来比以前好看了些。” 秋月白动了动手指,望东退下。 孟水蓝又扇动了几下大叶子,道:“如此看来……”呵呵一笑,没再言语。 沉默中,唐佳人轻咳一声,问:“我还接着说自己的感悟吗?” 众人异口同声道:“说!” 唐佳人撇了撇嘴,这才继续道:“当时在黑崖下,我真的特别紧张,生怕他们三个扑上来将我一口*吞了。眼下,我虽变得臭不可闻,却是心安的。尤其是听孟水蓝讲完那个故事后,心里着实安生不少。”撸起袖子,“你们看,我这伤疤都在,定与那摩莲圣果没有任何关系。现在看来,我就是招人稀罕,流点儿血出来,也能被疯抢。若那秋江滟和绿蔻够胆量,现在来啃我两口,我还真佩服她们有胆识呢!” 秋月白伸出手,拉下唐佳人的袖子,盖住她的小臂。 唐佳人转开目光,不看秋月白。 孟水蓝道:“佳人可知,你与那摩莲圣果是有几分机缘的。” 唐佳人不解,看向孟水蓝,问:“怎么?” 孟水蓝笑道:“那魔莲圣姑,原是唐门中人。她与不休门主,皆姓唐。” 唐佳人微微一愣,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不见任何异样,笑道:“竟还有这种机缘?” 孟水蓝道:“一百五十年前,魔莲圣姑被分食后,唐门闭世而居。十六年前,闻人无声血洗各大门派,难道只是为了柳芙笙?” 唐佳人不看唐不休,却支棱起耳朵听着动静。 唐不休扫了眼唐佳人,回道:“本尊拜访各大门派,怎能叫血洗?那叫切磋武功、除暴安良。别动不动就扯上柳芙笙。本尊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勾引一个大肚婆。” 唐佳人不知道唐不休说的是真是假,那颗一直拒绝靠近唐不休的心,却动了动。原本垒得高高的城墙,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隙,不再那么坚不可摧。她的唇动了动,本想问问他是不是认真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唐不休等着佳人问他是否认真,也等着回一句极是认真。然,佳人却低垂着眉眼,不言不语。 唐不休的胸口一窒,悄然攥紧了拳头,面上却不见任何异样。 秋月白道:“逝者已矣,多说无益。” 唐不休道:“清者自清,贱者无敌。” 唐佳人道:“别拽词了,咱去看看端木焱吧。”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看望睡美男 因唐佳人的存在,这几位互不对盘的人,能像朋友般走动起来,真真儿是件不容易的事。 唐佳人提议骑马,但马在她靠近时,立刻向一旁避开,死活不肯让她骑。最后还是公羊刁刁想了办法,在马鼻子前挂满清脑球,这才好歹肯让佳人骑。 众人一路飞奔向东风客,沿途行走的人无不捂着鼻子退让。有那动作迟缓的,多吸入两口臭气,直接吐得稀里哗啦,恨不得将胃都呕出去。 唐佳人挂着面纱,表情如常,内心却有种挠墙的冲动。 唐不休向着佳人伸出手,道:“来,蘑菇,为师与你共乘一骑。” 唐佳人摇头。 唐不休道:“怎么,怕为师吃了你?” 唐佳人道:“怕我熏到你。” 唐不休的眸子一暗,落寞地收回手,怅然道:“蘑菇与为师何时如此生分?” 唐佳人的手指动了动,有种伸过去的冲动。 秋月白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道:“外面风大,不如进来坐坐。” 唐佳人的手一抖,立刻攥紧缰绳,正色道:“我不冷!”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秋月白的马车一眼,腹诽道:下身瘫了动不了,嘴巴倒是挺快。 秋月白坐在马车里,唇角勾了勾,绽出一记为微不可察的冷笑。 马车外,公羊刁刁给孟水蓝使了个眼色,然后刻意落后别人一段距离,对孟水蓝小声道:“你为何将将将……” 孟水蓝唱道:“将将那个锤!” 公羊刁刁骂道:“锤你个锤!” 孟水蓝道:“行,你说吧,谁让你曾救过某的命呢。” 公羊刁刁横了孟水蓝一眼,才小声道:“你为何讲讲讲……讲得那么详细?连连连……连树被砍伤后变臭,都都……都说得一清二楚?” 孟水蓝笑道:“既然某是卖消息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羊刁刁默默掏出一根银针。 孟水蓝正色道:“是骡子是马,总要牵出来看看。这么多人围着佳人,你真当是实心实意的?有所图谋者,就潜在这些人当中,你信是不信?!” 公羊刁刁皱眉道:“混蛋!那也不不不……不能将佳人推到危险中去!” 孟水蓝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都是戏罢了。你看,我不也说了,她的血对绿蔻无用,对自己也没有效果,这才是不争的事实。咱们就擦亮眼睛看一看,这围在佳人身边的,到底是人,还是魑魅魍魉!”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反问:“你对我倒是推推推……推心置腹。” 孟水蓝挑了挑眉,戏谑道:“你我关系不是非同一般嘛。” 公羊刁刁一针扎入马身上。 马儿嘶鸣一声,载着孟水蓝狂奔了出去。 唐佳人听见动静,看着孟水蓝从自己身边狂奔而过,问:“这是怎么了?” 公羊刁刁回道:“发情了!” 唐佳人问:“人还是马啊?” 公羊刁刁回道:“人和马!” 唐佳人望向孟水蓝的背影,喃喃道:“还挺猴急的。” 孟天青:“喵……” 唐不休:“呵呵……” 战苍穹:“哈哈哈……” 众人一路来到东风客,翻身下马。 东风客的大门已经敞开,肖劲亲迎到了大门口,孟水蓝站在门边等着大家。 有随从从另一辆马车上抬下四轮车。 望东抱出秋月白,放到四轮车上。 唐佳人看在眼中,心中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是他先哄骗自己的,刺他一刀正是应当。就是刀不懂事,偏了些,害得他成了半瘫,与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心中另一个声音则是说:你就推卸责任吧!怂货! 唐佳人低垂下头,用脚尖蹭着土地。 唐不休看似随意地伸个懒腰,道:“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喽。不会被追杀,也不用忧心忡忡,甚好。” 唐佳人搓地的脚一停,抬头看向唐不休。暗道:是啊,休休若不是为了自己,大可以早点儿离开秋城,也不致于被秋月白算计,被那么多人追杀。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灿若烟花般一笑,当真是芝兰玉树、风华绝代。 唐佳人感觉自己似乎好久都不曾如此近距离的看休休,甚至因为种种原因,有意模糊了他的脸。如今四目相对,竟觉得惊为天人。那些刻意被抚平的情感,又起了波澜。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和唐佳人,眉头微蹙。不等他发作,战苍穹向前一扑,挂在了佳人的后背上,不怀好意地笑道:“娘亲,你这是要红杏出墙吗?” 唐佳人的眉角一跳,道:“胡说!”转身去踢战苍穹,战苍穹却是闪身躲开了。 佳人抬腿去追,脚步在肖劲身边一顿,问:“你怎不避开?” 肖劲抱拳回道:“孟阁主先到一步,送了许多清脑球来。” 孟水蓝道:“看见医馆,随手买了一些。” 唐佳人冲着孟水蓝眉眼弯弯地一笑。孟水蓝如此细心,避免了她的尴尬。 孟水蓝的身子瞬间轻了二两,肩膀眼瞧着向唐佳人靠了过来。 孟天青挺身而出,挡在了二人中间。 孟水蓝斜眼看着孟天青,孟天青同样斜眼看着孟水蓝。 唐佳人莞尔一笑,跑进了东风客,直奔端木焱的所在,却没有直接进入房间,而是站在门外,问紧随而来的肖劲:“给他塞清脑丸了吗?” 肖劲回道:“不敢给王爷乱用药物。”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直接道:“你就这这这……这样进去,看能不能让让让……让他起来吐一吐。” 唐佳人一想,竟觉得这样也是个办法,当即要推门而入。 肖劲立刻拦下唐佳人,道:“且慢。若王爷无法醒来,却又要呕吐,唯恐伤了身体。” 唐佳人再次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直接推开端木焱的房门,走进去,将他的头一歪,对佳人道:“来吧。”那架势,那动作,就好像按着一头猪,对唐佳人说,来吧,捅死它。 唐佳人走到床边,看见脸色惨白的睡美男子。端木焱遗传了她娘亲的绝世美貌,完美的五官和修长的身体,每一根线条,都是完美的起伏。如今,他清减许多,整个人显得十分孱弱。单薄的胸口,轻微起伏着,好似随时会停止跳动。盛世容颜的凋零,总会让人心生怜惜。 唐佳人对端木焱没有男女之情,却实打实的有感情。见他如此,她的鼻子就是一酸。她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喃喃唤道:“端木焱……” 端木焱的胸口鼓动两下,突然张开嘴,就要吐。 公羊刁刁眼明手快,一把拉开了唐佳人。 寒笑捧着痰盂接到了秽物,且激动地道:“王爷!王爷醒了!” 唐佳人愣了愣,而后掐腰一笑,得意道:“如此能耐,舍我其谁!” 孟天青对唐不休道:“有什么师傅,就有什么徒弟吗?” 唐不休正色道:“不。”转而一笑,“这叫夫妻相向。” 公羊刁刁直接骂道:“不要脸!” 唐不休扫了公羊刁刁一眼,道:“以后不能一口气儿骂出十来个字儿,就别张嘴。” 公羊刁刁道:“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脸!” 唐不休拿起公羊刁刁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 唐佳人眯眼一笑,倒也快活。 端木焱接连吐出几口酸水后,立刻问道:“是佳人吗?” 唐佳人立刻凑过去,应道:“是我。” 肖劲端着水杯,送到端木焱的手边,道:“王爷漱漱口。” 端木焱胡乱漱了漱口,忙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激动地道:“佳人……佳人……” 唐佳人立刻将手递向端木焱。 端木焱攥紧唐佳人的手,开心地道:“老子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儿的!” 唐佳人臭屁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端木焱又要做呕,忙对寒笑和肖劲道:“为何臭不可闻?!速速打开门窗,好好儿通风!” 寒笑和肖劲目露尴尬之色。 端木焱怒道:“怎么,本王还使唤不动你们了?!呕……” 唐佳人拍着端木焱的后背,苦哈哈地玩笑道:“这也不像刚醒来的样子,底气挺足啊。” 肖劲将清脑丸放到端木焱的手里,耳语了两句。 端木焱用颤抖的手抓紧清脑丸,塞进了自己的鼻孔里,终是缓缓吸入一口气,放过了纠结成一团的胃,而后颇为不自然的道:“佳人……” 唐佳人调皮地一笑,打断他的歉意,道:“听说你总是昏睡不醒,我来呢,就是特意叫你起床吃些东西。不想,害你吐个干净。” 端木焱望向唐佳人,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两个字,慢慢绽放于舌尖,轻颤道:“佳人……” 唐佳人心中一酸,用力回握住端木焱的手,信誓旦旦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端木焱虚弱地一笑,道:“你若有办法,就不会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唐佳人瞪端木焱一眼,道:“没准儿,我这味道就是你的解药。你取出清脑丸,好好儿闻闻我身上的味儿,没准儿吐干净后,就想吃东西了。吃完东西,你就活蹦乱跳了。” 端木焱问:“可能吗?” 公羊刁刁代替佳人回道:“可能……” 端木焱和唐佳人一同看他,等下文。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笑吹东风客满 在众人的注目下,公羊刁刁不紧不慢地道:“可能……一一一……一命呜呼。” 端木焱收回无法凝神的目光,喃喃道:“你这么说,老子反倒安心了些。” 唐佳人装模作样地重重一叹,道:“可惜我一身恶臭,竟无用武之地!” “噗嗤……”众人笑了。 因佳人的到来,端木焱强打起精神,吃了一些容易克化的米粥。 他问:“佳人,和我讲讲,你去了哪儿?” 唐佳人清了清嗓子,讲述起了自己的经历。 端木焱干脆躺下,攥着她的手,听她娓娓道来。知道她毁容了,端木焱气得摔了碗,心疼得要摸她的脸。 唐佳人不让他摸,继续讲自己的事。 待她要做总结性发言时,端木焱的手却松开了力道,整个人都陷入到昏睡之中,令唐佳人有种即将要失去他的错觉。 对,错觉,一定是错觉! 唐佳人微微用力扯了扯端木焱的手,喊道:“端木焱?端木焱!” 无人应。 肖劲道:“王爷经常如此,一睡过去便不知道何时会醒。属下曾劝王爷回京去,王爷却偏要等唐小姐的消息。我家王爷虽看似跋扈,实则都是表象罢了。” 唐佳人为端木焱盖好薄被,道:“你一定要快点儿好起来,好想吃你做的菜。”看向肖劲,认真道,“我在这住两天,看看他的情况。若他到时候不起来吃饭,我就熏他一次。总不能让他饿着睡。” 肖劲的眉角跳了跳,没搭话。 唐佳人眉毛一挑,道:“你还有想法不成?” 肖劲回道:“劳烦唐小姐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看向战苍穹,“你去把我的包裹取来。” 战苍穹道:“忘记随手扔哪儿了。不如,你去寻寻。” 唐佳人怒道:“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丢了!” 战苍穹似笑非笑地盯着唐佳人,道:“娘亲这脾气真是见长啊。” 唐佳人心知,因唐不休在,所以她才敢对着战苍穹颐指气使,被他这么一戳,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呢。手指头勾着裙带,绕了个圈,又松开,这才喃喃地道:“都是你把娘亲的脾气带坏了。” 战苍穹哈哈一笑,转身走了。 唐佳人摸不清头脑,摇头一叹,老气横秋地道:“人心难测啊。” 唐不休站在佳人身边,与她一同看向战苍穹的背影,道:“看不清的,都当成狼心狗肺便是。为师一直不认为,你有空去猜测别人想什么。” 唐佳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也是。唯美食不相负。” 唐不休道:“错了。”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执拗地问:“怎么就错了?”明明就是对的。 唐不休绽放出一记温柔的笑颜,道:“唯此情不相负,唯此心最相思。” 唐佳人的脸瞬间爆红,她嗑吧道:“你你……你说这儿干嘛。” 唐不休眯眼一笑,道:“说出,自然是要让你知道。” 唐佳人那颗心,瞬间蹦哒起来,有种想要扑入他怀中狠狠咬他一口的冲动!她有些气恼自己的感情,总被唐不休所控,又想起他不要自己时的绝情,气恼得一甩袖子,大步走出了房间。左脚左手同迈,竟是双拐。 唐不休看眼秋月白,笑着感慨道:“蘑菇发起脾气来,还是那么可爱。若没有本尊,估计你们是看不到她双拐的。” 这话,这是招人恨哪! 唐不休也不待别人怼他,施施然地跟在唐佳人的身后,这就是要在东风客住下了。 秋月白怎么能放心这狗皮膏药贴在佳人身上?略一思索,对肖劲道:“多有叨扰。” 肖劲一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道:“这东风客本就是秋城主的,城主何须客气?” 孟水蓝道:“某得回三日小筑去。” 孟天青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无精打采。 孟水蓝扯了孟天青一把,道:“走了。” 孟天青直言道:“不走。” 孟水蓝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腕,道:“跟某回去吧,傻猫。” 孟天青挣扎:“喵!” 孟水蓝往外扯,孟天青往里挣,眼瞧着二人要上演全武行。肖劲有心说些什么,但他既不是主子也不是东风客的所有者,实在不方便多语。倒是孟水蓝自己做了决定,直接扔下孟天青,道:“好好,你且在这里玩吧,某稍后再来寻你。” 肖劲暗道:这是都要住下的意思吧? 孟天青开心地一笑,道:“喵呜……”撒腿就去追唐佳人。 孟水蓝对肖劲道:“有天青在,东风客若有老鼠,定能帮你们杀个干干净净。某先行一步,稍后再来和大家小聚。”抱了抱拳,也不管别人怎么回应,直接抬腿走了。 肖劲看向公羊刁刁,道:“公羊公子也住下吧。”如今的东风客,最欢迎的便是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沉着脸,道:“不住!” 肖劲知道,他这是在生唐佳人的气,有心哄两句,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这才对寒笑道:“寒笑,你去安排秋城主和唐姑娘等人住下。王爷隔壁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可让唐姑娘住下。” 公羊刁刁立刻道:“我住佳人隔隔隔……隔壁!” 肖劲忍笑,一伸手,道:“请。” 望东推着秋月白,与公羊刁刁一起向外快步走去。 院子里,唐佳人和孟天青已经爬到树上去摘青枣,而唐不休则是站在树下,用衣袍兜了一下子。 孟天青蹲坐在树上摇晃,晃得佳人几次都抓空,晃得枣子噼啪落下,晃得佳人哈哈大笑,晃得太阳洒落一片金辉,晃得人心划过暖流,晃得唐不休的身体呈现出虚影,只为接住那些青枣。 欢声笑语不时传来,让东风客终于有了几分生机。 玩累了,孟天青和唐佳人爬下树,跑到唐不休怀里抓青枣吃。清脆的甜美滋味,在唇舌上绽放,令佳人弯起了眉眼。那美滋滋的小样子,别提多满足。 佳人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吃饱喝足,就很快活。 唐不休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一百来下,才会默认长老们的行为,让佳人出山历练。结果,历练成怎样不好说,却招来一堆饿狼,各个儿流着口水等吃这块被他用小火熬炖了十六年的小肥肉。真是可恨呐! 秋月白见唐不休与唐佳人在一起眉来眼去,虽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沉得有些骇人,似乎隐着一场风暴。 公羊刁刁更是气得不清,当即冲过去,一把扯过唐佳人,怒道:“不不不……不许对他笑!”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一呲牙,将一颗青枣塞到公羊刁刁的口中。 公羊刁刁一身逆毛瞬间被顺平,咀了两口觉得味道还真挺不错。自己伸手从唐不休的怀里抓了一把,嘎巴嘎巴咬着吃。 寒笑问唐佳人:“唐姑娘,您住在王爷隔壁的屋间如何?” 唐佳人随意的一点头:“行。” 公羊刁刁立刻道:“我住佳人隔壁。”一句话,竟然不磕巴了。 孟天青道:“我住佳人隔壁!” 公羊刁刁瞪孟天青一眼,道:“你抓抓抓……抓耗子去!” 孟天青冲着公羊刁刁扬了扬爪子。 公羊刁刁从腰带里拔起一把钢针,冲着孟天青狞笑。 孟天青扭开头,不看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看自己,立刻收了狞笑的脸,道:“我逗逗逗……逗他的。” 唐佳人打个哈欠,从唐不休的怀里挖出许多青枣抱进怀中,道:“我休息了,你们随意。”走向为她准备好的房间,站在门口时脚步微顿,看向肖劲,道:“肖劲,你来一下,有事儿和你说。” 唐不休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肖劲的脸上。 肖劲只觉得脸皮一紧,发丝一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硬着头皮走向唐佳人,道:“唐小姐有何吩咐?” 唐佳人道:“进屋聊会儿。” 肖劲道:“在这里聊也一样。” 还没等唐佳人说话,唐不休开口道:“怎么,蘑菇还请不动你?” 肖劲感觉背上被人插了两刀,还不能叫疼,只能扯动脸皮笑了笑,一伸手,道:“请。” 唐佳人和肖劲进屋聊天,扔下一干人大眼瞪小眼。 寒笑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道:“如此,就请公羊公子住在唐姑娘的旁边。” 唐不休不用人招呼,走进唐佳人的隔壁,霸占了最好的位置。 公羊刁刁气得跳脚。 孟天青说风凉话:“你去刺他,喵……” 公羊刁刁大步冲到唐不休的房门前,用力拍着房门。 房门打开,唐不休衣衫不整地看向公羊刁刁,道:“一起睡?” 公羊刁刁一转身,去了唐不休的隔壁。转身又出了房间,到库房里寻来诸多药材,抱着回到房里。不多时,传出各种砍砸剁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寒笑道:“公羊公子的身体日见抖擞,以往抱那些药草,都要分五次歇气。如今真是气血两旺啊。” 没人搭理寒笑,寒笑尴尬地笑了笑,问秋月白:“秋城主住哪儿?” 秋月白道:“随意。” 寒笑道:“王爷的右手边还空着。” 秋月白点了点头。 望东推着秋月白,住进了端木焱的右手边。 孟天青“喵呜”了一声,住进了秋月白的隔壁。 寒笑松了一口气,暗道:这是要掀瓦的节奏啊。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我们永不相负 房里,唐佳人与肖劲分别坐在椅子上,两两相望。 佳人一边咬着青枣一边问肖劲:“上次看你去刺杀一个人,那个人和端木焱有什么关系?” 肖劲回道:“我们收到消息说,二王爷的心腹来到秋城,一主三仆,有所图谋。王爷想要砍掉二王爷的左膀右臂,于是派在下去行刺。在下明明要了那人性命,结果……那四人仍旧安然无恙。” 唐佳人从没想过,夏坚竟会成为二王爷的左膀右臂。不过,对于肖劲杀人却杀不死这件事,她有些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你那晚杀得人,很可能是那个从来不露脸的黑衣人。那个黑衣人给我的感觉,不太像活人。” 肖劲一愣,问:“唐小姐与他交过手?” 唐佳人点了点头,思忖道:“我觉得,他身上没有一点儿活气。许是多想,也说不定。” 肖劲问:“唐小姐与他们可有渊源?” 唐佳人回道:“我住隔壁,看热闹而已。却因秋江滟之故,与他们动过手。”眼下,她也闹不明夏坚为何为二王爷所用,暂且不提彼此关系,许还能从肖劲口中多套些消息出来。 肖劲谨慎地问:“小姐是说,秋江滟与那四人有关系?” 唐佳人一想,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问题。秋江滟是秋月白的妹妹,她若承认二者之间有联系,不就顺手将秋月白扔进去了吗?这种事儿,不能干。于是,她回道:“秋江滟的脸毁了,挂着面纱到处遛达,想要寻个傻帽将自己嫁了。不过,依我看,那四人中的华衣公子,可不像傻帽。哦,对了,他们四人离开秋城了吗?” 肖劲回道:“今日动身出了秋城。” 唐佳人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肖劲问:“唐小姐可还有其它吩咐?” 唐佳人回道:“我没有什么吩咐,你也不用那么客气,晚饭准备的丰富些就好,其它我不挑。” 肖劲站起身,笑着抱拳道:“诺。” 唐佳人学肖劲,也站起身抱了抱拳,道:“对了,我晚饭不出去吃,你派人送我屋子。” 肖劲看了佳人一眼,道:“与小姐相识群山之上,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在下本不该多言,却要奉劝小姐一句,尽快抉择,莫要伤己伤人。” 唐佳人微微一愣,道:“谢谢你,肖劲。” 肖劲道:“不敢。”转身出了房间,并细心的关好门。 唐佳人窝在房间里,不曾踏出房门半步。吃晚饭时,通过婢女的口中得知,战苍穹和孟水蓝都回来了。她闷不作声,寻到笔墨纸张,在窗外和门口皆贴了张大大的“非请勿进”,这才沐浴一番,躺下休息。 她躺在床上,寻思着最近发生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没有头绪,实则都与她有关。貌似她身边的人,非残即伤。而她,虽然一直顽强的蹦跶着,却总是出状况。真的,若不是心大,自我安慰能力极其强悍,这会儿定要哭死两个来回了。至于感情,简直够她自己哭死二十个来回! 哎…… 佳人辗转反侧睡不着,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竟吓得她扑腾一下坐起身,生怕是哪个冤家找上门。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公羊刁刁地声音,中气十足地喊道:“开门!” 唐佳人下了床,贴着门小声问道:“什么事儿?” 公羊刁刁回道:“敷药,吃药。” 唐佳人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公羊刁刁就像一只泥鳅,一扭身就进了房间。他左手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药碗,右手拿着一个小瓷瓶,身穿一件淡粉色的长袍,披着一头尚未干透的长发,睁着一双清透的眼睛,望着她。那双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相思和爱意,灼热得似乎要点燃她。 唐佳人在那样的目光中无处藏身,感觉自己变得赤-裸-裸的。怪的是,公羊刁刁的眼中不见任何暧昧,她的心里却满满长出一层小草,随风飘摇。 佳人忙伸手取走公羊刁刁手中端着的两样东西,却发现公羊刁刁的手指上不但有磨掉红皮的地方,还被烫出了一个大水泡,她顿感心疼,忙问道:“你的手?” 公羊刁刁道:“平时,都都都……都是小童切药、熬药,我我我……我哪里用干这种活?你你你……你给我吹吹。别看伤口不不不大,可疼了。” 唐佳人做势要吹。 公羊刁刁又道:“先吃药。” 从小到大,有记忆以来,她好像从未喝过药。心里对药,有种抵触的情绪。不过,这药即然是公羊刁刁亲手为她熬的,她无论如何都要将其吞下去。不就是……一碗药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佳人略微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公羊刁刁,一脚踩在椅子上,一口将整碗药全部灌入腹中,然后将空碗往桌子上拍,转头看向公羊刁刁,得意地一笑! 那动作,那表情,堪比豪气干云。 公羊刁刁没想到唐佳人的动作这么速度,愣了愣,最后抽搐两下,问:“都喝了?” 唐佳人点头。 公羊刁刁问:“没……没事儿吧?” 唐佳人大着舌头反问:“能有什么事儿?”一把抓起冷掉的水壶,仰头灌了一口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小药瓶,思忖道:不知道这东西治不治疗烫伤啊?喉咙好痛。 公羊刁刁小心地问:“不烫吗?” 唐佳人斜眼看向公羊刁刁,突然张开嘴,拍着胸口,再次拎起水壶,往嘴里猛灌凉水。 公羊刁刁急道:“慢点儿!慢点儿!” 唐佳人将一壶水都喝完后,这才缓了一口气,跌坐到椅子上,唏嘘道:“烫死我了……” 公羊刁刁指着唐佳人的脑袋骂道:“蠢啊!”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翻个白眼,道:“还不是你让我喝的?!” 公羊刁刁气恼道:“我是是是……是让你吃!” 唐佳人不服,道:“吃和喝有什么分别?不都是进肚吗?你那什么药,黏糊糊的,咬不断似的,直接进了肚。” 公羊刁刁的表情微变,不太自然地道:“都是药。”一扬下巴,“毒药!好喝不?看你以后还还还……还不管不问的!” 唐佳人刻意呲牙一笑,道:“好喝!” 公羊刁刁瞬间没了脾气,小心翼翼地看了唐佳人一眼,嘀咕道:“喝了就喝了,也也也……也没啥。” 唐佳人问:“你嘀咕什么呢?” 公羊刁刁口不饶人,道:“我我我……我能说什么?没见过这这这……这么笨的。谁家女子吃药,不不不……不都要哄?我我我……我蜜饯都准备好了,却没没没……没用上!” 唐佳人伸出手。 公羊刁刁从袖兜里掏出一包蜜饯,拍在了唐佳人的手心。 唐佳人扒拉开油纸,捏出一颗蜜饯,扔进了嘴里,咀嚼着咽下,这才拧开小瓷瓶,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道:“这个味道还挺怪的。咦,这怎么是药丸啊?”佳人晃了晃小瓷瓶,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转开头,不看佳人。 唐佳人伸出脚,用脚尖踢了踢公羊刁刁的腿。 公羊刁刁的脸上爬起两朵红晕,十分靡丽动人。他用眼尾扫向佳人,道:“吃错了。” 唐佳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吃错了是什么意思。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揉了揉暖呼呼的胃,喃喃道:“原来,吃和喝,是有区别的。” 公羊刁刁坐在椅子上,装出镇定的样子,道:“长记性了?” 唐佳人吧哒一下嘴,道:“味道还不错。” 公羊刁刁拿起碗,道:“这里面参了不不不……不少珍贵药材,热敷在脸上,对对对……对淡化疤痕有效。你嘴馋,都都都……都给吃了。” 唐佳人道:“谁知道你捧来这么一碗东西,却不是喝的药。” 公羊刁刁瞪唐佳人,道:“你你你……你不知道问问?若是毒药,我我我……我看你你怎么办?!” 唐佳人道:“想知道怎么办啊?你弄些毒药给我,我喝给你看。” 公羊刁刁突然站起身。 唐佳人吓了一跳,问:“你干嘛?!” 公羊刁刁走到佳人面前,低垂着头,看着她道:“闭上眼。” 唐佳人已经是有经验的过来人,对于这种亲呢,自认为了如指掌,当即红着脸道:“不不不……” 公羊刁刁问:“你不不个什么?这碗里还有些药,扔掉可惜了,我给你涂在脸上。” 唐佳人的脸又红了几分,忙闭上眼。 公羊刁刁用食指沾了药膏,仔细涂抹在佳人的疤痕上,道:“以后,你不许气我。我身体不好,能陪你几年?你气死我,还有谁熬药给你吃?” 唐佳人睁开眼,道:“我哪里气气气……气你了?还有,你你你……你不许说丧气话。我看你,越发,生龙,活虎,了。哎……你一顺溜,我就就就……就结巴。” 公羊刁刁道:“闭嘴,闭眼。” 唐佳人乖乖听话。 公羊刁刁用药膏涂抹过佳人的额头,继续道:“等会儿你把药丸吃了,看看能不能缓解恶臭。原本你有体香,那药丸是为此做的。”手指划过佳人的鼻子,来到左边脸颊,继续涂抹着,“不过大体都是一个原理,尽量不让你出汗罢了。你先吃吃试试,不行我再调整。” 唐佳人点头。 公羊刁刁的手指擦过佳人的下巴,轻扫过她的唇瓣,微微顿了顿,用唇瓣代替手指,落下轻柔一吻。 佳人瞬间睁开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地向后一躲。 仿若樱花般美好的少年,红着脸,捧住她的脸,眸光灼灼地道:“佳人,你不要搭理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唯有我一心一意对你,我们永不相负。”说着,就要再次亲上去。 “砰……”门被踢开了。 正文 第五百章:大锅炖* 猫和羊很难打到一起去,但今晚他们非要上演别开生面的一场戏,又岂是别人能劝阻的? 孟天青一脚踹开房门,看见公羊刁刁捧着佳人的脸,顿觉怒火中烧,冲上去就是一爪子! 公羊刁刁用碗一挡,好好儿的碗被瞬间分成数块,落在地上啪嚓作响。 公羊刁刁也来了脾气,掏出一把钢针,刺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个高跳到桌子上,躲开那些钢针,扑向公羊刁刁。 唐佳人直接站在两人中间,冷着脸,一手揪住一个,直接扔出了房间,然后指了指门上四个大字,用力关上房门!落栓! 门外,两个人互看一眼,果断打在了一起。 公羊刁刁一拳过去,骂道:“偷听墙根,去死!” 孟天青一脚踹出去,怒道:“混蛋!我一直在树上趴着,比你来得早!” 公羊刁刁扑上去,扯住了孟天青的头发:“偷窥烂眼睛!” 孟天青:“喵呜……”一脚踩在公羊刁刁的脚趾头上。 公羊刁刁:“啊!” 唐佳人打开房门,看向二人。 公羊刁刁仰头望月:“啊,月亮,真圆!” 孟天青扑到地上:“好像有老鼠,喵呜……” 唐佳人冷哼一声,关上房门,再次落栓。 院子里,公羊刁刁揉着脚趾头,孟天青揉着后脑勺,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冷哼一声,扭头不看对方。 半晌,公羊刁刁道:“我那有药酒。” 孟天青问道:“能喝吗?” 公羊刁刁点头。 于是,一只羊和一只猫,愉快地去一醉方休了。 二人在院子里推杯换盏,喝得那叫一个尽兴。 公羊刁刁道:“黄莲从不让我喝酒。可是,若不喝酒,哪来的醉意?” 孟天青道:“我警告你啊!醉了可不能装疯卖傻,又往佳人房里钻!” 公羊刁刁横了孟天青一眼,道:“怪不得你哥骂你是傻猫!难道不懂,有花堪折直须折的道理吗?” 孟天青傻道:“喵呜……你说的对哦。”站起身,“我去看看佳人。” 公羊刁刁抱着酒坛子,嘿嘿一笑,道:“你去,她也不会给你开门的。” 孟天青含糊地道:“那我也去!” 公羊刁刁拍了拍酒坛子,道:“我给你喝的是三步倒。你已经走三步了喽。” 孟天青回头,看向公羊刁刁,怒道:“小人!” 公羊刁刁红着脸,哈哈大笑,道:“昨日我和佳人大婚,你都没送礼,你才是小人!嗝……小气的人!” 孟天青一摆手,正色道:“你说了不算!佳人是不会嫁给你的!” 公羊刁刁站起身,直接摔了酒坛子,瞪着发直的眼睛怒道:“已经大婚了!佳人就是我的人!我也是佳人的!谁敢窥视,弄死!”晃了晃,弯下腰,捡起一块碎裂的酒坛碴子,对着孟天青吼道,“你说,你想不想死?!” 孟天青蹲坐在地上,看了看佳人的房间,又看了看孟天青,认真地道:“我想想……” 公羊刁刁扔掉酒坛碴子。 酒坛碴子飞溅而起,划伤了孟天青的胳膊。 孟天青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喵!” 公羊刁刁随手抓起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坛酒,狂饮了一口后,又将酒坛子抱在怀中,摇摇晃晃地坐在,口齿不清地嘀咕道:“你们都不要和我抢。我就要佳人两年,他陪我两年就好……” 孟天青看向公羊刁刁,大着舌头道:“我想死。” 公羊刁刁抱着酒坛子站起身,走到孟天青的面前,举起手中酒坛子,道:“我帮你。” 孟天青闭上眼,道:“好!”等了等,却不见公羊刁刁动手,唯有张开眼睛,看向他。 公羊刁刁单手抱着酒坛子,指着孟天青,歪着头道:“一二三,怎么三颗头?我得砸哪个才好?” 孟天青摸了摸自己的头,道:“不对!怎么会是三颗头?你好好儿数数,我觉得是两颗。” 公羊刁刁干脆跪在孟天青身侧,用手摸了起来。 孟天青疑惑道:“你不是说,那酒是三步醉吗?你怎么没倒下?啊?你说,你为什么没倒下?” 公羊刁刁道:“笨蛋!我是蛇,我扭着走的呀。” 孟天青被一语惊醒梦中人,道:“原来如此!”他往地上一趴,开始扭着身子向前爬。 公羊刁刁惊讶道:“呀!原来你也是蛇!”立刻趴下,与孟天青一起扭着身子爬来爬去。 孟天青高声唱道:“我们是蛇,我们是蛇,我们是扭来扭去的蛇!” 公羊刁刁接着唱道:“我们是猫,我们是猫,我们是跳来跳去的猫!”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咣当一声,唐佳人的房门打开,她黑着脸唱着道:“我们是锅,我们是锅,猫来蛇来炖一锅!” 公羊刁刁和孟天青对视一眼,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公羊刁刁道:“锅唱歌跑调。” 孟天青补充道:“这是一只露底的锅!” 唐佳人大步走向二人,一手一个,道:“都给给给……给……” 公羊刁刁抓起酒坛子,递给唐佳人:“给!” 唐佳人本想说,都给我睡觉去,结果闻了闻酒香,觉得还挺诱人,于是浅尝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几口下肚,觉得今晚的月亮真是圆啊。半坛子喝光,看谁都是月光。 孟天青来抢,被唐佳人一巴掌拍开了。 孟天青道:“喵呜……给我喝点儿。” 唐佳人席地而坐,呵道:“你是……嗝……锅吗?!你需要……嗝……水吗?!你你你……你给我闭嘴!” 公羊刁刁爬起身,也坐在了地上,对唐佳人勾了勾手指,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唐佳人侧耳去听。 公羊刁刁用尽全力喊道:“我喜欢你!” 唐佳人捂住耳朵,表情明显发懵。 孟天青立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你说给我听,我来告诉她。你说的话,她听不懂。” 公羊刁刁趴在孟天青的耳边,吼道:“我喜欢你!” 孟天青皱眉,为难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孟天青的衣领,凶巴巴地道:“你敢不喜欢我?!” 孟天青点头,憨憨地道:“敢。” 公羊刁刁抱住孟天青,捶他的后背,带着哭腔道:“你怎么能不喜欢我?怎么能?!我那么喜欢你,你可不能喜欢别人啊。” 孟天青被捶得直叫:“喵……喵喵……喵呜……嗷……” 唐佳人将一坛子酒水都喝干净后,打了个酒嗝,抹了抹嘴巴,郑重其事地道:“我有个秘密!” 公羊刁刁和孟天青立刻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咧嘴一笑,神经兮兮地道:“我是锅!你们知道不?!” 两个人抱着彼此,一起摇头。 唐佳人将酒坛子往自己脑袋上一套,闷闷的声音从酒坛子里传出,问道:“看出来没?” 公羊刁刁和孟天青一同点头。 唐佳人问:“看出来没?” 二人继续一同点头。 唐佳人急了,问:“到底看出来没?” 二人使劲点头。 唐佳人扒掉酒坛子,瞪向二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公羊刁刁和孟天青同时向前一扑,抱住佳人的两条腿,异口同声地问:“你去哪儿?!”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道:“点把火……” 公羊刁刁和孟天青一惊。 唐佳人继续道:“证明自己是锅。” 二人同时点头,异口同声道:“你是你是!” 唐佳人对着弯月,猖狂一笑,道:“来吧,我们炖肉吃!”一手抓起公羊刁刁的后脖领子,一手抓住孟天青的手脖领子,拖着向前走。 孟天青立刻道:“不行!你是锅,你不能走!你喝了三步醉,这么走,会碎掉的!” 唐佳人觉得此话有道理,于是扔下二人,趴在地上,扭着身子向前爬。 孟天青和公羊刁刁位于佳人一左一右,一同左右扭动着向前爬。 孟天青问:“我们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找柴火,炖肉!” 公羊刁刁道:“我不喜欢吃猫肉。” 孟天青道:“我也不喜欢吃蛇肉。” 唐佳人舔了舔唇,吞咽了一口口水,眯眼笑道:“锅喜欢。” 公羊刁刁激动道:“你喜欢?!” 唐佳人点头。 孟天青喜悦道:“真的?” 唐佳人继续点头。 于是,三个人,在地上开心地扭来扭去,一同去找柴火了。 孟水蓝大开房门,看向院子里的人,道:“某得出手了。不然,某这个傻弟弟没准儿真会将自己点了。” 望东推着秋月白出现在孟水蓝的身后。 秋月白看向那在地上扭动着的三个人,没有说话。 孟水蓝看向秋月白,道:“今晚不能与秋城主同醉,实乃一大憾事。” 唐不休的房门打开,他径直走向唐佳人,一弯腰,将人抱入怀中,问:“滚够没?” 唐佳人摇头。 唐不休将唐佳人放回到地上,道:“继续吧。” 唐佳人娇憨地一笑,继续扭动起来。 战苍穹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道:“娘亲的酒品真是不好啊。” 唐不休看向战苍穹道:“且让本尊看看你酒品如何。” 孟水蓝对秋月白道:“长夜漫漫,不如同乐?” 于是,四名男子对月饮酒,三位年纪最小的人儿负责表演助兴节目。例如:大锅炖*。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英雄救丑 一辆马车,载着秋江滟和两名婢女,一路向北而去。四名随从负责保护秋江滟的安全,分别策马在马车的前后位置。 几只利箭隔空射来,直取四名随从的性命。两人中箭身亡,两人闪躲开来。一时间,人马大乱。 剩下两名随从皆是武功不俗之人。其中一人道:“你保护小姐,我去杀了射箭之人!” 二人分头行动,却是再也没机会碰头。去杀射箭之人的随从,死在了利刃之下。保护秋江滟的那位随从,连同马车一起,被六名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与此同时,车夫被冷箭射死,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里,兰芝紧张地道:“小姐,我们被拦住了!” 绿蔻道:“小姐,我出去看看。”说着,就要往外冲。 秋江滟挂着面纱,攥着双手,没搭话。 绿蔻攥紧手中长剑,出了马车,向前看去。 仅剩下的一名随从守在马车前,对六人喝道:“你们可知自己拦得是谁?!” 为首的黑衣人道:“若是不知,怎会动手?!”一摆手,“杀!” 随从、绿蔻和六名黑衣人,打斗在了一起。 车厢里,兰芝对秋江滟道:“小姐,我们冲出去!” 秋江滟一点头,兰芝一个大步冲出车厢,踹掉死去的车夫,捡起缰绳,就要冲出重围。 黑衣人直接砍掉了马的前肢,令兰芝无马可用。 兰芝急道:“小姐,我们跑!” 秋江滟快步出了车厢,与兰芝跳下马车。 兰芝看似娇小憨傻,但动起手来毫不含糊。她拔出匕首,挡在秋江滟的身前,誓死捍卫着秋江滟的性命。 这场恶战,并没有持续多久。 随从拼死斩杀了两人后,被了结了性命。 绿蔻与兰芝皆受了伤,却没伤及性命。 秋江滟怒喝道:“你们是谁?!” 为首的黑衣人呵呵一笑,道:“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曾伤了谁!今天,就剥光你,看看你这个丑八怪,全身上下是否还有可以摸一把的地方!” 秋江滟气得不轻,胸口起伏着,怒声道:“找死!” 为首的黑衣人邪笑一声,道:“姑且看看你是怎么死的!”说着,就像秋江滟袭去。 三女与四男过招,终究不是对手。秋江滟等人被步步紧逼、狼狈不堪,苦苦撑着身体,眼瞧着要被人-狎-玩,权叔突然出现在四人身后,直接用一把弯弯的匕首,抹了其中两人的脖子。 剩下二人大惊,回过身,拔刀相向。 大块头阿潘一拳头砸过去,将其中一人直接砸死。 为首黑衣人见情况不妙,撒腿便跑,却被戴着幕篱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出手如闪电般掏了一把,扯出一颗心脏! 为首黑衣人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死不瞑目。 翩翩贵公子出现,搀扶起缩成一团的秋江滟,安抚道:“不要怕。我来了。” 秋江滟抱紧夏坚,带着哭声轻捶他的胸口,道:“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夏坚抱紧秋江滟,哄道:“是我不好,接到你的信儿后,立刻赶来,却还是慢了一步。” 秋江滟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夏坚,道:“也不怪你。我哥不允许我出秋风渡,我想寻你说说话也不能够。我知你曾递了拜帖,我哥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见你。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夏坚用手轻轻摩擦秋江滟的后腰,柔声道:“我自然是心急见你。” 秋江滟挂着面纱下的脸泛起羞涩的红晕,低垂下眉眼,不敢看夏坚。 兰芝看看秋江滟,又看了看绿蔻,心里瞬间明白,眼前这位公子与自家小姐暗通款曲,这是来英雄救美的。 夏坚问道:“你可知是何人要置你于死地?” 秋江滟摇了摇头,转而却是目光一凛,涌上恨意,道:“定与唐佳人有关!” 大块头阿潘在黑衣人的身上翻找片刻,竟摸出一块锦衣卫的牌子,双手递给夏坚,道:“公子,请看。” 夏坚拿过牌子,诧异道:“竟是东锦衣卫的人!” 秋江滟皱眉,沉吟道:“东锦衣卫?”一咬牙,“定是六王爷的人!” 夏坚道:“六王爷的人?这东锦衣卫确实是六王爷的人,但他怎会与唐佳人有关联?” 秋江滟冷笑一声,道:“你又不是没见过那贱人,最是狐媚勾人。六王爷不过是她的账中客之一罢了。”说完这话,她又惊觉自己的用词似乎太过粗糙,当即装作疼痛的样子,捂住心口,栽倒在夏坚怀里。 夏坚抱住秋江滟,关切地问:“江滟,你哪里不舒服?” 秋江滟虚弱地道:“胸口闷痛,想必是刚才动手时伤到了。不碍事。” 夏坚怒道:“胡说!怎会不碍事?!走,我们去车里,让权叔给你整治一二。” 秋江滟点头,目露几分潋滟之色。 大块头阿潘赶来马车。 夏坚抓住秋江滟的手,登上马车,进入车厢。 兰芝和绿蔻要跟着,却被权叔拦下。权叔看了绿蔻一眼,拿出一个小药瓶扔给她,道:“这是金疮药,你们自己包扎一下伤口。” 绿蔻知道权叔的利害,当即施了一礼。 兰芝还要往马车上爬,被绿蔻制止,道:“我们回原来的马车上,先处理一下伤口,小姐那里不用你操心。” 兰芝皱着包子脸,纠结道:“可是小姐……” 绿蔻沉下脸,道:“没有可是。你既然跟着小姐,就学聪明点儿。” 兰芝只能点头道:“绿蔻姐姐说的有道理。我听姐姐的。” 二人回到马车上,处理了胳膊上的小伤口。 兰芝赞道:“绿蔻姐姐的肌肤看起来好似嫩豆腐,比以前好许多哦。” 绿蔻笑了笑,放下袖子,道:“就你嘴甜!” 兰芝扯着绿蔻的袖子,撒娇道:“姐姐告诉我,怎么做到的?兰芝也要变得白白嫩嫩才好看。” 绿蔻推开兰芝的手,不冷不淡地道:“多用些香脂就好了。” 兰芝笑得一脸璀璨,点头道:“哦,晓得啦。等我发了月钱,也买多多的香脂。” 另一辆马车里。 秋江滟伸出小臂,请权叔帮忙把脉。 权叔问诊过后,道:“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中有郁结,散了便好。” 秋江滟忙问:“我身体里的毒……?” 权叔的视线在夏坚的脸上一扫而过,这才淡淡道:“小姐体内之毒,已经大有好转。再服下两次解药,定能痊愈。” 秋江滟问:“就这样?” 权叔反问道:“小姐以为如何?” 秋江滟摇了摇头,没说话。 权叔与夏坚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些疑问,却不方便严明。 夏坚伸出手,握住秋江滟的小手,展开她的右手手心,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抚摸着她的伤疤,道:“这伤恢复得不错。” 秋江滟的手心被人如此揉搓,身体都软了三分。她有心挣回手,让自己显得矜持一点儿,奈何这手和心一样,都偏向了夏坚,不想回来。她羞红着脸,垂眸道:“哥哥因我伤了那贱人,抽了我五十鞭。” 夏坚一巴掌拍在几上,怒道:“他竟敢伤你?!” 终于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考量,为自己遮风挡雨,秋江滟心中的感情,就好像经历了数九严寒之后,乍见春光。她望着夏坚,情意绵绵地叫了声:“公子……” 夏坚凝视着秋江滟的双眼,深情款款地道:“江滟,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你且看着,我是如何为你抽打他们!” 秋江滟感动极了,垂泪道:“我有何资格让你如此费心?” 夏坚道:“一见钟情,便是你我之间最好的诠释。” 秋江滟扑到夏坚怀里,用力抱住他,信誓旦旦地道:“为了公子,江滟也要恢复容貌!” 夏坚轻轻抚摸着秋江滟的后背,道:“有权叔在,你一定会好的。” 秋江滟的眸子闪了闪,没搭话,却是道:“若非收到公子送来的疗伤圣药,这五十鞭下来,怕是要落下疤痕。如今,身上的伤都好了七七八八,脸上的伤疤,竟也淡化许多。我想,长期用下去,定能恢复如初。” 夏坚笑道:“如此就好。只要江滟心中欢喜,我自然欢喜。不知你这脸,恢复如何?可方便让权叔给你看看?” 秋江滟的眸子一颤,立刻摇头道:“不不……”许是觉得自己拒绝得太过生硬,又笑了笑,缓和道,“江滟这张脸,现在还见不得人。” 夏坚安抚道:“不打紧,不看就不看,你不要紧张。我是只想着,权叔医术了得,让他帮你看看,好调整方子多配些药给你。原本给你那些,只是用来匀面的,没想到你竟是全身有伤。现在那药膏定也不剩什么。” 秋江滟却是坚决不肯让权叔看伤。 夏坚心中起了疑惑,道:“你若不想我看,我出去便是。切莫因为羞涩,耽误了大事。我虽心悦你,家里那边……”微微一顿,“却要费一番心思才好。” 秋江滟略一思忖,觉得还是应该尽快恢复容貌。夏公子年纪不小,早就应该迎娶娘子,若她顶着这样一张脸,怕是连王府的门都进不去。 思及此,秋江滟道:“那就请权叔帮忙看看吧。”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真实身份和真正目的 夏坚要下车,秋江滟没让。她扭身避开夏坚,将面纱掀起一角,让权叔看了看脸上,然后又匆匆放下,满眼渴望地望着权叔,问:“可能恢复如初?” 权叔惊讶道:“看小姐这疤痕,才短短数日,能恢复成这个样子,当真不易。” 秋江滟面露得意之色,却是稍纵即逝,转而眉头紧锁地问道:“不知恢复如初,要多久?” 权叔沉吟道:“小姐这脸伤得极其严重,老夫配好的药物,只对细微的伤疤有效。不知小姐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会有此效果?” 秋江滟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吃了什么……” 夏坚道:“可惜了。若你能想起吃了什么,我可为你多多寻来,助你早日恢复容貌。” 秋江滟一听这话,就显得十分踌躇。 夏坚道:“若是江滟觉得为难,不说也可。这些伤,慢慢调养总能好的。” 慢慢调养?秋江滟无法容忍的就是慢!她一狠心,干脆道:“不是有意说不知,而是确实不知。我被哥哥鞭打后,心如死灰,本想一死算了。无意中得到一颗莹润如玉散发着淡香的东西。那东西既不是玉,也不是种子,我有幸吃掉一半。” 权叔的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道:“另一半呢?” 秋江滟皱眉道:“另一半在战苍穹的手上。想要拿到,不易。” 夏坚的眸光中涌动起不一样的幽光,问:“权叔可知,那是何物?” 权叔回道:“世间万物,奇者慎多,老夫怀疑那东西,很有可能是摩莲圣果,却还是要看过之后才能定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若小姐吃了另一半,容颜不但能恢复如常,且更盛以往。” 秋江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整个人都被权叔的这句话点燃了。她十分后悔,为何没有直接吞掉整颗珠子,而是留下半颗。不过,当时那种情况,她若一人独吞,别说秋月白会如何,就单拿那战苍穹而言,就会剖开她的肚子,取走珠子。为了自己的小命,她才只留下半颗。为了不让秋月白知道她的变化,她一直挂着面纱,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她知道,自己的脸能恢复成这个样子,已经值得庆幸。奈何,这并不是她要的。她的脸上依旧有印子,虽不那么狰狞,却将她分割成了好几块。如何能忍?! 对,就像夏公子所言,她应该吞掉整颗珠子,而不是半颗。 秋江滟心思一转,望向夏坚,眉目间含着楚楚可怜之姿,柔风细雨般慢慢道:“我知公子好意,却不忍公子为我涉险。公子不知,那战苍穹穷凶极恶,并不好对付。若公子因此受伤,江滟……江滟要如何活?!”说着说着,眼泪竟流淌而出。 夏坚顿生豪情万丈,抱住秋江滟,道:“你且放心,此事有我!量那战苍穹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过千军万马!” 此话说得真是大气磅礴,给了秋江滟极其大的安慰不说,还令她有了倚仗。一想到夏公子是能调动千军万马的人物,这颗心呐,当真是充满骄傲与欢喜。 秋江滟装出吃惊的样子,道:“千军万马?!公子是何身份,竟能调动千军万马?莫不是在哄江滟开心?”这话,她一直想问,却又觉得问出口后,显得太过势利。今日心中如猫挠痒痒,再不问出口,怕是会好奇死自己。她心中一直有猜测,却又不敢太过相信。毕竟,天大的好事儿怎么就这么轻易落在了她的头上?虽然,她没毁容时,可是武林第一美女。 夏坚看了权叔一眼。 权叔知趣儿地退出了车厢。 夏坚用手轻抚秋江滟的眉眼,道:“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怕你知道后,在我面前放不开。我乃二王爷的儿子,你口中的六王爷,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叫他一声六叔。” 尽管秋江滟曾想过,夏公子是哪位王爷的儿子,可如今被他自己说出来,还是给了她不小的冲击力。 秋江滟久久不能回神,待回过神后,立刻要站起身,给夏坚施礼。 夏坚拉住秋江滟,道:“江滟,你我何须如此?” 秋江滟望向夏坚的目光,好似化为了千丝万缕,一层层将其缠绕。千言万语,也只化为一声诱人至极的呢喃:“公子……” 夏坚勾起唇角,绽放温柔笑颜。 秋江滟娇嗔道:“公子说自己姓夏,单名一个木字,岂不是逗弄江滟?如今,公子可以告诉江滟,应如何称呼公子才好?” 夏坚道:“端木夏,便是我的名字。” 秋江滟将这三个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了两遍,脸上的欢喜是挡不住的。她激动道:“真是个好名字呢。” 夏坚眯了眯眼睛,想起二王爷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配不配姓端木,还要看你有几分能力。把摩莲圣果给本王找回来,本王就认你这个儿子。若没有这点儿能力,还姓着你的贱姓吧。 夏坚想得入神,竟不知不觉攥紧了秋江滟的手腕。 秋江滟一声低呼:“啊!” 夏坚忙松开手,道:“是我不小心,可有弄疼你?”说着话,还给秋江滟揉了揉手腕,那份温情小意,让秋江滟十分受用。 秋江滟眉目含情地道:“不知公子想到什么,如此失神?” 夏坚道:“想起家父。离府有段时间,不知道父王是否安康?” 秋江滟顺手送上一顶高帽,道:“公子真是至情至孝之人。” 夏坚笑了笑,道:“谬赞了。本应多尽孝道,却因留恋秋城风光,耽搁了数日。哎……” 秋江滟的心瞬间一慌,忙问道:“公子可是要回去?” 夏坚沉吟了一下。 秋江滟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夏坚这才道:“总要治好你的脸,才好回去。” 秋江滟的心中瞬间怒放开花,脸上却挂着一丝担忧,道:“若因江滟耽搁了公子的行程,江滟……难辞其咎。” 夏坚轻轻拍了拍秋江滟的手,道:“你放心,我自有计较。不知江滟此行要去哪儿?” 秋江滟道:“我被哥哥所伤,却无力反抗。哥哥命人护送我去庄子里休养身体,实则却是要将我困在那个臭烘烘的地方!如今,出了意外,我也……”抿了抿唇,“我也不知要去哪里才好。”为了凸显自己的价值,她又快速补充一句,“我哥最是疼我,这次被那些坏人逼迫,本是要抽我一百鞭,哥哥生生为我受了。待哥哥气过,还是要寻我回去。”目露几分幽怨之色,“哥哥说,要我寻个人家嫁了。” 夏坚眸光一凛,霸道地道:“我的女人,谁敢随意嫁娶?!” 秋江滟扭捏道:“公子何其尊贵,江滟怕是……” 夏坚隔着面纱,将手指竖在秋江滟的唇上,道:“在我心里,江滟是最好的。只是我的婚事,自己怕是无法完全做主,还要筹备一番才好。你且放心,我绝不负你。” 秋江滟眸光潋滟地望着夏坚,点了点头,依偎进他的怀里,幸福地笑着。心中暗道:贱人,再次见到我,便让你跪下磕头! 两个人你侬我侬地依偎着彼此,说着令人肉麻的情话,仿佛不知厌倦。 秋江滟一颗心荡满了似水柔情,似乎稍微一倾斜,便要流淌而出。 夏坚,也就是端木夏,又惯于察言观色,哄得秋江滟春心荡漾,恨不得立刻以身相许。 夏坚道:“为今之计,只有乔装一番回到秋城,先取了半颗珠子再说。若晚,恐生变化。” 秋江滟道:“都听公子的。” 夏坚略一沉吟,问:“你身边的两个丫头,可是心腹?” 秋江滟回道:“绿蔻是,那个兰芝应该是我哥的人。” 夏坚点了点头。 秋江滟问:“你不放心她?” 夏坚道:“此事干系重大,还是小心为妙。” 秋江滟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对。”这话说完,便不再言语。一个婢女的命对她而言,已经不如蝼蚁。只不过,她不能亲自去做这件事,让端木夏觉得她太过心狠手辣。 夏坚道:“我让阿潘去处理,将她卖得远远的。” 秋江滟轻叹一声,道:“如此也好。免得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做出对你我不利的事。” 夏坚叫进大块头阿潘,吩咐了两句,又送出一记别有深意的眼神。 阿潘领命,直接捆了兰芝,带走了。 不多时,阿潘回来复命,只说恰好看见人牙子,就将人卖了。这话真假,没有人去追究。绿蔻深知,兰芝很可能被杀了。她装作不知,尽量表现出一心为主的忠仆样子。 车轮滚动,这一行人改头换面,做了打扮,又重新回到秋城,入住到一家客栈。 房间里,夏坚与权叔对着蜡烛而坐。 夏坚低声道:“有一事要问权叔。” 权叔道:“公子请问。” 夏坚问:“那摩莲圣果若是真的,却已经被秋江滟吃掉一半,如何是好?” 权叔缓缓勾起唇角,拉扯起一脸的褶子,好似厉鬼般一笑,道:“那她,便是半个摩莲圣果。”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敲开月白的门 唐佳人睡了一天,天黑后,才醒来。许是酒好,她并没觉得上头,只是……断片了。 她只记得自己从房间里冲出去,看见公羊刁刁和孟天青两个人在地上爬行。那样子,真二。对了,她还记得自己也喝了些酒,但并没有喝多少。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儿也没印象了。 问了问来服侍她起床的婢女,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后来,小姐将酒坛子套在了头上。再后来,肖大人就将我们都赶走了,不让看。等过了两个时辰,才叫我们出来服侍小姐洗漱。” 唐佳人问:“我将酒坛子套在头上了?” 婢女回道:“是啊。”随手一指,“喏,就是那个。昨晚小姐酒醉后,抱着坛子不放呢。” 唐佳人挥了挥手,示意婢女出去。她拎起酒坛子,对着脑袋比量了一下,觉得婢女在说谎。那酒坛口并不大,她怎么可能将头塞进去?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用双手倒捧酒坛子,往自己脑袋上比量了一下。不想,竟真的套在了头上! 唐佳人摇头一笑,准备拔出酒坛子,却……拔不出来了。 她不敢太过折腾,怕折腾出汗了,只能喊人来帮自己。可恼的是,声音闷在罐子里,一喊就震耳朵,脑袋也随之出发嗡嗡的声音,格外不舒服。 唐佳人只能慢慢站起身,摸索着打开房门,去寻求帮助。 院子里,整整一桌子人正在悄然无声地用膳。在唐不休和公羊刁刁的中间,留有一张座椅,很显然是给唐佳人准备的。 饭菜的样式十分丰富,但咀嚼在每个人的口中,却都有些不是滋味。 想想也是,在座的每一个人,不都是人间游龙,偏生为了一个贪吃的小女子被困在后院里,实在令人忧心忡忡啊。若是两情相悦倒也是美满佳话,却硬是要和一群情敌相看两厌,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哎…… 唐佳人的开门声,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纷纷转头看去,但见一个大脑袋人摸索着走到院子里,围着三棵树绕了一圈半,然后蹲下,用手摸到了一块石头,照着头上的酒坛子就是一砸!下手挺狠,也够准,却愣是没砸开。 公羊刁刁站起身,就要去帮唐佳人。 唐不休一伸手,压住公羊刁刁的肩膀,低声道:“蘑菇的热闹,不好看?” 公羊刁刁觉得好看,于是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唐佳人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不是酒坛子里有残留着的酒香,她一定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着的饭菜香。可惜,没有如果。 唐佳人晃悠悠地站起身,又拔了两下酒坛子,依旧拔不出来。她伸手在附近摸了摸,竟被她摸到了一棵树! 唐佳人大喜过望,抱着大树拍了拍,这才向后退了一步,一咬牙,一狠心,牟足劲儿向树上撞去! 她刚做出这个动作,那些看热闹的人就都无法淡定了,立刻站起身,准备随时救驾。结果,佳人并未往树上撞,而是收了动作,又开始在院子里溜达上了。她还是不忍心拿自己这颗头去硬碰硬啊。 众人坐下,继续看热闹。 佳人凭借感觉,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终是摸着墙面,准确去敲门,找人。 这一次,可真是看得人激动起来。大家都想知道,在这种时候,佳人第一个会想到谁。佳人从公羊刁刁的房门驻足,害得公羊刁刁紧张得手都颤抖了起来。然,她却并未敲门,而是继续向下走去,十分自然地路过唐不休的房门,令秋月白的唇角勾了勾。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最终停在了孟天青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众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美得差点儿飘起来。他忙悄然无声地来到窗边,轻轻跳跃进屋里,打开房门,装作诧异的样子,问:“佳人?!你这是怎么了?” 唐佳人听见孟天青的声音,心中一安,忙伸手摸向孟天青的手,然后比量到酒坛子上,道:“借你指甲一用。” 孟天青僵在当场,唐不休等人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唐佳人听见动静,立刻问道:“谁?!” 孟天青拉着唐佳人的手,走向众人,道:“大家都在院子里吃饭呢。你怎么才来?” 唐佳人用手敲了敲自己头上的酒坛子,瓮声瓮气地道:“收拾好了才出来见大家,给大家表演一个笑话。哈!哈!哈!” 孟天青听出唐佳人不高兴,忙用爪子帮她挠碎酒坛子。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重见天日了。她举目看向众人,见每个人都正襟危坐,一点笑场的意思都没有。佳人的眼神不善,围着大家转了一圈,问:“刚才谁笑我了?看我出丑,非但不帮一把,还捡笑!”手指戳了公羊刁刁,“你说,你笑我的时候结巴不?”也不待公羊刁刁回答,依次戳了下去。 她戳孟水蓝,道:“你成天笑,不累啊?”戳孟天青,“你一定喵喵了!”戳战苍穹,“不孝啊!”戳秋月白,“你再笑一个我看看!”戳唐不休,“为师不尊!”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势磅礴地道:“吃饭!”抓起筷子,风卷残云。 别看众人挨了佳人训,但因佳人的加入,这顿饭吃得还真是香甜了不少。那些懒惰的筷子纷纷变得积极起来,抢也热闹。 吃饱喝足后,唐佳人和战苍穹要了自己的小背包,抱在怀里,就要脚底抹油。 唐不休道:“蘑菇……” 唐佳人一溜烟跑回了房间,直接落栓。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散场。 婢女鱼贯而出,收拾了碗筷。 暗处,寒笑问肖劲:“大人,他们这是打算住到何时?” 肖劲道:“有他们在,最起码不用担心有人敢偷袭六王爷。” 寒笑点头道:“确实如此。”转而问道,“六王爷这种状况,我们真的不用回宫?” 肖劲冲着寒笑摇了摇头,却没说其它。 唐佳人的房门打开,探头喊道:“孟天青,你来一下!” 猛天青正要进屋,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瞬间钻进了唐佳人的房里。 二人将门一关,嘀咕半天。 打开门时,发现公羊刁刁就趴在门口偷听,且不见任何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大大方方地道:“我听见了。算算算……算我一个。” 于是,三个人再次关上门,又嘀咕了起来。 房门再次打开时,孟天青和公羊刁刁各自回屋,唐佳人关上房门。隔着房门听了一会儿动静,这才又将门打开,探头出去看了看,然后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像贼一样来到秋月白的房门口,踌躇半晌,鼓起勇气,刚要敲响房门,就见门开了。 望东站在门口,对唐佳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佳人硬着头皮走进屋里,望东却出了屋,关上房门,守在门口。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有种扯开房门拔腿就跑的冲动! 然,正事儿没办,她还真不能离开。 佳人踌躇着,抬过头,去看秋月白。 秋月白已经洗漱妥当,穿着柔软的月白色长袍,披散着长长的黑发,赤着双足,坐在四轮车上,翻看着一本泛黄的书卷。 烛火轻轻跳跃,温暖柔和了他的脸庞。 此情此景,真是十分熟悉。 在秋风渡时,秋月白便经常这样看书。只不过,那时候,他的双腿可以自由行走,不像现在这般,无论做什么都要被望东抱来抱去。对于这样骄傲如厮的人而言,这便是奇耻大辱吧。 佳人不知道秋月白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能接受自己不能行走的事实,但哪怕只是随便想想,她都觉得心痛如绞。 她很想像以前那样,跳过去,去扯他的书。只是,这腿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无法假装欢快的蹦起来。看来,这腿比她要脸。 秋月白怎会不知道佳人来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彼此之间,似乎隔着很多问题,却在湖水中相拥的那一刻,被模糊淡化掉。他已经不想去追究前尘往事,不问对错,只想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狠狠地疼爱着,让她再也不许离开! 唐佳人见秋月白不看自己,只看书,心里越发没底。她又开始打退堂鼓,想要夺门而出。脚尖刚挪了一点,秋月白便望了过来。唐佳人立刻站定,就像一个等待上战场的小兵。那模样,还是很招人稀罕的。 秋月白想到,唐不休曾言,他的蘑菇如何如何有趣。如今,这只毒蘑菇已经成为自己的女子。他真想在唐不休面前说一说,自己的毒蘑菇是如何热情似火、靡丽动人。然,这话他永远不会对唐不休说。因为,他要守着有关毒蘑菇的一切,哪怕一颦一笑,也是独属于他的美好,不允许任何人与之共赏。 四目相对,唐佳人脑袋一热,僵着身子,扬起笑脸,道:“你的腿还好吧?” 这话一出口,唐佳人就想抽自己百十来个大巴掌!她从不认为自己脑袋有问题,结果……一开口,就往秋月白的伤口上戳。真是要命了!许是她太在乎秋月白的腿,所以才会不过脑子,直接问了出来。哎……要命了!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一世一双人 秋月白也没想到,唐佳人一开口竟问了这么一句。许是近朱者赤,许是不忍看唐佳人那副“我是不是傻”的表情,秋月白竟回了一句:“还好。” 唐佳人不知道秋月白口中的还好,是怎么一个还好法,只不过这么一问一答,倒化解了几分尴尬。 唐佳人笑了笑,带着三分刻意的讨好,倒也十分喜人。 秋月白放下书,用手抚了抚大腿上有些褶皱的衣袍。 唐佳人凑了过来,蹲在他的身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腿,仰头问:“一点儿知觉也没有吗?”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佳人垂眸,红着眼圈道:“对不起。” 秋月白想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却只是动了动手指,并没有付出行动。 唐佳人抬头看向秋月白,认真道:“其实,我早就想去看看你,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了。哦,不对,我是去看过你的。我掀开了房瓦,和潜影打了个对眼。我吓了一跳,立刻就跑了。” 秋月白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知道恶犬追出去后再也没有下落。现在想来,定是随着佳人跑了。他本以为她绝情绝义,现在得知她曾偷偷探望过自己,眼中的清冷假象就有了松动的迹象。 只不过,他知道,佳人好似猫儿,他若动手去抓,她定会下意识的跑。所以,按兵不动才是道理。 不得不说,秋月白真的是太了解唐佳人了。 唐佳人见秋月白并未因此有所松动,干脆将两只爪子都搭在秋月白的膝盖上,轻轻捏了捏,问:“你怎么不说话?” 秋月白淡淡地道:“你想我说什么?” 唐佳人立刻道:“你可以说,我原谅你了。”伸出手,比量道,“才五个字而已。” 秋月白伸出手,轻轻拉起唐佳人的一缕长发,道:“若想听这五个字,你便要拿出十分的诚意。” 唐佳人立刻道:“账不是这么算的!你都不知道,秋江滟和我说了什么。她说你并不喜欢我,只是利用我来留下休休,然后设计陷害他,让江湖人来杀他。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在看见你刺穿假的唐不休后,突然出手伤了你。秋月白,现在你和我说,你是不是利用我杀休休?!”说着话,她已经站起身,对秋月白横眉冷对。其变脸程度,比翻书可快多了。 这回,轮到秋月白仰望唐佳人了。 秋月白道:“针对闻人无声,有之;若说利用你……你且说说,我如何利用过你?” 一句话,堵得佳人哑口无言。她略一思忖,当即道:“你不要欺负我大量、不记仇、不翻旧账。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记得。哦,对了,你送了我们两匹老马,难道不是想要探知我们老家在哪儿?” 秋月白道:“我喜欢的女子和其他男人离开,难道我就要轻易放手,不追问她来自哪里?!” 唐佳人的脸一红,道:“你认真点儿!我们正是两军对阵,你说什么喜欢?!” 秋月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颜,道:“你想怎样?” 唐佳人正色道:“我要你说实话,到底利没利用我?!” 秋月白不答反道:“佳人,你认为什么是利用?” 唐佳人思索道:“就是……就是你让我去挖笋,却不给我吃。” 秋月白道:“我是想留下你,使了些手段,但我对你如何,你心中不知?” 唐佳人觉得秋月白说得有道理,强挣扎道:“可是,秋江滟说……” 秋月白道:“她说得或许都对。”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 秋月白继续道:“却有一句错。”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 秋月白认真道:“佳人,我心悦你。” 唐佳人的手脚不知道要放到哪里才好。因为紧张,她伸出小舌舔了舔唇瓣,将柔软的唇瓣滋润得好似红樱桃般诱人。 秋月白伸出手,道:“过来。” 唐佳人摇头,后退一步。 秋月白的表情有些黯然深伤,幽幽道:“如今你不靠近,我便无法追逐过去。” 唐佳人的心瞬间自责起来,为秋月白的难过而悲哀,她重新上前,蹲在秋月白的身前,摸了他的膝盖道:“你会好起来的。” 秋月白道:“这个过程许会十分艰辛,我没有信心会克服各种困难。” 唐佳人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脱口而出:“我陪你!” 秋月白望着佳人的眼睛,缓缓笑了。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春回大地,端得是潋滟动人,举世无双! 唐佳人看得痴了。 秋月白伸出手,轻轻抚摸佳人的脸颊。 唐佳人回过神,嘀咕道:“我觉得,你会很快好的。那里都好使,怎就腿不好使,说不过去。” 佳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房间里就他们二人,秋月白如何能听不清楚?他的双颊慢慢爬上两朵红云,竟也有几分羞涩之意。不过,他素来冷静自持,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道:“若你多帮我活动活动,许会好的快些?” 唐佳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秋月白,问:“活动哪儿?” 四目相对,似乎在空气中爆开一个大大的火花,逼得彼此都想闭眼闪躲,却又舍不得。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终是沙哑着嗓子道:“哪里都可以。” 唐佳人的目光在秋月白的身上一扫而过,慌忙转开,站起身,道:“我今晚来是想和你借那个蛊虫的。就是可以知道彼此在哪儿的蛊虫。” 秋月白道:“你说的是红线牵。也不是知道彼此在哪儿,是雄蛊能寻到雌蛊罢了。” 唐佳人点头,道:“对,就是那个红线牵。说来也怪,雄蛊能寻到雌蛊,竟比人还厉害。” 秋月白道:“它们是夫妻,自然白首不相离。”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秋月白,你说情话的时候,都这么一本正经的吗?” 秋月白道:“没对别人说过。你觉得是一本正经,那便是一本正经。” 唐佳人俏生生地横了秋月白一眼,问道:“你借不借呀?” 秋月白伸出手,道:“扶我到床上,我拿给你。” 唐佳人将秋月白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用力抱住秋月白的腰,将他从四轮车上抱起来,向着床上挪去。她咬牙道:“你真沉啊!” 秋月白道:“你在湖水中抱我,并不吃力。” 唐佳人脚下一个踉跄,与秋月白一同栽倒在了床上,发出两声暧昧的闷哼。 唐佳人急忙支撑起身子,从秋月白的身下抽出手臂。 秋月白问:“疼了?” 唐佳人回道:“一点。”就要起身。 秋月白一把将唐佳人扯回到床上,抱在怀中,紧紧的。 唐佳人听着秋月白的心跳,道:“仔细压到你。” 秋月白道:“倒是希望你压痛我。” 唐佳人用手指挠了挠他的胸口,再次开口道:“对不起……” 秋月白道:“不要再说这三个字,我不接受。” 唐佳人一愣,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回望唐佳人,用手轻轻抚摸着她落下疤痕的脸颊,道:“你见我落水,明明恐水,却将我救起。从那一晚开始,你我二人之间便有了不同寻常的牵绊。” 唐佳人真是羞涩了。她面红耳赤地道:“能不能不提那晚发生的事儿?” 秋月白问:“你不喜?” 唐佳人问:“你是说那事儿喜不喜,还是你提起那事儿时我喜不喜?” 如此娇憨直白的佳人,真是让人想要疼到骨头里去。 秋月白略显不自然地回道:“都有之吧。” 唐佳人扭了扭身子,垂眸道:“前者吧,起初挺疼的,后来还是挺舒服的。” 秋月白的脸升腾起两朵红云,素来清冷的眼波荡漾起了三分缠绵之色。 唐佳人继续道:“娘说,第一次总是要痛的。”小手抓住秋月白的衣襟,“真的总要痛吗?”佳人口中的娘,是指老鸨白晓冉。 秋月白听闻佳人的话,一颗心开始用力跳跃起来,一下下,好似要蹦出胸口给佳人把玩。那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欢好之时,他十分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确实受到了阻碍。原本,他以为佳人非完璧,如今看来,自己确实是她第一个男人。以后,也定要是她唯一一个男人。 这种由内而外的喜悦与激动,令秋月白抱紧了佳人。 实则,误会这种东西在佳人身上,那只是翻翻手心手背时的轻易之举罢了。真是算不得什么的。 秋月白抚摸着佳人的长发,声音自然而轻柔,安抚道:“不会总疼的。” 唐佳人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不疼最好。”转而抬起头,好奇地问,“你疼吗?” 秋月白摇了摇头。 唐佳人又问:“你与我在一起,是第一次吗?” 秋月白闭上眼,点了点头,那样子,真是如一朵白花般美好,让人有种想要揉搓他的冲动。 佳人心中一喜,用力回抱住秋月白道:“真好。我们的第一次都给了彼此,当喝一坛子美酒!”在佳人看来,自己被采花大盗掠去那次,便是自己的第一次。且,与她一起的人,自然就是秋月白。 秋月白见佳人终于肯回抱自己,被刻意尘封的情感瞬间冲破枷锁,呼啸间将自己席卷。他抱紧她,动情道:“佳人,我们还缺三拜,便是永世的夫妻。我许你一世一双人,你可敢应我一生陪伴,永不相负?”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我们一起嫁给你行吗? 秋月白的深情许诺,令佳人一愣,脑中竟想起了唐不休和公羊刁刁。前者,与她有强大的情感牵绊,后者就像她的影子,根本就甩不开。 佳人再次支撑起身子,看向秋月白,欲言又止。 秋月白稳住情绪,道:“你要说什么?” 唐佳人烦躁地扯了扯头发,又扑到秋月白的怀里挠了挠他的胸膛,这才道:“秋月白,我可以带着师傅和公羊刁刁一起嫁给你吗?” 秋月白被活活气笑了!只不过,他这人城府深,不会用发脾气表达自己的愤怒,而是压下怒火,问:“你很在意他俩?” 唐佳人见秋月白并没有一口回绝,心中一喜,立刻精神抖擞地道:“我觉得,休休这次来寻我,应该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可是,他曾不要我,这就是斑斑劣迹,我不能轻易点头,然后等着他下一次丢开我。” 谁说佳人心里没有谱儿,她门清着呢。只不过,她不说,旁人都当她是个迷糊。 秋月白难得听见唐佳人的心里话,自然不会傻傻打断她。 唐佳人见秋月白听得认真,便继续道:“公羊刁刁身体不好,特别不好。他真诚、简单、还有趣儿。他就像我的影子,不能甩掉。他那么喜欢我,我若不要他,他一定会痛不欲生。” 秋月白攥紧拳头,想要掐碎公羊刁刁的脖子,面上却并不见任何狰狞之色。 唐佳人拍了拍秋月白的胸口,道:“我和你呢,因为误会才分开的。我伤了你,我就应该负担起你的下半辈子。我那刀捅得太狠,我自己都后怕。幸好你只是半瘫,若是全瘫,手臂都无法抱我,我一定会哭死的。所以,秋月白,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特别希望再次落水后,是你来救我,而不是我去救你。那种恐惧的感觉,我不想再体验呢。”晃了晃秋月白,“好不好?” 秋月白感觉口中泛起一丝丝的血腥味,渗透出几分苦涩。他抚摸佳人的脸颊,幽幽道:“佳人,闻人无声若喜欢清荷,要带着她一同与你生活,你可同意?”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秋月白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唐不休从来不曾与你讲过吧?” 唐佳人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想了想,垂下眼眸,终是道:“对不起,秋月白。” 秋月白道:“今晚第三次听你说对不起。” 唐佳人抱住秋月白,道:“这次不一样,是为我的私心道歉。当初,休休扔下我,我恨他。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当时那种情况,他不扔下我还能怎么办?只不过,无法原谅的是,他身边有个极像柳芙笙的清荷。我不能容忍他身边多一位女子,又怎么能要求你容忍我身边多两位男子?!”抬头,吸吸鼻子,笑道,“所以,是我不好。” 秋月白真是爱惨了这样的唐佳人。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拿别人的喜欢当成可有可无的东西。佳人重情重义,却也分得清主次,这,便是最难得的通透。 当然,佳人分得清,别人未必想得明白。 秋月白的眸子中滑过一丝异彩,轻轻抚摸着佳人的背脊,道:“如此说,你便是应我了。” 没有疑问,只是平白叙述了这个事实。 佳人很想点头,奈何心中莫名一慌,总觉得此刻若应了,怕是要出乱子。不说其它,就说一个公羊刁刁,就够毁天灭地的。再者,她有些怕休休。说实话,她倒是觉得,若休休知道自己应了秋月白,应该不会拿她怎样,顶多老死不相见。对佳人而言,若是一辈子看不见休休,那才是最大的痛苦和折磨。 可是,若不应下秋月白,瞧他这劲儿头,怕是不能饶了她。 思前想后,她竟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了。 佳人一噘嘴,直接道:“不应!” 秋月白没想到,唐佳人竟然如此硬气。但她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却让他发不出脾气。只能问道:“为何?” 唐佳人回道:“答应了你,休休和刁刁都不会再理我。答应了休休,你和刁刁都要生我气。明明是一件好事儿,最后却要闹个不愉快,怎么想都不对劲儿。”用手点秋月白的胸口,,“你说你,我是不是挺身而出为你解了毒,你不能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嘀咕道,“也不知道真中毒了还是假的!” 歪理邪说令人不耻,偏偏有人能将歪理邪说说得振振有词,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打不得骂不得,时而聪慧时而糊涂,这会儿她满腹委屈,还真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秋月白对是否中毒避而不谈,只是轻叹一声,向后让了一步,问道:“你想我怎样?” 唐佳人回道:“你回秋风渡去,别总盯着我。” 秋月白当即道:“不行。” 唐佳人噘嘴。 秋月白盯着佳人噘起的小嘴,眸光暗了暗,双手掐住佳人的腰肢,将她向上提了提,而后压着她的头,亲了上去。 唐佳人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情感和身体上,却渴望这种亲昵。尤其是,秋月白素来冷静强势,如今,他躺在哪里,发丝如瀑,衣裳不整,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实在是诱人。 佳人顿觉口干舌燥,想要亲近。 不过,她还记得,自己一出汗就会变臭,忙抵挡着秋月白的亲近和热情,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亲自己。 秋月白望着佳人,眸光灼灼燃烧。 唐佳人觉得呼吸困难,忙转开脸,道:“我臭臭的,不让你亲。” 秋月白望着佳人,眼中是醉人的星光。他道:“好,我不亲你。你来亲我。” 唐佳人吞咽了一下口水,慢慢凑了过去。 “砰”地一声,门被石头砸中。 公羊刁刁气急败坏地喊:“唐佳人!你你你……你能不能出来了?!” 唐佳人一个高从床上跳起来,慌乱地回道:“能能能!马上!”一溜烟跑到门口,一跺脚,又跑回到床边,将秋月白的腿抱起,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问道,“红线牵给我用用。” 秋月白慢条斯理地翻找起来。 唐佳人看得那叫一个着急,道:“你不能快点儿?” 秋月白回道:“不能。” 唐佳人被怼,却也没啥脾气,只能看着。 门外,公羊刁刁被望东拦着,无法靠近门,只能寻石块砸门,砰砰声不绝于耳。 秋月白的眸光变得清冷,好似寒光映雪。 唐佳人知道,秋月白的心是够狠的,不想因此事让他记恨公羊刁刁,当即抱着他的脸就用力亲了一口。 秋月白眼中的冷意散去,从枕头旁取出一个小圆盒子,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伸手抓过,秋月白却不放手。 秋月白道:“凡尘种种,让我欢喜之事不多,让我心悦之人唯你一人耳。莫负真心,佳人。” 唐佳人吭哧半天,终是道:“我也心悦你。”一把扯走小盒子,向外跑去。 秋月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眸光潋滟如四月溪流。他第一次认为,自己这背后一刀受得值了。若非佳人心生愧疚,怎会一直徘徊在他左右,不肯离去?佳人重情,定要栽在情字上。若非他受伤,佳人心生牵挂,怕是早就被别人拐走了吧?这个小傻瓜。 秋月白望着佳人的背影,见她一把打开房门,结结实实地挨了石子一下,捂着额头痛呼道:“哎呦!” 公羊刁刁立刻扔掉手中的石子,跑到佳人面前,扯开她的手,看向她的额头,急道:“傻了不是?!不不不……不知道躲啊!”说着话,伸手摸了摸。 唐佳人呲牙咧嘴地道:“没事儿没事儿。走吧,我拿到了。” 公羊刁刁收回手,气鼓鼓地道:“确实没事。额头,硬!脸皮,厚!”说着话,看向躺在床上的秋月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就像被抢了食物的小兽。 秋月白回了一个冷淡的眼神,看似完全不将公羊刁刁当回事儿。 公羊刁刁眸光一转,攥着佳人的手,道:“走,我们办办办……办正事儿去。” 唐佳人回头看了秋月白一眼,被公羊刁刁强行拖走了。 公羊刁刁不解气,碎碎叨叨地继续道:“就就就……就不应该让你去去去……去寻他。那那那……那就是狼窝!” 唐佳人道:“刁刁……”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道:“闭嘴!我我我……我在生气!” 唐佳人闭嘴。 公羊刁刁道:“你为何不不不……不哄哄我?!” 唐佳人道:“你让我闭嘴。” 公羊刁刁嗤了一声,道:“平时也不见你多多多……多听话。心虚啊?” 唐佳人扯住公羊刁刁,道:“刁刁,有个事儿我想和你说。” 公羊刁刁站定,紧绷着脸,看着佳人,道:“我生气呢。” 唐佳人不明所以,静待下文。 公羊刁刁道:“警告你,别别……别火上浇油。” 唐佳人闭紧嘴。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那样,更是认定她心虚,心口的怒火瞬间炸裂,险些将他燃烧成灰烬!他一定是欠了她好几辈子的命,才让他这么还!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吼道:“说话!” 唐佳人缩着脖子道:“不浇油了。” 公羊刁刁瞪了唐佳人一眼,脸色十分不好。他一甩袖子,气得在院子里直转悠,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垂头不语。 佳人心里特别难受,感觉自己做一件特别坏的事,伤害了一个特别敏感却又真实的人。虽然,她还什么都没有说。 孟天青从屋子里探出头,问道:“拿到了吗?喵……” 唐佳人真是感谢孟天青的解围,当即拉起公羊刁刁,道:“拿到了拿到了!”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抓凶手 月挂树梢时,一名身穿蓝色衣裙、脸挂着面纱的女子,手提灯笼,一路迈着小碎步,娉婷袅娜地急行于街道之上。 那纤细的腰肢,修长的美腿,仿若一只随风摇曳的娇花,令人有采撷折下的冲动。 看女子的样子,应该是有急事,才会在夜里独行。 一个健壮的黑色影子悄然跟在女子身后。那女子十分警觉,感觉到异样时,立刻回去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女子加快速度前行,在走到一个黑漆漆的胡同口时,突然被扯了进去!女子吓得不轻,张口就要尖声大叫。健壮男子两只手一用劲儿,就要卸掉女子的下颚。却不知道为何,手指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痛得他立刻缩回了手。 女子挣扎着向外跑去,却再次被男子拦下。 那男子身型魁梧,全身上下一身黑衣,脸上还系着同色面巾,仅露出一双眼睛,冒着邪佞森然的凶光。 女子哆嗦着向后退去,男子步步紧闭,看样子十分享受这种狩猎的乐趣。 女子惊恐道:“不不不……不要过来……” 男子发出低低的笑声,道:“贱货,哥哥让你开心开心!”说着,便扑了上去。 结果,又被扎了一下。 男子慌忙退后,粗着嗓子问:“你用什么扎我?!” 那娇弱的女子抖了抖手腕,挺起胸,用男子的声音道:“用毒针,蠢货!” 魁梧男子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立刻向后退去。 不想,他的后路已经被封死。孟天青与一个用披风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一同堵在了胡同口。 孟天青道:“就是你残害女子,诬陷在我头上?!” 魁梧男子冷笑一声,直接动手袭向二人。 孟天青迎着魁梧男子的拳脚,与他打斗起来。 扮成女子的公羊刁刁扯下面纱,皱眉道:“小心些,他不不不……不畏毒。”若是普通人,被他扎第一针时,就应倒下了。 孟天青十分灵活,魁梧汉子却有力拔山河的气力,二人打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势均力敌。孟天青虽没机会放倒魁梧男子,却将他挠得遍体鳞伤、衣不蔽体,就连脸上的遮脸布,都被挠成了条,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 包裹在披风下的人儿终是开口道:“看来,终是到本大仙出手了!”一把抖开披风,露出被毁掉的脸蛋,冲着魁梧男子勾唇一笑。 魁梧男子已经分出精力,要防范唐佳人,却不见她有进一步的举动,甚至连枚飞镖都不曾掷出,顿觉诡异。 唐佳人突然将两只手臂向上一伸,像条蛇般扭动起来,口中还碎碎念道着:“天灵灵地灵灵,小小佳人要显灵,挥动衣袖第一臭,惩恶扬善我最行!”手指成剑,指向魁梧男子。 魁梧男子下意识的闪躲,却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被唐佳人戏耍了。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恶臭給冲击得细碎。 魁梧男子一把捂住口鼻,喝问道:“什么毒?!” 唐佳人回道:“吐你天地悠悠!” 孟天青寻到机会,一把挠向魁梧男子的后背。 魁梧男子被重伤,后背鲜血淋淋,立刻靠墙,防止再次被偷袭。 唐佳人捡起掉在地上的灯,提起,照了照魁梧男子的脸,微微一愣,对孟天青道:“把他挠成肉条。” 魁梧男子是认识唐佳人的,当即道:“小姐饶命!小的只是贪图女色,罪不至死……哇……”一张口,吐了。 原来,魁伟男子是大块头阿潘。 唐佳人一脸嫌恶地道:“贪图美色不会去花船上用银子买啊?!你逮到个姑娘,就往胡同里拉,定是要行凶!挠他!” 孟天青为难道:“他吐得好恶心。喵……” 阿潘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一副要吐死的模样,却突然出手,袭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急忙后退,拿出一根毒针。 阿潘冷笑道:“不自量力!” 公羊刁刁一抖手,飞出毒针。 阿潘初时满眼轻蔑,却发现那根毒针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他大惊失色,急忙闪身,误以为已经落开,却不知,那根毒针已经变成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针,飞进了他的身体里。 阿潘的自以为虚惊一场,再次袭向公羊刁刁,却十分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各个关节都失去了能力,整个人就像大饼子一样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阿潘的身体触碰到地面的瞬间,感觉全身上下一阵刺痛。说不上多痛,却哪里都痛。这种痛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麻木取代了。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踩着阿潘的后背,奔向公羊刁刁,道:“你没事儿吧?” 公羊刁刁别扭道:“你还知知知……知道关心我?!哼!” 唐佳人没法和公羊刁刁发脾气,一回身,照着阿潘的脸就是一脚! 阿潘一声惨叫:“啊!” 唐佳人指着阿潘骂道:“你当堂堂岐黄馆的当家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竟敢对他下手,我看你是嫌命长!” 孟天青见唐佳人如此关心公羊刁刁,忍不住拆台道:“他没有缚鸡之力吧。” 公羊刁刁瞪孟天青,道:“是没有。不过我我我……我能杀死成千上万只鸡。” 孟天青不屑道:“整个秋城都未必有那么多只鸡给你杀。” 公羊刁刁怼道:“有有有……有那么多只老鼠给给给……给你吃。” 唐佳人以手当剑,指向天空,喝道:“停!” 二人闭嘴。 唐佳人手指一滑,指向阿潘,喝道:“你说,为何要残虐女子,挖她们的心!” 阿潘回答唐佳人的是一声声的呕吐。 唐佳人收回手,一脸嫌恶地道:“依我看,他快淹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了。” 三个人,立刻向后退可退,避免被脏物溅到鞋子。 公羊刁刁道:“吐死,活该!” 孟天青道:“此话有理!” 阿潘挣扎道:“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残虐女子……” 公羊刁刁冷笑怒道:“放屁!你将我扯扯扯……扯进胡同,就要掰掉我的下下……下巴!这手段,与那淫-贼无异!” 孟天青怒声道:“你还胆敢陷害我!这就取你狗命!”说着就要出手袭向阿潘。 这时,胡同里突然卷起一阵小型的龙卷风,将唐佳人、公羊刁刁和孟天青逼得闭上眼后退两步。 孟天青用手一拉佳人,将其手指割破。 佳人吃痛,嘶了一声。 孟天青立刻缩回手。 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地上的阿潘不见了,就连唐佳人都不知所踪! 孟天青和公羊刁刁忙跑出胡同去追,却不见佳人芳踪。这可急坏了二人。 二人叫着唐佳人的名字,准备分开追。 孟水蓝从树后出现,道:“别喊了,佳人被带走了。” 孟天青怒道:“你看见了不拦着?!” 孟水蓝道:“某若是拦得住,还用站在这里,告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唐不休在前面堵着呢。” 孟天青一听这话,心就放回到了肚子里。 公羊刁刁道:“那人不不不……不简单,竟不畏惧我我我……我的毒。可看他那样儿,应该不不不……不懂用毒。前来营救之人,定是是是……是用毒高手。我们快跟去看……看,以防唐不休吃吃吃……吃亏!” 三个人同时追了出去,却没有看见唐佳人的芳踪。 在另一条路上,一名干瘦的老者右手提溜着阿潘,左手提溜着唐佳人,站在一棵树前不动。 唐不休单手支头,侧躺在树上,打着哈欠道:“你个死老头半夜不睡,扯着本尊的蘑菇做什么?” 唐佳人一看见唐不休,眼睛就是一亮。 唐不休垂眸看向佳人,勾唇一笑,突然出手,将手中把玩的树叶飞出,袭向权叔提溜着唐佳人的那只手。 权叔立刻放手,转手飞出三只细长的飞刀,直取唐不休的面门! 唐不休身子一翻,从树上滚落,就像一片随意翩飞的落叶,飘飘悠悠地落在了权叔的面前,与之动起了手。 权叔顾不得阿潘,扔下他,努力应对起唐不休。 唐佳人站立动弹不得,阿潘拍在地上,勉强可以活动脖子。他冲着唐佳人恶狠狠地道:“贱货!呕……” 唐佳人站立不动,暗道:吐死你得了! 唐不休和权叔动起手后,都暗自吃惊不小。因为二人发现,彼此的武功套路不但有些近似,且用起毒来都颇有一套。 权叔问:“你是谁?!” 唐不休勾唇一笑,问道:“你又是谁?” 二人斗得旗鼓相当,竟不分伯仲。 唐不休道:“能与我打成平手之人,不多。” 权叔道:“后生可畏。你若如实报出家门,老夫兴许能放你一条生路。” 唐不休飞出暗器,逼退权叔,解开了佳人的穴道,且……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 唐佳人愣住了,心中默念:错觉,一定是错觉! 垂眸看向仍旧在干呕的阿潘,使劲搓了搓自己的手心,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了手。 阿潘只觉得脑子一紧,差点儿没昏死过去,想要反抗,甚是无力啊! 她佳人道:“我甚是好奇,人到底能不能将自己活活儿吐死。”勾了勾唇角,“我今天就陪着你慢慢吐。” 权叔知道,恋战下去没有好处,于是与唐不休硬拼了一掌。 二人皆倒退三步,才稳住了身子。 权叔狠戾地一笑,道:“终于有个像样的对手!好得狠!”一挥手,向着唐佳人扔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琉璃球。 琉璃球炸裂,飞溅出具有腐蚀性的液体,且散发出刺目的滚滚浓烟。 唐不休立刻抱住佳人向一边躲开,并同时照着一棵树上拍去隔空一掌。 阿潘闪躲不及,被腐蚀了肌肤,捂着脸发出惨叫:“啊!” 阿潘的惨叫,遮盖住了藏身在树上之人的闷哼。 权叔点了阿潘的哑穴,快速将其带走。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乱夜情谜踪 这注定是一个多事之夜。 孟天青、孟水蓝和公羊刁刁去追唐佳人,可追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弱不可闻的猫叫。孟天青突然就变了样子,撒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无论如何叫喊都拦不住。 孟水蓝的眸光一凛,对公羊刁刁道:“控制孟天青的人出手了!”撒腿就去追孟天青。 公羊刁刁左右看看,竟为难上了。他想去追唐佳人,但却知道,有唐不休在,唐佳人应该无碍。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去追孟天青,毕竟揪出幕后黑手,干系重大。不过,情感往往比理智更有指挥能力。公羊刁刁继续去追唐佳人,却并没有寻到人。 潜影捂着胸口出现在公羊刁刁的面前,道:“不用追了。闻人无声将焦小姐带走了。” 公羊刁刁诧异地道:“你是谁?” 潜影回道:“我是秋城主派来保护焦小姐的。” 公羊刁刁道:“你不不不……不保护她,寻我说说说……说什么话?!” 潜影道:“闻人无声打伤了我。” 公羊刁刁问:“你找我疗疗疗……疗伤?” 潜影摇头,道:“伤无大碍。有事请教。” 公羊刁刁沉着脸,往回走。 潜影悄然无声地跟在公羊刁刁的身边,问道:“公羊公子,我家城主是否还有正常行走的期望?如何才能恢复如初?” 公羊刁刁一想到唐佳人和秋月白眉来眼去的就心烦,当即回道:“让他瘫着!” 潜影无语了。 公羊刁刁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秋月白可以行走了,唐佳人自然就不用内疚了,也许还能断了二人之间的藕断丝连,岂不是更好?公羊刁刁心头一喜,立刻道:“走,回去给你你你……你家城主看看。” 潜影口中称谢,心中却腹诽道:原来神医翻脸也比翻书快。 另一边,权叔将阿潘提回了房里,解开他的哑穴,扔在了地上,捂着胸口骂道:“废物!” 阿潘捂着脸痛苦地嘶吼道:“快救救我……救救我……” 阿潘的脸被琉璃球中的液体毁了半面,烧没了皮不说,还将脸腐蚀得坑坑洼洼,看起来十分骇人。 权叔跌坐在椅子上,掏出一颗药丸吃下,顺了顺气,这才找出一些药粉,用水调和后,倒在了阿潘的脸上。 阿潘依旧很疼,却不再如同挖肉,那嘶吼声渐渐弱了下去,眼中的凶悍之色慢慢涌现。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痛出了一身冷汗。他惊恐地问道:“我为何动不了?!” 权叔冷哼一声,道:“那岐黄阁的公羊刁刁,岂是好拿捏的?我虽给了你一颗能暂时解毒的药丸,他却用牛毛针封了你的穴道和经脉。那针进入肉中,想要寻到不易,若想挖出来,定要掏个血窟窿。” 阿潘顿觉呼吸一窒,心肝都痛。 权叔道:“让你给公子准备吃食,你却被人围攻。看来,这秋城不能久留了。需尽快拿到战苍穹手中的宝贝才行。” 阿潘道:“权叔,您老行行好,先救治我啊。” 权叔冷笑一声,道:“救你?!你把那兰芝带走,直接掏心多好,却起了色心,被那小蹄子挣脱跑掉。” 阿潘忙道:“没没,没跑走。被我用石头砸死了!我哪敢坏了大事?” 权叔道:“为了救你,老夫也暴露了。看来,想要成事,得尽快动手才行。” 阿潘苦苦哀求道:“权叔,您老发发慈悲,先救我吧。这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儿。就算让我死,也得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呀。” 权叔一阵怪笑,道:“阿潘,你的脸毁了,以后,就戴个铁头吧。” 阿坤忙道:“别别,那东西容易生锈。我这脸毁了,还有一把子力气能给干些粗活不是?给公子寻吃食这种粗活,哪敢劳烦您老人家。” 权叔道:“行了,不用嘴上抹蜜了。你且忍着,老夫帮你把牛针挖出来。”一抖手,拿出一颗药丸,“把这个吃了,止痛。” 阿坤拿着药丸略显犹豫。 权叔道:“怎么?怕有毒?” 阿坤忙笑道:“哪能呢?!”忍着痛,用颤抖的手将药丸塞进了嘴里,直接咽下。 权叔取出薄如翼的一把小弯刀在火上烤了烤,唇角露出一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幽幽道:“阿潘,你太弱了,且让老夫帮帮你吧。” 阿潘遍体生寒,想问权叔要做什么,却渐渐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秋江滟和绿蔻听到动静,皆披上衣服隔着门板听起了动静。 绿蔻问:“小姐,你听这声音……?” 秋江滟道:“别管。”言罢,躺回到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 绿蔻回到榻上,看向秋江滟,问:“小姐,我们真的不回秋风渡吗?” 秋江滟问:“你要回吗?” 绿蔻立刻摇头,道:“小姐在哪儿绿蔻在哪儿。” 秋江滟转过身,背对着绿蔻,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 黑暗中,她伸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一遍又一遍。 另一边,孟天青就像一只灵巧的猫,在月色中上蹿下跳快速奔跑。孟水蓝带着属下追来追去,最后却还是跟丢了孟天青。寻了一会儿,发现墙下有个狗洞,刚好能容一人通过。孟水蓝为了弟弟也是拼了,当即率先钻入狗洞,却是再也不见孟天青身影,只能暂时先返回东风客。 至于唐佳人,则是与唐不休两个人一同在黑夜里溜达着。 唐不休在左,佳人在右。 佳人有心回东风客,想要往左拐,唐不休压着路,不让她过。佳人若是绕圈往右拐,唐不休就会轻轻咳嗽一声,示意她跟着他。 唐佳人在心里哀嚎:这大半夜的,到底要去哪儿啊?! 佳人有心问问,却十分清楚的知道,问也白问。就算休休给出她一个答案,但最后二人的终点,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地方。 唐佳人暗道:干脆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好了,看看他到底去哪儿! 两个人默不作声,就这么埋头走着。 夜里寒风瑟瑟,感觉脚下的路却越发偏僻。若非身边之人是唐不休,唐佳人一定会认为,这人要拐了自己去毁尸灭迹。 许是唐不休也发现自己走错了,于是带着佳人又向另一条路绕去。 唐佳人打了个喷嚏。 唐不休站定,对唐佳人道:“为师记得这附近有一家面馆,卖得鱼肉面特别鲜美。” 唐佳人伸出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道:“在那边。”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哦……”一伸手,抓住佳人佳人的手,往佳人指的方向走。 唐佳人一用力缩回手,道:“这个时辰,胖大婶收摊了。” 唐不休又点了点头,道:“哦……” 他表面特别淡定,内心却哭嚎道:怎么就不让牵手了呢?怎么就离为师那么远了呢?不行,坚决不行!为师还能活四百来天,去除吃饭睡觉所剩无几,蘑菇,你不能不要为师啊! 唐不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眼尾偷偷扫了佳人一眼,问道:“冷吗?” 唐佳人有些冷,却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回了句:“不冷。” 唐不休道:“这样啊……为师有些冷,尤其冻手,你帮为师捂捂吧。”说着话,将手伸了过去。 唐佳人看着递向自己的大手,为难了。 唐不休看似随意地一笑,道:“为师逗你玩呢。”缩回大手,双手抄袖,慢慢向前走去。 唐佳人忙跟了上去,道:“回东风客那么走,有些远呢。” 唐不休望着漫天星子,幽幽叹了一声,道:“蘑菇,曾几何时,你与为师在一起,会嫌路途遥远?” 唐佳人心中一痛,垂眸不语。其实,她不是嫌路途远,她是怕横生枝节。她已经答应秋月白,要照顾他后半生,怎能食言而肥?她知道,唐不休在自己心里的重量,怕自己左右摇摆,所以想绝了这份藕断丝连。 佳人满腹心事,唐不休突然站定,吓了她一跳。 唐不休垂眸看着佳人,眸光不再璀璨,反而如同两湖墨池,在岁月的洗涮中,泛着笔者不为人知的孤寂与苦涩,以及浓到令人无法呼吸的深情厚爱。 他说:“为师真想与你一步步走回家去,你可愿意?” 回家?那是她曾经的渴望,甚至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只是,时过境迁,她埋葬了那份想法,且装作不再在意。人实在太过奇怪,有些事装着装着就当真了。甚至连自己都能不相信,自己还有与他一同回家的渴望。 唐佳人被唐不休的气息包裹,顿觉得无法呼吸。然,这一次,她不想逃,她想和他说清楚。既然她与秋月白已经有夫妻之实,就不应该拉着这个牵着那个不放。她以为的稳妥,其实都建立在了自私之上。 割舍。必然要痛。 然,对感情的坦白,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唐佳人堆积了一下勇气,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如同要上场杀敌的女将军,瞪着双眼,杀气腾腾地开口道…… 唐不休实在是太了解唐佳人了,更甚者,比了解他自己都了解她。有时候,他会想,如此了解一个人,为何还喜欢到了心尖上去?答案是无解。也许,尽管了解,却非掌控,蘑菇是个鲜活的女子,总能吸引他的目光,无意间波动他的感受。 因为了解,所以唐不休不会让她先开口。 唐不休赶在佳人吐出第一个字前,道:“你不愿意,也是自然。为师……确实对不起你……”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大混蛋的实锤表白 唐不休一句话,堵住了佳人的千军万马,令她战鼓骤停,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不上不下,卡得难受,却也因满腹的好奇,忍着等下文。 唐不休苦涩一笑,道:“为师当初弃你,你一定怪为师对不对?” 唐佳人缓缓吐出憋在胸腔的那口气,点了点头,道:“怪了,也恨了。不过,我后来想明白了,你是怕我不安全,才将我扔给秋月白的。不过,你还是做错了。你不应该扔了我和清荷走。我当时恨透你了,就不想再喜欢你了。我……” 唐不休竖起食指,放在佳人的唇上,道:“嘘……你先听我说。我说完,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好不好?” 唐佳人闭嘴点头。 唐不休道:“既然你知我为何扔下你,便知我不舍得你受一点儿伤害。此事过后,我追悔莫及。多少夜里,我都在想,我怎么能亲手把你推出去?蘑菇,为师后悔了。为师开始到处寻你,却遍寻不到。你知道,为师就是一个路痴,走不明白脚下的路,却一心要寻到你。你频繁出状况,每一次都九死一生,我却不能在你身边。若你因此而亡,为师定不苟活于世!” 唐佳人的心一颤,那种被刻意掩瞒的感情,似乎要破土而出。她紧紧攥着拳头,生怕自己哭着扑进唐不休的怀里。 唐不休伸出手,抚摸着佳人脸侧的发丝,道:“蘑菇,在为师的心里,自始至终,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无论是柳芙笙还是清荷,都不曾占据为师的心。”用手点了点胸口,“这里,唯你一人耳。情之所起,如此;情之所终,不变。” 唐佳人的腿有些发软,身子向后退了退,后背撞在树上,挺疼,她却闭紧嘴,不吭声。 一丝笑意在唐不休的眸中划过。他向前两步,将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垂眸看着佳人。 唐佳人一颗心乱糟糟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她想要开口说话缓解一下这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却因还记得自己曾答应过唐不休什么,只能紧紧闭上嘴巴,红着脸,屏着呼吸,扭着身子,如同一只蝉蛹般在唐不休的怀里转过身,背对着他。 如此可爱别扭却又遵守诺言的佳人,连害羞的方式都与众不同。 唐不休多想将她揽进怀中,恣意疼爱,却要生生忍了,不敢太过孟浪。蘑菇还是蘑菇,却也是正宗的毒蘑菇,稍有不慎,定会被她毒死在这人迹罕至处。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露出的一截白嫩后颈,久久不语。 唐佳人等了半天,也不见唐不休继续说话,紧张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唐不休低下头,在佳人的后脖子上轻轻一咬。 柔软的触觉,微痛的感觉,滚烫的温度,令佳人的身心都为之颤抖。 原本塞得满满的胸腔,瞬间挪出很大一个空间,声声回荡这一句话:他咬了我的后脖子!咬了我的后脖子! 第一次,总是最难忘的。佳人十分清楚的记得,她被采-花-淫-贼掠去后,秋月白带着恶犬赶来救她。那次欢爱,他曾不只一次啃咬她的后脖子。微微刺痛的感觉,带来了无法形容的酥麻,让她柔软成了一湖春水。 如此熟悉的感觉,完全一样的力度,啃食中带着一点点儿惩罚的味道,是恨不得将对方一口口吞下腹的炙热情感。 若说唐不休的真情表白,令唐佳人心神荡漾到不知所措,那么这一咬,就如同一只小锤,在已经裂缝的城墙上轻轻一锤,让佳人在无法控制的颤栗中抖成筛子,让厚重的城墙在顷刻间轰然倒塌、碎裂成片。 女将军还未出招,便兵败如山倒。 胜败已分,佳人却不肯脱下战袍。她不相信,自己竟搞了这么一个大乌龙。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那晚的那个男人,一定是秋月白!一定是! 若是唐不休这一吻发生在两个时辰前,她尚未与秋月白谈心,她一定会欣喜若狂地接受这个可爱乌龙。要命的是,她言之凿凿地对秋月白说,他俩的第一次都给了彼此,并与之讨论了一下痛不痛的过程。现在,让她接受自己搞出的大乌龙,简直比掴她百十来个大嘴巴子还令人接受不了。 唐不休发现了佳人的异样,伸手抚了下她的后颈。 唐佳人突然伸出手,用力抱住面前的大树,如同一只小熊般,蹬着腿向上攀爬了一段距离,不让唐不休触碰她。 唐不休的眸子里荡出了柔情似水,仰头望着佳人,张开怀抱,道:“要逃到哪里去?下来,为师抱着你。” 唐佳人僵硬地抱着树干,看都不看唐不休。 唐不休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也爬上树,与她面对面,道:“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唐佳人转开头,不看唐不休,继续向上爬。 唐不休继续追。 唐佳人继续爬,直到一头撞在树枝上,发出一声闷哼,她才瘪着嘴,就像打滑梯一样,向下出溜去。 唐不休忍着笑,也下了树,抱着树干看向唐佳人问:“这么出溜,不疼吗?”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眼泪瞬间掉落。 唐不休本在忍笑,见佳人突然掉下了金豆豆,心中就是慌了,忙绕过树,一手揽过佳人的腰肢,一手在她身上轻轻揉搓,口中还哄道:“怎么哭了?是不是出溜痛了?瞧你皮的,上下出溜。” 唐佳人低头看向那只揉搓着自己的大手,哭得更凶了。 唐不休忙收了手,将其抱入怀中,拍着后背道:“好了好了,为师将树皮剥了给你赔罪好不好?” 唐佳人抽搭道:“关树什么事儿?” 唐不休将唐佳人两只小手往自己的腋下一塞,戏谑道:“那剥了为师的皮好不好?” 唐佳人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唐不休罩着唐佳人的鼻尖亲了一口,道:“别哭了,为师就是见不得你哭。你一哭,为师的心就要先碎上几块。为师得保护好自己的心,留着给蘑菇炒肝片吃。”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看向唐不休,本想问一问那晚到底是不是他,可这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这世间,怕是再也没有比她还糊涂的女子了。佳人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委屈,当即抽出手,锤向唐不休的胸口,怒道:“都怨你!都怨你!你自己拎不清,把我扔了,现在又要捡回来,都不管我经历了什么!也不问我是不是喜欢上别人!甚至都不给我一点时间耍耍脾气!你真是个大混蛋!最大的混蛋!” 唐不休抱住佳人,闭着眼,艰涩地道:“是,为师是最大的混蛋。为师知道,你喜欢秋月白,为师不为难蘑菇,却要考验一下他的真心。两年,蘑菇,我们就用两年时间看一看,若秋月白一直真心待你,为师……”微微一顿,“为师同意你们在一起。” 心中暗道:两年后,若自己真的寻不到救命药,将蘑菇交给秋月白和公羊刁刁,倒也放心。若自己福泽绵长,有幸能陪佳人白头偕老,以十八年的感情基础为脚,想踢掉秋月白还不易如反掌?只要蘑菇肯接受他,其他人又怎能成为问题?只是……说出那番话,却也着实令他心痛不已。 唐佳人哇地一声哭出来。为她自己,也为秋月白,更是为了唐不休。 她一想到,自己无法接受清荷在唐不休身边出现,却又想强迫唐不休接受秋月白,实打实地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最坏的混蛋!她没想到的是,休休会直接将此事挑明。她有多欢喜,就有多自责、多内疚。她想大声推翻休休的说法,说自己不会考察秋月白两年,她会和他回家去,再也不问世事,再也不搭理任何人。可是一想到秋月白静静坐在四轮车上的样子,有些话就无法说出口。 蘑菇明明是爱着休休的,那么深刻,不容模糊,就算她曾亲手将其埋葬掉,却架不住这感情会诈尸,又欢欢实实地从坟墓里蹦出来找她要拥抱。 蘑菇明明是喜欢秋月白的,却因那该死的乌龙和背后一刀,让感情变得厚重、无法割舍。误会也好,分离也罢,绕了一圈后,她又回到他身边。二人满身是伤,却还想要拥抱。明明抱在一起会很痛,却渴望对方的体温,给心灵温暖。 唐佳人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实则,不过是被宠得太多,终于良心发现哭了一场。 唐不休最见不得的就是佳人的眼泪。因为她不会轻易哭,所以这眼泪越发显得弥足珍贵。唐不休拍着佳人的后背,柔声哄道:“乖,不哭了,都是为师的错。” 唐佳人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对!就是你的错!你不要我了,我就喜欢别人了。你现在又来要我了,我怎么跟秋月白交代啊?!” 唐不休暗道:这傻蘑菇啊,这话也敢说。若为师嫉妒心稍微强那么一丁点儿,秋月白现在就可以给自己准备棺椁了。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实力第一次宠 唐佳人哭得伤心,偶尔还打一个嗝儿,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唐不休摇头一笑,将唐佳人抱进怀中,柔声道:“好了好了,还要什么交代?他阴为师的时候,可没有过什么交代。” 唐佳人不希望唐不休恨秋月白,瞪眼眼睛道:“我捅他了。” 唐不休捧着唐佳人的脸,哄她开心,道:“为师觉得,你这一招尽得真传。”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唐不休掏出帕子,帮佳人拧鼻涕。 唐佳人不好意思,夺过帕子,背对着唐不休自己拧。 唐不休心中柔软成一片,低下头,又在唐佳人的后颈上轻咬一口。 唐佳人的汗毛竖起,蹭地一下跳到树上,几下爬到了顶上,依旧撞了一下头,又出溜了下来,被唐不休抱了个满怀。 唐不休戏谑道:“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唐佳人抖着手道:“刚……刚养成的。” 唐不休揉着佳人的手心,哈哈大笑,显然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唐佳人双腿颤颤,几次想要问出口,却都咽回到肚子里。 她觉得自己不傻,所以必须三缄其口。有些话绝对不能问出口,否则……她这身小肉很可能会被休休一口口生吞掉。哎……想想也是,她能怎么问?她能问:休休,你说实话,我遇见采花淫-贼那晚,是你“挺身相救”的吗?若休休点头,她还要怎么说?难道得哈哈一笑,说:真巧,我前两天刚也“挺身相救”了秋月白耶,你说,是不是师傅教得好,徒弟做得妙? 想想休休的反应,唐佳人就禁不住在心里哀嚎起来。 一边是秋月白,一边是休休,这日子要怎么过?哦,对了,她身后还背了一个公羊刁刁。若说不知道公羊刁刁的心思,她得傻成什么样啊?! 原本,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觉得休休不要她了,秋月白和她也分了,自己与公羊刁刁情投意合,也无可厚非。结果,这些烂桃花一朵朵又飘回到她这棵枯树上,想要再次绽放芳华,真是难为死树了。 唐不休见唐佳人低垂着眉眼,似乎有些拘谨,便知她心中有事。他在心中轻轻一叹,在她额头重重落下一吻,亲出啵地一声。 唐佳人瞬间回神,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傻蘑菇,别想太多,一切有为师在。”伸手揉了揉佳人的头,又牵起她的手,柔声道,“走吧,也该回去了。” 唐佳人暗自腹诽道: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要多想一些。 唐不休知道,佳人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感情这种东西,不能上秤称称,孰多孰少能以衡量。哪怕心中明镜之人,在两份深情厚爱面前,所做出的选择,也会掺杂太多因素,做不到真正的清明。 他之错,就在于自以为是的想要护她周全,却没考虑过她心中的想法。他自诩潇洒,看淡生死,偏生受不得她受伤难过。世间没有双全法,唯有如老蚌含珠,忍得苦痛,方能修成正果。为了蘑菇,他即便痛苦,却也要忍得。 唐不休如同以往那般牵着蘑菇的手,向着东风客走去。 唐佳人惊喜道:“休休!你竟然找对方向了!” 唐不休勾起唇角,笑道:“心里不想带你回去,随便选了条路,竟还是对的。哎……这路真是欺负人哪。这辈子,能欺负得了为师的,一是这脚下的路,二就是你这不省心的毒蘑菇。”说着话,用手刮了下蘑菇的鼻尖,亲呢自然。 唐佳人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有种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唐不休心中欢喜,感慨道:“好久不曾听蘑菇娇嗔的声音,如今一听,如闻天籁。” 唐佳人的脸一红,道:“休休的嘴好甜,是喝油还是喝蜜了?” 唐不休停下脚步,凝视唐佳人的双眸,诱惑道:“试试便知是蜜是油。” 唐佳人捂住自己的嘴巴,道:“别诱惑我。” 唐不休在佳人的手背上轻轻一吻,道:“怎是诱惑?是情之所至。” 唐佳人的酸腿一软,差点儿跌唐不休的怀里去。 唐不休用双手掐住佳人的腰肢,将其举起,让她与自己同高。他道:“你我二人,相处十六年,这是为师累积了几世功德,才求到的好姻缘。蘑菇,无需躲闪,有何心思都可和为师说。为师活一天,便要护你一天周全。天下间,谁都不许伤害我的蘑菇,就算为师自己,也不可以。” 唐佳人的鼻子发酸,恶狠狠地瞪着唐不休,道:“就你伤我了!” 唐不休眸光柔软似水,道:“所以,为师用有生之年赔不是,任打任骂任亲任……睡。” 唐佳人的脸瞬间爆红,眼睛不敢看唐不休,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哪儿。 唐不休不认为情人眼中出西施,他的蘑菇本就是风情万种的蘑菇,可爱到能柔化人心,谁看见不喜欢得流口水?就算是瞎子,也会认同蘑菇的好。 唐不休心中的情感如同河水泛滥,他将佳人高高举起,还上下抛了两下,逗得唐佳人咯咯直笑,像只欢快的小母鸡。 唐不休真是宝贝唐佳人,那份宠,所有人都要望尘莫及。 疯闹过后,彼此之间那点不自然,也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唐不休捧着佳人的脸,便要吻下去。 唐佳人立刻捂住嘴,含糊却坚决地道:“不行!我臭死了!” 唐不休道:“忘了告诉你,为师特喜欢吃臭豆腐。” 唐佳人继续摇头:“不行!你若吐了,我会有心里阴影的!” 唐不休道:“若返上来,为师把它咽回去,坚决不吐出来影响蘑菇的心情。” 唐佳人:“呕……” 唐不休拍着佳人后背,乐不可支。 唐佳人瞪唐不休,一跺脚,娇声道:“休休太坏了!” 唐不休好像被夸奖,眉飞色舞了起来。 唐佳人的眸子一转,突然踮起脚,照着唐不休亲了过去! 唐不休微微一愣,立刻抱紧唐佳人,加深了这个吻。 那么多的思念,一日日累积而成。不敢翻晒阳光,不想夜里独行,唯恐让这份感情被消磨掉一丝一毫。爱一个人时,胸腔里如同点了蜡烛,明明被充斥得满满的,却拥抱不住真实,唯恐失去一切,患得患失。佳人在怀,肢体纠缠,唯有让彼此进入对方的身体里,真真切切感受到细微的脉动和蓬勃的热情,才能心安。 繁衍,是人类延续的主题;情感,却是人类活着的证明。 唐不休真想立刻要了佳人! 这不是欲,而是灵魂深处的所需。 佳人在唐不休的热情攻势下,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她用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襟,就像刚长牙的小猫,啃着不休的唇。 佳人的回应,好比最烈的春-药,令唐不休难以自持。他一把抱起佳人,却又在下一秒将其放下,快速转身避到树后,一张嘴:“呕……” 唐佳人听见动静,在微愣过后,竟是笑开了花。 她倚靠在树干上,装出幽怨的样子,道:“休休,你怎么了?不是说好要咽下去的吗?你这样太伤我心了。”嘴角禁不住上扬,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唐不休扶着树干,虚弱地道:“味道太霸道了!为师多年的功力,也抵不住了。”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休休,你知道我为什么变得臭不可闻?”微微一顿,轻叹一声继续道,“休休,你饿得狠了,会吃自己的屎吗?”探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与唐佳人对视一眼,一张嘴,又呕上了。 唐佳人抿嘴笑,那小样子虽不猖狂,却坏得狠。 唐不休吐干净后,深吸一口气,道:“吐过之后,为师顿觉自己天下无敌。”作势,要去去亲唐佳人。 唐佳人吓得撒腿就跑。 二人嬉闹着向前奔去,仿佛又回到了在山上的时光,悠然自在。 跑得累了,二人牵手而行,彼此心中的满足,非笔墨可以形容。 唐不休问:“蘑菇,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几个时辰前,我刚答应秋月白照顾他下半生。”斜眼扫向唐不休,“你曾教我,为人不能轻易许诺,许下诺言后就不能轻易反悔。” 唐不休拉长了调调,道:“哦……照顾就照顾吧。” 唐佳人眸光一喜。 唐不休继续道:“弄瘸一只狗,也得负责养着。” 唐佳人用眼尾扫向唐不休。 唐不休慢悠悠的改口道:“更何况还是一个人。” 唐佳人补充道:“喜欢的人!” 唐不休斜眼看向唐佳人,道:“你是不是觉得为师宽宏大量到不会因为嫉妒拧断他的脖子?” 唐佳人的求生欲也是极强的,当即改口道:“最爱休休!”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挺直后背正色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勾唇笑了。 唐佳人心中一阵唏嘘,暗道:原本觉得“极是认真”是心里最真实的底线,现在看来,还是救命的稻草呢。 佳人扯了扯唐不休的手,道:“休休,摩莲圣果和我们唐门到底有没有关系?” 唐不休看向佳人勾唇一笑,回道:“自然是有。” 唐佳人瞬间激动起来,问:“摩莲圣果在唐门吗?在吗?” 唐不休回道:“曾经在,如今……说不准。” 唐佳人急切地问:“怎么还说不准了?” 唐不休回道:“那是一个比较久远的故事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吵闹不休 唐佳人正酝酿着情绪准备听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一个怪物突然蹿出,扑到佳人身上,兴奋得嗷嗷直叫。 许是有休休在身边,唐佳人并没有害怕。定睛一看,才看清楚,那个顶着一身荧光绿的怪物,竟是恶犬!再见恶犬,心中欢喜,她一伸手就要去摸恶犬的头。 现在接近佳人,是需要勇气的。恶犬不敢靠近唐佳人,立即掉头跑到唐不休身边,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唐不休呵呵一笑,伸手揉了揉恶犬的头,道:“这东西还挺有灵性的。” 很显然,唐不休与恶犬不是第一次相见。 这个认知,再次令唐佳人绷紧了身体。原本心存疑惑的事情,似乎瞬间变得清晰真实起来。 她……她倒不是不想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休休,而是……而是在她与秋月白信誓旦旦之后,又出了这种乌龙,让她情何以堪?实话,若非认定秋月白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她也不会“挺身相救”得如此积极热情。总觉得这种事儿,当属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发生得稀里糊涂,第二回自然要好好儿体会。湖水中,唐佳人占据了主导位置,真真儿是心生得意。这会儿,她的所有“自以为”,都如同一叶扁舟在大海上左右摇晃,随时有翻船的可能,怎不让她心肝颤颤啊? 唐不休见佳人有些愣怔,便在她耳边低语道:“那晚,为师不知蘑菇被伤了口耳眼,实在太过孟浪,不够温柔。为师在这里道声不是,蘑菇多多担待。”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耳上落下一吻,明明十分轻柔,却在佳人耳中变得犹如鼓击,发出咚地一声巨响!实锤!绝对是实锤! 很多时候,人喜欢一惊一乍的吓唬自己,把自己吓唬得半死,似乎也颇得趣味儿。如今,被一锤砸出真相,心里确实不再揣测不安,整个人除了发蒙之外,还有种终于等到这一刀的解脱感。真的,与之前的提心吊胆相比,佳人更喜欢实锤。 眼下,她就很享受这种风中凌乱的感觉。任风向东吹,向北吹,她自巍峨不动。真好。嗯,哭着也要称好! 可惜,现实并没给她一个人感悟人生真谛的机会,公羊刁刁便追着恶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那大口喘息的样子,显然跑了一段路了。 他一看见佳人,那一直憋着劲儿就散了,捂着胸口就往地上倒去。 唐佳人立刻跑上前,将他抱住,不让他倒在地上。 公羊刁刁趴在佳人身上,大口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跑……跑死我了。呼呼……你跑哪里去了?再……再找不到你,我就炖了那个没用的东西!” 恶犬不敢靠近唐佳人,躲在唐不休的身后,冲着公羊刁刁嗷呜一叫。这声音听起来,非但不凶,反而有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唐佳人啧啧称奇,暗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刁刁和狗之间发生了什么? 当然,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傻乎乎地问出这种问题的。唐佳人拍着公羊刁刁的胸口,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回道:“我我我……我随便走走。” 公羊刁刁瞬间炸毛:“随便走走?!知不知道我在找你?!怕你出了意外?!”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道:“我和休休休……休休一起,没事儿的。” 公羊刁刁伸出纤细的手臂,点唐佳人的额头,“就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才不安全!啊!” 唐不休将公羊刁刁打横抱起,道:“小结巴不结巴时,也如此呱噪。” 公羊刁刁怒道:“你放下我!” 唐不休突然松手,公羊刁刁直接向地面落地,口中发出惊呼:“啊……”唐不休一弯腰,一伸臂,接住即将掉在地上的公羊刁刁,勾唇一笑。 公羊刁刁瞪着眼睛、闭上嘴,颤巍巍地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却是眉开眼笑地道:“除我之外,休休可是从来不不不……不抱别人呢。”说着,竟一个高跃起,跳到了唐不休的背上,双-腿-夹-着他的-腰,抱着他的脖子,开心地道,“出发!” 唐不休莞尔一笑,当真背着一个、挂着一个、旁边还跟随一个,向着东风客走去。 唐佳人垂眸对公羊刁刁道:“舒服不?” 公羊刁刁的嘴角抽了抽,没回话。 唐佳人道:“你怎么把恶恶恶……恶犬染成那种颜色?我还以以以……以为见到怪兽了呢。” 公羊刁刁气鼓鼓地回道:“寻不到你,再丢了狗,怎么办?!” 唐佳人凶道:“敢把我比比比……比畜生,小心我用用用……用口水,吐你!” 公羊刁刁看了眼唐不休,道:“狗仗人势!”没有唐不休的时候,佳人的气焰绝对不会这么嚣张。 唐佳人一手指弹在公羊刁刁的鼻子上,道:“人仗狗胆!”没有恶犬,这小子未必敢一个人出来寻她。 公羊刁刁不服,与唐佳人互掐了起来。 令公羊刁刁气恼的原因是,唐佳人依仗唐不休和他耍威风;唐佳人不悦的是,公羊刁刁就像含了一口鹤顶红,使劲儿喷她!这一来二去,直到进入东风客的后院,二人还在斗鸡眼,且大有动手一较高低的冲动。 唐不休也是实力宠着佳人,就任她挂在自己的身上,与公羊刁刁斗嘴。他对唐佳人的心思与其他男子不同,那是两分爹、三分师傅、四分相公,外加一分玩伴。想必,此刻心中滋味,唯他一人深有与众不同的体会。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一路吵闹,唐不休道:“我们三人,倒是能和上一个词儿。” 唐家人和公羊刁刁一同看向唐不休,问:“什么词儿?” 公羊刁刁道:“蘑菇是吵、刁刁是闹,本尊自然是不休。” 唐佳人道:“吵闹不休?” 唐不休点头。 唐佳人嘿嘿一笑,用力抱住唐不休的脖子。 唐不休玩笑道:“幸好练过脖子上的功夫,否则这回儿就要寻阎王闹着还阳喽。” 公羊刁刁对唐佳人道:“不休老祖武功盖世,你别手软,使劲儿勒!”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挥了挥拳头,把公羊刁刁气得呦,狠狠瞪她一眼,不想再理她。 快到东风客的时候,唐佳人才想起来一件大事,忙问道:“孟天青呢?” 公羊刁刁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道:“扔了他!” 唐不休果然将公羊刁刁往外一扔。 公羊刁刁在空中翻了个身,勉强站定。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背上爬下来,再次问道:“孟天青呢?”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真急了,也不好继续耍脾气,当即一扬下巴回道:“被一只母猫勾搭走了,追都追不回来。”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问:“认真的?” 公羊刁刁傲娇地道:“骗你干什么?!” 唐佳人一拍额头,道:“完了,我最最最……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公羊刁刁也紧张起来,问:“什么事儿?是不是要出大事?!” 唐佳人回道:“就怕怕怕……怕他又捉一堆老鼠,放放放……放我枕头边上。” 唐不休笑出了声:“哈哈哈……” 公羊刁刁笑骂道:“活该!”转而问,“那大块头怎样了?死了没?” 唐佳人道:“被一一一……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救救……救……” 公羊刁刁不耐烦地道:“你还结巴个没完了!救走了是不是?” 唐佳人咂舌,指着公羊刁刁:“你嫌嫌嫌……嫌我结巴?” 公羊刁刁赠送出一个大笑脸,道:“没错!小结巴!” 唐佳人气极。 这时,孟水蓝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三人面前。 唐佳人问:“孟水蓝?你你你……你怎么寻来了?” 孟水蓝指了指不远处,道:“东风客里,都能听见你们的动静。” 唐佳人立刻对公羊刁刁道:“你个大嗓门,嚷嚷嚷……嚷嚷个没完没了。” 公羊刁刁道:“我教你怎么说话不容易暴露结巴的缺点吧。” 唐佳人一身骨气地直接道:“不学!” 公羊刁刁骂:“小结巴!” 唐佳人被骂笑了。 公羊刁刁也笑了。 孟水蓝问唐不休道:“可能寻到那虐杀女子的恶徒?” 公羊刁刁接话道:“能!佳人从秋月白那里要来了红线牵,佳人负责将此雌蛊下在那人身上,以防外一。” 三个人一同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我是要了红线牵,可可可……可没说要下到那恶人身上啊。”眯眼一笑,“我把它下下下……下在了孟天青身上!” 孟水蓝眸光一喜,当即道:“我们去寻天青!”眯了眯眼睛,“我在天青身上用了识风香,本想寻味找他,奈何那幕后之人颇有手段,将那味道掩了过去。” 唐佳人瞪公羊刁刁:“天青出事,你怎怎怎……怎说得轻轻飘飘的?!” 公羊刁刁道:“确实是被猫叫勾走的!你不还拿老鼠打趣他呢吗?” 唐佳人横了公羊刁刁一眼,转而笑道:“幸好,我我我……我这有雌蛊。”从怀里抓出一个盒子,却发现,那盒子被压得扁扁的。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诡异的孟天青 唐佳人的双眸一凸,差点儿将眼睛瞪出眼眶。她看向唐不休,结巴道:“刚刚还还还……还是鼓的。” 唐不休思忖道:“你是不是应该想想,是谁抱着树干向上爬,又从上出溜到了下面的?” 唐佳人摇头,坚决道:“不!它不不不……不可能这么不坚固。” 唐不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道:“刚才,你扑上来的时候,为师还想,你怀里藏了什么,是不是……碎了?可见你与公羊刁刁激战正酣,为师就没有出言提醒。” 唐佳人捧着压扁的小圆盒,眸子轻颤,带着哭声道:“完了,天青,我对对对……对不起你。” 孟水蓝道:“先打开看看吧。” 公羊刁刁补刀道:“没准儿那是一只身残志坚的雄蛊,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两腿没有知觉还能勾搭其它虫子,死也要爬到雌蛊身上去!” 唐不休哈哈大笑道:“你不结巴了,说话果然更加有劲儿。不错。” 公羊刁刁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刺头,直接送给唐不休一个“去死”的眼神。 唐佳人已经没有心情和他们废话,用颤抖的手,打开被压扁的盒盖,发现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唐佳人一惊,忙问:“蛊虫呢?” 唐不休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佳人的身上,颇有上下寻找之意。 唐佳人忙转过身,背对着三人,在怀里翻找了一会儿,却无所获:“完了,蛊丢了,天青也丢丢丢……丢了。”耷拉着肩膀转回身,重重一叹。她心里烦躁、脸上痒痒,以为是虫子落在脸上,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 唐不休、孟水蓝和公羊刁刁齐齐喊道,“停!” 这个瞬间是充满细节的精彩。唐佳人听见了那个“停”字,巴掌却已经拍在了脸上,无法挽回。幸运的是,减轻了几分力道;不幸的是,那只雄蛊被她打残了。 唐佳人展开手心里的那只蛊虫,唐不休等人立刻探头过来看。孟水蓝更是直接拿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了佳人的手心。 公羊刁刁道:“两条后腿严重变形,定是废了。” 唐佳人可怜巴巴地问:“能治不?” 公羊刁刁直接回道:“选块墓地去吧。” 唐佳人道:“这不不不……不符合你说话的风格。你应该说,能……个鬼!” 公羊刁刁道:“不要强求一个不结巴的人。” 唐佳人终于明白自己平时怼公羊刁刁时他的感受,也成功将公羊刁刁的口头禅送出:“弄死你!” 公羊刁刁望着唐佳人,幽幽道:“快了。” 唐佳人瘪了。 孟水蓝感慨道:“物随主,果然不假。” 唐不休点头道:“有幸被一人弄残,也算造化。” 唐佳人道:“不不不……不要这样。没准儿,这就就就……就是一个身!残!志!坚!的!蛊!哎,你们看,它的左前爪不停敲敲敲……敲击我的手心呢。” 唐不休道:“你确定它不是痛抽了?”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眼神不善。 唐不休十分没有气节的改口道:“也许是要死在雌蛊身边。” 唐佳人点头道:“没错!” 四人不用合计,直接向着那个方向奔去。 唐佳人问孟水蓝:“你手里攥着的那个会发光的东西,是啥?” 孟水蓝回道:“夜明珠。” 唐佳人问:“用蜡烛和你换,换不?” 孟水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将自己拍地上去。 唐佳人问道:“十根呢?” 孟水蓝道:“你这是明抢。” 唐不休一伸手,直接夺过了孟水蓝手中的夜明珠,转手递给唐佳人,道:“权当请本尊夜奔救人的酬劳了。” 唐佳人立刻用小手攥住夜明珠,看那样子是死活不肯还回去了,可口中却清楚伶俐地说道:“休休你这样不好,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应该要报酬的。”话锋一转,装模作样地一叹,“不过这次就算了。平时别人想请动你,都得两颗这样的珠子。今天收一颗,就算交情不浅了。” 唐不休道:“极有道理。” 孟水蓝捂着胸口,一脸痛苦不堪的样子,感慨道:“明抢难躲,暗箭更难防。” 唐佳人笑得十分得意。 孟水蓝暗中勾了勾唇角,笑了。那夜明珠,本就是寻来要送给佳人的。只是如今她心有所属,贸然送出怕是不妥。珠子落入佳人手中的方式虽然不令人欣喜,总算是殊途同归吧。 公羊刁刁对此轻嗤一声,表达不屑。 四人通过断腿的雄蛊,着实费了一番力气,追到一扇破旧的门前。 这处院子位置较为偏僻,周围一个邻居也没有,且院子里杂草丛生,看起来似乎很久没人居住过的样子。寒风吹入石缝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乍一听就如同女鬼哭泣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唐佳人小声道:“应该就是这里。这只雄蛊的前爪都抖成了虚影。” 唐不休侧耳听了听动静后,对佳人伸出手,低声道:“为师进去看看,你们在此等着。” 唐佳人摇头,坚决道:“我也去。我不怕鬼。”将雄蛊收进盒子里,放入怀中。 一行四人,悄然无声地摸进了这座宅子。 尚未靠近主屋,就听见了孟天青的说话声,在风中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地传来。 孟天青说:“主公,唐佳人的血毫无作用,终究不能救治小弟的命!我们当怎么办?” 唐佳人暗道:啊呀,啥时候这傻猫成细作了? 孟天青说:“主公,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集合千军万马,占领整座城池?践踏全部非我族人?” 唐佳人转头看向孟水蓝,暗道:哎呦,这还潜伏着一股非人的力量吗? 孟水蓝立刻在自己胸口写下一个大大的“人”字,用以表明自己的立场和身份。 孟天青悲壮地仰天长啸:“喵呜……” 唐佳人暗道:听到这声,我终于放心了。 一个眼神使出,唐不休直接破门而入! 孟水蓝则是破窗而入,挡住孟天青和那位主公可能逃跑的去路。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紧随而入。唐佳人展开手中攥着的夜明珠,将其托起,照亮了屋子。 但见孟天青被唐不休直接压住了肩膀,跪在地上,不能动。他的周围,摆放了好几只死猫。而他跪拜的东西,竟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座椅。 孟天青见有人闯入,突然暴怒,喵喵地叫了起来,并试图挣脱唐不休的牵制。 唐不休干脆点了孟天青的穴道,将其扔给了孟水蓝。 众人在屋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唐佳人看见那些死猫,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她又想起秋月白他爹墓室里养着的那些死猫。这么说有些怪,可佳人就是觉得,那些死猫虽然死了,但确实被养了起来。 抖掉怪异的想法,唐佳人皱眉道:“没人?” 唐不休回道:“未必。” 唐佳人坐在了椅子上,摸了摸扶手,道:“你说得对,确实有人,这椅子上没灰……”说话间,那椅子突然沉了下去,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唐不休的速度也是够快的,当即一把伸出手,将唐佳人扯了回来。 椅子沉入黑洞中,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子呛人的味道。 唐不休道:“快走!”抱起佳人,直接冲出了房间。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架起在那里不停喵喵的孟天青,快速奔出房间。 他们前脚刚跑出去,那椅子沉下的位置,就迸射出大量的火花,瞬间将整间屋子点燃。若几人慢上一点,就算不被活活儿烧死,也少不得受些皮肉之苦。 唐佳人咂舌道:“火燃得这么快?” 孟水蓝道:“屋里被人动了手脚。只要有一点儿火星,就会瞬间燃烧起来。” 孟天青虽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只能蹲坐着,却冲着火光嘶吼道:“小弟!小弟!喵呜……” 那声音真是悲痛欲绝啊。 唐佳人指了指孟水蓝,问孟天青,问道:“这是谁?” 孟天青恨得呲牙,那样子十分凶悍,好似要撕咬孟水蓝的血肉。 唐佳人对孟水蓝感慨道:“你信不?等有一天你死了,他都未必哭嚎得比现在伤心。不知道的,以为那里面是他真兄弟。”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没搭话。 唐佳人又问:“说,你刚才和谁嘀嘀咕咕呢?” 孟天青发出瘆人的猫叫:“嗷呜……”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孟天青的头上,道:“学老虎呢?!不许吓人!” 孟天青似乎有些惧怕佳人,竟低下了头。 唐佳人对公羊刁刁道:“实在不行给他扎几针吧。” 公羊刁刁问:“还按照人人人……人的穴位扎吗?” 唐佳人举着夜明珠照了照孟天青的脸,思忖道:“扎不好,不也扎不坏吗?扎疼就行,扎吧。” 孟水蓝忙道:“且慢且慢,这毕竟是天青,咱们还是要温柔以对。” 唐佳人道:“那你说怎么办?” 众人陷入了沉思。 恶犬围着孟天青转了一会,突然呲牙吼上了。 孟天青不甘示弱,冲着恶犬凶狠地叫着。 唐佳人道:“完了,猫和狗要打一块儿去了。”上前推开恶犬,警告道,“不许欺负猫!” 恶犬:“嗷呜……” 孟天青:“喵呜!” 唐佳人伸手去扯孟天青的猫须,凶巴巴地威胁道:“要么,你让天青回来;要么,我薅掉你全身的毛,拔下你所有的指甲。嗯,短尾巴都不留!一同切掉!”视线在孟天青的裤裆处一扫而过。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细思极恐的分析 孟天青显然是怕佳人的,他的身子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道:“佳人,这是哪儿?救救我……” 唐佳人诧异道:“我还没大刑逼供呢,你怎么就醒了?” 孟天青一脸迷茫地道:“我怎么了?喵……” 孟水蓝立刻上前,要为孟天青解开穴道。 唐不休却拦下孟水蓝,道:“没见他爪子在那张着呢吗?”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的爪子,他立刻将指甲向下压了压,做出无害的样子。 唐佳人怒了,道:“好啊,孟天青,你还想伤我?!”她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用斗篷挡着自己,脱下一只袜子,攥在手中,道:“不给你点儿厉害,你是真不晓得什么叫服软!说,你到底在和谁嘀嘀咕咕?!”抬起手,直接将臭袜子捂在了孟天青的唇鼻前。 孟天青那双猫瞳立刻收缩成一条线。 孟水蓝道:“这……这是要往死了虐天青啊!” 公羊刁刁道:“是有些残残残……残忍。” 唐不休道:“孟天青有幸闻到佳人的脚味儿,当知足常乐。”说着话,却是往后挪了挪身子。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亦然。 公羊刁刁问道:“你们要要要……要不要换两颗清清清……清脑丸?” 唐不休和孟水蓝同时伸出手,动作颇为急切。 唐佳人扭头对唐不休道:“给他解开穴道,我怕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唐不休用换下来清脑丸打在孟天青的身上,为他解开穴道。 孟天青一扭身,吐得昏天暗地。 唐佳人问:“你说不说?!” 孟天青一张嘴,却又吐上了。 唐佳人干脆将袜子抖开,在他鼻子前晃。 孟天青几次想要推开那娃子,却力不从心。 佳人的臭味实在太毒了。不但催吐,还令人头晕目眩,几乎要昏厥。 公羊刁刁有些看不下去,道:“我给给给……给你的药丸,你怎不不不……不服用?”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道:“今天有正事儿要做,我需要这身恶臭助我惩恶扬善。” 唐不休道:“蘑菇啊,以后惩恶扬善这件事,你大可以交给为师去做,就别这么难为自己了。” 唐佳人简单地应道:“哦。” 孟水蓝道:“佳人,某看差不多了,你再熏下去,天青真要魂飞天外了。” 唐佳人只得暂时放过孟天青,站起身,回眸一笑,道:“这是一只嘴硬的猫,咱架起他,走吧……” 唐不休的眸子一缩,道:“小心!” 但见孟天青竟凶相毕露,突然暴起,伸出锋利的爪子,直接挠向佳人的脖子!若这一下被他挠中,佳人定要香消玉损。 佳人一听这声,就知道坏了。手上也没啥武器,只能将臭袜子向前胡乱的一怼! 好巧不巧,孟天青正张开口发出愤怒的叫声:“喵……呜……” 佳人的袜子直接怼进了孟天青的嘴里。 那味道直接冲入孟天青的天灵盖不说,更是在他的味蕾上迅速绽放,堪称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身体里。 孟天青两眼一翻,竟是昏厥过去。 这个危险只发生在一瞬间,唐不休已经赶到佳人身边,却无用武之地了。心中一阵唏嘘和后怕,再也不敢离开佳人半步。 孟水蓝和公羊刁刁的武功本就稀松平常,慢了两步才扑过来查看佳人是否受伤。见佳人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唐佳人道:“你们还是看看天青吧,我感觉他像中毒命不久矣的样子。” 孟水蓝取出小一只特别小巧的笛子,放在嘴边吹了吹。 佳人没听见声音,却见四名黑衣人出现,背起了孟天青。 有黑衣人问孟水蓝:“阁主,可要去掉二阁主口中之物。” 孟水蓝伸手扯掉孟天青口中的袜子。 孟天青竟突然睁开了眼睛。 孟水蓝立刻捏着孟天青的腮帮子,将袜子又塞了回去。 孟天青的眼睛闭上,又昏了过去。 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孟水蓝对唐佳人道:“某先带他回三日小筑。” 唐佳人道:“等一下。”转身坐在石头上,用披风遮挡着自己,猫腰脱下袜子,穿好鞋子,这才站起身,将袜子递给了孟水蓝道,“我怕他醒了又要闹腾。这给你拿着,我能帮的不多,却也要尽绵薄之力。” 孟水蓝的眉角跳了跳,在接和不接之间产生了强烈的犹豫,最终一伸手,接过袜子,道:“这是最大的帮助!”扭头,快步离开。 唐佳人望着孟水蓝的背影,道:“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他们这些人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的?” 公羊刁刁又从口袋里倒出两颗清脑丸,塞进了鼻孔里。 唐不休伸出手,道:“再给本尊两颗。” 一名黑衣人去而复返,对公羊刁刁道:“阁主求几颗清脑丸。” 公羊刁刁将袋子扔给了黑衣人,道:“拿去。告告告……告诉你家阁主,这这这……这是货真价实的救救……救命之恩。” 黑衣人抱拳,离去。 唐佳人看着唐不休和公羊刁刁,幽幽道:“果然,靠人不如靠己。” 唐不休道:“这一晚上折腾下来,也够辛苦的。来,为师给你捏捏,松快松快。” 公羊刁刁挤身到二人中间,道:“回去睡睡睡……” 不待公羊刁刁将话讲完,唐不休道:“好吧,回去睡。” 唐佳人总觉得,二人口中的睡,绝对不是一回事儿。 三人一狗并排走着。 公羊刁刁死活都要夹在二人中间,不肯让半步。 唐不休伸出手,在公羊刁刁的背后,勾住了佳人的袖子。 佳人伸出小手,攥住了唐不休的大手。 公羊刁刁感觉不对劲儿,回头看了看。 二人立刻松开手,装作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公羊刁刁继续前行,二人又在他的背后拉上手。 公羊刁刁问:“佳人,你为为为……为何将红线牵放放……放孟天青身上?” 唐佳人回道:“一出现命案,孟天青这只傻猫就跑得无影无踪。我和秋月白要来红线牵,说是要放在残虐女子的恶人身上,实则是想放在孟天青身上。我想,若能寻到恶人,定不会让他逃脱。可孟天青不同,他若像上次那样突然跑掉,谁能追得上?”摸了摸下巴,“他变成猫后,动作明显变快。” 公羊刁刁扫了唐不休一眼,尖锐地道:“武功不济,丢丢丢……丢人现眼。” 唐不休仰头望月亮。 公羊刁刁道:“笨笨……笨死了!”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笑了。 公羊刁刁继续道:“今天,若不是佳人,还还还……还不知道,孟天青被被被……被人摄魂成那样。” 唐佳人来了兴趣,问:“摄魂?什么东西?” 公羊刁刁理直气壮地回道:“摄魂,就就就……就是摄魂。字面理解一下,别问那那……那么肤浅的问题。” 唐不休道:“摄魂术,为师倒是听过。这是一种邪术,能让人迷失本性,做出施术者要求他做的事情。此术特别阴邪,想要成功,牺牲颇大。他们对孟天青下手,实则就是对百川阁出手了。” 唐佳人一惊,道:“如此说来,那控制了孟天青的人,已经掌控了百川阁里许多的机密。” 唐不休点头,道:“所以,孟水蓝才会如此紧张,直接将孟天青带回三日小筑。” 公羊刁刁道:“那人定定定……定是窥视过佳人的血血血……血肉,所以,孟孟孟……孟天青才会说什么佳佳佳……佳人的血不不不……不管用。”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道:“孟天青没跑之前,曾抓过我的手。”伸出右手,“你们看,他把我抓出血了。” 公羊刁刁抓起唐佳人的手,看了看,道:“再见他,把指甲统统剪剪剪……剪掉!”伸手进袖兜,摸出一颗药丸。 唐佳人立刻缩回手,摇头道:“不用吃药,这伤口都要长合了。” 公羊刁刁抓回佳人的手,将药丸捏碎,洒在伤口上。 唐佳人道:“天青说他总被控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现在看来,他这话是真的。我一直以为他偷跑后才被控制失去心智,如今看来,他很可能一直被控制。”抖了抖身子,“细思极恐啊!” 一个一直被信任的人,却成了别人的细作,且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这才是最恐怖的。 三个人不再说话,在思索中前行。 唐不休捏了捏佳人的手,给她安慰。 公羊刁刁也伸手去摸佳人的手,却抓了个空。他瞬间转身去看身后,却被人捏了屁股! 公羊刁刁炸毛,问:“谁捏我屁屁屁……屁股?!” 唐佳人双手抱胸,道:“捏你屁股?我没那么无耻。” 公羊刁刁斜眼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本尊说不是本尊,你一定不信?” 公羊刁刁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手指长的针,举在眼前,冲着唐不休阴森森地一笑:“说对了!”愤怒一吼,“弄死你!”照着唐不休就刺了过去。 唐不休有口难辩。毕竟,他劣迹斑斑,谁能信他清白?唯有一跑,才是出路。 公羊刁刁追着唐不休跑,唐佳人在背后跟着捡笑。 这一跑闹,倒是让心头那块巨石轻减了不少。 跑了一会儿,体力不支的公羊刁刁就不行了,唐不休和唐佳人只能架起他的胳膊,撑着他的身体前行。这小身体,还得练啊。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假疯真傻的话 回到东风客,唐佳人就像一只老鼠,贼眉鼠眼地看向秋月白的房间,见那里漆黑一片,想然是睡下了,这才偷偷嘘了一口气,与唐不休和公羊刁刁挥手告别,就要往自己的屋里钻。 唐不休突然开口道:“蘑菇。” 唐佳人回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对她笑了笑。 佳人觉得头皮有一点儿痛,却并没在意。因为,她的心里难过了起来。她望着唐不休,低声道:“休休……” 唐不休微微颔首,道:“睡吧。” 唐佳人依依不舍地看了唐不休一眼,转身,从公羊刁刁身边走过。 公羊刁刁突然抬腿,照着唐佳人刁的小腿就是一脚! 唐佳人吃痛,低呼一声,捂着小腿,单腿蹦着。 公羊刁刁冷冷地瞪了佳人一眼,一甩袖子,回屋了。 唐不休拍了拍佳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蘑菇啊,为师曾让你好好儿练练武功,最起码,遇到今日这种窘况,你能以武降人。你曾问过,男人的后院三妻四妾,如何相处?为师现在告诉你,这世道和礼法,都是站在男人这一边的。女人若要反抗,在这世间便无她容身之地。同理,若女子为强,男子也只是附属品罢了。不服管教者,揍到他服!” 唐佳人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扇闪烁着璀璨星光的窗。 唐不休继续道:“当然,为师说的这种女子,绝不是你。” 唐佳人不服,下意识地问:“为何不是我?”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你连公羊刁刁都打不过。为师怕你一旦起了多吃多占的心思,会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啊。” 唐佳人一抖,立刻扯着唐不休的衣袖,奉献小甜嘴,道:“休休会保护我!” 唐不休笑得如沐春风,道:“为师听说骨头熬汤甚是美味。放心,为师不会让你暴尸荒野的。” 唐佳人打个冷颤,却愣是挤出一个春光明媚的笑脸,道:“我就知道休休最好。”打个哈欠,“睡啦。”一溜烟回到屋里,关门落栓,动作一气呵成。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没见唐不休追来,这才吐了一口气,转过身,向床上摸去。 嘶……竟摸到一只腿! 唐佳人收回手,正色道:“我是正经人。你这样不好。” 黑暗中,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道:“娘亲是正经人?儿实在没看出来。” 唐佳人道:“黑灯瞎火的,你能看清楚点啥?!快回屋睡觉去!” 战苍穹从床上坐起身,道:“娘亲刚才去哪儿了?” 唐佳人凶巴巴地回道:“娘的事儿也是你能管的?!睡觉去!” 战苍穹突然前扑,一把抱住唐佳人,道:“娘亲,儿不敢一人睡!” 唐佳人心里怒火中烧,暗道:以前把靠山弄丢了,还怕你几分,如今靠山回来了,你还敢装疯卖傻,就让你一直疯下去! 唐佳人一巴掌拍下去,怒道:“这么大了不敢睡?!你以后还娶不娶媳妇?!还能不能给我们家传宗接代?!你个不孝子!老娘今天就打死你!”每骂一句,就狠拍一下,直将战苍穹拍得晕头转向、怒火高涨。 战苍穹蹭地站直身,抓住佳人的手,喝道:“住手!” 唐佳人瞪眼道:“你吼我?你竟然吼娘?你这么不孝顺,娘亲要找叔叔们揍你!” 黑暗中,战苍穹的眸子幽幽似狼。 唐佳人缩了缩脖子,又挺了起来,凶道:“瞪我?!谁给你的胆量?!”用力缩回手。 战苍穹盯着佳人,幽幽道:“娘亲有了依仗后,对儿不管不问,再无一点耐心。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被娘亲弃若敝履?!” 唐佳人总觉得战苍穹在装疯戏耍自己,可见他如此认真,她又有些不确定了。想了想,她才回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比了比战苍穹的身高,“战苍穹,你真认为我是你娘吗?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儿耍我的成分?” 战苍穹深吸一口气,隐忍着怒火反问道:“你是我娘,有何可质疑的?我难道连自己的娘亲是谁都分不清吗?!” “嘶……”佳人倒吸一口气,着实心惊肉跳啊。听战苍穹话中的意思,竟是认定她是娘了。 战苍穹继续道:“我四岁时,你为了一个男人,弃我而去。父亲说你是跳崖而亡,我却不信。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看我。这么多年过去,我终是相信你真的不在人间,否则怎能如此狠心,不见自己的孩儿?在剔骨牢里,我练功走火入魔,你守在我身边,帮我逃离牢房。若非是娘亲回来了,谁会如此待我?” 唐佳人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不觉得我很年轻?” 战苍穹笑道:“父亲曾留有一幅画卷,画中人与娘一般模样。想必,娘驻颜有术。” 唐佳人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与战苍穹的娘长得相似。 佳人问:“那幅画呢?给我看看。” 战苍穹道:“在战魔宫中。娘亲若要看,与我回去便是。” 佳人道:“现在不急着回去,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看看那幅画。” 战苍穹道:“怎么会没有机会?战魔宫是我们的家,总是要回去的。若非为了寻找娘亲,儿也不会在这里住下。娘还要在外多久?” 唐佳人本以为战苍穹在装疯卖傻,可现在看来,疯未必,傻是一定的。这其中,一定有她两戳之下的功劳。相处了一段时日,她还真不觉得战苍穹有多么心狠手辣。江湖中人就喜欢瞎嚷嚷,到处给人安排名头。休休那么懒的一个人,他们都能说他杀人不眨眼,战苍穹没准儿只是摆出的造型吓人点,他们就说他是魔头。想想,他也够冤枉的。 唐佳人心中一软,道:“娘最近不能回去,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 战苍穹道:“娘有何事要处理,交给儿便是。若要掠夺几个美妙男子……”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一亮。 战苍穹继续道:“儿是不同意的。”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战苍穹的胸口,道:“你们魔教不就是喜欢抢夺美人寻欢作乐吗?怎么如今下起手来瞻前顾后?” 战苍穹提醒道:“是咱们魔教,不是你们魔教。咱们魔教抢美人倒是顺手,抢美男子就有些麻烦。毕竟,儿不喜欢美男子。” 唐佳人道:“若娘喜欢,你有没有信心打赢几位叔叔,抢人回去?” 战苍穹道:“若是住在这里的几位,知道娘的打算,想必儿一出手,他们就自己躺下认怂了。” 唐佳人喜上眉梢:“那就试试呗。” 战苍穹道:“战魔宫恢宏大气,儿不想被拆。” 唐佳人重重一叹,道:“你这样,真不像魔教教主。” 战苍穹问:“如何才像魔教教主?” 唐佳人回道:“最起码,要胡作非为啊。娘亲看上谁,你就把谁给娘亲掠来。他不顺娘亲的心思,你就抽他!娘亲欺男你霸女,让战魔宫的名头传到各地去,让每一个提起战魔宫的人,吓得尿尿都要分两次!” 战苍穹道:“娘的志向远大。” 唐佳人坐到床上,重重一叹,道:“原本,娘也是单纯的娘,可如今这个局面,真是不狠不破不立呀。哎……娘就是太善良,做不出恶人之举。你说你,平白担了一个恶名,却不做那令人咬牙切齿之事。”恨铁不成钢,瞪了战苍穹一眼。 战苍穹也坐在了床边,道:“娘若觉得儿不够恶,不如亲自上阵?” 唐佳人立刻摆手,道:“不行。我还是要脸的。”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暗道:还真没看出来。 唐佳人从袖口里掏出夜明珠,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道:“原本我特期待明天。因为每个明天都代表可以吃更多、更新鲜、更美味的食物。”撅嘴,“今天就不那么期待了。” 战苍穹道:“娘亲何必陷于此地,大好山河可以到处转转。今天听属下说,传闻千琼楼楼主手上有颗指甲大小的果子,格外诱人。若有机会,娘亲或可一尝。” 唐佳人的眸子闪动着暗芒,嘴上却道:“俗事缠身,能去哪儿?再说了,指甲大的果子,值得娘亲去寻?别说笑话了。”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也是。娘现在哪里舍得离开这里。” 唐佳人冲着战苍穹挤笑。 战苍穹站起身道,从腰间取出一物,递给佳人,道:“此对儿飞镖最是锋利,娘留着防身吧。” 唐佳人伸手去接,“我原本有一把好匕首的……嘶……” 正如战苍穹而言,飞镖确实很锋利。佳人刚触碰到飞镖,就被刺伤了手指。 战苍穹立刻掏出帕子,为佳人擦拭手指上的血迹,道:“是儿不小心。” 唐佳人道:“我这手指是招惹谁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割两次了。” 战苍穹问道:“谁割的?” 唐佳人回道:“孟天青。他把我另一只手挠出血了。” 战苍穹道:“娘要多多小心。” 唐佳人甩了甩手,怼道:“是你们要多多小心。” 战苍穹从佳人手上扯下手帕,为其上了些金创药,道:“娘休息一会儿吧。”随意扫了眼窗外,“天要亮了。” 唐佳人蹬掉鞋子,直接往床上一躺,道:“嗯,我睡了。” 战苍穹走到门口,站定,回头看向唐佳人,道:“娘亲可能不知,白天时,有位名叫清荷的女子,曾来寻不休门主,被安排着住下。” 唐佳人扯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裸见情敌 所谓种子,必须要种下,才能生根发芽。 战苍穹在唐佳人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等着它破土而出,长成一棵满是荆棘的怪树。 战苍穹不是一个善于家长里短的人,所以他说出那些有关清荷的话,还是有些生硬,令佳人察觉到了刻意。佳人认为战苍穹这样有些过分,种树就种树呗,干嘛还非要尿泼尿?恶心她呀?! 唐佳人心里想得明白,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意清荷的存在,毕竟她是相信休休的。休休说只喜欢她,就是只喜欢她一个,与任何人都无关。休休的喜欢和她的喜欢是一样的,那么吝啬,轻易不会给别人。只不过……清荷,一想到这个女子,就让她浑身不舒服。 唐佳人这一夜没有睡好,偶尔睡着了,就开始做怪梦。梦里,她变成了一棵怪树,时而散发出诱人的馨香,引人口水泛滥,蜂拥而至,时而变得臭不可闻,令人避而远之。公羊刁刁就长在一旁,买着醒脑丸。休休护着清荷离开,秋月白被秋江滟带走,战苍穹冲着她尿了泼尿,而她……想要躲开,却无处可逃。毕竟,她只是一棵怪树。 醒来后,已经是下午。 红霞透过窗纸,将屋里镀上一层淡橘色,有些暖。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捂着胳膊,一脸的痛苦之色。她喘了两口气后,这才逐渐放松下来。她又做梦了。梦里,她还是一棵树,却因为结出果实,被人强行掠了去。果实离开她的身体,就如同剜肉。她痛得醒过来,见自己并未缺胳膊少腿,心下稍安。说实话,她身有异香那会儿,做梦都怕别人吃了她。 守在门外的婢女听到动静,道:“小姐可是醒了?奴婢等人来服侍小姐洗漱。” 唐佳人回过神,喊道:“我要沐浴。” 门外应了声:“诺。” 不多时,门被推开,两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抬着一桶热水来到屋里,放下后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唐佳人自己嗅了嗅胳膊上的味道,一撇嘴,没吭声。 一名婢女低垂着头,捧着皂角和巾子,娉婷袅娜而来,道:“奴婢服侍小姐沐浴。” 唐佳人道:“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两三下扒光自己,跳进木桶里,整个人钻入水中,直到快窒息才探出头,大口喘着气,望着天棚愣神。心里有些打算,有些想法,却不知道要去和谁说说。 她将自己洗漱干净后,抬腿跨出浴桶,却发现那名婢女竟然没走,且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得如同一个影子。 婢女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唐佳人瞬间不舒服了。 谁能想到,这位脸挂面纱的婢女,竟是清荷。 唐佳人摩拳擦掌一晚上,准备傲然登场,结果……两个人一照面,她却光着! 佳人不是被人服侍习惯的大小姐,如此照面,令她极其不悦。她觉得自己被看光,且还不是自愿的。她曾让清荷出去,清荷却站在这里不动,难道就是要等着看她身上有多少疤痕?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就好比小妾要拜见正头娘子。正头娘子正准备杀杀对方的威风,却被小妾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的窘迫模样。且,满身伤疤,消磨不掉。 一些羞恼、一大堆的不悦,素来好脾气的唐佳人,感觉自己被*裸的挑衅了,竟瞬间勃然大怒! 她凭借一人之力,抱起浴桶,照着清荷就扬了过去!那么多的水将清荷撞得向后退去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十分狼狈。她忙用袖子护住脸,一叠声地道:“小姐息怒息怒……” 唐佳人扔下桶,扯过外袍,往身上一套,在腰间系个带子,一脚蹬向桶身,怒声道:“滚!”桶滚向清荷,那力道之大,定会将人撞得头破血流。 唐不休直接推门而入,身形一闪,移到清荷面前,一伸手,拦下木桶。 感情与理智是背道而驰的东西。 唐佳人见唐不休一出手,就救下了清荷,瞬间大怒!她像一只愤怒的狮子,直接扑上去,一脚将唐不休踹出了房门! 没错,就是一脚踹了出去! 紧接着,扯起清荷扔了出去! 抓起木桶,再次砸向清荷! 一院子里的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啊。 唐佳人是有脾气的,却从来没有这么爆怒过。 清荷捂着脸,瑟瑟发抖。 木桶砸在她的身上,将她砸倒在地,半天都没爬起来。那副孱弱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 唐不休被踹,捂着腹部,却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笑声中,秋月白的眼神越发冰冷。公羊刁刁的眉毛慢慢皱起。战苍穹的唇角勾了勾,笑了。剩下那些隐在暗处偷看热闹的奴婢们,则是觉得唐佳人不但臭不可闻,且跋扈得厉害。 唐佳人掐着腰,瞪着亮晶晶的双眼,披着滴水的长发,一副捉打奸夫*的架势。 唐不休笑得眼泪流出,忙用手擦掉,道:“蘑菇呀,为师好多年都不曾见你发过如此大的脾气了。” 唐佳人犹自生气,砰地一声关上门,不搭理唐不休。 清荷颤巍巍地爬起身,跪在地上,虚弱地道:“是清荷不好。清荷去服侍小姐,不想惹怒小姐,清荷……” 唐不休不等她将话说完,道:“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当一个只服侍人的奴婢。如今看来,如何当一个不讨人厌的奴婢,你还得学啊。”言罢,笑着去拍佳人的房门,“蘑菇,出来吃饭了。你再不出来,那用小火煨着的薄片五花肉怕是要没喽。” 院子里的人,都觉得唐佳人会断然拒绝,或者置若罔闻。不想,吱嘎一声,房门打开,唐佳人穿好了衣服,眼睛看天,问:“肉呢?我怎么没闻到味儿?” 唐不休一伸手,攥住她的小手,笑道:“走走,厨房吃去,味道最美。”说着话,唐不休脚步微顿,道,“你这头上怎么还粘了一节枝叶?”说着,一伸手,从佳人发骚里扯出一片细小的嫩叶。 佳人痛得哎呦一声,忙用手揉了揉,道:“怎么这么疼?是枝叶吗?感觉是虫子,咬了我一口。” 唐不休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却没有言语。 与此同时,公羊刁刁等人的脸色也都有了变化。 唐佳人浑然不知,扯着唐不休从清荷身边走过,衣袂飘飘。 唐佳人皱眉站定,看向跪在地上的清荷,道:“你故意惹怒我,却在这里装可怜,我告诉你,没!用!休休若是看不清楚,我便抠了他的眼珠子,让他真瞎!” 唐不休立刻狗腿地道:“看得清看得清,就算为师老眼昏花,只要你说,为师便信。” 唐佳人哈哈一笑,那样子别提多猖狂,真是恨得人牙痒痒啊。 清荷抬头看向唐佳人,摇头道:“小姐误会了。清荷是愚笨的人,并非刻意惹恼小姐。小姐不让清荷服侍,清荷便守在一边,听凭吩咐。清荷不知道如何惹恼了小姐,总归是清荷的不是。公子救了清荷的命,清荷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和小姐的恩德。” 清荷的双眸极是漂亮。当她望着你轻声细语,会让你产生一种认同感。然,唐佳人心中的清明,却是一一二二分得十分明白的。她抬手一指,指向马厩的方向,道:“那边是马厩。你既然要当牛做马,且去里面蹲着去!” “噗嗤……”公羊刁刁忍不住就笑了。 清荷的眼中不见恨意,只是含泪因道:“诺。” 唐佳人拉着唐不休离开。既然已经跋扈,莫不如一做到底。她还真不信,清荷会乖乖跑到马厩里蹲着去。她与清荷接触不多,只两个照面而已,却十分不喜欢她。她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息,会吸引人靠近她、喜欢她,最终却也要为此送命。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却源于佳人心里的排斥。没有一个能拿到台面上的理由,单单一个不喜欢,就可以让自己将其踢得远远的。 清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就要往马厩而去。那单薄纤细的背影,令人怜惜。紧紧贴在傲人身体上的湿衣裙,却又令人浮想联翩。她用一只手护着胸口,用另一只袖子遮挡着脸,样子虽然狼狈,却难言绝色妖娆。 这时,秋月白开口道:“想必留下清荷,会令不休门主为难,不如,将其转送给秋某。” 唐佳人一听这话,脚步就是一顿,背脊瞬间挺得笔直。 唐不休站定,看向秋月白,笑道:“你既然喜欢……” 清荷不等唐不休将话说完,直接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到唐不休面前,苦苦哀求道:“求公子不要将清荷送人。清荷发过誓,一定要服侍公子,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唐不休不看清荷,只是看着秋月白。秋月白亦然。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瞬间拼杀出个你死我活。 秋月白表面上是要清荷,实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要得,是唐佳人!唐不休心里明白,如何能让?! 清荷见求不动唐不休,只能去求唐佳人。她诺动膝盖,来到唐佳人面前,哭求道:“求小姐收下清荷,清荷吃得少,肯做重活。” 唐佳人垂眸看着清荷,眼中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情绪。 清荷心中突然一慌,道:“小姐若不喜欢清荷,清荷绝对不会在小姐面前碍眼,求小姐给清荷一条活路吧!清荷感谢您的大恩大德。”说着,不停磕头,那样子看着就让人不忍。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终于爆发的感情抉择 在清荷的卑微哭求中,唐佳人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道:“若我不点头,便是不给你活路,许多人心中也会认定我冷酷无情。哎……其实,我又怎会是那种人?”勾了勾唇角,“只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份,实在不方便做那心慈手软的人呐。”抬头看向战苍穹,“儿啊,欺男霸女这种事,是你出手的时候了!” 突然被点了姓名的战苍穹微微一顿,冲着唐佳人扬起了一个璀璨至极的笑容,道:“娘呀,你大可以一巴掌劈死她。若秋城主和不休门主心疼,找儿报仇雪恨,儿也认了。”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对清荷道:“你看,有那么一个混账儿子,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不用听他瞎说,以我的能力,想要一巴掌劈死人,不可能的。”慢慢扬起手,“不过,我可以慢慢劈!” 清荷的眸子轻颤,眼泪颗颗滑落,哽咽道:“为何……这世间容不下我。”放下挡住脸的袖子,慢慢闭上眼,等着佳人劈她。 那湿透的面纱贴服在清荷的脸上,将那狰狞的疤痕显露出现。 唐佳人愣一愣,一把扯下了清荷脸上的面纱,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弯下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清荷睁开眼,没有躲闪。 唐佳人对公羊刁刁勾了勾手指,道:“来。” 公羊刁刁从椅子上抬起屁股,又坐了回去,然后一扬下巴,道:“你过来。”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手中扯出小手,直接走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紧张道:“你你你……你干什么?” 唐佳人直接抱住公羊刁刁的腰肢,将人从椅子上抱起。 公羊刁刁闹了个大红脸,道:“干干干……干嘛?” 唐佳人抱着他回到清荷面前,放下,道:“你给她看看。” 公羊刁刁悄然嘘了一口气,这才道:“不看!” 唐佳人道:“看看,不是让你医治。你看看她这伤,怎么来的?大概多少年了?是否有治愈的可能?” 公羊刁刁瞪着佳人不语。 唐佳人斜眼看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是是是……是你什么人?!” 秋月白和唐不休暂时停了眼神交战,纷纷转目看向公羊刁刁和唐佳人。 唐佳人在众目睽睽的逼视下,只觉得如芒在背,好生不安。她很想和大家说,让她自己顺一顺这段有些乱的感情,却无法宣之于口。公羊刁刁是个十分简单的人,在他眼中,不是黑便是白,不是生便是死。同时,他也十分敏感固执。这样一个人,她不忍伤他,也不能辜负他。只是,休休和秋月白,让她如何能放?三段感情,搅合在一起,将她拧成了麻花。 佳人一狠心,干脆道:“你是我的公羊刁刁!就这样!”说完,一把扯过公羊刁刁,让他给清荷看看脸。 公羊刁刁的视线明明落在清荷的脸上,却根本就没看见她。他伸出的手,轻轻颤抖,明明落在了清荷的疤痕上,却不知摸了什么。 佳人说完那话,一颗心砰砰乱跳,却也有了一种释然感。反正,她说的是实话。公羊刁刁没有她是活不了的,所以,他就是她的。至于秋月白和休休,都十分巧合地卡在那个位置上。怨她吗?! 唐佳人心里想得很好,却不敢去看唐不休和秋月白。她想用手去怼了公羊刁刁一下,让他说说清荷的伤。不想,公羊刁刁突然转头看向她。他的眼圈红了,却坚定不移地看着她,看似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而后转回头,缓缓勾唇笑了。 清荷望着面前的公羊刁刁,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旁人看不懂,她自己也分不明。也许,是艳羡吧。 公羊刁刁是干净通透的。他为了唐佳人的一句话红了眼眶,怒了、笑了、痴了、缠了……他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自己的感情,欢乐也好,嫉妒也罢,只要唐佳人肯认,他便是她的影子,一直随她而去。 清荷看着他笑,那是一种十分美好的颜色。明明映入她的眼中,却不是为了她。这种感觉,也很奇妙。 唐佳人探头看向公羊刁刁的脸,道:“你再笑下去,口水就要滴在清荷的脸上了。” 公羊刁刁立刻敛了笑,瞪了佳人一眼,凶巴巴地道:“记住,你你你……你今天说的话!反悔,弄死!” 唐佳人觉得自己应该点点头,奈何在唐不休和秋月白的注视下,她觉得这脖子有些重呢。 公羊刁刁没等到回答,眼神变得不善,大有扑上去掐死唐佳人的意思。 唐佳人伸出手,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弄死我。” 公羊刁刁一身的毛刺儿瞬间被抚平。他道:“你若不不不……不要我,我定想方设法死你手上,让你内内内……内疚一辈子,记住我一一一……一辈子!” 唐佳人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抿嘴笑了,有些孩子气,却没有人当他在说笑。当他误以为佳人死在黑崖下时,一次次的殉情之举,令人记忆犹新。尽管公羊刁刁做事情有些孩子气,但谁又能说,孩子似的单纯与固执,不是世上最纯粹的感情? 终于得到佳人肯定回答的公羊刁刁,心中一安一暖一稳,终是拿出精力,给清荷看了看脸。他检查得十分仔细,半晌后,开口道:“这是石子的划划划……划伤,看看看……看伤口的颜色,大约有三三三……三年之久。”说这话时,他微微蹙了下眉头,转而继续道,“想要要要……要恢复如初,没可能。” 清荷虽没抱什么希望,如今得到公羊刁刁的肯定回答,心中却难免有些失望,垂眸道:“小姐许是怀疑清荷别有用心。清荷是秋城人,渔家女……”清荷将曾对唐不休讲过的身世又讲了一遍。 许是因为她太不像一个渔家女,竟给这个故事平添了几分真实性。美人的用处有很多,这样一个毁容的美人,用处绝对有限。 唐佳人在怀疑过后,也就接受了她的身世。 都说女人对比自己丑的女人都会多出几分包容,此话不假。佳人轻轻一叹,对清荷道:“我被毁容了,却有休休疼我、小雪花宠我、刁刁喜欢我、儿子孝顺我,你被毁得这么严重,却还要跪在这里话凄凉。快起来吧,我不让你去马厩里了。万一惊吓到马,踩瘸你,岂不是更惨?起来,快起来……” 清荷道:“谢小姐。”颤巍巍地爬起身,弯着腰退到一边,转身离去。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道:“为娘还是心太善。” 战苍穹冷笑道:“娘还是想想您和公羊刁刁到底应该是个什么关系吧!” 唐佳人厚颜无耻地道:“娘分不清那些,不如你替娘好好儿想想。” 唐不休一抬手,拦住佳人的肩膀,道:“他那榆木脑袋,能想明白什么?!为师明日去三日小筑一趟,把孟天青抓来,将他一起送给你,让刁刁不寂寞。” 哎呦,不休老祖厉害,一口气得罪两个人。先是骂战苍穹是榆木脑袋,后将公羊刁刁比成了宠物。 公羊刁刁看向唐不休,默默举起一根细长的针。 战苍穹站起身,走向唐不休。 唐不休指着公羊刁刁道:“本尊警告你,不要动手,本尊怕一不小心打死你……嗷……” 公羊刁刁右手攥着的长针没动,却是用左手夹着一根针拍向唐不休抱着佳人的那只手。 与此同时,战苍穹突然出手袭向唐不休。 这一次,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不看秋月白,只是看着三个人在院子里折腾,道:“看热闹也挺累的,我去厨房吃肉片。”脚下抹油,就要走。 秋月白能放过她?不能! 秋月白道:“小雪花?” 唐佳人脚下一个踉跄,不看秋月白,一边前行一边装傻道:“什么小雪花?下雪了吗?” 秋月白道:“焦佳人。” 唐佳人站定。 秋月白道:“我以为,我们之间有了约定。而你,值得我努力站起来,与你携手,给你幸福。昨晚我一直练习行走,摔倒了无数次,却甘之如饴。你可知,为何?你大可以潇洒转身离去,我却必要陷在自己的泥泞中。也许,这才是你报复我的真正方式。” 秋月白字字诛心,唐佳人难以招架。她没想到,秋月白不但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反而直抡起长剑,顶在她的喉咙上。如此利落的手段,定是一把能断水的剑。 唐不休收了拳脚,对佳人伸出手,道:“蘑菇,到为师这里来,不用听那些小人乱语,我们回家去。” 公羊刁刁气喘吁吁地道:“去哪儿?!不许走!若走,和我走!” 战苍穹道:“娘不如考虑一下,和儿回战魔宫吧。此地,不宜久留。” 唐佳人站在四个人中间,感觉那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往任何一个方向,便不能回头,从此与其它三个方向渐行渐远,不会再有交集。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疯言疯语 女人的一生,总要面对向左还是向右的选择。美丽女子的一生,却要面对向左向右向中向后的各种选择。然,有时候一条路走到黑也许平淡无奇,但却何尝不是一种顺遂?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又看了看四位出类拔萃的男子,终于道:“我都这样了,你们就别那样了呗。” 多么无耻的一句话啊! 明明没有什么实质,却是让每个人自己劝劝自己别较真儿。 公羊刁刁被气笑了,结巴道:“你你你……你怎么样了?我我我……我又怎样了?!唐佳人!无耻!” 唐不休学公羊刁刁,道:“无无无……无耻!” 战苍穹道:“这一次,儿可帮不了你了。” 秋月白的眸光阴沉,却是不再言语。 唐佳人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以破釜沉舟的姿态道:“既然如此,那我就……” 公羊刁刁突然开口道:“停!” 唐佳人立刻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指着唐佳人道:“我说说说……” 唐佳人追问道:“说什么啊?快说!” 公羊刁刁瞪了唐佳人一眼,道:“说到做到!你你你……你考虑好再开口,否则,弄死!” 唐佳人的嘴角向下耷拉而去,道:“既然如此,那我……” 秋月白低低地道:“河里捞珍,捞者得。佳人,莫要相负。” 唐佳人一哆嗦,偷偷地扫了秋月白一眼,见他双手成拳放在毫无知觉的大腿上,心中就是一痛。她咬了咬唇,为难的道:“既然如此,那……” 唐不休道:“蘑菇,你知道,一旦分别,为师怕是再也寻不到你。” 唐佳人瞬间泪目,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回望佳人,展现出温柔宠溺的笑意。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看向战苍穹,小眼神中满是渴望地道:“既然如此,我去儿子那里住几天也行。” “你敢?!” “不行!” “逃避?” 三个声音六个字,分别从公羊刁刁、唐不休和秋月白的口中说出。 战苍穹送给唐佳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唐佳人望着战苍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唐佳人站在众人的中间,身上就像长了虱子似的扭来扭去,终是伸出一只手,将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比量出小小的一点,道:“给点儿时间,容我先吃口饭呗。” 最不舍得为难佳人的,便是唐不休。这么多年,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饿着佳人。当即开口道:“能把无耻的拖延表达得如此娇俏可爱,为师就不为难你了,先吃饭吧。” 唐佳人一声欢呼,立刻扭身抱住唐不休的胳膊,道:“休休真好,休休我们去吃饭吧,五花三层的薄肉片,卷了细白的糖,滋味最好。” 唐不休道:“少蘸一点儿香醋,也使得。”掏出一把匕首给佳人,“这个拿好。用它切肉,无论是人肉还是畜生肉,都是极好的。” 唐佳人收好自己遗落的匕首,点头如蒜:“使得使得,极好极好……” 公羊刁刁气得肝疼,喊道:“我饿了!” 唐佳人立刻招手:“走走,一起一起。”眼睛一扫看见了秋月白,问,“吃没?” 秋月白没回话。 望东开口道:“主子在等小姐醒来,一同用膳。” 唐佳人不好意思地道:“你不用等我,饿坏了怎么办?今天也不冷,我们还是在院子里一起吃吧。” 在唐佳人热情的张罗中,酒水和美食摆了一桌子。 眼瞧着要入座了,唐佳人的眸子一转,对公羊刁刁耳语道:“你坐我对面,看着你下饭。” 公羊刁刁喜上眉梢,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佳人的对面,且不忘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长发。 秋月白和唐不休分别坐在佳人的一左一右,那是不可撼动的位置。至于战苍穹,他则是声称有事,离开了东风客。 三个男人拿起筷子,夹起第一口菜,都送到了唐佳人的碗中。 唐佳人笑嘻嘻地收下,快速吃了起来。 席间,无人说话,都静静吃着饭菜,在心里琢磨着事儿。 唐不休暗道:如今,佳人虽然臭不可闻,却无人舍弃,都拿她当心头肉、香饽饽。这份感情,几分真几分假,还需认真辨辨。 公羊刁刁暗道:唐不休和秋月白就像两块膏药,分别往佳人的一左一右一拍,黏得真紧,实乃忒不要脸! 秋月白暗道:先下手为强,却抵不住人贱无敌。唐不休厚颜无耻,公羊刁刁舍命相随,想要抱得美人归,还需一番计较。 唐佳人吃了六分饱后,终于有空搭理身边三人,开口道:“端木焱还没醒吗?” 公羊刁刁回道:“一直睡呢。” 唐佳人眉头一皱,道:“他这病真是怪,也不知道能挺到何时。为了他,我忧心忡忡,有些食不知味呢。”将空碗往旁边一伸,“再添碗饭。” 负责服侍的婢女接过碗,应道:“诺。”手脚麻利地添了碗饭给她。 唐佳人接过,继续吃。 唐不休感慨道:“蘑菇这食欲,确实不振。”用筷子夹起红烧肉,送到佳人碗里。 唐佳人道:“为了端木焱,我也要多吃一些。”夹起红烧肉送入口中,咽下。 公羊刁刁问:“与他何干?” 唐佳人回道:“万一哪天他需要我背着走,我吃得少,没力气怎么行?为了朋友,我得时刻准备着。” 唐不休道:“蘑菇如此仗义,实属难得。” 唐佳人笑道:“休休教得好。” 二人相视一笑,那叫一个情投意合。 公羊刁刁将碗往桌子上一拍,道:“不吃了!” 唐佳人问:“不是饿了吗?你这吃得太少了。” 公羊刁刁道:“要要要……要吃红烧肉,嫌油腻。” 唐佳人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口边,咬下肥肉吞入腹中,这才将瘦肉夹到公羊刁刁的碗中,道:“吃。” 公羊刁刁重新拿起筷子,看似不情不愿地道:“都沾你口口口……口水了,好恶心!”话虽如此,却是红着脸将肉吃下,顿觉口齿生香。 秋月白用眼尾看向唐佳人,淡淡地道:“好吃?” 唐佳人立刻夹起一块红烧肉,咬下肥肉,留下瘦肉,送到秋月白的碗中。 公羊刁刁沉下脸,道:“他是腿不不不……不能动,又又又……又不是手。” 秋月白夹起肉,送入口中,看着佳人慢慢咀嚼着。 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言语和举动,佳人却慢慢红了脸,使劲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唐不休的碗里后,再次闷头吃了起来。 秋月白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唐不休眯了眯眼睛,觉得佳人和秋月白之间有些不简单呐。 公羊刁刁心中有气,伸出腿,去踩佳人的脚。佳人干脆将右腿抬起,放在唐不休的腿上。唐不休觉得好笑,捏了捏唐佳人的腿。唐佳人想将腿收回来,唐不休却不放了。 公羊刁刁契而不舍,终于找到佳人的左脚,踩了上去! 与此同时,秋月白放下筷子,伸出手,攥住了佳人的小手。 唐佳人攥着筷子的手抖了抖。 唐不休道:“怎不吃了?可是饭菜凉了?” 佳人立刻摇头,道:“不凉不凉……” 秋月白道:“天已冷,远处应该飘雪花了。可要暖炉暖手?”桌子下,用冰凉的手指把玩着佳人的小手,将每一根手指轻轻缠绕。 唐佳人低垂下头,忙道:“不冷不冷……” 公羊刁刁冷哼一声,道:“冻死你!” 唐佳人立刻道:“不冻不冻……” 一颗心犹如鼓击,一张脸粉若桃花,一双眼水润如泉,一副曼妙的小身躯却僵硬如石。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在了三张大烤炉上,不停地翻转烘烤,不消片刻,就快外酥里嫩了。 哎……果然是最难消受美男恩。 困境是什么? 是给人砸碎的! 唐佳人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蹭地收回自己被三方势力霸占的领地,站起身,气势如虹地道:“上酒!” 公羊刁刁道:“又喝?” 唐佳人点头:“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一坛坛的美酒如同流水般进了四个人的胃,将原本沉默的声音点燃了。 三个男人,谁都不服谁,奈何酒量这种东西,与体质有关,与心情有关,却与武力无关。 公羊刁刁看着抱着酒坛子打晃的唐不休,得意道:“我从小,尝遍药酒,最是能喝!你,不行。” 唐不休回道:“本尊喝得多了,若做出……嗝……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你多包涵。” 公羊刁刁怒道:“弄死你!” 唐不休厚颜无耻地道:“怎么弄?” 公羊刁刁道:“往往往……往死里弄!” 秋月白不和唐不休和公羊刁刁说话,只是看着佳人喝酒。那一口口的佳酿,仿佛就是佳人,滚烫在他冰冷的心头。 佳人问:“你总盯着我干什么?” 秋月白道:“曾问过自己,你到底哪里好?值得如此牵肠挂肚。现在想来,你就是这酒,一口口入喉,滚烫一片。” 唐佳人傻笑一下,含糊地道:“最后,一泼尿将我哧出去?” 秋月白呛到了。 唐不休和公羊刁刁哈哈大笑。 唐佳人不开心,砸了个酒坛子,吼道:“不许笑!”醉眼朦胧、东倒西歪地嘀咕道:“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不要对我那么好,行不行?!我是一个人,你们是三个人,你们爱吃臭豆腐,可臭豆腐只有一块啊。”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终究谁睡了睡 面对佳人的臭豆腐言论,唐不休道:“本尊武功最高,抢得!” 唐佳人一个小酒坛子砸过去,骂道:“我不是东西!不可以抢!” 唐不休冲着佳人翻个白眼,软趴在了桌子上,却又晃悠悠地支撑起身子,道:“哈!吓到了吧?想砸昏为师,你还嫩……呜……” 唐佳人第二个酒坛子抡起,再次砸在了唐不休的头上。 唐不休晃了晃头,道:“实话告诉你,为师这头,不怕砸!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抱住唐不休的头,磕向石桌,发出咣当一声。 唐不休支起头,揉着额头道:“蘑菇啊,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唐佳人口齿不清含糊道:“我就是想知道,怎么能弄昏你!”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道:“亲一口,准昏。” 唐佳人探头去亲,却被公羊刁刁拦住,喊道:“别信,他他他……他是骗子。” 唐佳人看看公羊刁刁,又看了看唐不休,满眼的迷茫啊。 唐不休哈哈一笑,道:“能令为师晕头转向的人,当今天下,除了蘑菇还有谁?!来,且让为师教教你,如何砸人能昏。”抓起酒坛子,照着自己的脑袋砸下,人直接倒下。 公羊刁刁咂舌道:“有病!” 唐佳人深深地感慨道:“这是爱之深,砸之狠呐!”伸手摸了摸唐不休的头,“休休就是厉害,这么砸脑袋都没出血。”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立刻护住头,道:“你要干干干……干嘛?不许砸我!听听听……听见没?我身体不好,一砸,就死死死……死了!” 唐佳人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酒坛子,道:“休休喝多了,你帮我去看看。” 公羊刁刁立刻瞪眼道:“我我我……我是神医,不是小厮。让砸他时怎不手软?!现在让让让……让我给他看,我就就就……就不给他看!” 唐佳人皱眉道:“你怎知我没有心软?若非心软,我能接连几下都没有下重手吗?”吸了吸鼻子,“我是真心疼休休的。” 公羊刁刁挑眉问:“骗鬼呢?!” 唐佳人老实的点头道:“骗你呢。”一个酒坛子砸过去,直接将公羊刁刁打得后仰倒在了地上。她语重心长地道:“要有医德啊!你不能为了我,变得畜生不如!”转眼睛,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你想欺负一个无法行走之人?” 唐佳人笑道:“哪能呢?来,我们喝酒!” 秋月白再次感激唐佳人的背后一刀,令其心生愧疚,没有像对唐不休和公羊刁刁那般,直接用酒坛子将他砸昏。事出反常必有妖,他需清醒才好。 二人又喝了一会儿后,唐佳人问道:“你要嘘嘘不?” 秋月白揺摇头。 唐佳人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道:“尿裤子可不好看啊。” 秋月白微微垂下眼眸,道:“你扶我去。” 唐佳人瞬间炸毛,瞪着眼睛道:“我怎么能扶你去?!” 秋月白的目光变得清柔而缠绵,道:“如何不能?” 唐佳人的脸再次红了。 秋月白继续道:“那晚在湖中……呜……” 唐佳人扑起,捂住了秋月白的嘴,死死的!她凶道:“不许说!不许说!” 秋月白也不挣扎,只是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突然觉得自己挺委屈的,干脆一摔手,抱起酒坛子,红着眼眶道:“你们欺负我!统统都欺负我!说不要我的,又来海誓山盟;设计我的,却喊着情深不寿;整天要弄死我的,却不管不顾舍命相陪。我和你说,湖中事你不许说,我做好事不留名。敢到处胡咧咧,弄死你!” 秋月白觉得哭笑不得。 唐佳人继续道:“你们都当我傻?都当我分不清啊?我告诉你们,我心如明镜!谁对我什么样,我门清儿!”神秘兮兮一笑,“知道是哪面镜子吗?就是被你藏在袖子里的那面西洋镜。照人可铮亮了。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呗。” 秋月白本还有些担心她,可见她醉了还惦记着那面镜子,顿觉好笑。 唐佳人见秋月白不搭话,侧着身子,去扯他的袖子。 秋月白用修长的手指攥住佳人的小手,道:“放我这里,总归有一样东西能让你惦记。” 唐佳人鼻子一酸,道:“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我自然也是惦记人的!” 秋月白勾起一抹浅笑,道:“佳人,你惦记的人太多了。我无法像往日那般追你而去,你迟早会忘记我。” 唐佳人将脖子一扬,斩钉截铁地道:“不会!” 秋月白凝视着佳人的双眸,道:“你的誓言,我是否还能相信?” 唐佳人的眼眶一热,终是流下眼泪,道:“我不喜欢太多的变化,偏偏所有东西都在变。今天一个样儿,明天又一个样。我都后悔出山了。我就应该和休休一直在山里,这样我的心里就不会塞进去那么多人,闹哄哄的要分个高低,争得我难受。” 秋月白攥紧唐佳人的手,垂下眼睑,道:“后悔出山?后悔遇见我?” 唐佳人点头道:“对!不然,我就不会这么为难。我就想过那种开开心心的日子,不想吃顿饭都岔气儿!嗝……” 唐佳人就是有种能耐,几句话把人气个半死,一个字又能将人救活。 秋月白道:“我知你为难。你是否知我心中悲喜?昨晚,你答应我执手百年,不到五个时辰,便与唐不休卿卿我我。佳人,你的百年,是否只是弹指之间?” 秋月白的话字字诛心,令佳人无法为自己辩驳,然,这个闷坏的东西,竟嘀咕出一句:“弹指百年?我先给你一百年。”一扬手,照着秋月白的额头就弹了一下。 秋月白被弹,倒也开心。他笑着,用淡淡的语气说着略带撒娇的话,道:“有些痛。” 唐佳人伸手给他揉了揉,道:“你就偷着乐吧!这是手指,不是酒坛子。” 秋月白凝视着佳人,道:“佳人,你难道不知,你的答案已揭晓?” 唐佳人一惊,忙缩回揉在秋月白额头上的手,道:“没有!哪里揭晓了?!我自己都没想明白。你别糊弄我。” 秋月白只是笑而不语。 唐佳人越发惊慌,直接捧起酒坛子,猛灌下半坛子酒水,而后望着满天星斗傻傻一笑,道:“我多聪明啊,我什么事儿分不清呀,你别想糊弄我。呵呵……”用手顺了下头发,感觉有些怪,用力一扯,竟又扯下一小节枝叶,她痛得呲牙咧嘴,将其往桌子上一扔,“人家招蜂引蝶,我怎么招这东西。你看看,这是虫子吗?好痛呢。”含含糊糊地说完话,闭上眼睛,昏倒在桌子上。 秋月白拿起那一小节好似新生的枝叶,目光沉了下去。 唐不休坐起身,闭着眼揉了揉后脑勺,道:“嘶……真舍得下手。” 秋月白将枝叶攥入手心,道:“胜负已分,就不留不休门主了。” 唐不休却是一笑,道:“秋月白,你真是不了解蘑菇。你以为她对本尊下重手,就是舍弃了本尊?实话告诉你……她就是个小没良心的!若非你被她捅成了残废,你那脑袋上一准儿红花朵朵开。”晃了晃头,“真晕。”心里暗道:蘑菇若不要休休,休休生何欢,死何惧?还是别逼为师了。 公羊刁刁揉着额头从地上坐起身,直勾勾地望着秋月白,问道:“湖里,怎了?”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道:“佳人不让说,我又岂会做那令她厌恶之事?”看向一棵树后,“此事,还多亏战宫主出手相助。那包魅-药,甚是得力。”言罢,抬了抬手指。 望东从暗处走出,推着秋月白,走向屋里。 战苍穹从树后走出,斜倚在树干上,看似毫不在乎地道:“不用谢。本宫也只是好奇,如此一个废人,哪里还能硬气得起来?!” 秋月白对战苍穹的挑衅置若罔闻。 望东推着秋月白进屋,关上了房门,隔绝身后所有想要吃人的目光。 公羊刁刁回过神,直接发飙,一个高蹦起,就要冲过去。 唐不休道:“你的毒固然厉害,却因心中善念,做不到先发制人。你尚未靠近,便会被他隔空降服。何必?” 公羊刁刁站定,气得浑身颤抖,怒声道:“那个瘫子,竟竟竟……竟……”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唐不休看向战苍穹,沉沉地道:“战宫主功不可没。” 战苍穹冷笑一声,鄙夷道:“难为你们了。”一转身,走了,树上却留下一个深深的抓痕。 公羊刁刁指着战苍穹的后背骂道:“蠢货!愚不可及!棒槌!”转身扑到唐佳人身边,抱起她,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道:“别嚎了。本尊都没说什么,你嚎个什么劲儿?” 公羊刁刁红着眼睛瞪唐不休一下,道:“你们都都都……都欺负佳人!当当当……当我不知道?!都是混蛋!混蛋!” 唐不休被气笑了。他道:“本尊与蘑菇情投意合,怎就成混蛋了?!” 公羊刁刁一拍桌子,怒道:“上一次,佳人被被被……被采花贼欺辱,她她她……她那样子就不对!当时,她总偷偷偷……偷看秋月白,我我……我以为是那个混蛋。现在看来,就是你!没错!” 公羊刁刁一语中的。 唐不休无可反驳,也不想反驳,他眯眼看着秋月白的方向,道:“没错,我就是那个混蛋。” 秋月白的屋子里,实木桌子碎成了两半。 屋外的石头桌子,已然化为了粉末。 公羊刁刁抱起佳人,扒开她的头发看了一眼,只觉得胸口一痛,差点儿撅过去。他固执地抱起佳人,将其送回到房间里,指着唐佳人痛骂一会儿后,给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这才晃悠悠地出了房间,将门关好后,一屁股坐在了门口,闭眼睡着了。脸上,竟挂着泪痕。 唐不休捏着酒杯,勾了勾唇角。他的蘑菇,自然是他的。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一百个数之后 战苍穹走出东风客后,直接去了青楼楚馆。 寻了两名红牌尤物陪着,放肆嬉闹,纵情豪饮。 两名红牌难得见到如此俊朗不凡的男子,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勾得他魂儿飘飘、乐不思蜀。二人身着薄沙,在扭动间露出白花花的皮肉。那汹涌澎湃的胸口,随着她们的动作而颤抖着。那沉甸甸的模样,着实诱人。 战苍穹抱着怀中尤物,肆意揉捏,毫不怜惜。 女子虽痛,却也欢愉。 眼瞧着春宵苦短,战苍穹一掀衣袍,就要在女子身上泄了这股无名火。 却不想,窗口处响起吱嘎一声,竟被人推开了! 战苍穹和两名女子同时转头看向,但见唐佳人一身黑衣抬头进来,冲着三人露出一笑,甜腻腻地喊了道:“儿呀……” 战苍穹一抖,所谓的冲锋陷阵一把银枪,立刻成了蜡烛头,弯了。 两名女子愣了愣,不知道是叫还是不叫?叫吧,人家不是什么杀手刺客,叫嚷无益;不叫吧,自己的身子已经被看光了,不叫显得太不纯情。怎么办?真真儿是为难死烟花女子了。 战场苍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激烈碰撞,发出吱噶吱噶的声音,偏偏有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令他惶恐不安啊。他深吸一口气,提起裤子放下衣袍,看向唐佳人,道:“娘不是酒醉不醒吗?怎会深夜来此?” 唐佳人趴在窗口,道:“醉是醉了,还不许人家清醒?对于酒量高这种事儿,为娘也十分无奈。为娘深夜寻你,其实是想遵守诺言,陪你回战魔宫的。不过,现在看来,你有些乐不思蜀,想必是不愿意回去的。” 战苍穹攥紧拳头,强行挤出一个笑,道:“娘亲还真是说到做到。” 唐佳人点头笑道:“诚信,人之本也。” 战苍穹暗自磨牙,半晌才道:“如何寻到儿的?”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道:“我将下到孟天青身上的红线牵取回,下到了你的身上。”伸出手,展露出那只瘸腿的雄蛊,“然后靠着这只身残志坚的雄蛊,才找到你的。” 战苍穹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却没摸到雌蛊。 唐佳人指了指战苍穹的头,道:“在头上呢。” 战苍穹一把抓下雌蛊。 唐佳人的脸色一变,喊道:“不要!” 晚了。战苍穹捏碎了雌蛊。 两名妓女吓得花容失色,立刻捂着胸口,向一旁躲去。 唐佳人将手中攥着的雄蛊砸向战苍穹,怒道:“不喜我寻你,不寻便是!你拿个虫子撒什么气?有能耐你吃了它俩,才算是恨不得噬其血肉!”一转身,就要走。 战苍穹头上的青筋暴起,却道:“娘!别走!” 唐佳人回过身,冷着脸道:“我数一百个数,你完事儿了就出来。”动手关上窗,轻轻跃下,落在地上。 屋里,战苍穹闭上眼,陷入到铺天盖地的怒火中。 一百个数?完事儿了就出来? 这是在侮辱他的男性尊严! 然,事实却是,他被她吓坏了,连一百个数都用不到了! 战苍穹想要检验一下自己身体,于是对两名妓女道:“过来服侍。” 两名妓女怕得要死,战战兢兢地跑过去,硬着头皮去亲热。 战苍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在心里数着数:一二三四五…… 毫无感觉! 唐佳人没来之前,那种野兽般的渴望,如同燎原的野火。如今,被她浇灭了。 战苍穹气急败坏,吼道:“滚!” 两名妓女吓得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战苍穹又坐了一会儿,整理好衣服,站起身,拉开了窗,跳了下去。 向下跳的时候,他还在想:应该让她多等半个时辰才是。 战苍穹落地后,却不见唐佳人的踪迹。 他皱眉,四处寻了一遍,一无所获。回到原来的位置,发现地上有字。他蹲下身子,努力辨认了一下,读道:“我数到一百个数,你没下来,我走了。” 战苍穹猛地站起身,攥紧拳头,真是被气得不轻。 天亮了,东风客里贵客们,终是发现唐佳人不见了。 公羊刁刁气得砸了屋子,倒是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险些没背过气儿去。 唐不休揉着脑袋上的包,道:“昨天被砸得狠了,正经迷糊了一夜。”看向秋月白,“瘫子,你知道蘑菇去哪儿了不?” 秋月白冷着脸对望东道:“去查。” 一个时辰后,望东将两名妓女带来了东风客。 听到两名妓女的口述后,三个人都沉默了,然后四散开来,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找,是必须的。找到后,若还会轻易让她溜走,那真是侮辱人的能力了! 这一天天的,为何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哎…… 当孟水蓝得到有关佳人的消息后,也发出了长长的叹息。暗道:这刚消停两天,又折腾上了。为何?幕后黑手尚不明确,唐佳人却擅自离开众人,真有找死的勇气啊。 垂眸看了看一脸凶相的孟天青,道:“再不乖乖听话,让你闻佳人的袜子!” 孟天青立刻低垂下头,老老实实地蹲坐着。那样子,真是乖得不得了。 孟天青仰天长叹,深感无奈啊。转而却是勾唇一笑,自言自语地道:“佳人这一跑,倒也能将牛鬼蛇神拉出来溜溜了。” 各方人马,就这么轻易地弄丢了唐佳人?此中藏了多少别样心思,怕是唯有自己知晓吧。 至于被多方关注的唐佳人,到底去了哪儿,却并非只有她一人知晓。 唐佳人看似只知道吃喝玩乐,实则心中装着事儿呢。孟天青类猫、战苍穹拎不清、秋月白半瘫,公羊刁刁每个月都要受蛊毒之痛,她自己变得臭不可闻,这些都需要解决。既然那摩莲圣果能医治百病,她就把它找出来,给大家分吃算了。若是切不开,也没关系,每个人舔几口,没准儿也行。 唐佳人用诓来的银票,大肆购买了许多吃食,然后扮成商人模样,赶着一辆辆马车向着唐门而去。 休休说唐门里有摩莲圣果,就一定有。至于问题出在哪里,她要回去问个明白才知道。之所以不带休休同行,自然有她自己的原因。如果休休在,怎么会给她摩莲圣果去救其他男子?再者,她希望独行,思考一些人生大事。 秋月白说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心中又何尝不清楚?她砸晕了公羊刁刁和休休,唯独留下秋月白,便是心里的一个选择。她最终选择他,或许有一些愧疚在里面,但更多的,却是一份难以撕扯的情。然,无论是休休还是公羊刁刁,又有哪一个是她能轻易舍弃的? 她一定要寻到摩莲圣果,医治好秋月白,然后再好好儿衡量一下,谁才是那个占据她心,让她想要携手一生的人。人的感情那么复杂,也许最后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也说不定。休休是与众不同的存在,秋月白却是她头上的那轮月光,至于刁刁,是影子没错。 唐佳人知道,他们会寻自己,也知道自己从狼窝里出来不安全,但有些事,她必须去做。于是,她易容成了矮个子商贾的样子,贴着胡子,抄着袖子,顶着一个兔皮帽子,行走于秋城之中,雇了三个车夫和两个婆子,载着满满两车米面油肉,赶着两头猪,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向着唐门而去。 秋月白是秋城之主,第一时间便掌握了唐佳人的动向。她假扮商人出城,他尾随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倒有几分同游的乐趣。尤其是,得知她还赶着两头猪上路,真是一腔怒火变成了一声轻笑,随风飘散。 许是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她牵扯着你的喜怒哀乐,既让你恨得咬牙切齿,又能柔软你的心,笑中都能渗透出甜蜜。 秋月白派了最精明的探子,尾随着佳人,沿途留下记号,方便自己尾随而去。 战苍穹在秋城无什么人脉,却知道秋月白不会放唐佳人离开,于是尾随在秋月白的身后,随他走走停停。他嫌秋月白不紧不慢,却也无可奈何。 唐不休确实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车夫却是分的。唐不休敢断言,唐佳人定是回了唐门。他了解她,比了解自己还要多些。他雇车回唐门,这一路走来倒是舒服。至于清荷,她则是服侍在侧,不肯离去。唐不休知道唐佳人不喜欢清荷,却并未赶其离开。对于清荷,他总是有所怀疑。只因清荷的这张脸,实在太像柳芙笙了。他并非念旧情,而是觉得清荷不简单。将可能的危险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放在暗处的强。 至于公羊刁刁和孟家兄弟,自然也分别在路上。 同样在路上的,还有端木夏和秋江滟。这一伙儿人,自然是在跟踪战苍穹,伺机而动。 因为佳人出城时选择了马车,这些人也都选择了马车。 尾随着佳人的路也就那么一条,一辆辆马车自然有并行的时候。 且,这一条看似悠然尾随的路,实则危险四伏、杀机四起。人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心到底是怎么个样子,也将露出丑陋的真容。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追不停 天气不错的一日,唐不休坐在车板子上,眼瞧着公羊刁刁的马车驶来,开口道:“小结巴,要不要与本尊同行?” 回应他的,是公羊刁刁那铿锵有力的一个字:“滚!” 唐不休也不恼火,而是笑道:“你应该说滚滚滚……滚!” 清荷掀开车窗的帘子,向公羊刁刁望去。 公羊刁刁掀开车窗的挡帘,看见了清荷,当即将一个苹果砸向唐不休。 唐不休伸手接住,送入口中,咬了一口:“嗯,还挺甜。” 公羊刁刁甩下车帘。 唐不休道:“你跟着本尊,本尊带你去寻蘑菇如何?” 公羊刁刁道:“跟着你,还还还……还不如跟着恶犬。” 似乎为了配合公羊刁刁的话,车厢里传出恶犬的叫声:“汪!” 唐不休感慨道:“人仗狗势,你行。” 公羊刁刁对黄莲道:“你你你……你快点儿赶车,一股子骚味,没没没……没闻到?”这话,却是冲着清荷去的。 黄莲一声驾,使劲儿抽起了马屁股。 唐不休喊到:“小结巴,只有跟着本尊,才能寻到蘑菇!” 公羊刁刁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搭理唐不休。 清荷道:“公子,您还是马车里坐着吧,外面尘土飞扬,免不了要吃一嘴。” 唐不休又咬了一口苹果,这才道:“味道不错。” 这句味道不错,也不知是说土,还是说苹果。想来是说后者,可这话放在唐不休身上,还真说不定。 公羊刁刁一路狂催,竟追上了战苍穹。 战苍穹道:“这么急,赶去投胎?” 公羊刁刁回道:“送你投胎。” 马车继续前行,竟超过了秋月白。 天色一黑,秋月白命随从们停下,生火休息。 公羊刁刁掉头回来,问:“怎不追了?” 秋月白反问:“追谁?” 公羊刁刁道:“佳人!” 秋月白道:“她弃我而去,我何必眼巴巴去追?” 公羊刁刁皱眉,问:“不是追追追……追她,你跑那那那……那么快,做什么?腿痒啊?!” 秋月白回道:“去看看秋江滟。” 公羊刁刁不知真假,却也不敢赌,当即折回,去寻唐不休。结果,却发现唐不休的马车不见了!如此,他才有些相信,秋月白并不是在追唐佳人。 战苍穹听到了公羊刁刁和秋月白的对话,也派人去寻唐不休,得到的答案却是,唐不休走了另一条路。 这就有些为难人了。 唐不休是路痴,谁都知道。秋月白不可能放开唐佳人,大家也知道。偏偏前者十分有自信,后者又拒不承认自己在追唐佳人,这就有些令人分辨不清了。 战苍穹笑了笑,吩咐袁绿野和方黑子,去前方搜索,杀死秋月白的探子,将其指引向另一个方向。既然秋月白不承认在追唐佳人,那就让他帮他保持一言九鼎的秋城城主形象。 战苍穹换上马匹,带上身体刚刚恢复的段青玥等人,绕过秋月白,向前而去。 孟水蓝和孟天青一辆马车,在摇晃中前进。 孟天青道:“前面乱套了,要如何寻得佳人喵?” 孟水蓝沉吟片刻,道:“咱们的探子尾随在佳人身后,这会儿怕是不安全了。” 孟天青道:“你是说,有人要杀探子?” 孟水蓝回道:“无论是唐门,还是唐佳人,都值得人放手一搏。这一路,佳人不会有危险,我们这些人,却要警醒一些喽。” 孟天青急道:“不行!佳人一定有危险,我要去救她……”说着,就要往车外蹿。 孟水蓝一把薅住孟天青的长发。 孟天青怒道:“喵呜!” 孟水蓝道:“别添乱。你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控制,失了心智。到时候,伤害佳人的那一人,没准儿就是你。你给某老实呆着别动,偶尔捉个老鼠什么的就行了。” 孟天青知道孟水蓝说得有道理,耷拉下脑袋,道:“喵……” 孟水蓝闭上眼睛,道:“都警醒着点儿,这是要起风了。” 车外人应道:“诺!” 事实如孟水蓝所言,这一路非常的不太平。不但这几路明面上的人马斗得不亦乐乎,暗中还多出了一些人,将水搅得浑浊不堪。这其中,便有端木夏的人。 夜里,一只白鸽拍打着翅膀,落在了权叔的窗边。 权叔取下白鸽腿上的信笺,并没有看,而是下了马车,将其恭送到端木夏的手中。 端木夏并没有避开秋江滟,而是当着她的面将信纸展开,快速阅读一遍后,将其放在几上,对秋江滟开口道:“服用摩莲圣果之人,身上会有异香。如此看来,唐佳人定是骗你的。唐不休身上没有异香,定不曾服用摩莲圣果。可秋月白等人都在追唐佳人,却不知要追到哪里去?如此兴师动众,定必有所图啊。” 秋江滟思忖片刻,眼睛一亮,道:“唐佳人的身上曾有异香,与我身上的味道甚是相似。只不过,我身上的馨香若有若无,她身上的味道浓郁一些罢了。如此说来,她才是服用过摩莲圣果之人!” 端木夏激动道:“当真?!” 秋江滟回道:“自然当真。此事她掩得严实,旁人可能不知道,我却曾靠近她,闻到过。” 权叔却道:“老夫曾在几日前见过那唐佳人。如今,她已经变得臭不可闻,不知是何故。” 秋江滟瞬间变得十分喜悦,问:“当真?她果真变得臭不可闻?” 权叔点头道:“真是如此。公子本想让我等寻到她,带回来给姑娘教训一番,却不想,她变得臭不可闻,竟让人无法靠近。那唐不休武功高强,为了脱困,老夫与阿潘都受了些伤。” 秋江滟的脸上挂着面纱,望向端木夏的目光里满是柔情蜜意。 端木夏回望秋江滟,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秋江滟羞涩地低垂下头,转而却一惊,猛然抬起头,看向权叔,道:“权叔可知,唐佳人为何变臭?可是服用了摩莲圣果的原因?” 权叔肯定地回道:“应该不是。老夫见她脸上有两道疤痕十分明显。若她真服用过摩莲圣果,那疤痕定不会显现。再者,也有种可能,她与小姐一样,只服用了半颗摩莲圣果,虽有一定效果,却也要适得其反。唯有吃下整颗,才是办法。” 秋江滟攥紧拳头,道:“我一定要得到摩莲圣果!”不管唐佳人为何变得臭不可闻,她都不要变成她那个样子。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杀乱麻 端木夏见秋江滟如此决然,当即道:“江滟,你且放心,我们这就去追战苍穹,趁乱,逼他交出那半颗摩莲圣果。” 秋江滟点头,将头靠在端木夏的肩膀上,露出一副全心全意依赖的模样。 权叔退出车厢。 端木夏点燃了信纸,将其烧为灰烬,道:“你先休息,我出去布置一下。”言罢,站起身。 秋江滟点头,开口道:“绿蔻你进来服侍。” 绿蔻应了一声:“诺。”掀开车帘,弯腰走了进来。 端木夏与绿蔻走了个正面,端木夏的目光落在绿蔻的脸上,有那么一瞬的愣怔。他可以肯定,这个小丫头越发明艳动人了。肌肤不但吹弹得破,就连身子似乎也发生改变。该鼓的地方满满当当,该收的位置纤细如柳。 绿蔻被端木夏看得面红耳赤,立刻垂下头,避开端木夏的目光。 端木夏不再停留,直接出了马车。 秋江滟没有看到端木夏的目光,却见绿蔻有些不自然,当即打量她两眼,冷了脸,道:“我最近心口痛,权叔说需要血做药引,你放些给我。” 绿蔻的身体一抖。 秋江滟挑眉道:“怎么?不肯?” 绿蔻立刻跪在毯子上,道:“肯,自然是肯的。小姐现在就要吗?” 秋江滟点头。 绿蔻寻了匕首,一狠心,割了手腕。那鲜红的血流淌而出,滴落到黝黑的碗里,触目惊心。直到一碗血满了,秋江滟才装模作样地道:“怎放了这么多?我喝不完,岂不是糟蹋了?” 绿蔻用手帕缠住伤口,又用手按住,道:“小姐喝不了,尽管倒掉,绿蔻的血能入小姐的口,是绿蔻的福分。” 秋江滟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碗,皱眉,挑起面纱,喝了两口,厌恶地道:“这味道如此恶心,你怎么能吸下那贱人的血?!” 绿蔻明白,秋江滟这是想试试她的血是否有美颜的功效,当即回道:“绿蔻是鬼迷心窍,也不知道怎的,就去吸了几口。现在想来,也挺恶心的。” 秋江滟道:“把血泼了吧,别让人看见。” 绿蔻点头应下。 车外,权叔对端木夏低声道:“公子,千琼楼里咱们的人给信说,羽千琼也过来了,且让八位蜂王聚集此地,不知要做什么。” 端木夏笑道:“那羽千琼我早就想见一见,这次若是有机会,或可一见。” 权叔对此不置可否。 绿蔻用袖子掩着血碗,下了马车,走向林子里,打算泼出去。 突然,一直戴着幕篱的黑衣男子出现,一把夺走了绿蔻手中的碗,送入幕篱之下,仰头喝下。 绿蔻吓得不清,双腿颤颤,竟是连尖叫也不敢。 黑衣男子喝光血后,将碗扔下,向着绿蔻走去。 绿蔻将手握在剑把上,紧张地磕巴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端木夏出现在绿蔻身后,吓得她差点儿尖叫。 端木夏道:“嘘……”伸手,绕过绿蔻的腰肢,将她已经拔出一截的长剑推了回去,于她耳边道,“这人你可杀不得,也杀不了。乖乖回去,只当什么都没见到。” 绿蔻紧张道:“他……他喝我的……我的血……” 端木夏道:“你们小姐不也喝你的血吗?有何惊慌?”手指在收回时,划过绿蔻的腰肢,令其绷紧了身体。 端木夏笑了笑,转身走了。 绿蔻立刻转身追上端木夏,不敢和黑衣人独处。 权叔对黑暗处道:“阿潘,去给公子寻些新鲜的处子心吧。” 黑暗中,阿潘走出。他的脸上戴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笑脸面具。面具是铁浇铸而成,黑天的时候一看特别吓人,白天的时候看起来倒是憨态可掬。 听到权叔的吩咐,阿潘憨声憨气地应道:“诺。”转身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权叔收回目光,拉动唇角,笑了笑。那笑,好似厉鬼,着实吓人。他隐身入黑暗,也消失不见。 绿蔻有些后悔与秋江滟为伍,却又挣不开这种命运。她被黑衣男子吓得面无人色,却不敢胡乱说话。秋江滟被端木夏迷了眼,怎么看他都是个好的。她知道端木夏定然有所图谋,却不敢对秋江滟直言。秋江滟不会信是一方面,端木夏不会放过她是另一面。马车里坐着的秋江滟是妖怪,马车外的端木夏等人是恶鬼,绿蔻陷入到深深的恐慌和不安中,唯有硬着头皮进入马车,去与妖怪为伍。其中心惊胆颤,唯有自己知晓。 这一路,注定不太平。 秋月白的探子被战苍穹的人所杀。孟水蓝派出去的跟踪者尽死于白衣面具人之手。那白衣面具人的腰后别着两只金属爪,正是黑崖下那人。他到底是何人,至今无人知晓。 端木夏派人伪装成秋月白的人,对战苍穹发起攻击,虽没有拿到战苍穹手上那块疑是摩莲圣果的东西,却杀了沈白蜇,伤了方黑子。 千琼楼的蜂王派出人,偷袭了百川阁的孟水蓝,却没有讨到便宜。 唯有公羊刁刁一人安然无事,只因他追上了唐不休,被他拐到了深山老林里,一时半会儿出不去。至于给唐不休赶马车的人,则是秋月白的人,在夜里趁着尿尿的功夫,跑得无影无踪。 唐不休与公羊刁刁互望。 公羊刁刁道:“你知知知……知道佳人在哪儿?” 唐不休用手点了点胸口,道:“这里自然知晓。” 公羊刁刁急切地问:“在哪儿?” 唐不休回道:“她回家了。” 公羊刁刁攥拳道:“快走!” 唐不休仰望星空。 公羊刁刁催促道:“走啊!你你你……你看星斗做什么?分辨方方方……方位?” 唐不休收回目光,看向公羊刁刁,道:“本尊在感叹,为何路一样,星星也都差不多。” 公羊刁刁急道:“你到到到……到底记不记得家?!” 唐不休回道:“应该……记不住吧。” 唐不休记不住自己家在哪儿,车夫得的消息又怎会是真的? 所以,当车夫赶到秋月白处,将唐门所在告之时,秋月白也只是淡淡回了两个字:“假的。”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红衣裸-浴被袭 天气迅速转冷,唐佳人裹着大氅躲在车里不出去。两头猪走不动了,便捆好了,扔进车里。路上带了不少东西,行到一半的路程时,就被佳人吃得不剩什么了。 佳人盯着两头猪看了许久,终是决定,吃了算了。 她本想为三位长老带些食物回去,奈何……自己总是饿,唯有一吃才能解忧啊。想必长老们也不忍心看她饿得瘦骨嶙峋,爬回唐门去。于是,两头猪又进了佳人的肚子里。 三位车夫和两位婆子眼瞧着佳人大吃四方,真怕她将自己骗到深山老林里后直接收拾收拾吃掉。于是,在某个夜里,当佳人下车小解时,三男二女一同跑了。五个人还算有良心,将唐佳人的小包给她留下了。当然,所剩不多的银两是一点儿没留。 唐佳人从地上抓起小包,翻看一下后,拍了拍灰,将其背在了背上,仰头望了望天,嗤了一声,道:“真当我要吃人呐?!”不过是看快到群山了,不想有人跟着碍事罢了。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会偷偷跑掉。 佳人在夜里寻寻摸摸找着柴火,想要生火取暖,却发现不远处有几点火光跳动,且空气中漂浮起了硫磺的味道。 佳人觉得,这附近应该是有温泉的。而那几点火光,应该是有……人。 佳人略一思忖,决定先去有人的地方看一看。 她裹着大氅,如同一只圆滚滚的猪精,悄然无声地摸到了火堆附近,看见了七八个陌生人。他们围着两堆火,正在喝汤取暖。那香浓的汤味,引得佳人口水泛滥。 怪异的是,这几个人都默不作声,就连喝汤都不曾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若非篝火令周围变得温暖几分,都会令人怀疑自己看见了一副海市蜃楼。 这几人的穿衣打扮都十分普通,普通到就算看上几眼,也不会留意。 然,正是这样一群毫不起眼的人凑到一起,又都不说话,才会令人倍感奇怪。 唐佳人没有靠近,远远瞧了一眼后,悄悄退开,她怕自己会扑上去将几个人的吃食都抢光了。这样,不好。 唐佳人轻轻地搓了搓双手,觉得天越来越冷了。 她悄然站起身,向着温泉所在的方向摸去。她靠着公羊刁刁给的药,压制着一身恶臭。那药丸眼瞧着所剩无多,她得省点儿用。如今,她已经好几天不曾沐浴过,一想到热水,就心痒难耐。 走了三盏茶的功夫,终于寻到了一处温泉。 唐佳人大喜过望,却不敢欢呼出声,怕引来别人围观。 她先是试了试水温,然后寻了隐蔽处,快速脱下厚重的衣袍,披着头发,顶着满脸的络腮胡,悄然滑入热水中,将舒服的哼哼声吞入腹部,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温泉的另一边,一位脸戴银面具的男子轻倚在石头之侧,坐于温泉之中。精美性感的肩膀上,绘着艳红色的彼岸花,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并不整齐,却随风荡漾出几缕与众不同的风情。偶尔划过肩膀,诱得人口干舌燥、无法呼吸。 他在夜色中摇曳生姿,悄然绽放,如同试炼真心假意的妖孽,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推向地狱。若非他胸口平平,定会被误认为是谁家女子,绝色天下,祸乱人间。 许是泡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蹚水走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 唐佳人听见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警惕地望了过去。 隔着一段距离,佳人看不太清楚,但借着月光却看见了他脸上戴着银色面具。 佳人对戴面具的人都有些抵触,当即警觉起来,却知道一动不如一静,没有立刻站起身就跑。 起初,她以为他发现了她,可见他那样子,却不像奔着自己而来。心中暗怪自己粗心,下水前没有检查一下周围是否有其它衣物。现在看来,那人定是将衣物脱在了附近。 佳人轻轻动了,一点点儿退到一块石头的旁边,将自己隐在黑暗里。 那如同曼珠沙华的男子迈着修长的大腿,从温泉水中走出,慢慢靠近佳人。那种可以毁天灭地的妖媚,好似水波纹般层层荡开,荡到佳人的身体上,却荡不进她的心里。只因,她的心被愤怒占满了!离得近了,她终是看清楚,那光着屁股的人,就是红衣男子!因为,他的手臂上缠绕着彼岸花,在月夜下妖媚得仿佛能吸人血!而他的左手上,仍旧戴着三只精美绝伦的指套。 他将她活埋下葬,她便要他死后连个埋葬的地儿都没有!她心里发狠,实则下手时还是留了几分力气。毕竟,还是要先确定此人是谁才好。鲁莽那种事,不是她惯于做的。 唐佳人抓起一块石头,在手中轻轻掂了掂,觉得不太满意,又换了一块,这回满意了。 红衣男子显然有些心事,走到佳人旁边,与其隔着几块杂乱堆砌的石头,竟没有发现她。他伸手去取衣物,唐佳人悄然起身,对着红衣男子的后脑勺扬起石头。 红衣男子弯腰时,看见了脱在他衣服不远处的大氅和衣物,便知道这温泉中不只自己一人,当即一把抽出长长的烟袋,瞬间转身,将嘴的部分向后送去。 这一下,若是被他刺到,绝对能将佳人捅个对穿。 四目相对的瞬间,红衣男子就是一愣。他没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一个……妖怪!满脸胡须不说,还穿着女子的肚兜!肚兜下两团白肉,挺挺翘翘,颇为有料。 唐佳人既然出手,就做好了拼杀的准备,当即一扭腰,躲开那迟钝了几分的长杆烟斗,手中力道不停,直接照着红衣男子的头砸去。 红衣男子想要闪身躲开,却退无可退,只能向前一扑,直接将唐佳人扑进温泉水中,扭打到一起。 红衣男子扯掉了唐佳人的肚兜,唐佳人恼羞成怒,一把扯住了他的短尾巴,用力一扯! 如此下流的招式,就算是男子之间也不会用,偏生唐佳人用了,且效果出奇的好。 佳人用来黏胡子的胶不耐水,扑腾扑腾就掉了。 她护着胸口,从水中探出头,快速吸一口气,又扑入水中,抓着石头就要去砸他脑袋。 红衣男子扭身出水,一把扯住佳人长发,一手将烟斗嘴刺向佳人腹部。 佳人猛地一抬头,与红衣男子打着照面。 红衣男子刺向佳人的手就是猛地一停,佳人却毫不含糊,直接给了红衣男子一下! 红衣男子的后脑受伤,直接软在了佳人的身上。 佳人张开嘴,无声地笑了两下,再次扬起石头,还要去砸红衣男子的后脑勺,确定他确实昏了。 就在这时,有人开口道:“主子大病初愈,属下担心这温泉水太热,伤了主子身体,特来一寻。” 唐佳人心里咯噔一下,慢慢放下石头。 那人心有怀疑,再次开口道:“主子?” 唐佳人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道:“无碍,退下。”一开口,竟是红衣男子的声音,虽有几分偏差,却有七分相似。那声音好似在热水中浸泡得久了,有些干涩沙哑,倒也听不出什么异样。 那人道:“诺。” 唐佳人悄悄嘘了一口气,双手托着红衣男子的身体,将其面冲下,轻轻放入温泉水中。如此,就算他没被自己砸死,也会被泉水淹死。 此地不宜久留,她却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她伸出手,扯掉红衣男子的银面具,然后用双手抱住他的头,向自己的方向拧过来,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这时,那个人又开口道:“主子,得起了。” 唐佳人的手一抖,丢开了红衣男子,开口道:“背过身去。” 那人道:“主子放心,属下不敢偷看,逆了主子的规矩。” 唐佳人这才松了口气,快步爬上岸,简单擦拭一下,便开始穿衣服。 就在她抓起外袍的时候,那人又道:“主子,各路蜂王已经到了,带来了许多重要消息。” 唐佳人随口问道:“什么消息?” 那人道:“有关圣上,有关摩莲圣果。具体如何,要请各位蜂王上报给主子。” 唐佳人抓衣袍的手一顿,略一思忖,将手伸向红衣男子的衣袍,穿戴起来。她个头比较红衣男子矮上许多,便在靴子里垫了些东西,然后又将斗篷上的帽子扣在头上,这样打眼一看,倒也没差多少。 她将自己的小背包藏在大氅下,系在腰间,然后把换下来的衣物抱起,扔到隐蔽处,这才戴上银面具,看了眼沉入水中的红衣男子,向着声音处走去。 心中有些紧张,却也因为很久不曾扮演别人而偷偷激动着。红衣男子的身份太神秘了。她被困在黑崖下,他却能将她掠走。虽看似救了她,却要将她活活儿钉死在棺材中。这就好比养猪。平日里对猪好,难道不是为了过年时杀猪多几斤肥膘?如今再次相见,自然是你死我活。不过,这种亲手杀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想到手这个字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撸下红衣男子左手上三只指套了。索性,冬天衣袖够长,她可以遮挡着手,不外漏。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伪装者上位 听到唐佳人的脚步声,那开口之人来到佳人身边,低声抱拳道:“主子。” 唐佳人不知道红意男子与属下如何说话,想然不会太热情,便懒懒地道:“且把消息说一说。” 属下道:“消息已经由蜂虫送到蜂王手中。蜂王正在等主子。” 唐佳人轻轻颔首,没再言语。她有种预感,自己想要挖的消息,得深入虎穴啊。刚才看见的那七八个人,没准儿就是蜂王。 能用蜂虫和蜂王来形容人的分工,这会是一伙儿什么人?心中甚是不安呐。 唐佳人硬着头皮,装出从容的样子,随着那人走回到火堆旁,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 七个人在听到动静时,便已经站起身,抱拳道:“主子。” 唐佳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换个位置说话。”她怕那红衣男子命大,光着跑过来搅局。 八位蜂王听主子开口,哪有不从?当即熄了火,将痕迹抹除。有人提议,说附近有个山洞,比较隐蔽还能避风。 唐佳人真心不想去,觉得如果进了山洞,不太方便自己开溜,却找不出否决的理由,只能跟着去了。 这八个人动作很快,不消片刻,山洞里便重新燃起了篝火,暖和了起来。还有人搬来了石块,当作凳子,围着篝火摆放一圈。 唐佳人第一个坐了,其他人才陆续落座。 唐佳人与红衣男子接触不多,怕自己言多必失,于是咳嗽了几声。 立刻有人关心地问:“主子可要紧?” 唐佳人本想摆摆手,但是一想自己的手比红衣男子小上许多,便收好手,沙哑地道:“我身体不大爽利,你们自己说说吧。”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既然身体不舒服,自然有些异样,八位蜂王倒也没多想。谁又能想到,他们遇见了一位易神的高手?别人都是易容,只是形似罢了。佳人却能易神,那浑身上下的架势,几分慵懒混着狠戾,真是像极了红衣男子。 得了佳人的吩咐,大家这才开了口。 蜂王贰道:“回主子,属下得到消息,圣上身体越发虚弱,朝廷即将动荡而起。圣上原是不信道士方术的,如今却招揽了许多道士进宫炼制丹药。二王爷献上一位道士,名为呂泓之,人称青山仙人,颇得圣上器重。” 唐佳人暗自腹诽道:人老怕死瞎折腾。 蜂王叁道:“江湖中风起云涌,原本聚集在秋城的各路人马都四散开来,想是在寻什么人。战苍穹早已离开秋城,一路向着这个方向而来。秋月白和孟水蓝看似仍旧住在东风客和三日小筑,可实际上他们很可能已经出城了。至于孟天青,依旧类猫。属下得主子吩咐,但凡百川阁有异动,必然要探得消息。属下在赶来此地的路上,曾路遇百川阁,出手探了下他们的虚实,发现他们此次出行带的都是刺客高手,与以往不同。” 唐佳人在心里重重一叹,问:“唐不休何在?” 蜂王叁回道:“属下派人跟着他,却……根本跟不住。他绕来绕去,将我们的人绕丢了。” 唐佳人暗道:这不怪你们,他许是连自己都绕丢了,更何况你们这些跟梢的呢。 蜂王肆道:“属下得到消息说,摩莲圣果再次现世。” 众人瞬间变得目光灼灼。 蜂王伍道:“那就对了。能惊动整个武林,令众人争抢之物,定属摩莲圣果无疑。” 蜂王陆道:“属下曾听说,吃下摩莲圣果,可起死人肉白骨,不知真假。且不知,如何辨认摩莲圣果?” 唐佳人暗道:问我啊?我不能告诉你。 蜂王柒道:“属下打探到了一些有关摩莲圣果的消息,请主子过目。”说着话,从袖口取出一张叠得十分板正的纸,起身,双手递给唐佳人。 唐佳人不可能拿。她一伸手,就容易露馅。当即道:“直言即可。” 蜂王柒得了吩咐,应了一声,这才坐回到石头上,道:“属下得知,摩莲圣果只有指甲般大小,如同种子一般,呈现暗红色。其本身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但是吞食之人,却会身有异香。且,摩莲圣果并非谁人都可以吃。有人吃过,身体长出树枝,最后变成了一棵树,重新结出摩莲圣果。若被有缘人吃到,其血肉才是真正的摩莲圣果。所以,当初那重返青春的老妪,才会被人分而食之,皮毛不剩。” 众人纷纷啧啧称奇。 唐佳人顿觉身体疼。哪儿都疼!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体,告诉自己,摩莲圣果与自己无关,绝对无关。她的心有些乱,不知道那人话中有几分真假。若是真,她寻到摩莲圣果,岂不是要先喂给一人吃?那人吃过后,将自己变成救人命的人参娃娃?然后为别人放血割肉?这得是多么大爱无边啊?一次尚可,两次三次……乃是无数次的放血割肉,岂不是要成森森白骨?如此说来,吞下摩莲圣果的人,才是顶顶傻的东西啊! 唐佳人心中一阵唏嘘,突然开始庆幸自己变得臭不可闻。如此说来,她就不会是那个吞下过摩莲圣果的人。心中仍旧不安,却不想深想。因为一旦深想,她就会怀疑某些人接近自己的动机。人心本就难测,又何必拎把尺子强行量一量? 再者,那颗指甲大小好似种子般的暗红色摩莲圣果,她……她好像有点儿印象来着。如此印象,着实令人惶恐不安啊。一定是记错了,一定是! 心中的不安瞬间扩大。她想伸手摸一摸头,因为,那里曾长出过枝叶,就像树在发芽。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奔波,天寒地冻的,那东西倒也没有出现过。只是…… 佳人陷入到深深的恐惧中。 蜂王捌道:“如此说来,若得到摩莲圣果,还是不要自己吃才好。” 几位蜂王见主子今日病了,有些好说话,便都放开了一些拘谨,开口闲聊两句。 蜂王柒道:“正是。谁愿意做那被千刀万剐之人?吃下摩莲圣果,虽得一时痛快,却要被所有人窥视血肉,想想也是不值。” 蜂王壹道:“主子英明。主子曾让属下密切注意唐佳人的一举一动,想必是因她身上有异香。主子高瞻远瞩,却不想……”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千琼楼所出的惊人之密 蜂王壹的话让唐佳人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看来,那些嗅到过她味道的人,早就生出了怀疑。窥视她血肉之人,大有人在。这个红衣男子,她虽没有见过他真容,却已经能通过这些对话,隐约猜测出他的身份——千琼楼楼主羽千琼! 若非有着强大的消息网,且刻意为之,怎能掌握这些机密消息?一些消息,一旦被宣之于口,便不再是秘密。所幸,她现在被药物压制,不能释放气味,否则……他们都会被熏死了!其实,她要说的是,所幸自己变臭,否则……小命不保啊。 就算别人抱着好奇心,来喝她几口血试试能否治病,也够她一命呜呼的。与之相比,还是臭好。现在想来,她之所以那么臭,会不会和红衣男子有关?这又是一道未解之题呀。 羽千琼,她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却从未见过这个人。她与秋月白大婚之日,他还派人送来了死鸟。想然,他恨她,并非一日两日了。为何?因为秋月白?两个男人,不至于吧…… 唐佳人打了个激灵,开口道:“继续。” 蜂王壹道:“可惜的是,唐佳人消失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唐佳人心里疑惑了,自己明明被红衣男子掠走,要被钉死在棺材里,自己侥幸逃走,这些人怎会不知道?还是说,羽千琼一直隐瞒救她这件事?她曾怀疑他是旧识,可他却要活埋她。此人,到底是谁?看身材有些像华粉墨,但声音和举止却又完全不同。 蜂王叁道:“属下负责秋城一干事物。得知秋城里突然出现一位女子,全身臭不可闻。闻之会令人呕吐不止,十分厉害。属下本想拿到女子画像,奈何这女子周身高手林立,难以靠近。这些高手中,便有唐不休、秋月白、战苍穹和孟水蓝等人。原本,这些人都围着唐佳人,可如今……属下也曾猜测过,那女子会不会就是唐佳人,却得不到证实。” 唐佳人深深地看了蜂王叁一眼,记住了这个负责在秋城收集信息的人,开口道:“还有何事?” 蜂王叁道:“回主子,秋月白与战苍穹之间,好似有什么交易。秋月白将战苍穹困于黑崖之下,事后战苍穹又带人到秋风渡里大闹一场,应与此事有关。属下不敢靠近,隔得很远,隐约看见秋月白将什么东西给了战苍穹。东西应该不大,可握进手心。属下本想探到是何物再禀告主子,却一直无果,是属下无能。只是有一次,属下扮成小贩儿,战苍穹从属下身边走过,属下这鼻子从小便受过训练,最是敏感不过,当即闻到了一丝丝特别的馨香,与女儿胭脂绝对不同,倒是与唐佳人身上的味道有几分相似。只是那时,唐佳人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蜂王伍道:“那会不会是摩莲圣果?” 蜂王叁回道:“若是,也只是一颗果子罢了。若真是,就证明那唐佳人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摩莲圣果。这,才是最最重要的!只可惜那唐佳人却不知所踪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没搭话,心里却记住了这件事,且腹诽道:唐佳人就在这儿坐着呢,你看不见,你瞎。 蜂王壹道:“主子曾让属下等人多多留意摩莲圣果和唐佳人的所在,如今前者有了眉目,是否要追下去?若能得到摩莲圣果……”后面的话没说。 蜂王三道:“圣上若是知道此事,定会派人寻访摩莲圣果,届时,江湖里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唐佳人暗自思忖道:按他们的说法,秋月白给了战苍穹一样东西,很有可能是摩莲圣果。如果那果子的味道与自己身上以前的味道相同,那秋月白一定早就认定她是摩莲圣果。至于战苍穹,他既然晓得何为摩莲圣果,一直赖在她身边,图的又是什么?秋月白无法行走,却没用摩莲圣果救自己,而是给了战苍穹,是因为怕被人分而食之? 分而食之,分而食之…… 想想就觉得无比恐怖。 她是应该相信秋月白的感情和战苍穹的话,还是要留个心眼,努力分辨? 可恶的分而食之! 当然,所有的假设都建立在,他们对摩莲圣果十分了解,且……心中有所求。 不,她不应该怀疑秋月白。秋月白求的,无外乎就是可以行走。若他需要,大可以和她说,何必偷偷窥视她的血肉?至于战苍穹……唐佳人想到那一晚,他特意到她屋里说话,还要送她两只暗器,结果……却弄伤了她的手指。她无意中透漏,那是她今天第二次被人划破手指。战苍穹的性子是霸道的,却没有问是谁伤了她?现在想想,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呢?她虽不是他的真娘,但他当她是娘亲,别人伤了她,他应该问问是谁,然后将其大卸八块才是。除非,他对她并非真心。哎……这么想,也有些过。毕竟,她只是小伤而已。 唐佳人觉得怪怪的,却又寻不到真正的原因。若说战苍穹接近她是为了得到她的血肉,为何不早点儿动手?他拿到她的血之后,知道她并没有用处,为何还追着她不放? 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佳人皱了皱眉头,放开那些想法,开口道:“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要交由你们八人协助完成。” 八个人立刻站起身,单膝跪地,抱拳,异口同声道:“请主子吩咐。” 唐佳人道:“战苍穹的底裤上,有一个惊天大秘密。你们相互配合,务必要拿到他的底裤!” 蜂王壹问:“主子可知是怎样的底裤?” 唐佳人道:“随身携带的,尽管都取来。”微微一顿,“最为重要的,是身上那条。” 八个人不疑有他,齐声应道:“诺!” 唐佳人懒懒地道:“至于摩莲圣果,若寻到,一并送来。即刻起身去吧。” 蜂王壹犹豫着开口道:“主子叫属下等人齐聚于此,原是因为得知唐门的大体位置。唐门避世而居,很可能是因为手持摩莲圣果。我们若去寻战苍穹,会不会舍近求远?” 唐佳人心中一凛,暗道不妙。这些人竟然摸到了唐门! 她心思一转,道:“唐门之事,自会有人处理。当务之急,你们八人务必合力完成任务,不可怠慢!” 八个人应下,起身离开。 唐佳人眯了眯眼睛,暗道:战苍穹,也该你吸引走这些人的注意力,为娘做些事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重返唐门 弥漫着水雾的温泉上,泛起一个涟漪。 有人从水中一跃而起,站立在氤氲中,大口喘息着。 清澈透明的水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亮之色,好似龙鳞,随着他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那手臂上的曼珠沙华就仿佛跃然于肌肤上,摇曳生姿,诱人埋骨此处。 黑色的长发贴服在修长秀美的身躯上,停在挺翘的臀部之上。几滴水顺着发丝流淌而下,划过臀部,重新落回到水中。 寂静无声中,只能听见他的呼吸,用力而急促,隐约却透着一股子激动在里面。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淌下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绽开一种无法形容的靡丽。 他,勾唇笑了。 那眉眼,分明就是华粉墨! 然,此人却是羽千琼。 他用食指擦掉流淌到额头上的鲜血,送入口中舔吮掉。那动作不见任何妖娆姿态,却媚到了骨头里。 他取下套在中指上的指套,放在唇边吹响。 那细长的声音,好似风吹草抖,既不尖锐,也没什么特别。 正准备离开的蜂王壹感觉腰间挂着的小东西一阵震动,当即停下脚步,分辨了一下方向,向着羽千琼所在的方向急奔而去。 当他看见浸泡在温泉中的羽千琼时,明显就是一愣,立刻垂下头,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不知主子急招何事?可是还有其它吩咐?” 其它吩咐? 羽千琼坐在温泉中,抬眼看向岸上的蜂王壹,道:“原是何吩咐?” 蜂王壹不解,不明白羽千琼这么问是何意,却不敢麻烦他,老老实实回道:“主子让我们八人相互配合,务必夺下战苍穹的底裤。” 羽千琼的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道:“病了多日,适才脑子不清,这会好了许多。你且讲述一遍,都发生了何事。” 蜂王壹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讲述一遍。 羽千琼听后,沉吟半晌,这才道:“脱衣服。” 蜂王壹一愣,心跳突然加快,却不敢表露出丝毫,唯有强忍着心头喜悦,用颤抖的手,快速脱掉衣物。 蜂王壹的长相比较普通,但身材却是极好的,若非如此,也不能千里追踪。 羽千琼的目光落在蜂王壹的身上,明明清淡到没有什么实质,却令蜂王壹绷紧了肌肉,努力控制着心中所想,生怕被看出一点儿端倪。 羽千琼扫了蜂王壹两眼,目光在某处停留片刻,心生出几分嫉妒与不悦,冲着蜂王壹勾了勾手指。 蜂王壹心如鼓击,深吸一口气,迈腿进了温泉,向着羽千琼走去。 羽千琼眯眼道:“面壁一个时辰。” 蜂王壹脚尖转向另一个方向,老老实实地跪坐下,面壁思过。 羽千琼站起身,传出哗啦一声响。 他上了岸,穿上蜂王壹的衣物,道:“战苍穹的底裤和摩莲圣果,我都要。”勾了勾唇角,“战魔宫的人不好惹,若能让其两虎相争,却是再好不过。”言罢,扬长而去。 蜂王壹泡了一个时辰的温泉,从最初的紧张到舒畅,再到痛苦难熬,只不过经历了一个时辰罢了。 待时间到了,他立刻转身,爬上岸,却发现……衣服鞋子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 主子惩罚属下,怎会拿走衣物,让属下衣不蔽体? 还是说,刚才有人摸过来,拿走了他的衣物?! 嗯,应该是后者。 八位蜂王看似齐心协力,实则各有私心,都想在主子面前露脸,成为最得力的心腹。那些人,定是嫉妒他与主子最为亲近,所以去而复返,拿走了他的衣物!真是可恨呐! 蜂王壹不得已,只能用挂在脖子上的小哨子叫来等候在附近的属下,匀出一些衣物穿上,勉强出了山。 另一边,唐佳人本想直接离开此地,却心中不安,绕了一圈后,返回到温泉池边,向里眺望了一眼,又翻看了一下自己藏起来的衣服。衣物还在,人却很可能沉入了温泉中,再也上不来了。 唐佳人皱眉,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暴力。以往,她报复别人总是小打小闹,如今却想着要人性命。且,真的这么做了。她的心里十分别扭,一方面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另一方面又有些于心不忍。她仰头看了看即将亮起来的天,咬了咬唇,快步离开。似乎每个人都抢着寻找摩莲圣果,迟早会查到唐门的所在,她务必尽早赶回唐门,将此事处理稳妥。且,还要问一问,自己与摩莲圣果到底有何关系?! 忍着不安,唐佳人翻山越岭,日夜兼程,一路披星载月直奔唐门而去,至于身后那一团乱麻,她可没空管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唐佳人穿过那些掩人耳目的巨石阵,终是回到了属于唐门的地界。 她眺望着那片熟悉的草木山石和袅袅炊烟,心中的激动差点儿溢出去。挂在腰间的银色面具,折射出耀眼的光,好似江湖梦一场。 她一路狂奔,就像一只欢快的兔子,又蹦又蹿地向着唐门而去。在即将接近唐门时,她放慢了速度,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踮起脚尖,像一只猫般,向着大长老等人居住的房间摸去。她原本是准备吓长老们一跳,却发现长老们都不在屋里。摸了一把桌子,并未沾一手的灰,很显然,大长老们是在这里居住的。伸手扶起碎裂的椅子,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 唐佳人心生疑惑和迷茫,就像明明找到家的孩子,却发现只摸到了空旷的架子,却不见家里人的笑语热闹,瞬间有种被抛弃的孤独和对未知的恐惧。 她定了定心神,挨个屋看去,始终不见有人影,倒是看见不少被翻找过的痕迹。 她攥紧拳头,直奔厨房。厨房里,灶台上,还炖着一锅土豆白菜。水已经干了,锅里冒着浓烟,眼瞧着是要烧着了。唐佳人忙舀了水,倒入锅中。然后快步出了厨房,跑进平时吃饭聚会用的大厅,发现里面的桌椅里倒歪斜,且……地上还有几滩血迹! 唐佳人再也无法假装淡定,大声喊着长老们,却无人应她。 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如同鳄鱼的牙齿,一节节咬碎她的骨头! 唐佳人在唐门里绕了一圈后,心中的不安点点扩大,却也疑窦顿生。 唐门中高手如云,就算外敌来攻,也不会束手就擒。可若说唐门举家迁移,那些换洗衣物还在,二长老养的鸡鸭也在。他们离开,不会不带这些东西。除非,迫不得已、仓皇而逃。然而,她实在想不明白,谁有这种本事,让唐门长老们连家都不要了。这里,可是他们生活了一百五十年的地方。 唐佳人来到唐门的埋骨之处,发现多出了许多坟。她一一看去,竟惊得手脚冰凉!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看,结果未变。 其中三块新坟碑上,竟刻着三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唐丰、唐景、唐赤。 大长老唐丰、二长老唐景、三长老唐赤,三张老脸,明明那么熟悉、那么亲厚,仿佛就在她面前,对她说:佳人,不许偷吃! 结果呢?就这样钻入土中,老老实实的被埋了? 不! 那三个老东西,怎会甘愿?! 大长老最是能装。他总装得有板有眼,事事讲究一碗水端平,实则最向着她,且心思最活络。二长老看似脾气不好,却是养鸡养鸭,特会照顾那些小东西。他喜欢那些小东西,不许别人动,却舍得为她杀上几只打打牙祭。三长老总是冷着脸,对谁都没个好脸色,也不喜欢搭理谁,却喜欢将她带在身边,看着他做些小摆件,修补一些座椅板凳。他会塞两颗糖给她,让她甜嘴巴。 她只是出山走走,说好不日则回,他们却等不起她吗? 她虽没有带回来那么多那么多的美食,却也没缺胳膊少腿,算是完整的回来了。江湖那么险恶,她多不容易啊。他们怎么能长眠地下,不出来安慰安慰她?! 这些老东西,太坏了! 唐佳人不相信三位长老就这么死了,她还没孝敬他们呢。 唐佳人忍着泪,抿着唇,蹲到地上,用手去扒坟头土,恨恨地沙哑道:“我才不信你们会死!一个个儿都躲起来欺负我!我没尽孝呢,谁也都不许离开我。就算死了,我也要用摩莲圣果救你们。起死人肉白骨,你们不怕丑,那就顶着死人脸给我做饭去!”动作一滞,想到人人争抢的摩莲圣果,眼睛一亮,道,“我先去寻那鬼东西!” 唐门落得如此地步,没准儿与那该死的摩莲圣果有关。她若能将果子先一步攥入手里,那真是大有可为。就算三位长老真的长眠地下,她也能将人弄出来诈尸玩! 嘶……想到诈尸,想到秋月白他爹,唐佳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若秋月白的手上真有摩莲圣果,那……秋月白他爹,到底是诈尸,还是真的活了?!若他真活了,被自己一镐头刨入脑袋,是不是只能算个半死不活? 唐佳人不再耽搁,踉踉跄跄地直奔唐门祠堂。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争夺圣果的嘴脸 在列祖列宗的牌位旁边,立着一块可以点灯油的石头。 那石头毫不起眼,大约一臂高,两拳宽,圆滚滚的样子没有什么特别。顶部挖了个坑,倒入油脂,插了棉蕊,点了长明灯。一株风干了的莲蓬,插在石身上的一个小洞里,好歹算是一道风景。这样一个石头灯,用手一摸,甚至有几分粗糙,在满门布衣的唐门,真是毫无突兀感、十足十的搭配。 唐佳人却知道,它是不同的。 曾经,有一块大石头,被唐门当成宝贝看守着。某日,石头炸裂,她在石头堆里寻到一颗暗红色的小果子,她以为是糖果,直接吞了下去。后来,长老们从炸裂的石头中寻到一块较为完整的,打磨成了一展石头灯盏,放在了祠堂牌位旁。看似不起眼,却是极重要的。 打碎大石头没多久,她曾钻入桌子下偷吃东西,恰好偷听到休休和大长老的谈话。 休休说: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石头里,也亏得大长老能想得出。 大长老没说话,只是送给休休一记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等二人离开后,她曾将整颗石头翻找过好几遍,却没发现任何重要的东西。如今,再次来寻,虽不能完全确定这石头灯盏里有摩莲圣果,却有了不破不立的心思。 唐佳人抱起石头灯盏,高高举起,往地上一摔! 砰地一声过后,灯盏碎裂开来。唐佳人立刻扑过去,蹲下,在里面扒拉起来。什么都没有。 唐佳人不死心,捡起大块的石头,继续摔。结果,却摔不碎。 唐佳人跳上桌子,用力砸下!看她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砸祖宗牌位。 石头落下,好巧不巧地砸在了莲蓬上。一颗风干的莲子被砸出一颗,骨碌碌地滚到地上。那颗莲子,指甲盖大小,呈现暗红色! 唐佳人瞬间睁大了眼睛,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她只听休休说什么藏在石头里,却从没想过,插在石头上的那朵干枯莲蓬,也算是藏在石头里的东西。 唐佳人越看越觉得那颗莲子,像极了被自己吞下的红色糖果,当即大喜过望,向下跃去,就要去抓那颗很可能是摩莲圣果的红色莲子。 不想,一阵风席卷而来,战苍穹突然出手,掠走了那颗暗红色的摩莲圣果,拿在手中把玩道:“原来是它。” 唐佳人微愣,立刻扑上去,口中喊道:“你干什么?!跟踪我?!” 战苍穹闪身躲开,笑道:“儿只是好奇,娘偷偷摸摸的要来做什么。” 唐佳人再次扑过去,却没得手,只能站定,问:“你是不是在我之前进了这里?!” 战苍穹道:“没错。”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攥拳问:“这里的人呢?” 战苍穹道:“那你可问不到儿的身上,你得去问……”眯眼一笑,“秋月白。” 唐佳人心中压抑的怒火瞬间爆起一人高,突然一出脚,踢向战苍穹的手腕。那速度真是又快又狠。 战苍穹一把拍开唐佳人的脚腕,转身便走。 唐佳人跳到战苍穹的身上,一抬手就抠向他的眼睛。 战苍穹并没把唐佳人当成对手,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招对付自己,不免遭了“明算”。 唐佳人刚要去抓战苍穹的手,就见肖劲由房顶一跃而下,照着战苍穹的手腕猛砍下去! 唐佳人用力一拍战苍穹的手腕,迫使他打开手,让摩莲圣果弹起。 肖劲的大刀改变了方向,接住摩莲圣果,向上一弹,直接收入另一只手中。他不耽搁,准备破窗而出,唐佳人哪肯放他离开,捡起石头便砸了过去! 肖劲转身躲开。 唐佳人恼羞成怒,问:“是你家主子让你跟来的?!” 肖劲不语,只是抱了抱拳,什么也不说,还是要跑。 战苍穹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拔出别在后腰上的战魂斧,以雷霆之怒向肖劲砸去。 肖劲扬起手中长刀,迎了上去。 二人斗了三个回合,竟是不分上下。 战苍穹冷笑道:“看来平日里,肖指挥使在藏拙。” 肖劲面无表情地道:“还请战宫主高抬贵手,六王爷不胜感激。” 唐佳人冲到二人中间,红着眼睛怒问:“你们说,到底是谁伤我唐门中人?!” 战苍穹道:“自然是秋月白……” 秋月白的声音出现在外面,道:“论起栽赃陷害,秋某不如战宫主。” 肖劲见二人杠上,立刻破窗而出。不想,窗外守着潜影。 潜影长剑出手,直取肖劲的咽喉。 潜影的偷袭是成功的。肖劲前有狼,后有虎,不得不舍了摩莲圣果,将其抛弃,令潜影去抓,从而躲过潜影的致命一击,可以用武器抵挡一下紧随而来的战苍穹。 三个人在窗外打得热闹,无论摩莲圣果落在谁的手上,另外二人绝对不会放其离开。结果便是,三人皆受了伤。 隐在暗处的端木夏对权叔激动道:“没想到,这一路追来,竟真见到了完整的摩莲圣果!” 权叔道:“万万不能放这些人离开。” 端木夏点头,一挥手。 一排冷箭射下,将战苍穹、肖劲和潜影一同逼回到祠堂内。 唐佳人抡起某位长者的牌位,照着三人没头没脑地砸了下去,口中怒道:“还给我!你们这些贼人!不要脸!” 潜影知道唐佳人对于秋月白而言有多重要,不好回手,被她突袭,逼迫张开手。 众人一同哄抢,却令那摩莲圣果滚了出去。 望东推着秋月白走进池塘,那东西恰好滚到他的脚下。 望东将其捡起,送到秋月白手上。 唐佳人一伸手,道:“给我!” 秋月白垂眸看了眼手中摩莲圣果,道:“这东西不吉。” 唐佳人没想到,她偷偷摸摸回到唐门,却将这么多人都带了回来。唐门遭此劫难,虽暂时无法肯定是谁人所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因她之故,才会给唐门带来了灭顶之灾。 而这些亲近她的人,却都欺骗她!尾随她!伤害她! 他们一个个儿人模狗样,却都在图谋唐门的摩莲圣果! 罪无可恕! 唐佳人伸着手,坚决地道:“给我!这是我们唐门之物,没有人可以将其带走!” 秋月白道:“佳人……” 唐佳人大吼道:“闭嘴!别叫我佳人!” 这时,挂着面纱的秋江滟在绿蔻的搀扶下,娉婷袅娜地从门口走入,对唐佳人道:“别做梦了,我哥怎么会将这得来不易的宝贝还给你?” 秋月白微微皱眉,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来到秋月白身边,道:“哥,我路上遇了匪徒,有幸被一位公子救下,这才逃过一劫。巧的是,正好看见哥哥来此,便随之过来瞧一瞧。呵呵……没想到,还有此等收获。” 秋月白冷着脸,沉声道:“你退到一边,稍后再与你分说。” 秋江滟微微颔首,却并不离开,只是冲着唐佳人道:“我哥的腿是因你而废的,这颗摩莲圣果,自然要给我哥服用。唐佳人,你千辛万苦回来寻这东西,难道不是为了我哥?若不是,你真是狼心狗肺啊!” 唐佳人只是看着秋月白,问:“你追我来,只是为了这颗摩莲圣果?” 秋月白问道:“我若说不是,你可信?”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你说,我信!”一个个儿都骗她,但若都骗她,岂不是说她就是个傻子?别人可以骗她,她却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傻子。心里,永远不认。 秋月白的眸光沉沉,道:“不只是为了摩莲圣果。” 唐佳人觉得眼眶有些发热,鼻子有些发酸,强忍着不哭,沙哑道:“不只是?秋月白,这话说得真是清楚明白。几分是?几分不是?剩下几分又是为了什么?” 战苍穹开口道:“我说的你不信,他说的你却信?娘,你不是瞎,是傻。” 唐佳人突然转头瞪向战苍穹,道:“我若不傻,怎会收下你这么个假儿子!那晚,你送我暗器是假,想要取我血是真。你发现,我的血没有用,根本就不能起死回生,所以才尾随我而来,想要寻到真正的摩莲圣果!你早就好了,却声声叫我娘。你叫得自然,我现在听得恶心!” 战苍穹的脸瞬间变得不好看了,那种比较随意的气场慢慢发生了变化,变得充满危险的气息。半晌,他才开口道:“这么看来,确实不蠢。念你曾救本宫出剔骨牢,且留你一命,不要不知好歹。” 唐佳人硬气道:“留我一命?你动我试试!休休不会放过你,定让你在死亡边缘溜达好几遍!” 战苍穹道:“唐不休如今美人在怀,还能顾得上你?至于这种危机时刻,你能想到唐不休而不是秋月白,也颇值得玩味。呵……”眼神瞥向秋月白,目光中满是不屑。 秋月白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这时,院子里传来打斗声,令众人侧目。肖劲和战苍穹突然出手,袭向秋月白。潜影和望东护在秋月白左右,却并非二人对手。 眼瞧着战苍穹要得手,秋月白直接将摩莲圣果扔起……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最大的骗局 摩莲圣果脱离了秋月白之手,又成了无主之物,被众人疯抢。 肖劲用长刀逼退众人,夺得摩莲圣果。 含笑搀扶着眼系飘带的端木焱走进祠堂,且带进来十名手持连发弓弩的精练之人。 肖劲立刻来到端木焱身边,奉上摩莲圣果。 端木焱将其攥入手中。 唐佳人望着端木焱,久久不语。 端木焱道:“佳人?” 唐佳人用手抹了把发酸的鼻子,道:“你装的是不是?” 端木焱道:“佳人,我不是有意骗你。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身为儿子,必然要尽孝。我……” 唐佳人嘲笑一声,道:“所以你就装病,让我忧心,不得不想办法为你求解药。端木焱,现在看来,不是你瞎,是我瞎!” 端木焱急声道:“不是这样!” 唐佳人扭开头,不看端木焱。 端木焱又想解释,却又无话可说。半晌,他才道:“父皇的身体干系到整个朝堂和江湖。佳人,我并不是想骗你,而是……而是想和你讨要摩莲圣果,却晓得,你不会给。” 唐佳人突然失控,嘶声吼道:“所以,你就抢!是不是你血洗了唐门?!” “轰!轰!轰!”几声接二连三的巨响过后,整个屋子都随之颤了颤。与此同时,一面墙轰然倒塌,飞起大片的灰尘。 待灰尘落下,孟家兄弟踏着砖瓦碎块走进屋里。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十名黑衣人,各个儿面无表情、脚步轻盈,存在感不强,却没有人敢忽视他们的存在。这,便是几步之内能夺人性命的刺客。 孟天青一看见唐佳人,便要蹿过去,却被孟水蓝一把扯住了后脖领子,道:“消停点儿。” 孟天青望着唐佳人,苦哈哈地道:“佳人,喵……” 唐佳人指着孟水蓝和孟天青道:“你说!你们为何而来?!” 孟天青道:“我担心你喵……” 唐佳人打个寒颤,道:“你先别喵,我问你哥话呢。” 孟天青低垂下眼睑,嘀咕道:“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唐佳人不搭理孟天青,只因她心中太乱,没有心情去分辨此刻的孟天青到底是真正的孟天青,还是被人控制的傀儡。 孟水蓝道:“佳人,我们若说无所求,你定然不信。只不过,某要告诉你,如果你给某摩莲圣果,某会接着;你若不给,某绝对不会去你手上抢。”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 孟水蓝打开扇子,送给唐佳人一记秋波,扇了扇扇子,笑吟吟地继续道:“若那东西在别人手上,那就对不住了,我们百川阁也要跟着凑个热闹。” 端木焱道:“在本王手上,你也敢抢?!” 孟水蓝抱了抱拳,道:“明面上,自然不敢。”这话说得真是太恨人。明面上不敢,私底下呢? 端木焱道:“好一个明面上!那我们就走着看。但凡敢对本王动手者,便是与整个朝廷为敌!”说着,就要往外退。 战苍穹弹出一枚碎银子,袭向秋江滟。 秋江滟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孟天青发出一声猫叫,十多只猫蹿进祠堂,疯了般开始攻击人。 肖劲等人护着端木焱想要躲开,却被这些生性灵活的猫儿偷袭。 有人被猫挠了一把,腿上立刻青黑一片,当即喝道:“猫爪子上有毒!” 肖劲道:“孟阁主,你这是要与朝廷为敌了!” 孟水蓝微微皱眉,道:“天青。” 孟天青冲着孟水蓝发出一个狰狞的笑意。 一只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扑到了端木焱的手上,用力一挠。 端木焱吃痛,一甩手,将摩莲圣果甩丢了出去。 孟水蓝一招手,身后的人立刻蜂拥去抢。 肖劲紧张地对端木焱道:“王爷!” 端木焱道:“别管老子,先抢回来!”宝贝离了这个屋子,再想寻到,难如登天。 肖劲知道事情轻重,当即带人去抢。 战苍穹打了声呼哨,五位堂主立刻由门窗等处跃进祠堂,与众人混战一起。 望东急道:“主子!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秋月白盯着战苍穹没有动。 战苍穹道:“瘫子,你且等着看。”言罢,手持战魂斧,冲入人群之中,以毒辣的手法,去抢夺摩莲圣果。 肖劲喝道:“战宫主,这是六王爷的!若你动手,便是与整个朝廷为敌。” 战苍穹道:“既然动手,便是天王老子,本宫也抢得!” 眼瞧着那宝贝落到战苍穹之手,秋月白突然从四轮车上一跃而起,腰间软剑出鞘,直奔战苍穹而去! 他脚下轻盈,步伐稳健,哪里有一丁点儿的半瘫模样? 在场之人,哪个不被这一幕震惊了?!尤其是唐佳人,她已经彻底傻了。脑子里木然一片,连个感慨的想法都没有。 她能想什么?可以想什么?所有人都觉得秋月白成了半瘫,就连她……她曾与他那般亲密,竟也不知,他……他是装的。 要怎样的城府和隐忍,才能装得如此像?要怎么的毅力和狠戾,才能对自己这样?! 没有哪一刻,让唐佳人清清楚楚地看明白,自己就是个傻子。 秋月白与战苍穹斗在一起,令众人的打闹变成了小打小闹。最终,秋月白技高一筹,软剑一抖,将那颗摩莲圣果卷入自己手中。 战苍穹鼓掌道:“不错。真是精彩。原来秋城主扮演瘫子如此厉害,真令人刮目相看。”看向唐佳人,“娘亲的舍身相救,变得更加精彩了。” 如此讽刺,赤-裸到了骨头里。 唐佳人一张脸变得苍白,已经毫无血色。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佳人……” 唐佳人一抬手,示意他闭嘴。道:“你装得真像。” 秋月白的唇颤了颤,没言语。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却没勾起来,她食指戳了戳自己嘴角,道:“我是个笨的。想要笑笑,却也做不到。秋月白,你知道我……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站起来。可是看到你就这样站起来了,我竟无法开心。你说,我是不是笨傻了?” 秋月白上前一步,道:“佳人,我稍后与你解释。” 唐佳人摇头,后退一步,道:“你的腿是好的,那我就没有看错。你就是那个白衣面具人!你有一双金属爪,你可以在黑崖山下自由来回。那晚,你出现在黑崖之下,并不是为了救我,对吧?你恨我,你是真的恨我……” 秋月白心口一阵剧痛,身子便是一颤。 望东立刻搀扶住秋月白,道:“主子!” 战苍穹看准机会,直接重伤秋月白,夺了摩莲圣果。 众人欲抢。 战苍穹捏着摩莲圣果,道:“都别动,小心本宫将它捏碎了。” 众人虎视眈眈,却不敢随意动手。 战苍穹道:“本宫就不陪你们玩了。”说着,竟是要走。 不知何时,秋江滟和绿蔻来到了唐佳人的身后。 秋江滟将一把匕首顶在了唐佳人的后腰上,道:“战苍穹,把摩莲圣果交出来,否则……我让她死!”最后四个字,真是咬牙切齿。 战苍穹停下脚步,看向秋江滟,眸光沉了沉,却是笑道:“你随意。你捅死她,今天你也无法活着出去。” 唐佳人垂下眼睑,一脸木然。 秋江滟冷笑道:“你当我自己一个人吗?!夏郎!” 端木夏带着权叔和阿潘走入有些拥挤的祠堂,来到秋江滟的身侧,对着众人笑了笑,道:“如此热闹。” 孟水蓝问:“阁下到底是谁?” 端木夏道:“既然孟阁主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好说出来。不如,你继续猜。” 唐佳人听见端木夏的声音,眼睑颤了颤。 秋江滟道:“战苍穹,你最好赶快将摩莲圣果交出来,不然……我就送这贱人一刀!” 秋月白道:“放开她。” 秋江滟冷笑道:“哥,你有摩莲圣果,不给妹妹,自己偷偷服下,这才得已重新站起。妹妹为你忧心忡忡,你却骗得妹妹好苦。”看向战苍穹,“你从我哥那里得到了半个摩莲圣果,为何还抢这个?你若舍不得给我一整颗,我也不强求,你将那半个给我,我便放了这个贱人!” 战苍穹挑眉道:“半个?看来,那半个被你吃了。秋江滟,你可知本宫为何没有受用那半个?” 秋江滟的好奇心被挑起,等着答案。 战苍穹道:“因为……那并不是摩莲圣果,而是……一块被打磨圆润的骨头罢了!” 秋江滟的呼吸一窒,问:“怎……怎会是骨头?那有异香!” 战苍穹道:“这就要问问你哥,从哪里寻来的骨头?”讥讽地一笑,“这骨头定与摩莲圣果有关,也定沾染了残忍血腥。本宫将那半截骨头喂给了一只狗,你猜……那狗怎么了?” 秋江滟紧张道:“怎么了?” 战苍穹看了唐佳人一眼,这才改口道:“狗不吃!”说着,从腰带里摸出半截骨头,“你要这个?给你!”手一扬,将其扔到了一边。 绿蔻去将半截骨头捡起,送给秋江滟看。 秋江滟对绿蔻低声道:“先收着。”看向战苍穹,凶道,“把那颗摩莲圣果给我!” 战苍穹笑道:“你吼得本宫都害怕了。慢慢犬吠,本宫还有事。” 唐佳人抬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的笑容一滞,转开目光,不看唐佳人。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揭穿真面目 唐佳人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划过,目光中带着自嘲,道:“你们一个个儿围着我,看似情意深厚,实则只是将我当成了摩莲圣果。如今,我全身恶臭,血液更是无用,自然要弃如敝履。我从未骗过你们,只是绝口不提唐门罢了。你们绞尽脑汁,以情为诱,以病为饵,逼我回来寻宝,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秋月白苦涩道:“佳人……” 孟水蓝道:“并非如此。” 端木焱道:“你听老子说!” 孟天青:“喵……” 唐不休的声音传入,道:“蘑菇看得清楚,这趟江湖之行,也算圆满。”随着声音,唐不休走入祠堂,目不斜视,对所有人视而不见,只是望着唐佳人,给予安心的一笑。 唐佳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伪装的坚强差点儿垮掉。她望着唐不休,颤抖着唇,唤了声:“休休……” 唐不休道:“乖,不怕,有为师在,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一声不怕,真真儿是给了佳人一身虎胆。是的,这是唐门,有休休在的唐门,谁能将她如何?他们只能伤她的心,却伤不了她的身。伪装坚强,伪装不在意,她素来最是得心应手。 秋江滟知道唐不休的厉害,心里发怵,看了端木夏一眼,道:“夏郎,这……” 端木夏道:“既然不休门主来了,还请不休门主帮个小忙,取来摩莲圣果换取唐佳人的小命。” 唐不休抬起手,吓得众人如临大敌。唐不休鄙夷地一笑,道:“你这话不对。本尊的蘑菇,怎能是小命?那是天生的富贵命。”看向战苍穹,“你执意要摩莲圣果,不肯交出换蘑菇平安?” 战苍穹的眸子轻颤,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却是狠心道:“自然。” 唐佳人的眸子轻颤,沙哑道:“没事儿,我不难过。” 唐不休看向孟水蓝,道:“你们兄弟定也是要求摩莲圣果。” 孟水蓝不语。 唐不休看向端木焱,“你装病,令蘑菇乱了阵脚,不得不回来取摩莲圣果给你。”看向秋月白,“你更好,装瘫。若本尊猜想得不错,若蘑菇得了摩莲圣果,第一个是要拿给你的。”看向唐佳人,“是或不是?” 唐佳人摇头,艰涩道:“我没想将摩莲圣果给任何人。那果子只有一颗,我是准备自己服的,然后……割血给你们吃。我知道那样会很痛,我也未必能吸收摩莲圣果,只是想着,若活就一起活着,若死,大不了都入土为安。” 唐佳人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哑然了。 唐佳人落下一滴泪,道:“你们曾不止一次的试探我,想知道我来自哪里,想知道我是否与摩莲圣果有关。你们见我不肯开口坦言,便各种算计!告诉你们,我不难过!”大声吼道,“一点儿都不!”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傻蘑菇啊……” 唐佳人回头瞪秋江滟,“你把匕首拿稳了,戳坏我,把你捅成马蜂窝!” 秋江滟没想到,都到了这份儿上,唐佳人还如此硬气。她真想直接捅死她! 公羊刁刁气喘吁吁地跑进祠堂,一看这架势,当即就怒了,道:“这个贱贱贱……贱人怎么还没死?!” 唐佳人破涕为笑。若说这些泥潭中,还有一股清流,那就是公羊刁刁无疑。 公羊刁刁见佳人笑,当即怒声道:“唐佳人!你是不是嫌嫌嫌……嫌我命长?!还……还笑?!” 唐佳人收敛了笑,正色道:“你死不了。” 公羊刁刁一甩袖子,放出几缕不明显的烟雾,道:“你你你……你不省心!” 权叔一伸手,也扔出一股烟雾,道:“你想给我等下毒,在老夫眼里,还嫩了些。” 公羊刁刁皱眉,问:“老东西,你你你……你是谁?” 权叔道:“鬼骨手。” 公羊刁刁心中一凛,面上却装出不经意的样子,道:“谁?没听过。” 权叔的目光沉了沉,满是阴狠之色。 这时,唐不休道:“歧黄馆是救死扶伤之所,论起下毒,自然要属唐门。如此,本尊就不谦让了。诸位,可觉得身体有些发麻,舌尖发苦?” 唐不休话音刚落,便有人倒了下去。 其他人立刻屏息,面色凝重起来,却仍旧有那内力不深厚之人陆续倒下。孟水蓝等人也中了毒,勉强撑着身子,动弹不得。 唐不休道:“本尊奉劝各位,千万别动手。此毒名为罚酒,是唐门用来对付那些敬酒不吃之人的巨毒。无色无味,最是厉害。诸位妄动,死得更快。”突然出手袭向战苍穹。 三个回合后,战苍穹的身体微顿,被唐不休夺得了摩莲圣果。 权叔取出一些解毒药丸,给自己人服下。 战苍穹还要抢,唐不休把玩着摩莲圣果,道:“就为了这么颗东西,值得吗?战苍穹,你再拼命,真就要丢命了。抢回去,正好可以救自己。” 战苍穹的鼻孔流淌出一行鲜血,他擦拭掉,不敢继续妄动。 唐不休看向秋江滟,道:“是你自己放开,还是本尊让你没有手?” 秋江滟吓得不轻,手中攥着的匕首就要脱手。 权叔道:“阿潘。” 阿潘立刻代替秋江滟,威胁起唐佳人。 唐不休道:“本尊下的毒,无人能解。你们虽服了清毒之物,能挺过半盏茶的光景,都算本尊技不如人。” 端木夏脸色不好,看向权叔。 权叔黑着脸,点了点头。 端木夏深吸一口气,道:“大不了两败俱伤。不休门主只要将摩莲圣果给我,自然两相安。”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好,你来拿。” 端木夏给权叔使了个眼神。 唐佳人看向端木夏,道:“夏坚,你就是混蛋!” 端木焱没想到有人会知道自己曾经的姓名,当即一凛,重新审视起唐佳人,问:“你是谁?” 唐佳人直接扭头不搭理他。这个时候,说什么有用?一个个对她掏心掏肺的人,都要摩莲圣果不要她。一个夏坚,本没什么大的交情,又怎么会为她放弃即将到手的好东西? 端木夏目露疑惑之色。以往,唐佳人和他说话,用的声音变了调调儿。如今却是用真实声音说话,令他觉得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 权叔走向唐不休,伸出手,道:“不休门主。” 唐不休捏着摩莲圣果,却没有给他。 清荷气喘吁吁地跑进祠堂,眼中含泪,往地上一跪,颤声道:“公子说要医治好清荷,清荷却不敢因之耽误公子大事。请公子用这人人争抢的东西换回小姐吧。” 唐佳人一听这话,心中瞬间不悦起来。休休本就是要救她,结果被清荷这么一搅合,好像她抢了清荷的东西似的。 唐不休把玩着摩莲圣果,对清荷道:“你这话就有些不对了。” 清荷立刻道:“清荷愚笨,不愿成为公子负累。公子说不对,定是清荷的不对。”抬眼看向唐不休,一副全心依赖的模样。 唐佳人觉得有些心烦,干脆转开眼睛,不去看清荷,却与端木夏的目光相遇。唐佳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令他的眸子轻轻一颤。 权叔对唐不休道:“不休门主,还要耽误多久?是要拖上半盏茶的功夫?如此,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了!”突然回手,捏上唐佳人的肩膀。 唐佳人发出一声惨叫:“啊!!!” 唐不休瞬间暴怒,出手袭向权叔,口中骂道:“老匹夫!” 权叔被唐不休一把扯离,狠狠摔到地上! 权叔嘶哑嗓子喊道:“阿潘!” 阿潘匕首一转,就要给唐佳人一下。 唐不休立刻停手,将摩莲圣果弹向权叔,震得他的手抖了抖。唐不休的眼中卷起风暴,喝道:“放人!” 权叔将那宝贝交到端木夏的手中,低声对端木夏道:“公子,我们离开此地吧。” 唐不休道:“走可以,把蘑菇留下。” 端木夏道:“待我等安全离去,自然会放人。” 唐不休冷笑道:“食言而肥?” 端木夏面对唐不休似乎有些惧意,并未搭话。 权叔开口道:“不休门主尽管放心,老夫虽不敢自称君子,却不想与不休门主为敌。既然得了摩莲圣果,定不会伤唐姑娘分毫。” 端木夏道:“阿潘,我们走。” 阿潘压着唐佳人,在前面开路,就要出去。 唐佳人对唐不休道:“休休,唐门出事了,门内无一人,三位长老更是埋骨土中,我们不能让他们把摩莲圣果拿走。这些人中,定有人在我们之前杀进唐门。” 唐不休并未显露出吃惊的样子,而是问:“你何意?” 唐佳人站定,环视四周,朗声问:“你们自己说,是谁杀我唐门中人?” 无人应。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很好。”看向端木夏,“夏坚,我有个秘密要说给你听。你听是不听?” 端木夏抿唇不语。 权叔道:“唯恐生变。公子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唐佳人道:“你不听,定会后悔一辈子。若出了这里,离了唐门祠堂,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说的是不是实话。” 端木夏道:“好,你说。”说着绕到佳人身后,接过阿潘手中的匕首,放在唐佳人的脖子上,看向其它人,示意他们避开一些距离,这才对佳人道,“你可以低语了。”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斩断诱心之痛 端木夏等着佳人说秘密,佳人却突然伸手,一把扯住端木夏的私处,用力一捏! 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彪悍的手法,令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端木夏痛得一缩身子,手中的匕首就松了三分。 唐佳人一把夺过端木夏手中的匕首,那动作真是十分利索,令人刮目相看。她的匕首毫不停顿,直接顶在了端木夏的肚子上,在秋江滟等人的惊呼中,从端木夏的手中夺回摩莲圣果,而后快速转身离开端木夏,站在众人中间,左手捏着摩莲圣果送到唇边,道:“谁都别动!谁敢动一下,我就咬碎摩莲圣果,吐一地!” 门外悄然无声,屋内落针有声。 熟悉唐佳人的人都知道,她看似捏扁搓圆都行,实则不好摆弄。她心中一直有杆秤,用心当了秤砣,称着这世道的斤两。如今,众人接近她,或多或少都有些目的,怎不叫她难受?然,她所表现出的情感并非软弱,而是一种强横的决绝。 唐不休伸出手,道:“蘑菇,到为师这里来。” 唐佳人道:“休休,我问你,我若到你身边,下一步,你当如何?” 唐不休道:“下一步,为师要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为师不但是不休门主,还是唐门的门主。” 众人虽已经猜到唐不休的真实身份,八九不离十,可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令呼吸乱了几分,心向下沉了沉。 他们闯入唐门,杀入唐门祭祀列祖列宗的祠堂,此等大不敬,别说唐门,就算小家小户,也不会轻易放过众人。 唐不休向唐佳人走去,道:“好了蘑菇,我们何必为这些不相干的多费口舌?” 唐佳人立刻扬起匕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道:“你别过来!” 唐不休站定,目露不可置信之色,道:“你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不许为师靠近?!” 唐佳人胸口一痛,继续道:“我有话要问你。刚才,我说唐门被屠,三位长老已死,你为何毫不惊讶?” 唐不休没有回答。 唐佳人道:“我一直想一个问题,你十六岁下山,为何屠了那些门派?如今想来,定是因为他们都抢过摩莲圣果,伤害过唐门里的那位姑姑。一百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你心里是明白的。我原本以为你是路痴,在这些人都闯进唐门后,才姗姗来迟极是正常,可今日瞧着,不尽然。休休,事关唐门,我不想多说,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有心让他们先入唐门?!是不是有意将他们引入这祠堂之中?!你今天,没想过放他们离开是不是?!” 唐不休不语。 唐佳人吼道:“回答我!” 唐不休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什么,似是化不开的恨意和怒意,终是被他掩在了灵魂深处,淡淡道:“蘑菇,你若知道每一个觊觎摩莲圣果之人,最后都会变成怎样的禽兽,便不会姑息他们。” 唐佳人盯着唐不休,问:“所以,你要杀了所有人是不是?” 唐不休微微颔首。 唐佳人垂眸,盯着那只侥幸逃过踩踏命运的干巴莲蓬,半晌才道:“能放过他们吗?” 唐不休将手背到身后,攥成拳头,道:“蘑菇,他们不值得你求情。”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道:“旁人都说你是嗜血狂魔,我是不信的。我没见过你大杀四方、血洗恶人。可……不知为何,每当假想起这个场面,我竟不觉得恐慌,只认为休休定然勇猛无敌、旁人不及。只要你无事,他人生死与我何干?!” 唐不休心中一颤,道:“蘑菇……” 唐佳人继续道:“而今,他们一个个欺我、骗我,还闯入唐门祠堂,确实罪无可恕。” 秋月白等人的呼吸一窒。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道:“罪不至死。” 唐不休道:“与其给别人犯错伤害自己的机会,莫不如将祸端斩杀于萌芽中。蘑菇,到为师怀里来,不要看、不用想,他们死有余辜。”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休休,放了他们。” 唐不休突然暴怒,衣衫无风而动,眼中的颜色深了几分,沉声道:“你若求情,便留个全尸给他们!”说着,突然出手袭向秋月白。 唐佳人嘶声喊道:“不要!” 秋月白已经中毒,哪里是唐不休的对手,只能勉强自保,却被逼得吐出一口鲜血。 唐佳人手起刀落,割开了自己的胳膊。 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臭味,如同一只只横冲直撞的毒蛇,使劲儿钻入众人的鼻孔中。那些麻木的身体,竟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不多,却可言上一两句。 唐不休的动作微一顿,看向唐佳人。当他看见她胳膊上的鲜血时,竟是青筋蹦起,眼中颜色又深了两分,胸口那团黑线开始快速生长。 他一边走向唐佳人,一边哑声道:“本尊不忍伤你丝毫,你却重伤自己?!”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道:“休休,我知道他们不值得,却不想你屠尽他们,亲手在我心中立起一块块墓碑。” 公羊刁刁喊道:“别别别!你千万别发疯了!你若杀了所有人,佳人会会会……会疯的!” 唐不休与唐佳人对视,彼此眼中涌动着的情感,浓烈而锐利,复杂而直白,依赖而生疏,亲厚却拼杀…… 秋月白道:“唐门主的毒确实十分霸道。然,我等若是群起攻之,未必没有活路。” 战苍穹嗤笑一声,道:“没想到,大家争来争去,却是在给你磨刀。” 孟水蓝道:“唐门主,还望冷静。” 孟天青:“喵呜……” 公羊刁刁捏碎几颗解毒药丸,道:“人多,药少,先保命。”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脸上移开目光,看向秋月白等人,道:“你们不用说这些,今日就算休休杀了你们,也是应该。你们闯入唐家祠堂,便是大不敬。你们窥探唐门宝贝,就是贼人。不管你们心中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还是有几分真假情谊,这世间只有一个唐佳人,不能起死人肉白骨,不能填满你们心中的欲望,不能成为灵丹妙药。”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道,“休休说江湖险恶,如今看来,你们确实都有病,且病得不轻。这世间最不能医治的,便是人心。我不和你们玩了!”言罢,一把扯过秋江滟,扯掉她的面纱,将匕首往她脖子上一戳! 秋江滟吓得张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唐佳人将摩莲圣果往她的嘴巴里一扔,一戳,道:“你不是想要吗?给你了。”将匕首随手一抛,弯腰,捞起那只干瘪的莲蓬,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去。 那份潇洒,令人侧目。 公羊刁刁急忙追了出去,喊道:“若跑,你得带带带……带上我!我是清白的!” 这些人中,唯一有脸去追唐佳人的,也就公羊刁刁了。 至于其它人,纷纷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一心想要得到摩莲圣果,如今那东西终于被她吞入腹中,可心中的不安,却如同滂沱大雨般砸在她的身上,令她睁不开眼,分不清方向,满心满眼的都是恐慌。 众目睽睽之下,秋江滟抚着脖子,一步步退到端木焱的身后,哆嗦道:“夏郎……我们……我们走吧。他们……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好可怕。” 秋月白道:“与我回东风客。” 秋江滟摇头,道:“不……我先不回去。” 战苍穹冲着秋江滟勾唇一笑,道:“如今,你成了宝贝,心中是否骄傲?” 秋江滟不敢搭话,扯了扯端木夏的衣袖,示意他快走。 端木夏收回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攥住秋江滟的手,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躲进了端木夏的背后。 唐不休的目光如同野兽,好似随时能将她剖开,取出摩莲圣果。 在秋江滟惊恐中,唐不休突然一扬衣袖,大声吼道:“滚!” 端木夏道:“解药……” 权叔拦下端木夏,低声道:“公子,我们走吧,唐门主已经给了解药。下毒无声,驱毒有又须大张旗鼓?” 端木夏至此才真正认识到唐不休的可怕。 秋月白等人都与唐不休相处一段时间,平日里只见他慵懒得好似没什么力气,对他屠杀六门之事,也只是听说罢了。今时今地,终是看清楚一回,此人在不动声色之下的杀心是何等之重。若非佳人太了解唐不休,看得明白,今天这些人很可能成为祭品。 所有人,如同来时那般,以最快的速度滚出了唐门祠堂。唯有清荷留下,陪在唐不休身边,望着秋江滟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 唐不休不看清荷,却是道:“若那只摩莲圣果长成,本尊准你去啃口血肉。” 清荷垂眸,福了福身子,没说不要,也没说敢吃。 唐不休将祖宗牌位一一摆好,拜了拜,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唐不休没能将那些贼人血祭,着实不孝。”指甲在手腕上轻轻一划,鲜血涌出,洒落桌面,“不孝子以血起誓,再不会让任何人扰了先祖安宁。” 清荷要给唐不休包扎一番,唐不休却冷冷地道:“出去。” 清荷退出祠堂,守在门侧,低垂着眉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整个唐门又恢复成一片安静,好似从来无人踏入,无人走出……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千金不换的真心 公羊刁刁一路跟着唐佳人,追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磕磕碰碰,从山坡上滑下去,弄伤了手指,痛得直骂:“没良心!混蛋!不等我!”甩了甩手,咬牙爬起来,继续追。 唐佳人站在山坡上,垂眸看着他,道:“滚开!” 公羊刁刁仰头看着唐佳人,用力喘了两口后,指着唐佳人骂道:“你早早早……早点儿说,让我滚。我我我……我都不追你!现在喊,晚了!”一咬牙,追了上去。 唐佳人扭头继续走。 公羊刁刁继续追。 唐佳人站定,回头瞪公羊刁刁:“烦不烦?” 公羊刁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烦死你!”不等佳人反应,突然向她扑去。 唐佳人被他扑个正着。 两个人从山坡上向下翻滚而去,那速度还挺快。 唐佳人又气又怒,却又心生感动。公羊刁刁并非蠢笨,在她这里却变得一根筋。人们都说情升智隔,这四个字让公羊刁刁体现得淋漓尽致。 唐佳人怕摔坏他,尽量护着,所幸,山坡不高,一路上也没什么石头块,只是滚了一身一头的灰,并无大碍。倒是她的伤口,挺痛。 二人互相检查了一下伤势,见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公羊刁刁开始数落唐佳人,道:“你走那那那……那么快干嘛?明知道我体力不好,想要累累累……累死我?累死我,我我我……我也跟着你!”掏出随身携带的药,为佳人包扎起伤口,“再割深点儿,见骨,就就就……就疼死你!” 唐佳人横了公羊刁刁一眼,道:“不能说些好听的?看不出我心情不好,需要哄哄?” 公羊刁刁用帕子系好伤口,放下佳人的袖子,又用大氅盖住她的胳膊,这才开口道:“我不会。”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展开,捏出一块蜜饯,塞进佳人口中,“吃颗。” 唐佳人咀嚼着蜜饯,心情平稳一些,干脆躺在干枯的草地上,枕着没有受伤的手臂,眯眼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 公羊刁刁躺在她身边,也看向天空,问:“想什么呢?” 唐佳人咬着蜜饯,含糊地开口道:“这老天也是个贼头,惯会看人脸色。刚回来时,他满脸是笑;这会儿,竟也阴沉下脸,装作与我同仇敌忾的模样。呵……殊不知,他什么不知道啊。”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十分认可地道:“这贼老天一一一……一准儿是女子。”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问:“何以见得?” 公羊刁刁正色道:“都说,上天不公。可见,不是公的,就就就……就是母的。” 唐佳人望着公羊刁刁,忽然一咧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公羊刁刁见她笑了,一颗心终是放回到肚子里。悄然伸出手,攥住她的小手,用淡淡的温度,暖着佳人的手指。都说十指连心,他触不到她的心,便暖她的手。手暖了,心也就暖了。 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比用力的拥抱令佳人心安。 唐佳人没有拒绝公羊刁刁的亲近,令他心中柔软成一片。他慢慢挪动身子,向她靠近,直到两个人头挨着头。 唐佳人侧目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横道:“看什么看?!” 唐佳人盯着公羊刁刁看了一会儿,终是将公羊刁刁盯得不好意思了,这才道:“论起横这个字,你真是当之无愧。” 公羊刁刁转开目光,微微用力攥紧佳人的手,半晌才道:“若是横有用,我我我……我横死他们,横横横……横得你不敢到处乱跑,乖乖在我身边,永永永……永结秦晋之好。” 唐佳人将头贴在公羊刁刁的头侧,闭上了眼睛,低低地道:“刁刁,你才是傻子。” 公羊刁刁的唇角上扬,如明月般弯起好看的弧度,道:“你傻,我若太太太……太聪慧,不般配。”闭上眼,沉浸于这份只属于两个人的亲昵中。 唐佳人的睫毛间隐现一滴晶莹,悬而未落。 二人相依偎了良久,静听风儿卷起残叶,从头顶刮过的声音。 不知何时,风停了,天上洒落下晶莹的雪花,慢慢飘落到二人的脸上,留下一份清凉湿润。 二人睁开眼睛,一同望着那源于天空的冰雕花瓣。 公羊刁刁问道:“下雪了,要回吗?” 唐佳人问:“回哪儿?” 公羊刁刁道:“父亲仙仙仙……仙逝后,我四海为家。其实,我我我……我是有家的。很想,带你回回回……回家去看看。你若喜欢,那便是我我我……我们的家。若不喜欢,掀了,重盖。若还是不不……不喜欢,换个地方,再盖。”说这话时,公羊刁刁十分紧张,不敢看唐佳人,却又忍不住偷窥她的表情,生怕遗漏了一点儿。 一片雪花飘然落下,在唐佳人的眼中不断放大,直到落进她的眼眸中,化为一滴泪,流淌而出。 公羊刁刁心中一晃,忙爬起来,问:“怎哭了?”伸手就要去给她擦眼泪。 唐佳人先公羊刁刁一步,用食指擦掉泪水,凑到眼前看了看,道:“这不是泪,是一片雪花。”说着,就要将食指送入口中尝尝。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她的手,道:“流泪是是是……是心里苦,吞下泪,心里是又又又……又苦又咸。我帮你尝尝,看你说的是真,是假。”一张嘴,含住佳人的食指,舔吮两口。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的脸上泛起红晕,丢开唐佳人的手,道:“臭的。你就是臭臭臭……臭的。” 唐佳人不悦,照着公羊刁刁踢了一脚,道:“臭的你还吃!” 公羊刁刁躺回到地上,不看佳人,嘴硬地道:“我就就就……就喜欢,臭的。”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气笑,将被他吸吮过的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 公羊刁刁瞬间转头看向唐佳人,道:“你嫌我?!” 唐佳人一扬下巴,看向另一边,不搭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自知理亏,捏了捏从来不曾放开的小手,道:“别生气。生气,变丑,我可救救救……救不了你。” 唐佳人还是不搭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急了,再次支起身子,推了推佳人的身子,道:“别生我气,我我……我学小猪叫,哄你开心。哼……哼哼……” 唐佳人没绷住,露了笑脸,瞪了公羊刁刁一眼,道:“你学猪,还不如给我一颗蜜饯来得管用。” 公羊刁刁道:“你这么说,我我我……我是不服气的。我一个大活人,怎怎……怎就比不得蜜饯了?”掏出蜜饯,打开,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嘴里塞。 唐佳人一个骨碌爬起身,一把夺过蜜饯,一颗颗吃入口中。吞下最后一颗蜜饯时,还嘟囔道:“这蜜饯是苦的,真不好吃。” 公羊刁刁含糊地道:“我这颗,甜的。”半吐出口中蜜饯,咬在牙齿之间,向前探着脖子,凑到佳人面前。他的动作看似孟浪,但双颊泛起的红晕,却如初染情滋味的少年,青涩中透着期待成熟的美好。 雪花飘落在他的发间、脸庞、身上,以及那颗蜜饯上,带来了一丝丝的冰凉,却燃起了一缕缕的情意。 水与火相生相克,却又相辅相成。 唐佳人永远不会忘记,这样一个孱弱的男子,曾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不离不弃。所有接近她的人,都有所图。他人图得是各种沟壑难平的欲与贪,而公羊刁刁图得只是她这个人。无论她是美是丑是香是臭。他都直奔她而来,简简单单、实实在在。 唐佳人多感谢公羊刁刁,在她犹豫不决时,在她决定放弃他而携手秋月白时,他从不曾放弃,执着如一。 若非今天有他在,她心中的痛苦必定要翻江倒海。 她仿若身陷泥潭,周围触手所及之物,都是烂泥一滩。唯他,一只青莲傲然而立。她唯有抱着他,才不至于沉入泥里,窒息而逝。 唐佳人将心一横,突然伸出手,抱住公羊刁刁的脸,张开嘴就要咬下去。 公羊刁刁的身子突然绷紧,整个人的身子佝偻起来,一颗蜜饯生生被他咬断成两截,一半掉落在地上,一半卡在他的喉咙里,将他整张脸都憋红了。 唐佳人在微愣过后,夸张地道:“我吓到你了?” 公羊刁刁艰难的摇了摇头,攥紧拳头,用力捶向自己胸口,将那半颗蜜饯咳出。而后一手压在唐佳人的肩膀上,沙哑道:“我……好痛。” 唐佳人稍做联想,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当即急声道:“怎么办?需要我准备何物?!” 公羊刁刁的牙齿开始上下磕碰,勉强挤出几个字:“血!鲜……鲜牛血……” 唐佳人急道:“牛?!鸡鸭鹅行不?没有牛啊……” 公羊刁刁险些被气吐血。既然他说是牛血,就必须是牛血,鸡鸭鹅那些家畜的血,有何用?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不搭话,便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了。她一咬牙,架起满头大汗的公羊刁刁,道:“你忍忍,我来想办法。” 公羊刁刁微微颔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唐佳人支撑着公羊刁刁,向坡上爬去,问道:“你配置好的药丸,先服下挺挺。我们立刻返回唐门,寻休休救……”后面的话,消声了。 唐门所在之地,竟冒出滚滚浓烟。 那片属于她的生长之地,已被卷入烈焰之中,成为了废墟中的灰烬……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唐门焚佳人痛 唐门被焚。 往事一幕幕。 曾经的懵懂无知,曾经的欢歌笑语,曾经的暧昧情愫,曾经的曾经,那么多的一幕幕,在大火冲天的瞬间,化为了一片片的灰烬,飘落到佳人的手心,碎裂成收不起的残局。 唐佳人还记得,她曾迈着小短腿骑在大鹅身上,声称要走出唐门,去寻人玩耍;还记得,休休曾站在树下,对树上的她张开手臂,让她随意跳,扬言无论她跳到哪里他都能接住她;还记得,大长老板着脸拿着唐家祖训教训她,却又假装不知道二长老将肉藏在米饭下给她吃;还记得,三长老冷着脸为她讲述小鸭子的故事…… 那么多的记忆,就这么化为灰烬了? 怎么可能? 唐佳人再也顾不得公羊刁刁,放开他,就向唐门奔去。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要亲自去摸一摸,看看这一切是不是海市蜃楼? 然,没跑出几步,便停了下来。 她慢慢转回身,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隐忍着痛苦,对她道:“我没事儿。” 唐佳人转回头,看了眼唐门,又转回头看向公羊刁刁,一步步向他走去,道:“我也没事儿。”烧都烧了,能有什么事儿?大不了一起化为灰烬! 能放火烧毁唐门的人,除了一人,不做他想。 这唐门是他的,若他不想好好儿过,那就毁了。当她心疼吗?一点儿也不! 他如此行事,是要与她决绝吗?是怨她站在他的对立面上吗?是恨她护着那些人吗? 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不在乎! 唐佳人搀扶起公羊刁刁,不由分说地向着唐门外走去。 公羊刁刁痛得不轻,每走一步都好似被凌迟,一身细腻嫩白的肌肤,被汗水布满。 唐佳人搀扶着公羊刁刁,一路闷头走着,那样子就像一头闷牛。 公羊刁刁知她心情极其不好,愣是没吭声,咬牙挺着,一路同行。 雪花飘洒落下,慢慢将脚下的路变成了银白色。 公羊刁刁一个趔趄,向地上跌去。 唐佳人立刻抱住他,才惊觉他不但出了一身的汗,还抖得厉害。那颗燃烧成了灰烬的心,在疼痛的自责中勉强苏醒,她用拳头狠狠捶了下自己的胸口。 公羊刁刁见了,怒吼道:“你干什么!?”声音一出口,却好似一簇小火苗,很快淹没在了雪花中。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道:“别管我。你怎么样?” 公羊刁刁虚弱地道:“还……好……” 唐佳人道:“看样子不好。你不是有药丸能缓解疼痛吗?吃没?” 公羊刁刁垂眸不语。 唐佳人推了推公羊刁刁,急道:“吃没?!”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向下耷拉了嘴角,道:“刚才,捏碎了,给大家减减减……减缓唐门罚酒的毒毒……毒性。” 唐佳人心口一阵闷痛,咬牙怒声道:“原是你又舍己为人了一把!” 公羊刁刁急了,忙道:“我我……我没想到……呜呜……这么快,发作。你你……你别生气。好丑。我……我活不了多久了……” 唐佳人听不得这话,当即喝道:“闭嘴!我说了,你死不了,就是死不了!前面就是深山老林,我现在就去寻野牛,一准儿能帮到你。” 公羊刁刁回吼道:“我是大夫,我说活活活……活不了,就是活不了!你你……你老实陪我待一会儿。我我……我能挺过去。” 唐佳人怒火攻心,指着公羊刁刁,眯眼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拍死你?!” 公羊刁刁的嘴唇颤了颤,不说话了。他是个倔强的,结果,遇见了一个比他厉害的。 唐佳人将系在腰间的包裹解开,挎在胸前,突然出手,推了公羊刁刁一把,然后快速绕到他身前,一弯腰,将其背起,向前而去。 公羊刁刁红了脸,道:“放……放我下来。” 唐佳人道:“闭嘴!” 公羊刁刁道:“倔头,你胳膊……有伤……” 唐佳人道:“闭嘴!” 公羊刁刁道:“你你你……你要气死我……” 唐佳人:“闭嘴!” 公羊刁刁干脆闭上眼,抱住唐佳人的脖子,暗道:让你背,累死你!不听话,活该累死你! 心里想得够狠,眼睛却忍不住张开,偷偷凝视着佳人的侧脸。 平时,唐佳人就是一只毒蘑菇,看似软弱好欺,唯有碰到的人,才知道她的厉害。这只不动不摇的毒蘑菇,每到真章,总有种摄人的力量和与命运拼命的能力。 她挪着自己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向着她要去的地方前进。无论是风雪还是泥泞,都无法阻挡她的步伐。 公羊刁刁痛得很了,便掏出帕子,偷偷塞进自己的嘴里,既防止咬断自己的舌头,也有意将冲出口的痛苦呻-吟阻断在咽喉中,吞进肚子里,将甜美留在眼中,印在心头。此生,足矣。 唐佳人背着公羊刁刁,一路来到一处山洞,这才将其轻轻放下,解开自己的大氅,铺在地上,搀扶着公羊刁刁坐在大氅上,然后取下装着自己心爱之物的包裹,放到公羊刁刁的身边。 公羊刁刁倚靠在山洞壁,静静望着佳人。他的样子虚弱不堪,一张脸因为疼痛而呈现出青白色。然而,他望着她的眼神,却如同雨后的彩虹,温柔而多情。 唐佳人没有时间与其情意缠绵,丢下一句:“等我。”便冲进了大雪里。 公羊刁刁伸出的手,只来得及轻触她的衣袍一角。口中的“不要”,只能说给风雪听。 唐佳人冲出山洞后,面对满山的鹅毛大雪,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寻牛血来给公羊刁刁,却必须要去寻。公羊刁刁为了成全她的心意,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再次将救命药丸贡献出来,给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若不能救他,活着还有何意义?所谓患难见真情,便是如此。 唐佳人一咬牙,不管不顾地奔入深山老林中。 然,野牛又哪里能随处遇见? 唐佳人寻了半个时辰,毫无结果,她跪在雪地中放声大喊,无一人应她。 曾经,那些人围在她左右,看似不离不弃,实则都藏有私心、各有打算。如今,知道她血液无用,知她快变成一棵废树,便都各自离开。无人,帮衬她一把。 如果此时此刻,有人能帮她弄头牛来,她一定不计前嫌,往事对错一盖不提。可惜,没有。 背叛之痛、无力之痛、痛中之痛,如同刀绞,难以抚慰。 唐佳人躺在白雪皑皑中,多想就此睡去。然,不能。 还有公羊刁刁在等她。 对,刁刁。 唐佳人从雪地里爬起身,向山洞奔去。 她就像个雪人,攥着匕首,一头扎进了山洞里,急切地想要知道,公羊刁刁是否安好。 公羊刁刁佝偻着身子,全身上下血红一片,就像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唐佳人的呼吸一乱,立刻扑上去,抱起公羊刁刁,忍不住嚎啕大哭道:“刁刁,刁刁,那些小虫子咬你了是不是?我笨,我寻不到野牛。你告诉我,快告诉我,如何还能救你?” 公羊刁刁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唐佳人,竟是安抚地笑了笑,含着手帕含糊地道:“没那么痛。” 唐佳人颤声道:“刁刁,我吃过摩莲圣果,一定是吃过的。只不过,我与它不能融合。我的血液变臭了,没有用了。不过,你若有用,你尽管说,我愿意的,我真的原意给你。” 公羊刁刁伸出手,摸了摸佳人的脸,留下一片血痕。他知她晕血,想帮她擦拭掉,却越擦越多。 唐佳人攥住公羊刁刁的手,摸出一手的血,冰凉的,令人不安。她一抹眼泪,重新挂起包裹,背对着公羊刁刁,道:“走,我背你洗个澡去,这里太冷了。” 公羊刁刁想说不要折腾了,心中却渴望那份温暖,更是不忍心拒绝佳人的靠近。 唐佳人背着公羊刁刁一路飞奔,整个人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她想要逗公羊刁刁开心,便道:“刁刁,你看,我跑得多快。我是雄鹰,只不过飞得低些罢了。” 公羊刁刁微微颔首,十分认同佳人的话。 细小的蛊虫在他的脸上撕咬,针尖似的血水在他的脸上汇集成一滴,滑落在佳人脸颊,顺着衣领,流进了脖子里。仿若刀割,在她的肌肤上划开一道血迹。肌肤不同,心却是痛的。 公羊刁刁抽出口中的帕子,虚弱地道:“佳人,我……” 唐佳人粗鲁地道:“闭嘴!” 公羊刁刁闭上嘴,过了一会儿,又道:“佳人……” 唐佳人眼圈一红,吼道:“闭嘴!”她什么也不想听,到了温泉边再说。 佳人发足狂奔,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终于来到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方。她背着公羊刁刁从茂密的树枝里钻过,来到温泉边。 这里的温泉不大,却如同一块翡翠镶嵌在白雪茫茫中,令人的心神为之沉醉放松。 公羊刁刁细若游丝地道:“佳人……” 唐佳人立刻将公羊刁刁放到石头上,动手去解他的衣物,道:“你别说话,等过了这关再和我说。” 唐佳人的手不停颤抖,被她在心里狠狠地教训一顿后,这才有所好转。她不敢看公羊刁刁,尽快将其扒干净,抱着送入小巧的温泉中。为了避免尴尬,她还开口道:“这里是我以前发现的,冬天沐浴最是舒服……” 没有得到公羊刁刁的回应,佳人看向他,却发现,这人已经倒在温泉壁上,不知死活。 佳人颤巍巍的伸出手,探向公羊刁刁的鼻息。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哞……” 如闻天籁。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血浴温情执念 天寒地冻,人知道找温泉取暖,动物又何尝不知? 唐佳人盯着眼前这只充满力量的野牛,两只眼睛都冒出了灼热的光。那样子,着实有些骇人。 野牛有所察觉,立刻警醒起来,准备离开。 唐佳人哪能放过它?当即从背包里抓出两颗威武豹,从温泉里爬出去,拔出匕首,冲了上去。 野牛的战斗力实在不容小觑,唐佳人的决心更坚。 两相厮杀,都没讨到好处。 威武豹炸了,佳人的手臂被野牛撞骨折了,匕首刺入野牛的咽喉,野牛倒下,大量的鲜血流入小小的温泉池中,如同一只可窥探前尘往事、预知未来生死的独眼。 唐佳人满身是血,倚靠着野牛的尸体,跌落在温泉池边。她大口喘息着,用右手沾了一些牛血拍在了公羊刁刁的脸,一点点儿涂抹仔细。 公羊刁刁慢慢睁开眼,看向唐佳人,骇得瞬间睁大眼睛,喊了声:“佳人”,他试图扑上去看个究竟,却因体力不支,又跌回到了温泉血水中。 唐佳人冲着他笑露一口白牙,气喘嘘嘘地道:“看,我们有牛了。” 公羊刁刁这才注意到,唐佳人倚靠着一颗硕大的牛头。 那牛瞪着一双大眼,喉咙处滔滔不绝地流淌出浓稠的血水,沿着温泉池边,融入充满硫磺味道的热水中,安抚着他身体里的那些蛊虫。 公羊刁刁望着唐佳人,用那双医者特有的毒辣双眼,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两个遍,看出她的左手臂呈现不自然的弯曲,心中便是一痛。 这种痛,就像将火折子扔进了满是油脂的巨大房间,瞬间爆发出一个大火团,无可抵挡、来势汹汹。 他的眼圈红了,心在抽痛中柔软成一片。 他抬起沾染了血水的手,伸向唐佳人。他的目光有些沉,那是承载了生命的重量;他的目光又有些轻,那是一种想要轻轻依偎的温柔。这世间,就算有百般人,千般好,都不抵一个佳人。 唐佳人一身红袍,早已染了血,冰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她回望着公羊刁刁,眼神中有种庆幸和自得在里面。她凭借一人之力,亲自搞定一头野牛,救了公羊刁刁一命,确实值得骄傲一下。 二人的目光相遇,彼此竟是哈哈笑了起来。 为这一刻的活着,为这一刻还可以相拥取暖,为了背弃后的仍旧相信,为了这份渴望温暖的心。 唐佳人滑入温泉中,与公羊刁刁静静注视着彼此。 硫磺的呛,牛血的腥,在氤氲而起的白色气体中,似乎化为了一种甜香,沾染了几分别样滋味。有关风月,更为庆幸与欣喜。 公羊刁刁伸出手,抚上唐佳人的左臂,轻轻抚摸着。 唐佳人有些抗拒,想要后退。 公羊刁刁微微垂下眼眸,略显羞涩地道:“我心悦你。你……亲亲我。”闭上眼,慢慢扬起头,嘟起粉嫩的唇。 唐佳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为了这份清透的俊美,更为了这份难得的真心。她是喜欢刁刁的,却总将他放置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刁刁从来不与她争,谁是谁的。只因,在他心中,他与她就是彼此的。 唐佳人一颗心犹如鼓击,理智让她避开,情感却黏在刁刁的身上,无法推离。 她慢慢靠近他,亲亲触碰他的唇。 软软的,温热的,带着特属于他的草药芳香,令人心安。 公羊刁刁突然出手,又快又准地接好唐佳人的断骨。 “啊!”唐佳人的惨叫好似一把利剑,生生将这片风雪天劈开。 雪,渐渐停了。 公羊刁刁撕了佳人的长袍边,为佳人固定好手臂。 唐佳人倚靠在温泉池边,仰望着天空,虚弱地道:“雪,停了。” 公羊刁刁从自己的衣物中翻找出一瓶药,捏碎,扔进了血水中,这才嘘了一口气,与佳人一般仰望着天空,笑道:“要出太太太……太阳了。” 唐佳人眯了眯眼睛,道:“这天就像人心,真是难以捉摸,说变就变呢。” 公羊刁刁攥住唐佳人的右手,道:“肉放久了,都都都……都会臭,更何况……人心?”支起身子,看向唐佳人,“唐佳人,我保证,两年不变心,你你你……你感动不?”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看向公羊刁刁,道:“两年啊?” 公羊刁刁认真的点点头,道:“对,两年。这两年,我不变,你不变。” 唐佳人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喃喃道:“两年后呢?” 公羊刁刁重新倚靠在泥石壁上,艰涩地道:“两年后,我变心,你去去去……去寻秋月白。” 唐佳人心中骤然一痛,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子怒气,当即甩开公羊刁刁的手,瞪眼看向公羊刁刁,皱眉道:“你是认准了自己活不了两年啊?!那你招惹我做什么?!缺个哭坟的?!”唐佳人这话说得缺德,却是真情实感。 公羊刁刁紧张地支起身子,看向佳人,道:“佳人别气,我我……我……” 唐佳人扭开头,不看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这才道:“曾经,我见你为为为……为救唐不休和孟水蓝,拼命。那时候,我就就……就想,如果有一天,你也能为我拼命,多好。” 唐佳人转回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用手摸了摸佳人的脸,这才继续道:“如今,见你为我,拼命,我……我反倒不开心了。佳人,心悦你,不……不忍你受伤。我我……我身体不好,我我……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我……我从来不求,你有多……有多喜欢我。这样,我死了,你你……你不会伤心很久。” 唐佳人一拳头捶在公羊刁刁的胸口,怒道:“混蛋!” 公羊刁刁被打得向后退去,后背撞在泥石壁上,激起大片的血水,触目惊心,却也有种决然不同的靡丽风景。 唐佳人将咳嗽不止的公羊刁刁拉扯回来,用眼尾扫着他不语。 公羊刁刁终是止了咳,揉着胸口道:“你再用用用……用些力,现在就就就……就能去寻秋月白了。” 唐佳人被气笑,可既然笑了,也就没有绷着的必要了。她象征性的挥了挥拳,威胁道:“再说丧气话,我一拳捶死你,直接去寻秋月白!”微微一顿,“咦?不对啊,为何让我去寻秋月白?” 公羊刁刁本想说唐不休也命不久矣,可想到唐不休的嘱托,又将话吞进了肚子里,转而道:“可怜他。” 唐佳人敢发誓,如果秋月白知道公羊刁刁是因为可怜他,才让她去寻他,定会欣然接受的。那人都能装瘫,可见脸皮有多厚,还有什么不能欣然接受? 唐佳人不想提秋月白,可公羊刁刁一次次提了,她纵然不悦,却也不能对忍受疼痛的公羊刁刁说些重话,只能自己生生忍了。 人,就是那么奇怪。忍着忍着,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佳人重新倚靠在泥石壁上,问道:“刁刁,你不想得到摩莲圣果吗?如果有了它,你一定能活很久很久。” 公羊刁刁学着佳人的样子,也倚靠在泥石壁上,回道:“以前,想过。现在,不要了。” 唐佳人好奇地问:“为何?” 公羊刁刁道:“我若活那那那……那么久,耽误你去寻寻……寻秋月白怎么办?” 唐佳人的心中泛起异样的感动,对感情这个词儿再次有了不同的定义。都说人有七情六欲,可在她看来,七情六欲是远远不能概括人的感情的。她与公羊刁刁的感情,便不在那些世俗中。她恶狠狠地瞪公羊刁刁一眼,凶巴巴地道:“再说这种话,捶死你!” 公羊刁刁拧巴道:“你捶死我,就就……就是想去寻他!” 唐佳人与公羊刁刁互瞪,半晌才偃旗息鼓。她问:“你干嘛总是提他?” 公羊刁刁道:“腐肉,剔除,才能好。”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道:“够坏的。” 公羊刁刁得意道:“我想,你这两年,都属于我。完全的,只属于我。” 唐佳人用力攥紧公羊刁刁的手,认真道:“刁刁,我签个卖身契给你吧。” 公羊刁刁想了想,问:“你怕?” 唐佳人垂眸道:“很多东西都能诱惑我。我不是一个心智坚定之人。” 公羊刁刁思忖道:“也行。我也也也……也给你签一份。” 唐佳人点了点头,竟还真将这事儿记在了心上。 每个人考量事情的路线不同,结果往往令人啼笑皆非。此二人,便是个中翘楚。 其实,公羊刁刁最想要的,当然是一纸婚书。只不过,他永远不会开口罢了。他都能为佳人考量自己归西后的事情,又怎会让她冠上寡妇之名?他曾抱着一个以佳人为原型的木头人拜堂,在心里认定自己是她夫君。这是他的感情与认真,没必要捆绑住她的诺言和身份。 公羊刁刁欢喜地勾起唇角,连带着身上的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唐佳人攥着公羊刁刁的手指,感受着他溢于言表的喜悦,唇角也随之上扬出一个喜悦的弧度,随口道:“刁刁,我觉得,我一定是吞过摩莲圣果。”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心思如此 对于唐佳人所言,公羊刁刁并不显得吃惊。 他道:“我觉得,你也吃吃吃……吃过。” 唐佳人自嘲地笑了笑,道:“是哦。你们这些人,各个儿猴精似的,怎会察觉不出?” 公羊刁刁道:“别别……别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我我我……我不屑他们!” 唐佳人心中一暖,用眼尾在公羊刁刁的眉眼间扫过,道:“是哦,不一样。” 那一眼,明明没有什么实际内容,却有种无法形容的魅,从骨子里荡漾出去,如同涟漪般划入公羊刁刁的心里,揉得他险些醉倒在这片魅骨天成中。隐隐的,他觉得佳人有些不一样了。调整好呼吸,再去细看,却没发现哪里不一样。她还是她,软成面团的她。 唐佳人挑眉问:“看什么?” 公羊刁刁忙转开目光,盯着热气腾腾的血水道:“没……没什么……” 唐佳人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公羊刁刁看向佳人,道:“其实……我我……我是在看你。我觉得,你你你……你有些,不一样了。” 唐佳人吓得一个机灵,立刻伸手摸头,问:“是不是长树杈了?” 公羊刁刁的呼吸一痛,立刻伸手抱住唐佳人,那般用力。他的眼泪含在眼圈里,沙哑地嘶吼道:“没有!没有!没有!”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转而安慰起公羊刁刁,道:“既然没有,你激动什么?吓死我了。” 公羊刁刁闭上眼,沙哑道:“你也,吓死,我了。” 两个人互拥着彼此,是那般亲密的距离。即便隔着衣服和肌肤,心却已然依偎在一起。 唐佳人带着鼻音,道:“傻刁刁。” 公羊刁刁道:“笨佳人。” 二人噗嗤一下,笑开了花。那种特属于彼此的青涩情感,如同第一朵海棠,颤巍巍的盛开。混合了娇艳与青涩,最终将显现出不世芳华,绝艳人间。 二人静静抱着彼此,仿佛拥抱着唯一的依靠。不见旖旎,却见温情。 许久,佳人道:“我的胳膊酸了。” 公羊刁刁道:“我也是。” 二人松开彼此,活动了一下手臂,却立刻攥住彼此的手,那么用力。 唐佳人道:“刁刁,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服用过摩莲圣果之人,未必都能与之融为一体。若出现排斥,那人身上便会长出枝桠,最终变成一棵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不是也知道?” 公羊刁刁回道:“听父亲,说过,确实如此。想必,他们也也也……也是知道的。” 唐佳人将手探入头发里,摸了摸头皮,道:“我这里,曾长出过两根枝桠,你们也是见过的……” 公羊刁刁用力攥住唐佳人的手,道:“不许胡说!” 唐佳人释然地道:“你不用紧张。我讳疾忌医,才是不好。与你说说,我心里也敞亮些。” 公羊刁刁道:“医者,不自医。我,太紧张了。你说得对,你说。” 唐佳人惊讶道:“你不结巴了?” 公羊刁刁得意道:“我说,四个字,没问题。” 唐佳人问:“你明知道自己说四个字没问题,为何还喜欢长篇大论?” 公羊刁刁像只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狡黠地一笑,回道:“他们笑我,结巴。我,就让他们,听得难受。” 唐佳人伸出手,照着公羊刁刁的脸上一抹,道:“真坏!” 公羊刁刁喜上眉梢,将身体靠近唐佳人,与她紧紧挨在一起。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觉得满池血水,都冒着红色的泡泡。 唐佳人道:“刁刁,你真好。你这么简单清透,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珍贵。” 公羊刁刁欢喜得身体颤抖,回应道:“你没瞎,真好。” 唐佳人笑道:“也曾看不清,所幸,没瞎。” 公羊刁刁道:“佳人,不要想,他们。不值得。” 唐佳人垂眸问:“如今,倒也省下一些心力。我不去想他们,他们自然也不会惦记我了。等我哪天变成一棵树,他们也许才会重新聚到我身边,眼巴巴地守望着,期盼我能结出一颗摩莲圣果。呵……我就算能结出摩莲圣果,我宁愿让鸟儿叼了去,也不愿给他们!混账!” 公羊刁刁道:“等你变树,我就让让让……让黄莲,把我埋埋埋……在你的根下。” 唐佳人道:“你怎知道,我先变树?” 公羊刁刁道:“若我先死,你你……你把自己种在我身上,还不行吗?” 唐佳人回道:“也行。” 两个人谈及生死,非但没有一点儿伤感,反而有种美滋滋的喜悦在心尖萦绕。 公羊刁刁往自己身上撩了些血水,道:“佳人,你不恨吗?” 唐佳人回道:“不恨……是不可能的,却也没有怎么恨。有些事,当时想不明白,向后退一步,就没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了。若有,不想也罢。” 公羊刁刁问:“想明白,什么?不明白,什么?”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想明白的是,这些人围着我,无外乎是想要一颗行走的人参娃娃。结果,我开始长枝桠,眼瞧着要变成一棵树,所以他们都不想再对我虚情假意,干脆就露出本来的嘴脸。想不明白的是,战苍穹装疯卖傻叫我娘,每次回忆起来,会不会觉得丢脸?想不明白的是,控制了孟天青的人到底是谁?最想不明白的是,秋月白如何能将半瘫演得那么像?!”让唐佳人心中火烧火燎的是,秋月白扮演半瘫之事。因他双腿无法动,所以,她才会……才会那般“救”他。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他的算计罢了。她傻乎乎的去湖水里捞他,捞起的,不过是一个笑话。想起自己在他身上主动缠绵,双颊禁不住燃起了两抹火辣红色。然,这种红并非源于羞涩,而是……恼火与愤怒,以及一种无法抚平的难堪。 公羊刁刁道:“秋月白,确实瘫了。” 一句话,令唐佳人心中大惊。 公羊刁刁道:“我诊断时,结果如此,不会错。至于他如如如……如何恢复,不得知。”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摩莲圣果!” 唐佳人道:“秋月白曾给战苍穹一样东西,那味道类似我身上的味道馨香,只不过寡淡了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是一块被打磨光滑的骨头。现在想来,那骨头定是属于行走的人参娃娃。” 公羊刁刁:“行走的,人参娃娃?” 唐佳人道:“吃下摩莲圣果,且与之相符之人。” 公羊刁刁哈哈大笑:“人参娃娃……” 唐佳人抖了抖身体,道:“还笑?现在想来,真是可怕。幸好我与摩莲圣果不符,否则我必须做好被分尸的准备。这才叫死前千刀万剐,死后尸骨无存,太可怕了。我宁愿做棵安安静静的大树,也不愿意成为人参娃娃。” 公羊刁刁毅然道:“佳人,我会帮你,不会让让让……让你变成树。” 唐佳人莞尔一笑,道:“不行。我还准备葬在你的尸骨上呢。” 公羊刁刁道:“说说罢了,我舍不得。” 唐佳人心中感动,捏了捏公羊刁刁的手,道:“我扯下秋江滟的面纱时,你看见她的脸了吗?她脸上的疤痕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实在是神奇。看来,她的脸能恢复,与秋月白的腿能恢复,都是倚仗了人参娃娃的骨头。摩莲圣果,是个调皮的孩子,吃到肚子里,不知会起到什么作用,但是若是吃下服用过摩莲圣果且与之完美融合的人的骨肉,才是上策。”微微皱眉,“我只是想不明白,秋江滟的脸既然已经快恢复如常了,她还来抢摩莲圣果干什么?再者,我还不知道,若有人服用秋江滟的血肉,不知道会不会有恢复容貌、消除病痛的作用?”说着话,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 公羊刁刁的眼睛里冒着一串蓝色的火苗,认真地道:“秋江滟服服服……服用过骨头,容貌恢复,却不完全。所以,她才来抢。若她没有服服服……服下摩莲圣果,她的血肉对别人而言,只只只……只有一点儿作用,与普通药物无无无……无异。如今,你喂她吃下摩莲圣果,若若若……若融合,她就就就……就是行走的人参娃娃。佳人,你想……想试试吗?” 唐佳人的眼中划过挣扎之色,终是摇了摇头,道:“不。我不吃人。” 公羊刁刁眼中的怪火熄灭,道:“这样也好。否则,人会变得,不像人。谁活着,都不容易。” 唐佳人诡异地一笑,道:“不过,我可不保证别人不吃她。毕竟,她可是服用过摩莲圣果的人。” 公羊刁刁恨声道:“她那样,被吃,活该!且等她,被分食!”转而道,“不过,据我所知,这摩莲圣果,也要一一一……一个生长期。不会,立刻,融合。”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道:“我便是个例子。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变香变臭的。我下山后,开始猛吃,这才慢慢变得馨香诱人。孟水蓝说,那位高僧的尸骨上长出一棵参天大树,散发出恶臭,后来才结出了摩莲圣果。我现在已经变臭,且长出了枝桠,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棵树,然后长出果实。想来,那高僧没准服用过摩莲圣果而不知,因为不能融合,才变成一棵臭不可闻的树。这,都是过程。至于那秋江滟,她想变成树,怕也是没有机会的……”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佳人的路子 公羊刁刁好奇地问:“怎说?” 唐佳人松开攥着公羊刁刁的手,从布包里找出那只干瘪的莲蓬,使劲儿一捏。 一颗颗红色的莲子从中掉落,噗通通地落进了滚烫的血水中,没了踪迹。 公羊刁刁看傻了。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接,却终究没干傻事。他看向佳人,一脸的不解。 唐佳人扔下干瘪的莲蓬,道:“我原本以为,那颗红色的豆子,真的是摩莲圣果。拿到那颗莲子时,我才想起来,这只莲蓬是我采来插在石头灯展上的。我小时候贪吃,咀了一颗莲子,苦得要命,就把它孝敬给祖宗们了。我就和休休说,让他把莲子弄成红色,这样我就不会主动招惹它们。也不知道休休是怎么做的,反正这些莲子就变成了你现在看见的样子。” 公羊刁刁目瞪口呆啊。半晌才道:“你是说,大家拼拼拼……拼死抢的摩莲圣果,其实就是一颗被被被……被染成红色的苦莲子?!” 唐佳人点头,笑道:“不然,我也不会将这莲蓬拿走,生怕露馅。” 公羊刁刁道:“所以,你说,秋江滟不不不……不会变树?” 唐佳人得意道:“她能变成啥树?变树也注定不能成材!我喂给她那颗莲子,就是想让她被大家惦记。她不是喜欢被众星捧月吗?那就被捧得高高的,然后跌得惨惨的。” 公羊刁刁咂舌道:“唐不休拿拿拿……拿到莲子时,没有痛快的交交……交给秋江滟,换下你。我当时,很气愤。” 唐佳人道:“休休多聪明。他定然比我更早想起这东西就是一颗莲子,之所以显得犹豫,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忽悠那些贪心的傻子。”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不自然地一笑,道:“现在,不是我生休休的气,是他生我的气。哦,不不,不对,是我们互相生气。 原本,我以为,是秋月白等人屠了唐门,才那般生气。可现在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唐门非但没有被屠,反而做出被屠的样子,定是不知道躲哪里逍遥去了。 休休确实是路痴,但总有办法联系上唐门的人。定是他提前做了安排,才会在秋月白等人进入唐门前撤离开来。你不知道,唐门三位长老有多固执,若非得了休休的吩咐,定不会带人离开的。我惟一想不通的是,三位长老既然要离开,为何还弄个假坟?现在回忆起来,那坟的样子不像是刚立的。可若说三位长老已经离世,看休休的表情又不像。甚是迷茫啊。” 公羊刁刁道:“狡诈!”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确实狡诈。休休明知道这些人会跟在我身后,来到唐门寻宝,却还是故意放行,让他们跑进来,然后来个瓮中捉鳖,一个不放走。我生气,他做这事之前不问问我的意思。若非我太懂他,见他并没有为三位长老的死而难过,知道他暗中动了手脚,没有一怒之下不管秋月白等人的死活。等回过味儿,秋月白他们的坟头都长草了。他就不想想,那时候我会多伤心、多自责? 他生我气,是因为我护着秋月白他们。他们接近我的目的不纯,都在打摩莲圣果和唐门的主意。我就应该与他同仇敌忾,弄死他们!可是,我做不到。如果他们真的屠了唐门,我定手刃仇敌!可事实并非如此。哎,这么说也不对,好像休休不应该提前知会唐门中人似的。反正,这就是一笔不糊涂却扯不清的账。” 公羊刁刁道:“佳人,你真聪慧。” 唐佳人回了句:“你不瞎。” 二人又是相识一笑。人们都说,好话要好说,可又有一句话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二人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未尝不是一种繁华世界的简单通透。 唐佳人继续道:“如今,休休放火烧了唐门,便是不要这里了。也是,这里既然已经被众人发现,从今后便永无宁日。这个来寻寻,那个来找找,都想再翻出些蛛丝马迹,弄颗摩莲圣果。”伸手拍了拍肚子,“摩莲圣果在这里,且等我成树,结出来一颗给他们吧!” 公羊刁刁心疼地道:“佳人……” 唐佳人一笑:“刁刁,你不用为我难过。如今的结果,我已经十分满足。我活得坦坦荡荡,没人再惦记我的血肉,这样真好。臭一些,才是最好的。等我埋骨入土,那便是身后事了,与我无关。我只想活着一天,开心一天。路太短了,容不得别人践踏,也容不得自己荒废。” 公羊刁刁道:“你这么想,对。” 唐佳人眯眼笑了笑,道:“刚才在路上,你一个劲儿要和我说话,想说什么来着?” 公羊刁刁的表情一僵,掩饰道:“没……没什么。” 唐佳人不信,歪着头看着公羊刁刁,逼问道:“快说!” 公羊刁刁摇头。 唐佳人用左手点公羊刁刁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威胁道:“快说。” 心口的敏感被触碰,公羊刁刁的呼吸都炙热了两分。他既想躲闪,又想迎上去,内心的矛盾和复杂,是前所未有的。 唐佳人不知,继续戳他,道:“快说!快说!” 公羊刁刁开口道:“你……你再戳戳戳……戳戳这边。”说着,挺了挺胸膛。 唐佳人微愣,道:“这逼迫还得全方位的?” 公羊刁刁红着脸,道:“感觉,挺怪,也也……也挺舒服。” 唐佳人瞬间明白了什么。毕竟,她已经是实打实的过来人了。她尴尬地收回手,不自然地道:“戳……搓下泥,多不好。那个,你你……你……” 公羊刁刁急道:“我可干净了,没泥,你戳戳,我……我喜欢呢。”说着,又向唐佳人靠近了几分。 唐佳人立刻防备起来,正色道:“你倒倒倒……倒是说说,你那时有有……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公羊刁刁道:“你结巴了。” 唐佳人道:“就就……就说这个?” 公羊刁刁道:“不,我是说,你现在结巴了。” 唐佳人假笑:“我愿意!” 公羊刁刁盯着佳人不语,眼中似乎有灼热的情绪在滚动。 唐佳人向后退了退,道:“你到底,说不说?” 公羊刁刁垂眸,道:“我就是想和你说,我要小解,让你放我下来。” 唐佳人偷偷嘘了一口气,道:“早说啊。这么憋着,多多多……多难受。” 公羊刁刁扭开头,道:“你不让我说。” 唐佳人陪笑,道:“现在,你可可可……可以去小解了。” 公羊刁刁没动。 唐佳人轻轻地推了公羊刁刁一把。 公羊刁刁回头瞪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不明所以,凑过去,问:“怎么了?” 公羊刁刁回道:“醒来后,就……就不觉得憋尿了。” 唐佳人略一思索,脸色瞬间变了,当即向上爬去,口中道:“你你你……你过分了!竟在这里尿尿,我我……我……哎呦……”一不小心弄疼了左手手臂,整个人又滑回到温泉血水中。 公羊刁刁立刻扶住她,关心地道:“让你仔细些,别动左手,你便不听。这下疼了吧?活该!”话虽粗,动作却十分轻柔。 唐佳人道:“我没事儿。” 公羊刁刁轻轻摸了摸佳人的骨头,这才嘘了一口气,道:“还好,没错位。” 唐佳人忍着痛,道:“我不不不……不泡了,我饿了。” 公羊刁刁沉着脸,道:“你嫌弃我在里面尿尿了?” 唐佳人在心里点头,面上却摇着头,道:“没有。” 公羊刁刁这才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嫌我。你第一次跳进我的药桶里时,偷偷尿了尿,我也是知道的。我都没嫌弃你,你怎么能嫌弃我?” 唐佳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小嘴张张合合,愣是没挤出一个字。 公羊刁刁瞧着佳人这幅讨喜的模样,整个心都柔软成了一团。当即轻轻抱住她,吻了上去。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公羊刁刁的脸上,将其逼退,道:“起开!” 公羊刁刁挣扎了一下,却不敢太过用力,怕伤到佳人的受伤手臂,只能含糊地道:“干嘛?” 唐佳人怒声道:“你小解了,不知道吗?!” 公羊刁刁躲开唐佳人的五指山,道:“童子尿有解毒辟邪之功效,我……我宝贝的紧呢!” 唐佳人一脸嫌恶地道:“你宝宝宝……宝贝的紧儿?你怎么不不不……不喝了?!” 公羊刁刁羞恼道:“棒锤!” 唐佳人眉飞色舞地一笑,道:“傻蛋!” 公羊刁刁道:“说了你也不信,一些边远之地,唯有对待贵客,才用童子尿煮了鸡蛋请人吃。你若不吃蛋,也要喝两口汤,才算对得起主人的招待。” 唐佳人咂舌道:“真的?” 公羊刁刁点头,回道:“自然是真的。好些个习俗,如同不同的美食那般,令人耳目一新。若非我身体不好,定要好好儿地去走走看看。” 唐佳人道:“我也好想出去看看。” 公羊刁刁的眼睛一亮,道:“我们走吧!” 唐佳人犹豫道:“就这这这……这么走?” 公羊刁刁目光灼灼地回道:“对,就这么走!”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情感烧成灰烬 能走了吗? 走不了。 唐佳人只问了一句:“你不疼了?” 公羊刁刁立刻皱眉,抿唇,忍痛。 唐佳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你这一泡,最少得一天一夜吧?我去准备些吃食。” 公羊刁刁隐忍着痛,沙哑道:“你的手……” 唐佳人毫不在乎地道:“又不是都折了,这不还剩一只吗。”哆哆嗦嗦地爬上岸,风一吹,一身热气立刻变成冰溜子贴在身上,那感觉,真是冰爽。 佳人抓过公羊刁刁脱下的衣袍,快速跑到另一个小温泉池里,将衣袍放在石头上,整个人一跃而下,弄痛了手臂,痛得整张脸都拧成了苦瓜。 她背对着公羊刁刁,脱掉一身衣物,将自己清洗干净。 公羊刁刁望着佳人的背影,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什么疼不疼的,完全与他无关。他的眼中、心中、脑海里,没有天地万物,只有一个佳人。 尽管唐佳人背对着公羊刁刁,却也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仿佛能将她点燃。 唐佳人的双颊一红,道:“转过去,不许看。” 公羊刁刁置若罔闻。一行鼻血,沿着鼻孔流淌而出,滴落进了温泉血水中。 唐佳人缩进温泉中,回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立刻回身,背对着唐佳人,用手抹了一下鼻血。 唐佳人道:“你偷窥我。” 公羊刁刁回道:“没有。” 唐佳人喝道:“还说没有?!” 公羊刁刁理直气壮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怎么能说是偷窥?我看得明目张胆!” 唐佳人气得不轻,道:“我我……我……” 公羊刁刁目露得意之色,偷偷地咧嘴笑了。当他察觉到不对劲儿,猛然回头看去,却见唐佳人已经穿带妥当,正坐在石头上,用他的亵衣擦拭着头发上的水呢。 美人沐浴,活色生香。 公羊刁刁看着看着,又看直眼了。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勾唇一笑,道:“傻刁刁。” 公羊刁刁的眸光潋滟,回以一笑,纯粹而美好:“美佳人。” 佳人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去附近捡来干柴,然后挖出自己藏好的一口锅和一罐盐巴,用单手和牙齿配合,将其捆好背在身上,这才回到温泉旁生火。 公羊刁刁惊讶道:“哪儿来的锅?” 佳人回道:“我藏的。” 公羊刁刁感慨道:“看你这样,就像常年吃不饱饭。” 唐佳人道:“你说的,没错。若非休休控控控……控制我,我现在一准儿是个大大大……大胖子。我总想吃东西,且,胃口特别大。” 公羊刁刁道:“胖子才好,抱着暖暖的。” 唐佳人手起刀落,开始剥牛皮。 一只手总归是有些吃力,但胜在匕首锋利,割牛皮是小菜一碟。 公羊刁刁默默看着唐佳人剥开牛皮割牛肉,弄得满手都是血。他问:“你现在不怕血了?” 唐佳人头也不抬地回道:“见多了,自然就就就……就不怕了。” 公羊刁刁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佳人为二人准备晚饭。看着她,能减缓身上的疼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以至于他都不敢闭上眼睛,生怕这是一场梦。 唐佳人怕引来野兽,拾来了许多柴火,堆在脚边,准备整夜燃着篝火。她将自己脱下的衣袍洗了洗,拎出来摔干,然后挂在了支起来的木头架子上,让火将其烘干。 天,渐渐黑了,牛肉炖烂的香味引人口水泛滥。所幸,硫磺的味道掩盖住了血腥味,不然一入夜,两人都不安全。 唐佳人将铁锅拖拉到公羊刁刁的身边,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公羊刁刁食量很小,今晚却也吃了许多。 唐佳人本就是一个能吃的,剩下的被她吃光不说,又炖了一锅,准备后半夜吃。 两个人闲聊着,非但不觉得难捱,反而有几分享受这样的时光。 公羊刁刁道:“我还以为你会难过一段日子。” 唐佳人打个饱嗝,横道:“他们的错,凭什么要要要……要我难过?!”垂眸,继续用树杈搅拌牛肉。眸中的苦涩,被蒸汽氤氲得无法看清。 公羊刁刁也不揭穿这个嘴硬的,只是静静看着她。 至于佳人口中的他们,此刻却无法平静了。只因,每个人都要承担自己的错。贪心是错、以情诱之是错、罔顾佳人是错!有人硬着心肠说自己没错,又是错! 在唐门的出口处,聚集了一些人。 明晃晃的火把将周围照亮,不及白昼,却也能看清楚每个人的表情。 秋月白坐在四轮车上,双手成空拳,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已经成冰,陪着他在这冰天雪地中静静等着。 若不知道他已经能够站立行走,定会认为他仍旧是个半瘫废物。 战苍穹坐在高高的石头上,翘着二郎腿,邪里邪气地道:“天都黑了,里面的人毫无动静,还在等什么?秋城主,你再将双腿冻残了,可万万不能怨到佳人身上去了。” 秋月白不语,望东恶狠狠地瞪了战苍穹一眼。 孟天青冲着战苍穹挥了挥爪子,试图冲过去,却因脚脖被锁在了铁链上,铁链的另一头,扣在了孟水蓝的软轿上,挣脱不开,只能怒道:“喵呜!” 孟水蓝坐在软轿上,围着厚实的大氅,双手捧着手炉,接话道:“不知战宫主在等什么?可是觉得这冰天雪地的坐在石头上挺舒服?”话中的讽刺意味,十分明显。 战苍穹噗嗤一笑,道:“本宫就是想等着看看,你们要如何圆这张脸?一个个儿围着唐佳人大献殷勤,想不到却是另有目的。啧啧……打脸这种事,本宫喜闻乐见。” 孟水蓝毫不客气地道:“那是某误会了。某还以为,战宫主是要亲自给佳人磕头认罪,让她再认下你这个大孝子呢。呵……” 战苍穹眯了眯眼睛,一把捏碎了身旁的石头。 方黑子怒道:“大胆!”拔出大菜刀,就要冲上去。 其余四名堂主,亦拔出了武器,准备一拼。 百川阁的杀手立刻挡在孟水蓝的面前,气势惊人。 战苍穹道:“走。”一跃而起,脚踏怪石,向远处而去。 五位堂主紧随其后,一同离开。 望东低声对秋月白道:“主子,焦小姐不会出来了。” 秋月白毫无反应,只是垂眸不语。 孟天青道:“哥,放我进去看看。我不放心。” 孟水蓝淡淡地瞥了孟天青一眼,道:“与你何干?” 孟天青急道:“怎么就和我无关了?我最是关心佳人……” 孟水蓝冷笑一声,道:“等你交代出,谁将你变成这样,又指使你抢夺摩莲圣果后,再说其它吧。” 孟天青嘴硬道:“没人。我是自己想抢。我不想变成这副模样。” 孟水蓝干脆不搭理孟天青,心里却忍不住开始画葫芦。能让孟天青守口如瓶的人,能有谁?如果这个秘密有关自己,孟天青一定会屁颠颠儿地泄漏出去。若有关佳人,孟天青倒是会守口如瓶。可是,这事儿怎么可能与佳人有关?哎……若孟天青不是自己亲弟弟,他有一百种手段逼他坦言!真是,打不得吹不得啊。 孟天青见孟水蓝不语,干脆撒泼道:“你到底放不放我?一出唐门,你就使计将我锁住,真是小人!你若不放了我,我就……我就跳你身上小解!” 孟水蓝看都不看孟天青,道:“尿得快点儿,天冷,别冻伤了。” 孟天青无语了。半晌,他再次开口道:“你派人跟踪秋江滟没?她可是服用了摩莲圣果。” 孟水蓝瞥了秋月白一眼,用脚踹了孟天青一下,道:“跟踪个毛!” 孟天青闭嘴。半晌,他再次开口道:“哥,你……” 孟水蓝直接道:“闭嘴!” 这时,秋月白的睫毛颤抖一下,缓缓抬起,看向巨石堆。 巨石堆里闪现出一人,来到秋月白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秋月白一眼,又快速低下头,继续道,“主子,唐门大火。” 秋月白的睫毛又颤了一下。突然出手,抓住了探子的胳膊。 与此同时,孟水蓝跳下了软轿,大声问:“怎么回事儿?重说一遍!”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置信。 坐在背风处的端木焱一把扯下了系在眼睛上的飘带,冲向探子,问:“到底如何?你说仔细!” 孟天青急得不行,挣得铁链作响,却无法靠近,只能道:“喵呜……喵呜……” 黄莲急道:“可看见我家公子?” 秋月白的探子对黄莲摇了摇头,再次道:“唐门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片瓦不留。寻了一遍,未见任何人。” 黄莲直接冲进了石堆里。 秋月白慢慢松开了手,似乎想要站起身,可刚有了动作,却是一口血喷出,软倒在四轮车上,不省人事。 望东喊着主子,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唯有让人抬起四轮车,火速离开此地。 秋月白走后,各家派出的探子陆续回来了,得到的结果却是一样。 这场火,就好似一个信息,代表着无法回到的过去,以及……被燃烧成灰烬的记忆。至于那些试图窥视唐门的人,再也寻不到有关唐门的蛛丝马迹。只因,一切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这个承载着佳人十六年欢乐记忆的地方,因他们这些窥视者的到来,化为灰烬。佳人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将成为灰烬,不复存在。若有,只怕是恨吧。 唐不休够狠!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月白之心 唐门一场大火成了灰烬,再次消失在世人眼中,想要打探,都无从寻起。 唐门就如同一个传说,曾经的曾经是令人敬佩的存在,曾经却是避世独居的神秘,而今则成为一片灰烬可,无迹可寻。 江湖中传言,避世独居的唐门中人都死于一场大火,无一幸免。 至于这消息是谁放出去的,不难想象。 秋月白等人为了得到摩莲圣果,跟踪唐佳人回了唐门,险些被唐不休要了性命不说,还令其怒烧唐门。唐门是唐不休点燃,看似与众人无关,可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们去到唐门,令那片无争之地暴露在世人眼中。当然,最重要的,是佳人。唐门是养育她十六年的地方,如今被付之一炬,她心中这笔账,自然有所计较。 日子依旧继续,却又与往日不同。 以往,佳人消失不见,众人齐心协力去寻,心中虽有担忧,却知她素来机敏,总有能力化险为夷,总能回到自己身边。如今,众人跟踪她回到唐门,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私心在里面。种种举动,也着实伤了唐佳人的心。若她执意今生不见,怕是连解释都寻不到倾听的那个人。心中烦乱,可以想像。 秋风渡,书房里,秋月白坐在四轮车上,提起沾满浓墨的笔,于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一滴浓墨,慢慢晕染开,污了纸面而不自知。 望东从外而入,抱拳道:“主子……” 秋月白的睫毛缓缓眨动一下,慢慢抬起眼睑,看向望东。 望东道:“主子让属下派人守在唐门外,如今已过半月有余,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是否要派人进去瞧瞧?” 秋月白的笔尖再次滴落墨汁,落在纸上,令墨痕大了一圈。他垂眸看着那墨痕,道:“撤了吧。” 望东急道:“就这么撤了,想再寻焦小姐,怕是……不易。” 秋月白放下笔,道:“狡兔三窟,唐门的出山之路,也定不仅仅是那一条。她如今正在气头上,不想见我也是自然。” 望东皱眉道:“属下明白,只是……担心。焦小姐以为主子刻意欺骗她,这一怒,便给了他人机会。即便焦小姐无心,也架不住旁人引诱,更何况,上有唐不休,下有公羊刁刁,中间还夹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秋月白揉了揉眉心,低低地道:“何谓欺骗?何谓赤诚?算尽一切,却不如一个不抢?正如佳人所言,若她得到摩莲圣果,定要服下,将血肉分给每一个人。呵……她可以如此想,我却如何舍得?” 望东道:“小姐不知主子为她用心良苦,却如此误会主子……” 秋月白一抬手,道:“望东,她生气是自然,我私心之盛,唯己知。”放下手,自嘲一笑,“是是非非,终要看站在哪个位置上而言。我与她之间,终究缺了信任与默契。” 望东在心里重重一叹,这才接着道:“主子,那黄莲进唐门去寻公羊刁刁,却无功而返,如今只看管岐黄馆大小事物。属下派人盯着他,不见异样。” 秋月白道:“无需盯着他。” 望东应道:“诺。属下也觉得,盯着他未必有结果。” 秋月白却道:“他进入唐门,未必寻得见公羊刁刁,却定然得了消息,知道公羊刁刁安好。所以,他出了唐门回到岐黄馆后,才会安心理事,没有派人外出寻找。” 望东微愣,随即道:“都怪属下蠢笨,竟没想到。” 秋月白道:“若公羊刁刁回来,也未必会去寻黄莲。且,他跟在佳人身边,定是撺掇她不要回秋城。这秋城,何时变得死气沉沉……” 望东为秋月白难过。他从没想过,如此冷情的一个主子,在动情后,竟是将一颗心都投了进去,不给自己留一点儿后路。他忍不住问:“主子,若焦小姐再次出现,已……已嫁为他人妇,主子……” 秋月白不等望东问完,直接岔开话题,问道:“可有秋江滟的消息?” 望东知道,自己的问题太过伤人,忙自我检讨一番,不应在城主的纵容下变得恃宠而骄,当即配合着秋月白转移话题,回道:“回主子,小姐的行踪被人抹去,暂时寻不到。不过,有痕迹显示,小姐应是同当日出现的那几人一起消失不见的。若是下了大力气,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秋月白闭上眼,疲惫道:“不用了。随她去吧。” 望东道:“小姐服下摩莲圣果。若能融合,她的血定能救……” 秋月白打断望东的话,开口道:“从今后,她与我再无关系。”手指动了动,示意望东退下。 望东的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终究闭上嘴,抱了抱拳,退了出去,关好门,守在门口。 时间改变了阳光的角度和颜色,在秋月白的脸上悄然滑过,直到一片黑暗。 望东进来送吃食,这才点亮了蜡烛。 秋月白睁开眼,用布净了手,拿起筷子,静静吃着。味同嚼蜡,却不得不咽下。 望东等秋月白吃完后,收拾了碗筷,端起,向外走去。 秋月白道:“望东……” 望东停下脚步,回身看向秋月白,恭敬道:“主子。” 秋月白道:“若她归来,已是人妇,她便要做好成为寡妇的准备。而我,宁愿她恨。” 望东端着碗筷的手轻轻一颤,勺子磕碰到盘子边,发出轻微的脆响。望东心中无法平静,却也不知要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者说,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唯有速速退下,关好门,迎着冷风冷静一番,才有思考的能力。 他一直都知道城主对唐佳人的感情,深沉、霸道、执着、惟一,却不想,他独坐一下午,竟是在思考这件事,且思考出这么个结果。也许,这个结果早就在城主心中成型,而这个下午,他不过是在劝自己放开唐佳人,结果却是否定的,无法动摇的。若唐佳人对城主有心还好,若无心,便是一对怨偶,注定痛苦一辈子。 城主那般睿智,定是知道的。可他,偏要如此,谁能拧得过? 望东只能在心里祈祷,唐佳人心里有城主,只是生他气罢了。但愿城主解释过后,能哄好唐佳人。否则……不敢想象。 秋风渡的寒风刮起,刺骨冰凉。 随着这寒风刮出秋风渡的,还有一个消息——秋月白与秋江滟断了兄妹关系。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瞬间掠过众人心头,留下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猜测的声音倒是不少,知道真相的人却闭口不言。 失去了秋月白的保护,秋江滟还是什么?她又能算得了什么? 彼时,秋江滟正在帝京里,住在了一间小巧的别院中。 自从被迫吃下了摩莲圣果,她这颗心便充满了激动喜悦,混杂了忐忑不安,偶尔还划过几分迷茫怯意。 她怕别人剖开她的腹部取走摩莲圣果,一路紧紧抱着端木夏的胳膊,生怕被别人掠了去。她想回秋城寻求庇护,却知道自己的行为惹恼了秋月白,怕他将自己拒之门外。所幸,端木夏一路将她安抚,且照顾周到,有惊无险地回到帝京。虽没能让她立刻住进王府,却派了许多人守着,让她可以睡个好觉。只是这一到帝京,端木夏便去忙了,她心中不免有些焦躁不安,不知道是否会生出变故。 端木夏对她有情,她要借此谋个好位置,进了王府,当了他的正头娘子才能令人心安呐。 秋江滟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端木夏回来,心中烦躁,揽镜自照,发现肌肤不但恢复如常,且越发白润透亮,心中的喜悦之情慢慢涌起,烦躁倒是退去不少。 绿蔻陪在一边,看着秋江滟在那里描眉画凤,想了又想,终是靠近秋江滟,小声道:“小姐……” 秋江滟停手,透过镜子看向绿蔻,等她下文。 绿蔻下意识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小姐,绿蔻觉得,这里……这里似乎被围得太严了。绿蔻刚才试着想要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却被拦下了。” 秋江滟继续画眉,道:“公子紧张我,自然要看得紧些。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惦记我肚子里这颗东西,还是小心的好。”说着,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继续道,“这里是天子脚下,那些江湖草莽,总不敢乱来。事到如今,我们需要多加努力的,是进入王府,争个好位置。”放下眉笔,对着镜子挑眉笑道,“届时,我再回秋城,秋月白见到我都要跪下磕头。哎……我又怎会让亲哥哥跪我呢?嘻嘻……嘻嘻嘻……” 绿蔻觉得,秋江滟疯了。若非疯子,怎会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儿?城主若不能成为小姐的依靠,小姐又有什么资本嫁入王府?难道,要凭借腹中的摩莲圣果?也许,这也是条路子…… 绿蔻想到摩莲圣果,心中突然一惊。她想起,自己曾趴在佳人的伤口上吸血。若秋江滟变成满身异香的人,且能为别人解决病痛,那么……真是细思极恐!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终成端木夏 二王爷的府邸位于帝京很好的位置,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虽不奢华,却别有一番与世无争的雅致,与其主人给人的感觉一样,都是假象罢了。 在一间临近书房的小厅里,端木夏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看起来有几分拘谨和小心。 不多时,二王爷披着大氅抱着手炉走进小厅,带进来一股子寒气。 一位眉目如画好似女子的小厮紧随其后。 端木夏立刻站起身,单膝跪地,抱拳道:“给王爷请安。” 小厮快步绕到二王爷的面前,亲手为其解下大氅。举手投足之间,好似女子,格外阴柔。 二王爷不看端木夏,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坐在主位上。 门帘挑开,另一位看起来十分健美的小厮端着茶盏走进屋里,来到二王爷身边,将茶盏奉上,道了声:“王爷用茶。” 二王爷接过茶,手指在健美男子的手背上划过,健美男子抬头,送出去一记笑颜。 类似女子的小厮瞧见,轻轻地哼了声,既表达了不悦,却也不令人觉得太过蛮横骄纵。 二王爷笑了笑,道:“都退下吧。” 健美小厮名曰虎行,阴柔小厮名为闻声,是二王爷身边伺候的新人,却颇得王爷青睐。 二人乖乖退下,二王爷喝了口茶,将茶盏放下,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端木夏,道:“此番出行舟车劳累,别跪着了,起来吧。” 端木夏道:“谢王爷。”站起身,垂首而立,继续道,“能为王爷效力,是……是属下的荣幸,万千辛苦,却不觉累。”他的身份尴尬,本应称座上那人为父王,却要称为王爷。本应自称儿,却只能称自己为属下。 二王爷倒是比较满意端木夏如此识时务,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道:“坐下说说吧。” 端木夏谢过二王爷后坐下,道:“此番前去寻找摩莲圣果,却得到一个惊天消息。”微微一顿,见二王爷并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便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已经知道一切夺宝过程,却不得不继续将话说下去,继续道,“那摩莲圣果服下后,需和人融合,那人的血液才能有祛病救命之效。若不融合,服用之人的身体会长出枝桠,最终长成一棵树,再次结出摩莲圣果。” 二王爷点了点头。 端木夏再次站起身,抱拳道:“属下带回来一个人。此人服用了摩莲圣果,脸上毁容处已经恢复如常。非但如此,其容貌更胜以往。可见摩莲圣果之威力不容小觑。” 二王爷终于显露出几分激动之色,问:“人何在?” 端木夏道:“回王爷。窥视她的武林人士实在太多,属下只有先将其藏起来,再想个办法,让世人以为她已经死去,打扫干净尾巴,才好将其献给王爷,不给王爷添乱。” 二王爷满意地笑道:“不错,非常不错。” 端木夏单膝跪地,望向二王爷,脸带微笑,目光中满是孺慕之色,就像小孩子对父亲的依靠和崇拜。口中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这种目光令二王爷十分愉悦。他想起自己对端木夏的承诺,遂开口道:“还叫王爷?” 端木夏的呼吸一窒,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如同巨浪拍岸,一下下拍进他的心房,将他整个人灌满。他激动的想叫、想笑、想哭……他,他终于有资格称他为父王了!不不,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成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再也不用受人唾弃,被人不耻!他可以将不喜欢的人碾在脚下,使劲儿,直到碾出血,碾碎骨头!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会因为赌丢几个铜板,就得忍骂挨饿…… 那些身为蝼蚁的日子终于成为过去,他即将飞黄腾达,站在万人之上! 他诚心诚意地俯下身子,给二王爷磕了三个响头,含泪颤声喊道:“父王,儿尽孝迟了。” 二王爷也有些动容。他伸出手,道:“过来,让父王看看你。” 端木夏膝行到二王爷身边,抬头看向他。 二王爷伸手拍了拍端木夏的肩膀,感慨道:“让你受罪了。多年来,流浪在外,可曾怨过父王?” 端木夏道:“儿都不知亲爹是谁,如何能怨?只是孤儿寡母,难免被些恶人欺辱,挣扎至今,活着不易。那日,被两位老者捉走,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竟然有幸见到父王……” 那日之事,确实隔了一段时间,可如今回想起来,端木夏仍旧会在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仰天大笑,道一声万幸。 二王爷派人捉拿唐佳人扮的六王爷,追到夏三娘的家,一场厮杀后,洪霞子和陆野踪出现,要杀夏三娘和夏坚灭口。在二人即将一命呜呼时,夏坚手中攥着的匕首落地,发出咣当一声。那匕首看起来比较普通,但在高手眼中却是削铁如泥的神器。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有千金难求的匕首?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令洪霞子和陆野踪放过夏三娘和夏坚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那匕首上雕刻着一朵用匕首拼成的花。但凡二王爷的人,又怎会不认识那朵刀花? 匕首是极品,又与二王爷有关,此事定然有些内幕。于是,二人将夏家母子二人带去给二王爷。 若是以往,二王爷也没空见这样的小人物,派个人审问便是。可如今他正是为六王爷来的,有些异常之事,自然要亲自过问。 当时,二王爷戴着面具,夏三娘倒也没认出他,被逼问下,只道这匕首是她男人留下的物件。说起过往,也只说她去山上采摘野草,看见一个受伤的男人,她心生不忍,就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大饼给了那人。那人没吃大饼,却……却要了他。只因那男人生得实在好看,她……她也就从了。事后,那人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把匕首。就是这把匕首,还是她为他包扎伤口时,借来用的。不想,珠胎暗结。 二王爷听后,一言不发。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将二人随意打杀时,他却命人将夏三娘和夏坚带下去,好生照料。 众人不解,却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夏坚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日又一日,隐约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心中的猜测令他激动不已,却也不敢置信,生怕瞎欢喜一场。毕竟,这种天大的富贵,怎么会落在他身上? 事实却是,这真是一场梦幻般的身世之谜。人生的大起大落,无外乎如此。 当王爷第一次寻他谈话,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如此高贵。只是,二王爷不肯认一个无用之人。所以,他必须办成一件大事,来证明自己。所幸,他做到了!他带回来了秋江滟,这颗服用过摩莲圣果的女人。这个时候,他心中也开过小差,想过一个问题。夏三娘给他取名夏坚,如今看来,到底是奸还是坚,真是颇有争议啊。 往事无需多说,二王爷和端木夏都心知肚明。 端木夏很想说些肺腑之言,让二王爷知道,他心中的激动与喜悦,让二王爷知道他的不容易,让二王爷多疼惜一些,善待于他。许是太过激动,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垂下泪滴。 二王爷沉下脸,喝道:“站起身!” 端木夏立刻站起身。 二王爷道:“从今后,你便是本王的儿子,金枝玉叶,泼天富贵,不能轻易垂泪,像什么样子?!” 端木夏立刻收了眼泪,道:“是,父王教训的是。儿只是太过激动,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但有爹,且……且如此尊贵。” 二王爷暗道:本王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儿子在民间。那夏三娘的肚皮真是争气,比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都管用。这么多年,他只得活下来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若非如此,这小子想得到他的认可,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别管二王爷心里如何想,表面上却是欣喜的。他道:“去看看你娘吧。你娘一直惦记着你。稍晚些,本王命人摆下家宴,让你和兄弟姐妹聚聚。” 端木夏激动道:“谢谢父王。” 二王爷哈哈大笑,道:“本王子嗣单薄,你大哥……哎……你大哥又是那样,你定要挺起这王府的重担,不可马虎。” 端木夏道:“父王放心。如今我们已经寻到摩莲圣果,只等它与秋江滟融合,便可享用。届时,大哥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儿见识少,又不懂规矩,只盼着跟在父王身边服侍尽孝,咱们家,还要靠大哥。” 二王爷心中满意,面上却呵斥道:“不可推卸责任!你也要努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未来的路,还很长。” 端木夏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二王爷的意思。一想到皇位两个字,他的腿就颤抖。如今,他已经有了泼天富贵,若……若更进一步?那那……那岂不是一步登天? 不敢想,却又忍不住想。人,毕竟贪心。 端木夏装作不知,信誓旦旦地道:“父王放心,儿必定辅佐好大哥哥,成为父王的左膀右臂。” 二王爷哈哈大笑,道:“好!从今后,你就是端木坚!” 端木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二王爷。 王爷微微一愣,改口道:“念你娘辛苦,你且叫端木夏吧。” 端木夏这才再次叩谢二王爷。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终有资格站在高处 二王爷让端木夏退下,去看夏三娘。 端木夏走后,权叔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小厅里,对二王爷抱了抱拳,道了声:“王爷。” 二王爷露出笑容,亲厚地道:“阿权,坐。” 权叔道:“谢过王爷。” 二王爷道:“你这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扬声道,“闻声。” 守在门外的闻声听到动静,取了王爷吩咐好的银票,放在托盘中,挑开帘子,走进小厅,将托盘恭敬地送到权叔面前。 权叔那张不苟言笑的皱巴脸皮向上挑了挑,露出一个笑,道:“王爷太客气了。” 二王爷道:“能者多劳,阿权也着实辛苦。” 权叔站起身,抱拳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二王爷哈哈一笑,道:“如此才好。” 权叔收了银票,坐下。 闻声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二王爷道:“阿权眼光毒辣,夏儿那顽劣子,阿权如何看?” 权叔道:“不敢妄议王爷家事。” 二王爷摆了摆手,道:“并非后宅家事。你知本王膝下单薄,仅有岳儿一子。岳儿又是那个样子,一直靠你给的方子养着。本王的身体,你是知道的,想要求子难上加难。可这子嗣问题,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如今寻到夏儿,本王心中多少有些安慰。本王与他相处不多,并不能完全了解他的秉性。阿权尽管实话实说,那生长在民间的东西,是否能堪大用?” 权叔听王爷推心置腹,知道这水他是必须蹚过去的。他略一思忖,道:“如此,老夫就倚老卖老,随口说说,王爷也就随耳一听罢了。老夫陪同二公子一路,发现他心思细腻不凡,善于揣摩人的心事,且能礼贤下士,着实不俗。只是出于民间,有些举止不妥。若王爷有心栽培,让其眼光更加深远,想来是可堪大用的。” 二王爷摸了摸刚蓄起没多久的胡须,点了点头,道:“当初夏儿出现得实在太过蹊跷,如今看来,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幸而阿权懂得验血秘术,去了本王心疑。夏儿若有一番作为,当重谢阿权。” 权叔立刻道:“不敢。” 二王爷笑着打趣道:“你呀。” 权叔陪着笑,换了话题,道:“如今,二公子将秋江滟带来了帝京,虽尽量掩人耳目,难免有所疏忽。老夫怕这只花鸡,会引来他人竞相掠夺。二公子刚才说,要弄个假死的法子,也未尝不可。断了别人的念想,王爷便可一人独享。” 二王爷笑道:“夏儿倒是有些想法。”转而问,“那摩莲圣果若真有此奇效,务必保护好秋江滟。” 权叔道:“王爷放心,定保护得妥当。”微微皱眉,“只不过,具老夫所知,这摩莲圣果需进入人体后,需要一个生长期,才能融合。这期间,还需使些手段才好。” 二王爷支起身子,问:“要如何做?” 权叔道:“既然将种子种在人的身体里,人便是宿主,她想吃什么便让她吃什么,她想如何便让她如何,都不过是种子所需。老夫也没养过摩莲圣果,会多多用心的。” 二王爷正色道:“此事万万容不得一丝马虎,阿权务必要多用心才好。” 权叔道:“王爷放心。只是,此事还需二公子多多配合。那秋江滟倾慕二公子,想必会有所求。” 二王爷嗤笑道:“她一届女子,从秋城一路跟来,自然是想嫁入王府。秋月白虽是江湖中的领军人物,但本王已经收到消息,他对外宣布与秋江滟再无瓜葛。如此说来,定是恼了秋江滟。这样也好,本王想要怎样,便可拿捏她怎样!与秋月白作亲家固然好,但却比不上摩莲圣果好。秋江滟乃江湖出身,给我儿做个妾侍尚可,至于其它,呵……怎敢想?!” 权叔道:“王爷所言正是。怕的是,秋江滟不肯,又得闹腾。” 二王爷眯了眯满是狠戾的眼睛,道:“这就要看夏儿的能耐了。” 冷不防的,端木夏又背上了一道难题。 此时,他已经甩了引路的下人,一个人快步走向夏三娘的小院。 现如今,夏三娘已经给了名分,成了夏姨娘,拥有一间独立的小院,离王爷的住所颇近。夏三娘已经人老珠黄,与府里那些青春貌美的小娘子不同,却得此殊荣,自然是因为她的肚皮厉害,生了端木夏。 二王爷虽没有昭告天下,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耳聪目明之人,自然知道端木夏是何人。一声声的二公子,差点儿没让端木夏飘起来。 端木夏一路走得虎虎生风,心中的激动恨不得寻个无人处宣泄出来。结果,一个不小心,与一位女子撞到一起。 那女子哎呦一声,被撞得向后倒去。 女子身后的丫鬟去搀扶,却没扶住,跟着一起向后倒去。 端木夏一伸手,扯住女子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其拉进怀中。 二人视线一对,又忙分开。 女子向后退去,垂眸不语。 丫鬟从地上爬起身,忙搀扶住女子,道:“世子妃,您没事儿吧?”看向端木夏,虽有心呵斥两句,但见其容貌不俗,不敢托大,只能嘀咕道,“走路要仔细些,看把世子妃撞得。” 端木夏立刻抱拳道:“原是嫂子,真是冒犯了。” 世子妃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却也知道端木夏的存在,当即回礼道:“我无碍。小叔怕是要去见夏姨娘吧,就不耽误你了。”说着微微一福身,转身离开了。 段木夏望着世子妃的背影,意味不明地摇头一笑,心中暗道:那样一个世子,这样一个世子妃,与嫁给一个死人何异? 他收回目光,放慢速度,走向三娘的小院——夏岚阁。 三娘并不知道端木夏会回来,正坐在屋里给他做鞋子。负责伺候的丫头看见端木夏,俏脸一红,娇滴滴地喊了声公子,立刻扭头跑去通知夏三娘。 夏三娘得了消息,一路小跑哭着迎了出来,抱住端木夏就是号啕大哭。 以往,端木夏最不耐烦夏三娘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毛病,如今分别一段时日,还真是想念,唯恐她被人欺负了,忙问道:“娘哭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你?” 夏三娘忙道:“没有没有,只是太想你了。”一双眼睛上下打量,“没受伤吧?啊?没受伤是不是?” 端木夏揽着夏三娘走进屋里,道:“没受伤,你放心吧。走走,屋里说话,别站这哭。” 夏三娘抹掉眼泪和端木夏进了屋。 丫头们春心萌动,一个个儿回屋打扮起来,端着糖果糕点之类的东西,纷纷往三娘的屋里凑。她们的消息虽然闭塞了点儿,但却知道,端木夏是谁。王爷一共就两个儿子,世子常年缠绵病榻,眼前之人那般健康俊美,想必……这王府,早晚是他的!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夏三娘是个不懂规矩的,见这些花朵似的美人冲着自家儿子抛媚眼,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她早就盼着端木夏娶妻生子,给她生个大孙子抱抱了。她不知道的是,就算端木夏的娘子为他生下儿子,那也不是她夏三娘的孙子,那是王妃的孙子!妾侍,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夏三娘得了儿子,与其他妾侍不同,却也不会多么受宠就是了。 端木夏心中也开心,却有正事要和夏三娘说,便挥了挥手,让这群莺莺燕燕都退下。 待屋里只剩下二人时,夏三娘又哭上了,直说:“你说你,说走就走,也不和我说说,你要去哪里,做什么?我好不容易逮到王爷,问了一句,却被训斥一顿,让我不要管。我……我就不敢再问。可娘惦记你呀,整日整夜的惦记,你回来就好,娘也就安心了。你倒是和娘说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端木夏拍了拍夏三娘的手,道:“娘,这是王府,不比咱们家。有些事,后宅不能问。知道得越多,越是过不好日子。如今,父王认下儿,儿以后就是王爷的儿子了!”说到最后,已经是忍不住的眉飞色舞。 夏三娘疑惑地道:“你本就是他儿子,他又没有几个儿子,为何才认你?” 端木夏不想多说这事儿,立刻转移话题道:“娘你只管记着一点,以后好吃好喝的活着,其他啥都别管。” 夏三娘急道:“娘怎么能不管?” 端木夏正色道:“娘,你若想我快活,能有番作为,便什么都别问别管。” 夏三娘唯有点头。 端木夏站起身,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有两名女子守在门口,便道:“去外面守着。” 两名女子应了声,羞答答地走了出去。 端木夏回到屋里,对夏三娘低声道:“娘,我让你留心那胖丫头的事儿,你可留心了?可知当初爹为何要抓她?如今人何在?” 夏三娘立刻紧张起来,低声道:“王爷当初问过,问我们和那胖丫头什么关系,咱俩不是说,她就是借宿的吗?后来,你走了,王爷……王爷又来问娘,娘……娘没有松口。本就不熟,也……也不算骗人。娘反问王爷,那人是谁。王爷说,那是个草寇,让我不用理会。”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诱色惑心 端木夏沉吟不语。 三娘道:“别想她了,总归是死了。” 端木夏皱眉,想起唐佳人那双眼睛,以及她叫自己夏坚时的神情,心中翻腾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令他既激动又烦躁。 三娘推了推端木夏,道:“坚儿,你想什么呢?” 端木夏回神,道:“父王感念你不容易,为我取名端木夏。” 三娘一张脸笑开了花,一叠声地道:“好好好……太好了……端木夏,真是好听。夏儿,你得和你父王说说,像你这么大,得娶亲了才好。” 端木夏道:“父王心中有计较,你就别操心了。眼瞧着现在天黑得快,可别晚上做针线活,得仔细眼睛。现在有丫头婆子的伺候,活让她们干,你得学会享福。” 三娘感动道:“儿啊,你终于心疼娘了。还是王府好,会教养人。娘就是个笨的,总不知道怎么让你做人。现在你不赌了,还懂事了,娘实在……实在太开心了……呜呜……”说着说着,又哭上了。 端木夏道:“大好的日子,就别哭哭啼啼的了。” 三娘擦掉泪水,一叠声地道:“好好,都听你的,娘不哭了。我们的好日子来了,也不能忘了家里人。你若得了银子,让人捎些给舅舅们,告诉他们,咱们安好,别让他们惦记。” 端木夏在心中冷笑,暗道:他们会担心我们?知道死了,也不会哭一声。若是知道富贵了,怕是甩都甩不开! 若是以往,他这话早就说出口了,如今却换上笑脸,道:“娘你放心,儿晓得。” 三娘又要哭,哽咽道:“儿啊,你真是懂事了……” 端木夏今日心情不错,遂笑着哄道:“你再哭,我可走了。” 三娘立刻忍住眼泪,道:“不哭不哭,你别走……” 二人说了些闲话,王爷派人给三娘送了些珠宝礼物,并让端木夏准备一下,晚上为他接风,这便是要将他正式介绍给阖府之人。若说这便让端木夏欣喜,让三娘喜极而泣,那么接下来的事,简直令端木夏激动得直颤抖,让三娘直接跪在了地上。只因二王爷已经派人来教教端木夏规矩,准备带他进宫面圣。 如此殊荣,怎不让人狂喜?! 一个姓,何其重要。 端木夏和三娘喜不自禁,眼角眉梢都带笑。 晚宴过后,二王爷亲近给端木夏安排了院子,自然是顶顶好的。院子里的女人,自然也是顶顶好的。二王爷大手笔,直接送了四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去给端木夏当一等大丫头。他们不但负责打理端木夏的饮食起居,还要在端木夏来兴致时侍寝。 端木夏兴奋得险些坐不住,却强自镇定。 院子有了,二王爷却没留端木夏住下。 端木夏懂得二王爷的意思,又与他低声交谈两句,心中有了谱儿,这才出了府,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去会一会苦苦等着的秋江滟。 秋江滟尚不知秋月白与她断了兄妹情谊,心中虽忐忑,却也有几分底气的。只是随着时间越晚,她心中越是慌乱。她不顾女子名节,跟在端木夏身边,要是得不到一个好结果,往后日子要如何过?且,她听说,二王爷膝下只有一个世子,每天病病歪歪不见人。将来这王府,还不都是端木夏的?一想到自己可以成为王妃,令众人膜拜,心中的喜悦之情就恨不得溢出来。所以,有些事,必须得快点儿决断! 秋江滟沐浴更衣,重新上妆,让那若有若无的体香萦绕在鼻尖。 眼瞧着月上柳梢头,端木夏还不归,她不免心中失望。 绿蔻劝道:“小姐,睡吧,公子未必能回来了。” 秋江滟道:“再等等。” 绿蔻道:“眼瞧着要三更了,小姐……” 秋江滟一个眼神射过去,令绿蔻心惊胆颤,立刻闭嘴不语。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笑语:“三更又如何?” 秋江滟的眸中瞬间点亮了星子,瞬间从凳子上站起身,道:“夏郎?!”快步迎向门口。 门开,端木夏一身华服,笑吟吟地望着秋江滟。 秋江滟望着眼前的富贵俊美公子,一颗心荡漾起了万千柔情。 端木夏回望秋江滟,眼中是化不开的缠绵悱恻。 二人执手相依,那画面真是太过美丽。 绿蔻得过吩咐,从一旁退开,并关好房门。 端木夏柔声问道:“手为何如此冰凉?怎不加件外衣?” 秋江滟回道:“心中惦记你,倒是忘了自己。” 端木夏用手轻抚秋江滟的脸,道:“美人如斯,真叫人心醉。” 秋江滟羞涩地瞥了端木夏一眼,道:“我如今这般模样,皆因夏郎之功。” 秋江滟本就是美人,如今更是馨香诱人。美人在怀,岂能不动心?端木夏有心要了秋江滟的身子,让她和自己回府去。秋江滟有心引诱端木夏,让他贪恋自己无法自拔,好能进入王府去。两人殊途同归,一拍即合,当即便不老实起来。 端木夏人逢喜事精神爽,满面春风,眼中含笑,当真是公子如玉。他轻轻揉着秋江滟的腰肢,道:“这一路,真是委屈你了。从今后,必不让你委屈。” 秋江滟用小手抚着端木夏的胸口,羞涩道:“知你心疼我,可……可我却不是那等不知廉耻的女子。总归……总归要个依靠的。” 端木夏一把抱起秋江滟,大步向床上走去,道:“我便是你的依靠,你还想靠哪个?”将其放在床上,便压了上去。 秋江滟见端木夏不肯吐口,当然不肯就范,当即推拒道:“夏郎不可如此孟浪!我好歹是秋月白的妹妹,不是那没羞没臊的。哥哥对我期待甚高,我若不清不楚的跟了你,定要生我的气。” 端木夏心中冷笑:生气?何止是生气!他早已声称和你断了兄妹关系。 面上却是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道:“滟儿,我怎会负你?今日我回府,便是和父王说你我之事。原本说是江湖女子,父王当即不喜。后又说是你,父皇这才点了头。” 秋江滟因端木夏的话,一颗心起起伏伏,终是靠了岸。她眼中含泪,激动道:“王爷同意让我过门?!如此……如此……夏郎……呜……” 端木夏不再与她废话。如此绝色女子,不享用了实在可惜。 对于端木夏而言,秋江滟就像一盘菜,看起来色香味美,吃起来也十分不错。不过,最终都将排出体外,成为养料。如此,就不要辜负这大好春色了。 秋江滟得了承诺,自然要使出百般手段配合着端木夏。 二人干柴烈火,倒是实打实的燃了起来。 春宵一刻,美梦一场,都是一个片段罢了。 激情过后,那如胶似漆的人儿,也要隔了肚皮开始算计。 端木夏抱着秋江滟,心中不免得意。曾几何时,他能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快意的一天。身份如此高贵,怀中美人相抱,出手便能一掷千金!这种日子,只要过一天,便不想回到过去。过去,他就是蝼蚁,如今站在高处,真真儿眼界不同,风景不同。 秋江滟抬起头,望向端木夏,含情脉脉地道:“夏郎,我是你的人了,你莫要负我。” 端木夏道:“你且安心,我一早就回去见父王,让他订个好日子,让你过门。” 秋江滟撅嘴,道:“不是过门,是八抬大轿抬进门。” 端木夏立刻改口,道:“对对,是八抬大轿。滟儿如此绝色,当与我并肩而立,看看这世间繁华。我那院子极是好看,想必你会喜欢的。” 秋江滟喜不自禁,娇声道:“只要是夏郎的,我都喜欢。” 端木夏哈哈一笑,道:“真是哪里都喜欢?” 秋江滟被打趣儿,羞答答地扭着身子不依,又勾起了端木夏的邪火。 端木夏再次品尝起美人,食髓知味,暗爽不已。 事后,他道:“如今你服用了摩莲圣果,被江湖人窥视。你若被人掠去,后果不敢想象。我是万万受不得的。不如,假死,断了别人的念想。” 秋江滟一惊,道:“如是假死,如何能嫁你?” 端木夏道:“你只管放心,我定给你安排个好出身。” 秋江滟这才点头应道:“可是我哥那边……” 端木夏道:“你姑且放心,我会派人去说,不让他担心。” 秋江滟立刻道:“此事可以稍微缓一缓。等我哥气消了再说。若我大婚,他替我高兴,也就不会怪罪了。” 端木夏在心中冷笑,面上却笑道:“听滟儿的。” 二人好得蜜里调油,真真儿过起了小日子。 端木夏一边说日子定了,稳住了秋江滟,一边策划着一场假死,让秋江滟与这个世间之人断了联系。从此,她只能生活在王府的后院里,做一颗被悉心照料的摩莲圣果。只要她与摩莲圣果融合,血液可以救人时,便是她劫难的开始。 秋江滟是个心狠手辣的,却自以为遇见了良人。殊不知,女人狠心那叫如同蛇蝎,男人狠起心来,却是禽兽不如。二人,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蠢货爆惊天秘密 三日小筑里,烧着火盆,暖是暖和,却暖不了人心。 孟水蓝和孟天青围着火盆烤着手,跳跃的火苗映在人脸上,将肌肤染成了橘红色,却不能将眼眸染上一丝暖意。 两个人不说话,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半晌,孟天青开口道:“哥,你想要摩莲圣果?” 孟水蓝反问:“你不想要?” 孟天青道:“我自然想要,不然去抢什么?逗乐啊?” 孟水蓝被噎,却也不恼,而是继续问道:“是你想要,还是你背后的那个人想要?” 孟天青不语。 孟水蓝道:“若你不是某的亲弟弟,这会儿一定被秋月白等人关在大牢里严刑拷打,逼问幕后黑手。” 孟天青嗤笑一声,道:“逼问有用,你早就动手了喵……”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道:“你还是不了解你哥啊。” 孟天青瞥了孟水蓝一眼,垂眸看着炭火,翻烤着双手,道:“你不用总想着问出什么幕后黑手。我若知道谁将我变成这副模样,定不会放过他。” 孟水蓝细细打量着孟天青,觉得他这话不假,心思快速转动之下,惊出口道:“害你之人和让你帮忙夺摩莲圣果之人不是一个人?!” 孟天青抬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思忖道:“将你变成这副模样的人,令你身不由己,做过许多事却没有印象。例如,你割破佳人的手指,将她的血喂给死猫死老鼠,或者是病重的猫鼠,没见到作用,便在那里哭嚎不止。当时那屋里,定坐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和将你变成这副模样的人,是一个人。他的目的,就是让你就近接触佳人,当个有用的细作。佳人虽不曾说过,但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曾猜到,她定是服用过摩莲圣果,否则哪里来的异香?就连最开始接近她,也是因为她善于用毒,且……姓唐。” 孟天青激动道:“你是,我不是喵!我是喜欢佳人!” 孟水蓝道:“你闭嘴,听某说。天青,你认真想想,每次你被他控制,定是通过了什么渠道,不可能他心念一动,你便会按照他的心意行事。一次在客栈,你听见猫叫,立刻跳窗离去;第二次,围剿残杀女子的凶手,你又突然离开。这两次,都有猫叫。可在进入唐门后,你突然变了,再次被控制了心情,去抢摩莲圣果。这一次,你还招来了许多爪子染毒的猫。在来唐门的路上,我一直注意观察,从不让陌生人接近你。现在看来,那个对你下黑手的人,就在当时的唐门里。而那些猫,并不是你临时招来的,而是随着那人偷偷潜入唐门的!他只不过是借助你的手想要抢摩莲圣果罢了。” 孟天青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有慌乱、惊恐、不安在里面。 孟水蓝盯着孟天青的眼睛,道:“你现在就是最危险的叛徒,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倒戈相向。而这个可以控制你的人,却是我们所熟悉的人。你想想,这有多可怕。这个人表面上对佳人好,实际上,却包藏祸心。而你,就是他的刀子!” 孟天青的眸子轻颤,显然这也是他最介意的一点。 孟水蓝决定给他最后一击,道:“佳人变臭,血液无用,你以为那人就会善罢甘休?惟一的一颗摩莲圣果进了秋江滟的肚子,能不能融合,还要看情况。佳人变成树后,却是可以结出新的摩莲圣果的。论起到处去寻、去抢,不如埋了佳人,来得快!也许要不了两三年,就能得到一颗摩莲圣果!” 孟天青蹭地站起身,不安地踱步。脚踝上的铁链被他拖得哗啦直响,令人不安。 半晌,他突然看向孟水蓝,态度坚决地道:“不,不会,那人不会伤害佳人!” 孟水蓝心中一喜,站起身,一把攥住孟天青的手腕,道:“某果然没猜错,你知道那人是谁!” 孟天青道:“不,我不知道你口中那人是谁!” 孟水蓝瞬间暴怒,一个大嘴巴掴到孟天青的脸上,吼道:“你要疯傻到何时?!那人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如此维护?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佳人,便是要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兄弟二人打闹常有,动起手来却是有分寸的。孟水蓝自恃身份,像今日这般暴怒,从未有过。 孟天青被打,嘴角破裂,渗出血痕。他舔了一下嘴角的血,却没有还手,也没回嘴,只是坐回到小马扎上,往炉子里添了些炭,这才开口道:“将我变成这样的人,与我不肯说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孟水蓝皱眉,看向孟天青,也坐在了小马扎上。 孟天青道:“我说过,若是抓到将我变成这样的人,非要弄死他不可!此话不假。我没对佳人说谎,我一旦被那声猫叫吸引,脑子里就会变得一片空白,做了什么,自己并不知道。只是长此以往,我自己又如何会善罢甘休。你一直觉得我知道什么,却不肯说,想必也是因为知道我的性子,不可能不报仇。 我在外流浪时,每次清醒时,都会发现自己守在一个女子的尸体前,那种不知自己是不是凶手的恐慌,我至今不敢再想。我越发肯定不是我,就会越发怀疑是我。” 孟水蓝道:“天青……”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道:“你别说,先听我说吧。后来,我尝试将耳朵堵上,结果没有用;再后来,我干脆将鼻子也堵上,还是没用;我无法,只得另想办法。我买了一种啃骨鱼,将它装在衣兜里,诱它咬我。事实上,疼痛确实让我清醒了一点儿。我隐约看见一个披着斗篷的神秘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将识风香下到了那人身上。待我清醒后,我便开始寻找此人。结果,却……却寻到一个人。” 孟水蓝立刻追问:“谁?!” 孟天青垂眸道:“此人绝不是给我下毒的那个人。我也答应她,不将此事说出。”看向孟水蓝,正色道,“若我失信于人,便是百川阁失信于人。哥,你说,我能说吗?” 孟水蓝眯眼道:“你这是威胁我了?” 孟天青道:“你打都打了,我能说的也都说了,你若觉得这是威胁,那便是吧。” 孟水蓝道:“你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真不知是得了谁的真传?” 孟天青道:“你的,没跑。”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道:“孟天青,你说,若本阁主将你赶出百川阁,去了你的职位,你说不说,又与某的百川阁有何干系?” 孟天青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若不是百川阁的人,为何还要对你推心置腹、交代清楚?” 孟水蓝道:“你是笃定某会念及几分兄弟情分,不会对你大刑逼供?” 孟天青气人地道:“喵……” 孟水蓝额头的青筋暴起一根,道:“好啊,你长能耐了。” 孟天青站起身,走到床边,直接躺下,道:“你也不用威逼利诱,我说过,我不会说,就不会说。” 孟水蓝气得一踢火盆,炭火洒出,蹦了一地。有一些小炭火,飞溅到墙壁上,又反弹而起,竟是落在了孟天青的身上。 孟天青尖叫一声:“喵!”一个高蹦起,拍掉身上的火炭,拍灭小腹上的火,吼道:“你疯了!” 孟水蓝冲着孟天青呲了呲牙,道:“孟天青,某自认为颇有脑子,能看清楚真伪面孔,偏偏就弄不明白你那脑袋里都塞了什么稻草,竟让你蠢笨如此!” 孟天青不服,怒道:“哪里蠢?!” 孟水蓝大步走向孟天青,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你追识风香追到那人身上,竟还口口声声说不是他?!不是他是谁?是某吗?!你个缺根弦儿的蠢货,怎么变猫后脑子也变了?某若夸你,便是侮辱猫!” 孟天青硬气道:“男人女人我总能分的清!怎么会是一人?!” 孟水蓝的眉毛一挑,道:“女人?” 孟天青闭嘴不语。 孟水蓝心中震惊不小,暗道:是什么女人,能让孟天青为其守口如瓶? 孟水蓝惯会演戏,当即表现出雷霆之怒,吼道:“你口口声声喜欢佳人,如今却为一个女人将她置于危险之地!你还敢说喜欢?你有何资格说喜欢?!待某寻到佳人,定要说给她听,让她知道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东西!” 孟天青被气红了一脸,一把推开孟水蓝,道:“不许胡说!你不就是想知道那女子是谁吗?我偏不告诉你!” 孟水蓝道:“你出息了!厉害了!你受人哄骗而不知,定是要做出不可挽回的伤害,才肯道出真相!好,好得很!你如今类猫,脑子更是不行。你若不行,信某便是。偏偏你宁可信外人,也不信某!说不是她将你弄成这样,打死某都不信!”说着,一拳头打了过去! 孟天青暴怒,一拳头砸回去,吼道:“佳人她亲姐妹,能伤害她吗?!你才是没脑子的蠢货!”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清荷的真实身份 佳人她亲姐妹?! 这可真是劲爆消息啊。 不说这四个字的深刻意义,就说字面上的意思,就够孟水蓝寻思一会儿,慢慢捋顺被惊炸开来的脑筋。 他想到过,能让孟天青为之守口如瓶的人,着实不多。唯有事关唐佳人,他才会如此谨慎。却不想,竟逼问出这么一个结果。着实令人震惊。 孟水蓝坐在小马扎上,望着孟天青,半晌不语。 这时,门被敲出声音:“咚咚咚……” 孟水蓝问:“谁?” 筱茹儿回道:“是我,筱茹儿。” 孟水蓝问:“何事?” 筱茹儿回道:“亲手做了些糕点,送来给你们尝尝。” 孟水蓝道:“进。” 筱茹儿这才端着糕点推门而入,乍一看屋里的情景,立刻发出惊呼,道:“这……这都起火了,快跑!”扔下糕点,拉起孟水蓝就往外跑。 原来,那些炭火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落在了桌脚边,已经将一条桌腿点燃。可屋里的兄弟俩,却竟然毫无察觉。 孟水蓝被筱茹儿拉出房间,从大缸里舀出一盆水,端进屋里,直接灭了火。 炭火遇水,发出吱啦一声,冒起大量的白烟和灰尘。 孟天青被白烟呛得直咳嗽,立刻跑出门口,却因被锁,只能坐在台阶上。 孟水蓝从屋里走出,也坐在了台阶上。 筱茹儿关心地道:“台阶多凉,不如换间屋子坐坐?” 兄弟二人说都不说话,筱茹儿略显尴尬,道:“也怪我一惊一乍的。本是小火,却吓得丢了糕点,害你们二人无处可坐。” 孟水蓝道:“并无大事,你也无需多心,回屋休息去吧。”摸出钥匙,解开孟天青脚边的铁环,抓起他的手腕,走进自己的房间,关好门。 筱茹儿望着紧闭的房门,眼中划过复杂之色。 房间内,孟水蓝将孟天青推坐到椅子上,盯着他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与某说清楚。敢有一丝隐瞒……”挽起袖子,指着房梁,“某发誓,今天将你吊起来打!” 孟天青道:“都已经开口,还有什么不能说?你不用威胁我,喵……” 孟水蓝又盯着孟天青看了两眼,这才扯过来一把椅子,坐到孟天青的正对面,道:“说吧。” 孟天青道:“就这么干巴巴的说?” 孟水蓝忍着怒火,问:“你还想怎样?” 孟天青道:“小鱼干给一盘。” 孟水蓝吼道:“来十盘小鱼干!” 不多时,小鱼干摆了满满一桌子,孟水蓝心满意足地吃下一盘子后,这才开了口。 原来,他对神秘的斗蓬男子用了手段后,再次陷入昏迷,醒来后,发现自己依旧守着一具十分凄惨的女尸。他不再耽搁,立刻拿出百川阁的手段,开始追那沾染了识风香的神秘男子。 孟水蓝一路追出去,竟来到一家客栈。 他因相貌变得像猫,唯恐吓到别人,引起不必要的惊慌和麻烦,便偷偷潜进去,来到一间天字二号房的门口。 他撬开房门,溜了进去。 房间里,烛火摇曳。屏风上,搭着一个黑色披风。屏风后传出水的哗啦声,好似有人正从浴盆里走出。 孟天青心中发狠,不由分说,直接扬起爪子,扑到屏风后面,便是一记杀招!不想,那人正在穿衣,见到突如其来的他,吓得一声尖叫,蹲在了地上。 孟天青这一爪子抓空,整个也愣住了。 只因,那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竟是个女人!最最要命的,这个女人他还认识!竟是……清荷! 幽黄的烛火下,穿着亵裤亵衣的女子瑟瑟发抖,抱着外衣求饶道:“求求大侠,放过奴家,奴家……”一抬头,看向孟天青,吓得两眼一翻,竟是昏了过去。 孟天青无法,只得将人抱到床上,泼了水,让她醒来。 清荷一醒,立刻向床里缩去,看样子真是怕极了。她哆哆嗦嗦地道:“别吃我……别吃……” 孟天青这才想起,自己是没变猫时见过清荷,如今他变了模样,清荷不认识他,也很正常。再者,二人只有一面之缘,正常人是记不住什么的。 孟天青没有说自己是谁,而是低声威胁道:“不许叫,否则杀了你!” 清荷立刻点头,表示妥协。 孟天青亮出爪子,露出凶狠的样子,道:“说,你是谁?!” 清荷立刻下了床,跪在地下,道:“奴家名叫清荷,是……是唐公子的婢女……” 孟天青冷笑,道:“混说!照你这么说,那唐不休就应该住在隔壁,为何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他却毫无反应?” 清荷立刻道:“公子的徒弟不见踪迹,公子正在到处寻她,此时,不在隔壁。” 孟天青心中一凛,这才知道,唐佳人竟不见了。他有心立即去寻,却知道孟水蓝一直怀疑清荷的出身,所以忍下冲动,决定逼供一番。 孟天青伸出锋利的爪子,顶在清荷的脖子上,道:“我的耐心有限。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否则……我让你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清荷哆嗦道:“好。” 孟天青问:“你刚从外面回来。深更半夜,你去了哪儿?” 清荷道:“公子一直不归,清荷放心不下。夜里出去,是想寻人。” 孟天青道:“你一届女子,敢深夜独行?” 清荷苦涩一笑,回道:“奴家已经毁容,自己揽镜自照时都觉得害怕。夜里出行,不吓到别人就算不错了。” 孟天青道:“你都去了哪儿?” 清荷道:“只是随便走走。心中有些害怕,也不敢多多逗留。转了一圈便回来了。不想……”微顿,目露惧意,“不想公子突然来访,吓……吓死奴家了。” 孟天青冷笑一声,喝道:“说谎!你的披风上沾了可千里追踪之物,还敢糊弄我?!”扬起爪子,假装要动手。 清荷立刻道:“冤枉啊!奴家不知道怎么就……就沾了什么千里追踪之物。哦哦,对了,倒是刚才急行时,曾与一人擦肩而过。不不……不知道,是不是蹭到了什么。” 孟天青知道,对他下手之人,看身高和外型都是一名男子,定不会是娇小的清荷。他这么问,也是想知道,二人是不是联手为之。如今听到这个解释,虽没有什么依据,却也算是一个解释。于是,他问:“你可看清楚那人长相?” 清荷摸了摸自己被毁容的脸,道:“奴家这个样子,从来都是避人的,断不会主动去看别人。” 孟天青觉得这话有理,便不在询问,只当自己这计失了准头。不过,有一件事,他还真是必须要去做。让唐佳人不爽之人,便是与他过不去之人。这个清荷没脸没皮的跟在唐不休身边,算怎么回事儿?!唐不休想要坐享齐人之福,也要看他孟天青答不答应! 孟天青的指甲动了动,在清荷的脖子上轻轻划过,道:“你一个女子,却赖在唐不休身边,他可曾诺要给你名分?” 清荷僵着身子,道:“公子是恩人,清荷是残花败柳,从来不敢奢望这些。求公子不要再说,羞辱清荷。” 孟天青不信清荷所言,干脆道:“若是恩人,你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且随我一同离开,岂不更好?” 清荷立刻摇头,道:“不不,我不能走。” 孟天青皱眉,眼中泛起狠戾之色,道:“怎么?不想走?!” 清荷向后退去,给孟天青磕头,道:“求公子放过奴家。奴家只是想报恩,断不会伤害唐公子……” 孟天青道:“谁管那唐不休死活?!我是说,你在这里,碍眼。你难道不知,唐不休心仪他的女徒弟,你横插在这里,真是又臭又硬啊。”若非用爪子杀人太过明显,会被人看出端倪,他哪里会浪费口舌,想要将其诱走,再行解决。反正,在他眼中,清荷就是一块腐肉,非要赖在唐不休身边,着实恶心人。他虽心悦佳人,不想为他人做嫁衣,奈何自己已经变成这副人不人猫不猫的样子,只能默默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若是真是喜欢唐不休,他就顺手帮她解决了清荷这个麻烦。 不想,清荷竟垂泪道:“不……不是的,公子,我并非要横插在二人中间,清荷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明白,不会做那等下作事儿。” 孟天青已经不耐烦,当即道:“别废话!走!” 清荷立刻摇头,道:“公子!清荷不能走!就算不为恩公,也要守着佳人妹妹。” 孟天青一听清荷叫唐佳人妹妹,就忍不住挠死她。 清荷垂泪道:“公子虽然没说,但奴家心里明白,公子定是认识佳人妹妹,且与她关系匪浅。公子看我不顺眼,想要将奴家带走。可奴家……奴家不能走。奴家不是贪恋什么,只因……只因佳人是我亲妹妹……” 孟天青觉得,这是他听到的一个最大笑话。然,看着清荷那半张好脸,他生出了疑惑。 他用那双猫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清荷,半晌才道:“你说清楚。”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极恐的怀疑 清荷深吸一口气,紧张地开口道:“奴家本以为自己只是普通渔家女,毁容后,更是备受欺凌。奴家被恩公救了后,一心想要报恩。尽管恩公不需要,奴家却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奴家跟着恩公,恩公却总是行踪不定。所幸,恩公一直在秋城里打转,想要寻到他,倒也不难。 却不想,在寻恩公之时,许多人都将奴家错认为柳芙笙。起初,奴家十分抵触。毕竟,面纱掀开之时,留下的只有百般嘲弄。 再后来,有个人寻到我,对我说,我便是柳芙笙的女儿。 我原是不信的,可……经过这么多事,又是众口一词,奴家就算不信,也会心生疑惑。奴家问那人,凭什么说我是柳芙笙的女儿。 那人取出柳芙笙的画像,让我去看。我一看之下,错以为是谁偷画了我,并抹去了我脸上的疤痕。可细看,那画卷确实有些年头,不像新作。 奴家自然要说,不能凭借一张画,便确定奴家是谁? 那人给奴家讲了一个故事,说当初恩公掠走柳芙笙后,本是要回唐门的,却一路被人追杀,不得消停。柳芙笙即将临盆,他只能将她留在林子里,去寻人帮忙。 恩公走后,柳芙笙生下两名女婴。血腥味引来了野狗。秋老城主赶来时,只看见身死的柳芙笙和一滩血迹,至于另一个女娃,只当被野狗叼走了。实则,那个女娃并没有被野狗咬死,只是被其叼着跑掉了。至于那一滩血迹,应该是奴家身上流出的。佳人妹妹,也被野狗叼走,却是有幸被恩公相救,养育十六年。 与奴家说这话的人,便曾目睹了这一切。只不过,他当时胆子小,不敢上前相助。待奴家被野狗咬去,他偷偷跟在野狗身后,杀了两只,救下奴家。他本是猎人,带个女娃儿也不方便,便将奴家带离是非地,送到秋城,给了一户水上人家。也就是奴家的爹娘。他此番来秋城,就是想看看奴家是否安好。不想,听到许多人议论奴家就是柳芙笙,他这才想起那些传言,告诉奴家真实身份。” 孟天青被大大的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十六年前的故事,竟然还能有这样一个版本。他问:“你信?” 清荷道:“本是半信半疑。想来像奴家这样一个女人,旁人没有必要骗奴家。只不过,奴家仍旧心存疑惑。那人又说,奴家定是柳芙笙的女儿,身上也有狗咬的牙印。奴家……奴家……”扭捏起来。 孟天青急问:“是否有?” 清荷一咬唇,红着脸,道:“公子请看。”轻轻抚开衣领,露出一只香肩。那肩膀上,有着不太明显的两排疤痕。因她是幼时被咬,那些咬痕随着她长大成人,也变了形状,却隐约可见当初被咬时的情形。 孟天青看得仔细,毫无注意男女大妨的意思。他甚至用指甲抠了一下那疤痕,验证其真伪。 清荷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呜……” 孟天青皱眉,收回爪子,坐回到床上。 清荷立刻收好衣领,垂眸道:“如此,公子总该相信清荷的话了?公子不知,当清荷知道,自己这样的女子,竟是佳人妹妹的亲姐妹……”猛然抬头,看向孟天青,眼中是激动的泪水,扑簌落下,继续道,“多……多激动、多开心、多……多难看。”她重新低下头,用袖子拭泪,“清荷这样的女子,怎配做佳人小姐的姐妹。” 清荷这话说的没错,也将位置摆得够低,孟天青只是心里不太舒服,却没寻到原因,只能皱眉不语。 清荷再次看向孟天青,道:“奴家没有什么奢望,只求远远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好,心中也安。刚才奴家说,是出去寻恩公,其实也不尽然。奴家……奴家也是去寻佳人的。奴家只希望恩公与佳人能百年好合,万事顺遂。至于奴家……奴家混迹市井,周身都是不光彩的,只要做个奴婢,服侍好二人,便心满意足。”膝行至孟天青面前,扬着头,眼中含泪认真道:“公子冲入屋里,想必是误会了什么。可奴家却觉得公子眼熟,想必是见过的。公子虽然没有明说,奴家却是知道,公子与佳人和恩公定是熟识的。清荷恳求公子,千万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让佳人闹个没脸。” 孟天青审视清荷不语。半晌,问:“那个和你说起此事之人,是谁?长成什么模样?” 清荷道:“就是一个挺普通的小老头,身体却有几分矫健。他自称是个猎户,并不住在秋城。” 孟天青问:“他叫什么?家住哪儿?” 清荷思忖道:“他不曾提起姓甚名谁,更没说家住何处。” 孟天青皱眉不语。 清荷再次恳求道:“请公子务必答应奴家,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如今,寻到佳人才是大事儿。奴家的身世,反倒不那么重要。” 孟天青问:“唐不休知道吗?” 清荷略显犹豫,终是道:“恩公见我走神,自然问了。恩公于清荷有恩,奴家不能瞒着他。上一辈的恩怨与清荷无关,清荷只想守在恩公和佳人身边,了此残生。求公子成全。奴家给公子磕头了。”低下头,给孟天青磕头。 咚咚声中,孟天青道:“好,我应你。” 清荷喜极而泣,却隐忍泪水,不让其掉落。那模样,真是令人倍感怜惜。 孟天青讲述得十分清楚,孟水蓝也听得明白。 末了,孟天青道:“再后来,我宿在林子里,昼伏夜出去寻佳人。却不想,她竟然自己跑进我的窝里。佳人变臭,熏得我差点儿吐死。再次见到清荷,是她到秋风渡寻唐不休。我看见了,便示意守卫放行。后来的事儿,你也都知道了。因为她来,佳人还闹了脾气,踹了唐不休一脚。” 孟水蓝点头道:“好,很好,你竟然有这么多事瞒着某,真是长能耐了。” 孟天青道:“我答应了清荷,自然要做到。她如此卑微,我不帮一把说不过去。” 孟水蓝冷笑道:“蠢货!” 孟天青皱眉:“喵呜……你是不是骂我骂习惯了?!” 孟水蓝道:“某随便骂骂,你随便听听。某觉得,这事儿有疑点。” 孟天青反问:“什么疑点?” 孟水蓝道:“其一,那清荷为何对你说这些?她被你胁迫离开,若不想走,编个其它理由也是可以的。其二,她口中的猎户,又是什么人?他既然知道那么多,为何不早点儿站出来言明?其三,偏偏那么巧,她身上就沾了你下的识风香?其四……” 孟天青问:“什么?” 孟水蓝一摆手,道:“某还没想好。” 孟天青不屑道:“切!” 孟水蓝道:“总而言之,某对这个保持怀疑态度。虽然,她的出现也好,故事也好,推敲起来简直无懈可击。尤其是,清荷那张脸,若非毁容,与当年的柳芙笙简直有八分相似。说她是柳芙笙的女儿,想必十人会有十人相信,说佳人是柳芙笙的女儿,却有几分……牵强……” 孟天青道:“倒也不是牵强,是你私心作祟,不想让佳人和柳芙笙牵扯太深。你难道没发现,佳人的样子在慢慢变化?我虽没见过柳芙笙,却见过清荷。清荷不但容貌倾城,且眉眼之间有种诱人之色,令人心魂痴迷。佳人以前的样子也好看,但就是好看而已。如今瞧着,你难道没发现,她的眉眼宛转之间,有种绝世的风流之色?我曾读过一本书,说有种女子,媚骨天成,平时看不出,唯有……反正就是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了。” 孟水蓝以手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呵斥道:“怎么什么书都看?!” 孟天青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继续道:“拿来给某看看。” 孟天青笑道:“想看?没那么容易。你以后别锁着我,便给你看看。” 孟水蓝道:“某不锁着你,你不得到处乱跑?捉个耗子事小,就怕你哪天抱回来一只母猫,让某认弟妹。” 孟天青恼羞成怒,吼道:“孟水蓝!” 孟水蓝勾唇一笑,道:“不说这个,说正事儿。” 孟天青横了孟水蓝一眼,耷拉下肩膀,道:“佳人定然恼了我,不想理我了。” 孟水蓝骂道:“你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她不理你……不也……不理某了吗……”声音低了下去。 孟天青道:“都怪你!好好儿的跟着抢什么摩莲圣果?!你保护好佳人不行吗?” 孟水蓝能说自己被唐佳人用一把银针扎废了吗?公羊刁刁给他治了,却不见什么效果。不能!他只能道:“某这不是为了你吗?!你还当猫习惯了,不想当人?!” 孟天青嘀咕道:“信你才有鬼!” 孟水蓝道:“不管你信不信,有一事你得好好儿想想了。你们去抓残杀女子的凶手的当晚,有两个人可一直不曾出现。当日在唐门,你再次中招,那能够控制你的人,也一定在唐门之中。” 孟天青一惊,道:“你怀疑秋月白或战苍穹?!” 孟天青弹了弹衣袍,淡淡道:“怀疑谁不是怀疑呢,有的怀疑总比没得怀疑的好。”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又怀孕了吗? 众人都在暗中寻着唐佳人,唐佳人却不知所踪,这真是一大奇事。 在公羊刁刁的巧手下,二人易容成了一对儿年轻的夫妇。穿着普通的衣裳,顶着一张毫不引人注意的脸,在热闹的集市中穿梭,尽情的吃、放纵的喝、开怀的笑…… 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只是单纯的携手同游,简简单单、痛痛快快,又岂是一个快哉就能形容得了的? 眼瞧着年根到了,集市上热闹非凡,采买年货的人三五成群,甚是热闹。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在冰天雪地里热闹成一片,将空旷旷的心挤得满满的。 人们或挎着篮子,或挑着担,或背着包裹,或赶着牛羊,掏出带着体温的银钱铜板,扯上几块花布,买上半袋子米面,再称上几斤猪肉,还要拜托那屠夫多切些肥肉,回家香香嘴巴。 刚出锅的馄饨,热气腾腾,吞一颗下肚,让整个人都暖和起来。点些辣子,出一点儿汗,整个人都舒服得想哼哼。虽说外面着实有些冷,馄饨放置一会儿就会变凉,但抢在变凉前一口气吃完,也未尝不是一种舒爽偎贴。 唐佳人一连吃掉两碗馄饨,连口汤水都没有留,看得摊主眉开眼笑,打趣:“小娘子,咱家这馄饨最是料足味美,你说是不是?” 唐佳人接连点头,道:“那是!来,再来一碗!” 公羊刁刁用脚踢了唐佳人一下,唐佳人立刻转头看向公羊刁刁,问:“你还能吃一碗不?” 公羊刁刁摇头。 唐佳人对摊主道:“那就算了。” 摊主爽快地应道:“好咧~你们二位慢慢吃。”继续招待其他客人。 公羊刁刁的吃食素来精致,像这样坐在室外一边挨冻一边吞咽粗糙的馄饨,那是以前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如今吃起来,倒也不矫情,一口一个,如同普通人家的男子没什么两样。若说有,也只是身子太纤细了些,明显是个肩不能挑担的。 自从和佳人同游,公羊刁刁的身子板明显比以前好上许多。就连饭量,也比着以前多了两倍不止。像这么一大碗馄饨,若是以前,那可是他一整天的饭量,而今只是一顿而已。 他喝下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将冻得有些青紫的手伸入怀里,掏出一个粗布袋子,打开封口,掏出一把铜板,认真数了数,这才将其交给摊主。 摊主数了数,笑吟吟地道:“二位慢走。” 公羊刁刁拉起佳人,走出避风处。 唐佳人踢着腿,拉长调调儿道:“我没吃饱哦。” 公羊刁刁道:“你那吃法,不引来探探探……探子才怪。咱们可是说好的,要要要……要少量,多吃。” 唐佳人在空中嗅了嗅,眼睛就是一亮,立刻扯着公羊刁刁冲到一个炉子旁,买了两只大大的烤地瓜,将一只塞给公羊刁刁,一只自己捧着吃。 公羊刁刁道:“我不饿,你吃。” 唐佳人道:“捧着,暖手。” 公羊刁刁的眼中荡出不一样的颜色,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如同春暖花开。 唐佳人撕开烤地瓜的皮儿,咬着那黄色的肉,香得眯起了眼睛。热气腾腾的香气,扑在她的脸上,尽管易容后的脸十分普通,却仍旧有种诱人的风姿在里面。真正的美人之美,由内而外,无一不美。 表象之美,始于人们对于眼睛的推崇;骨中之美,源于人们对魂魄的敬仰。缺一不可。 唐佳人百忙之中抬起头,扫了公羊刁刁一眼,咬着地瓜,含糊地道:“你也吃,别总盯着我看。” 公羊刁刁却不肯收回目光,霸道地道:“你吃你的,我看我的。” 唐佳人冲着公羊刁刁呲牙一笑。 公羊刁刁道:“好丑。”嘴里虽这么说,眼睛却不舍得离开片刻。 唐佳人道:“丑你还看!” 公羊刁刁道:“若你真真真……真变这么丑,就好了。只我一个人,将你当当当……当成宝贝,日日看着,便心中欢喜。” 唐佳人横了公羊刁刁一眼。眸光中,没有埋怨和挑剔,只是一种特属于佳人的娇嗔,不那么明显,却诱人至极。 公羊刁刁的呼吸一乱,心跳突然加快。他用手摸着胸口,嘀咕道:“不许这么看看看……看别人。” 唐佳人不解,咬着地瓜问:“为何?” 公羊刁刁口是心非地回道:“惹人厌。” 唐佳人毫不在意,又横了公羊刁刁一眼,转而却忍不住笑了出声。 公羊刁刁陪着她笑,样子有些傻。 在外人眼中,这明显是一对儿新婚不久的小夫妻,正是恩爱的时候,瞧着那眼神儿,便是蜜里调油。 有那坏小子,点了个爆竹,在佳人脚下炸开了花。 佳人吓了一跳,手中的地瓜掉落地上,摔成了饼。 公羊刁刁拿着地瓜的手倒是挺稳,却也被惊到。 唐佳人举目望去,但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子正冲着她做鬼脸。唐佳人三步并成两步,冲了上去。 坏小子也不躲,当即嘴巴一咧,嚎叫道:“娘啊!有人打我!有人打我!” 一个干瘦的女子操着擀面杖便跑了过来,眼神不善地瞪着唐佳人,问坏小子:“宝儿不哭,告诉娘,谁打你?娘揍不死她!” 坏小子一手指向唐佳人,眼神那叫一个得意。 干瘦女子立刻抡起擀面杖逼退佳人,口中还骂骂咧咧地道:“这么大的人,欺负一个小孩儿,糟心烂肺子的东西!没脸没皮的小-娼-妇!” 唐佳人咂舌。这是非黑白,怎被颠倒得如此顺溜? 公羊刁刁沉着脸上前,手腕一动,看样子是要动手。 唐佳人拦下公羊刁刁的手,道:“打她!”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撸起了袖子。 那干瘦女子见公羊刁刁要动手,立刻嚎上了:“杀人啦!杀人啦!这是要活活儿打死我们娘俩啊!孩儿她爹,你再不来,就得给我们娘俩收尸了!” 话音刚落,一名凶恶大汉,举着一把刀就冲了出来,口中吼道:“哪个王八羔子敢欺负老子的人?!不怕死的站出来!”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向后退去。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道:“还还还……还打吗?” 大汉一听这结巴,还以为公羊刁刁是被吓坏了,当即瞪眼道:“欺负老子的人,没那么容易!你今天不拿些钱财出来,老子砍死你!” 唐佳人对公羊刁刁道:“打吧。” 公羊刁刁问:“怎么打?” 唐佳人笑道:“我打男人,你打女人。那坏小子,等会儿再收拾。” 公羊刁刁看了看男人的身板,又看了看那个女人,终是点头了。 干瘦女子和凶恶大汉对视一眼,觉得这两人就是找死,当即联手冲了上来。 唐佳人出手又狠又稳又快又刁钻,让那凶恶大汉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得嗷嗷惨叫,直求姑奶奶饶命。 干瘦女子抡起擀面杖,倒是虎虎生威。公羊刁刁离她远远的,捡起一手的石头,一砸一个准儿,愣是将女子打得满头包,最后干脆坐在地上,撒泼大哭。 坏小子被吓傻了,僵着不敢动。 唐佳人买来许多好吃的,就蹲在他面前吃。 坏小子馋得直吞口水,却知道唐佳人的厉害,不敢去抢。他回过身,寻到干瘦女子,让她去给自己买小吃。 干瘦女子一巴掌挥开坏小子。 坏小子生气,捡起擀面杖,照着干瘦女子的脑袋打了下去。 血,染了一地。 唐佳人冷笑一声,一手抱着美食,一手攥着公羊刁刁的手,迈着悠哉的步伐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在窃窃私语中散去,竟无一人替那家干瘦女子喊大夫。想必,这家人平时就是个跋扈的,如今见他们被收拾,各个儿都高兴着呢。 待走远,公羊刁刁问道:“生气不?” 唐佳人呵呵一笑,道:“与我何干?” 公羊刁刁开心地道:“正是!” 唐佳人道:“自己生的孩子,自然要自己教好。不然,就是在给自己准备棺材板子。今日那坏小子是落在我的手中,姑且教训一下罢了;它日,那坏小子落在草莽大汉的手中,直接就会被一刀分两半!” 公羊刁刁点头附和道:“我若出手,他们一家都要脱层皮。” 唐佳人突然伸出手,抚上小腹,眉头慢慢皱起。 公羊刁刁关心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给我看看。”伸出手,就要去给佳人诊脉。 唐佳人配合着伸出手,眼睛看向公羊刁刁,一眨都不眨。 公羊刁刁的指尖一颤,呼吸一顿,盯着佳人的双眼微微睁大,慢慢转到佳人的腹部,稳了稳心神,将表情调整到一位大夫应有的样子,努力装得自然。 唐佳人的心随着公羊刁刁的细微变化而提了起来。她问:“我没事儿吧?” 公羊刁刁继续诊脉,问:“你为何,突然,捂肚子?” 唐佳人回道:“我……我肚子有些疼。是灌风了,还是怎地?” 公羊刁刁看向佳人,目光中有种东西,令人心慌。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颤声道:“不不……不会是……又……又怀孕了吧?”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让我当爹吧 怀孕这件事,对于其他女人而言,也许是顶顶重要的人生大事。对于唐佳人而言,更像涨肚。刚开始令人忧心忡忡,没准儿什么时候就变成一个屁,放了。 公羊刁刁唯恐自己的手被冻得失去准头,拉着佳人回到客栈,洗净了脸,暖了手,恢复成原有的模样,又换成自己喜欢穿的柔软衣袍,这才摆开架势,坐在椅子上,对佳人伸出手,正色道:“请。” 唐佳人噗嗤一笑,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公羊刁刁回道:“诊脉。” 唐佳人咂舌道:“需要如此隆重吗?” 公羊刁刁点头。 唐佳人道:“那好吧。我也收拾一下。”同样洗了脸,换了衣裙,坐在床上,直接躺下。 公羊刁刁问:“怎不过来?” 唐佳人道:“傻了不是?你上门问诊,我不躺着,难道起来给你跳段舞啊?我若如此,还需要你上门问诊吗?” 公羊刁刁哑然,嘀咕道:“还是有有有……有道理的。”站起身,扳着椅子来到床边,伸出手,仔细诊脉。 虽然,手已经暖和了,可他还是觉得手被冻坏了,不然,怎会是同样的结果?难道是摩莲圣果作祟?可……可那东西,已经与佳人不能融合,怎会如此? 唐佳人装出虚弱的样子,挣扎着爬起身,坐在床上,捂着胸口,虚弱地问:“大夫,我怎么样了?” 公羊刁刁望向佳人,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慌。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我都快变树了,我都不曾害怕,可你那种眼神,着实令我心慌了。说吧,我是怎么了?莫不是真怀孕了?呵……”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秉着万事不瞒佳人的态度,点了点如同千斤重的头,确诊了佳人怀孕的事实。 然,面对这个答案,唐佳人在微愣之后,只剩下哈哈大笑,那样子真是前仰后合、十分开坏。 公羊刁刁的脸黑了。 唐佳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公羊刁刁,你不能……哈哈哈……不能这样逗我。你上一次给我诊脉,说没有怀孕;上上一次,说我怀有身孕;上上上次,说我没有身孕;上上上上……哎,你给我诊过几次脉啊?” 公羊刁刁抿嘴不语,一看便知道在生气,却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是气佳人笑他,还是气佳人怀孕,还是气佳人嘲笑他…… 唐佳人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肩膀,忍着笑,道:“好了,等过几天,你再帮我问诊看看。”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佳人的手,激动道:“我不会看错!” 唐佳人盯着公羊刁刁看了半晌,问:“真的不会错?” 公羊刁刁瞬间没了底气,垂眸不语。 唐佳人安慰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不要太介怀。明天就过年了,我们准备一下,也要过个好年呀。” 公羊刁刁抬起头,看向唐佳人,艰涩地问:“如……如果,你真怀孕……” 唐佳人脸上的笑容被这个尚不完全的问题冻僵。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若自己真的怀孕,会是谁的?很显然,是那个装瘫子人的。现在想来,他若是下半身毫无知觉,为何那里……咳……那里却是如此雄赳赳气昂昂的?她终究是经验不足,被骗得好惨。可这又能怨得了谁?但凡出错,她无法揪住对方狠揍一顿,那就是自己的错。 看公羊刁刁的样子,似乎对孩子的事儿颇为介怀。也是,谁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子身上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唐佳人的心情瞬间低落起来,周围的喜气洋洋都变得和她无关。她垂眸盯着一晃一晃的脚尖,一颗心不上不下,没个着落感。 公羊刁刁鼓起勇气,将屁股挪到床上,一把抓起唐佳人的手,继续道:“……可不可以,让我当爹?” 唐佳人猛地抬头看向公羊刁刁,双眼的迷茫和痛苦直挺挺地撞进公羊刁刁的眼中,被他眼中的紧张和坚毅所安抚,竟慢慢转化为一丝丝的甜。 如果你真怀孕,你可知孩子的父亲是谁? 如果你真怀孕,可不可以让我当爹? 两句一半相同的话,却有着天壤之别的意义。前者,是好奇心也是逼问;后者是不问因由,只想给你幸福的厚重感情。 唐佳人的眼眶一热,鼻子一酸,一颗迷茫的心瞬间找到了床,只想着倚靠上去,好好儿睡一觉。 她一伸手,抱住了公羊刁刁,紧紧的。 公羊刁刁回抱住佳人,那般用力。 有些话,无需多说,只一句,便能点燃心中的温暖,安慰不安的灵魂。 公羊刁刁十分心切,抱着佳人轻轻晃了晃,追问道:“你若应,便点头。” 这个时候,唐佳人竟有些犹豫。 公羊刁刁与佳人分开些距离,盯着她的眼睛,紧张地问道:“为何不应?” 唐佳人反问:“我肚子里的宝宝,若给你当儿子,你当如何?” 公羊刁刁认真地回道:“我若命长,必定教他行行行……行医,视如亲生。” 唐佳人垂眸道:“那……恐怕不行。” 公羊刁刁情绪激动,问:“怎么不行?!” 唐佳人道:“我这一生,迄今为止,唯有两个愿望。一是吃吃吃,吃遍天下美食;二是生生生,生出一个……哦,不,是生出许多健康可爱的宝宝,来振兴唐门。”皱起眉毛,“可如今,我若真的怀有身孕,定是秋月白的宝宝。秋月白诓骗我,尾随我,想要夺得摩莲圣果。休休恼了,想弄死他们。我拦下此事,休休一怒之下点了唐门,将其付之一炬。刁刁,如果我生下宝宝,是一定要去振兴唐门的。就算你当个挂名爹,照顾宝宝、教他为人,也不能将宝宝扯去学医。可是,如今唐门没了,休休更不可能要秋月白的宝宝来振兴唐门。我觉得十分难过,盼了这么久,却要面临这样一个结果。” 唐佳人说着自己的愿望和担忧、感慨和失望、怀疑和为难,竟让人有种哭笑不得的糊涂在里面。可,公羊刁刁却听得十分认真。良久,他道:“我就是喜欢你,才喜欢你的宝宝,要当他爹。你若准备将他送给唐门,我也是同意的。”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真诚,毫无委婉。然,佳人听着却安心了。 唐佳人紧皱的眉头展开,笑道:“行!若我怀有身孕,生下他,便让他当你儿子,和你叫爹!” 唐佳人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公羊刁刁听得那叫一个欣喜若狂,隔着山山水水的秋月白则是突然一阵心里发寒,心悸得令人难受。若他知道,自己的孩儿被三言两句就换了爹爹,怕是不止这般难受,而是会吐出两口老血吧!两口不够,再来两口。虽然老血不多,却也要表达一下自己激愤的心情。真是,欺人太甚呐! 唐佳人从小在山上长大,没人教她何谓女德,没人告诉她女子应该是如何,没人用条条框框将她管束成一个无趣儿的木头人。她是鲜活的,也是别人口中不知廉耻的。她只知道,自己若真的怀孕,生下宝宝,也是有人和自己一起分享这份喜悦的,这就足够了。 唐佳人开心地躺在床上,骑着被子翻个身,甜甜地睡着了。 此等没心没肺,实属少见。然,世间烦恼都是庸人自扰。即便愁白了头发,无法改变的结局还是保持原有的样子。莫不如吃吃喝喝,且等船到岸。 公羊刁刁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刚知道秋月白使计占了唐佳人那会儿,他确实气得胸口疼,恨不得弄死秋月白。如今佳人和秋月白决裂,又和唐不休置气,他直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便是大幸。他能守着她几年,便是几年;能守几个月,便是几个月。世间那些所谓的礼法和教条,无外乎是为了约束人的。人,确实可以被约束,情却不许。 唯有像他这种,自知时日无多的人,才会放开所有束缚,达到真正的唯我大自在。与佳人一起,便是他的福、他的喜、他的命。 公羊刁刁心中欢喜,美滋滋地蹬掉鞋子,爬上床,抱着佳人,如同喃喃自语般低声道:佳人,我我……我知道,与秋月白和唐不休相比,我不够成熟。若时间来得及,我会变得更好。护你一辈子。” 唐佳人转过身,抱住公羊刁刁,迷迷糊糊地道:“废话好多,睡觉……” 公羊刁刁静静望着佳人,好像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他的眸光中充满爱意,好似阳春三月的第一场细雨,好似万里冰封后化开的河流,好似风卷着云朵翩翩起舞,好似十里红妆中的一抹嫣红…… 佳人不会自怜、不会哀怨、不会悲悲切切、不会数落负心者的种种不是,她尽量活得快乐。她好似正在枯骨中的一朵小花,总是向着阳光恣意的笑。没有人,可以改变她的方向。即便是风,也只能让她暂时左顾右盼罢了。 这样的佳人,令公羊刁刁不但倾心,且愿意陪着她努力向阳。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休休独舞唐门 大年这天,客栈里冷冷清清,就差关闭谢客了。 之所以没关,是因为有客住着。那二位看起来不起眼,却住着天字号房。出手不算阔绰,却也从不短了银两。 掌柜回家过年,只留下一个无父无母的店小二和一个无家可归只能在厨房里帮厨的半老厨娘招待二人。那半老厨娘手艺不精,却也会炒几个家乡小菜,吃着倒也是那么回事儿。 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在屋子里吃了年夜饭后,便让店小二将饭菜撤下了。店小二将空空如也的盘碗端回厨房,与半老厨娘凑在一起,守着炉子喝着小酒、吃点肉菜,倒也逍遥自在。 房间里,二人依偎着彼此,对着烛火傻坐了。 公羊刁刁道:“你怎吃了,那么一点儿?可是,不舒服?” 唐佳人道:“他们就做了那么一点儿,我总不能将盘子吃了吧?” 公羊刁刁道:“不对。还有,四个馒头,你没有动。” 唐佳人道:“那就是没有胃口了。” 公羊刁刁伸出手,揉了揉佳人的脸颊,道:“为何,没胃口?” 唐佳人站起身,推开窗口,打了个激灵。 公羊刁刁立刻寻来大氅,围在了佳人身上,道:“怎不小心?!仔细风寒。” 唐佳人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从小到大,许是吃了摩莲圣果的关系,我几乎没有得过病。就算得了,睡一晚也就好了。”伸手摸了摸头皮,没摸到新长出来的枝桠,又放下手,眺望远方。 公羊刁刁将一切看在眼中,安抚道:“天冷,许是将那要发发发……发芽的鬼东西,冻死了。” 唐佳人璀璨一笑,道:“冻死才好!” 公羊刁刁也跟着笑了。 可唐佳人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公羊刁刁攥住她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唐佳人道:“刁刁,我想休休了。” 在一个男人面前,说她想另一个男人了,这不是找打,就是不知道被打是什么滋味。偏偏,唐佳人就是说了。偏偏,公羊刁刁非但不是一个善于动手的男子,且还是一个在想法上有些特别之处的男子。不是滋味是自然,怼一下更是必然。他直接道:“每逢佳节,想想师傅,正常,他一把屎一一一……一把尿,把你抚养,长大。你不想他,狼心狗肺。”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道:“是哦?” 公羊刁刁点头:“一定是!” 唐佳人转回头,继续看窗外的月亮,道:“过完年,我就十七岁了。以前,每一年都是和休休一起过的。在唐门里,我们过年都会包饺子。三位长老包得又快又好,我和休休就是个陪衬。若说没作用,也不尽然。没有我和休休打打闹闹,大家多无聊啊。 出门游历江湖时,我还想着,过年一定会回去的。如今,唐门被付之一炬,唐门中人不知所踪。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凑到了一起,一边包饺子一边说笑话?”唇角扬起,看向公羊刁刁,“一定很有意思,对不对?”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见唐佳人眼神不对,又摇了摇头,可见她眼神还是不对劲儿,只得道:“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你那眼神,如同斗鸡,我看不懂。”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开了花,可笑着笑着就没了笑模样,有些魂不守舍地道:“我好想他们。” 公羊刁刁心中一痛,抱紧唐佳人,道:“我陪你去,寻他们吧。” 唐佳人抱紧公羊刁刁,低声道:“休休将唐门付之一炬,便是怨我将那些人带回去,扰了避世而居的清净。他是休休,也是唐门门主。他没有罚我,却也……也是不想见我了。”闭上眼,从睫毛间滑落一滴泪,落在公羊刁刁的肩膀上,钻进了衣物中。 公羊刁刁心疼佳人,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只能皱起眉毛,拍着她的后背。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道:“反正我知道,以休休的性格,断不会让唐门人吃亏的。没准儿,他们现在已经安置好新家,穿着新衣,精神抖擞的过大年呢。”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笑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山水有相逢。我得好好儿活着,不让长老们担心才好。疼我的人那么多,我不应该让他们为我忧心才是。” 公羊刁刁伸出手,照着佳人的额头弹出一记爆栗,道:“哭是你,笑是你,最能折腾,都是你。” 唐佳人嘻嘻一笑,道:“不都说风情万种的女子最美。”眨了眨眼睛,“我这风一阵儿、雨一阵的,岂不是最最最美?” 公羊刁刁撇嘴道:“凑合看吧。” 唐佳人扑向公羊刁刁,二人闹做一团。 闹累了,一同趴在窗口眺望明月,感受这一份岁月静好。 与佳人共望同一轮明月的人,为数不少。 在唐门的一片灰烬中,立着一个人。 他披着黑色大氅,穿着红色衣袍,看起来无比喜庆,与这迎新之夜格外应景。实则,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却丝毫不见过年的喜庆,颜色较为浅淡的双眼,如同静静的湖泊,承载了深不见底的思念,却又不得不隐于平静无波之中。 倘若有一天,他无法控制自己,定如大厦将倾,让所有的一切都为他心中的痴缠陪葬、作伴。这暗沉沉的天地间,唯一让他在意的那个人,已经不知所踪。若他不能寻回心中温暖,旁人也休想逍遥度日。没有人是干净的,不如轮回而去。 千里明月,却无法寄托他的相思。 一场大火,烧毁的不止是唐门,还有与她有关的点滴,整整……十六年零六个月。 佳人,十七岁了。 这一年,他没能陪在她身边。她是否有些不适? 明月皎皎,却照得人形单影只。 唐不休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影子,喃喃低语道:“你曾说,你是为师的影子,可这影子却不是你的样子。为师……不喜。” 连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影子都不喜欢,唯独喜欢那只毒蘑菇,可惜她却不懂他的心,不知他的意。这唐门算什么?!这人间算什么?!他的心已黑成一片,唯一跳动,便是因为那只毒蘑菇。 唐不休对着自己的影子一笑,解开大氅,随手扔出,扑起大片灰烬,随风飘向他。 他一身红衣,轻轻展开,好似生于废墟中的一株红花,含泪而生、吸血而成,看似妖冶,却有道不尽的无声酸楚,敢问谁能陪他共良宵? 他道:“为了让你喜欢习武,长老们煞费苦心,将好好儿的武功套路改成了饭前一只舞。那舞甚是可笑,你也不喜跳。为师将其改了改,应当适合你。且让,为师为你舞一场,以庆新年。” 唐不休在夜下轻轻起舞,跳得缓慢而优雅,却又充满力道,只因那招招式式都是可致命的唐门绝学。大开大合的红袖翩翩,暗藏巧妙的玉手一指,无声也醉人。 随着他的舞动,周围灰烬四起,如同一场黑色的雪,随着他时而翩然时而凌厉,与其缠绵。 一曲舞罢,那些灰烬炸裂开来,好似黑色的烟火,在砰地一声后,慢慢洒落,重新归于地面,融入其它灰烬中。 唐不休不染纤尘,对月勾起唇角,道:“千里共明月。蘑菇,你可看见为师?” 痴情无人应,埋骨黄沙中。 唐不休等不到要等的那个人,慢慢垂下眼眸,道:“为师在此等你,你却不想来了。”闭上眼,试图抚平心中的痛,却无能为力。 是啊,久病需奇药。能救他的药是一味毒,偏偏,不在。 唐不休静静而立,单薄的衣裳被吹起,寒风钻入他的衣领,似刀割着他的脖颈。他却不知痛、不知冷,若可以,他只想躺下好好儿睡一觉,让这段糟心的日子快点儿划过去。等待何其痛苦,他自诩武功高强、不可一世,可竟有些扛不住这种痛苦呢。 脚步声传来,唐不休皱眉,突然睁开眼,向那声音的方向望去。他眼中的锋芒,如同被侵占领土的野兽,有种啃骨噬血的凶狠在里面。 清荷走进唐不休,却被他眼中的凶光所慑,吓得立刻站定,用手紧紧抓着衣袖,颤声道:“公子,起风了……我……我们回吧。” 唐不休慢慢收起眼中的戾气,淡淡道:“滚。” 清荷一听这个字,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催泪道:“公子,奴家错了,真的错了……奴家不是有意烧毁厨房,奴家只是想给公子做些吃食,谁知道,竟不小心点了厨房,害得唐门被毁。”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都是奴家的错!都是奴家……”扬起手,又是一巴掌。 唐不休突然大声吼道:“滚!” 清荷吓得一抖,却是将头磕到地上,决绝道:“清荷罪无可恕,唯有一死明志,谢公子救我们姐妹之恩。” 红影一闪,唐不休突然出现在清荷的面前,垂眸看着她,竟是勾唇一笑,将一只匕首扔到了清荷面前。 唐不休虽在笑,但那眼神之冷,完全是在看待一个死物。 清荷在唐不休的眼中看不到半分玩笑之意,只能伸出颤抖的手,抓起匕首,含泪道:“清荷是有罪之人,死后不求其它,只求公子和孟天青孟公子说一声,千万不要将奴家和佳人妹妹的关系说出,染了妹妹高洁。”低下头,用力磕三个响头,扬起匕首,刺向自己的腹部……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上位 战魔宫空旷的大殿中,八根又高又粗的柱子顶着高高的天棚。天棚上是由蓝色的贝壳镶嵌而成,于摇曳的火把上折射出幽暗的光,好似碧波荡漾的海,极尽奢华雄厚之美。 八根柱子上亦镶嵌了银白色的贝壳片,一片压着一片,乍一看竟如同巨龙的鳞片,十分壮观威严。八根柱子虽然没有僭越雕琢成龙的形态,但却给人一种真龙已将头探入棚顶,即将一飞冲天的感觉,令人心生震撼,在不知不觉中仰视。 大殿之中,有九阶楼梯踏步。阶梯之上,有一只榻。那榻呈现黑色,黑色中又透着金色的丝线,端得是奢靡贵重。榻上铺着一张白虎皮,纹路清晰,花纹美丽。虎皮之上,栽歪侧躺着战苍穹。 他披散着一头墨色长发,慵懒而邪魅。宝蓝色的衣裳大开,露出性感的胸膛。一条长腿随意伸出,另一条长腿支起,裸足踩在榻上。膝盖落在一位尤物的手中,被轻轻揉捏着。他一手撑头,一手抓着酒坛子,偶尔灌一口烈酒,野性十足。那酒水飞溅到胸膛上,为其镀上一层性感的水光。有那侍妾立刻上前,舔吮干净他胸口的酒水。 台阶之下,除了沈白蜇的白堂主位空置,其他堂主皆在。 八位堂主,出去六人寻战苍穹,留下二人看家护院。如今,八位堂主只剩下七人,虽有感伤,却也不耽误大家大口饮酒作乐。 像他们这种不被武林人士认可的魔教,早就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行事。今朝有酒今朝乐呵,明天掉了脑袋,不过碗口大的疤。 大殿中间,一群歌舞妓在翩然起舞。赤足、美腿、纤腰、玉指,每每回眸一笑,百媚顿生。 大家频频向战苍穹敬酒,一片热闹的模样。战苍穹来者不拒,榻前堆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子着实不少。 段青玥微微皱眉,劝道:“宫主,大酒伤身。” 战苍穹仰头灌入酒水,对段青玥的话并不理睬。 段青玥还想说什么,却被荷紫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休要多言。 战苍穹喝得有些多,又被妾侍舔得情动,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微眯,泛起了几分性感至极的桃色。 袁绿野素来善于察言观色,见战苍穹起了别样心思,立刻站起身,道:“宫主,今个儿是迎新之夜,属下为宫主准备了一份小礼,还望宫主尽开怀。”拍了拍手,舞姬们退下,四个人抬着一顶软轿走进大殿。 软轿之上,围挂着白色的薄纱。 薄纱之间,端坐着一个人儿。 软轿停下,放到地上。 轿中人儿慢慢站起身,一串银铃声传来,在空旷的大殿上,显得格外清脆,引人侧目。 白纱拂开,一名女子穿着金色灯笼裤和白色小衣,露出一截*,赤足而来。她的腰间绘有暗红色的图腾,贴了艳丽的宝石,行走间阳光四射。她的脸上挂着绘有金色图腾的白色面纱。一双美目,画着长长的眼尾,别有一番异域风情。眉间一朵红莲,娇艳欲滴。 她披散着一头长发,如同妖精般翩然起舞,一步步靠近战苍穹,行为大胆火热,眼神魅惑至极,看得所有男人都急促了呼吸。 战苍穹推开身边的妾侍,支起身子,看向异装女子。 异装女子就像一条蛇,攀上战苍穹的脚,用红艳艳的指甲轻轻挠着,用柔嫩的手心慢慢摸着,隔着面纱,献上一吻。 她顺着战苍穹的腿,向上攀爬。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勾魂夺魄的劲儿。 大殿里的男人们都看得眼热,女人们却不屑一顾。 许红娘瞪了袁绿野一眼,唾了一口。 段青玥面无表情,好像事不关己。心中不是不痛,只不过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若次次都痛,岂不是要痛死她?习惯是个好东西,总能为常。 异装女子完全不在意被众人注视,她扭动着身子在战苍穹的身上起舞。动作之大胆,令人侧目。 袁绿野对着其他六位堂主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起身退出了大殿。 妾侍们不想走,却又不敢放肆,只能吞下心中的嫉恨,鱼贯而出。 大殿外,许红娘对袁绿野道:“你这是要当龟公?” 袁绿野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道:“男人嘛,谁不好美色?从唐门回来,宫主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咱们同为宫主做事,唯有宫主开心,咱们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再说了,这事儿你也干过。” 许红娘被怼,无言以对。献美这种事儿,讨宫主欢心,谁没干过啊? 段青玥沉着脸走开,一句话也没说。 黄堂主那高大威武的身躯趴在门上不肯走,愣是被人扯走了。 众人散开,只留下空旷的大殿和战苍穹与异装女子。隔着厚重的大门,顺着微不可查的门缝,传出酒坛子碎裂的声音,以及女子似痛似欢愉的呜咽,令人浮想联翩。 同一时刻,远在帝京的端木焱正陪着圣上吃着家宴。 一大屋子的孝子贤孙和莺莺燕燕,看起来热闹非凡。 你说个笑话,他讲个趣事儿,哄得圣上那叫一个开心。实则,欢喜的表象下,藏着一把把的刀子,互捅起来毫不手软,恨不得能一招毙命。 太子素来好色,许多时日不见,那眼下的淤青和疲态是怎样都藏不住的。再去瞧二王爷,却是身强体壮、谦卑有礼、君子之态,令人如沐春风。 圣上虽老却不瞎,也常责骂太子,让他顾着身子,可他一看见女人就迈不动腿,恨不得死女人身上才好。他让皇后点了点太子妃,太子妃倒是明白人,立刻整顿了后院,将美貌姬妾都打发了。太子看似用心国事,身边带着的都是小厮。那些小厮太过阴柔美貌,太子的行为又十分不检点,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将此事捅到了圣上那里,气得圣上病了许久。 端木焱回来,虽没带回来摩莲圣果,却带回来公羊刁刁为圣上配置的药,以宽心静气为主。太医院的人看了,说没问题,圣上服下,身体确实好了一些,这才来参加家宴。当然,圣上能出席家宴,与端木焱的回来关系很大。 圣上对端木焱始终抱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感情。涟妃正值青春貌美,又去得冤枉,留给圣上的都是最美好的回忆。圣上心疼端木焱,有心将最好的给他,却因他双眼不能视,而心生愧疚。毕竟,他贵为一国之君,却不能庇护好自己的儿子,这颗心如何能平静? 如今,太子眼瞧着要废了,唯有二王爷能肩负社稷。然,二王爷子嗣单薄,终究不能稳定朝纲。圣上深深的惆怅了。 太子见圣上不看自己,心中害怕,隐隐不安,怕圣上有其它打算,当即起身,跪地,对圣上道:“父皇,儿有一喜事要说。” 圣上尚未开口,皇后立刻喜滋滋地道:“快说快说,让哀家也跟着高兴高兴。” 看皇后的样子,定是知道什么,否则那脸怎会笑出了花? 圣上也不揭穿,只是点了点头。 太子这才道:“启禀父皇,太子妃又有喜了!” 人老了,最爱听的便是这话。圣上终于看向太子,开心地道:“好!实在是好!如此开枝散叶,才是为朕尽孝。赏,好好儿的赏!” 太子开心地道:“谢父皇。” 太子妃也立刻站起身,跪谢圣上和皇后。 皇后一脸喜色地道:“快起来快起来,好孩子。圣上与哀家,就喜欢子孙绕膝,如此才是国运昌隆。赏,定要大赏!” 太子和太子妃又要叩谢,被皇后拦下。 太子看向二王爷,道:“二弟龙马精神,府里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世子大婚也有些年头了,怎一直没有动静?此事虽是小两口的事儿,可在皇家而言,子嗣乃大事,最为重要,不可儿戏。” 二王爷站起身,抱拳道:“大哥教训得是,愚弟晓得。”走出坐席,跪地,对圣上道,“儿有事禀告父皇,还望父皇不要责骂儿荒唐。” 圣上道:“说。” 二王爷看向圣上,道:“父皇,儿还有一子。” 圣上一惊,等着下文。 二王爷继续道:“其母虽是良家女,却出身卑微,且夏儿幼时顽劣,故而不被儿所喜。前段时间,儿身体抱恙,想着……见见他们母子,便派人将其接了回来。本不想惊动父皇,但那毕竟是皇家血脉,还是要让他在父皇膝下尽孝的。” 圣上激动不已,一叠声地道:“叫上来,朕看看,看看……” 皇后搀扶住圣上,道:“圣上不要激动,身子要紧。况且,这皇家子嗣何等金贵,还是小心为好。” 圣上瞪向皇后。 皇后立刻改口道:“哀家不是不相信二王爷,只是……怕他被人蒙骗。” 二王爷立刻道:“娘娘尽管放心,儿虽然十分肯定此事,却还是仔仔细细查过的。父皇一直盼着合家欢的热闹,如今人全了,儿心中为父皇开心。”说着说着,竟要落泪。 圣上直接道:“宣!” 随着太监的高声唱诺,端木夏在万众瞩目中走入。 长身玉立、清新俊逸、仪表不凡、风采高雅,便是如此。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羽千琼请你看烟火 辞旧迎新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 二王爷的儿子端木夏,博得圣上的青睐,被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不说,还特许他经常进宫陪驾。由此可见,端木夏察言观色、讨人喜欢的功夫,简直就是植入骨头里的本能。 战魔宫里多了一位新宠,顶替了沈白蜇的位置,成为了白堂堂主,名曰魅白儿。那有心上位者,见自己窥探的位置被一个陪睡的婊-子抢了,大喊不服,却瞬间身首异处。至此,再无人敢直言不服。 三日小筑里,倒是热闹,领赏的、唱曲儿的、吟诗作对的,一片文人墨客的做派。有长者向孟水蓝询问“可有中意的姑娘,何时大婚”时,孟水蓝直接醉倒在榻上,被人抬回了房里。 秋风渡里一片萧条之色,却没人再敢小觑秋风渡。众人都说他的腿疾已经痊愈,之所以还坐着四轮车,定是觉得舒服罢了。有秋月白的秋风渡,哪怕只剩下几片残瓦,也是旁人不敢嘲弄的。 客栈里,唐佳人打了个哈欠,决定睡了。 公羊刁刁觉得,有佳人陪伴的年格外令人激动,想睡也睡不着,可见佳人表现得十分无趣,心里难免自责几分。这是他和佳人共度的第一个年,就住在这样的客栈,吃着简陋的饭菜,连声祝贺都听不到,实在太过委屈佳人。喜欢佳人,便想将最好的给她。 想他岐黄馆,遍布各地,就算在这个小县城里也是有铺子的。他身为东家,吩咐他们热闹一番,哄佳人一个高兴,也未尝不可。不知现采买几挂鞭可不可以。若是不行,那就……去给卖爆竹的店家问诊吧。人嘛,总要有个头疼脑热的,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 公羊刁刁打定主意,就要去和佳人说。 佳人正准备关窗户,恰好看见一名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从窗下走过。她原本也没有在意,可那天空突然绽放一只烟花,炸开红色的花朵,点亮了黑色的夜空。披着大氅的男子抬起头,看向头顶的烟花。 唐佳人本要移开目光去看头上的烟花,余光似乎看见银色的一点和红色的一片,忙又将目光落回到那男子身上。这一眼望去,吓得佳人魂不附体! 站在她窗下的人,竟是千琼楼楼主羽千琼! 他……他他……他不是死了吗?是她亲手打了他,淹了他。这般折腾,断没有活下来的道理啊。 大过年的,这不会是厉鬼索命吧?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死?再或者说,还有其他人喜欢这身打扮,穿着玩玩儿?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不,她的包包里就有一套红色长袍,以及一张银子面具。 公羊刁刁推了推唐佳人的肩膀,问:“和你说话,你怎愣神儿?” 唐佳人顾不得公羊刁刁,立刻探头向下看去,却不见那人踪迹。 唐佳人微微皱眉,对公羊刁刁道:“我出去看一眼,你且等我回来。”言罢,抓过斗篷裹在身上,将帽檐扣在头上,压得低低的,就要往窗外蹦。 公羊刁刁一把拉住唐佳人,道:“你干干干……干……” 唐佳人抽回手,打断公羊刁刁的话,留下四个字:“等我回来。”从窗口一跃而出,追了上去。 公羊刁刁哪里放心得下唐佳人。他顾不得那么多,也跟在佳人的后面,从窗口跃下,只觉得脚脖子一阵刺痛,想来是崴到了。 公羊刁刁直接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脚,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拧。 轻微的咔吧声过后,公羊刁刁松开紧皱的眉,立刻爬起身,向着佳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却哪里有她的踪影? 公羊刁刁不死心,继续向前追。 追了许久也找不到人,他心中升起不安,生怕佳人被人掠去,一去不返。 公羊刁刁开始向岐黄馆跑,急吼吼的拍开大门,纠集起留在馆内的两位大夫和六位学徒,在迎新之夜寻起佳人。 大夫和学徒们没见过佳人,问公羊刁刁她的样子。 公羊刁刁回道:“容貌绝美,脸有刀疤。” 大家点了火把,悉数去寻。 另一边,唐佳人追着羽千琼来到一间塔楼。 塔楼有些年头,一踩到上面会发出吱噶吱噶的声响。 唐佳人攥紧匕首,一路向上,爬到第八层时,唐佳人屏气凝神,扬起了匕首。只因,第九层里有烛光洒落下来。很显然,那上面有人。哎……这话说的,她就是追羽千琼来的,若是上面没人,她追鬼呢? 按理说,以她和羽千琼之间的莫名恩仇而言,她应该暂避开去,不好正面冲突。她的武功不如羽千琼,最怕被制服,落得一个活埋的下场。可是,她对羽千琼这个人实在是太好奇了。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将她活埋?为何在她与秋月白大婚之日送上死鸟? 唐佳人侧耳听了听上面的动静,没听到什么,却闻到了一股子饭菜的香味。还别说,那味道真挺诱人。 唐佳人将心一横,踩着阶梯来到九楼,一眼便看见一桌子美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桌子旁,坐着一个人。一身红衣,挂在身上。脸上的银面具,在烛火的跳动下,好似银色的水流动起来。一头墨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好似上好的绸缎,引人靠近、爱抚。 此情此景,真是令人熟悉啊。 唐佳人至今记得,她被困黑崖,醒来时,便看见了一桌子美食。她变得臭不可闻,却也没耽误吃东西。一位红衣美男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大快朵颐。她吃着吃着就昏倒了。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要被钉死在棺材里。这仇,就是这么结下的。 再次相见,还是一桌子美食,真是够用心了。 红衣男子抬起胳膊,露出绘有曼珠沙华的手臂,将长长的烟嘴塞进嘴里,啜了一口,慢慢吐出白烟,让一桌子美食变得不真实起来。 唐佳人坐下,先是扫了一眼菜,这才转动眼睛,看向红衣男子,道:“是人?是鬼?还是妖?” 红衣男子又吸了口烟,慢慢吐出,道:“猜猜。” 唐佳人向后靠了靠,道:“你若这么说,我猜你……不是人。” 红衣男子知道她指桑骂槐,却也不恼,而是问:“何以见得?” 唐佳人道:“每次见你,都是一拢红衣。这是死的时候,穿着红衣下葬的吧?”探了探头,“不过,细瞧又不像鬼。可怜见的,瞧着身上都冻起鸡皮疙瘩了。哎,你那大氅呢?坐屁股底下了?” 红衣男子定定地看着佳人。 唐佳人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道:“你这样,就有些怨气颇深了。” 红衣男子发出一声轻嗤,也不知是笑,还是鄙夷。 二人对视良久,红衣男子才开口道:“吃吧,菜要凉了。” 唐佳人挑眉道:“吃?上次吃了你的饭菜,我昏迷过后,差点儿被钉死在棺材里。”此事,佳人一直十分纳闷。她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为何会昏迷不醒呢?难道说,这红衣男子十分了解她,用了什么东西,才使她昏迷不醒? 红衣男子不语。 唐佳人继续道:“你说,若是你也死了,想寻个作伴的,倒也情有可原。可也得先问问我,乐意否。直接盖棺封钉,着实不厚道。” 红衣男子啜了一口烟嘴,慢慢吐出白色的烟雾。 唐佳人指着红衣男子道:“你这样,很容易挨揍知道不?” 红衣男子开口道:“你不是已经揍过了?”伸出手,摸了摸后脑勺,“这里有个疤,是在温泉池里留下的。若非我命不该绝,这会儿坐在这里的,定是鬼魂。” 唐佳人被人揭穿,倒也没不好意思,只是一口咬定:“什么叫命不该绝?那是我手下留情。” 红衣男子又发出一声轻嗤,不知何意。 场面再次陷入到无声之中。 半晌,红衣男子道:“菜凉了。” 唐佳人道:“不是谁的菜,都值得我去吃的。”站起身,“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浪费口水的。”转身,向楼下走去。 她没在红衣男子的身上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觉得他不会偷袭她,可仍旧有所防范。 红衣男子再次开口道:“你不好奇,我是谁?”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道:“羽千琼呗,还能有谁。我和秋月白大婚之日,你送来死鸟。作为回礼,我真当给你两拳,直接打脸上。”说着话,还伸出拳头在空中挥了挥,看样子是真想揍红衣男子两下。 红衣男子在声音里下了钩子,慢慢地道:“你不想知道羽千琼长成何种模样?” 唐佳人在楼梯口站定,扭头看向红衣男子,道:“你如此热情,莫非想要吓死我?我可不认为,凭借你我的交情,你是想让我心花怒放。” 红衣男子羽千琼道:“不看看,怎知道?” 唐佳人瞪眼看了半晌,也不见羽千琼有下一步的动作。她忍不住道:“你当我这双眼睛可以透过银面具看清楚你的脸?” 羽千琼道:“我当你会亲自过来,取下我的面具。”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验证身份 好奇心杀死猫,这话是大长老经常挂在嘴上的。 可休休说,猫有九条命,经活。 唐佳人觉得,从自己出山以来,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就是那只猫。像大长老所言,好奇心重。但愿也能像刁刁所言,有九条命,经活。 唐佳人果断转身,向着羽千琼走去,直接站在他身边,弯腰,问:“上次,你到底怎么把我弄昏的?” 羽千琼回道:“我若说,是你自己昏过去的,可信?” 唐佳人盯着羽千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一会儿后,笑了,痛快地道:“信!”突然出手,一把薅下羽千琼脸上的面具。 此时,敞开的窗口外绽开一支银色的烟花,为羽千琼的脸上镀上一层银亮的清晖。 那柔和的眉、妩媚的眼、高挺的鼻、红润的唇、尖尖的下巴、白皙的肌肤、性感的锁骨……如此一张堪比绝色女子的容颜,却令唐佳人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这才站定,望着羽千琼不语。 羽千琼勾起唇角,伸出戴着三只指套的左手,端起一杯酒,送到唇边饮下。 被烈酒滋润过的唇,好似涂了胭脂,红得诱人,却也冰得骇人。 他放下酒杯,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打破了这种死一般的沉静。他眯着潋滟的眼睛,好似有几分醉意般望着佳人,道:“你可是在怕我?” 唐佳人点了点头。 羽千琼嗤笑一声,道:“砸我头,想要我命时,可不见你怕。如今这份怕,真是惺惺作态的成分在里面。”挑了挑眉,“过来。” 唐佳人摇头。 羽千琼心头火起,蹭地站起身,大步走向唐佳人。 唐佳人惊恐地向后缩了缩。 羽千琼一把攥住佳人的手腕。 唐佳人突然出手,一巴掌狠狠刮在羽千琼的脸上,将他整张脸都打歪了。 唐佳人动作不停,扑上去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羽千琼不妨,被佳人偷袭成功,打得唇角破裂,流出了一行血。 唐佳人要走,羽千琼却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唐佳人推开羽千琼,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当我怕你?!告诉你,我既不怕人,更不怕鬼!华粉墨,你这名字起得真是好,化成粉末我也认得你!”一手伸出,扯住华粉墨的衣领,扬起巴掌,就要照着脸继续打。 羽千琼看着唐佳人,并没有躲闪。那眼中的幽幽之色,好似一曲深藏玄机的古琴,在风吹过时轻吟出一个颤音。 唐佳人的巴掌停在了羽千琼的脸边,显得有些生硬和别扭。 羽千琼挑了挑眉,道:“打啊……” “啪!”唐佳人果断给了他一下。 羽千琼微愣。 唐佳人放开他,收回手,道:“你让的。” 羽千琼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唇角上的血。他的舌头比常人要长一点儿,那血竟被他舔掉一些。没有舔掉的部分,他用手指擦了,送入口中,吞掉。 唐佳人一脸嫌恶地道:“你恶不恶心?!手指洗了吗?脸上有灰知不知道?” 羽千琼道:“血不饮,浪费可惜。” 唐佳人直接开怼,道:“你要是女子,每个月还得喝个饱呢!” 羽千琼那张酷似女子的脸出现裂缝,嘴角抽-动几下,僵硬无比。 唐佳人觉得有些解气,冷哼一声,就要下楼。 羽千琼一把扯住佳人的手腕,道:“打完人就想走?” 唐佳人愤怒的回头,瞪眼道:“非要杀人才行吗?!” 羽千琼问:“你凭什么打我?有何理由喊杀?” 唐佳人哈哈假笑,挣开羽千琼的手,一下下推着他的肩膀,道:“凭你假扮休休,害我跟着殉情!凭你假死脱身,又继续来害我!哪一条,不值得杀你一次?!” 羽千琼被唐佳人推得撞到了桌子上,发出哗啦一声响。 羽千琼突然出手,用两只手攥住佳人的衣领,将她直接推着后退,撞到墙上,一脸凶恶的吼道:“假扮唐不休如何?害你殉情又如何?可曾要你性命还是剥了唐不休的皮?!” 唐佳人被羽千琼撞得后脑勺一阵晕眩,也学着他的样子,攥着他的衣领,将其往后推去,直接撞到墙面,这才吼道:“我没死还要谢谢你?!” 羽千琼开始推唐佳人,唐佳人将后腿蹬紧,如同一头斗牛,死活不肯让。 羽千琼猛然发力,推着唐佳人直接出溜着向后退去。 唐佳人瞬间跃起,用膝盖去颠羽千琼的下巴。 羽千琼放开佳人,向后退去,一脚蹬在墙面,就要倒踢过来。 唐佳人滑到一边,扯住他宽大的衣袖。 只听咔嚓一声响,羽千琼的衣袖被扯掉了。 唐佳人将其随手一扔,道:“破烂玩意儿。” 羽千琼出手快若闪电,一脚踩下唐佳人的斗篷,一手扯下佳人的衣袖。 唐佳人的眸子缩了缩,看着手臂上涌起一层鸡皮疙瘩,心中的怒火如同鸡皮疙瘩一样,数以万计的往上蹿。 她用一招声东击西,扑到羽千琼的身上,如同一只愤怒的猫咪,用爪子撕开他的衣裳,令其赤膊。然后跳到一旁,拍了拍手,挑了挑眉。 羽千琼欲动,唐佳人将掉下来的袖子向上提了提,立刻抬手阻止,道:“华粉墨,你再动手,就是臭流氓!采花大盗!淫-贼!无耻之徒!我也写个什么东西,满江湖骂你去!” 羽千琼将碎裂的衣服拢起,只能将一半穿在身上,道:“像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实属少见。” 唐佳人道:“物以稀为贵,承蒙夸奖,后会无期!”转身便要走。 羽千琼摸了摸脸上的三道血痕,冷冷地道:“道歉。” 唐佳人脚步微顿,侧头,看向羽千琼,问:“你不是被我打傻了吧?” 羽千琼走向唐佳人,道:“你当我是谁?” 唐佳人正视羽千琼,道:“我想将你当人,成吗?好吗?可以吗?” 羽千琼在唐佳人面前站定,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是羽千琼。” 羽千琼的眼神实在太过认真,以至于唐佳人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这种怀疑,只是一瞬。唐佳人又变得坚信不疑,嘲讽道:“我是你亲姐。” 羽千琼突然出手,捏上唐佳人的脖子,盯着她的眼睛,阴森而郑重地再一次重复道:“我是羽千琼。” 唐佳人被掐得无法呼吸,脸色涨红,忙掏出匕首,顶在羽千琼的脖子上。 羽千琼松开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 唐佳人大口喘了两口气后,骂道:“有病!你是谁与我何干?!你叫什么于我何碍?再动手,断你爪子!”扬起匕首,目露威胁之色。说到底,她还是觉得眼见为实。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华粉墨。 羽千琼冲着唐佳人冷笑一声,道:“你说华粉墨假扮唐不休,诱你殉情。你为何没死?是你对唐不休情不坚贞,还是你只是惺惺作态罢了?” 唐佳人微愣,道:“我为什么没死,还不是你将我拍进了一个裂口。” 羽千琼道:“既然华粉墨没有让你殉情,你何至于恨他不死?你再见到这张脸,难道不应该感谢神灵?” 唐佳人咂舌道:“我得多善良,才能为他不死感谢神灵?” 羽千琼的眼中划过一抹混合了痛苦和愤怒的痕迹,他神色一冷,阴森森地笑道:“他本有机会活下来,却为了救你,将唯一的栖身裂缝给了你,你非但不感激,还为他的死幸灾乐祸?!”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他设计我们,还要让我感激?”不知不觉间,唐佳人竟改了口,也称华粉墨为他。 羽千琼道:“刺伤秋月白的,是你;跳崖的,还是你自己。他非但没有逼你,还救了你。这,才是事实!” 唐佳人直接怼道:“你既然如此说,那我只能说,跳崖是我自己的事儿!我求他救了吗?这是他自己的事儿!”话虽如此说,但唐佳人心里明白,这是一笔糊涂账。 羽千琼骂道:“狼心狗肺!阿嚏!” 唐佳人回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阿嚏!” 两个人不再言语,你一个阿嚏方罢,她的立刻跟着打起。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等好不容易停止喷嚏,唐佳人问:“你说你不是华粉墨,你到底是谁?” 羽千琼反问:“猜不出吗?” 唐佳人一语中的:“孪生兄弟?” 羽千琼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唐佳人心里瞬间变得不好受了。知道华粉墨活着,她又气又怒;知道他葬身黑崖之下,她竟心生难过。当然,这份难过不能太廉价,她还是要试探一下真假。 唐佳人道:“让我看看你的左手,我才信你的话。” 羽千琼并没有犹豫,一根根取下指套,从中指到无名指,再到尾指,而后将整只手伸出,让唐佳人看仔细。 五根手指,纤细如同女子。尾指与其它手指一般,呈现微微弯曲的样子,既非枯骨,也没有任何作假的痕迹。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你已死 唐佳人想要上前一步,试探一下真假,羽千琼却已经将指套一一戴了回去。 唐佳人道:“你把尾指给我掰扯两下看看。” 羽千琼来到窗前,望着夜空,道:“你把脚露出给我看看,我才相信你是唐佳人。最好,再让我掰扯两下。” 唐佳人无语,走到羽千琼的身边,也看向窗外。 辞旧迎新的子时,窗外的烟火正灿烂着、热闹着红的、绿的、黄的,姹紫嫣红,炫彩至极。 唐佳人觉得嗓子有些难受,却还是问:“这就是你将我钉在棺中的原因?” 羽千琼垂眸,用眼尾瞥了佳人一眼,道:“我来寻你,本是这个意思。他既然心悦你,总要成全了他的念想,不让他在地下太过荒凉。” 唐佳人道:“所以,你就将我从黑崖下弄出来,洗干净,裹好伤,送上一桌子断头菜,让我死得安详?你还真是……呵……费心了。” 羽千琼道:“你是他心上人,总不好让你死相太难看。” 唐佳人哈哈两声,假笑道:“真是好兄弟啊!” 羽千琼盯着佳人看了一会,收回目光,道:“可是后来,我改主意了。” 唐佳人用匕首戳窗框,一下接着一下,道:“恩,你好好儿说说,看咱如何了断。” 羽千琼突然转身,慢慢靠近唐佳人。 唐佳人竖起匕首在胸前,道:“我手不稳,你悠着点儿。” 羽千琼盯着唐佳人的眸子,缓缓勾唇笑了。他道:“我若说,将你送入墓室里时,你已经死了,你可信?” 唐佳人的手一抖,干巴巴地道:“开玩笑呢吧?” 羽千琼用细长冰凉的手,抚上唐佳人攥着匕首的小手,一点点抚摸着,柔媚地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跳,道:“快,手拿走,我的匕首有些害羞,受不得这个,小心刺你脸上去。好好儿说话,行吗?” 羽千琼挪开手,淡淡地道:“你想如何说?阿嚏!” 唐佳人往上提了提自己下滑的衣袖,道:“保持距离,继续说。” 羽千琼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已经死了,我命人将你送入墓室,与他的衣冠冢合葬一处,有何不可?”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用匕首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死了?” 羽千琼道:“本就又臭又丑,再戳没鼻子,甚好。” 唐佳人将匕首收起,望着羽千琼不语。突然笑颜如花,问:“开玩笑的吧?” 羽千琼道:“与你开什么玩笑?”再次伸出手,抚摸佳人的脸颊,幽幽道,“唐佳人,我知你甚详。你身在唐门,又吃过摩莲圣果,所以百毒不侵。如今,你变得臭不可闻,血肉无用,被人背弃,所以才会和公羊刁刁一起,来到这么个小地方藏身。” 唐佳人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见任何表情。羽千琼说得没错,可见他知她甚详。作为千琼阁的阁主,知道些辛秘也是自然。不自然的是,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听他话中的意思,他是知道她和公羊刁刁的行踪的。这,就不好玩了。 羽千琼的手指顺着佳人的脸颊向下,划过细长的脖子,继续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你当我如何能下药令你昏迷?”微微一顿,“唐佳人,你是自己昏倒在地,呼吸逐渐弱了,没了。这……才是药石无医。” 唐佳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觉得眼前的羽千琼就像一条红色的毒蛇,吐着红信子,在她眼前说着令人无法置信的话。许是因为那些话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反倒有几分可信度。 唐佳人一颗心怦怦跳着,真是不敢相信,她的心脏曾经停止过跳动。这点有些令人难以接受,可从羽千琼的种种行为来看,怕是真的。 羽千琼道:“我若真想弄死你,大可以趁你昏迷后,要你命;若是想让你活着受罪,大可以挑断你的四肢,让你永远爬不出棺椁外去;若想……” 唐佳人拍开羽千琼的手,道:“你想法怎么那么多?怎不去写书去?” 羽千琼站直身子,看向窗外,幽幽道:“我若写书,定要写出来,你之所以突然昏迷,是被人做了手脚。” 唐佳人思忖道:“是在饭菜里做了手脚?” 羽千琼道:“不。你死后,饭菜我详细检查过,没有问题。” 唐佳人抬手,道:“你好好儿说话,我还站在这儿呢。” 羽千琼道:“你上次死的时候……” 唐佳人用食指戳了羽千琼的胸口一下。 羽千琼干脆闭嘴不语。 唐佳人道:“你倒是说啊。” 羽千琼问:“你让我如何说?”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你上次假死的时候……对,就这么说。” 羽千琼还是不语。 唐佳人催促道:“说啊。” 羽千琼回道:“我不是说书先生,没有那么多话。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唐佳人皱眉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才刚刚说起一个话头?我怎么就变臭了?我怎么就假死了?我……” 羽千琼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千琼楼以卖消息为主要营生,你若想知道这些,要拿银子来买。” 唐佳人一摊手,道:“没有。” 羽千琼道:“那只有无可奉告。”说完,便要走。 唐佳人一把扯住羽千琼的衣袖,将那半片衣服又拉了下来。 羽千琼打着赤膊,看向唐佳人,眼中有明显的厌恶。 唐佳人立刻松开手,道:“我……我就是瞧着,你身上那花挺好看的,你挡着多可惜。都说难遇知音。今个儿,正好你摆了酒席,正好我有空,不如坐下来聊聊天,让我欣赏一下你身上的花儿。” 羽千琼靠近唐佳人,一阵风吹入,拂起羽千琼的长发,有几缕冰凉的发丝划过佳人的脖颈,留下一片微痒的凉意。 唐佳人打个哆嗦。 羽千琼眼含魅惑地道:“你想知道的内情,唯有我知。你想看的花儿,唯有我有。你何不跟我来,让我们一起想个法子,让你知道秘密,让我说出秘密。” 唐佳人想起孟水蓝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道:“人债肉偿?” 羽千琼一声嗤笑,道:“你又臭又丑,我可享受不起。” 这就有些被动了。但见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不,我是说,我有一样东西要卖给你。此物,穷尽你千琼阁也未必买的起。所以我才说人债肉偿。不过想再一想,还是算了。你瞧你,哆哆嗦嗦没有二两肉不说,还把身上弄得花里胡哨的。这花现在看着还行,过两年不喜欢,你不得把皮扒下去啊?算了,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太想卖,就这样吧。大过年的,你何苦折腾我出来呢?”搓了搓手,“是挺冷,我走了啊,你可别再扯着我不放了。” 羽千琼抓起大氅,围在身上,拦住了唐佳人的去路,问:“你要卖什么给我?” 唐佳人又开始扮猪吃老虎,道:“这个……不好说。你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说的。一旦说出来,会要人命的。” 羽千琼道:“不要试图吊起我的好奇心。” 唐佳人道:“你都拦在这里不让我走,还说什么试图吊起你的好奇心?咋地,你那好奇心还想像风筝一般,飞出去啊?” 羽千琼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露出一丝凶悍之色。 唐佳人觉得,羽千琼和华粉墨当真是两个人。先不说断指,就说这二人的行为和眼神,就大不相同。当然,她是个好的伪装者,可以伪装成各种各样的人,也许华粉墨也有这种能力。这绕一圈回来,还真得提起断指,才能将二人完全区分开啊。 唐佳人扬起笑脸,道:“既然你如此执着,那我就送你四个字……”佳人学着羽千琼的样子,靠近他,阴森森地道,“摩莲圣果。” 羽千琼的眸子轻轻一颤,道:“骗我。”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骗你?嗯嗯,自然是逗你玩的。好了,我走咯。” 羽千琼挡在楼梯口不放。 唐佳人伪装出恼羞成怒的样子,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还让不让人好好儿过年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呢!” 羽千琼的身上散发出寒气,那是一种令人退避三舍的阴狠和暴戾。唐佳人再仔细去看,那种气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勾唇笑了笑,嗤笑道:“家?那间客栈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家?” 唐佳人道:“心安处,即是家。” 羽千琼哈哈大笑着,眼中似乎有晶莹浮现,再细瞧,又看不真切了。他直视唐佳人的双眼,尖锐地嘲讽道:“公羊刁刁就是个窝囊废,他保护不了你,也给不了你恣意的生活,便用情感圈住你,将那寒酸的小客栈当成家。即便如此,你们的行踪也已经暴露了。想要安稳,真是做梦!” 唐佳人皱眉,心中也升起一股子怒火,直接怼道:“与你何干?!你今天来寻我,到底所谓何事?!” 羽千琼的睫毛轻轻眨动,慢声道:“陪他一起看场烟花。” 唐佳人知道,羽千琼口中的他,自然是华粉墨。提起这个名字,她的心中就会划过异样。说不上恨,也说不上喜欢,却真真儿的让人难受。她看向窗外,却只看见了黑暗。因为,烟花已经落幕了。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被阴了 唐佳人回到客栈,却不见公羊刁刁。一猜,便知他出去寻自己了。怪不得羽千琼说他们暴露了。本就是备受瞩目的两个人,如此一折腾,想不被人盯上都难。哎……甚是烦恼呢。 唐佳人摇头一笑,脱了衣物,钻进被窝,裹好被子,睡了。心里想着,明天得换个地方容身了。 隔着一段距离,公羊刁刁看见房里亮了灯,那真是虎躯一震,当即撒欢地扑了回去,扔下一队人马,有些茫然。 有人感慨:“都说东家的身子骨不利索,可瞧这样子,都能上山打虎。” 众人纷纷称是。 公羊刁刁顾不得其它,一路狂奔回客栈,像一只灵巧的猴子,几下攀爬到窗口,跳了进去,然后立刻回身,关上了窗,不让冷空气灌入。 他探头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女子,终是将心放回到肚子里。他洗干净手和脸,这才靠近床边,脱掉外衣和鞋子,轻手轻脚地躺在床上,隔着被子抱住了佳人,扬起唇角,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道:幸好她没有出去寻自己,否则又是一通好找。 明明十分纤细单薄、处处需要人照顾的公羊刁刁,在佳人身边,硬是挺起胸膛,扛起一应事情,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能保护心爱女子的伟岸男子。此事,在于心,而不在于身。 唐佳人已经熟悉公羊刁刁的陪伴,感觉到他回来了,便迷迷糊糊地扯开被子,让他进被窝里同睡。 公羊刁刁钻入被窝,抱着佳人,美美地睡着了。至于佳人去了哪儿,见了谁,大可以等她睡醒了再问。只要她安全回来,一切都不那么重要。此时此刻,唯有睡觉才是正理。 二人睡醒后,已经是午时。 本想叫小二打热水,结果一推门,却看见岐黄馆的人都等在了门口。除了家在外地的人,竟都到齐了。众人齐称公子,那场面真是壮观。 热水、衣袍、鞋子,悉数准备妥当,那叫一个细心。最为妥帖的,还准备了女子的衣裙和胭脂等物。 公羊刁刁缩回到房内,对唐佳人道:“我们,暴露了。”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总躲着也烦。休整两天,我们换个地方玩去。” 公羊刁刁这才喜上眉梢,再次打开门,让人进来服侍。 收拾齐整后,二人如同金童玉女般出现在众人面前,若忽略唐佳人脸上的刀疤,真是登对儿好看。 二人坐上马车,随同众人回了岐黄馆。 马车上,公羊刁刁问起昨晚发生之事,唐佳人都如实回答,毫不隐瞒。 公羊刁刁听后,沉吟良久,才道:“我想见他。” 唐佳人回道:“他耳目众多,既然知道我们在哪儿,想必还会来寻我的。毕竟,我手中还有他要的东西。” 公羊刁刁疑惑地问:“你你你……你有摩莲圣果?那东西,到到到……到底几颗?” 唐佳人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那东西说几颗,就是几颗。” 公羊刁刁立刻反应过来,激动道:“你你你……你要卖假药?!” 唐佳人立刻将食指放在公羊刁刁的嘴巴上,“嘘”了一声后,小声道:“你别嚷嚷。我这不是要卖假药,而是要祸害人!” 公羊刁刁含糊道:“有区别吗?” 唐佳人收回手指,正色道:“怎么没有!这些日子,我虽不说,但心里还是有气的。他们当初接近我,或多或少都怀揣着不良目的,为的都是唐门的这颗摩莲圣果。我想,既然大家都想要它,那就让他们为此争个你死我活好了。我没有银子,只要狠狠地赚些银子就好。至于其它,我管不着。” 如此心狠的佳人,令公羊刁刁侧目。 唐佳人挑眉道:“干嘛那么看我?觉得我太坏了?” 公羊刁刁回道:“他们不对,你却不不不……不要这么报复。就算他们如如如……如你所言,争个你死我活。最后,你也不不……不会快活。” 唐佳人不想听这些话,干脆扭头不语。 公羊刁刁伸出手,抱着佳人的脸,让她看向自己,道:“你不不不……不是心狠之人,若他们因你而亡,你定会后悔。你若气恼,我我我……我来收拾他们。我的毒,不如唐门厉害,却却……却能让他们痛不欲生。你你你……你看个热闹,就好。” 唐佳人瞪了公羊刁刁一眼,却是伸手抱住他,道:“你个傻刁刁!” 公羊刁刁蹭了蹭唐佳人的脸颊,装出凶狠的样子,道:“我我我……我可是心狠手辣的。” 唐佳人笑嗤道:“对,你最厉害了!” 公羊刁刁抱住佳人,嘴角都快裂到耳后了。 本是一场蓄意报复,却因一个人的温暖,变成一个空壳,无法实施下去。正如公羊刁刁所言,佳人是心软的,报复后,定要后悔。如此得不偿失的事,咱不能干。 二人欢欢喜喜、甜甜蜜蜜,凑在一起说天说地,那样子俨然一副新婚小夫妻的模样。 唐佳人说:“我那抑制汗液的药,又要吃没了。” 公羊刁刁道:“到岐黄馆,给你配置。” 马车停下,二人下了车,坐在正堂里,接受众人的迎新祝福。 在众人看来,公羊刁刁是东家,唐佳人自然就是东家夫人。公羊刁刁大婚时,每家岐黄馆都派出管事者,前去送上大礼。虽说没有看见新娘子,却也知道眼前这位是正主儿。 每个人都有虚荣心,或多或少罢了。唐佳人的虚荣心被满足,唇角勾起,笑得一脸喜庆,直说:“赏!赏!赏!” 公羊刁刁跟着开心,吩咐管事的准备红包,大夫十两,学徒一两,分发下去。 接了红包的人,每个人都笑开了花,可渐渐的,众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了。 唐佳人心道不好,转头看向公羊刁刁。她明明服了抑制汗水的药丸,怎就……就散发出臭味了? 公羊刁刁面不改色地道:“我在研制一一一……一种可以将人催吐的药,易泄出些味道。你们先先先……先用清脑丸塞进鼻孔,缓一缓。” 闻听此言,众人立刻屏住呼吸,取出清脑丸,挨个分用了。 唐佳人稳了稳情绪,嘘了一口气,心里却疑惑起来。 公羊刁刁也知道事出有因,于是拉着唐佳人直接去了后院,走进为他准备好的房间里,驱散小厮,关上房门,问佳人:“可吃药了?” 唐佳人点头,皱眉道:“奇怪了。这药怎没用了?” 公羊刁刁走到佳人面前,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唐佳人掏出一只小瓷瓶,放到公羊刁刁的手中。 公羊刁刁将瓷瓶打开,倒出一粒小药丸,捏碎,闻了闻,道:“没问题。” 唐佳人托腮,道:“要不,我再吃一粒?” 公羊刁刁摇头道:“不行。这种药,多吃不得,对身体不不不……不好。” 唐佳人疑惑道:“为何会失效呢?” 公羊刁刁思忖片刻,道:“吃此药,也有禁忌。以黄麻为为为……为引的烈酒,便是其中之一。” 唐佳人道:“怪不得,你最近不让我饮酒。所幸,我也不好那口。” 公羊刁刁问:“昨晚,你喝酒了?” 唐佳人道:“我要走,那羽千琼说,为华粉墨饮一杯。这酒,我喝了。我也是识得几分药性的,倒是尝出了黄麻的味道,却没觉得什么。想着就算毒药,对我而言也只如同饮水罢了。不想,这酒水中还藏着这种目的,真真儿可恶!” 公羊刁刁道:“昨晚客栈里没没没……没什么客人,店小二也偷懒,没准备火盆给给给……给你我,你倒是没怎么发汗。今天早晨,你服服服……服用了我配置的药丸,按理说,也应无恙。可你现在却却却……却飘散出臭味,想必那酒里有赤红珠的粉末,才会如此。” 唐佳人问:“何谓赤红珠?” 公羊刁刁回道:“活久了的火火火……火蜥蜴,用其舌尖配置出的一一一……一种药丸。给体寒的人,适量服用,能令令令……令其周身生暖。此药丸,十分珍贵,不易得。” 唐佳人把玩着手指,道:“还真是下血本呀。真是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害我?若是给华粉墨报仇,有许多办法,这是为了啥咧?真是瞎折腾!咦,不对呀。我这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就中招了?” 公羊刁刁心中有气,直言道:“傻呗。” 唐佳人一把扯住公羊刁刁的一缕头发,道:“好好儿说话,不然挖掉你的清脑丸!” 公羊刁刁道:“疼疼疼……” 唐佳人松手。 公羊刁刁揉了揉头皮,道:“如我为你配配配……配置的药丸一般,都不是毒。如同你,吃饭一般,吃下的若若若……若是果蔬,肌肤就好几分;如总食肉,就就……就胖!” 唐佳人斜眼看着公羊刁刁,阴森森地道:“我和他,结仇了。”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我与他,也结仇了。” 唐佳人一把抱住公羊刁刁,开心地道:“你真好!” 公羊刁刁道:“你不好。” 唐佳人问:“怎不好?” 公羊刁刁道:“多情,不好。” 唐佳人放开他,感慨道:“招人喜欢,怨我喽?” 公羊刁刁噗嗤一笑,转而皱眉道:“有话与你说。我与华粉墨是是是……是朋友。从没听他说过,他有兄弟。” 唐佳人感觉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蹿起。有些冷。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一桩大买卖 唐佳人这臭味无法祛除,就如同多只招摇的小手,伸向四面八方,勾勾手指,轻佻地喊道:来呀,来找我啊,我就在这里哦。 真真儿讨厌! 可惜的是,那火蜥蜴的舌尖……哦,算了,还是说赤红珠吧,这样不太恶心。可惜那赤红珠太过霸道,一时半会儿也排不出体外,只能忍着。 唐佳人不想出门去祸害别人。毕竟,走到哪里都要面对别人吐得死去活来的画面实在不美。她就窝在岐黄馆的后院,等药劲儿过去立刻离开此地。 公羊刁刁很想陪在佳人身边,奈何有人知道公羊刁刁在此,立刻哭天抢地的来求神医救命。公羊刁刁不但是个心善的,对疑难杂症还有着挑战的兴趣,一来二去,就被拉走了。 唐佳人十分无聊,每天除了洗漱,就是吃吃喝喝,眼瞧着腰围有放宽的趋势。她站在镜子前,用手丈量了一下腰围,一张脸皱成了包子,嘀咕道:“不将肚皮撑鼓,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过了年。” “呵……”一声轻笑,从门外传来。 唐佳人立刻警觉起来,问:“谁?” 门被推开,披着大氅的羽千琼走进屋里,脱下大氅。 唐佳人目瞪口呆。 羽千琼将大氅扔到椅子上,不请自坐,为自己倒了杯热茶暖手,眼神满是挑逗地道:“见我来,如此吃惊?” 唐佳人点了点头,坐在了羽千琼的对面,另一张椅子上。 羽千琼捧着茶水喝下,道:“才几日不见而已,至于如狼似虎地盯着我吗?” 唐佳人感慨道:“能不吃惊吗?你每次出现都这么……穷酸。话说,你就真没其它衣袍吗?要不,我施舍你一套?” 羽千琼捧着茶的动作一僵。 唐佳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大过年的,你来一趟,想必也不容易,总要避开岐黄馆里的人才好。即便如此,该有的礼数你也应该懂些才好。怎好空着手上门?你空着手上门也就罢了,还喝我的茶!” 羽千琼干巴巴地问:“茶很金贵?” 唐佳人拿起茶壶,道:“我不喜茶,却因最近口中有些味道,不得不用它来漱漱口。偏生刁刁对我好,给我弄来的都是比金子还贵的好茶。”拎起茶壶,“我不知茶的好坏,却是舍不得扔的。”将茶壶嘴放入口中,含入一口茶,咕嘟咕嘟漱漱嘴,然后提起小茶壶的盖子,将一口水又吐了回去,然后看着羽千琼不语。 羽千琼僵着脸,将茶杯放下。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总归是好茶,别浪费,再添一杯吧。”说着话,提起小茶壶,又给羽千琼倒了一杯,热情道,“喝吧,天怪冷的。” 羽千琼的眸子颤了颤,直接问道:“我们结仇了?” 唐佳人点头。 羽千琼问:“为何?” 唐佳人回道:“问你自己。” 羽千琼道:“不知。” 唐佳人眯了眯眼睛,假笑道:“傻了?” 羽千琼道:“直言。” 唐佳人道:“你让我为华粉墨喝上一杯,我应了,你却在酒里面下药。”弯腰、低下头,看向羽千琼的鼻孔,“别说你不晓得我又变得臭不可闻。你这鼻腔里塞着东西,定是有备而来。”坐直身子,笑吟吟地道,“你说,你若打死都不承认,我会不会打死你?” 羽千琼道:“你觉得我是害你?” 唐佳人摇头道:“不,我觉得你不是要害我,而是目的明确,要害死我。这分别可大着去了。” 羽千琼道:“认真的?” 唐佳人下意识地回道:“极是认真。”四个字一出口,人就愣住了。思念排山倒海袭来,似乎要将人淹没,不留活口。胸口有种窒息感,心脏却一下下撞着胸壁,想要飞出去。她与休休生气,是假的,都是假的!她是怕他生自己的气,怕他不要她,所以她才假装生气,远远离开他,让他惊慌失措,让他来寻她。她想,他哄她,说那场火是个意外,并不是生她的气,才点了唐门,烧毁他们的过去。如此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公羊刁刁。公羊刁刁,赤子之心,如此一个人儿,却命不久矣。她不陪着他,又要将自己放在哪里?一颗心,好为难。 羽千琼见唐佳人愣神,用手敲了敲桌子,道:“和我谈话,敢不敢认真点儿?” 唐佳人回过神,送给羽千琼一个鄙夷的眼神,道:“我若认真起来,会直接弄死你的。” 羽千琼媚眼如丝,道:“试试?” 唐佳人拔出匕首,直接插入桌面。 羽千琼冷笑一声,道:“还想玩真的?” 唐佳人道:“华粉墨,你到底要干什么?直说。别因长相改变了性别。” 这话,真是损到家了!专门戳人的痛处。若非有不同喜好,哪个男人愿意别人说自己是名女子?! 羽千琼的眸子如同染了毒液,慢慢渗透出狠戾和冰冷。他道:“别这么说他,更别如此说我。你想死,我却不想让你死我手上。” 唐佳人学着羽千琼的样子,媚眼如丝地道:“试试?” 羽千琼的眸子沉了沉,不再言语。 唐佳人道:“刁刁说,华粉墨没有兄弟。” 羽千琼道:“公羊刁刁当自己是谁?” 唐佳人盯着羽千琼的眸子,道:“他当自己是华粉墨的朋友。” 羽千琼一声嗤笑,道:“且让他自以为是。” 唐佳人微微皱眉,收回目光,感觉眼前人还真不像公羊刁刁口中的华粉墨。至少,在公羊刁刁口中,华粉墨虽不是善类,却当他是朋友。她在眼前人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意。 唐佳人垂眸思忖一会儿,再次看向羽千琼,少了那股子熟络的劲儿,直接道:“你今日来寻我,何事?” 羽千琼道:“自然是做生意。” 唐佳人道:“你要买摩莲圣果?” 羽千琼点头。 唐佳人道:“拿什么来换?” 羽千琼道:“我可以告诉你,是谁让你假死;还可以告诉你,他为何让你假死;当然,为表诚意,我会让你知道,你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唐佳人摇头,道:“不行。” 羽千琼爽快地问:“那你说。”笑了笑,“难道还想着人债肉偿?” 唐佳人暗道:你当你这么说,我就不敢了?!早晚要扯扯你的小拇指! 她道:“我原本想要十万两银子,既然你提到人债肉偿,那就减个五十两吧。” 羽千琼哈哈大笑。笑得衣领滑下,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肩膀。 唐佳人道:“你这样,我会脚痒的。”第一次见他,他笑得衣服滑落,她便用脚为他提起衣裳,挂回到身上。 羽千琼收敛了大笑,唇角却挂着亲呢的笑,道:“再来一次,未尝不可。”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我现在伸出脚,怕有要你小命的嫌疑。” 羽千琼意味不明地嗤了声,转移话题道:“一万两,多一分都没有。” 唐佳人道:“我不认为你值九千两。” 羽千琼盯着唐佳人的眼睛,道:“我也不认为,你有摩莲圣果。” 唐佳人勾起唇角,道:“吃过摩莲圣果的人在这里。你当唐门只有两颗摩莲圣果吗?你见过一棵果树,只结出两个果子吗?再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要长成一颗树了,定能结出一颗摩莲圣果给你。若我吃得好,产量高,一使劲儿,给你结出满树的摩莲圣果。开心不?” 羽千琼垂下眸子,不让唐佳人看他眼中的情绪。 半晌,他道:“我只有两万两。” 唐佳人无力道:“要不要这样?!” 羽千琼看向唐佳人,伸出手,抚摸上佳人的手,柔声道:“你说过,我穷酸嘛。” 唐佳人立刻缩回手,道:“别发贱!发贱加一万!” 羽千琼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要蹦跶而出,忙呵呵一笑,道:“那好,我们就说定了。”伸出两根手指,“两万两白银,买你一颗摩莲圣果。” 唐佳人信誓旦旦地道:“自然。”转而道,“不过……” 羽千琼忙问:“不过什么?” 唐佳人笑道:“不过我亏了。算了算了,认亏。” 羽千琼伸出手,道:“摩莲圣果。” 唐佳人道:“我就坐在这里,还能跑了?你先说说,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羽千琼道:“你是坐在这里,可你若拿不出摩莲圣果,我又能奈你如何?” 唐佳人夸张地道:“你可以用手掐死我、用刀捅死我、用温柔恶心死我、用眼神毒杀我、用……” 羽千琼一抬手,示意佳人闭嘴。 唐佳人道:“你这人就是笨,非让我教你如何弄死我的法子。如此,我也好感伤呢。”说着,还掏出帕子,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泪。 羽千琼的眉角跳了跳,发现眼前这人,真是唱念做打都是一把好手。与她扯下去,定没个好果子。他直接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可听好了,我要与你所言之事,并非儿戏。事后,你也不要问我真假。我们千琼楼虽不如百川阁的字号老,却不像他们那般,专嚷嚷些有的没的乐呵段子……” 唐佳人:“又不是按字给你银子。直说,行不?!” 羽千琼:“……”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揭秘疑团种种 羽千琼是不想和唐佳人多说话的。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说一句,对方有十句等着怼你。不过,两个人之间既有协商,就不得不知无不言。 在唐佳人审视的目光下,羽千琼不得不开口道:“你假死后,我命人检查了许久,也不曾发现哪里出了问题。后来用金针探穴,才得知,你的几大要穴都被阻,身体如同一滩死水,体中精气神如同死鱼,如何得活?人已死,那些受阻的经脉再也无法打通。即便是打通,也毫无意义。如此这般,我才将你下葬,去与华粉墨作伴。” 唐佳人暗自心惊不已。羽千琼的话,她一直持有怀疑态度。不过,如果羽千琼代表了千琼楼,这话就要可信上九分。 唐佳人暗自思量,她的几大要穴是何时被封,又是被谁所封?她虽不是一个顶顶聪明的人,却也并非糊涂蛋。身体被封了要穴,自己还浑然不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脑中快速闪过一个画面,令她的手指攥成了拳头,心脏收缩成了一团。 黑崖之下,她被困牢中,白衣面具人出现,欲对她出手。当时,她只觉得那白衣面具人的身型有些熟悉,好似秋月白。不过转念一想,秋月白已经被她祸害成那样,连走路都不能,自然不可能是他。如今,她亲眼目睹秋月白的双腿完好如初,不但能跑能跳,还能要人性命。她断言,那白衣面具人是秋月白,所以才有了后面的痛苦和愤怒。一是因为被自己信赖的人戏耍、二是因为她曾清楚感觉到白衣面具人的恶意。 现在想来,当初她第一次见到白衣面具人时,身上被秋江滟折磨出的伤口令她痛不欲生,心中又充满了怀疑和惊恐,以至于都没发现,白衣面具人曾对她出手过。 是的,一定是白衣面具人! 他一见面,便封了她的几大要穴。他并没有打算直接杀了她,因她是和摩莲圣果有关的那个人,他只是想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白衣面具人为何如此恨她?还不是因为她在背后捅刀子,害他差点儿成为瘫子。她出手太狠,他定要与她情断义绝,哪里还会顾及曾经的情份? 呵……也许,曾经的情份,也是摩莲圣果的倒影,引发欲望的虚假罢了。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秋月白封她要穴,到底要做什么?若说想让她生不如死,割肉还好些,封几大要穴算什么?若说没有其它目的,佳人不信。 想到秋月白,唐佳人的脸色变得不大好。许是在唐门过得太顺遂了,所以她的感情才会如此,令人恨得牙痒痒。 羽千琼问:“你在磨牙?想然已经知道,是谁对你下黑手了。” 唐佳人挑眉道:“想知道吗?” 羽千琼问:“价格如何?” 唐佳人回道:“一万两。” 羽千琼道:“算了,我好奇心没那么强。” 唐佳人道:“你现在可以说说,这个人为何让我假死?” 羽千琼冷笑一声,道:“假死?我看不尽然。这个人是想让你真死!” 唐佳人知道秋月白对她有很大的敌意,可如今听羽千琼说,秋月白是要弄死她,她心里立刻变得不舒服起来。隐隐的,她仍旧希望,秋月白能给她一个完美的解释。只是这个解释,她可以选择不听、不信。然,秋月白却不可以不说。 羽千琼道:“那人的用意,我也经过……咳……经过一番仔细思量,才想到的。” 唐佳人知他有话没有直说,却没刨根究底,而是道:“那就说说你的推断吧。” 羽千琼阴阳怪气地一笑,道:“服用过摩莲圣果之人,需要一个融合的过程。你想没想过,这个融合的过程是什么?” 唐佳人被羽千琼引导着,第一次开始往另个方向思考问题。她想了想,回道:“融合,就是融为一体的过程。你……你这话的意思,是……指……生长?” 羽千琼一拍桌子,赞道:“聪明!” 唐佳人随手送出一记甜枣:“你先想到的,你更聪明。” 羽千琼收下蜜枣,继续道:“既然是生长,便是一个过程。如同种子发芽,破土,从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这都需要一个过程。我查阅了所有有关摩莲圣果的书籍,也从口口相传的一些故事中提炼出精华。得到了一个……”靠近唐佳人,抓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唐佳人紧张地道:“再写一遍,没懂。” 羽千琼又写了一遍。 唐佳人抽回手,冷着脸道:“真相两个字,真是秘密,万万不能宣之于口啊。” 羽千琼道:“那是自然。”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我以前格外瞧不上孟水蓝,遇见你以后,我发现他竟然如此玉树临风、学富五车,极招人待见。” 羽千琼冷飕飕地道:“让公羊刁刁给你好好儿看看眼睛。” 唐佳人:“别跑偏,回来,继续。” 羽千琼这才道:“这个真相就是,摩莲圣果与人的融合过程,其实就是一个生长过程,必然要经过几个阶段,才能长成。你的每一次异样,可能就是一个阶段。你如此能吃,这应该就是摩莲圣果长成时需要的食物,不可或缺。” 唐佳人摸了摸肚子,感慨道:“说了半天,这句话最是有用。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嗜吃。原来,并非我贪嘴。甚好、甚好……” 羽千琼道:“豆子沤上,最有劲儿。你干吃豆子可行?” 唐佳人:“别逼我动武啊。” 羽千琼意味不明地一笑,不搭这个话茬儿,继续道:“我说了这些,你也应该想到,摩莲圣果被人人争抢,定是有奇效。想要证实你吃过摩莲圣果,封你几大要穴,再暗中观察即可。你若枯竭而亡,便是无用;你若恢复生机,自然有用。你本已死,却又死而复生,可见这是有用的。只不过,这个过程唯有我知。那人……如此说话,着实累得慌,直说秋月白可好?” 唐佳人道:“不好。” 羽千琼直接道:“秋月白不知道,你死而复生,只当你无用,这才使了龌龊的手段。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变得奇臭无比?” 唐佳人的眸子一亮,刻意道:“照你这么说,这颗摩莲圣果与我融合了?不然,我为何死而复生?”当然,前提是,羽千琼的话是真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的血肉有奇效,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羽千琼道:“说不准。” 唐佳人轻轻一叹,道:“都变得臭不可闻了,想必……是哪里出了差错,废了。” 羽千琼不语。 唐佳人垂眸想着心事,一想到秋月白罔顾她的生死,只为试探出她的血肉是否融合了摩莲圣果,就觉得呼吸困难。 她艰涩地道:“我活着,却变得臭不可闻,再次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变得迷惑起来。他们试探我,割破我的手指,想知道我的血肉是否有奇效。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们尾随我回唐门,想要抢摩莲圣果。真相揭开,丑态百出。” 羽千琼道:“你心如明镜,为何不让唐不休将他们杀光,一了百了?” 唐佳人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这才道:“杀光?秋月白、战苍穹、孟水蓝、孟天青、端木焱、公羊刁刁……也许,还有藏在暗处的你。这些人,或许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接近我时更是心怀叵测,可真就必须以死谢罪吗?至少,孟水蓝并未做出伤我之事,只是贪心的想要摩莲圣果罢了;还有公羊刁刁,他悬壶济世,素来高洁,我不会让他去死;孟天青被人控制,变得凶残,可他本心是好的。端木焱只是装病设计我罢了。我生气,是必然,却不会因此要他性命。他若死,天涯海角,绝无休休容身之地。”勾了勾唇角,“所谓的一了百了,不过是种暂时的假象罢了。随之而来的烦恼,却是铺天盖地的。再者,我不想因为这件事,与休休隔了心。休休杀他们,固然事出有因,我却不能完全释怀。每次靠近休休,我就会想,他杀了这个,弄死了那个。我不要。” 羽千琼静静听着,终是明白了唐佳人的顾忌。他道:“见你只喜吃吃喝喝,不想竟思虑甚重。当时情况如此复杂,难为你想得周全。” 唐佳人撇嘴道:“得了吧,我就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休休生我气,点了唐门;他们不知好歹,当我好欺负。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狠狠抽几鞭子,让他们知道何谓痛!” 羽千琼眯了眯眼睛,狠戾地一笑,道:“不如,我帮帮你?” 唐佳人道:“你别这样,好像毒蛇吐信子。” 羽千琼道:“那要怎样?” 唐佳人道:“袖手旁观即可。” 羽千琼嗤笑一声,道:“你还是太善良。” 唐佳人道:“这句点评倒是挺中肯的。” 羽千琼又不想说话了。 唐佳人问:“你不是说,还要预测一下我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吗?”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羽千琼从腰间抽出长长的烟袋,点燃,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这才慢声道:“催发摩莲圣果,需要阶段和过程。查阅了诸多野史后便会发现,那位吞下摩莲圣果的老妪,一直藏于深山,到底经历了什么,旁人不知。只是从蛛丝马迹中可以看出,她定是受了一番苦痛。”看向唐佳人,目光灼热得如同一场烈火,“你认真想想,可是巨大的痛苦,催发了摩莲圣果的生长。” 痛,催其生长?! 佳人皱眉思索半晌,终是道:“磕磕碰碰的小痛算不算?” 羽千琼摇头。 唐佳人道:“那可能就不是这么回事儿。发生在我身上的,都是小伤,还真没经历过什么大痛。若像你说的,唯有巨大的痛苦能催发摩莲圣果的生长,那我早就成才了。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笑得前仰后合,一副听到大笑话的模样。实则,心里如同鼓击。往事历历在目,纵然她心大,却也忘不了那些痛。她被威武豹炸得面目全非,浑浑噩噩了几天后,竟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她因休休心痛如绞,第二天却和没事儿人一样神清气爽,只是身体越发馨香;她被秋月白封了几处经脉,许是真的死了,可又神奇的活过来了。只是,臭不可闻。 一桩桩一件件,与羽千琼所言,竟相吻合。只是,她如何能认?万一这个消息流到外面,那些不死心的人,岂不是要使出百般手段,让她痛不欲生?!眼下,他们放弃,是觉得她的血肉无用。可若是知道,她曾死而复生,就不知道……会如何来割她的肉了。 实在是太恐怖了。 唐佳人一想,就觉得心惊胆颤,特想寻个无人处,好好儿度过余生。 她很怕,自己被逼着再次受伤后,身上的臭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能起死人肉白骨的血肉。这个腆着脸要一些,那个偷偷捅她一下,真是要命了! 羽千琼见唐佳人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眉头皱起,道:“你尽可以不信,到被人逼着痛不欲生时,看你怎么办?!” 唐佳人道:“他们若不是傻子,就不会如此逼迫我。” 羽千琼道:“财帛动人心,更何况……你这颗活生生的灵丹妙药。” 唐佳人抬起手,阻止羽千琼的话,正色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承认,我服用过摩莲圣果,却变得臭不可闻。如果我真能成为灵丹妙药,就不至于臭成这样。苍天大树能被虫子从中挖断,我这棵摩莲圣果长废了也是正常。” 羽千琼道:“你似乎很怕变成灵丹妙药。” 唐佳人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道:“我这人素来心软,生怕别人求到我面前。这个要一点儿血,那个要一些肉。给不给,着实为难。” 羽千琼勾起唇角,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唐佳人问:“怎么说?” 羽千琼将身子前倾,靠近唐佳人,幽幽道:“这便是我要说的即将发生之事。你和公羊刁刁已经暴露,各方人马都在奔来的路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眼中划过狠戾,手指轻抚匕首,眼睛盯着佳人,继续道,“……亲手抚平这些麻烦,让他们永不能生事!”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似乎有些吃惊,嘴巴张开,傻乎乎地望着羽千琼。 羽千琼道:“你若不狠,便是他人手中玩偶,任人拿捏。当然,做不做,在你。毕竟……呵……毕竟你心软啊,从不舍得杀掉那些对你图谋不轨之人。” 这话,真是*裸的讽刺啊。 唐佳人搅着手指,垂眸不语。半晌,她开口道:“若他们真要害我,我……我再出手也……也不迟……” 羽千琼一拍桌子,发出嘭地一声。 吓得佳人向后缩了缩脖子。 羽千琼道:“话我已经说得明白,你想成为待宰羔羊,请便。” 唐佳人抬起眸子,看向羽千琼,道:“这是我的屋子,你让我去哪儿?” 羽千琼道:“好,我走。”站起身,却又跌坐了回去。他扶着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褪去伪装,捧着脸,笑看羽千琼。 羽千琼道:“你给我下毒?!” 唐佳人点头,可爱地笑道:“是呀。” 羽千琼忍住眩晕,问:“为何?” 唐佳人打了个响指,往椅子上一靠,大爷样地看着羽千琼,道:“本来嘛,我这个人大人大量,不想和你计较,为何在我与秋月白大婚之日,送来死鸟。现在看来,你还是挺有远见的。此事翻过。让人不悦的是,你在酒里下料,让我恢复了臭不可闻的样子,自然是在帮我昭告天下,吃过摩莲圣果的唐佳人再此。你口口声声说我暴露了行踪,若没有你的功劳,我想暴露还有些难度呢。羽千琼,你说,你为何这么帮我啊?我要不要好好儿感动一下,然后用力回馈厚爱?”帮字,自然说得格外重。 她站起身,围着羽千琼慢慢走了一圈,掰着手指头继续道:“你看,你如此帮我,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要独占我这颗摩莲圣果。二呢,自然是想干掉秋月白等人。也是,你在江湖中的名声,远不如他们几个来得厉害。有句话怎么说的来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凑到羽千琼面前,咧嘴一笑,“对不?” 羽千琼不语。 唐佳人用手掐了一下羽千琼的脸,道:“这脸和华粉墨真像。他是个歹毒的,你比他还要阴狠几分。” 羽千琼终是开口道:“在你心中,华粉墨便是如此?” 唐佳人眉飞色舞地道:“怎会如此?还有诸多词儿可以用在他身上。你若承认是他,我就与你说说。你若不承认,我就不说了。毕竟,死者为大,我不好说他太多坏话,让他在坟里也不消停。” 羽千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可动怒。 唐佳人拍手道:“对!保持住,千万别动怒,否则毒入心脉……” 羽千琼问:“怎样?” 唐佳人笑道:“还能怎样?你也会如同他们一般疯狂抢摩莲圣果的。毕竟,救命呀。我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去抢。” 羽千琼的眸光沉沉,问道:“你在茶水下毒?怎知我要来?” 唐佳人坦言道:“你都知道我百毒不侵,为何就想不到,为了等你出现,我每天都会喝毒茶啊?我这几天喝习惯了,都舍不得换。” 羽千琼气结,却不动声色地忍着,问:“你想怎样?我与你诚信买卖,你却出尔反尔?” 唐佳人坐在羽千琼的对面,道:“诚信没有错,前提是彼此坦诚布公。你怀揣目的,想借我手杀人,这就不厚道了。” 羽千琼轻嗤一声。 唐佳人指着羽千琼的鼻子,道:“你千万别这么嗤,每次你嗤,我都不知道你为何嗤。好好儿的美男子,嗤得像嘴漏风似的,多不好看。当然,最重要的是,每次你这么嗤,我都想掴你一嘴巴子!” 羽千琼眯起眼睛,目露不善。 唐佳人道:“这种眼神也不行,是明显在招打。”扬起手,“我数三,你不换个眼神,我打你。一、二、三……” 羽千琼果断换上妩媚的表情,舔了舔唇。 唐佳人道:“换回去。不然挨打。” 羽千琼冷下脸,道:“想怎样?” 唐佳人拔起匕首,在羽千琼的面前比划道,“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羽千琼伸出绵软无力的手,道:“拿银子来。” 唐佳人横道:“我若有银子,还会将摩莲圣果卖给你?!” 羽千琼笑而不语。 唐佳人也笑吟吟地道:“你这样很好。想必,我死而复生的消息,你还没来得及卖给别人。”将匕首捅在羽千琼的脖子上,“你说,我这一刀下去,你是不是就挂了?你放心,为了证实我的血肉是否有用,我会在你死后,往你嘴里吐口口水。你若活着,尽可以来抓我。你若死了,我也尽力了,也别怨我。”说着,竟真的将匕首向前慢慢捅去。 羽千琼的脖子被刺开,鲜血顺流而下。 唐佳人笑颜如花,美艳不可方物。 羽千琼道:“真要杀我?”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调皮地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你知道,你活着,对我而言危险大于好处。” 羽千琼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唐佳人向前推进匕首。 羽千琼道:“哞……” 匕首停下,唐佳人道:“喵……” 羽千琼转开目光。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如此别出心裁的求饶方式,竟让我无言以对。”突然靠近,一把扯下羽千琼尾指上的指套。日光下,那小拇指呈现出了完好的模样,且指尾上环绕着一个红线圈。浅浅淡淡,却是真实存在的。 唐佳人傻了。问:“你……你是羽千琼,吃过摩莲圣果?!” 羽千琼拿回指套,费力地套回尾指上,冲着唐佳人一笑,道:“哞……” 唐佳人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圈后,睁大眼睛,看向羽千琼,道:“温泉旁,那条牛是你赶来的?!” 羽千琼应道:“哞……”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逼死刁刁 古往今来,人学鸡鸣狗吠,大多能达到一些目的。如今,人学牛哞,也能逃过一劫。 唐佳人盯着羽千琼看了半晌,那眸光忽明忽暗,就像两把利剑,在羽千琼的面前划来划去。往左一点儿,便会要了他性命;往右一点儿,便雨过天晴。 羽千琼从唐佳人的眸光里,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杀伐之气。虽还没那么明显,但却可以感觉到,那股气势在慢慢形成。 当一个女人对杀人这种事儿不再恐惧,当真是一件令人惊恐之事。却也是一件幸事。无人敢欺。 羽千琼道:“从唐门退出后,我欲离开,无意间看见你一个人冲进大雪里,如同疯了般寻牛。许是心暖那种东西,偶尔也要浮出水面透透气。也是你们运气不错,让我遇见了牛群,便随手赶去一只。” 唐佳人不语。 羽千琼也不再说话。 半晌,唐佳人伸出白嫩的小手,掌心里躺着一颗解药。她问:“你从那以后,一直跟着我们?” 羽千琼伸出无力的手指,取回解药,放入口中,这才道:“我有事离开,只派人远远跟着。”他想要站起身,却又无力跌落回椅子上。 唐佳人道:“吃下解药,却不能药到毒除,需要静心等一会儿的。”靠近羽千琼,笑着问,“你是不是偷看我们沐浴?” 羽千琼回道:“没那种癖好。” 唐佳人坐在桌子上,用手拍了拍羽千琼的肩膀,道:“得,所谓日行一善,便放你离去。这个人情,你需记得。” 羽千琼讽刺道:“难道不是恩怨相抵?” 唐佳人道:“就算恩怨相抵,那也是你和公羊刁刁的事儿。这解药,是公羊刁刁配置的,你当感激他。至于我,我想杀你的心,可不止一点点儿。”朗然一笑,“你要感恩哦。”实则,她心里明白,若没有羽千琼,公羊刁刁也无法坚持过来。做为回报,唐佳人才将羽千琼放了。 羽千琼冷着脸,站起身,将烟灰往桌子上磕了磕,这才收起长烟斗,披上大氅,扭着两条面条似的大腿,像门口走去。 唐佳人喊道:“喂……” 羽千琼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用手假捏自己的嘴,做出一个把嘴闭紧的手势,而后璀璨一笑,道:“别忘了两万两。” 羽千琼阴森森地一笑,道:“别忘了摩莲圣果。哦,还要提醒你一句,他们已经到了。”直接转身离开。 门被推开又关上,灌入一阵冷风,吹得佳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知道,这些追来的人中,是否有休休。每当她力不从心、四面楚歌之时,唯有一人,能让她全心信任,甚至趴在他身边安睡,那人便是休休。 人生为难之事,十之八九都是因为一个情字。 她心中最爱休休,却因种种事、种种人,不得不分开。如今,公羊刁刁成为她放不下的牵挂。可她如何才能背着自己的牵挂,奔向休休的怀里?休休带着清荷在身边,她已经恼得不行。自己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厚颜无耻啊! 唐佳人深深的为难了。 她在屋里琢磨了一会儿后,推开门,将已经昏睡多时的守门小厮叫醒,对他说:“两件事。一,速速准备马车和吃食。二,即刻去寻公羊刁刁,让他马上回来。” 小厮是个激灵的,揉了揉发酸的后脖子,也没问自己为何睡着了,直接应下:“诺。” 唐佳人心烦意乱,干脆先为自己易容一番。 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那派去的小厮赶了回来,道:“启禀夫人,东家已经离开那病患的家里。没说为何,却向着北边去了。据那户人家说,看样子是急匆匆的。” 唐佳人心道不好,直接拿出两粒抑制汗水的药丸,一口气吞下。用布将脸一裹,背上小包袱,冲出房间,直奔马厩,骑上快马,向着北方而去。 小厮想追,却是追不上了。 唐佳人一路快马疾驰,将清雪踏起。 跑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来到县城北面的冰河附近。她看见地上有密密麻麻的马蹄印,心中的预感越发不妙。 她策马狂奔,顾不得自身安危,只想尽快赶到公羊刁刁的身旁。 羽千琼和她说,唯有痛才能让摩莲圣果生长。她却不想经历那些痛,一点儿也不!若谁逼着她承受撕心之痛,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一定不会! 唐佳人心里发狠,一双眼如同淬了毒的利剑,恨不得捅露了天才好。 冰河前有段路,都是石子,走不了马车。公羊刁刁急吼吼地跳下马车,向着河边冲去。 一位小厮和药童紧随其后,跳下马车,追了上去。 公羊刁刁冲到河边,大声喊道:“佳人!佳人!”无人应。他一把扯过小厮的衣领,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佳……佳人……在哪儿?呼……呼呼……” 小厮跺脚回道:“东家莫急,小人也不知啊。” 公羊刁刁第一次如此暴戾,一个嘴巴子狠狠抽过去,怒吼道:“你不知?!你说佳人被人掠了,直往北边去,特来通知我,还说不知!” 小厮捂着脸,眼神闪烁道:“我我……我是听管事说的,他让我寻你这么说,我就说了,东家怎还……怎还打人?” 公羊刁刁察觉到了异样,立刻冷下脸,皱眉喝道:“你说谎!”一根针从手中飞出,直接刺入小厮的心口。 小厮想躲,却哪里躲得了。他在呆愣片刻后,突然开始抓挠自己。那种痒,仿佛源于骨头上,令人痛不欲生。 公羊刁刁厉声道:“骗我,找死!” 小厮立刻跪下,一边将脸挠出血丝,一边哭哭哀求道:“东家饶命,饶命……我错了,真错了……” 一只箭,凌空飞来,直接将小厮钉在地上。 战苍穹骑着马,对小厮道:“何必求他?本宫自然会帮你止痒。如今,可还痒?” 小厮没死,却因胸口一箭,吐出一口接一口的血水。尽管如此,他还伸出颤巍巍的手,用力挠向自己的脖子,就像在撕扯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妖怪一般,将自己变成一个皮肉模糊的血葫芦。 公羊刁刁瞪向战苍穹,指着他破口大骂:“混蛋!死货!是你引我来此!” 战苍穹道:“呦,不结巴了?” 公羊刁刁心中大骇,暗道:佳人是不是在这儿附近?糟糕,千万不要出现才好。 面上却仍旧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装出结巴的样子,吼道:“你下来,我打打打……打死你!” 战苍穹哈哈一笑,道:“公羊刁刁,你于本宫而言,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小鸡。你这般猖狂,不过是因为知道,本宫不会随便捏死你。” 公羊刁刁弯腰,抓起一个雪团,团了团。 战苍穹耻笑道:“要打雪仗吗?真是厉害啊。”勾了勾手指,“过来,陪我去见个熟人吧。” 公羊刁刁瞪着发红的眼睛,激动道:“你想见谁?无耻之徒!你还有有有……有脸见她?!你一定憋憋憋……憋着坏水!滚开,给我滚开!”扬起手中雪球,直接砸向战苍穹。 战苍穹随意挥手打开雪球,却不想,被什么东西刺伤了手。他脸色一变,怒道:“公羊刁刁,你敢雪中藏针?!” 公羊刁刁冷笑:“这么不敢?是你,找死!” 战苍穹觉得手特别痒,有种想要剁掉的冲动。他立刻封了胳膊上的几处穴道,而后割开手臂,逼出毒血,怒视公羊刁刁,咬牙道:“找死!”用力攥紧缰绳,就向公羊刁刁冲去。他身后的几位堂主,也随之冲了下去。 公羊刁刁立刻掉头,向冰面上跑去。 战苍穹策马去追,却险些打滑摔倒。马蹄上虽裹了防滑的东西,却架不住马蹄下都是冰面。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竟然涌出一些兵马,也分不清是谁的,却是黑压压一片冲向公羊刁刁。 战苍穹皱眉,喝道:“别跑!” 公羊刁刁哪里肯听,一心想要逃离这些人。只要他不被抓,佳人就是安全的。佳人最是机敏聪慧,察觉到不对,会立刻隐匿起来。可若他被抓,佳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公羊刁刁被四方堵截,如同老鼠般到处乱窜,虽狼狈不堪,却也放倒不少人。只不过,毒药终有用尽的时候。 有人眸光发狠,直接放出冷箭,直取公羊刁刁的面门。 公羊刁刁有所察觉,侧头闪开,却还是被冷箭划伤了脸颊,流淌出猩红的一片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战苍穹手起斧头落,砍掉了那放冷箭之人的脑袋。 唐佳人终于冲到冰面上,眼瞧着这场慌乱,内心的愤怒犹如巨兽,想要叫嚣着冲破身体,撕毁一切! 他们为何不肯放过她?她不再追究,他们却步步相逼!想死是不是?来吧,一起! 千百人中,公羊刁刁似乎感觉到了唐佳人的所在,竟向她望来。 唐佳人勾起唇角,攥着威武豹,就要冲过去。 却不想,轰隆一声巨响,震碎了冰面。她手中的威武豹没有来得及投出,公羊刁刁的脚下冰面却炸裂开来。 人马慌乱后退,踏着冰面如同践踏人心。 公羊刁刁望着唐佳人,直接跌入冰河里。冰面下水流涌动,顷刻间不见了公羊刁刁的踪迹。 唐佳人尚未来得及抚摸到他唇角的笑意,道一声永远在一起。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殉情不相负 事故发生得太快,快得令人感应不过来。 待想明白发生了何事,却再也寻不到刁刁的身影。 放眼望去,都是厚重的冰面。脚前碎裂的冰窟窿,好似炸裂的人心,痛到不行。 这些角逐公羊刁刁的人,都向后撤去,唯恐滑入冰窟窿里去。 当众人悉数后退,佳人便显露了出来。 她易了容貌,看起来相貌平平。她穿着浅蓝色的衣裙,背着一只灰色的布包,在冰面上,一步步走到冰窟窿前,探头向下望去。 冰层下的水黑得发沉,就像怪兽的喉咙,吞咽下人的身躯。 刁刁那单薄的身影无处可寻,甚至没有激起一个水花,就好似他从不曾落入其中那般。冰水在假装平静,如同人一样带着面具,道不尽的虚伪。 隔着一些距离,孟水蓝正在岸边,手持望远镜眺望着这里的情景。当他看见这样一个女子出现时,只觉得呼吸一窒,脑中那根弦瞬间绷紧,颤声道:“快……快去……那是佳人!保护她!快!” 孟天青听见这句话,当即蹿了出去。他就像一只拼命的猫,四肢飞快配合,好似脚不着地。 守护在孟天青身边的刺客们,也随之冲出去四人。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孟水蓝也开始向冰面上奔,那动作也不慢。 冰面上,战苍穹攥紧缰绳,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唐佳人的侧脸。他有心说些什么,最终却闭上了嘴。 唐佳人的唇颤了颤,手指僵得厉害,每抖动一下,似乎都能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她身子前倾,就要往水里跳。却被秋月白隔空一掌拍开,身子后仰,跌坐在地上。 一辆四轮车,碾压着冰面,发出骨碌碌的声音,从众人身边来到佳人的对面。秋月白隔着冰窟窿,望向唐佳人,用轻柔的声音道:“和我回去。” 唐佳人恍若未闻,爬向冰窟窿,如同疯了般道:“刁刁!刁刁!快救他!一定要救他……” 秋月白的眸子沉如黑潭,却有浓重的情感在其中翻起波澜。他再次打出隔空一掌,将唐佳人掀翻倒地,怒声道:“冰水刺骨,向下流去,人是救不上来的!” 如此无情的话,却是事实。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慢慢抬头,看向秋月白。她的目光有些茫然,问:“你说什么?” 秋月白冷酷地道:“救不了。” 唐佳人的一只手扒着冰块,身子绷得如同慢弓,仰头嘶吼道:“救不了?!是不救!不救!你们忘了刁刁是怎么救你们的!你们不救,也不让我救!畜生!畜生!都是畜生!” 秋月白的胸口如同碎裂般疼痛,单手抚胸,强忍不语。 唐佳人环视一周,看了看战苍穹等人,以及那些生面孔。 她咬牙站起身,问:“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无人回答。 唐佳人神经兮兮地一笑,道:“为何不答?”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歇斯底里地吼道,“是怕唐佳人三个字,引发你死我活吗?!” 孟天青与孟水蓝同时跑来,前者要往佳人身上扑,后者顾不得休息,气喘吁吁地喊道:“佳人,冷静……” 唐佳人一抬手,制止了兄弟俩的靠近,冷声道:“都别过来。”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又用手拍了拍苍白得不成样子的脸颊,这才吸了吸鼻子, 含笑道:“你们一个个儿处心积虑的接近我,闻着我诱人馨香,便知我曾服用过摩莲圣果。没错,我确实服用过。可惜的是,我的血肉非但无用,还臭不可闻,不能将自己摆在盘碗里,供你们享用。” 秋月白心生不好预感,伸出手,道:“佳人,你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唐佳人应道:“好啊,过一会儿,我让你说。” 秋月白心下稍安,眉头却皱起。佳人异样,他看得明白。 唐佳人继续道:“现在,你们又都追来,是不是有人放出风声,说摩莲圣果所谓的融合,其实是一种生长?唯有痛,才能将其催发。”呵呵一笑,“这不,你们就赶着来让我痛上一痛。终究是,不想轻易放手培养良久的摩莲圣果。” 孟水蓝心中焦急,却还是缓了态度,柔声道:“不是这样。佳人,你冷静一下,过来,我们到岸上去说。” 孟天青急道:“喵呜!” 这时,冰面发出脆响,又有地方碎裂开来。 战苍穹伸出手,道:“过来。” 唐佳人突然发飙,眼中含泪怒吼道:“过你娘个过!战苍穹,你是来找娘的,还是找骂的?!不不,你是找死的!你和刁刁是兄弟,却如此逼迫他,你不得好死!”最后几个字,佳人吼得撕心裂肺,仿若泣血。 战苍穹的眸子缩了缩,攥紧缰绳的手,已然呈青紫色。 秋月白开口道:“佳人,你允我解释,不可失言。” 唐佳人呵呵一笑,垂眸道:“嗯,等会儿让你说。”用手抚上胸口,眼泪滴落一颗,如同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这会儿别说,我心痛得厉害。好痛,好痛……” 稍远一些的位置,唐不休如同一只蚂蚁,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在跳跃与奔驰间,向着冰面而来。 唐不休看起来有些落魄。一身衣袍不但满是褶皱,且被刮破了几处。一双靴子明明做工精美,却磨得面目全非。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见了唐佳人的背影,心中的欢喜瞬间盈满,整个人都变得精神焕发、神采奕奕。那身落魄的行头,此刻看来,竟也耐看了许多。 他刚要喊蘑菇,却因这阵仗噤了声。他加快速度,向着河面冲去。眼中的戾气,慢慢聚结成冰。谁敢欺负他的蘑菇,他便要他命!一人不够,就全家;全家不够,就全族!他人生死,素来与他无关。唯有蘑菇,是他心中的暖,不许任何人动! 然,待他赶到,却只来得及听佳人道:“秋月白,去对我的坟头解释吧。” 众人喊着不要,扑向佳人。 佳人却扔出手中威武豹,炸裂众人脚下的冰面。人连同马,纷纷向下面刺骨冰水中坠去。 在冰块的碎裂声、人的惊呼声、威武豹激起的白色烟雾中,唐佳人纵身跳入冰窟窿里,去寻她的刁刁。 他们不能这么对刁刁。 不能! 每个人都要死,她也不想独活。 有她陪刁刁,他才不会寂寞。 刁刁每个月都要被蛊虫啃咬,有她陪着,他才能熬得过。 他痛,她知。 她笑,他陪着。 而今,也到她追他不弃的时候了。 巨大的包裹从唐不休的肩头滑落,一声“蘑菇”喊出,却挽留不住那决然的灵魂。 冰水下,唐佳人听见了声音,滚烫的眼泪滑落,无声地吐出两个字——休休。 虽万千人负我,你仍是我心中的温暖。 那些吃食跌到冰面上,散开,发出杂乱的声音。不过,这声音与周围的热闹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然,所有人的嘈杂都不如这份细碎来得珍贵。 蜜饯、肘子、猪蹄、酒水、甜饼、包子、酱肉……滚落一地。有的吃食被油纸包着,有的装在了小坛子里。那一坛子好酒,直接滚入冰窟窿里,执意要让佳人喝到。 唐不休毫不犹豫,直接跃入冰凉刺骨的河水中,在人仰马翻中搜寻着佳人。一次又一次。 冰面几次三番遭受袭击,生了裂纹。 有些人越想逃,越是逃不出这场天罗地网。 秋月白坐在四轮车上,双手攥着扶手,将其捏成了木屑。 望东眼瞧着冰面碎裂,场面混乱不堪,道:“主子,快走吧!冰面都裂开了,再不走开,就走不了了!” 秋月白不语,只是盯着那深不见底的冰水。 望东急得不行,想要擅自作主,推走秋月白。 秋月白突然嘶吼道:“不许走!”一开口,竟吐出一口鲜血,触目惊心。而那声音,则是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 望东被定住,不敢再动。 潜影出现,直接打昏了秋月白,与望东一起,抬起四轮车,飞般向岸上奔去。 冰面在他们脚下裂开,如同死神,步步紧逼。 所幸,有惊无险,到了岸边。 潜影道:“你送主子离开这里,好生照料。我带人潜入水下,去寻焦姑娘。” 望东迟疑道:“这水……” 潜影道:“这水又冰又凉,下水后容易腿抽筋,很难上岸。可我若不去努力一番,主子醒来后,怕是要和余生过不去了。”言罢,一招手,迅速组织人马,下水救人。秋月白的人,水性极佳,却也扛不住这份冰冷刺骨。 孟天青已经发傻,蹲坐在岸边不语。 战苍穹策马立在孟天青的身边,沉声道:“捞!今天,一定要将人捞上来!” 跟着前来的几位堂主,纷纷劝他冷静。 战苍穹一把扯住蓝堂堂主王蓝海的衣领,将他抛入冰水中去捞人。 其他堂主见了,不敢再劝,却也不想入水。 战苍穹飞身跃起,直入冰河,却再也寻不到那个叫他儿的女子。 堂主们心中大惊,不敢再耽搁,纷纷尝试着下水捞人。 孟水蓝回过神,用颤抖的声音组织人手,命大家在腰间系了绳子,再下到水中去捞人。若是寻到人,却无力返回,也定要将人系在绳子上,用力拉扯一下,给岸上的人信息。 孟天青回过神,将绳子系在腰上,第一个跳入水中。 下水的人不少,很快就折了四人。 方黑子浮出水面,趴在冰面上,大口喘息道:“水流向下,人被冲走了!” 这次搜寻,最终以折损九人为代价,捞上来一个人。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祭佳人 刺骨的冰河水中,唐不休如同一只鱼,拼命的游来游去。他在寻找自己的龙珠。是的,龙珠。寻不到,身亡,心死,龙身不在,鱼骨不存;寻到,鱼跃龙门,无比欢喜,鱼化龙身,不再受相思苦,天地任游。 夜色浓重,碧波荡漾,日夜交替。 他终是寻到龙珠。 龙珠化为人形,正是蘑菇的样子。 他将她捧在手心,却见她片片碎裂,容颜尽毁,残影无存。 一声“蘑菇”嘶吼而出,唐不休的身体从床榻上弹起,举目四望,不见龙珠,不见蘑菇。 他要下地,却是双腿一软,直接从床上翻到到地上,摔出重重的声音,夹杂了几声 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唐不休的身前。 唐不休支撑起身子,艰难地坐起,看向秋月白。眸光浅淡,看不出任何异样。然,正是这种平静,发生在唐不休的身上,才十分骇人。因为,谁也不会忘了,他动不动就喜欢屠人满门的手段。 秋月白垂眸与之对望,同样清浅的目光,却好似暗淡无光的冬夜,飘落一地的青雪。寂静无声,却蹚过离人的痕迹。 两两相忘,寂静无声。 良久,唐不休开口道:“别企图用眼神欺骗本尊。”声音沙哑,好似吊儿郎当,却绷着一根不易察觉的弦,不敢断。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挣扎着爬起身,一把扯住秋月白的衣领,低声问:“蘑菇呢?” 秋月白闭上眼,道:“这话,我也想问你。” 唐不休的眸子轻轻颤抖。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唐不休,道:“你若能给我一个答案,才不枉费捞你一条性命。” 唐不休一拳头砸去,嘶吼怒骂道:“放屁!” 秋月白紧紧注视唐不休,不再言语。 唐不休跌坐到榻上,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捞到她了,这双手,真到捞到她了,怎会……怎会不见了?”抬头看向秋月白,“你信不信本尊捞到她了?” 秋月白沙哑道:“她在哪儿?” 他只想问一问,她在哪儿?他不要过程,只要一个结果。 唐不休愣了愣,突然冲出房间,在客栈里上下奔跑,大声喊着:“蘑菇!蘑菇……” 蘑菇蘑菇,一声声,回荡在空旷旷的客栈里,却无人应。 赤脚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仿若心跳,每一下都是那么清晰,却又虚得寻不到痕迹。 唐不休栽倒在楼梯上,一路翻滚而下,撞坏了栏杆,却混不知痛。 他在寻蘑菇,如何敢痛? 若寻不到,还可以轻松一笑,只道梦中好心慌。他还是哪个放荡不羁的不休老祖,蘑菇还是那个自称艳绝天下的不休女侠。 蘑菇…… 蘑菇…… 唐不休从地上爬起,向外冲去。 客栈里,秋月白用手转动车轮,来到窗前,推开窗,眺望远处那条冰河。 那些碎裂的窟窿上,又结了一层冰,却是踩不得人的。就像人心,被炸开一个血窟窿,哪怕重新张合上,却是他人不能触碰的痛。 窗外,唐不休在鹅毛大雪中狂奔,不辩东西,终究迷了路。 寻不到、寻不着、寻不得…… 路在脚下,总是一样的。他只想寻一条通往蘑菇所在的路,为何……那么难? 世人欺不了他,偏偏被踩在脚下的路,总是闷声欺负他,不识路。 拖着病体,唐不休倒在了大雪纷飞中。 望东推着四轮车由远及近,停在了唐不休的身前。 秋月白垂眸忘着唐不休,眸光中有种痛,无法与人说。 望东道:“主子,看唐门主这样,若是再醒来,许是会发疯也说不准。若他自称闻人无声,便是武林一大祸害……” 秋月白只说了一个字:“救。” 望东试图劝解:“主子……” 秋月白不语。 尾随而来的四名随从上前,抬起唐不休,向客栈走去。 望东轻叹一声,道:“主子,这人失踪是个麻烦,主子务必小心。” 秋月白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道:“这世间,能与我一般痛苦的人不多,唯他是一个。” 望东心中一痛,再也无法规劝。暗道:主子一生之情,悉数给了一人。这人在时,主子与唐门主争斗不止;如今人不在了,二人却是同样痛着、伤着、苦着……这份神伤,又何尝不是一份共同的思念?这世间懂主子的人寥寥无几,主子的心思又与常人不同,却也想与人一同承担这份永不相见之痛吧?否则,真真儿要自苦一生,无解。 望东不知自己想得对不对,却也决心要帮秋月白尽快忘掉唐佳人,不再如此自苦。 殊不知,情根深种,便是能拔掉参天大树,也拔不掉情人心中的情根。 秋月白的衣襟上已经落下一层青雪,他用食指在其上写下两个字——佳人。 望东道:“主子,回吧。” 秋月白微微颔首,望东推着秋月白回到客栈,进了唐不休的房间。 唐不休已经醒了。他倚着床,坐在榻上,静静坐着。地上横竖躺着四名随从,胸口有起伏,没死却昏了过去。这不知是要感谢唐不休手下留情,还是感谢他重病未曾痊愈。 秋月白道:“把人带下去。” 望东应了声,叫来人,将四名随从脱了出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唐不休和秋月白二人。 唐不休问:“为何总救我?” 秋月白回道:“不想一个人痛苦。” 唐不休颤抖肩膀笑了。 秋月白问:“喝酒吗?” 唐不休反问:“为何不?” 秋月白命人送来酒,堆了六坛子。 唐不休拍开一坛子酒,仰头灌下几大口,道:“过来同饮。” 秋月白伸出手。 唐不休道:“你那腿脚不是很灵活?” 秋月白道:“饮鸩止渴罢了。” 唐不休哈哈大笑,一伸手,扯下秋月白,将他扔到自己身边。 秋月白自己爬起来,用手撑着向后挪了挪,与唐不休一同倚靠在床边,抓起一坛酒水,拍开泥封,豪饮起来。 一坛酒水分别下肚,二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唐不休拍开第二坛酒水,抱着酒坛子,道:“瘫子,你可知,你不当救本尊。待本尊酒醒,本尊就将你们几个挨个弄死。蘑菇喜热闹,本尊便大方一回,让你们去陪她。她生前你们围前围后,她死后,你们也得不离不去才好!” 秋月白饮下最后一口酒,扔下第一个空坛子,道:“若有我在,那几个定无法靠前。生前如此,死后亦然。” 唐不休哈哈大笑,眼角却堆积出一颗晶莹。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抱过第二坛酒水,拍开,高举,闭上泛红的眼,饮下一大口。酒水湿透衣襟,有着不同以往的狼狈和颓废。 二人频频撞着酒坛子,好似拼了命要将自己灌醉。 阳光从窗缝透下,切割在二人中间,明明将二人分开,可画面的风格又是如此统一。 唐不休突然掐上秋月白的脖子,问:“为何逼她?骗她?!” 秋月白扬起手中酒坛子,砸在唐不休的脑袋上,喝问:“为何不捞起她?!” 浓烈的酒水,痛苦的泪水,好似日里的一场大雨,磅礴而来,无声无息,多像在梦里。 唐不休捂着脸,呢喃道:“她在哪儿?在哪儿?自然是在梦里……在梦里……”晶莹顺着手指缝隙滴落,一颗颗,成串。 如此强大的男子,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却只能缩在榻上悲痛大哭。无法哀嚎出声,是因不曾那般放纵过自己。他身上背着太多的仇恨,唯有假装混不在意,才能逍遥度日。如今,这种假象都被撕碎,还有什么能遮住心中的恨与痛?! 秋月白闭上眼,有晶莹从眼角滑落。也许,他一次次救起唐不休,就是在等这一刻,等一个可以流出眼泪的契机。 她总出状况,一次次,会突然消失上几天。哪一次,他都坚信,她会回来。这一次,她就在他眼前坠入冰河,让他如何做,才能相信,她还会回来? 两名男子,一位风华绝代,正邪难辨,一位皎如皓月,运筹帷幄,原本各有各的命运,却因一名女子,交织在一起,分不开。 满室狼藉,六坛烈酒,却无法填满胸腔里的空旷。 世间的热闹,从此与他们无关。 冰河边,孟家兄弟洒下万千纸钱,祭祀亡灵。 火盆里,烧着冥币,一张张打着卷随风而去。 孟天青蹲坐在火盆边,守着。火光飞起,燎了他脸上的胡须。许是痛,让他回过神。他摸了摸被火燎的脸,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模样。他用手卷起一根胡须,喃喃道:“佳人,你喜欢我的胡须呀?”用了一扯,拔掉胡须,手指一松,胡须从手指上松开,落入火盆中,顷刻间不见。 孟天青的脸上流淌出血迹,好似血泪,顺着脸颊,滴落在皑皑白雪上。 孟水蓝沿着河岸,边走边洒下纸钱。一圈圈,不停歇。 一家酒肆中,战苍穹赶走了歌舞伎,冲进爆竹店,命人掀了房顶,一只火把丢进去,白昼里绽开万千烟火,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将化为尘土。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再敢跑,腿打折 冰河绵延,在天暖之后,将化为奔流的河水,翻滚出新的生命。如今年也过了,已是人间三月天,冰河却尚未化冻。天寒地冻中,靠捕鱼为生的人家,日子自然不好过。只盼着冰河快快化开,让自家有口饭吃。 扎着双鬓的小童,大约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不合体的破旧衣服,顶着两只红脸蛋,到河边摸起半个脑袋大小的石头抱起,偷偷摸摸地来到冰面上,将石头高高举起,照着冰面用力砸去。 冰面只是被砸出一些白印,离碎裂还有很大的差距。 小童吸了吸长鼻涕,再次抱起石头,向冰面砸去。 小童砸的冰面,有些特别。这个冰面,比其它冰面低了许多,就像曾被人砸开过,后又结冰了一样。 一次又一次,那小样子自是有一股狠劲儿在里面,却因身量小、力气小,成不了此等大事。小童的手早已布满皲裂,此刻抱着粗糙冰冷的石头,那种滋味真是难受及了。他痛得呲牙咧嘴,不得不缓了缓,搓搓手,这才再次弯腰抱起石头。 “咕噜噜……”一粒小石子落在冰面上,滚动向小童,发出声响。 小童吓了一跳,手中的石块落下,险些砸了自己的脚。他回身望去,但见一颗头从干枯的草丛中探出,用那双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却如同深谷幽兰般,令人下意识的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后的一面,才会有些许勇气,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是一张不会笑的脸,却如同百花之王那般倾国倾城,令所有见到的人都想据为己有;那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曾经的刀疤早已消息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吹弹得破。 这张脸的主人,正是唐佳人。 小童看见佳人,立刻迎了上去,对蹲在草丛中的佳人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病着吗?你快回去躺着,我砸鱼给你吃呀。” 唐佳人不语,只是看着小童石头。 小童急了,推了她一把,跺脚道:“快躺着去,知道你病好了,娘会把你卖了的!” 唐佳人还是毫无反应。 小童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蹲下,仰头望着唐佳人,道:“你是不是饿了?”揉了揉肚子,“我……我也饿呢。”眼睛一转,“你在这等我,我快点儿砸,等砸开冰面,就有鱼吃了!”说着,吸溜一下鼻子,转身回到冰面上,伸手去搬石块。 唐佳人尾随小童来到冰面,蹲下,掏出从小童家里随手拿来的半块姜,在冰面上涂抹起来。 小童不知她要做什么,便蹲在一旁看她动作,口中对她说:“你怎把娘过年采买的姜拿来了?娘不舍得用,要用来涂手上口子的。她若知道,非打死你不可!” 唐佳人拿那块姜,本是要用来涂脸的。这会儿,她也不想涂脸了,干脆咬碎姜,吐在冰面上,然后举起石头,用力砸下。 她的身上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妇人衣服,与小童的旧衣相比,几乎是惨不忍睹。然,她的容貌倾城,尽管穿着如此落魄,还梳着一条扭歪的长辫子,却是难掩绝色之姿。她跪在那里,用石头砸着冰面,就好似一道风景,令人怦然心动。 小童年纪小,不懂男女之情,却也知道喜欢漂亮姐姐。他想和她多说说话,让漂亮姐姐多看自己两眼,他想表现出自己知道许多东西的样子,让姐姐刮目相看。 他指着凹下去许多的冰面道:“这个冰窟窿,是我和爹一同砸出来的。本是要钓鱼吃的,却把你钓上来了。娘说你是鱼精,可我看着不像呀。可娘说了,刚救你上来那会儿,你都没气儿了。脸上……脸上还有疤痕。”挠了挠头,“我怎么不知道咧。”晃了晃头,“娘怕惹麻烦,要把你扔回去。你好厉害,突然就醒了。爹和娘把你抗回家,你睡了一觉,脸就好了。娘吓坏了,非说你是妖怪。听着怪瘆人的。不过,我和爹都说,你原本就这样,娘才不闹腾了。” 噗通一声,石头入水,冰层破裂,唐佳人抬头看向小童。 这是第一次,唐佳人正视小童。 小童开心得一个高蹦起,手舞足蹈地喊道:“砸开喽!砸开喽!有鱼吃喽!” 远处传来一妇人的叫骂声:“石头!你个小兔崽子,让你不要自己砸冰你非不听!掉下去,冻死你,老娘看你再怎么吃?!你给老娘站着别动,看老娘抽死你!” 小童吓得脖子一缩,竟吱溜一声躲到唐佳人的身后,想想又觉得丢人,这才挪着脚,从唐佳人的身后走出。他怕唐佳人发现自己孬种,还特意扫了唐佳人一眼,装作很厉害的模样,哼哼道:“我才不怕她!打打打,就知道打!” 唐佳人垂眸看向再次被砸开地冰窟窿,望着那黑沉沉的水,暗道:刁刁,羽千琼说得对,唯有痛,才能催发摩莲圣果的生长。你瞧,我的脸不但恢复如常,比往日还艳丽几分。你说,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指我这种人?刁刁,你一生行医,悬壶济世,不该是葬身鱼腹的结局。你我二人,行于世,处处退让,却落得一个天人永隔。这不公平。别人要你性命,我便要他们性命。你说可好?呵……你定然要劝我,说你会亲自动手。你若劝我,便来我面前劝说,否则……神魔劝我,皆无用!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暗道:这张脸在变化,我能感觉得到。休休不要急,等我长成吧。 石头娘一路快步疾行到冰上,一把扯过石头,然后冲着唐佳人扬起顺手折的枝条,高高扬起,骂道:“你个娼……” 唐佳人抬头,看向石头娘。眸光不见狠戾,唯有平静。静得好似这冰河水,一眼望不透,却觉得透骨凉。 石头娘有些惧怕,却还是在空中甩了甩枝条,尖锐地道:“你的命是我家救的,你以后就是我家的人,这都躺了二十多天了,好吃懒坐的东西!” 唐佳人站起身,石头娘立刻停止在空中抽打,转而又觉得这样吓脸面,一把扯过石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在屁股上拍了两下,拍出大片的灰,口中还骂道:“你个不省心的,赶快回家!” 石头跳脚道:“别打别打!都多大了,还打!” 石头娘骂道:“你长能耐了?!老娘告诉你,就算你七老八十,老娘只要活一天,就能打你!要不,你搓根绳儿,勒死老娘!” 石头一扭头,露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 石头娘道:“去叫你老子过来,弄些鱼上来。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要养个白吃饭的。白吃饭还不省心,一眼看不见就想跑?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石头娘推着石头,瞪着唐佳人,“走啊!还要老娘背你啊!” 唐佳人不争不辩,也不反抗,跟着石头娘向那被脚印踩出的小道走去。 路上,有人向这边张望。 石头娘立刻小声道:“低头,把脸挡一挡!你要是敢勾搭汉子,看我不打死你!” 唐佳人垂头,看样子乖巧听话。 石头娘颇为得意,扯着石头,一路家去。 石头家真是太穷了。简陋的土房两间,一间夫妻俩住,一间是石头和她姐梨花住。唐佳人被抬进来后,便也被塞进了梨花和石头的屋子。梨花那张用木头搭建的小床,不得不让给唐佳人。梨花也只能去和石头挤,满心不愿意。 若飞石头娘对梨花嘀咕几句,梨花这会儿还要耍性子呢。 唐佳人与石头和石头娘回到院子里,石头爹正在那织网。 石头爹是个老实人,一张脸黝黑,一笑起来倒是显得牙口特白。只可惜,这是个妻管严的,最怕石头娘吼人。 他看见人回来了,立刻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尽量避免和佳人对视,那样子还算规矩。 梨花从屋里冲出来,身上竟穿着唐佳人的衣裙,捏着嗓子对石头娘道:“娘啊!你总算寻到那个小骚蹄子了!我们好吃好喝养着她,她还想跑!呸!不要脸!” 石头抓起一块土,打向梨花,口中骂道:“你骂谁呢?!你最不要脸!” 梨花见裙子脏了,尖叫一声,捂着脏兮兮的地方,吼道:“你敢弄脏我的裙子?!娘,你看他,这裙子可是我要出嫁时穿的!石头他这么糟践好东西,这是存心不让我嫁啊!” 石头娘瞪了石头一眼,道:“别帮着外人,欺负你姐。看把那裙子弄脏,我抽你!” 梨花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却已见尖酸刻薄像。她得意的一笑,就像一只打架赢了的母鸡。 石头不服,冷哼一声。 石头娘指着梨花道:“快进屋去把衣服脱下,那么好的料子,可是能卖上几个钱的。你要死刚弄坏了,老娘抽死你!” 梨花显然也是怕石头娘的,当即瞪了唐佳人一眼,扭身进了屋。 石头娘对石头耳语道:“等你姐嫁人了,娘手头有几个子儿了,就给你买身好衣服穿。” 石头看向唐佳人,道:“娘,你把裙子还给姐姐吧。” 石头娘眉眼一竖,凶道:“她的命是咱家救的!她养了这么久,吃了咱家多少东西,这不是钱啊?!”瞪向唐佳人,“进屋去!再敢跑,腿打折!”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神奇的倒卖 石头爹弄来四尾鱼,三只巴掌大的和一只一尺长的,一家人立刻炖了一大锅的鱼汤。 吃饭时,唐佳人分到一碗鱼汤,和半个豆面饼。那鱼汤是货真价实的鱼汤,一块鱼肉都没有。豆面饼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口咬下去,牙口不好,都能给你硌崩了。 石头娘不许唐佳人坐在桌子上吃饭,怕她勾引了自家爷们;也不许她到外面吃,只许她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吃,免得一不留神,她再跑了。 唐佳人一手捧着鱼汤,一手捧着拿着半个豆面饼,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吃着。她虽穿着破衣破鞋,却难掩其光滑。只是蹲在那里,便已令整间茅草屋蓬荜生辉。 石头爹忍不住看过去,被石头娘扭了耳朵。 石头爹忍了又忍,终是道:“你好歹给她一块鱼吃吃。” 石头娘立刻摔了筷子骂道:“吃吃吃,老娘和你过这穷酸日子,每天都吃不饱,还要给她东西吃?!你当老娘不知道你打着什么歪心思!你个烂赌场的黑心货!” 石头爹从不还嘴,可这一次,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终究顶嘴道:“她……她都躺了二十多天了,眼瞧着身体好些了,万一又病了……” 石头娘呸了一口,道:“就她金贵!说不准是哪家不要的妾,干了没羞没臊的事儿,被扔到河里去的。我们救她,可你瞧瞧她那样儿,一点儿都知道感激。老娘养着她,供吃供住的,早晚要她报答回来!” 梨花和石头不敢吭声,前者偷偷夹鱼肉吃,后者则是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对石头娘的怒骂充耳不闻,一口口喝着带着腥味的鱼汤,吞咽着割嗓子的豆饼,在心里盘算着将要何去何从。 一顿饭吃得不消停,却也是吃完了的。毕竟,那是好久不曾吃到的鱼肉。 饭后,石头娘让梨花看着唐佳人,独自收拾一番出了门,回来后,一脸的喜气洋洋,看唐佳人的眼神,就如同看一条鲜活的大鱼。 天黑后,梨花要将唐佳人赶到地上睡,却被石头娘给教训了一顿。梨花趁着佳人不备,将一根针倒着插入佳人的枕头上,然后继续和石头挤。 唐佳人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石头的磨牙声、梨花的傻笑声、隔壁石头爹的鼻鼾声、石头娘一次次的翻身声,以及门外有人偷偷摸进院子的声音。 她发现,自己从醒来后,就变得耳聪目明许多。只要静下心来,她便能感觉到许多以往不曾感觉到的细节。是的,细节。风从窗缝里吹进来,拂动荷花的三根发丝,会来到自己的脚前。她若想躲开,只需要将左脚偏移一点儿。可是,她没有动,她等到了微痒、微凉。 院子里的两名男子已经摸到了门前,正在撬房门。 唐佳人动都没动一下,只是手中多了一根针,飞入墙壁,直接刺入石头娘的肩膀。 石头娘嗷地一声坐起,吓得门外壮汉不敢动作。 石头爹也醒了,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石头娘从胳膊上拔下针,痛得嗷嗷直叫。她骂道:“荷花那小妮子,竟用针扎老娘,看老娘不打死她!”披着衣服下了地,塔拉着鞋子,提溜着苕帚,直奔荷花而去。 唐佳人半眯着眼睛,欣赏着屋子里的鸡飞狗跳。 屋外的人偷偷溜走,悄然无声。 唐佳人心中明白,屋外人定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石头娘定是去寻人买她时,将她夸得天花乱坠,这才招了贼。否则,像她这样的家,小贼来了,都要含泪离开。 佳人对石头家里人没什么感觉,他们是好是坏,与她毫无关系。她昨天出去走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挺荒凉,与其让她自己徒步走出去,不如被人带出去来得方便。所以,她在等。等一个舒服一点儿的方式,从这里出去。 至于为何出手提醒,则是不想因自己闹出人命,引人注意。再者,石头这小东西,还算不错。 有惊无险的一夜过去,天刚亮,便有人上门来了。 石头娘兴冲冲地冲进屋里,却发现唐佳人已经穿戴整齐,正盘腿坐在床上梳理长发。她的手指纤细,白如美玉,指尖泛着淡淡的粉,好似玛瑙雕琢而成。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好似绸缎,令人忍不住想要爱抚。 石头娘愣了愣,这才轻咳一声,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养不起你。你跟着我们,只能饿肚子。我给你找了……找了一户好人家,你跟着去吧。总有你好日子过。你……你也别怪我,我这日子难。” 唐佳人站起身,塔拉上明显大许多的鞋子。 石头和荷花从床上爬起来。 石头问:“娘,你是要卖姐姐?” 荷花问:“娘,卖了多少钱?” 石头娘一挥手,不耐烦地道:“都起开!” 院子里有人喊:“石头娘,快把人带出来。这天还冷着,我可等不得那么久。” 屋子有些小,石头娘只得先退出去,而后探头对唐佳人吼道:“聋了?快出来!” 唐佳人走出房间,石头去扯佳人的衣襟,被石头娘打开手。 唐佳人出了院子,人牙子的眼睛就是一亮,激动得差点儿昏过去。她强忍激动,以唐佳人是哑巴为由,愣是用三两银子,将她买了去。 就这,石头娘还笑得合不拢嘴。三两银子,够家里活一年了! 唐佳人一扭身,走进屋里。 人牙子立刻沉下脸,让石头娘去将其抓出来。 石头娘喊石头爹抓人,石头爹却躲在大屋里,干脆就不出来。 小屋里,梨花开心极其,先是打来一盆水,又从她娘的柜子里掏出唐佳人随身携带着的那些小物件,拎出一对儿耳环往自己的脸庞比量着。她没有耳洞,也只能过过眼瘾。 梨花看见唐佳人去而复返,冷哼一声,完全不拿她当回事儿。 唐佳人突然出手,点了梨花的穴道,从她手中拿走了那对儿猫儿眼。 梨花哪里知道自己为何动不了,只当唐佳人看她一眼,她便变成了木头。心中的恐惧爬满她的身体,令她在颤抖中……尿了…… 唐佳人看了眼自己背包里的东西,一样没少,将其背起,向外走去。 石头娘见这架势,立刻上前去抢包裹。 人牙子王婆子也是个厉害的,一猜就知道唐佳人来路不明,一番恐吓,石头娘不敢发作,只能缩而求其次。人牙子王婆子又贴补了一两银子给石头娘,此事作罢。 如果众人知道,圣上送出的饕餮碗、公羊刁刁送出的猫儿眼和亲手秀的帕子、孟水蓝送出的牌子、休休送的匕首和秋月白的私印等物,加一起不过卖出二两银子这样,会是何种感受? 唐佳人被卖的那天,石头哭得鼻涕直流,唐佳人却是连头都没回。本就不会再有交集,何必留下念想给人? 隔着一段距离,还传出石头娘的叫骂声:“你个杀千刀的,那些东西我就说要典当了去,你非说留一段时间才好。留!留!留!都被那狐狸精带走了吧!哎呀,梨花,你咋地啦?她爹,你快看看,这是……哎呀我的天呀,我的梨花呀,你可别吓娘啊……”渐行渐远,声音消失不见。 王牙子带着两个粗壮婆子,本是想对付不听话的东西,可见唐佳人十分自觉,这五花大绑的把戏就没用上。她有心翻看唐佳人的包裹,却见她面容沉静,好似传说中的官家小姐,心中有些发怵,便没有动手,只想等她睡下,再做计较。 王牙子将唐佳人带到行里,寻了间屋子她住下,还派人单独看管着,好生照顾着。 王牙子本想去衙门里备案,落实了唐佳人是奴这件事,可一出门,却碰见春月阁来选人。 春月阁是这镇上最大的妓院,出手也是十分阔绰的。 王牙子眼睛一转,又回了行里。她寻来一身上红下绿的衣裙,让唐佳人换上,口中还嫌弃道:“瞧你那打扮儿。”又为她将头发竖起,插了一朵红色绢花,然后在脸上抹了粉,拍了红,整治得格外喜庆,这才推出来让春月阁去选。 一眼相中! 王牙子得了一百两,送走了唐佳人,喜得眉开眼笑,转而一拍大腿,叫嚷道:“哎呦喂,忘翻她的包了!” 春月阁得了唐佳人,那是要捧成花魁的,既要让她老老实实,又不会让她轻易见客,所以,下马威是必须的。 一番威逼利诱后,老鸨一脸嫌弃道:“瞧你那打扮儿。” 唐佳人被人服侍着沐浴更衣,换上了艳橘色的薄纱衣裙,打扮出一身诱人的风尘味儿。 这边,正准备磨拳霍霍*花魁,却巧遇有人来买色艺俱佳的奇女子。老鸨本不想卖,却架不住人家背景硬,只能收了五千两,放人。数着银票,老鸨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咧嘴笑。 买走佳人的男子,上下打量佳人一眼,道:“这打扮儿不行。” 于是……又是新一轮的折腾。 唐佳人的命运在一波三折后,终是在马车滚滚中驶向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至此,让世人真正认识到何谓红颜祸水。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天呀黄如意 都说天嫉红颜,可若真是天嫉,为何还让红颜降生于世?怕的是,那天也是好色之徒,喜欢看红颜因各种际遇乱了方寸、花枝乱颤、一张绝世小脸变化出不同颜色……可惜,天有时候也注定要失望的。 买了唐佳人的男子,声称有场天大的富贵等着她,前提是她听话。 话音刚落,一箭破窗而入,直接结束了男子的性命,将其钉死在车壁上。箭尾在佳人眼前颤了颤,可见力道之猛。 车厢外,有人抢了货物、杀了人,正在收拾残局。 至此,再也无人能查到唐佳人来自哪里。只因,线断了。 车帘被一把扯下,但见一位绝色美女,正抱着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偶尔抬眼,便是惊鸿一瞥。 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这会儿是真的不会眨眼睛了。一张嘴,口水险些泛滥。 这时,一位女子的声音响起,娇滴滴地骂道:“看什么呢?眼珠子想瞪出来?” 唐佳人知道,这是正主来了。只是她不曾想过,这杀人越货的买卖,竟是一位女子挑着担子。听声音,也就十六七的样子。 随着话音,一位穿着翠绿色短打,腰间系着一条明黄色腰带的粗壮男子探头看向车厢里。 第一个照面,二人皆是一愣。 唐佳人慢慢将头埋进了臂弯里,稳定了一下心神,暗道:这位梳着小童发髻、脸盘白净得好似公公的壮汉,是哪位神仙呀? 黄如意将头向车厢里探了探,果断皱眉,用女子般娇嫩的声音骂道:“哪儿来的丑东西?!直接杀了!” 唐佳人顿感山外有山,人外有强人呐! 属下们听见了吩咐,纷纷拔出刀,却踌躇着不肯上前。毕竟,这样的美人多难得啊。 唐佳人暗道:说好的胆小怕事,看来是维持不了了。 她抬起头,看向黄如意,开口道:“你说谁丑?!” 这一开口,真是震撼众人呐!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美人,一开口,竟是糙壮汉子的声音,瓮声瓮气不说,还如同破锣般沙哑不堪,听着都觉得耳朵疼。 黄如意一抬手,制止别人去扯唐佳人,仔细打量她两眼后,勾了勾食指,道:“你出来,让我看真切。” 唐佳人抱着自己的包裹,微微低垂着头,迈着小步子下了车,看样子似乎有些害怕。 黄如意围着唐佳人转了一圈,道:“真丑,杀了。” 唐佳人问道:“哪里丑?你这个理由,我不服。” 黄如意突然靠近唐佳人,问:“你说话这么这个声音?” 唐佳人答道:“我原本就这个声音。” 黄如意皱眉:“你骗我?!你当我傻?” 唐佳人一脸真诚地道:“没看出来你傻啊。” 黄如意将眉毛皱得更深,问:“真没看出来?” 唐佳人暗道:你不傻,你只是喜怒不定。 唐佳人加了小心,道:“我倒是看出来一些其它的。” 黄如意背着手,钻进车厢,一把攥住死了的男子,将其从箭上撸扯下来,扔到唐佳人的脚前。 唐佳人配合着尖叫一声:“啊!”声音如果老乌鸦,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黄如意笑了,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盘腿坐在血淋淋的男子身上,仰头看着唐佳人,道:“你说。说好了,我不杀你。” 唐佳人哆哆嗦嗦地道:“我看你也丑。” 黄如意一巴掌拍碎了身下男子的脑袋! 唐佳人叫着向后退去,却又被推了回来。 唐佳人捂着胸口,转开头,闭着眼,一副“我看不见就没有发生”的样子,结巴道:“但……但但……但你声音真好听。” 黄如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唐佳人两眼,突然嘻嘻笑上了。他道:“你虽丑得要命,但那声音,倒是配我这身子。如此,你就与本堂主回去,容本堂主想个法子,与你换个身体。”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禁不住睁开眼看向黄如意,暗自咂舌道:她才离开江湖多久啊,竟有了这样的操作?咋地,要强行换头啊?!咦……不对,换头都解决不了彼此的问题。 黄如意十分开心,竟伸出双臂,振臂高呼:“啊啊啊……” 从他腋下蹿出的狐臭味道,直接冲鼻而来,愣是将他的人都催吐了。 唐佳人倒是娉婷而立,不见异样。 黄如意放下胳膊,好奇地问:“你闻不到?” 唐佳人回道:“闻到了。” 黄如意问:“怎不吐?” 唐佳人回道:“若给我一只肘子,我还能闻着这味儿下酒。”实话就是,闻过她身上曾散发出的那些恶臭,这点儿狐臭着实不值得一提。也许她体内的摩莲圣果已经与她完全融合,曾发生在她身上的恶臭和馨香悉数消失不见。现如今,她自己都闻不到自己的体味。绝世宝剑都是内敛的。她这只行走的人参娃娃,也终于懂得要保护自己不被别人啃两口。挺好。眼袋,她只待有机会,便要试试看,自己的血肉对他人的病痛是否有用。 闻听此言,黄如意瞬间心花怒放,扭着身体拍手道:“好好好!非常好!从今后,你就是我黄如意的人,无人敢欺你!除非……嘻嘻……我!” 黄如意?这名字叫得也好似女子般吉祥喜庆。 唐佳人没有多想其它,却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到战魔宫。 黄如意一把掠过唐佳人,脚踩枯草,就向远处掠去,开心地道:“回宫喽!” 唐佳人被他夹在腋下,一股狐臭冲鼻入鼻,她忍着恶心,问:“哪个宫?” 黄如意得意地一笑,道:“自然是战磨宫!” 唐佳人的眸子一亮,笑了。 黄如意垂眸看向唐佳人,机敏地问:“你笑什么?” 唐佳人回道:“以我这种姿色和声音,正当去战魔宫。” 黄如意站定,脸色一沉,将唐佳人扔到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尖声逼问道:“你个小骚蹄子,是不是觊觎我家英俊不凡好似天神般的宫主大人?!” 唐佳人坐在地上,抬眼望着黄如意,仔仔细细寻思了两遍他此话中的意思,竟然发现,这个人还是挺好看的!当即道:“不不不,那般人物,我哪敢有一点儿觊觎的心思!” 黄如意斜眼打量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举起手,道:“我是认真的。” 黄如意问:“觊觎什么意思?” 唐佳人哽了一下,回道:“觊觎就是想要得到的意思。” 黄如意的脸一红,扭过粗壮的腰声,眺望向远方,羞怯地道:“原来,我一直是觊觎我家宫主大人。” 唐佳人的没角跳了跳,竟觉得,战魔宫有黄如意这样的人物,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搅和了。当然,如果再加上他,战苍穹会死得更惨烈一些,才配得上他邪门歪道领军人物的名头。 黄如意突然转身,吓了佳人一跳。但见他伸出手,递向唐佳人,道:“你保证不觊觎宫主,我便带你回去。否则……”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放出狠戾的光,“我就拍死你!” 唐佳人正色道:“我有心上人,绝对不会觊觎宫主大人。” 黄如意问:“你心上人是哪个儿?” 唐佳人轻咳一声,道:“就是……刚刚被你拍烂头的那个。” 黄如意问:“你岂不是会恨我?” 唐佳人摇头,正色道:“不!我要感激你!我原本以为,我与他之间,那就是郎情妾意。可是,他从来不许我开口说话。若是真爱,怎会如此?世间人不给我活路,既要我盛世美颜,还要莺啼软语!堵人不能堵嘴,打人不能打脸,我也是有脾气的!” 黄如意被唐佳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一拍她的肩膀,豪气干云地道:“好!本堂主决定问一问,如果你所言不虚,本堂主便带你回战魔宫!”这一次,他所言非虚。 黄如意再次夹起唐佳人,回到事发处,问:“还有活的没?” 他的属下立刻应到:“回堂主,应该都死了,正准备补刀。” 黄如意道:“先翻翻,看能找个喘气的不。” 属下应道:“诺!” 还别说,真有命的。那是个账房先生,跟着出来置办货物,负责记账的。 他被从尸体堆里扒拉出来,扔在了黄如意的脚前。 黄如意一把抓过唐佳人的肩膀,将人扯过来,问账房先生:“认识她不?” 账房先生接连点头,谄媚地道:“认识认识,这是主子的人,美则美矣,不过是个哑巴……啊……” 黄如意一脚踩下去,账房先生断气了。 唐佳人感谢今天遇见的人是黄如意,换个人来,怕是不会如此行事。她不知道的事,像这种抢劫的活儿,素来都是黄堂主黄如玉负责的。这人杀人如麻,且毫无心里负担,是打家劫舍的好手。 黄如意对唐佳人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且……他很想拥有唐佳人的身体。纯粹的拥有、占用,而非其它意思。 他开心地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又小心地抚了抚,生怕弄疼她似的,而后道:“我们战魔宫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呀!” 唐佳人激动道:“愿为堂主效劳!” 黄如意举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属下们再次吐了。 黄如意一伸胳膊,准备再次夹起唐佳人去玩草上飞。 唐佳人适当地阻止,问:“咱像刚才那么跑,得多久才能到战魔宫?” 黄如意回道:“两个时辰吧。” 唐佳人道:“这么跑小去,你的腿会变粗的。” 黄如意立刻紧张地吼道:“坐车!坐马车!” 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一计 以往,唐佳人心里惦记谁,那人都会美得冒泡;如今,她心里惦记谁,那人若知道她惦记得是什么,保不准气歪了鼻子。 旁人报仇,一般都会将仇人排列出个顺序,从小仇到大仇,逐一来报,非要杀出一个大仇得报的仪式感。唐佳人不,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战苍穹。至于秋月白等人,那可以往后靠靠。 佳人认为,天要诛杀恶人,自然要借助她的手。这不,她也没费什么劲儿,就被带进了战魔宫的黄堂中。 黄如意特别宝贝唐佳人,好似金屋藏娇般将她放在自己的屋子旁,不许任何人看,也不许别人打听,对外只说掠来一位小美人。 战魔宫也是有规矩的地方,素来不许外人进来。为此,黄如意特将此事禀给了战苍穹,战苍穹一听,黄如意竟然掠了美人进来,当即点头应允。为此,黄如意还闷闷不乐了几日。其他堂主闹着要去看能让黄如意动心的小美人,他却是死活不同意,众人只能作罢,心中却越发好奇这个美人到底是怎样一个美法,令黄如意这样的人物都折腰了。 唐佳人十分想出去走走,最好能寻个机会接近战苍穹,给他背后捅上一刀。她既然敢来复仇,自然是不怕他会认出她是谁。如今,她的样貌、气度、身形,与以往都略有不同。单是这个略字,便可在人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也正因大体相同,定会杀某些人一个措不及防、心慈手软。 她想得明白。他们在那样对她之后,定会有一丝丝得愧疚。哪怕他们围着她时都是在演戏,可扮演别人的人都知道,唯有将自己当成那个人,才会扮得惟妙惟肖,入骨七分,入目三分。 唐佳人,演得。 她磨拳霍霍,暗搓搓地准备了好几个本子,却始终不能从房间里走出去。 好吃好吃鱼贯而入,美衣华服也送进来不少。对于美食,唐佳人忍着都吃干净的冲动,只选了几样吃下。至于美衣,唐佳人则是比量了一下,便放下了。那些衣裙,一看就知道是抢来的,有大有小,特别不合身。 几天下来,唐佳人被养得越发艳光四射,令黄如意看着就流口水。 他是真喜欢唐佳人这幅身体,想要伸手摸了摸,却怕自己手粗糙,刮伤了佳人的肌肤。实在是太令人为难了。 自从得了唐佳人,黄如意也不像以往那般,没事儿就往跑,到处打家劫舍收敛钱财,倒是一有空就寻荷紫朗,让他寻些能换身体的书给自己看。 荷紫朗本不想管他,可架不住黄如意用那双蒲扇似的大手扯着他撒娇啊!真的,太吓人了!荷紫朗只能寻些鬼神话本给他看,看得他那叫一个痴迷,竟求了符咒贴满唐佳人的屋子,想要与她互换身体。 唐佳人看着黄如意一手捏着一叠符咒,一手拿着毛笔,沾着浆糊,在那里吭哧吭哧地贴着符咒。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皆不放过。 唐佳人拧身坐在团垫上,半趴在几上,无聊地剥着瓜子,用男子的声音问:“你这是干什么?” 黄如意回过头,看向唐佳人,立刻怪叫一声,冲到唐佳人面前,道:“怎还剥起了瓜子?仔细伤到手。你等我忙完,我给你剥。” 如此体贴入微的话,唐佳人不是第一次从黄如意口中听到,倒也扛得住。她放下瓜子,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黄如意盯着唐佳人看了一会,口水再次流淌而出。唐佳人一伸手,拿起碗,接住花如意的口水。黄如意自己端过碗,一扬头,喝下自己的口水,这才吧嗒一下嘴,道:“你怎么那么好看?”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不说我丑了?” 黄如意道:“这么好看,哪里丑了?!你就安心住在,其它不要多想。” 唐佳人看了看黄如意手中捏着的一厚沓子符咒,皱起眉毛,轻轻一叹。 黄如意立刻紧张道:“别……别皱眉……千万别皱眉……” 唐佳人狠狠皱眉,道:“你总瞒着我,我心中不安。” 黄如意踌躇片刻,道:“你不用忧心忡忡,我不过是想和你对换声音。你听,我这嗓子说话多诱人,与你正搭配;你那嗓子给我,岂不是快哉?!” 唐佳人立刻笑颜如花,开心地道:“真是真是。” 黄如意美滋滋地一笑,站起身,再次贴起了符咒。 唐佳人用手指拨弄着瓜子,在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信他才有鬼! 原本她还真没想到,黄如意会打着这样的主意,毕竟这种事儿也不是正常脑袋能想到的。略一琢磨,唐佳人就琢磨出味道来了。 黄如意是要——换身体! 说什么换嗓子,扯淡!若嗓子能还,身体也就能换了。看黄如意的做派,怕是长了颗少女心,却求而不得。他初次见她,生了嫉妒,想要杀她。她用男子声音说话,令黄如意生了物以类聚的心思,却也有了别样打算。所谓痴心妄想,便是这般了。 唐佳人被满屋子的符咒折磨得脑仁儿疼,也觉得自己修养得差不多了,这才对黄如意道:“不知你发现没有,我近日越发好看了?” 黄如意停下张贴符咒的动作,再次回到唐佳人面前,仔细打量她两遍,眼中冒着灼热之光,吞咽下口水,点了点头,道:“是呀,真是越发惊艳。” 唐佳人神秘一笑,道:“其实,我原本也是粗壮女子……” 一句话,令黄如意的眼睛都直了。 唐佳人就好像说走嘴了那般,笑了笑,不再说话。 黄如意追问道:“怎么回事儿?你可不许瞒着我,不然……”眼中涌起戾气,一巴掌拍碎了几。 唐佳人假装吓得不轻,抱着自己用糙汉子的声音尖叫。 黄如意立刻哄道:“不吓不吓,是本堂主不好,你可别伤到嗓子。” 唐佳人渐渐平静下来,却是不敢看黄如意。 黄如意又哄了半天,眼瞧着就要失去耐心,唐佳人这才道:“此事说与你听,万万不可告诉他人,否则……我无法做人。” 黄如意开心地点头,直道:“你说你说……” 唐佳人捂着胸口,开口道:“我呢,原本是个粗壮的,那身子,与你相差无几。” 黄如意目露怀疑之色。 唐佳人道:“我呢,虽不是江湖中人,却曾得过高人指点,知道调理身体的办法。” 黄如意问:“调理身体?可能将我这样,调理成你那样?!” 唐佳人微微颔首。 黄如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伸手抓住唐佳人的胳膊。唐佳人一声痛呼,黄如意立刻放手,紧张地问:“弄青没?” 唐佳人揉着胳膊,道:“无碍的。” 黄如意这才放心,转而追问道:“如何调养?” 唐佳人的心跳加快,双颊一红,羞怯道:“自然与男子……交欢。” 黄如意一愣,呼吸突然就重了。 唐佳人谨慎地向后挪了挪身子,防止他突然发疯。 不想,黄如意竟是羞羞答答地瞥了唐佳人一眼,道:“只怕……人家不愿意呢。” 唐佳人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不让脸部肌肉抽得太严重,半晌才道:“若非使些手段,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可看看如今的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不美颜?” 黄如意连连点头,口水又要泛滥。 唐佳人道:“碗碎了,没法接口水。” 黄如意咽下口水,突然掐上唐佳人的脖子,逼道:“你与那魅白儿是什么关系?!” 唐佳人痛苦地摇头,艰难地道:“不……不知……” 黄如意冷笑:“不说实话,掐死你!” 唐佳痛苦地望着黄如意,沙哑道:“真……真不知……” 黄如意松开手,唐佳人咳嗽半晌。 黄如意嘻嘻一笑,道:“那就好,只要不是那个贱人的人就好。” 唐佳人借机问:“那个贱人是谁?” 黄如意见唐佳人和自己一样,称呼魅白儿是贱人,立刻开心地道:“我与你说,那个贱人不过是个玩物,却得了宫主大人的青睐,睡了一觉,就成了白堂堂主。我呸!最是恶心不过!我听说,她和属下多是暧昧不清的,保不准儿就是个烂货!我瞧着,那烂货的肌肤如你这般好,没准儿也是睡男人睡出来的。” 唐佳人装出无地自容的样子,却在观察着黄如意的表情,道:“我……我们女子手无寸铁,若想好好儿活着,也……也只能如此了……不像大人您,不但声音好似黄鹂,还武艺高强,自然用不上这种下作的手段。” 黄如意点了点头,认同了唐佳人的说法,却是突然靠近她,小声道:“你且说说,那东西这么修炼?” 唐佳人与他耳语半晌,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越是武功高强的精装男子,与之合欢效果越是不凡。” 黄如意十分心动,却仍旧有些犹豫。 唐佳人嘀咕道:“虽不是江湖人,却也看《百川秘闻》和《千琼变》的,至此知道一些江湖事。听闻那不休女侠,原是粗陋不堪的。可自从与几位男子纠缠不清后,没一个月的功夫,就变得美颜动人呢。相然,练得都是这门功夫。” 一听到唐佳人,黄如意瞬间站起身,恶狠狠地哼一声,大步离开了。 唐佳人松开手,露出一颗瓜子,捏开,眯眼笑着将瓜子仁扔进嘴里吃掉。 有种女人坏以来,更是风情万种、千娇百媚。巧得是,唐佳人正是这一种。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损招靠近战苍穹 越是武功高强的精装男子,与之合欢效果越是不凡。 这句话成为了黄如意的魔咒。 吃饭时,想;如厕时,想;看见宫主大人时,更想。 若说整个战魔宫,谁对战苍穹最真心,段青玥不吭声,黄如意定是要喊第一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去寻战苍穹时,才会留下黄如意和王蓝海守着战魔宫。 黄如意的想法有些怪异,却并非没有脑子。他并不是完全相信唐佳人,却对她的提议太过动心,不舍得放弃任何希望。然而,他又不太敢打战苍穹的主意,所以……甚是苦恼啊。 大殿上,众人等着向战苍穹汇报各自手中的事务,可战苍穹却迟迟不到。 八位堂主分两排而立,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左手一列由前到后分别是:段青玥、许红娘、方黑子和荷紫朗。 右手一列由前到后分别是:袁绿野、魅白儿、王蓝海和黄如意。 一直挂着面纱的魅白儿媚眼如丝扫了眼对面的方黑子和荷紫朗,道:“宫主大人怎么还不来?哎……不知为何,宫主大人总是冷着脸?诸位可知其中原委?魅白儿愿意分忧一二呀。” 许红娘最是看不惯魅白儿,当即嗤笑一声,道:“你能做什么?这世间事,可不是两腿一抖就能解决的。” 魅白儿用画着长长眼线的眼睛瞥向对面的许红娘,笑道:“只可惜,宫主的烦恼,唯有魅白儿能解。有些人想要抖,宫主却是不喜呢。” 许红娘怒道:“不要脸的狐狸精!” 魅白儿翘起兰花指呵呵笑道:“哎呦,我还不知,原来咱战魔宫的人,如此喜欢内斗啊?” 袁绿野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许红娘用眼睛瞥着袁绿野,对段青玥道:“这战魔宫都快成林子了,什么骚狐狸都往里面搂?!” 段青玥冷着脸不语。 魅白儿道:“贱人!说话注意些,仔细你的嘴!” 许红娘道:“怕你?!来,我们练练,我倒要看看你那腿抖得如何贱!” 魅白儿身子一动,就要动手。 段青玥冷声道:“够了!” 魅白儿还是有些怕段青玥的,扭着腰身哼了一声,却没有动手。 许红娘呸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黄如意本站在队尾,他对站在自己前面的王蓝海低声道:“蓝堂主,我们换个位置可好?” 黄如意的声音温柔,却愣是令王蓝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笑着应道:“好,自然是好的。”作出请的手势。 黄如意钮着腰身,喜滋滋地上前一位,然后直接绕过魅白儿,用壮实的身躯将其顶开,霸占了第二位。 魅白儿刚要发作,却看见战苍穹出来,立刻闭嘴不语,冲和他抛媚眼。 战苍穹坐在霸气的虎头椅上,俯瞰九层阶梯之下的八个人,道:“报吧。” 八个人依次将自己手中事务交代清楚,有拿捏不准的,直接请示战苍穹。 许红娘道:“启禀宫主,徐家帮打着武林正义的旗号,正在撺掇其它小帮派,想要对付我们。若是以往,都是黑堂主去清理这些人。可今个儿不同的是,这个徐家帮与秋月白沾亲带故。” 战苍穹斜倚在椅子上,将一条腿放在了凳子腿上,道:“秋月白都杀得,更何况沾亲带故?!方黑子,处理干净。” 方黑子立刻抱拳应道:“诺!” 袁绿野道:“启禀宫主,近日我们一百三十二家赌馆、五十八家酒楼、二十一家青楼……” 战苍穹打断袁绿野,道:“本宫无需知道自己有多少产业,只说结果。” 袁绿野谄媚地一笑,回道:“是,宫主教训得是,是属下啰嗦了。启禀宫主,这些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却有八家赌场开始亏本,属下怀疑有人捣鬼,想去看看。” 战苍穹一抬手,表示同意。那处事风格,真是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黄如意眼巴巴地望着战苍穹,一直不说话。 战苍穹被他看得十分难受,将扔到扶手上的腿提起放下,变成二郎腿,翘着,问:“还有事否?” 七位堂主称无事,黄如意却不吭声。 战苍穹身为战魔宫的宫主,偏偏拿黄如意有些无可奈何。黄如意不但武功高强,且战斗力惊人。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却有那样一副嗓子。他一开口,任谁都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不可否认地说,黄如意是忠心耿耿的。可让战苍穹受不了的是,黄如意一盯着他看,就像饿了几年的人,看见一块吱吱冒油的肥肉。 以往还好些,今天这样子,真是越发怪异了。 战苍穹想到黄如意抢回来的那位美人,心下稍安,这才开口道:“黄堂主,你那位美人……” 黄如意立刻紧张起来,打断战苍穹的话,道:“宫主莫要惦记她,她一开口就是男子声音,着实骇人。” 战苍穹心道:怪不得如此宝贝,原来是同病相怜。不过,他何时惦记黄如意的美人了? 战苍穹没说什么,见众人无事,直接退了。 黄如意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偷偷嘘了一口气。 魅白儿早就看出端倪,呵呵一笑,道:“宫主真是最勇猛的男子,寻常人可配合不了呢。” 黄如意看向魅白儿。 魅白儿风骚地一笑,转身离去。 黄如意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睡了很多男人,才变得如此妩媚?” 魅白儿在心里狠狠唾了一口,面上却是眉眼风流地一笑,靠近黄如意,耳语道:“是啊。唯有经历男人,才能让女子风情万种。我呀,自然是睡得男人多了,才知宫主最是男人。” 这话无异于肯定了唐佳人的话。 黄如意的心犹如鼓击,那道竖在心周围的石头墙,在一声声的震动中碎裂成渣。 黄如意眼瞧着周围没人了,快走两步,想要追上魅白儿,不耻下问,弄点儿干货出来。却看见战苍穹身边随从对魅白儿道:“宫主让你亥时初到后殿去。” 魅白儿软语道:“请回禀宫主,魅白儿定会准时去等宫主大人的。” 随从和魅白儿离开后,黄如意又呆愣半晌,这才回到住处。 唐佳人见他魂不守舍,却没有急着追问。 半晌,黄如意自己开口道:“这男人和男人……” 唐佳人低垂着头,作出羞涩状,道:“所谓合欢,只要合在一起,哪里管得了孰上孰下呢?” 黄如意顿觉自己那黑暗暗的房间,瞬间打开了无数小窗户,真敞亮啊!他问:“这个……容易?” 唐佳人愁眉道:“谈何容易否?此事如同习文练武,不对自己狠一点儿,如何能成功?我手上没有什么东西,不过……那什么白儿的,想必是有的。不然,你口中那天神般英俊不凡的宫主,怎么会看上那种女人?” 黄如意顿感遇见知己,拍手叫好:“正是这个道理!我以前没想到,现在才想明白,不过是些下作手段罢了。哼!” 唐佳人笑配合道:“可不是嘛。” 黄如意道:“我摸过你的脉门,发现你毫无内力。你若早些练武功,定有一番成就。” 唐佳人喜笑颜开,道:“这也不晚。等你空闲,就教教我可好?” 黄如意为难道:“再议吧。” 唐佳人一脸失望之色,黄如意却生起了自豪感。他吩咐人打来热水,兴冲冲地将自己洗干净,又换上飘逸的衣裙,挂上面纱,围上斗篷,赶在亥时之前,将所有人打发干净,这才探头探脑地出门了。 唐佳人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擦了擦,对着烛火幽幽道:“刁刁,我先送战苍穹去陪你说说话。”将匕首收入袖口,潜出房间。 唐佳人跟在黄如意的身后,一路去往后殿。 夜里,没有特殊事情,大殿是不会开的。后殿里有练武场、书房、洗漱池子、以及供战苍穹享乐的乐器等。后殿比照大殿,小了许多,却不显得那么空洞。 黄如意守在通往后殿的必经之路,果然看见了一身妩媚妖娆之色的魅白儿踏着月光而来。他一狠心,偷袭了魅白儿,将其拖到树丛里掩藏起来,搜出染了魅香的香包,攥在手心里,然后狠狠地踢了魅白儿两脚,这才冷哼一声,整理衣裙,扣上帽子,挡住眉眼,在斗篷的遮掩下,走向后殿。 黄如意将自己遮挡得严实,只对守门者晃了晃刻有黄字的令牌。 守门者道:“夜已深了,黄堂主要见宫主,还是明日再来吧。” 黄如意道:“宫主宣本堂主,本堂主才敢来。你们若挡着,本堂主就回了!”说这话,就要扭身走。 守门者略一思忖,觉得黄如意不敢说谎,便放人进去了。 唐佳人对魅白儿一点儿都不好奇,直接搜出她身上的令牌,拿在手中,然后才剥下她的披风裹在身上,扯下她的面纱挂在脸上。她无意间瞥了魅白儿一眼,发现这人竟在脸上画着许多图腾。也不知是遮丑,还是另有因由。 她不再看,将帽子扣好,同样挡住眉眼,也向着后殿入口出走去。 唐佳人素来善于模仿别人,虽没听过魅白儿说话,却学着她走路的样子,一路晃到后殿入口,一亮手中刻有白字的令牌,直接被放行了。宫主召见白堂主,这是吩咐过的,守门人记得。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谁劈了他的菊花? 后殿里金碧辉煌,隐隐透着一股子异国风情。 唐佳人没去过皇宫,但见战魔宫这样子,直觉堪比皇宫内院。 一盏盏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落在似乎散落了银粉的墙面上,有种纸醉金迷的味道,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奢华大气,与众不同。 唐佳人踩着打磨得格外光亮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一步步向里走去。心跳有些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深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静心听着动静,顺着黄如意的脚步声而去。 黄如意的脚步声停下,发出大门开合的声音。大门开时,有萎靡之音传出;大门关合,一切恢复成静悄悄的样子。 唐佳人垂眸看向光可鉴人的地面,发现拱形棚顶上藏着人。每隔十步,便是一岗。如此严防死守,果真是怕恶有恶报吧? 唐佳人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今晚都要结果了战苍穹的性命! 这才不枉费她躺在破破烂烂的被褥中时,满脑袋想得都是如何捅死他!哦,也不能算是满脑袋,至少,她也想过如何弄死其他人。至于她能不能活着出去,真的没那么重要。这世间唯一让她割舍不下的,唯有休休一人。她在他眼中已经沉于冰河之下,她就不用担心他会为她再伤心一回。休休知道她就是个小没良心的东西。就这样吧,挺好。 唐佳人凭借感觉,向前走去。 欢殿里,灯光幽暗,战苍穹全身上下仅系着一件奶色的袍子,衣衫大开,露出性感的胸膛,和修长有力的长腿。他后仰着身子,一手支撑在毯子上,一手提着酒坛子,往嘴里倒着酒水。那样子哪里是在喝酒,简直就是在饮水。他的身边已经扔下不少的酒坛子。空气中都漂浮着浓烈的酒香。 素白的薄纱,由上至下,垂于地面,围在他的四周,半掩半露,好似大床的帷幔,却不见床。 床何在? 这欢殿是以地为床。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当真是适合寻欢作乐。 战苍穹已经喝醉了,听见有人进来,误以为是魅白儿,直接一挥手,令舞姬们退下。 舞姬们鱼贯而出,欢殿里只剩下战苍穹和黄如玉。 在黄如意眼中,此刻的战苍穹实在是太诱人。若能与之欢好,哪怕送上自己的性命,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薄纱半掩,烛火幽幽,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此话不假。 战苍穹本就是硬朗男儿,不但身形性感,那张脸更是如同鬼斧神雕一般,每一个起伏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比之公羊刁刁、孟水蓝和孟天青,他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只可惜,如今这位天神般的人物,醉了。 黄如意的心跳蹦跶而起,每一下都险些跳出他的喉咙。 他的手心里涌出滑腻,那是汗水堆积而成的;他的双腿有些无力,却又急吼吼地想要扑到战苍穹的身上去;他死劲儿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唤出他的名字,不让梦醒得过早。 战苍穹这个人,就是黄如意这辈子的最大渴望! 黄如意下定决心后,一扬手,熄灭了六盏灯。为了让药效更加显著,他于黑暗中打开了魅白儿的荷包,将里面的草药倒入手心,悉数捏碎。 战苍穹扔出酒坛子,发出碎裂的声音,吓得黄如意一跳,险些尖叫。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却一不小心将许多药粉拍入自己口中。 他轻轻吐了两口,便火急火燎地走向战苍穹。 战苍穹轻笑一声,倒在毯子上,用沙哑的嗓子漫不经心地道:“如此急着让本宫宠幸你,嗯?”最后一个嗯,是一个鼻音,仿若一只略带薄茧的手,抚过敏-感的身体,在肌肤上留下轻颤。 黄如意的呼吸一窒,紧接着变得急促起来。他不敢开口,学着魅白儿的声音,发出一声轻笑,算是配合。 他掀开薄纱,走到战苍穹的身边。 战苍穹嗅了嗅空气中漂浮着的味道,含糊地道:“以白堂主的媚功,还需这东西助兴?” 黄如意干脆将手中所剩不多的药粉向战苍穹洒去。 战苍穹笑着吸入,让自己情动。而今,他需要的,便是这份情动,来填满胸腔里的空洞。 黄如意听着,战苍穹的呼吸重了、乱了,一颗心也随时重了、乱了。他再也等不得,两三下扯掉衣服,直接扑了上去,用力坐下! 黄如意知道,自己这般是必死无疑,可……人总要为个想法活着不是。若能侥幸活着,他的人生也就算圆满一半了。至于另一半,自然是变美变漂亮。 战苍穹那是情场老手,却没想到“媚白儿”如此生猛,跟没想到,会……这么痛! 他感觉,自己好像那东西好像折了!而身上人,更是痛得发出一声尖叫:“啊!” 明明还没怎么招,却是见血了、痛苦了、不堪了…… 唐佳人大大方方地走入欢殿时,刚关上门,就听见了这么一声。 紧接着便是战苍穹警觉地喝问:“谁?!”一手伸出,直接掐住了黄如意的脖子,将他反按倒在地。此时,战苍穹痛得冷汗直流,只想着速战速决,竟是下了狠手。黄如意被战苍穹掐得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与此同时,唐佳人摸过去,掏出匕首,高高举起,就要动手。却因太过紧张,一脚踩在了酒杯上,人直接向前摔去。 锋利的匕首从战苍穹的身后滑过,直接切了他的两股之间较为中间的位置,插着他的睡袍,落在了黄如意的大腿上,噗嗤一声没入血肉。所幸黄如意已经昏迷,否则……定是杀猪般的嚎叫。 战苍穹已经陷入到酒水和魅药的双重迷糊中,却因私密处被重伤得以短暂的清醒,结果……后屁股又挨了一刀,鲜血淋淋。实话,若是唐家人这刀子再歪上一点儿,他的菊花就地分两半。 疼痛使战苍穹清醒几分,知道屋里还有其他人,立刻回手去抓唐佳人。 唐佳人拔了下匕首,竟没能拔出,当即放弃匕首,向前一滚,摸到酒坛子扔向战苍穹,被他一抓子抓碎。 唐佳人随手抓起酒坛子,照着战苍穹使劲儿砸去! 战苍穹躲开了酒坛子,却因脚步虚浮,一脚踩在了黄如意的脚脖子上,整个人向前倒去。睡袍本就没系好,更何况衣摆处还被匕首插在了黄如意的大腿骨上。 衣袍从战苍穹的身上滑落不说,他还亲自将后脑勺送到了唐佳人面前。 唐佳人十分自然地一酒坛子砸下,动作干净利索,毫不手软。 战苍穹彻底昏死过去。 唐佳人摸索着寻到黄如意,用力拔出匕首。 黄如意突然醒来,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啊!!!” 唐佳人暗道不好,一酒坛子砸过去,成功让他闭嘴。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方黑子粗声粗气的声音,喊道:“宫主。” 唐佳人扬起匕首,就要插入战苍穹的后脖子! 不想,就在此时,门被方黑子一把推开。他带着一队人马闯入,来势汹汹。 琉璃灯盏亮起,眼前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顿觉脖子上凉飕飕的,深深感到身首异处的可能性就在眼前。 但见,此生落地的宫主大人趴在一地碎裂的酒坛子中,双股之间血红一片。黄堂主同样赤身裸体,大腿上血红一片,同样生死不知。 这是……发生了什么? 可不可以当自己没有看到?! 这个场面实在太震撼了。 方黑子被惊得长大嘴巴,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外泄。他脑中一片混乱,只能先上前检查一番战苍穹的状态,见人没死,这才松了一口,忙粗着嗓子嚷嚷道:“赶快叫……叫……”叫谁来,不是来送死的?方黑子着实为难了。不过,眼前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也不能顾忌那么多,只能道,“叫大夫过来!不得声张,将守在外面的人都撤走,不许多说一句,否则……杀!” 方黑子又探了探黄如意的鼻息,见他还活着,却是重重一叹。 他将人都赶走后,也退出了房间,去迎大夫。 唐佳人从白沙顶上反转落下,如同一片叶子,悄然无声。她推开窗,见守在左右的人已经退开,这才将身子探出窗口,悄然离去,回到魅白儿的身边,将令牌放回原处,而后悄然离开。 守在欢殿门口的方黑子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不是说黄堂主和白堂主都在吗?这……白堂主在哪儿?”他冲进屋里,发现窗户是大开的,立刻从窗口处纵身一跃,结果……撞碎了窗口,才得以冲出去。 他刚追出去不久,恰好看见魅白儿抚着后脖子、扭着身子迎面而来。 等什么?抓吧! 方黑子抓了魅白儿,将其关在一间房间里,派人严加看守。 魅白儿口口声声问:“为何抓我?!凭什么抓我?!” 这个答案,方黑子给不了,只能等战苍穹醒来后定夺了。 毕竟,菊花开这种大事儿,不是方黑子这种堂主能定夺了的。哎呀,想想都疼。 至此,方黑子的心中也有一个疑惑:到底是谁劈开了宫主的菊花?!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不杀的理由 战魔宫一共分八个堂口,分别是青红白绿黑紫黄蓝。青堂堂主段青玥主掌刑法;红堂堂主许红娘主掌情报;白堂堂主本是沈白蜇,在追逐唐佳人的过程中,被蒙面的权叔偷袭而亡,后由魅白儿顶替,成为新堂主,主掌刺杀;绿堂堂主袁绿野,主掌钱财;黑堂堂主方黑子主掌护院清理一职;紫堂堂主荷紫朗,主掌机关;黄堂堂主黄如意,主掌生财之道;蓝堂堂主王海蓝,主掌海上事宜。因他水性最好,战苍穹才会第一个将他扔进河里去搜寻唐佳人。 这八个堂口看似各自为政,实则也是有些亲疏远近、暗潮涌动。 做为战魔宫的宫主大人,他需要做的,便是恩威并施,令众人信服。说起信服,威严便是顶顶重要的。然,如今面对威严这词儿,战苍穹实在有些头痛了。 尽管方黑子处理及时,却还是有一星半点的风声传出,令整座恢弘大气的战魔宫变得死气沉沉,似乎是风雨骤来的前兆。许多人不信传言,可却始终不见黄如意和魅白儿,以及那位十足荒唐的宫主大人。 在一间以黑色为主的房间里,战苍穹身覆薄毯,趴在床上,闭着双眼,仿若睡着了。他的头上缠着白色的布带,后脑勺的位置渗出一丝血红。 床前,跪着两个人,一是黄如意,二是魅白儿。方黑子站在一侧,耷拉着脑袋,看那样子竟也好似犯了大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魅白儿似乎有话要说,但见战苍穹不睁眼,也不敢擅自开口。 黄如意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脸的毫无血色。一身女子衣裙穿在身上,血迹斑斑、皱皱巴巴,那样子就好像惨遭蹂躏的女子,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当然,这一顿折腾下来,他脸上的胡茬已经冒出,搭配着残留的胭脂,真是够令人眼生不适的。 良久,战苍穹睁开眼睛,看向二人。 魅白儿立刻膝行向前,可怜巴巴地道:“宫主,魅白儿冤枉啊!魅白儿真的没有偷袭宫主,更没划伤宫主的……”及时住口。 方黑子瞪向魅白儿,暗道:不能说啊! 黄如意看向魅白儿,一副死前被吓到的模样。 魅白儿也不知道战苍穹具体被伤到了哪里,但见他趴着,这才推测,他是伤了后背。可那毯子并未盖在后背上,只是搭在了腰部以下。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再者,身边黄如意那个样子,明显是等死的表情,她虽猜测出一些端倪,却不信黄如意有这样的胆子。当然,为了安全,她还是闭口不谈的好。 魅白儿改了话锋,继续娇声道,“宫主叫魅白儿来,却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偷袭了魅白儿,打得人家生疼。人家醒来后,心中怕是贼人要害宫主,这才急着去寻宫主回禀此事。不想,那黑堂主不问青红皂白将人家抓起来。若不是宫主醒来得及时,魅白儿可要遭罪了。这膝盖跪得痛不说,这后脖子被打,定是青紫一片。”扭身露出修长的脖颈,去给战苍穹看。 战苍穹毫无表情。 魅白儿放下长发,道:“昨晚宫主派人来说,亥时初要见魅白儿,当时众位堂主都走得差不多了,唯有黄堂主在魅白儿身后,这话定是能听去的。魅白儿只是想不通,为何黄堂主……这般打扮,所谓何事?为何要对魅白儿下重手?!” 黄如意的眼皮抽动两下,本想干脆的认下此事,却终究不舍得离开战苍穹,此生此世永不相见。他闷声不语,心思却转动起来。 战苍穹真是不想看黄如意一眼。真的,哪怕是一眼,他都有种将其千刀万剐了的冲动。之所以没这么做,并非念着他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情意,而是想要揪出昨晚的第三人!不杀了那人,他难消心头之恨! 战苍穹见黄如意如同被割了舌头,心中怒火中烧,却还没失了冷静,沉声道:“说,或死?” 黄如意的身子一抖,立刻开口道:“宫主、宫主饶命!属下爱慕宫主多年,一心想要伺候宫主,无论身心都给宫主……” 方黑子扫了眼黄如意那五大三粗的身体,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心中暗道:宫主是挺好色,却也不瞎,不至于饥不择食要你服侍啊。就你这心思,都够死两个回合了。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战苍穹依稀有些印象。醒来后,头大如斗。身上多处划伤不说,单说那前面的小兄弟疼痛难忍、后面的某处更是鲜血淋淋呐。他长这么大,为练绝世武功什么苦没吃过,就算被困剔骨牢中,他也不曾如此狼狈难堪过。真是……想!杀!人! 战苍穹不语,拳头却攥着,发出嘎吱吱的声音。 黄如意这是第一次见到战苍穹如此生气,方黑子却是第二次。方黑子第一次见到战苍穹如此骇人模样,是因为唐佳人跳入冰河中,再也捞不上来。 黄如意心中惧怕,立刻以头触地,哭喊道:“宫主饶命!宫主饶命啊……属下……属下心慕宫主,属下……属下……” “闭嘴!”战苍穹隔空打出一拳,将黄如意掀翻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战苍穹站起身,下了床,赤脚站在地上。 魅白儿不敢看,低头装鹌鹑。 方黑子立刻抓起一件衣袍,帮战苍穹穿在身上。 战苍穹忍着痛,艰难的走到黄如意身边,垂眸看着他,问:“昨晚那第三个人,是谁?” 黄如意傻了,问:“哪有第三个人?” 战苍穹勾起唇角,眼中迸发出狠戾,道:“不说?” 黄如意忙爬起身,要去抱战苍穹的大腿,口中喊道:“宫主……” 战苍穹顶顶恶心他,一脚将他踢开,却扯痛了伤口,微微皱眉。 黄如意痛得直不起腰,却还是开口道:“宫主……属下不知……真不知……”他以为,自己身上的伤,都是宫主所为呢。 战苍穹眯了眯眼睛,问:“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何昨晚来了?”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黄如意下意识的要说出唐佳人给他的建议,可转念一想,唐佳人不会武功,不可能潜入欢殿而不被察觉。他若侥幸逃过一劫,唐佳人的皮囊对他而言十分有用,还真舍不得让她就这么死喽。若自己必死无疑,就拉她给自己陪葬!他略一犹豫,这才开口道:“回宫主,是白堂主和属下说,与男子合欢,会变漂亮。属下……属下想漂漂亮亮服侍宫主。” 魅白儿感受到战苍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一僵,立刻开口回击道:“你瞎说!我……我没有说过……” 黄如意咬住她怎肯放嘴,当即道:“昨天白日,在大殿中,你亲口说的!”看向战苍穹,“宫主若不信,可去问蓝堂主和绿堂主,他们就站在我们前后,若是留心,定能听得清。” 魅白儿这才真的怕了,忙道:“不不,不是这样。回禀宫主,属下只是逗黄堂主,真的不是让他如此对待宫主,属下……啊!” 战苍穹隔空一掌,打歪了魅白儿的脸。 黄如意竟解恨地一笑。 战苍穹道:“昨晚进来那第三人,拿着你的令牌。” 魅白儿摸了摸腰身,掏出令牌,颤巍巍地道:“宫主请看,属下的令牌在这里。”转而一惊,看向黄如意,“定是黄堂主将属下打昏,偷走了令牌,诬陷属下!” 黄如意撇嘴道:“让你来坏我好事?啊!” 战苍穹一脚将其踹飞,撞到墙上,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费力地爬起,跪在地上,不再言语。 魅白儿吓坏了,膝行到战苍穹面前,扯着他的衣袍道:“真不是属下,宫主,真不是……” 战苍穹道:“看好自己的令牌,再丢,提头来见!” 魅白儿微愣,立刻磕头道:“谢宫主相信属下,谢宫主……” 战苍穹道:“去青堂领二十鞭。滚!”无论如何,她若不是如此没用,被人拿走令牌,他也不致于被伤得如此惨。 魅白儿应道:“诺。”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弯着腰,就要快步走出房间。 战苍穹想到需要魅白儿所做之事,改口道:“近日有事安排你做,先不责罚,戴罪立功。” 魅白儿心中一喜,应道:“诺。” 方黑子问:“宫主,真不是她?” 战苍穹道:“昨晚那女子,被本宫抓伤了手臂,魅白儿即刻去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魅白儿应道:“诺!”咬牙切齿地走了。若让她抓到那个人,非折磨死不可! 战苍穹看向黄如意,“这个蠢货……” 黄如意支棱起耳朵。 战苍穹毫不犹豫地道:“杀!” 黄如意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整个人如同面团般瘫软在地上,险些大小便失禁。他不怕死,却不想死,尤其是,不想死在战苍穹的手上。若可以,他想死在战苍穹敌人的手里,让战苍穹记得他。 方黑子有心求情,却知……黄如意此番行为,无异于叛主,杀他并不为过。虽心里有些不忍,还是应道:“诺。” 方黑子伸手去抓黄如意,将其拖着向外走去。 就在要出门口时,黄如意突然回过神,尖声喊道:“宫主不要杀我,求宫主不要杀我啊!我有事要禀告,有要事禀告!” 战苍穹看向黄如意,方黑子停下手。 黄如意拖着受伤的大腿,爬到战苍穹脚下,想要伸手去扯他的衣袍却不敢,只能颤声道:“属下……属下寻到一绝色美女,想要献……献给宫主……” 战苍穹缓缓勾起唇角,笑得十分危险,阴森森地道:“本宫缺绝色美女?” 黄如意立刻摇头,使劲儿摇头,道:“不不不……不是一般的绝色美女……” 战苍穹道:“这战魔宫的一草一木都是本宫的。若本宫想,无需你敬献,那被你藏起来的女子,定是本宫的……拉下去!” 方黑子上前去扯黄如意。 黄如意了立刻尖声喊道:“她像唐佳人!她像唐佳人!” 战苍穹的眸子陡然一变。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第一面 战苍穹没有立刻派人去叫唐佳人,而是命人远远守着那间屋子,不许打扰也不许靠近。 他一手举起镜子,看着镜中自己;一手伸到头侧,一层层扯下缠在头上的白布带。那手指竟是颤抖的。 若是她,一切……说得过去。 若不是她,一切……都……过不去。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对唐佳人是何种心思。正因为没有想过,所以在失去后,才会那么痛。那冰河水,好似化为冰锥,刺入他的胸膛,扎过心脏,穿过后背,将他钉死在了冰河之下。多少次梦中,他都沉入冰河之下,去不停寻她。多少回梦醒,他都不知身在何处,唯有烈酒和女人可以让他消愁。 那些横陈的女子-肉-体,对他而言,是温暖的包围。唯有如此,他才不至于冻成冰。 乍一听到被黄如意藏起来的那名女子,好似唐佳人,他竟……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明明不敢相信,生怕这是一场梦,却还是控制不住心跳,想要飞扑过去。 战苍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第一次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若真是她,她定是来杀自己的。 若是她,他要不要成全她的心愿? 呵…… 不,不能成全! 他若被她杀死,倒是痛快了她的刀子,与自己而言,一切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人死,灯灭。他不甘! 战苍穹突然发飙,将铜镜摔到地上。 这时,魅白儿去而复返,推门而入,道:“启禀宫主,战魔宫上上下下都查了一遍,寻到两名贱婢,手臂虽有淤青,却不像抓伤。唯一没有查到的人,便是黄堂主掠回来的那位。听闻宫主派人看着,不让人靠近,属下便先绕过了那里。” 战苍穹看向魅白儿。 魅白儿吓得不轻,立刻跪地道:“是属下无能。” 战苍穹道:“更衣。” 魅白儿偷偷吐掉一口气,媚笑着应道:“诺。”站起身,妖妖娆娆地靠近战苍穹。 战苍穹微微皱眉,道:“退下。” 魅白儿站定,面露不喜之色。 战苍穹扬声道:“方黑子。” 守在门口的方黑子听见声音,立刻走进房间,抱拳道:“宫主叫属下何事?” 战苍穹道:“更衣。” 方黑子应下,取来衣服,要帮战苍穹穿。 战苍穹微微皱眉,自己走到柜子前,看了看,隐含怒气地道:“取左边第一套。” 方黑子立刻凑过去,取出衣袍,服侍战苍穹穿上。 那是一拢绣着银线图腾的黑色长袍,腰间配有银色腰带,领口处掐着一圈红色的小边,特别提神。这套衣袍的料子十分特别,打眼一看是黑色,细看之下,会发现布料绝非一般,不但垂感好,且能折射出百般色彩,端得是富贵逼人。 因头上有伤,战苍穹没有梳发,只是穿戴齐整,便向门外走去。 方黑子紧随其后,关心地道:“宫主身上有伤,不宜出行……” 战苍穹冷着脸,突然站定。 方黑子一愣,立刻停下脚步,一脸的无措。 战苍穹问:“本宫这样,可入眼?” 方黑子没懂。 魅白儿听得懂,笑道:“宫主是问你,他这样打扮好不好看?” 方黑子想起黄如意以及战苍穹双股之间的血,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道:“不好看!绝对不好看!”他可不敢觊觎战苍穹,他还要命,还要女人。 战苍穹的脸更黑了,隐隐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方黑子心如鼓击,偶尔偷窥一下战苍穹的脸色,吓得脸皮都直抽筋。 魅白儿暗暗皱眉,总觉得这样的战苍穹看起来十分怪异,就像……情窦初开的青涩小伙儿,想要去见小情人儿,却不知道衣着是否妥当。 魅白儿心中发慌,毕竟她这个白堂主非但没有坐稳,且只是一个暂代的名头。一般而言,暂代也就是考核期,若她做得不错,这位置稳稳是她的。可……若再出现一个女人和自己争……看战苍穹的样子,她就没那么大的自信。 魅白儿想得挺多,却又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应该不至于。 战苍穹一甩绣着精美银线的黑色长袍,迈着明显闭不拢的双腿,一边向前殿走去,一边道:“把人带到大殿来。” 方黑子想问哪个人,幸好脑袋还在脖子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当即应道:“诺。” 魅白儿对方黑子小声道:“是要去提黄堂主掠来那名女子?” 方黑子站起身,点了点头,便向外走去。 魅白儿立刻小跑两步,追上方黑子,道:“我替你去吧。若那女子真是昨晚偷我令牌之人……” 方黑子直接道:“若真是,偷也白偷!”言罢,大步离去。 魅白儿目露思忖之色,也走出了后殿,去往前殿外等着。 大殿里,战苍穹十分艰难地走上阶梯,皱着眉,侧着屁股,坐在了虎头椅上。 战苍穹很喜欢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因为距离,会让他可以有时间思考下一步要如何;因为高度,能让他看清楚每一个人脸上细微的变化。如今,即将面对一个酷似唐佳人的女子,他竟需要坐在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上,才有一见的勇气,可悲还是可叹?唯有心知。 空旷的大殿上,唯有他一人,看起来着实有些怪异。他有心叫来几个人撑撑场面、耍耍威风,却深知自己此刻的样子并不适合见人。御下,可以无状,却不能以病态示人。 然,关心战苍穹一举一动的堂主们,在听闻宫主来到大殿,立刻飞奔而至,一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二是表达一下属下的忠心和关心。 一声声通报传入,战苍穹只得给出一个字——准。 六位堂主鱼贯而入,仍旧分两边站好。 段青玥第一个开口道:“听闻昨晚来了刺客,不知宫主可有碍?” 战苍穹回道:“无碍。” 袁绿野刚想开口,就听大门再次被推开,但见方黑子与一名女子逆着光,从外而入。 战苍穹下意识地坐直身体,眺望而去。 唐佳人一步步走近大殿,看样子吓得不轻,竟是瑟瑟发抖着。 战苍穹虽看不真切唐佳人的容貌,但见她如此,眉头已经皱起,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向下降了些距离。 待佳人一步步走近,所有人都禁不住看直了眼睛。 但见那女子一拢浅蓝色的衣裙,搭配着淡粉色的小衣,腰间系了白色带子,于一侧垂下两条,行走间煞是飘逸动人。 女子云鬓轻挽,只插了一只简单的木质发簪,虽不出奇,却别有一番古朴韵味。 女子有双晶莹剔透的眸子,眼尾处微微上挑,轻轻一扫,便是风情万种、倾国倾城。此刻,那双眸子低垂,好似受到惊吓的小兔子,端得是惹人怜爱,恨不得温柔以对,对她轻声细语,让她休要害怕。 美人朱唇皓齿,冰肌玉肤,娉婷袅娜,一路行来虽然怕得要死,有股子小家子气,却是气韵天成,步步莲花,美轮美奂。 男人看美人,不可谓不挑剔,此刻却是挑无可挑;女人看美人,那是火眼金睛般的刻薄,此刻却也有一瞬间的迷醉,无法尖刻以对。 对那些倾国倾城的女子而言,美,便是她们最能迷惑人心的利器。 战苍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蹭地站起身,几步冲下高阶,来到唐佳人的面前,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唐佳人装出惊吓的样子,发出短暂的惊呼,而后直愣愣地盯着战苍穹看,那样子就像得了花痴。 都说眼睛最不会说谎,可说谎高手,又有哪一个不是用眼睛在说谎? 唐佳人凝视战苍穹的样子,俨然如同初次见面的俊男美女,有情愫和惊艳在眸光里流转,不肯安分地退去。 若是其它美女用这种眼神看战苍穹,他心中定然是欢喜的。然,眼前女子的这种眼神,却将他一点点踩到了地狱去。 唐佳人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绝对不会…… 战苍穹试图说服自己,她在演戏,毕竟,这张脸与唐佳人相比,真的有八分像。只是那二分,竟无处可寻。 战苍穹自认为见过很多美人,也享用了许多,然眼前女子,虽看起来毫无气场,只是单纯的皮囊好,他却不得不承认,这张皮真是绝美。 唐佳人容貌被毁,就算得以恢复,也不是这般模样。 唐佳人走起路来就像欢快的小马驹,而眼下女子却是婀娜多姿,一路好似分花拂柳。 战苍穹眼中的期待与希望,如同绽放后的烟花,变成灰尘,慢慢落回到大地,化为乌有。 他不想松开手,很想将眼前人抱入怀中,激动到无法用言语,然后等着别人打上门来抢人。只是……不能。 他心中有股怒火在中烧,那是求而不得的痛,恨不得撕裂眼前人。 还是……不能。 这张脸实在太像佳人了,可偏偏又寻不到肯定的答案。 战苍穹松开大手,放开唐佳人。 唐佳人揉着仿佛要被捏断的胳膊,眼中涌出疼痛的泪水,却含着不敢掉落,那真叫楚楚可怜、盈盈动人。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拜见宫主大人 魅白儿回神极快,见战苍穹表情有异,当即呵斥道:“看见宫主,还不下跪?!” 战苍穹没有拦着,而是看着唐佳人,等她跪下。实则,心里却希望她非但不跪,反而拔刀便刺。如此,他心中那点单薄的希望,才能燎原。 可惜,魅白儿一开口,唐家人就“吓”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于佳人而言,此刻的她并不是她,而是一名被卖来卖去的可怜女子。她没有倚仗,怎敢在这么大的阵仗面前挺直腰杆? 佳人的膝盖与大理石地面发出的碰撞声虽没有多大,却仿佛一只重锤,敲在了战苍穹的心上,令他的眉毛皱起,一张脸黑得骇人。 他突然出手,捏住唐佳人的脸,迫使她抬头看向他。 他问:“你是谁?” 唐佳人颤巍巍地回道:“奴……奴叫花姑。”一开口,声音竟好似江南女子般婉约动人,毫无男子的粗犷。 战苍穹在唐佳人的清透大眼中看着自己的倒影,直觉那里面的人有些失魂落魄。他一甩袖子,转身走上台阶,坐到虎头椅上,眉头又是一皱。疼的。 战苍穹道:“带上黄如意。” 方黑子领命,命属下将黄如意拖扯进来,扔到大殿上。 黄如意被战苍穹连踢两脚,身受重伤,却还是努力爬起,老老实实地跪在唐佳人身侧。 唐佳人捂着心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战苍穹道:“这就是你口中的绝色美女?” 黄如意仰望着战苍穹,艰涩地道:“回禀宫主,正是。属下将……将她孝敬给宫主。”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冷笑道:“你可查明她是何人,就将其献给本宫?若她就是昨晚的刺客,你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黄如意立刻道:“回宫主,属下查得明白,她并不会武功,且毫无内力。她的男人是个商贩,被属下一箭射死,劫了货物和人,孝敬宫主。” 战苍穹眯眼看着唐佳人,不语。 魅白儿怕战苍穹被唐佳人迷了心窍,当即道:“刺客未必都是高手,有种美貌,亦能迷惑人心,无需刀子。宫主且看她手臂,是否有掐痕便知。”说着上前几步,一把扯过唐佳人的手腕,去撸她的袖子。 唐佳人试图挣扎,却拧不过魅白儿,被撸起了袖子。 其它堂主已经看出眉目,知道眼前人即便不是唐佳人,就凭借容貌相似这一点,战苍穹就会收为己用。所以,当战苍穹的目光扫来,所有男人都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许红娘和段青玥身为女子,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皆抻长了脖子去看。 唐佳人的两只手臂,好似白玉雕琢而成,哪里有一点儿掐痕? 战苍穹的手劲儿有多大,即便神智不清,却也是寻常人难以招架的,更何况唐佳人这种弱女子? 魅白儿不死心,又翻看了唐佳人的手指,没看见一点儿薄茧。这双手十指纤纤,指甲好似粉嫩的玉片,一点儿不见拿过武器的痕迹。 魅白儿不死心,却也拿不出其它证据,只得对战苍穹道:“回禀宫主,此女双臂无掐痕。” 黄如意嘘了一口气。这人是他带回来了,若是刺客,他难辞其咎,这罪过就更大了。 战苍穹一拍虎头,怒声道:“一个刺客混在战魔宫中,竟无人知晓?!无处可查!” 七位堂主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请罪,齐声道:“是属下无能。” 唐佳人揉着刚才被战苍穹捏痛的上臂,心中暗道:伤疤于我而言,都能一夜消除,何况区区掐痕? 战苍穹有些不耐,道:“查!翻开整座战魔宫,也要将那人揪出来!” 众人异口同声道:“诺!”纷纷起身,立在两侧。 战苍穹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唐佳人的身上,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这种目光,并非源于喜欢,而是看到一个令他感兴趣的物件罢了。 他看着佳人,对黄如意道:“这个孝敬,本宫收了。免你死罪,阉了吧。” 但凡男人听到阉了二字,都会身子一僵,胯下一紧。黄如意却是早就厌恶了身上那玩意儿,当即感恩戴德地叩谢道:“谢宫主不杀之恩,谢宫主成全……”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由衷地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他的这个惩罚,用在黄如意身上,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嘉奖。 黄如玉被拖了出去,竟是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看得人遍体生寒,十分不适。 战苍穹一挥手,六位堂主也鱼贯而出。 魅白儿心有不甘,恶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后者却毫无反应。 待大殿上只剩下战苍穹和唐佳人二人,前者的眼神越发肆无忌惮,后者则是战战兢兢,就像被饿狼盯上的小白兔。 战苍穹勾了勾食指。 唐佳人恰到好处的微微一愣,转而不自然地转动着眼睛,看起来有些羞涩,却是实打实的顾盼生辉。 她站起身,提着裙子,一步步登上阶梯,来到战苍穹面前的一侧,垂眸站好。 战苍穹上下打量着唐佳人,直到将她看得浑身僵硬,这才突然出手,将人一把扯入怀中。 唐佳人毫不反抗,配合着撞入战苍穹的怀里。 结果,悲剧的是战苍穹。 他身前、身后都有伤,别说布料磨得他难受,就说两股中的伤口,被这么一折腾,立刻绷裂开来,流淌出鲜红的血水。 战苍穹僵着不动,唐佳人心中笑得解恨,面上却装出惊吓的模样,挣扎着要站起身,却……十分不幸的再次滑倒,坐在了战苍穹的腿上。 战苍穹的脸色变得不好,伸手推开唐佳人,怒声吼道:“滚!” 唐佳人颤巍巍的站起身,含了泪,一溜烟跑出了大殿,回到暂住的房里后,关好门,无声地笑着。她笑中三分得意七分狠戾,心中暗道:刁刁,死太容易了,只需要毒药或者一刀。我改主意了,我要折磨他,让他在痛苦不堪的背叛中死去。我不求将他施加到我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只要如数奉还即可。我不信他比我坚强,还能好好儿活着。 另一边,战苍穹回到后殿,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寐。 脑中禁不住想起花姑的样子,似乎又与唐佳人慢慢重合到一起。他想:若佳人活着,过个一年半载,许就是这副模样。眉眼全部长开,个头又蹿了两分。 战苍穹的唇角勾起,露出一记堪称温柔的笑颜,渐渐入梦。 梦中,花姑一匕首捅入他的心口。 战苍穹惊醒,瞬间坐起,扯痛了伤口,又呲牙咧嘴地躺了回去。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傍晚。叫来大夫,本准备重新上药,却在掀开衣摆的时候作罢。 战苍穹留下瓷瓶,一挥手赶走大夫,将瓷瓶把玩片刻后,道:“把花姑带来。”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唐佳人低垂着眉眼,老老实实地出现在战苍穹的面前。 彼时,战苍穹只穿着单薄柔软的暗红色绸缎长袍,单手支头,侧躺在床上。一头墨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有几缕落在耳边,随性而不羁。 唐佳人低垂着头,装出不敢看的样子。 战苍穹用目光打量着唐佳人,毫不掩饰眼中的掠夺之意。 唐佳人偶尔抬头一瞥,又立刻低垂下头,心中暗道:战苍穹这样子,倒是挺适合去妓院里当个称职的小馆。 战苍穹不知道唐佳人心中所想,否则定会气得捏死她,再拍死自己。 半晌,战苍穹道:“过来。” 唐佳人哆哆嗦嗦地靠近战苍穹。 战苍穹问:“你怕本宫?” 唐佳人道:“不……不敢……” 战苍穹把玩着瓶子,道:“本宫被刺客所伤,抓不到那人,本宫甚是苦恼。”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堆积起一点儿勇气,看向战苍穹,问:“宫主深夜叫来花姑,是怀疑花姑吗?”眸子颤了颤,似有泪从眼中浮起。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把衣裙脱了。” 从唐佳人打定主义接近战苍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如今面对这种事,她还是有些无措。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现在就弄死战苍穹。只不过她知道,若这么出手,她胜算不大,且定然无法活着走出战魔宫。她可不想给他陪葬。 唐佳人晓得,战苍穹虽然是个混不吝的色痞,但却不至于在身体不适时打这种主意,追根到底,他是不信任她,在试探她。 战苍穹似乎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唯有一脱以证清白。 可惜,唐佳人不想,谁也不能脱掉她的衣裙。 佳人伸出颤抖的手,去解自己的衣带,可是解了半晌都拉不开。 这明明是战苍穹对花姑的考验,可诡异的是,他的心中竟划过一丝不忍和烦躁,干脆开口打断:“先给本宫用药。”手指微微用力,扔出小瓷瓶。 唐佳人伸手去接…… “啪!”瓷瓶落地,在佳人的脚前碎裂开来。 战苍穹皱眉。 唐佳人吓得立刻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战苍穹道:“战魔宫不养无用之人。你既然进来,便不能再出去。给本宫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三次转身气炸人 战苍穹问话之后,唐佳人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适当的表现出惊慌害怕的模样,瘫坐在地上,半晌才爬起身,道:“奴……奴家……奴家也有用。” 战苍穹问:“何用?”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裙,而后挺起胸膛,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手抬起向天,一手托在耳边,摆出一个优美的姿势,扭着腰身回眸看向战苍穹,道:“宫主看,奴家好看不?” 不可否认,月下花姑如同仙子下凡,岂是好看两个字就能形容得了的? 战苍穹点了点头。 唐佳人松了一口气,又换了个造型,问:“这样好看不?” 战苍穹不语。 唐佳人收了姿势,道:“宫主见奴家好看,心情定会好上一些。所谓赏花赏月令人愉悦,奴家自问姿色不错,也定能让宫主愉悦。”说完,还冲着战苍穹怯生生地一笑。 战苍穹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声音低沉地笑开了。伤口再次遭了殃,痛得不是一星半点。 唐佳人心中暗爽,面上却露出关心之色,几步来到窗前,道:“宫主为何笑着笑着就皱眉了?可是奴家的姿势不够优美?不如奴家再给你摆几个更好看的姿势?”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道:“不用。” 唐佳人捂着心口道:“宫主说不用,是嫌奴家不好看?” 战苍穹皱眉。 唐佳人立刻垂眸不语。 战苍穹揉了揉眉心,从枕头下又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唐佳人,道:“你负责本宫的起居。” 唐佳人接过战苍穹的小瓷瓶,眉开眼笑地应道:“谢谢宫主大人,奴家一定会好好儿照顾宫主大人的饮食起居。”冲着战苍穹屈了屈膝,扭身快步走出房间。 战苍穹愣了愣,伸出手,想要叫住花姑,却终是闭上嘴。他怎么就想不明白,他并未让她离开,她这是要去哪儿? 一盏茶之后,唐佳人端着一碗粥走回,恭敬地送到战苍穹的面前,道:“宫主请用。” 战苍穹伸出手,拿过碗,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门被推开,魅白儿扬声道:“有毒!宫主不可喝!” 战苍穹放下碗,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回以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魅白儿铿锵有力地道:“回禀宫主,属下不放心此女,特意派人盯着她。果不其然,看见她要了一碗粥,且趁人不备,往粥里倒了些粉末,定是毒药!”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的眼神,隐隐含着锋利。 唐佳人立刻辩白道:“没,我没下毒,那东西是宫主给奴的。”唐佳人从怀中掏出战苍穹给她的小瓷瓶,“宫主让奴给他用药,奴怕药苦,就放到甜粥里,去去苦味。” 魅白儿不信,一把夺过小瓷瓶,掀开自己的面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又端起粥碗闻了闻,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她感觉自己被耍了,怒道:“既然是药,为何偷偷摸摸?” 唐佳人缩着肩膀,用一副我怕怕的样子回道:“不偷偷摸摸,难道要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宫主有伤?” 魅白儿被堵得哑口无言。 战苍穹道:“出去。” 魅白儿感觉自己要失宠,立刻冲着战苍穹妖娆一笑,道:“宫主身体有恙,不如……让魅白儿来服侍?” 战苍穹的眼光不善,魅白儿不敢再言语,尴尬地一笑,退出门外,心中却是恨极了花姑。 唐佳人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轻蔑的笑。论玩阴的,她若自称第二,谁敢称第一?以往被情所困,倒没机会展示她这颗善于谋略,且天赋异禀的心。 战苍穹不信任她,她便让他在怀疑中踏进她的陷阱。唯有怀疑后的真相,才会催发人那带着些许自责的情感。她要的不多,一点点儿的累积,直到战苍穹众叛亲离,却满心信任地踩入坟墓。她会亲手为他盖上棺材盖,让他明白自己为何而死。没有人可以那么伤害公羊刁刁,更没有人可以在害死刁刁后还活着! 房间里再次剩下唐佳人和战苍穹。 唐佳人端起碗,捏起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到战苍穹嘴边,柔声道:“宫主请吃。” 战苍穹道:“那药是用来敷伤口的。” 唐佳人的手一抖,咬了咬唇,道:“奴太愚钝。不过,世人都说外用不如内服,宫主还是吃两口吧。”抬眸看向战苍穹的眸子,送出认真的情意。 望着那双酷似唐佳人的双眼,鬼使神差的,战苍穹张开嘴,吞下了那口味道特别怪异的粥。 唐佳人再接再厉,将粥喂干净,而后放下碗,问:“不知宫主哪里有伤?” 战苍穹回过神,慢慢趴下,道:“后臀。” 唐佳人自然知道自己划伤了他的臀部,却不知具体是哪儿?如今能亲眼验看自己的成果,心中还是充满喜悦和骄傲的。 唐佳人轻手轻脚地掀开他的衣袍,露出那缠着白色布带的臀部,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问:“宫主还是请大夫来吧,奴怕手笨,弄疼了宫主。” 战苍穹直接道:“你来。” 唐佳人乖巧地应道:“诺。”一转身,又走了。 战苍穹扭身看向唐佳人,有些无语。 这一次,唐佳人回来的很快,只是两只手提了一把大刀,走起路来左右摇摆,看起来随时有倒下的可能。 她来到战苍穹的床边,扬起了手中大刀。 战苍穹一个激灵,问:“干什么?” 唐佳人道:“寻不到剪刀剪掉布带,所幸一出门,看见了两位大哥,和他们借了一把刀回来。” 战苍穹的眉角跳起,感觉一股子怒火在胸腔里冲撞,偏生发不出来。他耐着性子问:“这么容易借到?”如果真这么容易借,他这战魔宫岂不是成了自由集市? 唐佳人回道:“奴说了,宫主要用,他们就给了。” 战苍穹被气笑:“你扛着本宫的名头,用得倒是顺手。” 唐佳人柔柔地一笑,赞道:“宫主威武。” 战苍穹没了脾气,胸口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十分不舒服。这时,他还不晓得,有句俗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有句实话是笑脸人专喜打人嘴巴了。 唐佳人举着刀靠近战苍穹,那两只纤细的胳膊好像无法承受大刀的重量,在那颤来颤去。 战苍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暗道:怪不得黄如意将这女子当宝贝,两个人的脑子都有问题。 他干脆一伸手,直接扯下了白布带。伤口与白布带已经有些粘连,怎能遭受如此粗鲁的对待,当即血流如注。 唐佳人惊得尖叫一声,松了手,手中大刀直接落下。 战苍穹一伸手,接住大刀。 唐佳人扯开嗓门喊道:“快来人啊!宫主流血了!宫主屁股流血了!” 战苍穹扬起手中长刀,将刀尖顶在唐佳人的喉咙上,成功令她闭嘴。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方黑子手持兵器,带人冲了进来,一副要与杀手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然,屋里并没有杀手,众人只看见宫主那挺翘的屁股鲜血直流。真是罪过啊。方黑子一副“我死了”的嘴脸,带着人匆匆退了出去。看那样子,简直就像在逃命。 战苍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扔掉大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上药。” 唐佳人的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看似心惊胆颤地靠近床边,拿起小瓷瓶,扒开塞子,将剩下的半瓶金创药都倒在了伤口上,心中暗骂道:昨晚那刀子就应该再偏些,直接切了你的菊花!以后有人问我,菊花几瓣,定要答两瓣,准没错。不信?不信你去问战苍穹啊。 血止住,唐佳人将干净的白布折叠好,轻轻放在战苍穹的伤口上,而后取过长长的白布条,道:“宫主得抬抬屁股,这样才能缠得上。” 战苍穹拱起身子,方便佳人下手。 唐佳人告诉自己,就当他死了。她虚抱着他的挺翘屁股,手下微微用力,快速缠绕起来。刚开始,手偶尔会碰到小战,为了避免尴尬,唐佳人开口道:“宫主这药定是极好的。既能内服,又能外用。上下各用一半,明天准能好。” 战苍穹的脸黑了。 唐佳人缠好后,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臀部,嘘了一口气,道:“宫主伤在这个位置,实在不好包扎,所幸奴还算心灵手巧。” 战苍穹扭头看向唐佳人,目光那叫一个深沉。 唐佳人立刻问:“可是不舒服?” 战苍穹不语,只是从床上下了地,赤脚站在佳人面前。 唐佳人瞧着战苍穹的白色小裹裙,觉得有些怪异,半晌才道:“如此就不能如厕了!宫主大人,可要如厕?” 战苍穹问:“你说呢?” 唐佳人羞赧地垂眸道:“奴……不好说。” 战苍穹头上的青筋蹦起一根,低吼道:“重包!” 唐佳人第三次转身出去了。 半晌,拿出来一块大白布和针线等物,缝了个筒,然后分前后挖出两个洞,展给战苍穹看,问道:“宫主大人,你看这回可以吗?前后都有着落了。只要把它套在屁股上就行。” 战苍穹:“……”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侍寝之夜 终于,为这个一脸不爽、百般挑剔的宫主大人换好药,唐佳人深感不容易。就战苍穹伤的那个地方而言,若非自己有机智这种东西,常人很难在保持包扎好的前提下,可以随意大小解。所谓天才,点滴可见。唐佳人对自己深感满意。 战苍穹觉得穿上花姑特制的包裹带,十分别扭。尤其是,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遗世独立的小战兄弟,感觉十分不好。 战苍穹敞着衣襟,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垂眸,羞涩不语。 战苍穹眼神不善地道:“你不觉得本尊这样十分怪异?” 唐佳人快速瞥了战苍穹一眼,又立刻垂下头,紧张地搓了搓手,取出针线,捏在手中,道:“宫主觉得哪里不合适?奴给你缝上。” 战苍穹见唐佳人捏针的手抖呀抖的,真怕她拿不稳,将自己的兄弟给扎透了。不过,他的小弟受伤,也不能置之不理。 战苍穹直接到:“将前面也上药包扎。” 唐佳人深吸了一口气,忍下将那物件儿直接扯断的冲动,乖巧地应道:“诺。”放下针,取来白布条,跪在战苍穹的脚前,倒了些金创药上去,便用白布条缠绕起来。一圈接着一圈,一圈大过一圈。 战苍穹看似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实则心里别扭极了。唐佳人沉入冰河中,似乎冻结了他的某些能力。他无法接受自己男子雄风轰然倒塌的事实,所以,他才会让魅白儿上位。她的那些魅药对他而言,既是毒药,也是一块救命浮木。 可如今,在花姑的触碰下,他竟然……又恢复了生机。 可喜可贺的同时,战苍穹心中又添不快。垂眸看着花姑如常的脸色,心中燃起怒火。若非经历了太多男子,怎会如此淡定自然? 战苍穹的脚趾动了动,忍下将花姑一脚踢出去的冲动,沉声嘲讽道:“你倒是善于此道。” 唐佳人抬头看向战苍穹,妖娆多姿地一笑,道:“家中有个弟弟,最是调皮……” 战苍穹心中暗道:你那弟弟莫非整日爬树,磨坏了此物,需你包扎? 唐家人继续道:“他整日爬树摸鱼,弄坏了手指,奴便如此给他包扎。”说完,低下头,在小战上系了一个好看的结,还垂下两条白布,全当装饰。 战苍穹额头上的青筋蹦起一根。虽唐佳人没有明说小战与她兄弟的手指一般粗细大小,可战苍穹就是在她的话中听出了鄙夷的味道。可细细品了两回,又觉得自己多心。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他一把扯起唐佳人,将其推到床上,直接压了下去,道:“今晚侍寝。” 唐佳人经历了两位男子,自然知道他这是在虚张声势,心中不慌,面上却装出既害怕又期待的模样,颤巍巍地去剥战苍穹的衣袍。 战苍穹的心中再次划过厌恶的感觉,暴躁地骂道:“滚!” 唐佳人装出吓得不轻的样子,一溜烟下了床,闷头就要往外跑。 战苍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看她跑走心里也不舒服,当即开口道:“回来。” 唐佳人站定,勾了勾唇角,露出一记得意的笑,又低垂着头,转身回去,离床有些距离站定,不肯再靠前。 沉默中,战苍穹无话找话,道:“给本宫松松肩。” 唐佳人应道:“诺。”爬上床,轻轻揉着战苍穹的肩膀。 战苍穹挑剔道:“没吃饭?” 战苍穹本是讽刺唐佳人无力,她却顺杆爬上去,轻轻“嗯”了一声。那乖巧,却恨得人牙痒痒。 战苍穹挑眉道:“”怎么?本宫短你吃食?” 唐佳人又应了一声:“嗯。” 战苍穹攥起拳头,转而却是狡黠一笑,扬声道:“来人,摆饭。”他对花姑总是心有怀疑,且不遗余力地试探着。唐佳人那般爱吃,见到美食便难以控制自己。攻其软肋,最好不过。 门外人应道:“诺。” 等待的功夫,战苍穹问:“讲讲你的身世。” 唐佳人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拿出,半真半假,泪点颇多。她谎报家门,将位置定在十分偏远的地方,就算要派人去查,往返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她何事不成?!她还根据实际情况,改编出一系列颇具话本特色的情节,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有着绝色美貌被众人买来卖去的可怜女子,并声称最后买她的人被黄如意一箭射死,她也就如同风筝般断了线。说到悲伤处,还忍不住落下两滴眼泪,穿过战苍穹的单薄衣袍,湿润了他的肌肤。 战苍穹觉得心口隐隐胀痛,说不出什么感觉,却不舒服极了。也是,自从见到花姑,他一直不舒服来着。她怎样做,他都看得心口发堵,若将人打发走,他却还要生气。 这种孩子似的反复脾气,令战苍穹自己更加烦闷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座椅和各色美食皆被摆好。 唐佳人装得再好,可肚子不争气,立刻咕噜噜叫起来。 战苍穹道:“去吃。” 唐佳人擦掉眼泪,千恩万谢后,迈着莲花步,来到饭桌前,坐下,提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她确实饿坏了。黄如意出事后,便无人给她送吃食。虽才一天,也是要命的。但她掌握了量,只吃下大约一碗的美食,便停下筷子,谎称吃不下了。 战苍穹没指望这样就试探出,却难免心中失望,不悦地道:“吃饱了,这回有力气了吧?” 唐佳人立刻站起身,羞涩地点了点头,道:“这回有力气了,却怕弄疼了宫主。” 战苍穹丢下一个鄙夷的眼神,道:“尽管用力。” 唐佳人弱柳扶风般走到战苍穹的身后,悄悄活动了一下胳膊肘,而后……突然跃起,用胳膊肘撞向战苍穹的后腰。 那力道,虽不似有内力之人可碎大石,却如同大汉抡起一拳直接砸在鼻梁上,别提多爽疼。 战苍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呜……” 唐佳人胳膊不停,照着战苍穹的后背就招呼去。她虽懂些穴道,却不好专门照着最痛的地方招呼,生怕引起战苍穹的怀疑。即便如此,战苍穹也实打实地被上了一道酷刑。只不过,他话都说出去了,不好反悔喊停,只能咬牙忍着,不时发出一声闷哼,令人浮想联翩。 唐佳人够坏,知道他前后都有伤,不好明着打上去,却总能擦边而过,令战苍穹痛得菊花一紧,却有苦说不出。 唐佳人这顿捶,堪比暴打。她太过用力,将发鬓都晃开了。 战苍穹忍了又忍,终是开口道:“可以了。” 唐佳人一记胳膊肘顶在战苍穹的后脖子上。 战苍穹:“嗷……” 唐佳人收工,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如今,她既不会散发特别的幽香,也不会变得臭不可闻。淡淡的女儿香,却也十分诱人。 战苍穹在暗处呲了呲牙,恢复正常的表情后,这才扭头看向唐佳人,道:“真卖力。” 唐佳人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道:“宫主放心,奴一定练出一把子力气,好好儿服侍宫主。” 战苍穹心中暗道:你再练练,我就被你干废了。 扫了唐佳人一眼,战苍穹这才开口道:“退下,去隔壁住着。” 唐佳人应了一声,抓起针线和大刀,一步三晃地出了大门。 战苍穹一直黑着的脸终是裂开一道缝隙,松了一口气,软在了床上。身子动了动,虽酸疼,却不再那么僵硬,感觉略有好转。 昨晚战苍穹被折腾得太狠了,这会儿脑子有些发沉,便睡了过去。 梦中,他看见了唐佳人,唇角勾起,厚颜无耻地追了上去,一开口就是:“娘!儿错了!”梦中也这么揪心,怎么办才好?哎…… 唐佳人去往隔壁,却发现那已经住着一位女子。夜已深,那女子却并未躺下,而是手持扇子坐在床上,一副等着被传唤的模样。这女子,便是今夜负责战苍穹起居的管事女史冯春。 冯春见唐佳人直接推门而入,当即呵斥道:“哪个没规矩的?!” 唐佳人见屋里只有一张床,便笑了笑,退出去,转到战苍穹房间的左手边,发现那间房是用来堆放个人用品的。于是,佳人又回到右手边的房间,推了推门,没推动。看样子是从里面锁住了。她敲了敲门,扬声道:“劳烦开门,这间屋子是我的了。” 管事冯春一听这话,竟打开房门,十分客气地问道:“可是宫主有吩咐?”那变脸之快,令人咋舌。 唐佳人点头道:“正是。宫主让我住这里。” 冯春道:“既然如此,姐姐稍等。”言罢,回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很快就退出了房间,且笑道,“来不及打扫,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唐佳人道:“被褥换新的就行,我没那么挑剔。” 冯春的笑容险些破碎在脸上。她强忍着道:“妹妹这就让人来换。姐姐稍等片刻。”转身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狠起来,脚步不停,抱着大包裹,向下而去。 唐佳人在屋里转了一圈,等着婢女带人将床品换成新的,又让人帮自己打来洗漱用水,痛痛快快地沐浴后,才躺下休息。 黄堂口,魅白儿偷偷溜进了唐佳人曾居住的房间,将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最后无功而返,扯过一名属下,问:“你不是说,那贱人来时曾背着一个包裹,如今何在?!” 属下说不清,被魅白儿一个嘴巴子掴一边去了。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是或不是几个意思? 原本受宠的魅白儿,正准备摩拳擦掌独占鳌头,成为战魔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主子,结果……一夜之间,风向又变了。 传言说:宫主大人身受重伤,却迫不及待地招花姑侍寝。花姑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宫主大为满意,赐下一桌子美食,让其在自己屋内大快朵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殊宠。为了方便随时宠幸,宫主命其住在隔壁,占了管事的位置,想必是让其当个管事喽。唐佳人一脚将魅白儿踩在脚下,让她成为过气最快的老人,气得后者险些杀人! 再说那管事的位置,可是多少女子一步登天的阶梯。宫主若有个寂寞空虚冷,叫人来送个水,没准儿就将人留下受用了。若服侍得好,也会收入后院,成为锦衣玉食的娇客。多少人瞪着那个位置眼红,偏偏唐佳人一来,便霸占了那个位置。原先看冯春不顺眼的人,这回可就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在战魔宫的人看来,花姑就是外来人,既不值得信任,还必须使手段将其弄死,方有彼此出头之日。 唐佳人能感觉到别人的恶意,却毫不在乎。毕竟能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也是靠实力说话的。 她依旧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仿佛风大点儿就能将她吹倒,恨得人牙痒痒,偏生又不敢和她对着干。眼下,宫主正宠着她,谁敢动其它心思。可一旦宫主不宠了,就她这几两肉,都不够大家塞牙缝的。 战魔宫可不是养善男信女的地方。 天色刚亮,战苍穹便醒了。他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有些失神。半晌过后,回过神,弹出一道真气到一只挂在床头的小金球上。 小金球摇摆起来,隔壁房里响起了铃铛声,清清脆脆,倒也好听。 唐佳人翻个身,继续睡。 战苍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管事带人来服侍。 冯春晓得战苍穹的洗漱时间,却没有提醒唐佳人,而是守在唐佳人的门口,等着看她热闹。 战苍穹又用真气弹了下小金球,铃铛声在隔壁响起,却无人应。 战苍穹黑着脸,站起身,穿上外袍,赤脚走出房间,在冯春等人的垂首中,一脚踹开唐佳人的房门…… 门的撞击声掩盖住战苍穹那痛苦的倒吸气声。他真实的认识到,他后臀的伤口又裂开了。可是,他又能如何?! 战苍穹黑着脸,走进屋子。 唐佳人从床上爬起身,捂着脸尖声叫道:“哎呀,奴还没洗漱,怎能这样见宫主?宫主你快回去,等奴洗漱干净再去见你。” 如此重视,却气歪了战苍穹的嘴。她若真这么怕他、在意他,为何不早起服侍他?他战魔宫的床睡得就这么香?!战苍穹嘲讽道:“你继续睡吧!”一甩袖子,向外走去。 正常而言,听到这句话的女子,定会屁滚尿流的跟上去,哭着自责己过。 可花姑是谁?她是唐佳人啊。没杀战苍穹之前,气气他也是好的。于是,在众人窥探的目光中,唐佳人甜甜一笑,道:“谢宫主体恤。”言罢,爬上床,继续睡。 战苍穹已经走出房间,门在他身后关上,却还是听见了唐佳人这句话。他一回身,又是一脚踹开房门。 战苍穹的脸色微变,眉头皱起,再次扯痛伤口,感觉一股温热从两股之间滑落,温热而泥滑,那感觉令他抓狂。 他稳下情绪,走到床边,一把扯起唐佳人。 冯春将一切看在眼中,在不动声色中幸灾乐祸。 唐佳人被扯起,装出恐慌的样子,哆嗦道:“奴……奴哪里不好?不……不该听话接着睡?” 战苍穹额头上的青筋蹦起一根,忍着捏死她的冲动,咬牙道:“你可知自己是谁?”竟然在这里睡懒觉?! 唐佳人猫样的看着战苍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奴……奴知道,宫主忘了?奴叫花姑。” 当他记性不好?!!! 战苍穹额头上的青筋蹦起第二根,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信不信本宫捏死你?!” 唐佳人可怜巴巴地道:“奴是信还是不信呢?你让奴接着睡,奴睡了,你又不开心。奴不睡了,宫主……宫主看着可成?” 战苍穹被气笑了。在花姑口中,他反反复复,岂不是成了随口胡诌的小人?他放开唐佳人,道:“你好,你很好……” 唐佳人倒没笑,说什么谢宫主夸奖,而是立刻下了床,乖乖站好,垂眸不语。 战苍穹皱眉,问:“怎不说话了?” 唐佳人委屈地道:“娘说过,男人起床气重,别搭理就好。过一会儿,他自己就好了。” 战苍穹揉了下疼痛的额角,假笑道:“起床气重?呵……你娘可告诉你,有没有治愈的办法?” 唐佳人认真想了想回道:“要不,宫主白天睡觉,晚上出行如何?” 战苍穹被勾起好奇心,问:“为何?” 唐佳人回道:“晚上大家都睡了,没人看着你,这起床气就不用对人发了。旁人看不到,宫主想怎么折腾都行。” 战苍穹很想用拳头捶了捶胸口,最终却哈哈大笑起来,道了声:“有趣儿,甚是顽皮可爱。” 唐佳人感觉不妙,暗自皱眉。若战苍穹一直被她气得脑仁儿疼,她便掌控了主导他喜怒哀乐的方法,而今他笑成这样,她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人,没准儿憋了什么坏水。 果不其然。他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道:“本宫正准备迎娶一位夫人,本想在后院选一个即可,既然你如此合本宫心意……” 那些听这对话内容的婢女们,虽理智上告诫自己,宫主要迎娶夫人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关系,但令人不齿的是,理智只占了脑子的百分之一,剩下九十九都叫嚣着要当夫人。婢女们都有这份心思,就不消说听到这个消息的后院佳丽了。 女婢们和唐佳人一样,都在等战苍穹将话说完,偏偏他就那么噤了口,只留下一个神秘的笑意,转身离去。 唐佳人的目光与婢女们相遇,竟感觉毛骨悚然。是的,她们看向她的目光,简直恨不得剥皮噬骨。 唐佳人瞬间明白了战苍穹的险恶用心。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太过苛求她,可这些女人不同,她们一个个儿如狼似虎地盯着战苍穹,如何能容下他娶回夫人管制她们?或者说,她们更想当夫人。 唐佳人在心中嗤笑一声,暗道:都争着抢着往夫人的位置上爬吧。没准儿一爬上去就会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寡妇。呵…… 唐佳人洗漱完毕,被同样洗漱完毕的战苍穹叫上,一同去了大殿处理正事。 唐佳人不知道大殿之上,素来只有宫主和堂主,管事女史和服侍的婢女们,只能在有宴到的情况下才能进来伺候。 她老老实实地站在战苍穹的身后,目光向下一扫,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 除了黄如意,六位堂主皆到场。他们看向唐佳人的目光略有不同,无外乎就是好奇、怀疑、探究、鄙夷、挑衅等等。这些目光中,以魅白儿的最是直接。她的脸上挂着面纱,看向唐佳人的双目却异常的亮,好似燃烧着两把火焰,有些骇人。她在克制自己,并未将恨意外泄,却控制不住自己看向唐佳人,想着刚听到的传说,说宫主有意娶她为夫人。 唐佳人见魅白儿盯着自己看,便向战苍穹的身边靠了靠,在无声中表达着与战苍穹之间的亲呢。 此举,令红娘子和段青玥皆皱眉不悦。 唐佳人原本就打算搞些离间的把戏,踢开这些人的衷心耿耿,最好能策反个叛变什么的,最后的最后,让战苍穹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群而攻之。她呢,必然要踩上最后一脚,让他知道,他为何死得这么顺风顺水啊。 唐佳人想得挺开心,一不小心就神游天外了。 新一轮回禀、商讨和决策之后,战苍穹看向唐佳人,隐着审视的目光,问:“你怎么看?” 唐佳人瞬间回神,给出一记笑颜。 战苍穹道:“你既然是本宫看好的人,必要拿出不一样的能力,否则……”狠戾地一笑,“留之何用?” 唐佳人在心里翻个白眼,想要回想他们的对话,却发现自己走神了,只能含糊道:“宫主说怎样便是怎样。” 这马屁拍得不好,战苍穹道:“适才有人指责本尊出尔反尔。现在,本尊问你,这件事,你怎么看?” 唐佳人只能坦言道:“奴刚才神游天外,什么都没想。” 如此直言不讳,倒是令堂主们多看她一眼。 战苍穹倒是挺有耐心,道:“刚才红堂主说,秋月白正往这边赶来,依你看,我们战魔宫是否要留下他的头颅?” 再次听到秋月白的名字,唐佳人感觉有些恍如隔世,却也并未露出异样,扭着眉回道:“宫主,你说,杀还是留着?” 战苍穹勾唇笑了笑,道:“杀。” 唐佳人道:“这样啊……那就留着吧。” 战苍穹黑下脸,道:“本宫若说留着呢?” 唐佳人当即道:“那就杀了!” 战苍穹被气笑,道:“好啊,你倒是真与本宫一条心。” 唐佳人扭捏了一下,问:“宫主所言,倒是是真是假?奴……奴都不知道应该高兴欢喜,还是害怕得瑟瑟发抖了。” 战苍穹眸光沉了沉,问:“本宫为难你了?” 唐佳人柔媚地一笑,道:“吃着宫主的饭,为难也甘愿。” 战苍穹不想说话了。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赤-裸-裸的嫌弃 魅白儿见战苍穹和花姑眉来眼去,说的话就跟打了玄机、唯有二人知道一般,心中醋坛子打翻,直接扬声道:“宫主,这位花姑娘的风华绝代,宫主得之,定能为己所用。属下虽刚刚接手白堂,却一心想要招揽人才。不知宫主是否割爱,将花姑娘送到白堂,让其为宫主效力,方不辜负宫主对她的喜欢和栽培。” 战苍穹问唐佳人:“你意下如何?” 以往,战苍穹可从未询问过属下,你愿意呆在哪个堂口,却这般问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实在令人不悦。 唐佳人却得寸进尺,睁着满是渴望的眼睛,问道:“奴……奴可能自己选择?” 如此恃宠而骄,真令人不爽,偏偏战苍穹就是要高高捧起花姑,作出宠溺的样子,道:“好,你选。” 唐佳人抬手指了指站在阶梯下的六位堂主,道:“那你们就说说,自己都是干嘛儿的?” 美人确实是美人,但如此不知进退的美人,还真令人不喜。碍于战苍穹在,六位堂主只能忍气吞声,一一自我介绍。 段青玥最是以战苍穹马首是瞻,忍下心中不快,挺胸抬头傲然道:“青堂,段青玥,司刑责。” 唐佳人想了想,嘀咕道:“哦,就是抡棍子打人的呗。” 段青玥的脸青了。 战苍穹哈哈大笑,一伸手,竟抱过唐佳人,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唐佳人的身体一僵,转而却好似一条蛇,在战苍穹的怀里扭来扭去。 战苍穹被扭痛了身体,按住唐佳人,不让她扭。 许红娘轻蔑地哼了一声,道:“红堂许红娘,司情报。” 唐佳人思忖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晓得了!奴家隔壁就有一位大娘,最喜欢打探东家长、西家短,娘说她就是个碎嘴包打听。想来,就是你这样了。” 许红娘火冒三丈,差点儿没冲上来抽死唐佳人。 唐佳人吓得不轻,立刻抱着战苍穹开晃:“宫主,奴怕,奴不去那个红堂……” 战苍穹拍了拍唐佳人的后背,安抚道:“不去。” 唐佳人小人得志般的嘴脸,和战苍穹的“蜜意柔情”、“百般呵护”,看得许红娘想要吐出一口老血,终是忍住了。 荷紫朗抱拳道:“在下紫堂荷紫朗,司机关暗器。” 唐佳人问战苍穹:“宫主,什么叫机关暗器?” 战苍穹回道:“让一些木头之类的东西,能像鸟儿一样飞。” 唐佳人捂住嘴,看向荷紫朗,道:“鸟儿自己就能飞,你非要让木头飞?”眼中饱含着看傻子的意思,令人恼火。 荷紫朗是个好脾气的,也不想和一个女人计较,只是笑了笑,不语。 方黑子看唐佳人越发不顺眼,开口道:“方黑子,干脏活的!”实则,他是负责战魔宫的安全,以及收拾那些挑衅的小门派。 唐佳人咬了咬唇,看向战苍穹,小声道:“奴还以为他是服侍宫主的呢。” 方黑子没明白唐佳人的意思,战苍穹却听的明白。感情儿花姑是将他指成了脏污。可这话又不是她亲口说的。总而言之,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轮到袁绿野,他笑盈盈地道:“绿堂袁绿野,司钱财。”心中暗道:我这里你可没什么好说道的。 不想,唐佳人道:“嗯,像奸商。” 如此中肯的评价,令袁绿野的笑僵在脸上。 魅白儿盯着唐佳人的眼睛,道:“白堂,魅白儿。司……暗杀。” 唐佳人惊呼一声,直接一扭头钻进战苍穹的怀中,瑟瑟发抖道:“奴不去,奴不去,奴连杀鸡都不敢,怎还要……还要杀人?” 战苍穹看向魅白儿,看不出喜怒哀乐,拍着唐佳人的肩膀,淡淡道:“千娇百媚的花姑,自然不能去那地方。” 魅白儿心中怒火翻滚,却也吃了颗定心丸。只要花姑不抢她的位置,她还能容其多活几天。 王蓝海道:“蓝堂,王海蓝,专司海上生意。” 唐佳人看向王海蓝,打量了两眼,发现这人看起来不太打眼,似乎没有任何特点,令人过目即忘,但与孟水蓝接触一段时间后,她知道,真正的高手都是深藏不漏的。 战苍穹见唐佳人盯着王海蓝看,眸光沉了沉,隐着不悦,问:“要去蓝堂?” 唐佳人收回目光,回道:“超过一尺深的水,奴就不敢下去玩耍。这海……就算了。” 段青玥冷着脸道:“还有黄如意,他的堂口负责敛财。” 唐佳人摇了摇头,自叹自怜地道:“奴不敢去抢别人的东西。奴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一出去,不被抢就阿弥陀佛了,怎还敢打别人的主意?” 一番话说得七位堂主的嘴角直抽搐。 魅白儿冷笑一声,道:“看来我们战魔宫在你眼中,真是不堪,堂堂八个堂口,竟没有一个入你眼?” 唐佳人立刻从战苍穹的怀中站起身,捂着心口道:“不敢不敢。” 魅白儿道:“既然不敢,便来白堂。”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绕梁三日般一叹,哀怨道:“都说红颜祸水,奴……奴怎么无论到哪儿,都能引起纷争?哎……” 唐佳人那声情并茂、自以为是的样子,别说七位堂主心里反感,就连战苍穹的眉角都跟着跳了跳。 魅白儿觉得自己的剑拔弩张好像都砍在了棉花上,丝毫不见血腥。她皱眉寻思一会儿,刚要张口,就被唐佳人再次怼了。 唐佳人对战苍穹道:“其实,白堂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入了白堂,是不是都没鞋子穿?奴这双小脚,特怕脏。” 众人一同看向魅白儿的双脚。女子的脚何其私密,能这样大大方方露在外面,且没被抬起来浸猪笼的,也就在战苍穹这儿了。魅白儿素来喜欢自己这双小脚,不过,这会儿,被众人这样*裸的盯着,她也不舒服了,一张脸涨得通红,有躲闪之意。 战苍穹觉得,这战魔宫好久不曾这么有意思了,所以,他决定不开口,看着她们互咬。昨天瞧着,花姑柔柔弱弱、楚楚动人,这会儿看来,是他眼拙了。果然,仗势欺人每个人都会。他只是想不到,花姑仗起势来,能翱翔到多远去?拭目以待。 魅白儿恼羞成怒,道:“你一个新人,怎敢如此愚弄我?!” 红娘子凉凉地道:“魅白儿,这话你也要往心里去一去才好。花姑没来前,你也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魅白儿瞪向红娘子,而后转头看向战苍穹,露出委屈的样子,道:“宫主,您就让花姑如此挤兑魅白儿?” 唐佳人直接趴在战苍穹的腿上,楚楚可怜的道:“奴一个毫无武功的女子,真是万万不敢挤兑白堂主。万一她怒从心中来,杀了奴,奴可就再也见不到宫主了。呜呜……呜呜呜……”论起撒泼打滚求安慰,唐佳人在花船上见得多了,信手拈来,劲头十足 魅白儿就是个会邀宠的,结果……今天真就遇见了死不要脸的对手。 战苍穹轻轻抚摸唐佳人的发丝,心中再次升腾起异样的感觉。明知道眼前人不可能是唐佳人,却还是不忍她受委屈。哪怕,这委屈看起来就像装的。 战苍穹开口道:“花姑初来乍到,不要吓到她。” 魅白儿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她吓到花姑了?她快要被花姑气死了好吧?!她稳了稳心神,道:“不是魅白儿有意针对她。只是在将其当作自家姐妹前,还是要了解清楚她到底是何人才好。这样一张脸,又酷似唐……” 战苍穹眸光一利。 魅白儿心中一惊,立刻改口,道:“想来花姑是了解江湖的。刚才提到秋月白,也不见你有异样?” 唐佳人反问:“为何要有异样?就算身为普通人,谁又不知宫主和秋城主的大名?奴虽没见过秋城主,却常听有人夸他顶顶好看。”眼尾扫向战苍穹,柔情蜜意般一笑,“想来,是不如宫主大人的。” 魅白儿厌恶唐佳人如此能说,喝道:“你!” 唐佳人装出吓了一跳的样子,躲到战苍穹的身后,道:“你你……你不那么觉得吗?你……你当真认为秋城主比宫主好看?你别凶奴。就算你凶奴,奴也不怕。” 魅白儿被堵得哑口无言。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却被歪解成这样! 红娘子平时总挑衅魅白儿,却没捞到什么好处,如今见她被花姑挤兑成那样,心中免不了暗爽起来。再看花姑,觉得她还是有少许优点的。 战苍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魅白儿的身上,眸光沉了沉。 魅白儿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偷偷深吸一口气,对战苍穹道:“秋月白突然出行,想必是有所图谋。属下愿意刺杀秋月白,以证属下誓死效忠宫主之心。” 唐佳人:“哦……” 战苍穹问:“哦什么?” 唐佳人:“奴原本不懂啊,现在明白了,原来证明衷心不是像话本里那样用头撞柱子,而是杀掉别人啊?” 魅白儿上前一步,似乎要冲上去,却生生忍住了。 战苍穹看向魅白儿,道:“本宫确有一事要你去做。” 魅白儿硬气地道:“魅白儿万死不辞!”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冲着她挑了挑眉毛。既然是小人得志的路线,那就好好儿演下去呗。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侍寝风波起 战苍穹交给魅白儿一个任务,还弄得有几分神秘,并没有当众说出,而是将其叫到后殿,私语了几句。 唐佳人守在门口,腹诽道:既然不想被众人知道,为何不全部私底下说?还非得到大殿上提那么一句。引人注意,也不是这么个得瑟法。 魅白儿从战苍穹的房间里走出,斜眼看向守在门口的唐佳人,靠近她,饱含讥讽的低语道:“以色侍人,安能长久?” 唐佳人眉眼风流地一笑,回道:“总比接到任务出去拼杀,生死未知来得舒服。” 这一次,魅白儿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露出一记意味不明的笑,道:“拼是拼了,可本堂主却十分期待呢。倒是你,在这后院里头,可要处处小心了。哦对了,千万别去后山的禁区,小心脑袋不保。” 唐佳人眯眼笑道:“我好奇心没那么强,只要宫主恩宠有加就行了。” 魅白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唐佳人目露思忖之色,不知道战苍穹会交给魅白儿什么任务。而她,也得加快速度才行。等战苍穹那*恢复如常,保不准立刻将她压上床。她是来报仇的,可不是来暖床的。 所幸,魅白儿为了坑她,提供了一个值得她一探究竟的秘密。人嘛,都有好奇心。说没有,骗鬼的。 唐佳人正寻思着什么时候去后山一探究竟,战苍穹就喊人服侍了。 唐佳人走进房间,看见战苍穹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红霞。他的身上,流动着说不清的情绪,好似忧伤、好似思念、好似悔恨和痛苦…… 他问:“想杀我吗?”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心中一惊,却还算沉着冷静。她的双腿一软,眼瞧着就要往地上跪。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压抑着怒火道:“你的膝盖怎就那么不值钱?!你应站直了,狠狠地讽刺我!怒视我!” 很微妙。明明战苍穹恼怒着,可唐佳人却安心了。他一直怀疑她,却还是认不出她。毕竟,这二分微妙的变化,加上形体上一些改变,配合着她完美的表演,想要确认,难。 唐佳人谄媚地一笑,道:“奴……奴谢过宫主,奴记得了。” 战苍穹的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一抬手,咣当一声关上窗,提起一壶酒,向着那张大床走去。 唐佳人好整以暇的看着战苍穹,目光中丝毫不见羞涩。 战苍穹扭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露出痴迷的表情。 战苍穹道:“过来服侍。” 唐佳人暗自咂舌,腹诽道:真是畜生啊,恢复得够快的。 她走向战苍穹,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宫主……”一开口,她差点儿没把自己恶心到。 不过,男人和女人真不大一样。看战苍穹的样子,似乎还算喜欢这种肉麻的叫声。他一手揽住佳人的腰肢,让她贴在自己的欲-望上。 唐佳人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扭着身体道:“宫主,奴想好了。奴爱慕宫主,更应该为宫主分忧才是。奴打不过别人,也算计不过别人,打探个消息还是可以的。” 战苍穹垂眸看着唐佳人,声音低沉暗哑地问:“你想去红堂?”那是各路信息集中地,若是细作,定喜欢那里。 唐佳人笑道:“学个机关之类的东西也行。那紫堂也是个好去处。” 一想到荷紫朗那张小白脸,战苍穹就不舒服,当即道:“既然如此,你明日去红堂吧。”张开手,示意唐佳人给他脱下衣袍。 唐佳人一边脱一边道:“宫主,奴就这么去红堂,可好?” 战苍穹问:“有何不好?” 唐佳人问道:“奴算什么名义过去?” 战苍穹重新看向唐佳人,暗道:野心不小啊。问:“你想要以什么名义?” 唐佳人手下不停,退下战苍穹的外袍,皱眉道:“奴最怕别人凶。别人凶奴,奴就要哭。这一哭,宫主定然心疼。哎……” 战苍穹感觉自己的嘴角又要抽筋,抿了抿嘴,忍住了。 唐佳人脱下战苍穹的亵衣,道:“宫主待奴百般疼爱,奴却怕给宫主丢脸。奴没有能耐,不像白堂主那般,来到战魔宫没多久,就当上了堂主。”魅眼如丝般看向战苍穹,噘嘴道,“奴可嫉妒着呢。” 战苍穹明知道花姑在和自己要东西,可那绝世美女的七分魅和三分娇憨就如同最好的魅-药,飘入了他的血肉里,起了作用。 他的眸光沉了沉,仰头灌入壶中酒。 唐佳人微微皱眉,却还是一把扯下了战苍穹的亵裤,将他脱得只剩下裹在臀部的白布带。 战苍穹没有遇见过这么生猛的,一口酒呛进了喉咙里,咳得撕心裂肺。 唐佳人立刻拍他后背,假装紧张地道:“宫主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战苍穹推开唐佳人的手,踩掉亵裤,用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看向唐佳人,将酒壶随手一扔,问:“你要当堂主?”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宫主你看,你一共有八个堂,这螃蟹才八条腿呢。唯有九,才能称得上是至尊呀。奴愿意凑个数,开个第九堂。旁人都是五颜六色的,奴这堂口就叫花堂如何?花姑、花堂,甚是有趣呢。” 战苍穹一把捏过唐佳人的下巴,阴沉沉地道:“胆子不小啊。” 唐佳人回以一笑:“你宠出来的。” 战苍穹凑进唐佳人的唇瓣,嘲讽道:“花堂?任本宫宠幸的花堂?” 唐佳人没脸没皮地一笑,道:“若宫主有此癖好,奴愿意为宫主搜罗美女,孝敬宫主。”转而一皱眉,“可是,奴也会吃醋的。” 战苍穹心中愈发不耻,只当花姑是个玩意儿,既贪婪又做作,除了有副好皮相外,真是毫无是处。对于这种女人,也只够他拿来泻火。 战苍穹伸出手,直接按下唐佳人的头,让她服侍自己。 男子微汗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那小战却仍处于休眠状态。 唐佳人有种……将其扯掉的冲动。这一次,绝对算得上是她近距离观看男人那物件。前几次,无论是何种情况下,她都没有机会细细观摩。 这一看,就有些愣怔。 战苍穹皱眉,垂眸看向唐佳人,沙哑着嗓子问:“看什么?” 唐佳人仰头回道:“宫主!奴觉得你这话儿不对,莫不是中毒了?” 战苍穹眉头皱得越发深了些。 唐佳人慌忙站起身,道:“奴去寻大夫。”撒腿就要往外跑。 战苍穹一把抱住唐佳人的腰肢,将她扔到床上,问:“哪里不对?” 唐佳人回道:“颜色不对!样子不对!再不救,唯恐就来不及了。”一个高从床上跃起,大声喊道:“来人!快叫大夫……呜……” 战苍穹一把抱住唐佳人,又将她扔到了床上。 一直守在门外的方黑子一听屋里出了状况,让叫大夫,立刻带人冲了进来。 好巧不巧,正好看见战苍穹那别具一格的裹身小短裙,以及短裙后面那个洞。 战苍穹回头看向方黑子。 方黑子打了个激灵。 战苍穹吼:“滚!” 方黑子立刻带人滚了出去,连个充满歉意的笑都没留下。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目光里带上了凶光,咬牙道:“说,怎么不对?说不出,本宫今天让你去和本尊饲养的野兽们好好儿说说。” 至今为止,唐佳人都觉得自己扮演的非常好,既勾引出了战苍穹的兴趣,又令他厌恶她的贪婪和自以为是,可人这一骄傲,就容易露出本性。她直接坐起身,随口就怼了一句:“野兽会聊天啊?” 战苍穹微微一愣,莫名觉得这一刻十分熟悉。 唐佳人暗道不好,立刻捂住脸,扭捏道:“野兽可会怜惜美人?” 战苍穹发出一声嗤笑。 唐佳人改变路线,放下手,风情万种地一笑,在战苍穹的失神中,道:“宫主惯会逗奴。容奴把衣裙退了,好生服侍宫主。”从战苍穹的身边挤到地上,以磨人的速度扯开衣裙的带子,妖媚地一笑,“都说奴像一位姓唐的佳人,可奴却不认为谁能美过奴去。宫主可要仔细看清楚,是奴美艳不可方物,还是那姓唐的更胜奴几分姿色?” 所谓逆鳞,就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禁区。 一声“滚”,让唐佳人成功滚离了危险区。 她吓得脸色发白,慌不择路地跑出战苍穹的房间,回到隔壁,关好房门,勾唇一笑。当你太过了解一个人,想在他身上插刀子不再是难事。当初战苍穹装疯卖傻地叫她娘,虽别有目的,但相处下来,总归是有几分情谊的。且,唐佳人已死,这份情谊就显得格外特别了一些。她想报仇,却要利用自己,真是挺可笑的。 唐佳人走到洗漱盆边,刚要伸手入水,却迟疑了。她凑到水边闻了闻,眉头自然皱起。她回到梳妆台上,随手打开润脂盒,脸色又是一变。站起身,将润脂盒抠出一块,扔入洗漱水中,那水中竟然泛起灼热的水花,发出吱吱声。就像一锅油烧得滚烫,被扔下一块肥肉皮般。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那就斗一斗 唐佳人发现,后宅之中的争斗,真的比江湖凶险多了。 江湖对战,总是知道出手那人是谁;后宅之争,却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令人不耻啊。 现如今,她正扮演着毫无江湖经验的女子,就这么冲出去拿人,怕是不妥。可若不给这些人一个教训,怕是日子不好过。 唐佳人略一思索,抓起润脂盒,抱起已经恢复如常的洗漱盆,走出房门,去往战苍穹的房间。 守在门口的方黑子等人,只当战苍穹叫她服侍,所以并未拦住她。 唐佳人直接入内,来到床边,捧着洗漱盆对战苍穹柔声道:“宫主,洗洗再睡吧。” 战苍穹趴在床上,睁开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讨好的一笑,道:“是奴不懂事,惹宫主不快。” 战苍穹望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冷冷道:“你若再多嘴多舌,便将你的皮剥掉。” 唐佳人吓得一抖,手中的洗漱盆一晃,洒向战苍穹的胳膊。 战苍穹立刻起身,躲过那些水。扯过柔软长袍往身上一裹,直接下了床。 唐佳人勉强稳住身体,一叠声地道歉:“奴不好,奴不小心,求宫主……” 战苍穹靠近唐佳人,嗅了嗅空气中漂浮着的味道,问:“什么水?” 唐佳人微愣,看向战苍穹,回道:“这个……就是井水呀。奴早晨打好后,放在了房间里。是不是脏了?奴这就去倒掉……” 战苍穹攥住佳人的手腕,垂眸看她。 唐佳人吃痛,干脆松开手。这水中虽被下了东西,但若不配合润脂盒里的药物,还真没多大作用。 水盆落地,水花四溅。 唐佳人惊呼一声,立刻弯腰去抓水盆。 塞在袖口的润脂盒掉落,啪嚓一声落入仅剩下的半盆水中,盒盖与盒身分开,膏脂瞬间冒出灼热的气泡。 战苍穹一把拎起佳人,将其向后抛去。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痛呼:“啊……”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眼睛竟是一亮,问:“你要害本宫?” 唐佳人觉得战苍穹那样真是太怪异了。难不成,这还是个喜欢被人暗害的?她装出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爬起来,道:“不是……不是奴……这这……怎么会这样?奴不知……真的不知……” 战苍穹将眉头拧了起来。 唐佳人捂着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道:“奴被掠来后,身无一物。刚才回屋,看见这润脂盒,还以为是宫主送的,特意揣来谢谢宫主。不想……不想竟会这样……” 战苍穹厌恶花姑的柔弱,却无法不对这张脸负责。他心情烦躁,直接喝道:“方黑子!” 方黑子进屋,看见一片狼籍,头皮就是一炸。 战苍穹一脸的风雨欲来,沉得骇人。他道:“查!查出是谁动的手脚,断其手足,丢入兽园。” 方黑子领命:“诺!”转身走出房间。 唐佳人愣了愣。 战苍穹一直留意着唐佳人的表情,遂问道:“你为何发愣?”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道:“他……就这么走了?不用问问发生何事?” 似乎为了回应唐佳人的疑问,门被推开,方黑子去而复返,抱拳道:“还请宫主告之,发生何事?” 战苍穹深深觉得,有这样一个属下给他丢脸了。 方黑子见战苍穹脸声不好,也意识到自己不够机灵,唯恐战苍穹发火,却也无计可施。 不待战苍穹发作,唐佳人上前一步,将事情经过和方黑子说了一遍,为他解围。 方黑子点了点头,道:“谢姑娘。” 唐佳人指着那水盆道:“黑堂主无需客气,把这里收拾干净即可。”原来,她好心求回报,等在了这里。 方黑子敞亮地应下。 战苍穹见花姑和方黑子有说有笑,脸又沉了两分。 方黑子见不好,立刻派人收拾了地面,又连夜抓人拷问,没多大的功夫,就将以冯春为首的三人抓了起来。 战苍穹带着唐佳人来到兽园,亲眼目睹冯春等人哭喊求饶,最后还是被砍了四肢,直接扔进了兽园里。 那些凶猛的野兽迈着慵懒的步伐靠近,突然扑上去,将其叼走,分食。 女子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夜色中,令多少人毛骨悚然,就令多少人放弃了想要害死花姑的心思。 战苍穹一伸手,揽住唐佳人的腰肢,看似温柔地问道:“此情此景,你想到了什么?” 唐佳人僵着身子道:“说说话?” 战苍穹点头。 唐佳人吞咽了一下口水,回道:“宫主一定很想杀她们几个,却一直寻不到好的理由。” 战苍穹挑眉:“本宫杀人,还需要理由?” 唐佳人道:“宫主透出话,令她们误以为宫主有意让我当夫人,这才使得她们乱了方寸,一心要毁我容貌。结果,一转身,宫主就发现她们动了手脚。这不……就都给杀了。” 战苍穹危险地道:“依你的意思,是本宫要她们几个的性命?” 唐佳人怯生生地反问:“难道不是?” 战苍穹哈哈大笑后,对唐佳人道:“就依你所言,另设一堂,名花堂。” 唐佳人没想到,战苍穹会突然说这么一嘴。 战苍穹捏住唐佳人的下巴,靠近,低声道:“就凭你借刀杀人这一手,本宫相信,这花堂定有大用处。” 唐佳人被揭穿,也不惊恐,只是笑道:“奴……定不辜负宫主宠爱。” 当有关花姑的消息传遍战魔宫上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魅白儿靠陪睡上位,虽令人不耻,但她好歹是有些功夫和能耐的。那些不服气的人吃过苦头后,倒也信服她。可这被掠来的花姑,除了有副好皮囊,哪有服人之处?堂主们或多或少都认为,宫主有些疯魔之症。 尤其是,再次登上大殿,却看见了花姑笑盈盈地站在殿中,那种感觉真是……够堵心的。 唐佳人见别人脸色不好,心情就越好。她来这里又不是和大家共创辉煌的,唯有见他们分心,她才快活。 许是怕花姑抢了自己的位置,黄如意也忍痛来到大殿。他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目光变得不那么友善。 唐佳人笑吟吟地挑衅道:“看什么?没有本堂主,你被砍掉的就是脖子了。” 黄如意惊道:“你的声音?!” 她佳人笑道:“见到宫主后,人家这颗心呀瞬间心花怒放,声音自然也跟着甜美起来,不再粗声粗气。看来,宫主才是良人、良药……你说,是不是啊黄堂主?” 黄如意感觉自己被耍了,大叫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袁绿野拉住,好言相劝道:“别冲动别冲动,花姑如今贵为堂主,与你我一般位置,不好动粗。若然宫主知道,怕是饶不了你。” 唐佳人看了袁绿野一眼,觉得他这话说的没错,可又哪里怪得狠。想来,是在明捧暗踩吧? 袁绿野看向唐佳人,送出一记无害而友善的笑,却令佳人起了几颗鸡皮疙瘩。 八位堂主绕过唐佳人,站在她身前。 唐佳人干脆走到队伍前,抢了袁绿野的位置。 段青玥喝道:“退下!这里不是你站的位置!” 唐佳人用轻蔑的眼神扫了段青玥一眼,道:“宫主看你们几张老脸都腻歪了,还不行我站在这里,让宫主看着开心一点儿?” 这话,真是噎人呐! 段青玥怒声道:“战魔宫也是有规矩的地方,容不得你放肆。”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把规矩拿来我看看。我就不信,这站个位置,也有书面的规矩可言。你若能拿出,上面写着谁谁谁必须站在哪个位置,我自然服气。你若拿不出,就是欺负我。我可要告诉宫主大人,抽你鞭子的!” 这一副恃宠而骄的小人嘴脸,唐佳人演起来真是活灵活现,气得人肝疼。偏生,所有人都知道她因酷似唐佳人,正得宠,谁都不想和她正面冲突。唯有一忍。 紧张的气氛中,战苍穹走进大殿,坐在虎头椅上。 九位堂主齐刷刷地抱拳,道:“恭迎宫主。” 战苍穹直接问道:“可查明秋月白为何向战魔宫而来?” 许红娘回道:“据探子回报,秋月白本不是要来战魔宫,却因我们战魔宫杀了徐家帮的人,他特来寻个说法。那徐家帮与秋月白沾亲带故,想来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试探道:“可需要属下学白堂主*秋月白,然后……杀了他?” 战苍穹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道:“以你之能,还是好生服侍本宫吧。” 八位堂主勾唇而笑。 唐佳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飞色舞地道:“宫主明鉴,这服侍的活儿还真是非人家不可,有些人想,也只能是想想罢了。”眼神往后一扫,看谁谁知道。 如此嚣张,真是令人气恼。 唐佳人转回头,娇声道:“宫主,人家刚刚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八位堂主都有自己的堂口。” 战苍穹道:“给你建个堂口。” 唐佳人喜上眉梢,看向许红娘,道:“新建自然是好,可还要等些日子,不如让红堂主先搬出去等,将院子借给我好不?等我的堂口建好,我再搬走。” 许红娘被气笑,道:“你真敢想……” 唐佳人道:“你不想借给我啊?那你说,我借用谁的好呢?” 许红娘:“自然是白堂主的。” 魅白儿怒道:“做梦!凭什么我让院子出来?!青堂主的院子才是最大的……” 所谓吵架,就是这么吵起来的。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床上柔情蜜剑 二王爷的府邸中,由后门抬进来一顶小轿,上头系着橘红色的花,一看便知是哪位良人被抬进府里成了妾侍。就连那用布扎成的花儿,都不配用正红色。 没有酒席,无人道贺,小轿被抬入飞鸿苑中,绕来绕去,停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小院子里。 绿蔻上前,掀开帘子,搀扶出一位女子。 那女子穿着橘红色华服,带着同色幕篱,款步而下,一步步走入屋内。 此处院子看来不大,进入屋内却是别有洞天。一屋子的摆设都十分金贵不说,就连床上的被子都是顶好的云锦。 女子一进屋,便扯下了头上幕篱,狠狠扔在了地上,还上去踩了两脚! 绿蔻立刻关上门,小声劝道:“小姐消消气,万不可在这里使性子。” 秋江滟一抬头,怒瞪双眼,咬牙道:“怎就不能在这里使性子?!那混人欺我、骗我,说好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却用一顶小轿把我抬进了后门!真是个杀千刀的!” 绿蔻立刻上前搀扶住秋江滟的胳膊,一脸惨白的低声道:“好小姐,千万别喊,这里是王府,我们……我们无人可依,若是被公子知道,你如此骂他……” 秋江滟怒道:“我还怕他不成?!”这一句后,却是再无动静,眼瞧着气焰也灭了下去。 绿蔻轻轻推了推秋江滟,哄道:“小姐你看,这屋子可真金贵。你瞧那些摆设,怕是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呢。公子如此厚待小姐,定是喜欢小姐的。” 秋江滟这才拿眼扫了下周围的摆设,眼中带上几分得意之色,道:“若非他苦苦求我,我又怎会委身于他做个没头没脸的妾侍!”说到最后,已经又是咬牙切齿。 绿蔻闭嘴不语。 秋江滟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中女子的绝色容颜,伸手摸了摸光滑的脸,幽幽道:“他帮我假死脱身,如今,这世间就没有秋江滟了。” 绿蔻道:“小姐也不用如此伤感。只要公子待小姐好,小姐就是有福气的。” 秋江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绿蔻呼吸一窒。 秋江滟冷笑道:“我怎么会是个有福气的?!我那亲哥哥对外宣称与我再无干系!”眼中涌现泪花,恨声道,“若非如此,我怎会沦为妾!” 绿蔻不语,心却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暗道:城主定是对秋江滟失望极了,所有才会不认她。城主连亲妹妹都不要了,又怎会要自己? 一想到,这一生都要与秋月白形同陌路,或者说,再也见不到他,她心里就痛得不行。再看秋江滟,竟生出几分恨意!这恨,早就埋下了,她一直掩饰得很好,只是每次想到秋月白,她就无法掩盖内心的想法。她想……杀了秋江滟!不不,最好让她痛不欲生。 秋江滟看向绿蔻,绿蔻立刻垂眸。 秋江滟皱眉,问:“你为何不敢看我?” 绿蔻调整了一下情绪,抬头看向秋江滟,眼中含泪道:“绿蔻替小姐不值。” 秋江滟嗤笑一声,道:“收起你那些不值钱的眼泪,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恨我?” 绿蔻一惊,立刻跪地,道:“没有,没有小姐……”膝行到秋江滟的身边,抱着她的腿,流泪不止。 秋江滟厌恶地道:“别嚎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这是王府,不是外面。” 绿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乖巧地道:“小姐教训的是,绿蔻不哭。” 秋江滟转过身,继续看着镜子,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秋月白,你想去伺候他,让他要了你这个贱货!可惜……他连亲妹妹都不要了,又怎会要你?” 绿蔻垂眸不语。 秋江滟摸了摸自己这张脸,道:“这张脸,真是越看越美。那摩莲圣果,果真是好东西啊。呵呵……我这般绝艳天下,却要窝在这后院里,当一个妾!真是个笑话啊……今年这笑话也着实多了些。前段时间,听说唐佳人死了,公羊刁刁也死了,呵……怎都死得那么轻巧?我倒是希望他们好好儿活着。待我飞上枝头,让他们不得不匍匐在我的脚下,求我碾压!” 绿蔻慢慢站起身,帮秋江滟揉捏着肩膀。 秋江滟闭上眼,道:“王爷说我这种身份不能入王府,夏郎拼了一顿打,让我进府为妾。若那秋月白没有放出话,与我再无关系,就算许配给夏郎为正妻,也属正常。可惜……呵……都来欺负我,都当我是泥人。眼下我寄人篱下,不敢出头。等这阵儿风过去了,王府归夏郎所有……”睁开眼睛,目露闪烁的精光,“我再假死一回,重新回到这里,当一把真正的主子!我就等着,等他们求我饶命!嘻嘻……嘻嘻嘻……” 绿蔻暗自心惊。她没想到秋江滟竟疯到这种程度。先不说王爷正值壮年,这王府一时半刻落不到夏公子手中,就算王爷突然离世,这王府可还有世子和世子妃呢。就算轮,也轮不到夏公子头上。 这话她本不打算说,可见秋江滟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就忍不住刺她一下,道:“听说这王府里,还住着世子和世子妃……” 秋江滟眸光一狠,道:“那个病秧子,一定会早死的!一!定!会!” 绿蔻继续揉捏秋江滟的肩膀,将她的话定为疯话。堂堂世子,虽说身体不太好,却也不会说死就死。这么大的王府,还有那么多的太医,怎就医治不了世子? 秋江滟想要作死可以,却不要连累她。绿蔻略一思索,开口道:“外面人传言说世子身体不好,终究是传言,准不准,却是不知道的。” 秋江滟呵呵一笑,道:“既然我来了,那消息就算不准也必须是准的。谁挡在我和夏郎的面前,都得死。” 绿蔻不敢再劝。 秋江滟伸手,拍了拍绿蔻的手,道:“我脾气不好,却是真心疼你的。你服侍我多年,好似姐妹。你只管好好儿在我身边、为我所用,我定不会亏待你。若是……背叛,定叫你生不如死!” 绿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绿蔻誓死效忠小姐,绝无二心!” 秋江滟眯眼笑道:“发个毒誓来听听。” 绿蔻脸皮一僵,终是道:“若背叛小姐,让绿蔻不得好死。” 秋江滟道:“再说详细点儿?例如肠穿肚烂、容貌尽毁、满身生蛆……” 门被推开,端木夏走进来。 秋江滟立刻闭嘴,用脚尖踢了绿蔻一下,示意她起身。 端木夏扫了眼二人,笑问:“这是怎么了?” 绿蔻站起身。 秋江滟也站起身,笑着迎上去,回道:“人家的帕子掉了,让她帮着捡起来。怎么,这种小事儿你也要管?” 端木夏伸手抱住秋江滟的腰肢,道:“你的事儿,无论大小,都是我的心头事。” 秋江滟喜不自禁,转而却撅嘴道:“尽唬弄我。” 端木夏问:“怎会唬弄你?” 秋江滟娇声埋怨道:“你说好八抬大轿迎我进门,却将我抬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若非我心爱慕你,不舍得离去,怎容你如此作践?!” 端木夏晃了晃秋江滟道:“此中原委,都与你说了。你且信我,这只是权宜之计。你的将来,必定不在这个小院子里。”低头,在秋江滟的耳边落下一吻。 秋江滟扭着身子咯咯直笑。 绿蔻垂眸不语,默默向门口退去。 端木夏道:“给你安排了几个婆子和丫头,你尽管使唤,看哪个不好,随意打骂。只要你开心,这飞鸿苑里谁也越不过你去。” 秋江滟脸上一喜,问:“真的?” 端木夏笑道:“自然是真的。” 秋江滟眼睛一转,道:“你可答应过人家,不会娶正妻给我添堵。若是王爷逼你,你当如何?” 端木夏伸出手,刮了刮秋江滟的鼻尖,柔声道:“那我就装病,说自己身体不好,无福消受美人恩。或者……宁死不从,总行吧?” 秋江滟心中大喜,踮起脚尖,亲了端木夏的嘴巴,道:“就知你最好。委身与你,只盼君心似我心,永不相负。” 端木夏抱起秋江滟向床上走去。 秋江滟假意尖叫,笑道:“哎呀,这可是白天!” 端木夏道:“你如此美颜,定要白天才看得更加真切,让人欢喜。” 秋江滟美坏了。 端木夏退下秋江滟的衣裙,在她意乱情迷时道:“滟儿的肌肤真是吹弹得破,可惜娘亲却人老色衰,不得父王喜爱。还记得战苍穹曾给你半块骨头,不知服下是否有美颜效果。” 秋江滟气喘吁吁地道:“一不小心弄丢了。” 端木夏的眼中划过厉色,却抱紧了秋江滟,道:“不舍得?” 秋江滟叫了一声,道:“真……真丢了。”实则,被她吃了。虽然唐佳人没安好心,逼她吞下摩莲圣果,可好东西总是多多益善不是。那块人骨源于秋月白,被她一分为二。她吞下一半后,脸上的疤痕竟好了七七八八。战苍穹自以为抢到摩莲圣果,不屑半块人骨,给了她。好东西到了她手中,怎会浪费?自然是直接吞下,不给别人留下。只不过因为是人骨,她才忌讳一些,不好和端木夏明言。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心计拜师 端木夏觉得自己下手晚了。虽不太相信秋江滟的话,却也知道,那东西定然不在她手上了。他也是有所顾忌,怕秋江滟察觉到他图谋不轨,才会等到现在,才来要那东西。 二人,一个藏着掖着,一个自以为是。殊不知,唐佳人耍了大家。她强迫秋江滟吞下的只是被染红了的莲子。秋江滟的脸之所以会变好,与那两个半块人骨有着莫大关系。然,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因为吃了摩莲圣果才会换颜新生。如此奇效,自然要供着、奉着,好生养着。 一场颠鸾倒凤后,端木夏起身穿好衣袍,吩咐人将准备好的各种美食抬进屋里,给秋江滟享用。 秋江滟扯住端木夏的衣袖,问:“你去哪儿?” 端木道道:“父王寻我说话,晚些过来。” 秋江滟不舍道:“来时我偷偷看了,这里离你主屋太远,着实偏僻了些。不如我搬过去吧,免得你来回跑。” 端木夏柔情蜜意地道:“我那边挨着书房,人来人往,你这么美,我可舍不得让你被人看去。” 男人的谎话那是信口拈来,偏偏秋江滟还当真了。为何?只因她觉得自己确实美若天仙。 端木夏继续道:“乖,你就在这里住了,也不好让别人瞧了去。“趴在她耳边,低声道,“如今你这身份,只是一个宠妾罢了。待他日,我又怎会委屈你?你万万不可走出这里,让别人记住了面孔。” 秋江滟一听这话,真是心花怒放、无比激动。心中暗道:原来夏郎与我一样的心思。 她含羞带怯的点头,柔声道:“都听你的了。夏郎,你便是我的天。” 端木夏在秋江滟的唇瓣上啄了一口,道:“我给你开了小灶,想吃什么就吩咐下去。今日的菜色是我亲选的,你且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若不喜欢,直接撤了重做。”直起腰,扣好领口的盘扣,向外走去。 绿蔻守在门外,看见端木夏时低下了头。 端木夏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眼绿蔻,道:“进去服侍吧。” 绿蔻应道:“诺。” 端木夏勾唇笑了笑,大步离开。 绿蔻打开门,王婆子招呼两名粗使婆子拎着食盒走进屋里。 王婆子笑成一朵花,对秋江滟道:“王婆子给小娘子请安。府里有规矩,妾侍每个月二十两银子。公子是真疼小娘子,特意吩咐奴婢等人,无论小娘子要吃什么,用什么,都用最好的,账从公子那里走。” 两名粗使婆子给秋江滟施礼后,将一盘盘的美食摆在了桌子上。那手脚麻利劲儿,看起来不显眼,实则都是有些粗浅功夫的。只不过,无论是秋江滟还是绿蔻,都被那些菜色吸引,并未注意这些。 秋江滟披着衣服下地一看,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许多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在秋城长大,虽也是锦衣玉食,但秋月白素来不喜奢华享受,连带着她也跟着活受罪。如今见过王府的富贵,她一颗心都跟着激动起来。 食欲,大增。 秋江滟觉得自己掉进了金灿灿的蜜罐里。这种感觉也没错,错的是,她如今并不是人,而是一只能治疗百病的人参种子。待她长成,只有待宰的命运在等着她。 另一边,端木夏来到二王爷的书房,恭敬地道:“父王。” 二王爷提笔挥墨,写下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君临天下。 放下笔,将写有字的纸拿起,折到一起,凑到蜡烛火苗上烧毁,问:“安顿好了?” 端木夏回道:“父王放心,已经安置妥当。从此后,再也没有秋江滟这个人。” 二王爷走到贵妃椅上坐下,一边摇晃一边道:“务必好生照料着。这人啊,有用。若是照料不明白,且去问问阿权。他研究了一段时间,颇有心得。” 端木夏温文尔雅地一笑,回道:“父王放心,儿晓得,一会儿就去请教权叔。” 二王爷挥了挥手,示意端木夏退下。 端木夏有心说几句暖心的话,却被驱赶,只能退出书房,去门客房里寻权叔。 门客门住在正房的左手边,占据不小的区域。有资格住在这里的人,不是有真才实学、满腹经纶、计谋了得之人,就是武功高强、身负异能的高手。 在高手这一片,权叔住在第二个院子里。至于第一个院子里住的是谁,竟没有几个人知道。那屋子常年空着,却有人打扫,看起来颇为怪异。 端木夏来到第二个院子,被小童请进了小厅,奉上了热茶。 隔着帘子,传出痛苦的嘶吼声:“啊……” 端木夏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帘子前,轻声道:“权叔?” 帘子后传出权叔的声音,道:“公子可进来。” 端木夏挑来帘子走进去,但见那屋里弥漫着浓浓的水雾,隐约可见水雾中有一只大缸。 他刚一走进,那大缸里突然蹿起一个铁头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啊!!!” 端木夏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权叔出现,将一根筷子般粗长的银针插入铁头怪物的后脑中。 铁头怪物立刻软倒在了大缸里。 端木夏上前一步,探头一看。但见大缸里有黑漆漆的水,而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看起来挺恶心的。他问:“阿潘还没练成?” 权叔用帕子擦了擦手,道:“还差一点儿。阿潘也算不错,能熬到现在。老夫怕他死了,只能一点点儿来,不好下重手。公子,出去坐。” 端木夏挑开帘子,道:“权叔,请。” 像鬼骨手这样的人物,许多人都会将其敬为上宾。但是,这许多人中绝对没有几个像端木夏这般尊贵的人。所以,端木夏如此礼遇权叔,令他颇为受用。 鬼骨手先行一步走出房间,端木夏紧随其后,一同来到小厅里,分宾主落座。 端木夏道:“权叔,那人已经进了后院,以后如何养,还请权叔指点一二。” 权叔道:“老夫根据打探到的消息,揣测一二。这金贵之物,前期需娇养,只要顺她的意就行。若想催发得快,自然要多吃才好。待她身体飘出一丝异香,便要虐养。” 端木夏问:“如何虐养?” 权叔回道:“身体受伤、心受伤,一次次加重,让其越痛越好。只要冲过这个劫,没有散发出恶臭,便成了。” 端木夏琢磨道:“刚开始时,还是要小试牛刀,免得她承受不了。” 权叔笑道:“公子做事素来有分寸,想必拿捏极好。” 端木夏立刻诚心诚意地道:“权叔一路教我颇多,总不至于让您丢脸。若权叔不嫌弃……”站起身,弯腰抱拳道,“还请收下愚徒。”说完,便跪在了地上。 权叔一愣,问:“公子可知,以公子的身份,断没有拜老夫这种江湖人为师的道理。” 端木夏看向权叔,道:“我的身份虽然高贵,可若没有权叔帮衬,我也得不到这份高贵。权叔于我而言,便是良师。权叔膝下无子,端木夏愿意给恩师养老送终。”说着,竟是磕下头。 权叔一生心狠手辣,从没想过要收徒弟。纵使有人求他,他也置之不理。若是烦了,还会将那痴心妄想之人抓起来当药人。可……端木夏不同。端木夏虽不是世子,但若没有那摩莲圣果,这王府早晚是他的。世子那个样子,想要有所作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虚荣心也好,感动也罢,权叔道:“既然如此,老夫答应你便是。再补两个头,你便是我鬼骨手的关门大弟子。” 端木夏一听这话,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既因为拜师成功,还因为“关门”二字。他也不想自己拜个师傅弄得人尽皆知。更何况,这师傅在江湖上名声格外不好,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 端木夏又磕了两个头,口称:“师傅。” 权叔将端木夏搀扶起来,一叠声地笑道:“好好……好!想不到我鬼骨手也后继有人了!为师这一派,倒也不用什么武功基础。你只要肯用心,为师就将制毒之术传给你。届时,就算遇见高手,你也能暗中下毒,致他于死地!” 端木夏激动道:“谢谢师傅。徒儿一定用心学习。师傅文武全才,世间难逢敌手。还请师傅再传授些拳脚功夫,可以傍身。” 权叔应道:“也可。等你学会制作毒人,便会发现,这才是你的千军万马,能保你万事无忧。” 端木夏感动道:“徒儿从小孤苦,与娘相依为命,能得师傅倾囊相授,徒儿实在无以为报。”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送到权叔面前,“师傅,这是父王刚刚赏给徒儿的一家玉器店,徒儿本想选一块最好的送给师傅,却又觉得就算都给师傅,也不及师傅待徒儿的好。与其纠结送哪块,不如都送给师傅,请师傅笑纳。” 这真真儿是大手笔啊。 权叔手上有钱,缺的就是别人的关心。尤其是,越老越孤单,偶尔也会想一想,自己一觉睡不醒,连个给他料理身后事的人都没有。生前再好,死后凄凉? 如今,端木夏送上门来,正合他意。 只是,这店却不能收。若让王爷知道他这般贪财,极为不妥。 权叔推拒道:“你我师徒自是有缘,姑且将那些俗物收下。从今后,你便是老夫的徒儿。只是一点,还是要瞒着些,不要到处宣扬的好。” 端木夏点头称是,眼中微光点点。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窥探山中秘密 唐佳人作为花堂堂主,虽没混个风生水起,却着实令战魔宫上下都恨得牙痒痒。偏偏她又惯于祸水东引,愣是将其它两个堂口挑唆得动了肝火,自己则是一脸无辜的样子来看热闹。真的,战魔宫上下无一不想整死她!可恨的是,唐佳人小人得志,受宫主庇护,也没有什么大错,还真不好拿捏她。 其实,唐佳人大可以装出一心为战魔宫好的样子,也可以结交几个人,方便在背后捅刀子。然而,她并不想像战苍穹对待自己一般,先亲近,后出杀招。既然决定要报复,早晚得撕破脸,为何还要在人心上捅一刀?她抱着恶意而来,就没必要与谁亲近。 且,她也看明白了,凭借自己的武力值,想要杀了战苍穹着实有些困难,但秋月白可以啊。二人一黑一白,杀个你死我活,岂不正合自己心意? 在等秋月白的过程中,唐佳人将每个堂口都逛了个遍儿。 于是,战魔宫上上下下都能看见一位绝美女子手抓瓜子,漫步在各个堂口之间,将瓜子皮吐得满天飞,那样子,还真有些惨不忍睹,那画面,却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战苍穹的书房,与整座战魔宫一样,有种皇宫的气派在里面。 战苍穹稳坐在虎头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柄匕首。 段青玥、荷紫朗、方黑子和王蓝海四人分别坐在下首两侧。 战苍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瞧着如何?” 段青玥思忖一下,开口道:“属下试探过,花姑确实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她每日明目张胆地在各个堂口转悠,看起来……就像闲逛。” 荷紫朗道:“起初属下还提防着她,怕她偷看一些机密。也曾试探过两回,却不知是她藏得太深还是本意如此,竟对任何机密视而不见,反倒是一出手,就能破坏些物件。不大不小,也不重要。令人生恼,却也无的放矢。” 战苍穹转开头,看向窗外,唇角勾了勾,又放下,问:“依你们看,她是何目的?” 王蓝海道:“属下以为,她在魅惑宫主。” 战苍穹看向王蓝海,目光沉沉,却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魅惑本宫?” 方黑子粗声对王蓝海道:“我看不像。这都小半个月了,宫主急得眼睛都蓝了,可还没沾到她的身呢。” 战苍穹不笑了,眯眼看向方黑子。 方黑子立刻闭嘴,看向窗外。 战苍穹道:“把人都给本宫撤到大门口去。” 方黑子看向战苍穹,道:“宫主,这样不安全。” 战苍穹道:“有你守在门外,本宫更不安心。” 方黑子一张脸爆红,辩解道:“属下不是有意偷听……偷听也听不到什么。属下是见花堂主每天溜达起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这才知道宫主没有让她侍寝。可每天吧,宫主又都叫她进去服侍。属下就想,宫主这……这……这是求而不得啊,还是喜欢上了男子?” 战苍穹黑了脸,吼道:“滚出去!” 方黑子缩了缩脖子,一溜烟出了书房。 战苍穹一想起那花样百出的花姑,也觉得头痛。他伤刚好,招她侍寝,她说自己来了癸水。等了七天,她又说,自己不想当摆设,定要做个有用之人,才不枉费这盛世美貌。说什么,都要建功立业! 该死的建功立业! 战苍穹挥了挥手,三位堂主一同退了下去,向外走去。 荷紫朗对段青玥打趣道:“你说得也太中肯了。为何不咬她一口?” 段青玥冷冷地瞪了荷紫朗一眼,没有说话。 王蓝海笑了笑,道:“自从花姑来了以后,这战魔宫反倒热闹了起来,竟有种普通人家过日子的感觉。东家长西家短,呵……” 荷紫朗道:“就因为她,昨天那红堂主差点儿点了我的院子。” 王蓝海摸了摸胡须,道:“也算是一种能耐了。若将她送去给秋月白,想必也能让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乱一乱阵脚了。” 荷紫朗道:“可惜啊,宫主舍不得。原先有个唐佳人,如今又出现一个花姑,看来,宫主大人就是喜欢这种样子的女子。”眼角一扫,瞥了段青玥一眼。 段青玥面无表情地道:“魅白儿的眉眼,也有几分类似唐佳人。” 王海蓝和荷紫朗略一思忖,纷纷点头。后者道:“还别说,还真有些相似。不过,白堂主那妆画得太浓,还真不好分辨。想必宫主宠着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哎,说到她,可有些时日没见到人了。” 段青玥道:“宫主有任务给她去做。” 唐佳人问:“什么任务?” 段青玥随口回道:“我怎知道?”一回头,竟看见了花姑!她脸色一变,问:“你偷听我们谈话?” 唐佳人坦然道:“你们嚷嚷那么大声,我又不聋,还用偷听?” 段青玥问:“你不偷听,为何尾随在我们身后?” 唐佳人道:“那叫尾随吗?我若步子快些,都跑你们前头去了。瞧瞧你们三个,在这里横晃,真当这是自家堂口呢?都起开,我要出去晒晒阳光。这身肌肤,这么就晒不黑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这是要把青堂主活活儿气死么?嘿嘿……”扭着小腰,扇着小团扇,美滋滋地走向门外的阳光。 段青玥攥紧拳头。 荷紫朗看向荷紫朗,道:“你还真想被她气死吗?” 段青玥深吸一口气,沉着脸向外走去。 荷紫朗道:“花堂主这气人的功夫,我看和唐佳人有得一拼啊。”一句道破天机,却是谁也没将“旁观者清”当回事儿。 入夜后,战苍穹叫来唐佳人服侍自己沐浴。 那性感的肌肤、宽厚的臂膀、精窄的腰身、修长有力的长腿,无一不展现在唐佳人的面前。如此男色,确实动人。 战苍穹披散着长发走入浴池中,坐下,张开双臂放在玉池台上,半眯着眼睛望向唐佳人。 唐佳人提起裙子,系在腰间,挽起裤腿,到膝盖上,然后抓起布巾踩入水中,蹚水来到战苍穹的身边,抓起他一只胳膊,就开始用力搓!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目光中燃起两串火,沙哑着嗓子道:“你说要建功立业,不想沦为玩物。本宫给你了不少时间,却不见你有何作为。” 唐佳人回道:“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宫主养我不过小半月,可还没到千日呢。” 战苍穹勾了勾嘴角,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衣带,将她直接拉入水中。 唐佳人发出惊呼:“啊!” 战苍穹将唐佳人抱进怀中,幽幽道:“本宫可没那么多的耐性,养你千日。” 唐佳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宫主大人,我也没有白吃饭,这不还给你搓澡呢吗?你瞧瞧你那胳膊……” 战苍穹顺着唐佳人的目光望去,但见胳膊上有几粒黑灰,直接闯入眼帘。这……就不令人那么愉悦了。 唐佳人挣扎着站起身,拧了把手中布巾,兴致勃勃地道:“宫主你趴好,属下再给你搓搓,一准儿能搓出许多灰。” 战苍穹闭上眼,道:“滚!” 唐佳人十分愉悦地滚回了房里,换上一身暗绿色的衣裙,等到半夜,在确定方黑子将人都调走后,这才偷偷出了房门,从其它房间的窗口跃出,直奔后山。 魅白儿都指明那里有秘密,她不去看,怎么可能。 月夜下,后山上,唐佳人就像一只灵巧的猫儿,躲过巡逻的一队人马,绕过修整得十分平滑的阶梯,来到山洞入口前。 山洞前分别坐着两名守山者,皆是满脸胡须的老者。他们一身长袍,紧闭双眼,席地而坐,双腿上各横着一把长刀,泛着寒光。 其中一名老者突然举起大刀,向下一劈! 刀气隔空而至,将一位攀爬在山体上的黑衣人一分为二,内脏哗啦啦地流了一地。一块小腰牌从尸体上滚落,在阶梯上磕碰一下,跃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从唐佳人的脚边向下滚去。洞口虽无火把节,但唐佳人却看得清楚,那腰牌上刻着一个字——秋。 秋月白的秋,秋城的秋。 秋月白竟已经到了?且派人来探山中虚实?唐佳人觉得,秋月白没那么傻,绝对不会派出探子还挂上腰牌。她想到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那时,她和秋月白一起,却遭人偷袭。那些人挂着百川阁的布袋,想要栽赃,秋月白却并未上当。 现在看来,定是那幕后黑手又要挑拨离间了。虽说她现在干的也是这个行当,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她也正好借此机会,找出幕后黑手,将其……弄死! 在唐佳人的思忖中,两只黑色猎豹迈着慵懒的步伐出现,叼起黑衣人的尸体和内脏,退回到黑漆漆的山中。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再次庆幸,因为摩莲圣果的关系,她现在就如同一个透明的影子,既无内力,也没有气味,若非容貌惊人,走到哪里都不会引人侧目。若非如此,刚才那刀定是要劈在她身上的。 好不容易让战苍穹的人放松警惕,无论如何,她必须进山一探。她有种直觉,这里一定藏着大秘密。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月白出 唐佳人返回房里睡下,一夜相安无事。 隔天晚上,她抓了几只老鼠,再次攀爬到山上,来到可以看见洞口的地方,将老鼠偷偷放出。 两位老者,眼也不睁,举刀便砍。 刀风所过之处,老鼠一分为二。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发现后路被人堵住了。视线向上看去,但见战苍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唐佳人头皮一麻,冲着战苍穹笑了笑,慢慢站直身体。 战苍穹沉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唐佳人小声回道:“我说睡不着,溜达到这里转一转,宫主信不信?” 战苍穹勾了下唇角,发出一声轻笑:“呵……” 唐佳人陪着笑了笑,道:“宫主大人,我发现你这么笑起来,特别有味道。” 战苍穹冷下脸。 唐佳人继续道:“宫主大人,战魔宫都被我看了个遍,也没多大意思。魅白儿说这里有好玩的,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宫主大人还派了两位老者守着山洞。说实话,宫主大人有些苛待他们二老呢。” 一直好似门神般的二老,耳朵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唐佳人将包裹打开,从中取出两个团垫,亲自走到二老面前,道:“抬抬屁股,把团垫坐下。虽已春暖,但地下还是很凉的,容易得痔呢。” 二老僵着不动。 唐佳人将团垫分别放到二老面前,这才转身向战苍穹走去,口中略带责备地道:“如此高龄的老者,眼还不能视,也该让他们享享清福,怎能在这夜深露重的地方守山洞?哎……”从战苍穹身边走过,又回过看向战苍穹,“宫主要进山洞里吗?需要花姑陪伴否?” 这一刻,面对如此没脸没皮的花姑,战苍穹的眼神变得茫然,心跳声却越发震耳欲聋。他盯着唐佳人看了半晌,眼中的迷茫退去,心跳声渐渐正常,终是道:“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不许再来,否则……兽园便是你的去处。” 唐佳人点头应道:“晓得了。”扭头,向外走去,心中却打定主意,一定要进去一探究竟。 唐佳人老实了两天,还真被她想到一个可以进去的办法。正打算实施,却听战苍穹的吩咐,让她随他出去一趟。 战苍穹虽没说要带她做什么去,她却自有猜测,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经过她半个月的努力,战苍穹虽不再疑心她是谁的探子,却也并没有过多信任她。信任这种东西何其珍贵,她从来不奢望得到那么多。只要战苍穹肯给她一点点,她就能让他死前痛彻心扉! 唐佳人换上一身水蓝银亮的衣裙,行走间仿若镀了银光的流云自然舒卷。她在眉间绘上一朵小红花,勾画了长长的金色眼线,轻涂一点橘色腮红,在唇上点了胭脂,将自己打扮得好似一朵魏紫,明艳动人,艳绝天下。 当她款款走出,整个战魔宫都显得璀璨起来,当真是蓬荜生辉。 战苍穹望着唐佳人,竟忘了呼吸。他向她伸出大手,好似在迎接自己的王后。 唐佳人微扬着下巴,将小手放到战苍穹的大手上,好似女皇般高傲冷艳。 那一刻,战苍穹竟产生了想要跪下亲吻她脚趾的冲动。 唐佳人刚要勾唇一笑,魅惑君心,却被一顶幕篱扣在了脑袋上。 战苍穹收回手,道:“跟上。” 放开佳人,大步向外走去。 唐佳人一路小跑跟上。 回过神的方黑子、袁绿野、黄如意和许红娘一同跟上。 唐佳人谎称不会骑马,坐进了一辆马车里,听着窗外的马蹄声,打开荷包,捏出一粒蜜饯。 她捏着蜜饯的手指有些用力,显然此刻心情并不如她表现得那么平静。她将蜜饯送入幕篱之下,吞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她想:这是要见秋月白了。 她来寻战苍穹时,真的没想过会这么快见到秋月白。当然,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抢到战魔宫里。呵…… 车轱辘滚滚,唐佳人好似老僧入定,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马车停下,战苍穹挑开车帘,向她伸出手。 唐佳人悄然深吸一口气,将手递给战苍穹,下了马车。 放眼望去,这里竟然是一片青山绿水之地。树木茂盛、山峦起伏、一条蜿蜒小路隐在其中。 唐佳人禁不住感慨道:“又是一年春回大地。”去年此时,她在过生日当天,离开唐门。一晃,竟已经过了一年。时间如白驹过隙,她手中空空如也,竟没有抓住一丝光阴。 战苍穹垂眸看向唐佳人,道:“今日让你见一见传说中的秋城主,秋月白。” 唐佳人不语。 战苍穹问:“为何不语?” 唐佳人回道:“见过后,才能语。没见到,不知说什么才好。” 战苍穹低声一笑,对她耳语道:“你应知,自己这张脸酷似一位女子。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杀了秋月白。否则,今晚让你侍寝。”将一把匕首递给唐佳人。 唐佳人的手指抖了抖,还是接过匕首,哆嗦道:“我……我不敢杀人。” 战苍穹抓着唐佳人攥刀的手,向自己的腹部方向一刺,刀尖停在腹部前,道:“只需向前一刺。如此简单而已。” 唐佳人紧张道:“秋……秋城主那么厉害,我……我怕还没靠近,就被他打死了。” 战苍穹邪魅一笑,道:“他不会舍得伤你的。乖,杀了他,让本宫信任你。” 唐佳人攥着匕首,抖了抖,终是一横心,绷着声音道:“我……我会的。” 战苍穹对许红娘道:“你带好她。” 许红娘应道:“诺。”转而对唐佳人道,“随我来。” 唐佳人跟在许红娘身后来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掩住身影。她攥着手中匕首,勾了勾唇角。 她想让战苍穹和秋月白斗个你死我活,可战苍穹却想让她杀了秋月白表忠心,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她曾捅过秋月白一刀,如今捅顺手了,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只是,她不认为自己在捅了秋月白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且,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她一点点转变自己,成功勾起了战苍穹的兴趣。他舍得让她去死?呵……来吧,赌一赌,玩一玩吧。她就是个怂货,谁都不要指望她如何厉害。 袁绿野和黄如意带人散开。 方黑子从马背上搬下来一只椅子,放在路中间。 战苍穹一掀衣袍,坐下。 方黑子的属下又搬出小桌子和茶水等物,一一摆好。 战苍穹抓了把花生豆,扔进嘴里一颗。 方黑子带着十余人,一字排开,站在战苍穹的身后。 花生豆吃到第二把,一队人马,大约二十骑,夹着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而来。 马上之人各个英姿飒爽,仪表不凡。 马队的为首之人,唐佳人十分熟悉,正是望东。 望东停马在战苍穹面前,一抬手,护在马车前的两队人马向左右分开。 车轮滚滚,马车继续向前,直到战苍穹面前才停下。 车夫停下马车,掀开车帘。 唐佳人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汗,下意识攥紧匕首,却总觉得它要往地上滑去。她想看清楚马车里坐的那人是谁,又想一刀子捅进去,甭管他是谁算了!如此煎熬,着实令她心生难耐。 战苍穹仰头望向车厢,勾唇一笑,道:“秋城主不远万里而来,可是为了何事?” 秋月白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冷冷清清,不带任何感情,道:“明知故问。” 幕篱下,唐佳人的睫毛轻颤,想起冰河之上,秋月白求一个解释的机会。她应了,却又不肯去听。 战苍穹道:“哦?秋城主这话说的,好像本宫能未卜先知一般。” 秋月白不再绕这个话题,而是道:“战宫主既然知道秋某会来,却拦路于此,是要一决生死,还是不知要如何待客?” 没有恶骂,只是平平淡淡地一说,却犀利得令人恼羞成怒。 战苍穹眸光一冷,道:“看来秋城主是想去战魔宫里当一回贵客喽?”飞出手中花生豆,直接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扔出一颗蜜饯,包住花生豆,一同掉落在地上。 战苍穹嘲讽道:“不知何时秋城主也爱吃女子喜爱的甜食?” 战苍穹这么说,只是想埋汰秋月白一下,并未指望他说什么。不想,秋月白在沉默片刻后,给出了答案,道:“冰河碎裂之后。”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险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明知这个男人不值得她动情,可鼻子却已经发酸,眼眶也有要红的迹象。所幸,她戴着幕篱,将表情掩在了白纱之下。 她和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从别有用心的接近开始、到一个接一个的圈套,走向撕破脸皮的决绝,以及最后的生死之别……他欠她一个解释,她欠他一个听解释的机会。然,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又岂会是他说她信那么简单? 终究,回不去了。 若人生只是初相识,她扮成六王爷钻在床下,看他一身女装绝艳人间。现在想来,那时的他,便是要和孟水蓝买唐门的消息吧。 呵……他到是一直保持初心呢。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另一个唐佳人 秋月白口中的答案,不但让唐佳人陷入到复杂的心情中,也让战苍穹有片刻的恍惚。 一时间,竟再也无人说话。 半晌,战苍穹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道:“秋城主来战魔宫,是要拼个你死我活,还是要喝两杯做客,本宫主怎么有些看不透呢?” 秋月白道:“若要拼个你死我活,早就动手。秋某来,是要为徐家帮要个说法。却不想,战宫主似乎不敢请秋某去战魔宫里做客。拦在此处,就想把秋某打发了?” 战苍穹暗道:怎么觉得这半瘫别有他意呢?也对,有些消息是自己刻意放给他的,他若不来,这戏还如何演下去? 思及此,战苍穹道:“看来,秋城主是有备而来,一心要到战魔宫做客喽?” 秋月白直接道:“请。” 战苍穹发出一声轻嗤,道:“既然要来住客,便要客随主便。你姑且将人散开,独自前行。” 望东立刻道:“不可!主子小心,此中必然有诈。” 秋月白却道:“既然战宫主盛情相邀,秋某自然要欣然前往。” 唐佳人皱眉,觉得秋月白这脑子一定是坏掉了。战苍穹没安好心,谁都看得明白。他孤身一人进入战魔宫,岂不是羊入虎口?哦,错了,应该是虎入狮口,谁吃谁还不一定呢。但是,也有一句话说得明白——虎落平阳被犬欺。战魔宫那么多人,不是吃素的。 唐佳人觉得秋月白还有后话,却不想,他只是对望东道:“你们回去吧。” 唐佳人的下巴差点儿掉地上去。 望东皱眉小声道:“主子,你这是何苦?只不过是个消息,还未必准确。” 秋月白不语,车厢里再无动静。 望东闭嘴,愤愤地看向战苍穹,道:“战宫主,我家主子到战魔宫做客,整个江湖都是知道的。若招待不周,便是与整个江湖为敌!届时,望东就算粉身碎骨,也定带人攻上战魔宫!” 战苍穹哪里会受望东威胁,当即邪魅一笑,道:“你放心,本宫自然会好好儿疼爱秋城主的。”这话说得,好像秋月白是兔儿爷,来给他宠爱似的。 秋月白道:“秋某改主意了。” 战苍穹挑眉。 秋月白继续道:“秋某双腿不便,不敢劳烦战宫主服侍。还是请战宫主到车内一叙吧。” 双腿不便?唐佳人心中划过异样。他那两条腿,怎么就不便了?她看他便利得狠。是她傻,才信他双腿不便! 战苍穹眯眼道:“还是请秋城主出来见人吧!”一掌拍出,人随之飞起,袭向车厢里的秋月白。 二人在车厢里乒乒乓乓的对了几掌后,车板突然炸裂开来。与此同时,战苍穹跃回椅子上坐下。 车板碎裂,秋月白干脆用真气将整个车厢弹开。在一片碎裂声中,原本灰暗的车厢变得明亮起来。那穿着白袍的男子静静而坐,与空气里漂浮着的灰尘格格不入。他是那样干净,干净到仿佛由冰雕琢而成。 墨发、白衣,清冷的眼神、禁欲的气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气质,这,便是遗世独立的秋月白。 战苍穹打量着秋月白,嘲讽道:“看那天那般情深似海,还以为你会形容枯槁。” 秋月白微微垂眸,道:“你知她喜我颜色,又怎敢胡乱糟蹋?” 战苍穹冷笑道:“你这是要以色侍人喽?” 秋月白反问:“有何不可?” 战苍穹哈哈大笑,道:“秋月白,你是真够不要脸的。那般欺她、伤她、辱她,还想如何骗她?若你有其它心思,莫不如自刎,追她去地下,好生解释一番?” 秋月白看向战苍穹,道:“冰河化冻之日,我便派人去河中寻人。一日不见,我便一日不死心。倒是战宫主,看起来春风得意。想必是忘了,曾奶声奶气和她叫娘亲时的恶心样子。” 所谓,说话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偏偏,秋月白就这么干了!一句句,仿佛一声声的大嘴巴子,狠狠掴在战苍穹的脸上,让他疼,却又无法叫委屈。 都说秋月白不善言辞,可这一开口就能毒死人的是谁? 战苍穹被人揭底儿,恼羞成怒,站起身,直视秋月白。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真是恨不得拼出一串血,最好能要了对方性命才好。 战苍穹终是忍住怒火,意味深长地一笑,道:“秋城主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借徐家帮的事赶来,想要求证一番。你绕来绕去,一直不开口直言,让本宫都快失去耐心了。也罢,既然你来了,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最起码,要带上一颗死心回去。实话与你说,你与佳人再无可能!你若速速离去,就算捡条命。若胆敢进一步……” 秋月白直接抓起弓弩,对准战苍穹。望东等人也抓起挂在马鞍上的弓弩,一起对准战苍穹。 秋月白道:“本以为我会有耐心陪你磨嘴皮子,现在看来……没有。战苍穹,你以佳人为饵,将我引来。无论真假,今天你必须交出一个人。我耐心有限,属三即可出手……一……” 秋月白没有玩笑,一双冰冷的眸子里看不见一丝活着的气息,他对自己够狠,对别人亦然。他不在意战苍穹给他的消息是真是假,却执意将这消息当成让自己活下去的一个希望。如今,他来了,战苍穹就必须给他一个答案。否则……一起死! 战苍穹打量秋月白一眼,突然哈哈一笑,道:“你当本宫等在此处,就是为了让你威胁?”打个响指,隐在周围的袁绿野和黄如意等人出现,同样手持弓弩围在秋月白等人的两侧。 秋月白不看任何人,只是盯着眼前的战苍穹,食指在机栝上微微用力,道:“二……” 战苍穹皱眉,道:“想与本宫一起死?” 秋月白道:“三……” 战苍穹举起手,道:“好,你赢了。”看向身后侧的大树,“佳人,出来看看这个小人吧。” 秋月白驾着弓弩,眼睛却已经落在了那棵树上。 在一片寂静中,传出裙摆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从树后走出一名女子。 那女子穿着淡粉色的衣裙,云鬓轻挽,一双猫儿似的大眼只看向战苍穹,对秋月白视而不见。她的脸上挂着薄薄的面纱,脸颊上的疤痕若隐若现……此人,竟是“唐佳人”! 好吧,真正的唐佳人看见“自己”,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将自己和那个“假的唐佳人”放在一起,任谁打眼一看,就会认为,假的是真的,真的才是假的。先不说她又长高了一寸,就说她如今的体态与以往都略有不同。以往,她胸前鼓鼓,却也没几两肉。如今……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那才叫真真儿的汹涌澎湃。 再说肌肤。她身上那些伤痕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好似羊脂白玉般的肌;再说五官。她本就挺漂亮的,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儿。如今这眉眼都长开,微微一点儿变化,却美得风情万种。偶尔揽镜自照,她都会垂涎自己的美色;再说声音,她并没有特意改变什么,但这令人酥麻的嗓音却是自然而然地宣之于口。她都要不认识自己了,更何况别人。 “唐佳人”一出现,果真立刻吸引了众人的主意。她将小手放到战苍穹的手中,形成白嫩与麦色的强烈对比。然,最无法让人忽略的是,她的右手小拇指上,有一个红色的小圈,浅浅淡淡,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 这只小圈,就像一个箍,勒住了秋月白的脖子,令他无法呼吸。 躲在树后的唐佳人禁不住暗自咂舌道:这……这也太像了!由内而外、一举一动,简直就是唐佳人本人。即便自己就站在这里,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那“唐佳人”看向战苍穹的眼神并非爱慕依赖,而是带着不甘和恨意。 战苍穹将其抱在怀里,看向秋月白,道:“这一次,本宫比秋城主动作快了一些。虽求不得原谅,但此生此世,本宫怀中这个女人,都只能陪着本宫。” 秋月白的手在颤抖。他放下弓弩,几次想将拳头攥紧,却做不到。他想伸出手,却有觉得胳膊重似千斤。几经挣扎,终是将胳膊抬起,向着佳人伸出手,道:“你应过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等了日日夜夜,却发现那些日夜都不曾属于我。佳人……你过来,我怀疑这又是一场华而不实的梦。” 如此深情款款的一幕,可看在唐佳人的眼中,却有种别样的滋味。就好像一场戏,明明演着有关自己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可那主角却又不是自己,而是一位扮演自己的女子。那一颦一笑一悲一喜一怒一嗔,都像极了自己。她演活了自己,却偏偏不是自己。 那与其对戏的男子,偏偏又是真实的那个人。她熟悉他身上的味道,甚至知道他在欢好时,会由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低吟。 看着眼前一幕,说不感伤是不可能的。可若说痛彻心扉,却又不尽然。隐隐的,心中还透着一丝嘲讽和莞尔,以及别扭的恨意。真怪。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斗计 假的唐佳人似乎要说话,却被战苍穹一把掐住了喉咙。 战苍穹看着秋月白,在假的唐佳人耳边道:“想去哪儿?从本尊寻到你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本尊的……玩物。床上、床下,你都离不开本宫。”说着满是情-色味道的话,还将一只大手探进唐佳人的胸口,揉捏着。 如此侮辱,令唐佳人闭上了眼睛,却关不住眼角那泪滴。 素来理智的秋月白,左手抓起一根通体黝黑的拐杖,右手抽出腰间软剑,直取战苍穹的咽喉! 他的速度极快,好似一道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战苍穹却一直防着秋月白,见他动手,便将唐佳人往自己面前一挡。那无耻的样子,还真令人侧目。 秋月白一抖软剑,剑尖绕过唐佳人的脖子,向战苍穹逼去。 战苍穹只能向后退一步,避其锋芒,却同时踢起一脚,绕过假的唐佳人踢向秋月白的肩膀。 秋月白的拐杖落地后,再次轻轻跃起,将一把软剑舞得密不透风,愣是将战苍穹逼退,让自己隔在战苍穹与假的唐佳人之间。 一直密切注视这一切的唐佳人将视线落在那根拐杖上,而后划到假的唐佳人身上,皱起眉头,暗道:不好。 她的心情很矛盾,理智告诉她,应该视若不见,让她们拼个你死我活才好。可偏偏那颗心瞬间偏移,想要提醒秋月白小心背后一刀。为何?难道是因为不舍?呵……别开玩笑了,唐佳人坚决不会承认这一点。她对这些男人的感情,从有人炸开冰河,让公羊刁刁跌入其中后,便如同那河面一般四分五裂,万难恢复如初。 唐佳人告诉自己,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不想这场游戏这么快就结束,更不喜欢那假货代替自己在背后捅刀子。也许,她心中还有一个执念——秋月白的背后一刀,永远只能自己来捅。至于其他人,休想! 唐佳人打定主意,准备尖叫一声开口提醒,却发现那假的唐佳人并未动手,而是扭头便走。唐佳人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秋月白转身去追。每走一步,都那般艰难。他确实在走,可双脚明显不那么听他使唤。望东立刻取来另一只拐杖,送到秋月白的面前。秋月白收起软剑,用上双拐,这才显得不再那么吃力。可那拐杖落在地上的咚咚声,每一下都敲在了唐佳人的心上,一下接着一下,钝痛着。 他不是已经恢复如初,为何还需双拐走路? 是又出了毛病,还是……一直没好利索? 秋月白也不吭声,只是追着假的唐佳人。 战苍穹冷笑一声,道:“如此腿脚还想追佳人?哈哈哈……”一伸手,方黑子将他的战魂斧放到他的手中。 他飞身跃起,扬起手中战魂斧,劈向秋月白。 望东立刻喊道:“主子小心!” 假的唐佳人听闻着这声音,竟瞬间回身,张开双臂,护在秋月白的身前。 秋月白扔下手中拐杖,左手揽着假货的腰肢,将其护在身侧,右手抽出软剑迎了上去。 就在此时,假货戴在右手手腕处的镯子贴到了秋月白的腰侧,一根毫不起眼的细小毒针弹入秋月白的体内,令他攻向战苍穹的手变得无力。 战苍穹用战魂斧打飞了软剑。 假的唐佳人掰开秋月白的手,让他跌倒在地上。 树后,唐佳人向前一步,却被许红娘抓住了手腕。 望东等人迅速围拢向秋月白,而黄如意等人也迅速向望东等人围拢过来。一层包着一层,层层都可致命。 战苍穹垂眸看着秋月白,邪魅一笑,道:“秋城主,像团软泥被人碾在脚下的感觉如何?原本,本宫还在担心,你到底会不会来。可瞧你来了,本宫又打心眼里瞧不起你。”蹲下,挑起秋月白的下巴,“这回,本宫倒是可以将你迎进战魔宫,好好儿疼疼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秋月白从战苍穹的手中挪开自己的下巴,用颤抖的胳膊支起身子,坐好,看向假的唐佳人,问:“你是谁?” 战苍穹道:“她是谁?她自然是唐佳人。怎么,秋城主不信佳人会伤你?这背后一刀捅一次是捅,第二次自然就顺手多了。”站起身,伸出手,揽过假货抱在怀里。 假的唐佳人将脸埋入战苍穹的怀里,一副不想和秋月白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秋月白干脆闭上眼,低声道:“你们都退下,我去战宫主那里喝杯茶。” 望东的表情有些焦躁不安,终是道:“让属下陪您。” 秋月白不语。 望东知道无法改变秋月白的命令,只得带人离开。 战苍穹倒是没想到,这些人来势汹汹,竟就这么退走了。虽说,这是他自己安排的好戏,可当一切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时,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 唐佳人从树后走出,与许红娘一起,一步步来到秋月白的面前,哆哆嗦嗦地扬起匕首,用力向下刺去! 在匕首尖即将刺入秋月白的脖子时,战苍穹一把攥住了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疑惑地道:“宫主大人?” 战苍穹道:“能替本尊杀人者甚多,无需你一个。你这双手,还有其它作用。”取走唐佳人手中的匕首,扔给了许红娘。 唐佳人用左手揉着右手,娇滴滴地道:“宫主弄疼人家了。”眼神偶尔一瞥,竟发现秋月白在看她。 说不上为什么,唐佳人心中不悦,抬起脚,照着秋月白的胸口便是一脚,口中还骄横道:“看什么?!再看挖你狗眼!” 秋月白被她踢得身子向后仰了仰,却没倒下。 战苍穹哈哈一笑,用另一只手揽上唐佳人的腰肢,道:“走,回去慢慢玩。” 唐佳人十分想剁掉腰间那只大手,却也只能忍着。她斜眼看向假货,用挑衅的调调儿问:“她是谁?” 战苍穹靠近唐佳人,用秋月白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她就是唐佳人。” 唐佳人暗道:屁! 她一扭腰,挣开战苍穹的怀抱,装出恼羞成怒的样子,道:“看她眉眼,确实与我有几分相似。即便宫主喜欢这种相貌,也不知搜罗够没够!” 一直默不作声的假货脚尖一转,拦在唐佳人的面前,一个巴掌掴去,不但掴掉了她头上的幕篱,还将她的头都打偏了。 假货用唐佳人原来的声音骂道:“无人稀罕与你同行!再惹我,有你好果子吃!” 唐佳人微微一愣,视线一扫,竟与秋月白对视。 秋月白的目光沉沉,看不出喜怒哀乐,就好像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唐佳人微微皱眉,猛地回身,扬起手就打了回去!她是装做不会武功,可若因此就任人欺凌,她还不如直接捅死战苍穹就离开呢。 假货没想到花姑敢反抗。毕竟,她现在扮演的人是唐佳人,是秋月白的心头肉、是战苍穹所在乎的人。事实却是,花姑一个嘴巴子掴了回去。不但掴掉了她脸上的面纱,还差点儿将她的一张脸打歪了。她这脸上,有易容的地方,真真儿经不起这样来势汹汹的一巴掌。 假货怕出篓子,立刻捂着脸,捡起面纱,重新挂在脸上,这才对战苍穹道:“战苍穹,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今天,有我没她!”假货得了吩咐,务必要装得像唐佳人,不许露怯。所以,她才敢这样叫板。 唐佳人当真是十分配合,一扬下巴,也道:“对!有我没他!” 战苍穹亲手导演了一出好戏,却被戏子点了后院,眸光中就带出了寒意。 假货畏惧战苍穹,眼神有些闪躲。 战苍穹为了让秋月白误以为唐佳人在他手中,从而心甘情愿地被困,只能收拾花姑。他扬起手,准备当着秋月白的面打花姑一嘴巴。可当他接触到花姑的目光,这手就愣是打不下去了。他收回手,冷声道:“滚!” 花姑一扭身,捂着脸,呜呜哭着跑进马车里。车帘放下,唐佳人的手松开。那张芙蓉面上,哪里有一点儿泪痕?她揉了揉了脸蛋,暗道:想不到,魅白儿竟也懂得易容术。得,就冲这个消息,这一巴掌也不白挨。 黄如意和袁绿野看完热闹,顶着一团迷雾,架起软成一团的秋月白。 黄如意用矫揉的嗓子问:“放哪儿啊?” 袁绿野回道:“总不能拖着走。放到他原来的马车上吧。车厢没了,好歹马还在。” 黄如意瞪了秋月白一眼,道:“依我看拖着走就行。” 袁绿野道:“那你去绑。” 黄如意不再言语。 二人合力,将秋月白放到车板上。 许红娘收起秋月白的软剑,捡起双拐,放到秋月白的身边,又拿走他的弓弩。 秋月白不言不语,在车轱辘的滚动中前行。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因背叛而痛苦,还是因为得不到而怅然,或是因为即将成为阶下囚而气闷。他就像冰雕,在这个春天里,尽量保持自己的尊严,不融化、不流泪、不消失不见……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血岩牢内囚美色 回到战魔宫,战苍穹留下一句“请秋城主去血岩牢”,便直接去了书房。 假货尾随在战苍穹的身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战苍穹刚进入书房,就反手一个大嘴巴子掴过去,将假货打倒在地。 假货被打飞了面纱、打得嘴唇破裂,却不敢有丝毫抱怨。她从地上爬起身,直接跪在战苍穹脚下,诚惶诚恐地求道:“宫主息怒、宫主息怒……”一开口,竟是魅白儿的声音。 战苍穹走向虎头椅,坐下,眸光沉沉地看向假货,道:“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妄想在本宫面前耍心机。” 假货立刻回应道:“属下不敢,再也不敢。属下并非有意为难花姑,只是花姑咄咄逼人,属下若不反击,定不像唐佳人。属下唯恐惹秋月白怀疑,不得已,才……才动了手。” 战苍穹冷笑一声,道:“本宫不在意你是否动手,却容不得你坏本宫的大事!” 假货膝行到战苍穹的身前,扬起脸,冲着战苍穹媚笑道:“宫主教训的是,魅白儿晓得了。只是不知,现在这张脸,还要贴多久?以后,魅白儿在宫里,是要以何身份服侍宫主呢?” 战苍穹望着假货的脸,缓缓伸出手,抚摸上假货的脸颊。 假货伸出软舌,舔战苍穹的手掌,柔媚地道:“好喜欢宫主的味道……” 战苍穹的眸子轻颤,收回手,淡淡道:“别顶着这张脸做没脸没皮之事。” 假货伸出手,摸上战苍穹的大腿,尖尖的指甲,慢慢向大腿根里划去。猫儿似的眼睛里,满是勾引之意。她舔了舔嘴唇,道:“宫主难道不想狠狠地撞入……呜……” 战苍穹直接捏住假货的脸颊,冷冷地道:“不想死,就滚远点!”一甩手,像丢垃圾一样丢开假货。 假货从地上爬起身,默默退了出去。走到无人处,一把扯烂脸上的易容膏。近乎完美的妆容遭到破坏,属于魅白儿的脸,在易容膏残缺的位置若隐若现,形如鬼魅。她眼中的恨意彷若毒针,却不知到底恨谁。 战苍穹从书房走出,去了血岩牢。 血岩牢,位于地下。与剔骨牢的阴冷相比,这里显得有几分燥热。 秋月白被困在一个石台上。石台周围,涌动着暗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打眼一看好似滚烫鲜血,实则却拥有着融化一切的力量。 看起来好像浩瀚红尘,随时会在荡漾间吞噬中间那块仅可栖身之地。 整个血岩牢的高度与普通房间的高度相同,就算绝顶高手,也不可能在这么低矮的地方跃过滚烫的液体,直达对岸。想逃出生天,唯有开启机括,让黑石从液体下升起。 战苍穹隔岸望着秋月白,道:“此处比剔骨牢如何?” 秋月白中了假货的暗器,全身无力地缩在黑块上,如同一条脱水的鱼,微微张着嘴,看向战苍穹,道:“战宫主与秋某有约在先,剔骨牢不过是个赌约,与此处如何能比?”他的汗水湿透素白色的衣襟,贴在明显瘦了许多的腰身上,露出腰部的曲线,流畅而优雅,脆弱而淡薄,却有种残虐的美。这种男人,明明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总能在千里之外引人注意。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能请到秋城主来做客,战魔宫蓬荜生辉,若不能出些干货,怕惹秋城主笑话。” 秋月白气喘吁吁地道:“秋某从不喜欢笑话别人。还请战宫主对得起武林魔头的名号,若杀便给个痛快,若不杀……请善待。” 战苍穹双手抱胸,道:“可惜啊,本尊就有这么点儿嗜好,喜欢看秋城主求而不得的可怜样子。你若是求本宫,本宫说不得会将你放出去,好生款待。” 秋月白明白,说一千道一万,战苍穹就是想让自己求他。只是,自己却不信,此时求了会有用。战苍穹若不出了在剔骨牢的气,怎会心甘?只是,再呆下去,他无法流出汗水后,便会被烘烤成人干。那个样子,他不喜。 秋月白略一思索,决定闭嘴不语。 战苍穹问:“为何不言?不想求本宫?再耽搁下去,你便会被烤成人干。想想你形容枯槁的样子,本宫也十分期待。” 秋月白道:“战宫主进剔骨牢,是因为要得到摩莲圣果。秋某被困此地,却非自愿。秋某不信,自己求了就会成为上宾。不平等之事,多说无益。” 战苍穹冷笑道:“你倒是门清啊。怎么,想让佳人来帮你?别做梦了。你那般对她,她正恨你不死。让她来,她只会看你热闹,且道一声痛快!” 秋月白的眼中涌上锋利的光芒,道:“佳人若恨我,也是因爱生恨!佳人不肯见我,亦是因为旧情难忘。而你,战苍穹,你除了会装傻卖呆喊她娘亲,可曾走进她心里半步?!你如今得了她,不过是使了不入流的手法威逼罢了。你敢不敢叫佳人过来,看她是不是推你入这滚烫之中!” 战苍穹明知道自己口中的佳人是魅白儿假扮的,却还是被秋月白的话激怒了。他有心让魅白儿来刺激一下秋月白,却也怕她穿帮。秋月白的精明,他是深有体会的。除非万不得已,他都不会再让魅白儿假扮唐佳人。 战苍穹稳了稳情绪,道:“想见佳人?好啊……本宫会让她来见你。至于她来不来,本宫就不保证了。毕竟,你知道的,除了摩莲圣果一事,本尊素来宠她。” 秋月白干脆闭上眼,不再与他废话。所谓说得越多,漏洞越多。他不说,战苍穹就会反过来猜他心思。 战苍穹本想刺激一下秋月白,看看他痛苦不堪的样子,结果却被堵了一口气,闷在胸口,令人不悦。他大步走出血岩牢,命人守好门口,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他走回到自己的房门前,看了眼花姑的大门。门内静悄悄,竟不知她在干什么。战苍穹的心情有些烦躁,一皱眉,转身去了欢殿,叫上美姬助兴,一个人饮酒作乐。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假争宠真手段 歌舞看了一会儿,越发觉得没意思。 他问方黑子:“花堂主呢?” 方黑子回道:“属下不知。” 战苍穹横了方黑子一眼。 方黑子立刻道:“属下去叫她过来伺候。”转身便走。 战苍穹拿起酒杯,饮下一口,道:“那是她该做的本分,可不是本宫叫她过来的。” 方黑子应道:“诺。” 半晌,方黑子去而复返,却是孤身一人。 战苍穹皱眉,问:“怎么回事儿?!” 方黑子回道:“属下和花堂主说了,服侍宫主是她的本分,让她过来伺候着。” 战苍穹挑眉等下文。 方黑子吞了一口口水,这才道:“花堂主问,是不是宫主让她去服侍。属下回不是。花堂主说,她听堂主的。”抬眼飞快地扫了战苍穹一眼,“她……她就关门了。” 战苍穹笑道:“好!真是好!”手上用力,捏扁了金酒杯。 方黑子将头垂得低低的。 战苍穹扔了酒杯,再次看向方黑子,道:“叫她过来。” 方黑子问:“这一次,是宫主让叫的吗?” 战苍穹看着方黑子,笑了,道:“信不信本宫捏碎你的头?!滚!” 方黑子立刻转身去喊花姑。 一盏茶后,唐佳人出现,却在脸上挂着白纱。 战苍穹冷着脸不搭理她,继续喝酒看歌舞。 唐佳人跪坐在战苍穹的身边,抱起酒坛子,给他倒酒。 唐佳人倒一杯,战苍穹喝一杯。不一会儿,酒坛子就空了。 方黑子总算有些眼力见,立刻抱来两坛子美酒。 唐佳人抱起酒坛子,魅白儿挂着面纱直接闯了进来。她瞪了唐佳人一眼后,抱起另一只酒坛子,一边为战苍穹倒酒,一边往他身上腻歪,道:“宫主喝酒,竟不叫上白儿。这酒,如何才能喝尽兴呢?” 战苍穹也不搭理魅白儿,只是眯眼看着歌舞,一口一杯地大肆饮酒。 唐佳人和魅白儿眼神如刀,交织在一起,差点儿拼个你死我活。 两坛子酒水很快进了战苍穹的肚子,魅白儿却不甘被争宠,又让人送来酒水,继续灌战苍穹。看那架势,仿佛不将其灌醉,就凸显不出自己的特殊地位一般。唐佳人觉得,魅白儿那双手都快在战苍穹身上揉搓下灰了。 魅白儿一口一个宫主,听得唐佳人直起鸡皮疙瘩,却还得在战苍穹不注意的当口,装出嫉妒的样子,恶狠狠地瞪向魅白儿。她之所以不敢在战苍穹面前显露嫉意,就怕那精明的人察觉到不对劲儿。 方黑子看花姑和魅白儿往死里灌战苍穹,有心劝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劝,只能将那口气吞到肚子里,当自己是个摆设。 当战苍穹喝掉第四坛酒水后,看向唐佳人,口齿清晰地问道:“为何戴面纱?” 唐佳人隔着面纱摸了摸脸,用略带委屈的声音回道:“被打,脸肿了。” 战苍穹一伸手扯下唐佳人的面纱,看见那瓷白的脸蛋上有个明晃晃的手指印,只觉得一股怒火冲上脑门,摔了酒杯,怒声喝道:“把那贱人扔进兽园!”话音落下,人也晃了晃,醉倒在唐佳人的腿上。 被称之为贱人的魅白儿心中一惊,汗毛瞬间竖起,怒不可遏犹如一把快刀冲入心间,到处乱砍!她不相信战苍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且,她就在他身边,而他却好似全然不知一般。那个贱人?他竟然称自己为那个贱人?! 魅白儿的胸口起伏着,就像一只被惹恼的野兽。她看向战苍穹,一脸的不可置信。 唐佳人在心里哈哈大笑了三个来回,才看向方黑子,问道:“听见没?” 方黑子微愣,点头。 唐佳人淡然地问道:“还不去?”听到吩咐,还不去把那贱人扔兽园里? 方黑子看了看魅白儿,又看向唐佳人,皱眉道:“宫主醉了。” 唐佳人垂眸看向抱着自己腿的战苍穹,淡淡道:“醉了就不是宫主了?说话就可以不被当回事儿了?” 方黑子的嘴角抽了抽,刚要说话圆个场,魅白儿却五指成爪,照着唐佳人的脸便抓了过来。这一下,若被她抓实了,必定皮肉翻滚。 唐佳人现在扮演的是不会武功的女子,却不是备受欺凌的女子。她尖叫一声,缩着身子保住脸,准备躲开第一击。至于第二击,她相信方黑子不是死人,会抵挡一二。 果然。方黑子就怕二女打起来,一直默默关注着二人。当魅白儿出手,他立刻出手,攥住魅白儿的手腕。 魅白儿不甘心,想要再攻。 方黑子喝道:“再闹,我可不客气了!” 魅白儿愤愤地收回手,骂道:“贱人!早晚让你好看!”站起身,大步离开。 唐佳人放下手,看向方黑子,怒声道:“她……她骂我贱人?!还要毁我容?!”一把扫开几上的美食,杯盘狼藉碎裂一地。 方黑子努力陪笑道:“别往心里去。都是宫主的人。” 唐佳人一手抓起酒坛子,狠狠摔到地上,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打我那贱人,就是她!她身上那股子狐臭味,我闻都闻得出!” 方黑子已经猜到假扮唐佳人的是谁,但花姑一出口就揭穿真相,还是令他有些惊讶。此事宫主没说,他们最好当作不知。于是,方黑子打起马虎眼,道:“未必吧。都……都不知道宫主说得贱人是谁,还是等宫主醒来问一问。” 唐佳人抬头看向方黑子,指了指自己被掴伤的脸,铿锵有力道:“今天谁打我了,谁就是那个贱人。你若不信,现在就去问魅白儿,她敢认,你就把她扔兽园里去,准没错!” 方黑子头痛了。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偏生又都是宫主的心头肉。为啥?还不是因为魅白儿和花姑都有些类似唐佳人呗!哎…… 他若听信花姑的话,就这么扑上去将魅白儿捆了扔进兽园,怕明天早晨宫主醒酒后不认账,他……他就只能奉上头,等着被捏爆了。 方黑子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道:“花堂主你看,咱这事儿明天处理行不?至少要等宫主醒了吧。” 唐佳人知道方黑子定会拼死拖延,自己也不好显得杀念太重,只得退一步,道:“也好。” 方黑子松了一口气。 唐佳人道:“天都黑了,这里也不是好入睡的地儿。你抱起宫主,将他送回去吧。” 方黑子一叠声地应道:“好好好……” 话音未落,战苍穹抱着唐佳人的大腿,含糊地喊道:“娘啊!娘亲啊……你抱抱儿,抱抱儿……” 唐佳人看向方黑子。 方黑子对一群歌舞美姬吼道:“都下去!下去!”打个哈欠,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最近上火,怎么什么都听不真切呢。” 唐佳人垂眸看着战苍穹,勾唇笑得不怀好意。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救人 战苍穹的疑心颇重,但却在唐佳人的腿上醉得不省人事。 有时候,人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什么,却只剩下满眶酸涩和越发模糊。唯有摒弃那些自以为是,丢掉所谓的明察秋毫,用感觉去靠近,才能捉到真相。可惜的是,这种真相往往会在醒来后消失殆尽。 唐佳人放下战苍穹,摸走他身上的令牌,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秋月白被困在血岩牢,她是知道的。听说,那里极其炎热,会将人烤成干。她知道,战苍穹有意折辱秋月白,却不知道,秋月白能坚持多久。也许,她应该溜过去看看秋月白狼狈不堪的样子,而后狠狠嘲讽他一顿。 只是,不能。 她可以杀了他,也可以放了他,或者干脆让他自生自灭,却唯独不可以嘲讽他。她才是那个拎不清的人,又有何资格嘲讽别人?呵…… 心头有些乱,捏着牌子的手用上了些力道。 垂眸看向碎裂的瓷片,又扫了眼战苍穹的脖子。视线慢慢挪着回到碎裂的瓷片上。瓷片上有一层汤汁,映出了房顶的一角。那里,潜伏着一个人。暗黑色的衣裙,风流的眉眼,正是红娘子。 唐佳人心中暗道:战苍穹,你可信,你的命就在我的一念之间?就算红娘子武功了得,我想杀你,她却是拦不住的。不过,你的命不如我的命重要,我也不打算给你陪葬。 将令牌往战苍穹的怀里一塞,将人往地上一推,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拉开房门,与方黑子面对面。 方黑子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宫主没事儿吧?” 唐佳人赌气似的道:“死不了!”一扭身,一跺脚,气哼哼地离去。 方黑子见人走远了,才唾了一口。 他进入欢殿,看着不省人事的战苍穹感慨道:“自从唐姑娘坠入冰窟,宫主总喝得烂醉如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哎……” 战苍穹含糊地道:“佳人……佳人你听我说……娘……娘别走……” 方黑子叫人进来,和自己一同搀扶起战苍穹,将其送回房间,并嘱托住在隔壁的花姑多多照顾。 唐佳人口头应下,将守在战苍穹门口的人使唤得人仰马翻,一会儿说战苍穹要冰,一会儿说要饭,一会儿又说要他们去抓蛐蛐儿,一会儿又让方黑子去抓鱼熬汤。总而言之,战苍穹醉了,她怎么说都有理。明天,战苍穹醒来,就算知道这些乌龙,却也不会断言这些事不是他酒后折腾出来的。 方黑子黑着脸,问:“宫主醉了吧?” 唐佳人高傲地一笑,道:“醉了就不是宫主了?” 方黑子怒发冲冠,却也不好对一个女子怎样。虽然,这女子有种让人掐死她的能力。方黑子守在门口,干脆闭目养神。任唐佳人怎么招呼,都假装听不见。 唐佳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脱掉身上的鲜艳衣裙,露出里面的夜行衣,而后扒掉战苍穹的衣服,卷成卷,像包裹一样系在身上。气味这种东西十分微妙,却是野兽用来辨别亲疏的依据。 她将头上的钗镮摘掉,又从腰间抽出一块黑布挡住脸,这才悄悄推开窗户,如同一只猫儿悄然无声地溜了出去。 她站在树丛中,眺望着关押秋月白的地方,目光显得有些迟疑。她想去看看,却不知道看过之后要做什么。许一刀捅死他,倒让彼此都痛快! 算了,就让他在牢房里自生自灭吧。被烤成人干,只能说明他技不如人,也怪不得谁。若秋月白死了,望东定然会带人杀来,为他报仇。届时,她偷偷搭把手,将人放进来,定会杀得战魔宫鸡犬不宁!她可以潜伏在战苍穹身边,随时捅刀子。如此,才是轻松加愉快呢。 唐佳人很想为自己的想法喝彩,却又开心不起来。 心头沉甸甸的,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想想公羊刁刁。对,想想他。何其无辜的一个人、悬壶济世的一个人、赤子之心的一个人,却被这群畜生围攻,被迫沉于冰下! 死!都陪葬去吧!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避开巡逻的人,决定去往后山一探真相。 秋月白被抓,虽是战苍穹的百般设计,可她总觉得,像秋月白那种人,绝对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今天这一场恶斗,竟没有死一个人,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也许是自己多想,可她不得不防。 秋月白的心太深太沉,她这辈子肯定都琢磨不透了。 唐佳人走着走着,却发现另一名夜行者走在了自己前面。看身形,应该是女子。看动作,也是躲躲闪闪。 唐佳人的眸光起了变化,竟掉转方向,尾随在那人身后,一路向着血岩牢走去。 越走,唐佳人越是觉得纳闷。这战魔宫中,竟有人比自己更“关心”秋月白的死活? 快到血岩牢时,那黑衣女子放慢脚步,躲在树后,掏出一只小细管用力一吹。 一只特别秀气小巧的箭头,从细管里飞出,悄然无声地刺入一名守牢者的脖子。箭头没入肌肤,箭尾上一个黄豆粒大小泡泡碎裂,散发出一阵幽香。 另一人听见动静,刚侧头看去,就被另一只小箭头射中,小泡泡同时碎裂。 被射中的二人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另外两人刚要拔出武器,却觉得天旋地转,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也相继软倒在地,毫无知觉。 黑衣女子上前,收走小箭头,掏出匕首,在四个人的脖子上分别补了一刀,造成被人抹脖子的假象。 唐佳人觉得这回有意思了。看来,战苍穹这战魔宫里,不但藏着自己这样的复仇者,还藏有其它心思的人。嗯,不错,好热闹呢。 黑衣女子一直背对着佳人,偶尔露个侧脸,还因脸上围着黑布,着实看不清眉眼。唐佳人也不急,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想要知道她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黑衣女子从死人身上搜出钥匙,打开地牢的大门,绕过插有火把的甬道,来到血岩牢,望向已经虚脱的秋月白。 仿佛感觉到黑衣女子的目光,秋月白睁开眼,望了过去。 黑衣女子道:“秋月白,你该死!” 黑衣女子一开口,唐佳人就笑了。感情儿,来的是魅白儿。虽然她用的声音是唐佳人的,但这个时候能用唐佳人声音的人一定是魅白儿。有些绕嘴,却是事实。 秋月白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跌回到石台上。 黑衣女子扯下蒙面黑布,露出唐佳人的容颜,动情道:“秋月白,你有什么话要对我吗?” 秋月白望着黑衣女子,眸光痴缠,嘴唇蠕动,发出的声音弱不可闻,道:“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唐佳人觉得,秋月白就这么死了挺好,这样也不至于让她鄙夷他连个人都分不清。 黑衣女子吼道:“我恨你!恨死你了!” 唐佳人嘴角抽搐,暗道:要不要演得这么煽情?还恨死你了。你直接上去捅一刀岂不快哉?! 秋月白望着黑衣女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的心仿佛被人一把抓住,狠狠地拧出了血。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当公羊刁刁坠入冰河,她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这两个人,又怎能同日而语?她的脚尖动了动,有种想要冲过去救人的冲动。却,忍住了。如何过这些岩浆,是个问题。 黑衣女子寻到机括,从怀中掏出两块好似五星飞镖的东西,卡入机关槽里,向下一压。 两只五星咬合,带动了机关。 唐佳人觉得,那五星飞镖看起来十分熟悉。就像某夜,战苍穹说要送娘一份武器时,便掏出这么一对儿东西递给她。她伸手去接,被刺伤了手指。战苍穹将飞镖武器收回,再也没给她。现在看来,这对儿五星飞镖并非只是武器那么简单,还是开启机关的钥匙。战苍穹那时却是为了取她血液看看效果,并非真心要送武器给她。 这对儿钥匙对于战苍穹而言,定然十分有用,如今却落在魅白儿手中,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战苍穹送给魅白儿的。想到刚才为战苍穹倒酒时,魅白儿那双手在战苍穹身上摸来摸去,定是摸走了这对儿东西。 许红娘一直蹲在房梁上,难道没有发现?她掏出战苍穹的令牌,又将其还了回去,可以说是好奇,可魅白儿实打实的拿走了钥匙,为何许红娘不吭声?嗯,也许魅白儿也发现了许红娘,特意用身体挡着动手。没准儿是想着,事发后嫁祸给她呢。 在唐佳人的猜测中,二十余根黑色的石柱,从滚烫的液体下缓缓升起,在探出液体表面大约一拳高后,便不再继续向上。 假货蹬腿轻轻跃起,如同一只燕子,脚踩黑石快速跳跃至秋月白的身边,伸手探向秋月白的脉搏,皱眉一皱,立刻架起秋月白,将其背在身上,脚踩黑石返回。 唐佳人松了一口气。魅白儿能将人背出,就证明这人还有一口气。 她悄然退出牢房,隐在暗处,看着魅白儿将秋月白背出地牢,心里竟然觉得,自己是一丁点儿也不了解魅白儿啊。 难道说,魅白儿是秋月白的探子? 难道说,魅白儿是战苍穹的仇敌? 难道说,魅白儿那副尖酸善嫉的嘴脸,是装出来的? 哎呦,这回可真有趣了。 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美男计中计 魅白儿背着秋月白,并没有走多远,而是来到一处背风处,便将秋月白放下,扶起,让他倚靠在树干上,然后掏出挂在腰侧的水葫芦,拧开塞子,将水喂进秋月白的口中。 秋月白尚未清醒,却已经凭借本能在饮用清水。 几口水下肚后,他慢慢睁开眼睛,抱过水葫芦开始大口吞咽。 水被喝光后,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看向扮成唐佳人模样的魅白儿。 此时月挂树梢,世间万物都以朦胧的样子出现在彼此眼中。魅白儿的易容之术十分厉害,与公羊刁刁的手艺不相上下。更遑论,此时在朦胧月光下,哪怕只有九分相似,也会变成十二分。 假货许是得了战苍穹的描述,对唐佳人的神态、举动、声音都效仿得惟妙惟肖。她冷冷地瞪着秋月白,一甩手,就要走。 秋月白立刻伸出手,想要扯住她的手,却只能无力地僵在半空中,道:“别走……” 假货回头瞪秋月白,问:“还要如何?我救了你,你却要恩将仇报不成?!” 秋月白慢慢垂下无力的手,眸光沉沉地望着假货,嗓音沙哑地道:“你答应过,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假货愤愤然地道:“还想解释什么?又有何可以解释?!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摩莲圣果!” 秋月白立刻急切地道:“不,不完全如此……”他的身子前倾,想要去抓假货,却因不吃力,整个人栽倒在地上,显得十分狼狈。 假货盯着秋月白看了半晌,勾了勾唇角,道:“来,你爬过来求我,我便让你开口解释。” 秋月白趴伏在地上,慢慢抬起头看向假货。 假货怒声道:“你害死刁刁,难道还不认错?!你若执意不肯,从今后,你我便是生死仇敌!” 一直默默偷窥着二人对话的唐佳人再次蒙圈了。这魅白儿唱的是哪出啊?先费劲救出秋月白,再侮辱他?这是……有病吧?还是说,她与秋月白有仇?若真如此,她应该还有后招。 秋月白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假货等了半晌,不见秋月白动作,便软了三分语气,道:“看来,你并非真心对我。你的浓情蜜语,都是假的。我大难不死,虽招了战苍穹的道儿,这心里却还是有你的。你……你怎么忍心如此待我……” 唐佳人暗道:我呸!我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把这些有的没的都拿出来说,就是要恶心人吗?!得,这仇结大了。 秋月白伸手抓住刚长出的嫩草,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他挣扎着爬起身,重新倚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痛苦地低语道:“别这样……” 假货见秋月白如此,一颗心都开了花。她靠近秋月白,道:“看你如此,我也于心不忍。你且说说,你到底都隐瞒了我什么?姑且看我能不能原谅你。” 秋月白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望向假货。他的眸光中似乎有丝脆弱。那绝对罕有的目光,就像一根动人的弦被轻轻拨弄,发出直抵人心的声音。不尖锐、不沉闷、不厚重,却触发了心事,令人鼻子发酸,想要落泪。 对望中,秋月白道:“如今我已然成为阶下囚,再多真相,也挽回不了对你的伤害,却要连累你为救我而落入危险境地。如此,不说也罢。你走吧,不要管我。” 假货执着道:“以我之能,带你离开不成问题。你不想说,怕是不知用什么话来骗我才是!” 听了假货这话,唐佳人又觉得,这人可能还是战苍穹的人。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套出秋月白的秘密。至于杀的那四个人,对于战魔宫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在这里,每天都会死上几个人。至于理由,很少有人去问。 秋月白却是垂眸不语。 假货的心思动了动,干脆蹲在秋月白面前,问道:“今日见你,似乎双腿可以行走。若我帮你除掉腰间那根毒针,你自己可否杀出战魔宫?” 秋月白摇了摇头,回道:“这两条腿,终日锻炼,才在双拐的辅助下得以行走。只是,那行走如同初学走路的娃娃,依仗的是双拐之力。你还是自行离去,不要为我陷入危险境地。” 假货眼中升腾起怒火,一把扯住秋月白的衣领。 秋月白望进假货的眼中,淡淡一笑,并不挣扎,只是伸手抚上假货的小手。 假货攥着秋月白衣领的手慢慢松开,做出诀别的样子,留下复杂的眸光,站起身,竟是怒而离去。 黑漆漆的树下,只剩下白衣胜雪的秋月白。 他一只手抚着腰肢,缓缓闭上眼,看样子似乎十分疲惫,想要入睡。 唐佳人震惊,这一刻,她确实看得有些迷糊。 按理说,假货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而秋月白也不应该在这里睡觉。太多的不对劲儿,却好似一场智力游戏,让人乐此不疲地猜下去。 唐佳人等了一会儿,但见假货果真去而复返。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不但发丝凌乱,且领口的扣子被扯坏,露出了奶白细腻的肌肤,以及一条若隐若现的深勾。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秋月白的身边,扑到他身上,道:“我被战苍穹下药了。每晚子夜都需要男子。他……他逼迫我去求他,可我不想。你……你帮帮我……” 假货的表演这般急切,那般真实,若非唐佳人将戏从头看到尾,怕是也要信了她的鬼话。 假货的呼吸是那么灼热,落在秋月白的肌肤上形成了烫人的温度;假货扯开自己衣衫的动作是那么急切,落在唐佳人眼中只剩下晃动的一团白肉;假货去抓小秋的手是那么纯熟,落在夜色中便是羞人的剪影。 匕首从唐佳人的手中滑落,目标就是那只即将抓到小秋的手! 秋月白是谁? 她管他以前是谁,现在是谁的谁,未来即将成为谁与谁的谁,这个男人她曾抱过,在她没亲手解决掉彼此的恩怨前,谁都不能碰他! 战苍穹有个名字叫战必胜。她也可以有个艺名——碰必死! 手中的匕首即将飞出,却见秋月白突然出手,一把捏住了假货的手腕,不让她触碰自家兄弟。 假货微愣,满是情-欲-味道地问:“你不帮我?你嫌我脏?!” 心爱的女子做着如此诱人的样子,说着如此卑微的话,若是男人听了,定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将这个忙帮得十分彻底。 可惜,秋月白没有。 非但没有,他还说了一句:“对,嫌你脏。” 假货的心一沉,暗道不好,刚要后退,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秋月白出手极快,直接点了假货几大要穴,而后随手一推,让其躺在地上,衣衫大开的当死狗。 假货转动眼睛,看向秋月白,问:“你……你为何如此待我?” 秋月白不搭理假货,继续闭目养神,直到将内力运转一周后,这才睁开眼睛,看向假货,道:“还要演下去?” 假货这才最终确认,自己被识破了。 唐佳人的唇角勾了勾,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好心情时,立刻将唇角抻平,并努力使其看来有几分厌恶的样子。 实则,唐佳人心里明白,这世间真的有种人,让人恨不起来,却不得不恨!没有例如,这人就是秋月白。 假货问:“你如何发现我是假的?” 秋月白淡淡地道:“为何要告诉你?让你知道哪里不足,重新改过,再来骗我?” 假货哑然。 秋月白伸出手,揉捏起自己的双腿。 假货不死心,继续问道:“我只问你,你是一开始就发现我是假的,还是从我进入血岩牢后,才发现我是假的?” 秋月白看向假货,道:“并非一出现便看得明白,却是在你与人互掴巴掌时窥得一二。” 假货颇为得意地道:“只窥得一二?” 秋月白道:“真假区别,如同箭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真,永远是真。假,永远真不了。” 假货气得肝疼,出口讽刺道:“知道是假,你还来?秋月白,你脑袋有病吧?!”眼睛一转,嘿嘿一笑,“想不到啊,为了逃出血岩牢,如莲花般高洁的秋城主,竟也对人家使上了美男计。看着你装死,人家这小心肝跳得呦,那叫一个……” 秋月白不待假货说完,一伸手,用内力切下一片小草,抓入手中,向假货的脸上飞射而去。 但见,那张原本好似唐佳人的脸上*入密密麻麻的绿草,看起来就像一只绿毛怪。假货张嘴惨叫,却没发出声音。 秋月白道:“不想死,就不要尖叫。”一伸手,隔空点开假货喉咙上的穴道。 假货咳嗽了两声,这才如同疯了般咬牙道:“秋月白,你就是疯子!你为何不看看我的脸,我比唐佳人那贱货貌美多了!你……你竟敢毁我的脸!你……你……” 秋月白毫无感情地道:“这世间,唯有一个唐佳人。你假扮她,便是在侮辱她。我岂能容你?”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竟是她?! 魅白儿对自己扮成唐佳人,有着十分自信。如今被秋月白打击得体无完肤不说,还被毁了容貌,这心里恨其不死,却偏偏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 唐佳人本是恨秋月白的,可听了这话,总觉得心里被扎得难受。说不上多痛,却也不是欢喜,总而言之就是难受。 魅白儿略一思忖,决定换个方法自救,道:“我们先放下彼此的成见,从这里出去再说。” 假货一说话,脸上的绿草就会抖来抖去,看得唐佳人特别想笑。这时,她是有些佩服秋月白的。他看着魅白儿说话,竟还能如此平静,真是厉害。 秋月白没有应好,而是反问:“如何信任你?” 魅白儿道:“我虽受命于战苍穹,却是真心爱慕你。否则,也不会冒着性命危险,深夜来救你。你现在双腿不良于行,又……”突然住口。 秋月白不急不缓地问:“又什么?” 魅白儿脸上的绿草颤了颤,这才道:“我本想说,你又被毒针所制,可现在看来,你已经解毒了。”眼睛亮了亮,“你若为我解开穴道,我可以帮你取出毒针。” 秋月白道:“你以为,随着小草一同飞射入你喉咙里的东西是什么?” 魅白儿一惊,立刻道:“怎么可能?!” 秋月白道:“毒针已经无毒,你不需要害怕。需要想想的是,如何拿出那根小针才好。” 魅白儿不相信,问:“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是怎么拿出那根针的?不不,也许你根本就没被我骗到。你没有中毒针!你混进来到底为何?!” 秋月白怎么会给魅白儿解疑?他只是道:“快换岗了。” 魅白儿立刻闭嘴,眼睛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道:“我们得快点儿离开。若是被发现,下场极其残忍!战苍穹的手段,你不会想一一了解的。你放开我,我带你逃出去。凭你自己,一定走不了。” 秋月白却不慌不忙,问:“你为何要放我出来?” 魅白儿急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快走!” 秋月白道:“我问出口,自然要答案。” 魅白儿敷衍道:“我说了,我爱慕你。” 秋月白道:“看来,你是认识我的。”微微一顿,“你是谁?” 魅白儿闭嘴不语。 秋月白也不再开口说话。 半晌,不远处传出吼声:“速去禀告宫主,秋月白逃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嘈杂声。 魅白儿急出了汗,小声咬牙道:“再不走,真就来不及了!” 秋月白问:“你是谁?” 魅白儿咬牙道:“魅白儿!我是白堂堂主。偶尔有缘,见过秋城主一面,自此得了相思病……” 秋月白明显不信,直接道:“如果被抓,我顶多被关回血岩牢。不知你信不信,我有条件,可以让战苍穹将我奉为上宾。甘愿被他关入血岩牢,只为化他心中怒气罢了。至于你,正好可以让秋某见识一下,战魔宫对待叛徒的手段,到底是抽筋剥皮、千刀万剐,还是生不如死?” 魅白儿吓得狠了,额头上的汗水混着血水流下,看起来真是恐怖极了。她在战魔宫多日,自然知道这里的手段。说血腥残忍,那都是一个十分美好的词儿了。 她被逼得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好,我说!我……我是花娘子!” 哎呦我的天哪!魅白儿竟是花娘子?!这玩笑绝对开大发了。唐佳人对花娘子的印象可是非常非常非常深刻的。那一身皱皱巴巴的肌肤,一张七老八十的脸,一身好似舞娘的装扮,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仔细回想一下,那花娘子喜欢穿西域风格的衣裙,倒是和这魅白儿如出一辙。 她和休休夜访二王爷,放毒蛇咬他。二王爷大怒,追查到她的身上。还是这花娘子为她顶包,一死了之。那时,休休曾说过,这花娘子是秋月白的人。现在看来,花娘子何止是秋月白的人,还是他手下的大变活人。这人明明死了,竟又活了过来。真是……有趣啊。 真的、真的,这世间可信之事实在不多,能令唐佳人目瞪口呆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不得不说啊,这魅白儿……哦哦,不,这花娘子绝对是个中翘楚了!若非情况不允许,唐佳人都想冲到花娘子面前,竖起大拇指,大大地赞一声:人才啊! 当然,她也想戳一戳秋月白的额头,问一问:傻不?傻不? 秋月白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假货竟是花娘子。他将花娘子关进了黑崖,以为她已经死于鳄鱼之口,不想,她竟逃出生天,跑到战魔宫当起了堂主。 秋月白不信花娘子好心来救自己,于是问道:“为何救我?” 花娘子已经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什么不能说?她自认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自然而然地将藏在心里的想法说出,道:“我一直垂涎你,却也恨你无情。这才有了夜里潜入血岩牢,救你出来之举。我想先与你欢好一番,再扯下面具,告诉你我是谁,让你记我一辈子。” 唐佳人真想仰天大笑三声,再嗓音嘹亮地喊上一句:好打算啊! 大姐、大娘、不,奶奶,祖奶奶啊!您最少都七老八十了吧?竟还惦记着青春正茂的秋城主?这也……呵……这也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人各有志嘛,好!样!的! 唐佳人觉得牙有些发酸,觉得自己再听下去,没准儿一张口就能吐出两颗牙齿。 再者,她得赶在战苍穹得知秋月白跑掉之前回去。否则,她一旦成为怀疑对象,这段时间建立起的废物样子就要崩塌了。 唐佳人扫了眼秋月白的双腿,果断离开。他既然敢来蹚这浑水,就说明是有备而来。也是,从她认识秋月白那天开始,这个人都是在算计别人,且一算一个准儿。天知道,他那两条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向后退去,却忍不住回头扫了秋月白一眼。 这一眼,却令她的心猛然一颤! 月夜下,秋月白的眸子似乎透过黑暗看向她。 她明明隐藏得很好,绝对不会令人发现,可还是有种“四目相对”的感觉。 唐佳人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可转念一想,就算被发现,她凭什么让?!她现在是战魔宫的人,只要她大喊一声,秋月白就得成秋白菜。她眸光发狠,直直瞪过去,却发现秋月白好像看的不是她,而是天空那轮月亮。 这回,她心里又不快了。 暗道:看月亮?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想从中看出形单影只啊? 唐佳人在鼻腔里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哼声,有点儿像孩子留下“到此一游”的意思,却又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她就像一道黑色的影子,悄然无声地回到战苍穹的房里。 刚换好衣裙,方黑子就闯了进来,咋呼道:“宫主!秋月白跑了!” 战苍穹直接坐起身,竟看不出一点儿酒醉的样子。 唐佳人心跳漏了一拍,立刻上前服侍,心中却腹诽道:真是禽兽一般的恢复力啊。 战苍穹的视线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她放在桌子上的小包裹上,而后直接下了地,抓过袍子穿上身,一伸手,打开包裹,露出自己的衣袍。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等一个解释。 唐佳人羞涩道:“想照着衣物大小,给宫主做套,聊表心意。” 战苍穹没有答话,转身向外走去,玄色的衣袖从唐佳人的脸边划过。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唐佳人,道:“三日。” 唐佳人不解。 战苍穹道:“三日做成。”言罢,大步离开。 唐佳人一撇嘴,暗道:三日要你狗命! 她抱走战苍穹的衣袍,回到自己房里,换下衣物,躺在床上,睁着眼,失眠了。 战苍穹带人直奔血岩牢,放出两条猎犬搜索,没用多久便发现了坐在树下的秋月白。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笑道:“本宫因能请到秋城主而心生欢喜,喝得酩酊大醉,不想秋城主却一心逃离本宫,真令人心寒呐。”蹲下,打量秋月白一遍,“本宫实在好奇,秋城主是如何出得血岩牢?这叛徒,又是谁?”突然出手,袭向秋月白的双腿。 秋月白用手挡了一下,却看似绵软无力,未能拦住战苍穹。 战苍穹在秋月白的膝盖上一捏,只听咔吧一声轻响,秋月白痛得发出一声呜咽,汗水钻出肌肤,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可见,这是真痛了。 猎犬蠢蠢欲动,对着树后灌木一阵犬吠。 战苍穹站起身,一道真气打过去,却不见任何异样。战苍穹将手向那个方向一指,牵着猎犬的人立刻松开绳索。猎犬飞扑而出,却并没有寻到任何人。 战苍穹道:“能从本宫身上摸走钥匙的人,不多。”垂眸看向秋月白,“秋城主,你说,这人是谁呢?” 秋月白用手揉捏着自己的膝盖,道:“战宫主得罪的人太多,想必谁都愿意对秋某施以援手,给战宫主添些堵。只可惜,那蒙面人没有好人做到底,终究将秋某扔到这里。” 战苍穹暴戾地道:“查!割肉刮骨,也要给本宫找出这个人!” 属下们应道:“诺!” 战苍穹看向秋月白,道:“还想回血岩牢?” 秋月白回道:“不想。” 战苍穹挑眉道:“求我。” 秋月白微微垂眸:“求你。”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歌舞笼中鸟 战苍穹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想过秋月白会如何傲然、如何耍心计、如何用语言布局,却独独没想过,他会轻易求自己。心中隐约觉得,秋月白又憋了一肚子坏水。可骨子里的傲气,又令他想要一探究竟。踩着秋月白的算计,将他一步步逼死在战魔宫里,让他败得一塌糊涂! 于是,战苍穹大手一挥,秋月白脱离了血岩牢,被人架着送走了。 战苍穹回到欢殿,立刻召见了所有八位……哦,不,是九位堂主。 众人鱼贯而入,显然都得了消息。 唐佳人装作不知,一路小跑而来,正好看见了魅白儿。她见魅白儿表情镇定,完全没事儿人的样子,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子怪异的感觉。原本,她以为秋月白不会轻易放过魅白儿,也就是花娘子,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想来,二人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才会有接下来的一出戏。 魅白儿回来了,那……秋月白呢? 魅白儿走得也十分急,眼瞧着到达欢殿的入口,却也不曾收敛脚步,愣是撞了唐佳人一下,并丢下一个“你滚远点儿”的威胁眼神。 唐佳人暗道不好。就在刚刚那一撞,魅白儿将两只五星钥匙放在了她的身上,这摆明了是要诬陷她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她若将其塞回去,魅白儿逃不过一劫,可秋月白的计划定然要有变动。且,魅白儿可以死,可花娘子却不能现在死,她留着她尚有用处。 唐佳人身上揣着两只钥匙,如重千金。她倒是可以将其塞到别人身上去,可……塞谁呢?这两只钥匙,就像催命符,落谁那里都要命。 唐佳人收敛心神,脚步不停,袖子在门手上插过,一路追进了欢殿。 欢殿一侧立着一个巨大物件。那物件大约二人高,四人围抱的大小,吊在棚上,距离地面有一米高。整体被一块黑布围上,看不见其中装的是什么。 九名堂主,这一次倒也没人争着站到前面,纷纷有意向后退一位。可惜,殿里就这么几个人,退无可退。唐佳人到得最晚,自然站在最后。 九位堂主,齐刷刷地站在两侧,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有趣,就像在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是,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战苍穹十分不悦。自己家里出了内鬼,想想也是膈应的。 唐佳人装出好奇的样子,打量了几眼那物件,而后才将视线从那物件上转开。 欢殿本是用来喝酒娱乐的地方,如今那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半晌,战苍穹问道:“今晚本宫饮了酒,都谁进身服侍的?” 唐佳人和魅白儿出列,齐声应道:“是属下。” 战苍穹的视线在二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魅白儿身上,勾了勾手指,道:“过来。” 魅白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又在呼吸间放松几分,走向战苍穹,眼波潋滟,似含了无限情谊。 唐佳人看不见魅白儿的表情,却可以想象,禁不住一阵恶寒啊。一想到,战苍穹睡了这个七老八十的奶奶,她就……好想笑。若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在战苍穹死前问一句:销魂否? 并安慰他一句:人活于世,总要做些与众不同之事。你虽文不如孟水蓝,武不如休休,但你的人生当真对得你的名字——无敌! 人生至此,也算完整了。 唐佳人想的认真,脸上就带出了一分笑意。这笑本不明显,奈何在场之人都是人精,立刻都盯着她看。 战苍穹直接问道:“你笑什么?” 唐佳人回神,见战苍穹问的是自己,这才回道:“一见宫主心情好,自然想笑。” 这马屁拍得,令人措手不及啊。 战苍穹的嘴角扬了扬,再次看向魅白儿时,虽看不出厉色,却还是令魅白儿的笑脸僵了僵。 战苍穹问:“劫出秋月白之人,是不是你?” 魅白儿看似吓得不轻,噗通一声跪在战苍穹的脚前,道:“不是!真的不是属下!” 战苍穹一伸手,捏住魅白儿的下巴,道:“本宫耐心有限,你是想挑战试试?” 魅白儿感觉自己的下巴好像要掉下来了,痛得眼泪含在眼圈,哆嗦着含糊道:“不,不敢,真的不是属下……” 战苍穹松开手,问:“脸怎么了?” 魅白儿立刻摸了摸脸。她知道,自己的脸被秋月白飞射而出的小草扎伤,但并不明显,想不到战苍穹会问,只能应对道:“许……许是敷那些膏子,有些过敏。”什么膏子?自然是易容膏。 魅白儿尖声道:“属下对宫主的真心日月可鉴!今晚服侍宫主之人……”回头看向唐佳人,继续道,“还有花姑。求宫主不要偏听偏信,也审审花姑。”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我整晚陪着宫主,能干什么?” 魅白儿争辩道:“宫主醉酒,谁知道你都能干些什么!” 唐佳人美目盈盈,脸一红,垂下头,小声嘀咕:“我能干什么?净瞎说!” 如此小女儿之态,真是……恨得魅白儿牙痒痒。 魅白儿突然发飙,骂道:“贱人!”身体一跃而起,扑向唐佳人,撕扯开来。 魅白儿本是想将两枚五星钥匙撕扯出来,让花姑在众目睽睽之下辩无可辩,只能替自己背黑锅。可一扯之下,竟没发现那两把钥匙的存在。 魅白儿还欲再扯,战苍穹却突然出手,隔空拍了魅白儿一巴掌,将其打得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唐佳人发丝凌乱,呲牙咧嘴地揉着被魅白儿掐扯过的地方。 战苍穹的眼中阴云密布,突然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来,把人带上来了。” 方黑子退出去,片刻后,提溜进来一人。 那人穿着秋月白的衣袍,全身上下血肉模糊,显然是被用了极刑。一张脸,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明明看不真切,可让人打眼一看,却认为那是秋月白。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魅白儿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战苍穹低声道:“本宫的手段之下,谁敢欺瞒?!”突然发狠,“招是不招?!” 幸好魅白儿是趴在地上的,否则这会儿膝盖一软,绝对得跪地上去。她心生不稳,喉咙发干,身体绷得死紧,甚至微微颤抖。她手脚不协调地爬起身,一头磕到地上,张口就道:“是……” 唐佳人直接冲上,一巴掌打在了魅白儿的脸上,喝道:“还要攀咬我?!打死你个贱人!” 魅白儿本是要招供,结果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味儿是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如同愤怒的火鸡,一脚踢向血淋淋的男子,骂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被踢的男子发出痛苦的声音,并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字:“你!” 这男子本是狱中关押的罪人,与秋月白有三分相似,却并非他本人。此刻一出声,真伪立辨。此辨,倒不是单只声音,而是整个人的气韵,由内而外的一些东西。 战苍穹好好儿的一步棋,被唐佳人搅拌得稀巴烂,说不气是假的,但却也无法真拍她一巴掌解恨。 魅白儿心中暗自唏嘘,道了声好险。若非花姑折腾,她今天定要求个全尸了。 诡异的沉默中,战苍穹竟哈哈大笑起来。他道:“好!很好!这铁桶似的战魔宫里,竟然有细作!本宫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言罢,将酒杯用食指弹出。 酒杯划过众人的视线,落在黑布之上的一个小巧机关上。 黑布落下,露出里面那物件。 那鸟笼子漆成了金色,还系着粉红色的绸带,看起来颇有几分旖旎。然,那里面关着的,并非什么娇媚女子,而是实打实的秋城城主秋月白! 若说先前战苍穹将秋月白关在血岩牢是折磨,那么现在就是赤-裸-裸的折辱了。前者虐身,后者虐心。 秋月白就像一只濒死的白鸽,毫无生气地依在金色的笼子上。他慢慢睁开眼睛,环视众人,一张脸白得瘆人,却无悲无喜,好似看透了生命。 他的目光好似一阵微不可察的风,慢慢掠过,无痕。 战苍穹道:“想当初本宫到黑崖下做客,秋城主热情款待,令本宫至今难忘。如今,本宫回到战魔宫,秋城主又尾随而至,本宫唯有尽情款待,方对得起秋城主的另眼相待。”拍了拍巴掌,“歌舞来!” 随着一声吩咐,歌舞伎们穿着单薄风凉的衣裙鱼贯而入。她们唱着、跳着、努力展现自己最美艳的一面。 有歌舞,自然不能没有酒席。 团垫和几被抬上来,美食一一呈上,美酒陆续斟满。 如此剑拔弩张之夜,竟在转眼间变得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着实令人有些接受不了。不过,每个人都尽量配合着战苍穹的心情,装出其乐融融的样子。只不过,那样子着实有些假。 魅白儿没被处罚,也忍着痛饮下酒水。期间,她扫了花姑一眼,眼神颇为复杂。许是想不明白,唐佳人到底是谁的人。 推杯换盏中,无人再搭理秋月白,他却开口询问道:“为何不见佳人?” 如此情真意切,若非唐佳人晓得,魅白儿早就在秋月白面前露陷了,定会认为秋月白是个被战苍穹打傻的棒槌!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暗秘露出尖尖角 秋月白的问话,令热闹的场面变得冷场。 战苍穹把玩着酒杯,看向秋月白,笑吟吟地问:“你要哪个佳人?本宫这里佳人多如牛毛。来人啊,好好儿服侍秋城主,让他知道何为温柔乡、佳人手。” 歌舞伎们听见吩咐,立刻凑到牢笼边,将手从缝隙中探入,去摸秋月白的身体。如此,哪叫服侍,简直就是狎-玩! 秋月白眸光清冷,看向歌舞伎们。 明明没有什么实质的目光,却令那几只涂抹艳红指甲的手缩了回去。虽不敢再摸,却也不敢忤逆战苍穹的意思,唯有围着秋月白,在那里娇笑调情。 战苍穹收回目光,顿觉无趣,扔下一干人等,向门口走去。 八位堂主起身,道:“恭送宫主。” 方黑子紧随战苍穹身后,尽职尽责地守护着。 战苍穹快到门口时,脚步微顿,侧头看向花姑。花姑好似多喝了两杯,正用手揉着额头。战苍穹轻咳一声,也没引起她的主意。 战苍穹唯有道:“都休息吧。” 堂主们应道:“诺。” 战苍穹继续向外走去,却始终不见花姑跟来。他不由气闷,沉声吩咐方黑子:“把暗卫调回来,看住秋月白,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来救他!”一甩衣袖,大步走回自己房里。 酒席散场,魅白儿不敢看秋月白,捂着胸口离开。 众人鱼贯而出,唐佳人走在最后,顿觉如芒在背。她装作不知,出了门,顺手从有着铁艺图腾的门上,取走卡在图腾上的两只五角星钥匙。那动作真是自然,毫无违和感。 一夜纷乱,在晨曦中落幕。 秋月白独自一人被困在欢殿,屋子里残留着酒水、胭脂、食物的味道。 他在确定无人偷窥后,一抬手,隔空抓过一只酒壶,凑到嘴边,慢慢饮下。那样子,不见一点被关押的恼火,反而如同在自家园子里喝壶小酒般随意。 酒水下肚后,他抬起胳膊,从手腕处逼出一根细长的针。这针有一指长,比银针略粗一些,比绣花针却又细上一些。 他用针刺入自己的小腿,然后一点点儿向上,直到将一条腿的几大穴道都疏通后,这才换另一条腿下手。 一套针法施完,他又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禁欲和隐忍的诱人味道。 他再次将针插入手腕,顺着肌肤纹理的方向,将其藏在肌肤之下。 唯有肌肤上的一点血珠,证明它曾真实的出现过。 没有什么,能耽误他治疗自己的双腿。无论千难万难,他都要站起来! 战苍穹以唐佳人诱他来此,他虽知可能有诈,却还是甘之如饴。然,来此后,他发现……许,不枉此行。 说不准什么感觉,总而言之,那个叫花姑的女子,令他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种感觉,也曾有过。只不过,那名曾令他好奇的女子,名叫果树开花。而今,这人叫花姑。 花姑…… 花姑…… 果树开花后,打了骨朵,要结果吗? 那么相似的眉眼,如此不同的气韵和身型,会是一个人吗? 心中的疑团好似一簇簇的小火苗,仿佛要将他活活儿灼烧成灰烬。 所以,不能走。 秋月白打定主意不走,战苍穹打定主意要“善待”秋月白。 每天闲来无事,便在欢殿里寻欢作乐,一副极尽享受的模样。 秋月白心静如水,却因没有食物,日渐虚弱。 战苍穹瞧着半死不活的秋月白,心中既痛快又气恼。痛快的是,能看见秋月白被他碾压脚下;气恼的是,至今抓不住那叛徒! 魅白儿嫌疑最大,却没有动机。若说她是秋月白的人,可她却并没有背着秋月白离开,而是将其扔在了树下,这就令人费解了。 夜夜笙歌中,秋月白偶尔会要求见唐佳人。 战苍穹为了气死秋月白,命魅白儿再次乔装成唐佳人的模样,陪自己寻欢作乐。 每当看到二人你侬我侬地腻歪着,秋月白都闭上眼睛。 而真正的唐佳人,对此画面也是不敢直视。毕竟,魅白儿顶着的是自己曾经那张脸。当然了,最令她无法看下去的主要原因,是魅白儿明明已经七老八十,却还如同少女般与战苍穹调笑。她每次望过去,总觉得看到的不是假的自己,而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凑在战苍穹耳边柔情蜜意。真是……冷! 唐佳人生硬的收回目光,却忍不住在半路瞥了秋月白一眼。 不想,一直闭目养神的秋月白竟然在看她。唐佳人心跳漏了一拍,目光并未过多停留,看似自然地转开,回归到酒水上。 战苍穹的视线在秋月白和花姑身上流连一圈,心中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推开怀中的假佳人,对花姑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唐佳人心中暗道:怎么着,还想左拥右抱不成?真是……想得美啊。 她坐着不动,一脸不悦地瞪向假佳人,一副“有我没她”的表情。 战苍穹被打脸,却也不恼,哈哈一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黄如意听了这话,翘着兰花指,甜腻腻地道:“属下敬宫主一杯,祝宫主千秋万代。” 黄如意不敢放肆,可眼神却越发柔情似水,看得战苍穹胃疼,唐佳人反胃,秋月白眼含玩味。 战苍穹一直想弄死黄如意,奈何这人对他还真是真心,且武功高强,指哪儿打哪儿。若非如此,他坟头的草都要两尺高了。 战苍穹觉得秋月白的目光十分刺眼,当即祸水东引,道:“秋城主是贵客,亦是真英雄,黄堂主替本宫好生招待一番,万万不可马虎啊。” 黄如意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端着酒水来到秋月白的牢笼前,用那特有的娇柔嗓子道:“秋城主,请吧。”说着话,将手中酒杯一扬,整杯酒就泼在了秋月白的脸上。 他轻蔑地一笑,道:“人家最厌恶这种小白脸,平白看了都添堵!”扭着身子,摇着屁股,又回到了座位上。 秋月白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下巴上轻轻一扫,抖落几滴酒水,这才道:“看来,黄堂主与战宫主感情颇深,眼中容不得他人。” 这话,真真儿是刺激了战苍穹啊!黄如意把自个儿当女人使,可他不聋不瞎,看着黄如意只觉得膈应。尤其是,一想到他曾夜袭自己,这心里就别提多恶心。 战苍穹冷笑道:“黄堂主这样的姿色,想必秋城主是看不上眼的。可惜,本宫这战魔宫里,也着实没什么能拿出手招待贵客的。想来秋城主也饿了,不如吞下一斤半两的春-药。如此之后,看谁都是一枝花。”伸手揽住假佳人的腰肢,暧昧地问。“你说是不是?” 假佳人瞥了秋月白一眼,冷冷地道:“灌两斤春-药,直接扔兽园里才好!” 这话,确实像唐佳人说的。但是,唐佳人自认为,她不会在眼睁睁看着公羊刁刁坠入冰河后,还跑这里来和战苍穹浓情蜜意。 秋月白看向假佳人,目光微微一顿,而后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战苍穹有些拿捏不准秋月白的态度,却也琢磨出了味儿来。他揽着假佳人的腰肢,站起身,来到牢笼前,看着秋月白,道:“看着心爱之人在本宫怀中,滋味如何?” 秋月白睁开眼,直接道:“宫主不用费心试探。看了两日,秋某也看明白了几分。不知宫主从哪里寻来这些赝品?当真是费尽心机。” 战苍穹哈哈大笑,道:“虽是赝品,却能引来秋城主,本宫当真是十分开心。” 秋月白不置可否,继续闭目养神。 战苍穹对怀中人道:“既然被识破,白堂主就恢复真身吧。” 假佳人听令,应道:“诺。”从袖口取出药水,将帕子晕湿,覆在脸上,擦洗掉妆容和易容膏,露出原本那张脸。 这也是,大家第一次看清楚魅白儿的脸。那张巴掌大的脸,有着易容成别人的先天条件。唯有不好处理的,便是一双大眼。可也正因此,她才能扮成唐佳人。 魅白儿重新挂上面纱,冲着战苍穹挑逗地一笑。 战苍穹顿觉不耐烦,目光一扫,看向花姑,见她正在和荷紫朗说话,压根没看自己,眉头自然皱起,朗声道:“秋城主临危不乱的镇定,令本宫甚是欣赏。秋城主何不入我战魔宫,成为第十位堂主?”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寂静无声。 战苍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向秋月白,道:“本宫不喜欢强人所难。秋城主,你可考虑一晚。是当本宫的一条狗,还是成为本宫的收藏。本宫命人做了一套穿骨刺,明日即可完工。本宫准备将风华绝代的秋城主钉死在……“”抬起手,指向身后那一面墙,“那面墙上。”收回手,邪魅一笑,“想必,定是我战魔宫一道最为别致的风景。” 秋月白恍若未闻,仍旧闭目不语。 战苍穹哈哈大笑,提着酒壶走了。 酒宴散场,夜已深了,鬼魅即将横行。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书房里的惊天秘密 月儿高挂时,唐佳人在自己屋里辗转反侧,有些心神不宁。她知道,战苍穹要将秋月白钉在墙上,是在下饵,钓的是那条背叛他的鱼儿。 鱼儿若是上钩,定是死路一条。 鱼儿若是不上钩,秋月白也定没有好果子吃。就算没有将他钉死在墙上,怕也要活剥他一层皮。 战苍穹和秋月白,一黑一白,都不是个好东西!二人针锋相对,死了才让人解恨!奈何,人的感情太过复杂。她心里曾装着秋月白,即便恨他不死,却也无法做到置之不理。她总觉得,秋月白就算死,也得死她手里。至于其他人,没这个资格。 唐佳人一边围着桌子溜达,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小零食吃。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成了一道虚影,唯有桌子上多出一堆果核,证明她还在。 无论是谁,但凡见识到这样的佳人,定会惊得合不拢嘴。 她体内没有内力是真,但在逐渐的自我摸索中,唐佳人发现,只要她进食,就是很快转化为内力。也就是说,她吃一把蜜饯,就能一指头戳透桌面。以往,这种能力需要她大量进食,将自己变成一个胖子。而今,她这身体明显与以往不同,吃些东西,便能转化为内力,实在令人惊喜。 唐佳人坐定,将一桌子的零食悉数入口,然后将果核果皮等东西毁尸灭迹,这才站起身,施施然走出房门,去探望战苍穹。 其他堂主想要见战苍穹需要禀告,花姑却不需要。她的身份比较特殊,虽占了花堂的堂主之位,却是一名实打实的管事,专门负责战苍穹的起居。她去见战苍穹,旁人只会认为是宫主大人让她前去服侍。 然,这一次,唐佳人刚走到战苍穹的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守卫道:“花堂主,宫主不在。” 唐佳人不认为守卫会在这事儿上骗自己,于是微微颔首,问了句:“宫主去哪儿了?” 守卫回道:“属下不知。” 唐佳人转身回到自己房里,拿出战苍穹的衣袍,用黑布裹好,系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才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战苍穹是否在等着抓内鬼,一边溜达着走出房间,在后殿里漫步而行。 隐在暗处的高手潜伏着,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与其说气息,不如说是味道。如今的唐佳人连最起码的人味儿都没有,但对别人的气味却极其敏感。 她溜达着来到书房,见门口有四人把守,猜测出战苍穹就在其中。她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却看见王蓝海迎面而来。与之寒暄两句后,王蓝海进了书房。 唐佳人觉得有些奇怪。 平日里,方黑子一直负责战苍穹的守卫工作,而今这人却不见踪迹。王蓝海其貌不扬,在整个战魔宫里存在感不强,却深夜来见战苍穹。这里面,定然有问题! 唐佳人隐约觉得,今晚一定有大事发生。无论是战苍穹还是秋月白,都不会坐以待毙。只是鹿死谁手,如今都不好说。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客气。所谓浑水摸鱼,总要有人搅动得水浑浊了才好。 唐佳人这段时间看似游手好闲,到各个堂口里瞎转悠,实则拿走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制成了一些毒药和小工具。经过昨晚的改良,与魅白儿用来杀人的小东西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 她闪身躲在暗处,将细小的管子送到嘴边,用力一吹! 两只小巧的毒针飞入两名守卫的脖子,因沾了麻药的原因,疼痛感并不强。二人伸手摸了摸脖子,感觉好像被蚊子叮咬了一口。 其中一人口齿含糊地道:“蚊……子?” 与此同时,两只小巧的毒针飞出,进入了另外二人的脖子。 唐佳人如同一阵风般出现,分别接住四个人的身体,让其悄然无声地倒下。 书房里,战苍穹斜倚在虎头椅上,一副全身没骨头的样子。 整个战魔宫的人,都是江湖草莽,对礼节并不过多重视,然,在这无人的书房,王蓝海却给战苍穹行了大礼,且低声道:“主子,齐大人等人求见。” 战苍穹那放浪无状的气质在悄然间发生变化,抬起的眉眼竟沉得好似古井,既波澜不惊,又一眼望不透。 他放下手中的酒盅,道:“且去一见。” 王蓝海走到书架旁,挪开几本书,打开机关。挂着画的墙面向后退开到两尺左右的位置,出现一左一右两条向下的通道。 战苍穹站起身,走向左边那条通道,王蓝海紧随其后。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密道缓慢的闭合,悄然无声,无一丝异样。 门外,唐佳人趴在门上,听不到一丝动静,觉得里面应该没人。可若没人,她可是眼瞧着王蓝海走进去的。 等了片刻后,她装出惊慌无比的样子,一头扎进书房,口中道:“宫……”一抬头,发现书房里竟然不见一人。 唐佳人的眸子转了转,笑了。 她将四名守卫拖入书房里,然后关上房门,在屋里转悠了片刻,也没发现什么密道。但她可以肯定,这里一定有密道。 寻而不得后,唐佳人干脆放弃。毕竟,趁着战苍穹不在,她有其他事儿要做。今晚,注定热闹非凡。 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探出后山的秘密!至于秋月白,她不信他没有打算。他既然能放过花娘子,必然是另有谋划。结局是什么,她拭目以待。若秋月白这把火烧起,没准儿还能让她借个势呢。战苍穹又不是三头六臂,定然分-身乏术。顾头不顾腚,是她乐见的。 唐佳人将四个人摆成不雅的姿势,借此嘲讽战苍穹和黄如意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儿,而后心满意足地溜向兽园。 另一边,暗室里,地上跪着五名男子。 这五人虽然穿着普通,但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官相。而唯首之人,正是所谓的齐大人。 战苍穹搀扶起跪在地上的齐大人,温和地道:“诸位请起,何须如此大礼。” 这话,若是让唐佳人听见,定会震惊得掉了下巴!战苍穹素来没个正形,那一挑眉、一勾唇,看起来就像一个邪恶之人。如今,竟也有温和的一面,着实令人惊讶啊。 以齐大人为首的五人异口同声道:“谢主子。” 三人顺势而起,却都低眉敛目,没有四处扫视,显然十分熟悉这里,也极其有规矩。 战苍穹坐下后,一抬手,道:“五位,坐。” 三人相继落座。 战苍穹道:“诸位深夜赶来,可是朝中异动?” 齐大人略一思量,开口道:“朝中确实有事。老皇帝行将就木,太子荒淫无道,唯有二王爷尚有一博之力。老臣派去的细作传出消息,说那二王爷染了怪病,一直不近女色。世子常年流连病榻,新寻回的儿子端木夏,又无根基。六王爷倒是老皇帝的心头肉,奈何一双眸子瞎了。大合气数已尽,正是天元觉醒之日!”说到激动处,齐大人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臣恳请太子振臂一呼!拿出传国玉玺,令百官折服!这江山,终是天元的江山;这天下,终是太子的天下!请太子拿出玉玺,登基为帝!” 另外四人立刻跪地,大声道:“请太子拿出玉玺,登基为帝!” 战苍穹站起身,沉甸甸的目光落在五人身上,道:“诸位之心,日月可鉴。然,时机未到。若不能一蹴而就,此路定然艰难。我虽不怕千难万险,却不想诸位为此失了性命。天元天下,还要仰仗诸位。” 五人齐声道:“太子仁义!” 战苍穹弯下腰,虚扶齐大人,道:“诸位,快快请起。” 众人再次分宾主落座。 齐大人开口道:“老臣近日挖地三尺,又网罗了一些可用之人。只是还需要一些时日,确定其真心,方好行事。若太子能拿出天元玉玺,一是令人信服,二可自证其身,三来名正言顺。” 站在战苍穹身后侧的王蓝海道:“齐大人,传国玉玺乃是圣物,若是轻易请出,只是为了自证其身,岂不成了笑话?诸位都是先帝留给太子的近臣,卧薪尝胆于那篡位之人的身边多年,难道不知太子是何人?自己辅佐是何人?!” 齐大人挑了挑眼皮,看了王蓝海一眼,就要站起身向战苍穹请罪,却被战苍穹隔空伸手压制下去,道:“诸位无需争论。待起兵之日,玉玺自然要现于众人眼前,好叫世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江山之主!” 得了这个承诺,齐大人才将心悄悄放回肚子里。尽管,仍旧满腹疑问,可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想退也无路可退。再者,从龙之功实在诱人,他舍不得未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齐大人等人不再咬着传国玉玺不放,齐齐称赞:“太子英明。” 战苍穹笑得十分谦逊。 坐在齐大人下首之人,道:“禀太子,老皇帝身体越发不济,将曲将军调回京城,负责皇宫内院安危。此人不是我们的人,且生性刚烈,是老皇帝的心腹。想要收服,怕是不易。” 战苍穹微微颔首,道:“这世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自己人,一种便是敌人。蓝堂主,此事交由你处理,务必……不着痕迹。” 王蓝海应道:“诺。” 几人又说了些话,直到敲定一些事宜后,齐大人等人才起身告退。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损招无敌 密室里只剩下战苍穹和王蓝海后,后者忧心道:“主子,那齐大人一定是有所怀疑,所以才会逼主子拿出传国玉玺。” 战苍穹眉眼低垂,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道:“取之、予之,正如匕首入腹,进未必是死,出未必就是生。齐大人谋得大,赌上了身家性命,自然想要一份稳妥。可这世间,哪有稳妥?无知妇人居于内院,也要拼杀个你死我活,更何况男子?呵……” 王蓝海道:“主子所言甚是。”从袖口里掏出一封密件递给战苍穹,“主子,刚收到的密报。” 战苍穹捏开指甲大小的密封蜡丸,从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纸卷,展开,借着烛火看了看,一双眼睛竟亮起异样的光芒。他一伸手,将纸点燃,而后哈哈大笑,显然心情很好。 王蓝海不敢多问,心中却猜上了两三个来回。 战苍穹笑过后,道:“秋江滟并没有死,被秘密养在了二王爷的府上。” 王蓝海目露喜色,道:“如此真是太好了!她服下摩莲圣果,却被安排假死,可见那摩莲圣果在她身上扎了根,极有长成的可能。这消息对于我们而言,简直可喜可贺!” 战苍穹目露狠戾之色,道:“这一次,定要在她长成后,拿到她的血肉!唯有如此,传国玉玺才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王蓝海高声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战苍穹一摆手,道:“此时尚早。拿到有用的血肉,才会坐拥这锦绣江山。” 王蓝海道:“属下这就安排人将那秋江滟抢来。” 战苍穹一抬手,道:“且慢。若大动干戈的去取她的血肉,硬抢怕是会打草惊蛇。若是招来那玉石俱焚之人,毁了摩莲圣果,便大为不妙。此事,还需派人混进去,待时机成熟,直接割肉断骨才是道理。”唇角缓缓勾起,“秋江滟这株摩莲圣果,不好养,还是让端木夏去费心吧。” 王蓝海赞道:“主子英明。”转而问,“主子觉得,派谁去合适?” 战苍穹反问:“你怎么看?” 王蓝海思忖道:“青红两位堂主,在江湖上有名,即便易容,也不长久。白堂主和花堂主倒是好的人选。只要身份布置妥当,扮成舞姬或者婢女皆可。”说这话时,他一直留心观察战苍穹的反应,毕竟,长眼睛的就能看得出,这二人现在是战苍穹的心头肉,未必舍得出去。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蓝海才提议让这二人去执行任务。作为战魔宫的宫主,是可以宠爱女子到胡作非为的地步,可……未来的一国之君不可!唯有无情,才能不被感情左右,清楚明白地控制好自己的国家。 战苍穹唇角勾了勾,问道:“你觉得,她俩谁更可能完成任务?”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为难了王蓝海。他思忖片刻,回道:“此事属下不敢断言。白堂主有邪门功夫傍身,但那脾气秉性却不是个伏低做小的;花堂主没有武功,看似柔弱,却能在这战魔宫里横行,可见……不简单。” 战苍穹又问道:“那你觉得,她俩谁会是叛徒?” 王蓝海的脸色微变,立刻道:“属下不敢妄论。” 战苍穹道:“本宫喝醉那晚,唯有这二人贴身服侍。”站起身,眯眼冷笑,“想必这只内鬼,今晚就会露出獠牙。否则明日太阳升起,本宫便要将秋月白钉在墙上喽。” 王蓝海聪明的沉默不语。 战苍穹向出口走去,可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停下,道:“你自己出去,本宫去后山看看。” 王蓝海应道:“诺。” 二人分头而行。 同一时间,唐佳人来到兽园,掏出战苍穹的衣袍,披在身上,然后打开兽园,引着野兽出来,随自己同行。说不紧张是假,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这些野兽被战苍穹饲养太久,对这个主人还算比较满意,颇有些为虎作伥的架势。 若是一般人像她这么干,早就死于兽爪子下。现如今,她没有半点儿人味,身上披着战苍穹的衣袍,就有了他的味道。被战苍穹饲养的野兽,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闻着熟悉的味道,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尽管如此,唐佳人仍旧十分小心,避开野兽的攻击范围,第一个到达后山。 她躲在暗处,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弹弓,然后从袖口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从中捏出一颗圆滚滚的布球。这个布球只有桂圆大小,外面僵着米汤,摸起来有几分僵硬。若是稍微有力,就能将其捏扁。 唐佳人将圆布球放在弹弓皮里,对准一位瞎眼老者,直接打了过去。 圆布球飞射而出的同时,唐佳人就像一只老鼠,嗖地跑开到另外一个位置。 瞎眼老者听见声音,立刻扬起手中大刀,一劈而下。 因圆布球不是利器,弹弓也不是武器,两只配合在一起,就像孩子的打闹,看似伤害不大。所以,待敏感的瞎眼老者听见动静时,那圆布球已经到了他面前不远处。这一刀劈下,直接将其一分为二。一股子说不上好闻的味道,飘飘悠悠的落下。 瞎眼老者闻这味道不像毒药,皱了皱眉,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唐佳人小手不停,第二发圆布球已经袭向了第二名瞎眼老者。 第二名瞎眼老者将大刀一扫,同样令圆布球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第一名老者一刀砍向唐佳人的所在,将挡在她面前的石头砍得裂成两半。至于唐佳人,她已经换了位置,飞射出第三颗和第四颗圆布球。 两名瞎眼老者不胜其烦! 对于他们这种看不见却异常敏感之人,最厌恶的便是那种令人感觉不到的危险。这一只只圆布球砸来,就像孩子的恶作剧,没感觉到危险,所以防不胜防,却令人烦得很不得捏死那个熊孩子! 眼瞧着两位瞎眼老者要发狂,唐佳人躲在暗处不动了。 两位瞎眼老者静坐片刻,并没发觉异样,刚准备抖抖身上的怪味,却感觉到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非单纯的来自哪里,而是……四面八方! 一只只野兽,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山洞周围,瞪着好似一双双莹绿色的眼睛,望着两名瞎眼老者。它们的目光里,涌动着不一样的欲-望,却如出一辙般炙热难挡。 野兽们在静静观察。然,耐心这种东西,是分场合的。 有一只爪子向着两名瞎眼老者迈出,立刻就会有第二只爪子跟上。 原本静止的画面,变成了围攻,而后……疯狂。 所有雄性野兽扑向二人,因闻到雌性发情的味道,而陷入疯狂的求偶状态。它们抱着二人的身体,做出各种不堪的动作。场面那叫一个混乱。二人倒是有心喊救命,奈何……天聋地哑,二人都占了。心中的羞耻感,更因心意相通被扩大了好几倍。真真儿是羞煞老夫也! 两位瞎眼老者自诩武功高强、听觉过人,奈何被群兽围攻,竟也只有惊恐躲闪的份儿。所谓寡不敌众,人干不过畜生,就是这个意思了。 唐佳人不愧是唐门败类的高徒,单是这损招,就不是常人能想到的。 两位瞎眼老者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是否有人溜进山洞? 唐佳人裹着战苍穹的衣袍,施施然走进山洞,如入无人之地。 山洞里漆黑一片,越往里走,越阴冷刺骨,就好像通向地狱。 唐佳人不认为战苍穹的眼睛能透过黑暗看清楚脚下的路,定是有机关能照亮这条路。她在洞口转悠一圈,掏出从孟水蓝那里讹来的夜明珠,照了照。发现这山洞呈现拱形,墙面并非是裸露的山体,而是一块块打磨细腻的青石。 青石壁上,并没有火把,但是墙体上方,一左一右的位置,却并非直接连到弧形棚顶,而是有一定的距离。 唐佳人在墙上摸索一会儿,寻到一块凸起的青砖,用力向下一按。 只听一声轻响过后,墙体上方的位置,竟出现一串幽兰的火苗,从洞口一路延伸向里,直通到一扇大门前。 那火光幽兰,就像黑崖下那蓝色的小浆果。唐佳人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敢肯定,那绝对不是火,只是一种看起来像火苗的东西罢了。 她沿着悠蓝色的通道一路向下,越走越冷,终是抵达门前。 回头一看,那些野兽竟然没有一只跟进来。想必,这墙体里面混有防野兽进来的药草。 她转回头,用手轻轻抚摸着厚重的大门。 大门好似灰蓝色的玉石做成,没有什么特殊的花样,但却有种厚重的贵气在里面。门上有两只把手,好似两只短粗的棍子,插入到门上。那把手尾部呈梅花型,看样子是青铜做的,十分别致,却自始至终不见锁头。 试着用手推了推,没推动。 她摸索着把手,在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两个半圆形的小巧突起,一同按下后,把手竟旋转了一圈,尾上的梅花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悄然绽放,露出里面的钥匙孔——两条细长的缝。 唐佳人凑上去看了一会儿,掏出两枚五角星钥匙,试探着插入钥匙孔里,而后同时向左转动。 一声清脆的咔吧声后,大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如此大的机密 唐佳人一攥拳,兴奋的差点儿蹦起来大吼一嗓子:战苍穹个棒槌! 秋月白也好,战苍穹也罢,似乎无法信任别人,总喜欢将最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如此,当真便宜了她这位探秘者。 一想到战苍穹曾装模作样地拿出这两只好似飞镖的五角星,要送给她防身,她就恶心得不行。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这对儿东西对战苍穹而言绝对是重要的。 唐佳人收回钥匙,十分轻松地推开玉石门,探头向里走去。 门后并不是房间,而是并排九条甬道。 每条甬道都是一模一样的,但唐佳人相信,走进去后的遭遇一定不同。 暗箭、毒气、蛇虫等等手段,应该是应有尽有。毕竟,这后山被称之为禁地,定是守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若她拿到钥匙,就能闲逛着接近秘密,还真令人不敢置信呢。 唐佳人在九条看起来一摸一样的甬道里转悠一圈,最后果断选择了第九条路。 她记得,前殿有九条台阶,战苍穹就坐在第九层。 从战苍穹的两把钥匙就可以看出,他对某些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或许别人不这么认为,但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唐佳人不敢冒进,先是回过身,将门虚掩上,然后脱下战苍穹的衣袍,团成一团,系好,向第九条甬道扔进去。 等了片刻,不见异样,这才小心谨慎地走进去。 一脚踏上,甬道里竟也蹿起蓝色的光。如同一只沾满蓝色颜料的毛笔,在黑暗中绘画出复杂难懂的图腾。 唐佳人停下脚步,凑到墙面上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那蓝色的东西,发现墙面上有凹槽,而这些蓝色液体就顺着凹槽流淌,所以看起来那般生动。 她将染成蓝色且泛着荧光的手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十分惊讶地发现,这液体竟然就是小浆果的果汁! 这果汁对于旁人而然,或许是致命的毒药,万万碰不得。可对于唐佳人而言,这就是一口果汁罢了。当然,这里的果汁她可不敢喝,谁知道放几年了。 这么一想,她的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 秋月白的黑崖下,养着这种小浆果。战苍穹的秘密后山,也流淌着这种浆果汁。二人是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还是……为了什么目的? 她虽不是博学多才之人,却也知道这小浆果十分稀奇呢。 唐佳人眯眼打量了一下墙面,发现这些图腾特别像文字。嗯……就像老道弄得鬼画符。 这个想法令她忍不住一笑,随意地一摇头,捡起战苍穹的衣袍,系在大腿上,然后沿着甬道继续前行。 甬道外,一片冰天雪地! 哦,错了,是一片素白之色。 白色的墙面,白色的棚顶,就连中间那个大大的棺椁,也是白色的。这些白,不是纯粹的白。墙面的白,是由成块的汉白玉和银白色的贝壳组成。至于那棺椁的白,则是有几分剔透在里面。她也看不出那棺椁是个什么材质,总而言之,既像冰块,又像玉石,看着就十分怪异。 棚顶镶嵌了几颗夜明珠,并不能完全照亮这间空旷的房间,但因为墙面那些贝壳反光,折射出了一道道细长的光线,竟也将房间照得明亮。 只是这份明亮,总有种灰蒙蒙的感觉。就像,阴曹地府的白日,明明看得清,却不会令人有沐浴阳光的感觉。 围着棺椁,有九根三尺多高、一尺多宽的白柱。那白柱上雕刻着龙飞凤舞,栩栩如生,格外精致。且,每根白柱上,都放着一样东西。有华丽的女子朝服,有贵重的女子头饰,有一只乌黑的笛子,还有一双精美绝伦的绣鞋…… 唐佳人看了一圈,发现这些东西都是女子的物件。她不认得朝服,却知道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十分贵重。 她再次看向棺椁时,眸光变了几变。只因,唐佳人可以隐约看见,那棺椁中躺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位女子。 嘶……这真令人毛骨悚然啊! 唐佳人突然就打了个颤儿,顿觉遍体生寒。 要知道,她在黑崖下,曾摸进了秋月白他老爹的坟墓。他老爹诈尸,被她飞起一搞头,直接送回到棺材里去。而后,一群死猫追着她跑,着实把她吓坏了。现如今,她不怕刚死的人,就怕死了一段时间,被人好好儿装在棺椁里的人。这就好比,有人吃排骨,却从来不吃肉一样。那肉上若没有排骨,便是肉,一准儿不屑一顾。世人明此中区别不大,却依旧有人执着于此。唐佳人也不能幸免啊。 如今摸到了战苍穹的秘密,却又碰见了棺椁,唐佳人真不知道,这棺椁里躺着的到底是谁?不知那人是不是也要诈尸而起,与她闲话家常?她发誓,若这里面躺着的是战苍穹本人,她也绝对不会吃惊到下巴掉下来。毕竟,人在江湖混,谁还没个特殊癖好啊。只求……别吓唬她就好。 唐佳人也不敢过多耽搁,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来到棺椁前,趴在半透明的棺椁上向里看了看。 她自认为眼力不错,却看不清里面那人长相如何。 唐佳人不敢多耽搁,用力推了推棺椁盖子,愣是以一人之力将其推开了一条缝隙。她心中大喜,正准备再次用力,却忽然听见一阵砰砰声,就像杂乱的心跳。 紧接着,一股阴凉的寒意迎面而来,令佳人打了个冷颤。 她以为,自己是点燃诈尸的体质,到哪里都能弄这么一出,吓得魂不附体,撒腿就向外跑。 此时,那砰砰声不绝于耳,且愈发清楚起来。 仔细倾听,那声音十分密集,且没有规律,听起来就像一群人在射箭。 唐佳人冷静下来,觉得应该是有人触碰了机关。 她进来时,一共有九条甬道。可进入房间后,却发现只有一个入口。其它八条甬道,都不知道拐哪里去了。想必,另外八条通道,都是通向地狱的。 唐佳人想到,她第一次夜探后山时,也曾遇见其它黑衣人想要进来一探究竟,却被瞎眼老者一分为二。今晚难道还有其他人来夜探? 唐佳人加快脚步,准备离开此地,却发现前方有人迎面而来,迫不得已,只能退回到棺椁处,趴伏在地上,借着女尸的身体,掩饰自己的身影。 那棺椁虽说是半透的,女尸躺在其中可隐约见其身型,但若想从棺椁的一边望向另一边,就着实不易了。 唐佳人刚趴好,就感觉有人逼近。 唐佳人的心跳加快,唯恐自己被战苍穹堵个正着。 若被发现,她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夜不能寐,溜达溜达就来到这里,想要一睹美人风采?哎……浑话! 不想,来人竟和她一样,也尝试着去推了推棺椁,想要一探究竟。结果,没推动! 就在这时,看似光秃秃的墙面传出轻微的抽拉声。 这声音非常轻,可在如同墓地一般的空房子里就显得格外清晰。 与入口对立的方向,本是一片空墙,此刻却移开一条缝隙。 那后来之人听见动静,立刻趴下,借女尸遮挡自己的身影,向棺椁的头部位置爬去。 唐佳人的眼角一跳,立刻用布挡住脸,也向棺椁的头部位置爬去。 缝隙逐渐变成了一条通道,战苍穹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其中。他从阴影中走出,一步步走向棺椁。 棺椁的头部位置,唐佳人与另一名蒙面女子相遇。 唐佳人早有准备,那蒙面女子却被突然出现的唐佳人吓了一跳。尽管唐佳人将手指竖在了唇前,那蒙面女子却还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声,引起了战苍穹的注意。他身形一动,就向蒙面女子的方向抓去。 蒙面女子知道自己暴露了,干脆就地一滚,扔出一把易燃的粉末,在火光中跃进出口,逃之夭夭。 那在空中燃烧的粉末就像烟花,燃烧的时候十分炫目,可转眼间就会化为灰烬。不想,那蒙面女子在进来时,竟在甬道附近洒下了易燃液体,遇火即燃。 战苍穹追进甬道,被大火隔绝,无法追上蒙面女子,只能隔空打出愤怒的一掌。 蒙面女子脚下一个踉跄,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那血被布挡住,没有喷出,却顺着下巴流淌而下。她这一耽搁,险些葬身火海。她捂着气血翻滚的胸口,咬牙跑出去,留下一条火龙。 战苍穹知道,这火烧不起来,但如此高温,却唯恐棺椁中的尸身不保。 他在成年后,很少会真的发脾气。而今,却被气得目露凶光,恨不得化身为噬人怪兽! 他在墙上拍了一把。一扇隐蔽的门从上落下,隔绝了灼热的空气。他一转身,回到棺椁前,发现棺椁盖子竟被人推开一条缝隙,当即目眦欲裂。 幸而里面还有冰玉棺材,否则热气流入,尸身定然受损。 他一用力,合上棺椁盖子,用手抚着棺椁,恨声道:“一时不察,竟被人进入禁地,险些坏了你的肉身!若让我寻到此人,定用其血肉,祭你在天之灵。”缓了缓情绪,柔声道,“你且安睡,待寻到摩莲圣果,定让你重现人间。届时,无人能阻止天元大业!”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雷震鼓疑惑重 唐佳人躲在棺椁头部的位置,连气儿都不敢喘。 通过战苍穹的话,她听出了三件事儿。 其一,这里面躺着的女子,与他关系非比寻常;其二,战苍穹要摩莲圣果,是为了复活棺椁中的女子;其三,天元大业是什么鬼? 这时,唐佳人十分希望,战苍穹变成一个碎嘴婆子,什么都说一说。可惜,他变成了锯嘴葫芦,再无动静。 与战苍穹共处一室,唐佳人深刻感觉到何谓度日如年。所幸,战苍穹也并未耽搁,再次移开密道门,在一片呛人的烟灰中,冲了进去。 门,再次落下,封闭了空间。 唐佳人从棺椁后站起身,等了片刻,也想学战苍穹的样子,拍开大门,可惜……无果。想来战苍穹在出去后,又做了些布置,直接将门锁死,防止别人进出。 唐佳人立刻转到战苍穹进来的地方,摸索了一会儿,终是寻到机关,打开了通往书房的暗道,一头扎入其中。 她刚将暗道的门关上,战苍穹竟然去而复返,再次打开入口,扫视一眼棺椁,这才重新封好入口,大步离去,召集所有人,彻查! 唐佳人一路狂奔,来到会客暗厅,脚步不停,见到通道就往里冲。 书房里,王蓝海从密道里走出,却看见躺在地上的四位守卫,当即呼吸一窒,知道出了大事。他准备返回密道,去寻战苍穹,却听见战魔宫的雷震鼓响起,知道战苍穹在召集所有人到前殿集合。 他只能暂时丢下四名生死不知的守卫,快步冲向前殿。 王蓝海前脚刚离开,方黑子便推门而入,口中还道:“宫主寻属下何……”事字尚未说出口,已然看见躺在地上的四名护卫。他迅速转身,看样子似乎是准备出手拿下身后之人,却被一根毒针刺入脖子,整个人一僵,直接摔倒在那四人的身上,发出噗地一声响。 他身侧的门缓缓关上,将花姑的一张脸掩在了门外。 若唐佳人在此,定会惊得目瞪口呆,而后噗嗤一笑。毕竟,门外那偷袭方黑子的人,打眼一看,竟就是她自己!可实际上,她此刻刚摸到出口,寻了一会儿,才找到机关,打开那扇墙。 她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却没见到能管事儿的人,更没想到,自己绕了一圈后,竟回到了书房重地。看,她的直觉没有错,书房里果然有暗道。 唐佳人沾沾自喜,悄然无声地走出暗道,进入书房。 重见天日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以至于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恨不得就此躺下好生休息。 可惜,不能。 她低头一看,发现被自己毒晕的四个人还在,却多出一个方黑子。 她上前查看,发现方黑子也中毒了。且,方黑子的中毒状态和其他四人十分相似。哎呦,这就有些意思了。她想着坑别人,别人反过来也想好了要坑她呢。 唐佳人勾唇一笑,琢磨出了一些味道。看来,秋月白这手棋,下得不但溜,还应该取一个好名字——窝里反。 耳边响起急促的鼓点,心中知道这鼓点定然有着什么作用。她来战魔宫时间不长,并不了解这鼓点所传达的意思。但稍作猜想,便知定是有大事发生。例如:后山被人踩了。例如:秋月白跑了。例如:战苍穹被人气得冒烟啦。 唐佳人扯下挡脸的布,将书房的门推开一条缝隙,向外一看,发现有几人都在向前殿快步而行。 唐佳人猜,那鼓声就是集合的意思。 她知道,此番集合,定要严查,保不齐会挨个审问。 她自认为能摘干净自己,却怕……猪一样的队友啊。毕竟,在后山遇见的那名蒙面女子,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勉强算是她的小半个队友。当然,这种队友,是会随时出卖她的,且,人家已经准备让她背锅了。瞧瞧方黑子,这不是现成的把柄吗? 哎……有时候想想,人就喜欢自欺欺人。她挡着脸,自认为别人认不出她。可当她看见那蒙面女子,只一眼,就已经确定她是谁。看来,这蒙面的作用,只针对那些不熟悉的人吧。 唐佳人不敢多耽搁,掏出五星钥匙,夹在了一本比较厚的书里。书名《风水术木》。而后,再次拉开书房的门,探头一看,发现门外已经不见一人。她一溜烟跑出后殿,在路过野外时,将系在腿上的战苍穹的衣袍解开,扔入灌木丛中,而后折断吹管,随手扔掉。她自己到池塘边躺了一会儿,将裙子沾上泥巴,而后弄乱头发,一边用手刀压着后脖子,一边向前殿跑。 前殿里,已经站了许多人。密密麻麻,分了八列。除了方黑子不在,每一列,都由堂主亲自带队。 唐佳人与许红娘等十余人一同溜进大殿,迎着战苍穹的目光,哭丧着脸,满身狼狈的走到队伍前,与自己的影子独自站成一列。如此看来,她这位花堂主,还真跟闹着玩似的。 战苍穹在看见花姑那副模样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此时有更重要的事,不好细问,只能坐在虎头椅上,收回沉沉的目光,环伺一周,扬声道:“蓝堂主,去带秋城主过来。” 王蓝海应道:“诺。”转身,示意两名属下随自己一同去押人回来。 不多时,王蓝海的两名属下驾着双腿发软的方黑子,与王蓝海一起回到前殿。 王蓝海急声道:“宫主,秋月白不见了!” 战苍穹的眉头瞬间皱起,问:“不见了?” 王蓝海道:“正是。属下去押解秋月白,却发现留守的六人早已昏死过去,那关押着秋月白的笼子却空空如也,黑堂主也不知所踪。属下立刻带人回来禀告,路过书房时,发现门口没人把守,唯恐里面藏有细作,这才推门而入。不想,方黑子与四名守卫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属下想着宫主定要问话,立刻给黑堂主喂下了清毒丸,并将人带来前殿。”实则,他从暗道出来,就看见了那四名守卫躺在地上。只不过,如今人多嘴杂,他不好明言,暴露密道的所在,这才一概而论。 方黑子大着舌头,虚弱地道::“属……属下听见雷震鼓,知宫主有……有大事召集众人。属下得宫主吩咐,务必守好秋月白,却……却被……”眼角一扫,看向唐佳人,“却被花姑叫住,说宫主命我速去书房,有重要事情交代。属下随她而行,刚进书房,就看见地上躺着四人。属下准备出手,却已经晚了。属下遭她暗算,人事不知!”说到最后,竟悲愤了起来。想来也是,他一直当花姑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竟然一出手就放倒了他。说出去,实在太丢脸了。 被点名的花姑,不用装,也能表现出一脸发蒙的样子。毕竟,这事儿还真不是她做的。看来,她猜测的对。魅白儿易容成花姑的样子,去后山探秘不说,还十分不厚道地放了一把火,吸引住战苍穹的主意。她快速返回后殿,假传战苍穹的话,收拾了方黑子,然后……然后去救秋月白? 唉,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唐佳人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向方黑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说,我偷袭你?还偷袭成功了?” 方黑子老脸一红,粗声道:“对!就是你!” 唐佳人用手背蹭掉脸上的一点泥巴,怒气冲冲地吼道:“浑说!我才是被人偷袭的那个人!你看看我,我都什么样了?!我被人偷袭,差点儿淹死在荷花池里!”虽说有理不在声高,但此刻的花姑却恨不得跳脚怒骂,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战苍穹当机立断,对黄如意道:“黄堂主,你带上手下,去搜秋月白。他腿脚不便,即便逃出牢笼,也逃不出战魔宫!” 黄如意应道:“诺!”一招手,将自己的人带走。 黄堂各个儿都是粗糙汉子,所以战苍穹才会命他带人去寻。至于所有女子,必须留下。那女子被他打了一掌,身体定然有恙。查出来不难,只是早晚罢了。 在秋月白和蒙面女子之间,战苍穹更想逮到后者,剥皮抽筋剐肉断骨! 黄如意走后,前殿里静得可怕。战苍穹面沉似雪,所有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良久,战苍穹沉声道:“今晚,有一名女子闯入后山禁地,放了一把火。此火,无异于点了本宫的头发。”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有人噤若寒蝉。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本宫在她的后背打了一掌。此刻,她的后背定然青紫一片。”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战苍穹道:“现在,是你自己站出来,死个痛快;还是让本宫排查,费些力气将你揪出来?” 所有人立刻闭嘴不语,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都在听着一左一右的动静,暗自猜测那个胆大妄为的人到底是谁。 唐佳人抬眼看向其他几位门主,目光在魅白儿身上停留片刻,发现她竟对自己勾了勾唇角。 唐佳人心生警惕,觉得这人又要使坏的同时,也纳闷她还有什么后招,才敢如此有恃无恐?难道是……脑子被战苍穹打坏了?哦,不,应该是被秋月白忽悠坏了。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大审现形 战苍穹的话音落下许久,仍旧无人应答。他干脆一挥手,道:“青堂主、红堂主、白堂主……”看向一身狼狈的唐佳人,眉角跳了跳,勉强加上她,“花堂主,你们四人负责一同检查所有女子的后背。而后,四人互相检查。本宫现在就要一个结果!” 四人得了吩咐,异口同声地应道:“诺!” 搬来几片大屏风,放在前殿的一侧,所有女属下逐一进入屏风内,脱下上衣,露出美背,接受检查。 唐佳人发现,魅白儿不是不紧张,而是在假装淡定。随着被检查的人员过了大半,她的头上隐现汗水,晶莹剔透。 唐佳人凑过去,搭话道:“白堂主,你怎出汗了?可是太热?”用手在魅白儿面前扇了扇,那样子还真是挺谄媚的。 魅白儿感觉胸口一窒,气不打一处来地道:“花堂主怎么如此狼狈?莫不是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吧?啧啧……瞧瞧着一身的泥巴呦。”说着话,竟然伸手抚上佳人的后背,想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给她留下一些淤痕。 若唐佳人是个心思简单的,还真就中招了。只因这江湖中,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要将人的后背弄出淤青,未必非得打上一掌。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轻轻拂过,也能达到淤青的效果。 幸而,唐佳人一直防着魅白儿,见她伸出手,立刻喊道:“青堂主,我后背疼,你帮我看看。” 魅白儿伸出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收回的动作就像门合页失了油,就差发出咯吱声了。 段青玥冷冷地扫了唐佳人一眼,道:“过来。” 唐佳人听话地走过去,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小跟班。她趁着段青玥和许红娘忙着,回过头,冲着魅白儿挑眉一笑。那样子,即尖锐又轻佻,完全就是在说:我知道你的秘密,你等着去死吧! 如此挑衅,当真是赤-裸-裸-的。 魅白儿感觉自己的额头上蹦起一根青筋,狠狠地抖了两下。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眼睛往外扫了一眼,似乎在盼着什么。 唐佳人暗中窥视着魅白儿的一举一动,见她如此,自然又提了几分小心。 魅白儿就是花娘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令人无法确定的是,她到底是谁的人。眼下看来,她应该是再次投身到秋月白那边,但是谁又能肯定,她不会再次反水?她肖想秋月白不是一天两天,可若论长相和气度,战苍穹也不差。哎……可能是因为战苍穹被她睡过了,所以她并不珍惜。女人呐…… 唐佳人腹诽着魅白儿,心里别提多开心。 当检查的进行到三分之二,魅白儿也开始对着那些女子吆五喝六,看样子倒是很凶。 突然,一名属下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往外跑。 段青玥与许红娘一同去追,只是刚迈开步伐,那名女子便被战苍穹飞出一掌打倒在地,惨叫一声,直接七孔流血而亡。 段青玥上前,一把掀起女子的小衣,见她背上一片青紫,便转头看向战苍穹,道:“宫主,此女突然大叫一声,便要往外跑。她后背上有淤青,看样子应该是今天所伤。” 唐佳人发现,魅白儿的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她额头的汗却不见了。由此可见,这女子是她安排的替罪羊。 唐佳人走到女子的尸体边,捂着胸口咂舌道:“宫主这一掌好厉害,竟将人打得七孔流血!” 战苍穹从台阶上走下来,踱步到女尸面前,冷冷地扫了一眼,道:“这伤绝非本宫所致。” 一句话,又将众人的情绪推到悬崖边上。 战苍穹扬声道:“查!接着查!” 段青玥等人领命,继续查女子后背。 很快,所有女子的后背都被查看一遍,无一幸免。 如今,只剩下段青玥、许红娘、魅白儿和花姑四人。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都没有动。 隔着屏风,是战苍穹的侧脸。他虽没有往屏风内张望,却依旧给人老虎在侧的危机感,令人窒息。 良久,段青玥开口道:“宫主有令,我们不好耽搁。我先脱下上衣,请诸位堂主一辨。”段青玥十分痛快,言罢就伸手解开上衣,而后转过身,背对着三人,脱下上衣,拢过长发,露出有着疤痕的后背。那些疤痕相互交错,看起来有些年头,却始终消磨不掉,就如同一块美玉上纵横着裂纹,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许红娘走近,当着花姑和魅白儿的面,用手蹭了蹭段青玥的后背,道:“青堂主的后背无任何东西遮掩,白玉无瑕。”这话说得亏心,却全了段青玥的面子。 段青玥低低地道了声谢,将衣服拉起,系好。转回头,看向魅白儿,道:“白堂主,到你了。” 唐佳人见段青玥说这话的表情,好像隐着一丝笃定。 被点名的魅白儿却道:“想看本堂主,可以。不过,也要有个先来后到。”看向许红娘,勾唇一笑,“红堂主,请吧。” 许红娘微微垂眸,竟也勾唇一笑,复又抬头看向魅白儿,道:“想不到白堂主也有胆怯的一天。如今,就一起脱衣好了。”说着话,突然出手袭向魅白儿。 这波操作,令唐佳人暗自咂舌不已啊。 她这一天,已经彻底被这些人给转晕了。 魅白儿易容成花姑的模样,去后山放火,又返回后殿设计了方黑子,然后救走秋月白。顺着线路一走,感觉也没什么不妥。可偏偏,就令人觉得不对劲儿。一是时间,二是因果。 魅白儿被战苍穹打伤,已经是强弩之末,设计了方黑子后,还要卸掉易容,恢复真身,哪里有时间去救秋月白?若有,她既然救走了秋月白,为何还要回来?这是睡了战苍穹后睡出了滋味,还想着一睡再睡?不至于啊。眼下,最大的问题是,魅白儿为何回来?她的目的是什么?总归不会是来送死的。 在唐佳人的快速思索中,许红娘和魅白儿已经打在了一起,反倒没有唐佳人和段青玥什么事儿了。段青玥并未借机让花姑脱衣服,可见打她心眼里认为,花姑没这个能耐。 许是怕战苍穹等得不耐烦,段青玥并未一直袖手旁观。她突然出手,袭向魅白儿。 魅白儿本就如同惊弓之鸟,见段青玥扑过来,立刻回身躲开。如此一躲,就让出了后背。许红娘一爪子抓在魅白儿的后脖领子上,直接将她的衣衫撕裂半尺长,露出青紫一片的浮肿后背。 许红娘当即喝道:“果然是你!” 魅白儿见无法抵赖,立刻挥洒出药粉,逼退众人,纵身向窗外跃去。 只是,战苍穹可能放过她吗? 战苍穹直接飞身跃起,挡住了魅白儿的去路,同时一巴掌拍出,将其打成了断线风筝,跌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上,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若非战苍穹想要活口,手下留情,魅白儿此刻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战苍穹走向魅白儿,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垂眸看着她。 魅白儿吓得不轻,却很快稳住了情绪,颤巍巍地爬起身,扯着战苍穹的衣袍边,垂泪道:“宫主,饶命啊。真的不是魅白儿,真的不是我。我对宫主之心,日月可鉴!宫主如此宠爱魅白儿,魅白儿怎么可能背叛宫主?一定是有人嫉妒我,陷害我……”她神经质的左右扫视,最后将目光落在许红娘身上,“红堂主有问题!对,她一定有问题!宫主酷刑审她,否则她不会招供。” 许红娘怒道:“你个贱人!宫主亲自留下的证据就在眼前,你还敢矢口否认?真拿我们都当瞎子呢!” 魅白儿回击道:“若你没有问题,你为何不肯脱掉衣服,非要看我的?” 许红娘冷笑道:“好,我这就脱下来!”言罢,用眼神扫了唐佳人一眼,转身走进屏风后面。 唐佳人自然而然地道:“我去看看。”言罢,提着裙摆,一溜烟小跑到屏风后面。 许红娘随便一脱,让唐佳人看了一眼后,立刻将衣服穿好,用同仇敌忾的语气道:“怎么样?你说给那贱人听听,免得她随口诬陷、攀扯!” 唐佳人的心颤了颤,面上却丝毫不显。她从屏风后走出,瞪了魅白儿一眼,小人得志般地道:“红堂主的后背没有淤青。”心中补了一句:确实没有淤青,但肩膀和后腰处,却贴着两块膏药。唐佳人不信,许红娘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就算她后腰和肩膀疼,也定然不肯贴味道难闻的膏药。只不过,她身上的膏药与魅白儿的淤青相比,显然并不重要。 魅白儿立刻扯着战苍穹的袍子哭道:“不是、不是,魅白儿不是这个意思。魅白儿是说,她身上有疑点,请宫主查查……” 战苍穹弯下腰,挑眉道:“哦?哪里有疑点?” 魅白儿一时语塞。 战苍穹的眼神发冷,如同噬人的怪兽。他伸手捏上魅白儿的肩膀,森然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些本宫有兴趣的来听。” 魅白儿痛得发出凄惨的叫声,立刻道:“我说我说……”扭头,看向了唐佳人。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揭穿真身份 唐佳人见魅白儿看向自己,就知道她要招供了。只不过,与其说是招供,不如说她要拉一个垫背的替死鬼。 唐佳人心中冷笑,准备接招。 魅白儿见唐佳人如此冷静,心神一乱,却还是对战苍穹道:“宫主,魅白儿有机密禀告,请宫主务必相信。” 战苍穹一脚将魅白儿踢开,一甩衣袖,走到台阶上坐下,霸气地道:“说!” 魅白儿痛得不轻,颤颤巍巍地爬起身,膝行到战苍穹面前,这才道:“宫主,魅白儿是被逼的。秋月白刚……咳咳……刚被抓来的当晚,魅白儿易容成了唐佳人的模样,准备去夜探一番,让秋月白坚信我就是唐佳人。此举,只是想更好的完成宫主的交代,把差事办得漂亮,令宫主高看一眼。”话锋一转,“不想,竟看见四名守卫躺在血泊中。我刚要进入血岩牢一探究竟,就看见一名蒙面女子背着秋月白走出血岩牢。我立刻闪身躲开。本想回来禀告宫主,又怕那蒙面女子带走秋月白。思前想后,魅白儿决定偷偷尾随在二人身后,看看他们到底有何奸计,也好及时回禀给宫主。 不想,我的行踪被秋月白发现! 宫主曾问过,我的脸怎么了。魅白儿当时说了谎。魅白儿说那是过敏所致,其实是被秋月白薅了草,直接扎成那副模样。秋月白给我下毒,说是无人能解,魅白儿唯有听他的命令,才能保命。 我糊涂,我贪生怕死,信了他的话。但是,我的心一直是宫主的,绝对不敢有二心! 我心中忐忑不安,本想将此事和盘托出让宫主知道,又怕自己没有证据,不被宫主相信。于是,我假意顺从。直到宫主说,要将秋月白钉死在墙上,才有一名神秘女子寻到属下,让属下去放火烧后山。 属下知道,那后山……咳咳……那后山是禁地,万万去不得,却被威胁,不得不……”说到这里,她偷偷观察着战苍穹的脸色,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接着道,“不得不假意听从。” 战苍穹的眸光一凛,好似饥饿的野兽要撕扯人的尸体。 魅白儿提心吊胆,立刻道:“不过,属下只打算做做样子,没打算真动手。不想,那蒙面女子竟然要与我一同行动。”向战苍穹靠近三分,屏息道,“宫主,你可知,当时在墓室里,不只有属下一人?” 战苍穹抬起手,提起魅白儿的下巴,发出一个危险至极的疑问:“哦?” 魅白儿转动眼睛,看向唐佳人,道:“是她!花堂主!她就是那个从血岩牢救出秋月白的蒙面女子,也是一直以来威胁属下的人!刚才,她为了救秋月白,所以姗姗来迟。宫主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她屋里搜搜,没准儿能搜出什么东西。若没有,可大刑伺候,她一定招!” 唐佳人真想为魅白儿鼓掌。这个故事乍听起来,还真是没什么破绽。巧的是,魅白儿编造的故事还真是贴合事实。只不过,在真正的事实里,那个去血岩牢救秋月白的人,是她魅白儿罢了。 唐佳人已经被攻击,若不还手,岂不是傻? 可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她越是努力反抗,越是容易露出破绽。毕竟,她一直扮演的就是无能力的花瓶一只。 唐佳人被气红了脸,指着魅白儿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道:“你说谎!太不要脸了!” 魅白儿冷笑,道:“我说没说谎,你心里一清二楚。我且问你,今晚你都干什么去了?是否有人能为你证明?” 唐佳人微愣,这才回道:“我……我去寻宫主了。可守卫告诉我,宫主不在。我就继续找。走到花园里,不知道是谁打了我一下。我就昏倒了。醒来后,听见鼓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众人都往这边跑,我也跟着来了。”伸手扯了扯裙子,“你们看,这泥巴还在呢。”说着说着,鼻音就重了几分,看样子是委屈得想哭。 魅白儿当即道:“你说谎!你明明跑进了后山墓室里,借着尸体遮挡自己的身影。我因惧怕你,不得不放火后逃入甬道。你是如何出来的,我却不知。想必,你已经对各个暗道摸得一清二楚。” 唐佳人干脆看向战苍穹,含泪道:“宫主,我没有。我手无缚鸡之力,跑几步就喘得不行,怎么可能成为魅白儿口中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我承认,我确实去过后山,可那是好许久以前的事儿了。我去后山,也是因为魅白儿对我说,宫主有个情人藏在后山,说那人儿艳绝天下。我……我就是想去看看,那人长什么模样。可……可是……可是那里有十分厉害的人把守,我根本就不能靠近。”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无辜,她快语补充道,“宫主是知道这事儿的!” 魅白儿道:“你不承认没有关系,黑堂主可是清清楚楚看见你对他下黑手。” 唐佳人直接怼回去,道:“就算他看见宫主对他下手都不稀奇!” 一句话,令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佳人这才神来一笔补充道:“反正我不会易容术,不像某些人,想扮成谁就是谁。” 魅白儿觉得,自己想的种种诬陷手段,明明锋利得能戳死人,可到了花堂主那里,就变成了软箭头,丝毫起不到杀敌的作用。 她虽不冤,但花姑也绝对不清白! 可恨可恼可怒的是,她被揪了出来,可花姑却隐藏得那么深!简直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魅白儿恨呀,实在是太恨了!她突然扑起,冲向花姑,准备让她原形毕露。 有趣的事,许红娘竟挡在花姑身前,一脚踹飞了魅白儿,口中道:“贱人!还敢动手!” 魅白儿被踢得撞在柱子上,脊椎骨发出碎裂的声音,听起来就不太好。 她从柱子上滑落到地上,如同一滩没有骨头的肉,发出痛苦的呻-吟。 唐佳人暗道:留着魅白儿果然有用。就说这一掌一脚的,有她挡着,自己轻松多了。 战苍穹道:“诬陷者,拔掉舌头,剜掉双眼,刺聋双耳。青堂主,先把这一条执行了。” 段青玥应道:“诺!”迈步走向魅白儿。 魅白儿惊恐地道:“不!不要!宫主你相信我,花姑不清白!她和许红娘串通一气,联手害我!” 许红娘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花堂主是黄堂主引荐的,我都不知道她是谁!你可是……”话到此处,许红娘急忙闭上嘴,不再言语。 不等战苍穹发作,袁绿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张地道:“请宫主惩罚!属下没有识人之明,只当她长得有几分像唐姑娘,这才将人带回,孝敬给宫主。” 战苍穹问:“从何处结识的魅白儿?或者说,她以前叫什么?” 袁绿野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战苍穹一眼,神色颇有些难言之隐。他见战苍穹执意让他说出真相,只能又低下头,硬着头皮回道:“回宫主,属下是柳儿门那里遇见的她。柳儿门,也就是……咳……暗娼的所在。” 战苍穹的脸沉下,道:“你是说,她是暗娼,你是嫖客?” 袁绿野吓得出了一头汗,忙以头触地,道:“不不不,她不是暗娼,她……她是暗娼的头头儿。属下只是听说,那柳儿门十分销魂,比一般的秦楼楚馆都令人流连忘返。属下……属下也就是好奇,所以去看了看。不想,见到这柳儿门的头头后,就觉得此人可能会被宫主所喜。属下将她孝敬给宫主,本就是做个玩物。没想到,她有几分能耐,自己……咳……自己爬得挺高。” 战苍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站起身,走到魅白儿的身前,一脚踩在她的左手上,道:“柳儿门的头头儿?你是自己说说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本宫派人去查?此事如同本宫曾言,只要费些时日,定会有个结果。”脚下用力,魅白儿的骨头碎裂开来,发出一声惨叫! 魅白儿并非有骨气之人,从她轻易叛变就可以洞悉一二。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所幸争取个痛快。 她道:“好!我说!不过,宫主答应我,给个痛快。” 战苍穹略一思忖,点头应道:“好。” 魅白儿这才深吸一口气,道:“我……我是花娘子。” 战苍穹皱眉不语。他觉得,花娘子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唐佳人忍着笑,暗道:惊喜来了。 一直不曾说话的荷紫朗开口提醒道:“属下听说,江湖中有一女子,名叫花娘子,专干那吸取男人精血之事。被她吸引的男子,最后都变成了人干。” 战苍穹终是想起,这位是谁了。 曾经,在剔骨牢里,花娘子可是对他用了“银汗”,想要与他合欢一场。只不过,那时的花娘子满脸皱纹,形如老妪,绝对没有现在的青春妩媚。 战苍穹重新看向花娘子,生生……打了个冷颤! 若非属下都在场,他真想吐上三天三夜啊! 战宫主这颗心好似碎裂的琉璃灯,被风卷着割开了肌肤,却……不知疼。 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神级别的夜攻 看着呆若木鸡的战苍穹,唐佳人一肚子花花肠子都笑拧劲儿了。哎呦……哎呦……这可真是……真是……哈哈哈……真是最好看的一出戏! 若非环境和地点不允许,唐佳人真想蹦起来仰天长啸,顺便打几个滚儿,喊几声痛快! 懂得这个笑话的人不多,毕竟不是谁都晓得花娘子是谁。 可惜,偏偏有那不开眼的,竟自认为懂得许多,窃窃私语道:“花娘子啊?我听说过。那可是一个七老八十的妖精,专靠吸男人的精血活着。” 立刻有人附和道:“对对对。都说她早就死在了秋城,没想到……竟在咱们战魔宫。哎你们见过她如同老妪的样子吗?” 有人道:“见过见过!我见过。那……啧啧……除了一口牙齿还算齐整,一身皮松散得就像破抹布。那脸,哎……那脸皱皱巴巴,还都是斑点,别提多倒人胃口。我是万万没想到,白堂主竟然就是花娘子……啧啧……” 人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战苍穹的脸越来越僵。 王蓝海呵斥道:“都闭嘴!” 大家闭嘴,继续支棱起耳朵听动静。心中的八卦之情已尽被点燃,那是按不住的。 战苍穹看向花娘子,目光中仿佛含了两把旋转小刀,恨不得活活儿凌迟了她。 花娘子心生惧意,道:“宫主承诺给我一个痛快,可不能食言而肥。” 战苍穹缓缓勾起唇角,笑了。他那勾起唇角的动作,平时做起来十分自然随性,如今怎么看怎么假得厉害。就像覆盖了另一层人皮,每上扬一点,都要费力地拉扯一下。 花娘子忍着巨痛,向后挪了挪身子,做最后的挣扎道:“宫……宫主,一夜夫妻百日恩,宫主不能如此……” 现如今,战苍穹就是一只可怕的油桶,偏偏花娘子一句话,直接将其点燃。 战苍穹炸了! 去他娘的一夜夫妻百日恩!这是仇!不共戴天之仇! 战苍穹一把抓起花娘子,将其举过头顶,就要向下摔去。 唐佳人发出一声惊呼,捂着眼睛,哆嗦道:“杀……杀人啊?” 多么娇柔、胆怯的声音啊,令战苍穹的虎躯一震,理智回笼几分,没有将花娘子甩得血肉模糊,而是如同丢垃圾般扔在脚下,转身走上台阶,坐在虎头椅上,环伺众人,问出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是谁敲了雷震鼓?” 嘶……唐佳人觉得事情越发有意思了。 所有人应该和她一样,都认为敲了雷震鼓的人是战苍穹吧?不然,他怎么会等在这里?可偏偏,他问出这样一句话。 那么,问题来了,敲了雷震鼓,让大家集合在这里的人,是谁?其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将人全部吸引过来,好趁乱救出秋月白,方便将其藏匿起来吗? 唐佳人十分恰当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之色,问:“难道不是宫主让大家在此集合吗?” 这么问,着实很傻,却符合花姑的性格设定。 战苍穹看向花姑,回道:“雷震鼓被上锁,唯有堂主们能将其打开,敲响。本宫听见雷震鼓响,知道大家会聚集此处。本宫来此,就是想知道,是何人敲响了雷震鼓?” 唐佳人想到,和自己一同匆忙赶到的许红娘,低垂的眉眼中露出几分玩味。 正如花娘子所言,这个许红娘,还真有问题呢。虽然不能单凭姗姗来迟就断定许红娘有问题,可唐佳人想到,战苍穹喝多那日,自己和魅白儿在其左右服侍不假,可那藏在房梁上的许红娘是在干什么?当时,她以为是许红娘在监视她和魅白儿,现在看来,没准儿也是想要偷钥匙。 再者,她刚才就怀疑救出秋月白这个过程,似乎哪里不对劲儿。现在想来,时间果然是第一大问题。单凭一个被战苍穹打伤的魅白儿,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即敲响雷震鼓,又设计引走方黑子?若有两个人一同行动,才能成事。更何况,并不是两个人,还有她掺和的这一脚。 这么一想,唐佳人顿觉战苍穹太可悲了。他身边一共就围着四名女子,其中三个都有外心。许红娘可能是秋月白的钉子,魅白儿是直接反水叛变,自己则是一心要弄死他!啧啧……悲哀啊。 当然,若许红娘真是秋月白的人,那秋月白在哪儿?为何雷震鼓刚落,许红娘就出现在了前殿门口?这似乎能为其开脱,但……秋月白呢? 难道……?! 唐佳人为自己的大胆猜测愣了愣,心跳猛然跳起,竟比那雷震鼓还声声震耳! 如果许红娘真是救出秋月白的人,那么……救秋月白的时间段,绝对不是在敲雷震鼓的时候,而是在此之前。而敲雷震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秋月白! 为何? 为何如此? 唐佳人想的挺多,实则只是一瞬罢了。 战苍穹不知这些细节,只是直指二人,道:“红堂主与花堂主,是最后进来的两位堂主。” 唐佳人瞬间回神,抢答道:“属下被人打昏在荷花池边,听到鼓声才醒来的呀。” 许红娘一脸正色道:“属下正闭关练功,听到鼓声,立刻赶了过来。虽迟些,可赶到大殿门口时,鼓点仍在继续。” 战苍穹到底不是白给的。他挑眉道:“这么说,那敲鼓之人,并不是堂主本人喽?”看向王蓝海,“蓝堂主,看看人,除了黄堂主带队出去之人,是否都在这里?” 王海蓝在大殿内走了一圈,回道:“回禀宫主,除了黄堂主带走的二十三人,这里还缺确二十四人。其中四人,应该还在书房里昏迷不醒。至于另外二十人,有八人是黑堂主的人,此刻正躺在欢殿,另有十二人负责守护战魔宫的入口。” 战苍穹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眯了眯眼睛,道:“如此说来,那敲鼓之人,应该是……秋月白。他将我等聚集此地,难道是想一举歼灭?呵……不自量力啊!” 仿佛为了印证战苍穹的推测,一道火光瞬间燃起,将前殿围在了火圈里。与此同时,一只只捆绑着药粉的箭羽从窗口处飞射而入,在柱子、人身、地面上炸开药性极其猛烈的药粉。这些药粉,只要吸入口鼻,就会令人昏迷。 窗外大火,逃不出去;屋内有毒粉,又无法不呼吸。有人冒险奔出,却被射成了刺猬。由此可见,秋月白哪里是被困无法脱身,简直就是有备而来,要一雪前耻。 方黑子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对战苍穹道:“宫主,我们杀出去!” 战苍穹眸光沉沉,点了点头。 他可闭气一段时间,可旁人不行。若不冲出去,都会成为死鱼,任人鱼肉。 战苍穹看向花姑,花姑捂着鼻子,回以“深情”的凝望。 战苍穹见她是个榆木脑袋,不知道在这时候跟紧他,只得开口道:“过来。” 唐佳人干脆两眼一翻,昏倒在地。心中暗道:过去?现在跟着你才最危险。 周围昏倒的人很多,花姑这一躺,毫无突兀感。 战苍穹心中一慌,竟大步走到花姑身边,一弯腰,将人抱起。那种熟悉的柔软感,令他有片刻的恍惚。 许红娘立刻道:“宫主,将花堂主交给属下吧。” 战苍穹知道,秋月白有备而来,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厮杀。他抱着花姑,多有不便。他刻意忽视掉涌上心头的万般不舍,将花姑送到许红娘怀中,道:“保护好她。” 许红娘应道:“诺!” 战苍穹飞身跃上虎头椅,从椅子后面抓出战魂斧,喝了声:“让开!”直接俯冲向大门,一斧头下去,直接破开大门。 大门轰然倒塌,新鲜的空气涌入,锋利的冷箭如同陨落的星星,载着寒芒,飞射向战苍穹。他迎着黑夜,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站在大门口,手中战魂斧用力一挥,挡住冷箭。他的墨发飞舞,眸光深沉,唇角含着一抹噬血的笑意,整个人如同修罗恶魔,令人生畏。 门外,隔着*,秋月白坐在四轮车上,回望战苍穹。依旧是系到脖子上的扣子,依旧是干净的一身白衣,依旧无波无澜的眸子,依旧如同一朵绽开的白莲,遗世独立。无论世间如何纷乱,他始终巍峨不动,根入千里。 秋月白抬了抬手,望东命众人停止攻击。 战苍穹扬声道:“瘫子,好沉的心机!” 秋月白淡淡道:“能被一个瘫子欺负到这种程度,汗颜否?” 论起噎人,秋月白自问不是唐佳人的对手,但却不将战苍穹之流放在眼中。他虽是一城之主,但是却更向往与佳人携手怒骂江湖。 战苍穹被噎,倍觉得心塞。他设计抓来秋月白,本想折辱他报仇,结果却惹了一身骚。他本意不在江湖,却不得不面对江湖事。这种心塞,谁知道? 为了颜面,战苍穹哈哈大笑,道:“秋城主以残缺之身来侍虎,却又奋起攻之,如此卧薪尝胆,真是不易。来人啊,把本宫为其准备的大礼抬上来!”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花娘子之死 方黑子本就中毒颇深,如今又吸入毒粉,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昏倒在战苍穹的身后;荷紫朗的武功一般,也没抵住毒粉的攻击,慢悠悠昏倒在方黑子的身边;段青玥割伤了胳膊,这才保持清醒;红娘子抱着花姑,躲在了一边,并没有跟在战苍穹的身后;黄如意被派出去就没再回来;九位堂主,只剩下袁绿野和王蓝海还保持着清醒,能为战苍穹所用。 二人听了吩咐,心思一动,同时退回到大殿内,揪扯住试图爬到窗外的花娘子,将其活活儿拖回到大门口,扔在了战苍穹的脚边。 战苍穹道:“花娘子,你可睁开眼睛看看,对面那人可是你的情郎?” 战苍穹必须承认,他被花娘子恶心到喽,所以必须狠狠地恶心一下秋月白,找找平衡。 花娘子抬起头,看向秋月白,激动得热泪盈眶,直说:“我……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的……我不知你被人救走,心中挂念,都不敢离开战魔宫。所幸你脱离苦海,我终可心安……” 几句话说得是情深意重。可谁知道,秋月白没来之前,她还在攀咬许红娘和花姑,想要将秋月白的人全部拖下水。当然,她也不敢确定那二人到底是不是秋月白的人,只不过,但凡有人陪她赴死,她就不那么恐慌。为了自己死得舒坦,她可以拉所有人一起去死。 秋月白的眸光不变,道:“花娘子立下头功,定要好好儿犒赏。”一句话,将花娘子所有的深情厚爱,都压在了属下那个位置上。 花娘子心中不甘,却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其争辩。毕竟,她的命还在战苍穹手中,不可轻举妄动。再说了,秋月白承认她的功劳第一,这已经让她心花怒放。 战苍穹垂眸看向花娘子,阴沉沉地笑道:“果然是郎情妾意啊。” 花娘子避开战苍穹的目光,不敢看他。 战苍穹看向秋月白,道:“这既然是你的人,就还给你!”言罢,一把抓起花娘子,将其抛起,用力打出一拳,将其砸向秋月白。 花娘子的身体穿透黑暗,直奔秋月白而去。 秋月白一伸手,将其接住,轻轻放在了脚边。 花娘子趴在地上,吐出大口红黑色的鲜血。那鲜血中,好似有些碎肉。如此看来,她的五脏六腑都已尽被震碎成渣。 花娘子艰难地伸出手,抓向秋月白的鞋子。 秋月白没有躲,只是垂眸看着她。 不只为何,花娘子竟然抓不下去了。她伸着僵硬的手指,哑声道:“心悦君兮,君……可……咳咳咳……可……可知?” 秋月白可能算计过很多人,但这一刻,花娘子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本可以不再搭理她。可他,还是认真回道:“知。” 一个字,令花娘子双眼含泪,唇角扬起,竟是笑着气绝。 有一种情,未必守着身心,可当你再次看见那个人,却甘愿为他去死。 花娘子这一辈子最想得到的人就是秋月白,至死也没碰到他一个衣角。可她这一次,却死得十分安心。只因那个人说,他知。男人惯于推卸责任、喜欢装糊涂,可不染纤尘的秋月白,却没有那么对她。他知,她对他的情;他回,她为他而死。是的,都是为了他。她去后山放火,是为了他;她去而复返,想要救他,却来不及出手;唯恐他无人接应,被战苍穹钉死在墙上,不得不怀揣侥幸留下,还是为了他。 为了他,都是为了他。 本是心有不甘,可只因他认,她便甘之如饴。 想她活了七老八十,一直想要得到摩莲圣果,想要拥有长生不老的绝世容颜,却还是丢了心,为了秋月白送上性命。 花娘子的笑容僵在了唇角,留下一个对于尸体而言十分诡异的弧度。 秋月白道:“收敛,厚葬。” 望东应道:“诺。”一摆手,立刻有人上前,用黑布将尸体裹好,将尸体抬了下去。 战苍穹嘲讽道:“想不到秋城主的美男计使得如此得心应手。”原本他怀疑宫里还有细作,可见花娘子如此,便猜那送出牌子、打开雷震鼓的人就是花娘子。她为了秋月白,都能丧心病狂地去放火烧后山,又岂会吝啬一块牌子?她满嘴谎话,诬陷花姑和许红娘,自然也不用多做计较。 秋月白淡淡道:“谢夸奖。”言罢,一抬手,三十架杀伤力惊人的弓弩整齐划一的抬起,对准战苍穹便射了过去。如此这般,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 战苍穹立刻喝道:“撤回去!” 袁绿野拖着方黑子,王蓝海拖着荷紫朗,与众人一同撤进门里。 袁绿野道:“宫主,属下带人拖住秋月白,宫主先撤!” 王蓝海正有此意,当即道:“是啊宫主,外面那些不过是些小人物,不值得硬碰硬。”没说口的是,您可是金贵之躯,岂能和这些江湖草莽拼命? 战苍穹怒道:“别人打上门,还想着先撤?!本宫直击正门处,你们从窗口出去,分左右两边包抄到他们身后,务必将他们这些人的尸骨留下,养我战魔宫的花草!” 王蓝海无法,只能与其他人一同应道:“诺!” 战苍穹看了一眼花姑,抡起战魂斧,砸下一块用来装饰墙面的厚重钢板,挡在身前,演示道:“一半人随本宫杀出去!”言罢,直接冲了出去。 所剩不多的人拔出武器,分出一半,尾随着战苍穹冲了出去。 王蓝海和袁绿野互看一眼,分别学着战苍穹的样子,用钢板做掩护,分别带着一队人马从两侧的窗口处跃出,与秋月白的人斗在一起。 段青玥用酒泼醒荷紫朗,道:“走,你同我偷袭秋月白,定要取他狗命!” 荷紫朗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站起身,问:“你说什么?” 段青玥重复一遍。 荷紫朗重重一点头,而后立刻追问:“许红娘呢?” 正准备将花姑放地上的许红娘听见这话,直起腰,抱紧花姑,看向荷紫朗,却没有回话。 段青玥随手一指,道:“那儿呢。” 荷紫朗立刻转身看向许红娘,悄然松了口气,道:“你就留在殿中,不要轻举妄动。”言罢,取出两只婴儿小手臂大小的盒子,将其中一只递给了段青玥,“这个是我刚研制的断命盒子,里面装了百根毒针,根根浸了剧毒,见血封喉。它若爆开,威力极大。只不过……这只是一个初成品,唯恐爆开时,不一定都从前面飞射而出。你……小心。” 段青玥毫不犹豫,一把抓过断命盒子,扯过一件黑色披风,往身上一裹,直接转身冲向窗外,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荷紫朗看了许红娘一眼,就要往窗外跳。 许红娘道:“紫堂主。” 荷紫朗停下,转身看向许红娘。 许红娘道:“我胳膊受伤,保护不了花堂主,你帮我守着她。”言罢,不由分说,直接将花姑塞进了荷紫朗的怀里,然后趁其发蒙,一把抓过他手中的断命盒子,跳到了窗台上。 荷紫朗回过神,立刻急声道:“不行!你不能去!这东西没有做好,一旦爆开……” 许红娘回过头,扫了荷紫朗一眼,留下一个带有诀别色彩的复杂眼神。 唐佳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恰好将许红娘的这一眼看进了眼里。整个战魔宫,若说谁比较不讨厌,非许红娘莫属。别看她平时一股子老娘最美的得瑟样,可却是个直爽人。只不过,这份直爽不知道是先天的,还是后天伪装而来。毕竟,她很有可能是秋月白的人。 许红娘不等荷紫朗说完,直接跳出窗外,融入黑夜之中。 荷紫朗急得跳脚,直接将花姑放在地上,就要跟着许红娘往窗外跳,却是脑子瞬间空白成一片,整个人变得人事不知,直接从窗台上摔下去,那造型可谓是十分惨烈。 一颗头,从窗口探出,而后轻轻一跃,踩着荷紫朗的后腰落地,悄然无声地隐入黑暗中。此人,正是一直假装昏迷的唐佳人。偷袭荷紫朗的人,也是她无疑。 论起装柔弱啊、装昏迷啊、乃至装死啊,唐佳人自认为颇有心得。她若谦虚的自认第二,谁敢认第一呢?哎……伪装高手也是寂寞的呀。 唐佳人一边打趣着自己,一边绕开斗得你死我活的众人,就像一道影子,悄然无声地去追段青玥和许红娘。 另一边,战苍穹一斧头将秋月白的人一分为二。那人的鲜血喷射而出,险些溅了秋月白一脸。秋月白瞬间跃起,抽出腰间软剑,直接卷向战苍穹的脖子。 战苍穹用战魂斧一挡,那软剑便直接卷上了战魂斧。 两只绝世利器,一重一轻,倒也说不上谁好谁差,单看其主人如何运用,才能显出技高一筹。 二人斗在一起,竟是不分伯仲。 战苍穹嘲讽道:“这腿脚一利索,就取回了软剑?唯恐秋城主不习惯,本宫还是帮你去掉这双腿的好。”言罢,一斧头横扫而过。 秋月白下盘不稳,唯有向一旁避开,口中回道:“战宫主可曾听过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今晚,请赐教。” 战苍穹冷笑一声,开始穷追不舍。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各为其主拼死一搏 战苍穹和秋独白皆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二人对打,旁人很难插手。就算有人不怕死,想要横插一脚,却也未必跟得上二人的速度。 望东此番前来,并非秋城单打独斗,而是带来了十余名武林高手。这些人,都与战魔宫有着血海深仇。秋月白只要挑个头,这些人必然会应。有这些高手助阵,想要对付战魔宫这些堂主,自然不是困难。况且,一方是有备而来,一方却是被动而出,其效果自然不一样。 正如秋月白所言,请神容易送神难。战苍穹用唐佳人的名字,诱来秋月白,却不想,这瘫子在上演了一出出的苦肉计后,回手就是一刀,又准又狠。 二人一路打到后山之上,期间毁了多少树木、伤了多少野兽,皆不计其数。由此可见,二人在一起的杀伤力绝对不容小觑。 后山之上,大风凛冽。 战苍穹的腰侧鲜血如注,秋月白的胸口则是皮肉翻滚。 战苍穹用手抹了一把腰间血,道:“秋城主的软剑使得精妙,为人却忒小气。为了一点小事,与本宫大动干戈,令人不耻。” 秋月白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一记令人发寒的笑意,道:“你当我为何而来?” 战苍穹一斧头砍出,直接道:“难道不是因为本宫曾经逼你拿出摩莲圣果?你却给本宫半截骨头!” 秋月白眸光冷硬,隐含冰冷恨意,扬声道:“你以佳人之名诱我前来,我若不出手,如何对得起坠入冰河的她!” 战苍穹微微一愣,差点儿被秋月白割开喉咙。他侥幸逃过一劫,却还是挂了彩,脖子上被软剑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流出鲜血,看起来颇为严重,实则不过是小伤口罢了。 战苍穹回过神,用战魂斧逼退秋月白,怒道:“当初去逼公羊刁刁,你也有份!为何不以死谢罪?!” 秋月白的眼前划过花堂主的容貌,口中却道:“杀了你,为佳人报仇;若被杀,我死而无怨!” 段青玥好不容易爬上山顶,便听见秋月白这般决绝的说法,她不知真假,却被这种不要命的想法吓得呼吸一窒。禁不住暗道:若秋月白抱着必死之心而来,今天绝对不能善了。如此……只能……同归于尽! 段青玥悄然来到二人附近,隐在石头之后,将断命盒子的飞针口对准秋月白,刚要扭动盒身,秋月白却已经和战苍穹换了个位置。 段青玥立刻停下动作,感觉一阵后怕。若她刚才的反应慢上一点,此刻被毒针射成窟窿的,就是战苍穹了。 若战苍穹死,她也绝不独活! 段青玥稳了稳神,将满是汗水的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再次瞄准秋月白。 就在她终于寻到空隙,拧动盒身时,一只手突然出现,拍了下她的肩膀。 段青玥吓坏了,立刻停止拧动盒身,拔出匕首,回身刺向身后之人。 拍了段青玥的许红娘立刻道:“是我。” 段青玥看清许红娘的脸后,收回匕首,责备道:“你突然拍我后背做什么?对了,荷紫朗呢?” 许红娘回道:“他突然昏厥,怕是余毒未清。” 段青玥道:“好,你守着我。”言罢,转回身,继续瞄准秋月白。 许红娘眸光森森地看着段青玥,道:“一定要如此吗?” 段青玥端着断命盒子的手一抖,再次转头看向许红娘。她的目光中,饱含审视和防备。 许红娘突然出手,直接抢了段青玥手中的断命盒子。 段青玥反应极快,立刻伸手去抢,口中还道:“许红娘,你疯了?!” 许红娘一扬手,扔掉了断命盒子,与段青玥打在一起。 唐佳人在暗处看着,摇头一笑。许红娘虽然是秋月白的人,但对战魔宫的人却有了感情。这就是作为细作,最痛苦的地方吧?其实,许红娘可以杀掉荷紫朗,也可以趁着段青玥不备,直接给她后背一刀,送其归西。可她,终究没有下黑手,而是选择了一种更为公平的较量。生与死,单看本事了。 要唐佳人说,许红娘就是傻啊。 所谓的本事,不单指功夫,这心计也要算上的。既然她在战魔宫里当细作多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将其铲平吗?若自己是许红娘,定会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先制服了段青玥再说,不会将结果寄托在所谓的“公平”之上。玩命的时候,谈公平,岂止是傻啊?! 唐佳人一肚子腹诽之词,都抵不过许红娘心中的一线情谊。 许红娘和段青玥打得难解难分,早已惊动了另外两人。 战苍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边的钉子,竟会是许红娘!魅白儿指控许红娘时,他一直认为魅白儿是在胡乱攀咬。不想,竟是有的放矢! 气恼已经不足以形容战苍穹的心,被人背叛的痛苦好似一把刀子,直接捅在他的心口窝上,令他的动作越发凶猛起来,甚至愤怒地嘶吼道:“这钉子下得好!”后面那个好字,简直是咬牙切齿。 秋月白立刻避其锋芒,向后退了退,道:“正要给战宫主介绍,望北。” 听到秋月白这话,战苍穹额头的青筋蹦起! 段青玥直接怒声道:“许红娘,拿命来!” 唐佳人暗道:原来,许红娘就是望北。怪不得望东、望西、望南她都见过,唯有望北一直不见踪影,竟是被派到战苍穹这里当卧底了。 眼瞧着这架势,今天定是要打死一两个的。 帮谁? 也许谁也不帮,让他们两败俱伤才好。 “杀了你,为佳人报仇;若被杀,我死而无怨!” 秋月白这话,不光段青玥听见了,许红娘听见了,就连唐佳人也听见了。 唐佳人不想细细体会心中那股异样的感受,可做准备时,却真的有所偏心。今晚,既然必须有人死,她也要终结掉花姑这个麻烦。 唐佳人早就勘察过整个后山,觉得从这里跌下去,生存的希望十分渺茫。她犯不着为了假死,让自己受伤。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一条染血的裙子,作出被野兽吃掉的样子好了。当然,假死之前,她得先将眼前料理了。 秋月白和战苍穹势均力敌,许红娘……哦,不,是望北,望北和段青玥棋逢敌手,都打得不可开交,却难分胜负。 望北在救秋月白时,受了伤,这会儿的动作就慢了一点。 高手对决,一个延误就是破绽和死穴。 段青玥毫不客气,直接出了杀招,一匕首捅向望北的胸口。 望北后弯腰,躲开致命一击,却被挑了衣襟,露出第二只断命盒子。 段青玥一伸手,抽走断命盒子的同时,再次扬起了匕首,直扎望北咽喉。 唐佳人掏出弹弓,捏了块石头,直接袭向段青玥的手腕,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第二颗石头紧随而至,直接打在了段青玥的脚踝上。 段青玥中招,脚下一个踉跄,被望北夺走第二支断命盒子。 望北一脚踢出,将段青玥踹倒在十尺开外的地方。 段青玥吐了一口血,刚想问是谁偷袭她,却发现第一只断命盒子就躺在自己的手边。她一把抓起断命盒子,一个高跃起,直奔秋月白而去。 望北太了解段青玥,知道她对战苍穹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她可以容忍战苍穹左拥右抱,却不能眼看着别人伤他半分。段青玥与黄如玉一样,是可以为了战苍穹去死的人。 眼瞧着段青玥不再顾及望北,直奔秋月白而去,便知她抱着必死之心,要和秋月白同归于尽。 望北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杀段青玥,是因为她曾救过自己一命。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拼个你死我活。毕竟,各为其主,不能退让! 望北知道段青玥在意的是什么,干脆也学着她的样子,飞奔向战苍穹,口中大喝道:“段青玥,你敢动手,我亦然!” 望北若是将断命盒子对准段青玥,她可能都会直接拧动盒身,不会犹豫一下,可……望北将这针孔对准了战苍穹,简直是用刀威胁着她的命脉。段青玥知道断命盒子的威力,更晓得见血封喉的意思,怎敢轻举妄动? 就这么一犹豫,二人皆站在了秋月白和战苍穹的不远处,与那二人形成了四角而立。 这场面着实有些尴尬啊。 战苍穹看向望北,道:“叛徒,花堂主呢?!” 望北没想到战苍穹一开口,问的就是花姑。可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为了扰乱战苍穹的心,她回道:“人头落地!” 战苍穹的瞳孔瞬间一缩,攥着的拳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整个人都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中。 望北心中大骇,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强忍着惧意没有动。 秋月白知道,他特意吩咐过望北,不要动花姑,也知道望北不会违逆他的意思,只不过听到“人头落地”四个字,还是令他觉得胸口一阵针扎似的痛。这种感觉,就像眼瞧着唐佳人落入冰河中,自己却无能为力一般。好生怪异。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断命盒子 僵硬的局面是用来打破的。 唐佳人特别想功成身退,奈何时局不允许啊。 赶上这么一个好机会,她搞定战苍穹后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怎能轻易放过。 然,此时此刻,她要怎么做? 偷袭秋月白或战苍穹,成功到可能性很低不说,搞不好还会被射成马蜂窝。若偷袭望北或段青玥,很可能会破坏掉这种平衡。她偷袭段青玥的时候,搞不好她会破罐破摔,直接射死秋月白,而那爆破力惊人的残次品,没准乱射几根针,将自己也撂在此处。 哎呦,才想到,她是不畏毒的。被乱针射到,顶多吃些苦头罢了。 为了保证望北手中的断命盒子能断了战苍穹的性命,唐佳人毅然决定,去当拖油瓶!于是,她收起弹弓,搬起一块石头。。 就在这时,段青玥开口道:“宫主,这附近还有一位高手,十分善于隐秘。刚才,他用石子偷袭属下。”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段青玥忍不住斜眼看去,看见花姑高举一块婴儿头大小的时候,颤颤巍巍地靠近望北,看样子是准备砸她后脑勺。 在所有人眼中,此刻的花姑一定是战苍穹的人,所以才会针对望北。实则,唐佳人算的不是人心,而是人的本能。她要战苍穹的命,所以才要砸望北。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有很多,人心复杂难懂,本能却直白许多。唐佳人赌得就是一个忠字!虽然她本人认为,那个字十分可贵,但绝对也可以与“木”相连一线。不信?且看。 秋月白和战苍穹一看见颤抖得不成样子的花姑,都激动得难以自持。前者看起来冷静,实则却向前迈了一步。后者表现的明显,竟是直接向着花姑走去,想要确认这人是否真实活着。 这一动,就出事了。 望北也一直默默注视着众人的动静,听见身后有异,便知有人来了。刚开始,她以为是暗中帮助自己之人,可转念一想,那人武功如此高强,飞石那般准确无误,又怎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她立刻防备起来,却不敢回头去看,生怕战苍穹突然出手。 可即便如此,战苍穹却突然动了! 这一动,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望北感觉自己前后受敌,当即将心一横,直接拧动断命盒子,就要抢占先机。 人的很多决定,都可能不是源于本心,而是被逼的。可若怨那逼迫之人,却也要问问自己的心,到底是怎样想的。杀死战苍穹,本就是这次的主要任务。 百枚淬有剧毒的钢针瞬间从出针孔爆出,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索命网,直接飞射向战苍穹。 望北这一动作,完全抱着必死的决心,却不想,这刚做出来的玩意儿竟然没有向后爆针。她还活着,竟然还活着!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也着实令人惊喜。 被毒针袭击的战苍穹,因为花姑的出现而忽略了断命盒子的厉害,想要闪躲可以,但要全身而退却难。要命的是,那毒针见血封喉,只要挨上一枚,就够资格去和阎王爷下棋了。 那断命盒子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也是有原因的。断命盒子里,为了推进毒针的速度,用了一些手段,三分类似于百川阁的威武豹,还有三分像烟火爆竹。一旦拧开机关,一股灼烧的热流会推动毒针飞速向前,狠狠打在人的身上,不给人反应的机会。那速度,快得令人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一直密切注意细枝末节的段青玥突然上前,张开手臂,抖开披风,扑在战苍穹的身上。 当毒针夹杂着*打在段青玥的身上,她直接抱紧了战苍穹。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力抱住自己真爱一生的男子。她以前没有勇气,如今却再也没有力气守着他。尽管明知道他武功高强,旁人伤不到他;尽管知道他有秘密,却从来不告诉她;尽管知道他心里没有她,她还是将他放在心里,日日守着,夜夜护着。 她至今仍旧记得,当她被逼去死,是他如同天神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大杀四方。是他告诉她,想要活得像个人,就必须将敌人当家禽来碾压、斩杀! 这些,她都记得,且……好似记了一辈子那么久。她有些累了,想将这些记忆都埋进心里。这样,真好。 战苍穹一伸手,抱住段青玥,带着她躲开陆续而至的毒针,沉沉地叫了声:“青玥!” 段青玥深深地望了眼战苍穹,在恋恋不舍中闭上眼睛。手中的断命盒子掉落,滚到了唐佳人的脚前。 唐佳人装出惊恐的样子,尖叫一声,扔掉石头,捡起断命盒子,撒腿就要跑。实则,却是准备靠近战苍穹,给他补一发断命针。转而一想,又担心这只盒子炸裂,飞出毒针伤到自己。这个蔫坏眸光一转,计上心头,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人一同拉去陪葬算了! 说过要为公羊刁刁报仇,便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战苍穹心中悲痛。他知道段青玥对他用情至深,却从来不曾回应。他可以玩女人,却不会玩弄感情。妾侍们也好,魅白儿也罢,都是玩物罢了。唯有段青玥的情,他无以回报,只能不予回应。而今,这个傻女人,为了自己,丢了性命。 战苍穹伸出手,将段青玥那凌乱的发丝向后顺了顺,而后一掌拍在段青玥的腹部,将那些刺入她身体里的毒针推出,而后将其轻轻放在地上。 战苍穹抬头,看向望北,目光森然,俨然在看一个死物。他扬起战魂斧,袭向望北,以雷霆之怒取她性命。 秋月白当即出手,用软剑缠上战苍穹的一条手臂,为望北争取一线生机。 望北拼尽全力闪身躲开。 愤怒至极的战苍穹好似浑不知痛,勇猛无比。秋月白的腿脚逐渐显露出吃力的状态,身体无法配合心意,明显落了下风,被战苍穹一掌打倒在地,强忍着咽下翻滚到喉咙里的鲜血。 战苍穹以万夫莫敌之势,扬起手中战魂斧,要将秋月白一分为二!他这一生,仇家无数,虽无心江湖,却一直身陷江湖。本不是草莽,却落草为寇,成为自己最不屑的那一种人。秋月白此人,就算混迹江湖,也好似皎皎明月,令人仰视。他曾考虑过,收为己用,所以从不曾痛下杀手。然,唐佳人之死让他明白,他与秋月白之间,早晚会有一战。你死我活,才是结局。 望北见此,立刻抓过花姑,用匕首逼到她的脖子上,喝道:“住手!否则杀了她!” 战苍穹停下动作,高举战魂斧,侧头看向望北和花姑。 唐佳人装出害怕的样子,哆嗦着望向战苍穹,颤声喊道:“宫主……”心中暗道:望北你喊喊就得了,可千万别动手。若不是我等着你抓,你绝对抓不到我。 战苍穹深深地看了花姑一眼,道:“同入地狱吧。”言罢,竟要对秋月白动手。 唐佳人在心里骂上好几声娘,当即喝道:“不要!”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再次看向花姑,嘲讽道:“怎么,怕死?” 唐佳人哆嗦道:“怕……是怕。”吞咽一口口水,“不过,能与宫主一同赴死,花……花姑心里就……就不那么怕哩。” 秋月白捡回软剑,慢慢爬起身。 唐佳人将手中断命盒子对准秋月白,颤声道:“一起死!” 如此单薄的身体,如此悲壮的宣言,如此懦弱的灵魂,如此悍然的决定,怎能不令人动动容? 唐佳人要为自己扮演的花姑,收上完美的一笔。 秋月白望着花姑,眸光沉沉,却隐了些不为人知的情绪在其中。 望北害怕花姑突然动手,立刻劝道:“不可!战苍穹素来狠辣,对女子更是无情,你怎可为他不要性命?”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回击道:“你都要我性命了,还管我为谁不要性命?” 望北一时语塞。 秋月白的眸中跳起一簇微不可查的小火苗。 战苍穹哈哈大笑,显然十分开心,扬声赞道:“好!” 秋月白直接出手,再次与战苍穹斗在一起。 这一次,他动作刁钻,也不恋战,如同一片落花,轻飘落下。那软剑好似有了生命,竟像一条毒蛇,一次次咬中战苍穹的身体。虽不致命,却让他变成一个血人。长此以往,战苍穹性命不保。 战苍穹发狂,露出空隙,秋月白借机挑向战苍穹的右手,迫使他丢掉武器,被动躲闪到山顶边缘。 唐佳人见时候差不多喽,一扬手,将断命盒子丢给了战苍穹。 战苍穹扬手接住,直接对着秋月白拧动了盒身。 唐佳人倒不是不顾自身安危,毕竟她的脖子还在望北的匕首下。只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望北动手,她会将毒针扎入她的大腿,送她先行一步。 公羊刁刁如此无辜,他们这群混蛋下手时,却没有一人犹豫、含糊!她若心生不忍,如何对得起公羊刁刁?! 望北眼瞧着唐佳人丢出断命盒子,被战苍穹一手接住,立刻放开她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想要效仿段青玥,用身体遮挡毒针,为秋月白争取活的机会。 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宫毁人亡是落幕 断命盒子不是第一次爆裂,秋月白已经洞悉它的威力和毒辣。若没有望北这一扑,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只因,他在打斗时就已经预想过,若那鬼东西再次飞射出毒针,自己应当如何防范。所以,他一步步将战苍穹逼到山顶边缘,自己却背靠一棵大树,可以在毒针飞射之时抵挡一二。眼下令人为难的是,望北直接扑过来。她本是好意,却明显要拖累秋月白了。 唐佳人虽也是当事人,但却一直以旁观者自居。她不但看得明白,也想得通透。在望北放开她去扑秋月白的一瞬间,便洞悉了她的意思。唐佳人顿觉肝火涌起!她见缝插针、步步紧逼,为的是弄死战苍穹和秋月白,可不是为了让段青玥和望北以身死来证明深情厚爱的!她二话不说,扬起拳头,照着望北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 唐佳人暗中用了些内力,但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就如同人被逼入绝境后的爆发,整个人的面目表情都可以用“狰狞式的拼命”来形容。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勇猛。 战苍穹微微一愣,心中划过异样,禁不住想,她在为我拼命?! 战苍穹心头微动,却很快回过神,继续扭动断命盒子。 也就是这微微一愣的功夫,再次给了秋月白闪躲的机会。 砰地一声响,断命盒子爆出毒针,秋月白提前一步闪身躲到了树后。与此同时,望北昏倒在地上,仅剩下一个唐佳人站在安全区域,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份热闹。 她心中得意啊,觉得自己对时间和火候的掌控实在太到位了。瞧瞧,一切都按照她所设想的那样发展,真好。 也许老天爷看不了她在心里得瑟的那个样儿,非要给她当头一击。 正如荷紫朗所言,这个断命盒子就是个初成品,可能会控制不好毒针飞射的方向。好巧不巧的,一只毒针打偏,飞射向唐佳人,直接钻入她的腹部。 若唐佳人聚精会神地防备着,这一针她是可以躲过去的。可坏就坏在,骄傲使人放松警觉。她一个好好儿的看客,瞬间成了棋子,且是那个悲催的、无辜的、可怜的棋子。 唐佳人伸手捂着腹部,暗道:完了,看热闹的中招了! 她抬眼看向战苍穹,却见三枚毒针从盒子的后面爆出,直接射入战苍穹的腹部。战苍穹踉跄着后退两步,望着唐佳人,身子向后倒去,眼瞧着就要滚落山下。 看到这一幕,唐佳人忍不住勾唇笑了。得,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一针,他三针;她中毒能活,他却必死无疑啊。战苍穹这死也算是经历了各种背叛滋味,死得够复杂、够多情了。成啊,她圆满了! 花姑这一笑,落入战苍穹眼中,竟有种共同赴死的温柔,以及一份难得的圆满欣慰。 这是他看向她的最后一眼,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才发酵起来。然,一切都晚了。 战苍穹载着见血封喉的毒针滚落山下,唐佳人抱了一下胳膊,看样子有些冷,实则却是用手掐了两条胳膊的穴道,为假死作准备。她缓缓倒向冰冷的地面,望着漫天繁星,眼神空洞而无光,心中暗道:是时候闭眼了。 秋月白冲出来,在唐佳人的身体落地前,抱住她,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问。然,这一刻,他竟懦弱得无法问出口。他的眼中不再平静无波,已然荡出层层迷雾,就连灵魂都在渴望着一个答案。 唐佳人知道,他怀疑了。怀疑很正常,不怀疑才有问题。不过,她可不打算给他继续怀疑下去的机会,更不会微笑着给他普及一下假死的要领。 唐佳人送给秋月白的一个白眼,成为她最后留下的无声语言。 秋月白抱着“花姑的尸体”,身子如同临冬的最后一片秋叶,竟在微微颤抖。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他无比心慌。 是的,心慌。 他强迫自己淡定下来,却始终无法做到。 他伸出颤抖的手,抚上花姑的脉搏,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迹象。 他隐在眼中的希望火苗,仿若置身在寒风中,不但瑟瑟发抖,还有随时熄灭的可能。他那饱含渴望的期盼,如同天边那正要消退的月亮,会让世界陷入黑暗。 这一刻,秋月白是最矛盾的。 前一刻,他盼着,眼前人就是唐佳人。她为了复仇而来,刻意改变了容貌和身型。可这一刻,他拒绝承认这就是唐佳人!唐佳人不会这么容易死掉,她……她何曾畏惧过巨毒?!是的,这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秋月白伸出手,闭上眼,抚摸上花姑的脸。他用颤抖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却没感觉到一丝异样。他明明可以心安了,却还是重重揉掐了两下! 这两下,愣是将唐佳人的脸给掐红了。幸好夜色深沉,谁也不曾拥有一双夜眼,能看得清彼此的肤色。 望北从地上爬起身,正好看见这一幕,当即虎躯一震,嘴角抽了抽。她从来不认为,秋月白有虐人的癖好,可现在看那手法,却是十分自然纯熟呐。 她环视一圈,没有看见战苍穹,心中竟也是一紧。 她本就是秋月白的人,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段青玥,进了战魔宫,秋月白这才安排她在这边当个细作。三年了,秋月白并未让她做什么,她却每天活在提心吊胆中。日日盼着,早点兵刃相见,让自己有个盼头,能回到秋城去。可如今,真了结了,她的心里非但没有满足感,反而空落落的。这种空落落,是怅然若失,却绝非是对秋月白的质疑,更非忠心变质。 风声呼啸的山头,可以眺望到远处的大火。 战魔宫毁了。 厮杀声由远而近,喊着宫主。 望北回过神,恰好看见秋月白将手探入花堂主的衣领,行……不轨之事。 这个……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如此行事,未免荒唐吧? 望北知,秋月白不是战苍穹,不会如此没有德行,再仔细瞧了瞧花堂主的样子,胸口毫不起伏,明显是断气了。她虽不待见花堂主,但得了秋月白吩咐,所以对她多留心了几分,倒也觉得,她很可能是秋月白派来的第二个细作。只是今天这事儿乱乱的,让她也理不清一个头绪,闹不明白花堂主到底是谁的人。 望北忍下疑问,对正在验证正身的秋月白道:“主子,有人来了,我们离开吧。” 秋月白摸了摸花姑的肩胛,并未感觉到一点儿旧疾的疤痕,心下划过异样,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到一点儿头绪。他那失血过多的脑子,有些要停止转动的迹象。 他抬起头,看向望北,试图让自己分分神,不要一心用在辨别真伪上。一定有什么被他怒略了,一定有! 望北干脆道:“主子,这不是唐姑娘,她只是与唐姑娘有几分近似罢了。如今战苍穹已死,剩下的不过是一盘散沙,它日再收拾也不迟。主子身上有伤,我们先行撤离才好。” 秋月白的目光垂下,再次看向花姑。 厮杀声越发近了,望北急道:“属下跟随战苍穹三年有余,知道他手下还有一股势力,却始终无法探得一二。如今他已死,那股力量自然会散开。若硬碰硬,唯恐不妥啊!” 秋月白双眼一闭,竟栽倒在了花姑的身上。 望北唤了声:“主子!”急忙上前,探了探脉搏,立刻将人背起,就要往山下去。走出两步后,脚步一顿,看向段青玥,眸光中落下一丝歉然,转而一咬牙,背着秋月白避开寻山之人,向下而去。 唐佳人坐起身,用两只手,分别在自己的胳膊上用力一戳,而后表情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揉了揉脸颊,呆愣片刻,这才扯下半条裙子,沾了些别人的血,随手一扔,就当花堂主被野兽拖走了。 望北背着秋月白寻到安全位置后,放出响箭,告之众人撤退。 一夜厮杀,终是落幕。 唐佳人一溜烟地钻入丛林里,回到山下,想了想,终是一把火点了墓室! 战苍穹已死,留着墓室里的女子,只会被人践踏。一朝天子一朝臣,战苍穹死了,明天还会出一个某某某。再者,她也不能留着墓室里的那个需要摩莲圣果复活的女子。她经历种种痛苦,成为真正的摩莲圣果,不是为了割肉放血去起死人肉白骨的。再者,战苍穹好歹给她当过一段时间孝子,就让他心爱的女子,去陪他一起下地狱吧。 点了,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许是所有人都在寻战苍穹,竟无人管这里的大火。 趁着火势,唐佳人先是回到书房里取了两只五角星钥匙,然后来到黄堂所处的院子,从隐蔽处挖出一个包裹,打开看看,见自己那些宝贝还在,便将其背在身上,就此离开了战魔宫,结束了身为花堂主的小浪花生涯。 战魔宫已经乱成一团,唐佳人走得倒是十分顺利。 回头望去,战魔宫已经成为一个虚影,至于那后山的秘密,随着战苍穹的死,已经不重要了。 秘密是活人的好奇,与死者无关。 唐佳人收回目光,迎着即将冉冉升起的晨曦,绽放出璀璨的笑颜。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霸气侧漏霸霸楼 近日江湖中有两大事,前者令人咂舌不已,后者则是让人极其亢奋。 前者,与战魔宫有关。话说十天前的一场大火,不但将战魔宫化为灰烬,就连那战苍穹都不知所踪。世人纷纷传言,秋月白夜攻战魔宫,亲手杀死战苍穹,为武林除害!有人甚至声称,自己亲眼看见秋月白一剑刺死了战苍穹。那话讲出来,自然成了另一个故事,却与事实无关。 后者,那摩莲圣果,竟然成了价高者得的宝贝,怎能不令人兴奋?大多数世人并不知道摩莲圣果的存在,唯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掌握着它曾存在过的信息,又有凤毛麟角那么几个人,知道它的真正价值和意义。尽管如此,有关摩莲圣果的消息却如同春回大地一般,仿佛一夜间冒出绿油油的小草,绽开五颜六色的花朵,让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它的存在。这……就是口耳相传的魅力。 说到后者,就得提到一个新蹿起来的势力,名曰霸霸楼。 这间霸霸楼,坐落于一条不怎么繁华的街道,周围一些商铺都是贪图便宜,才在这租赁店面做着半死不活的生意。 就在三天前的一个下午,一间卖蜜饯的店铺被摘掉牌匾,换上一张黑底儿金漆的牌匾,上雕三个大字——霸霸楼。 多么霸气、多么与众不同的名字啊! 可实际上,那牌匾不过一尺半长,半尺宽,字体雕刻得没有什么章程,一笔一画倒颇为认真,只是看不出什么笔体,也没有所谓的风骨。总而言之,这是一块新匾,很小的新匾,端端正正很小的新匾。 对于这条人气不旺的街道而言,左一家店铺右一家店铺经常换老板。今天这个赔了,明天那个店铺出兑,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只是……这霸霸楼的名字着实有些与众不同,坐落在这么一个偏僻冷清的小街道里,竟有种庞然大物蹲在墙角受委屈的即视感。真怪。且……这霸霸楼连挂鞭都不放,就那么开业了,真真儿是绝无仅有。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店既不卖货,也无吆喝声音,破旧的小门虚掩着,推门而出却看不见一个人。喊了两声掌柜的,就会看见一位老妪掀开帘子,从后屋走出,拄着手杖、晃着一身眼瞧着就要散开的老骨头出现,用干枯的老手,指了指挂在自己胸口的牌子。 上书:婆子又聋又哑,眼神还不好。客官有什么事儿,大声喊! 能有什么事儿?可以说什么事儿?你都又聋又哑了,让人说什么啊?!是问你家店卖什么,还是问能不能住宿啊?瞧着空无一物的房子,再瞧瞧这小地方,但凡进来打听的人,都觉得心塞呀。 霸霸楼在众人口中热闹了没两天,就也变成半死不活的存在,无人再管它属于谁、要干啥。毕竟日子艰难,每个人还要想办法维持自己的生计呢。 可就是这么一间如同闹笑话般存在的店,却在半个月后名声大噪! 只因,有关摩莲圣果的消息传说,且这个消息最劲爆的一点也是唯一的一点,就是——欲买摩莲圣果,请到霸霸楼。 摩莲圣果是个什么东西,大多数人都不明白。可这句话就像长了翅膀,瞬间飞进许多有心人的心里,且稳稳地扎了根。 于是,稳了没有多久的时局,再次动荡起来。 各路人马纷纷派出探子寻访霸霸楼的所在,这样折腾了几天后,终是有人爆出,在一条毫不起眼的街道里,确实见过一个黑底儿金字的小牌匾,名曰霸霸楼。 只是这么一个说法,就令这条冷僻的街道瞬间变得热闹非常。走过路过的,无不来瞻仰一下霸霸楼的小气。有那胆子大的人,吵嚷着推门而入,由内而外地转悠一圈,却始终不见一人。来人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地走了。可没等他走出两步,就被什么东西打了腿,直接向前倒去,磕碰掉了两颗门牙,血淋淋的吓人呐。 也有人夜探霸霸楼,却被吓得口齿不清,直喊着鬼呀鬼的。 于是,霸霸楼瞬间成为了一间鬼楼,令人望而生畏。 江湖传言总是最快、最玄、最能扯的风,即便没影儿也能捉到,更何况还是空穴不来风呢。 一时间,霸霸楼名声鹤起,居住在附近的人都会对外人道:您不去霸霸楼看看? 热闹,那真叫一个热闹。 如此热闹不到半个月,终是归于平淡。毕竟,那只是一间空屋子罢了。大家都认为,无论是摩莲圣果还是霸霸楼,都只是个笑话罢了。 原本冷清的街道,虽不如刚开始那般热闹,却也是客商云集,毕竟走过路过都要撇上一眼霸霸楼,才有谈资不是。 这一日,霸霸楼外来了一队人马。一个个儿青色长袍,举止有礼,看起来就像书生。可书生又鲜少有这般整齐出行的时候。 这一行十余人的中间,护着一辆马车。 马车中规中矩,既不豪华,也不简陋,反而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儿停下,青色长袍们纷纷下了马车,有人来到马车前,低低地说了声:“阁主,到了。” 车帘掀开,一个头戴幕篱的白衣人嗖地蹿出车厢,直奔霸霸楼。另一位头戴幕篱的蓝衣人,看似十分从容地下了马车,抬头看向霸霸楼三个字。片刻后,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残影。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霸霸楼,是一间空屋子,连把椅子都没有。挑开通往后屋的帘子后,又是一间更小的屋子。屋里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张有些年头的老旧摇椅,看样子都快散架子了。顺着屋子走出,来到后院,但见光秃秃的院子里,只有一口井。院子不小,最少比店铺正房的面积大上三倍有余。院子周围,用粗细不一的木头钉成了栅栏,能防止七八岁的孩子跳进来,对付十岁的孩子就没有办法了。其中几根木头已经腐烂掉,就像老人那口不结实的牙齿又掉了三颗,真真儿是方便野狗进出。可惜,就这地儿,野狗都不稀罕来啊。 白袍人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既像寻人,又像在等待。虽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焦灼。 蓝袍人出现在白袍人的身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袍人瞬间回头,激动道:“佳人?!”一见是自己人,那份激动立刻烟消云散,转而化为戾气,竟是一把推开蓝袍人,暴躁地道,“你拍我做什么喵?!我让你拍我了吗?我……” 蓝袍人的视线越过白袍人,向他身后望去。 但见一位老妪拄着手杖蹒跚而来。 白袍人感觉到异样,也停止了炮轰蓝袍人,转过头,顺着蓝袍人的目光望去。 老妪穿着灰色短衣,黑色罗裙,脚蹬一双褐色的软底儿布鞋,斜跨着一只带了补丁的大布包。一头黑白参半的长发,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后,一看就知道是个利索人。那张脸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后腰也驼了,再不复年轻时那般娉婷而立。老妪一步步走来,着实费了些时间。 蓝袍人和白袍人没有迎上去,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老妪走到院子口,打开破烂的院门,走进院子,又回身关好院门,再回身时,竟发现面前多了两个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院门上。 蓝袍人和白袍人同时伸出手去搀扶老妪,口中更是齐声道:“小心!” 两只手,源于两个人,前者孟水蓝,后者孟天青。按理说,孟天青的手已经变成兽爪,可此刻那只手竟与常人无异。也可以说,与他往日一般。 老妪眼神不好,倒也没有慌乱,反而显出几分镇定。 白袍人掀了幕篱,露出一张长了猫胡须的人脸,急切而激动地询问道:“佳人,是你吗?!” 老妪凑近,眯眼打量了白袍人两眼后,竟直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蓝袍人掀开幕篱,一把接住老妪,伸手探了探脉搏,而后用力一掐老妪人中。 老妪悠悠转醒,用手揉了揉了眼睛,又要去看孟天青。 孟水蓝当机立断,直接扯下幕篱上的白纱,挡住孟天青的脸,收敛失望的心情,对老妪道:“婆婆,这霸霸楼可是有人托付你照看?” 老妪收回探寻的目光,比量了一下耳朵,摇了摇头,这才从挎包里掏出一块薄薄的木板,举起,示意二人看看。 孟水蓝读道:“婆子又聋又哑,眼神还不好。客官有什么事儿,大声喊!” 孟天青立刻激动地问道:“哥,我们派人打捞那么久,但凡有个浮尸都会被从头翻看到脚,一直没见过与佳人相似的女尸。你说,佳人是不是没死,这霸霸楼的主人会不会就是她?哥,我觉得,没准儿她就躲在这附近,偷窥着我们。哥,你说,她想看到什么?你说……哥……” 孟水蓝忍无可忍,喝道:“闭嘴!” 孟天青道:“我说我的,你不爱听拉倒,喵……” 孟水蓝揉了揉额头,见老妪要进屋,立刻挡在老妪面前,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百川阁阁主孟水蓝求见霸霸楼楼主!”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八方仙客来 孟水蓝一直怀揣着希望,却始终见不到希望。好不容易盼到一个与众不同的霸霸楼出现,恨不得长出四条腿,连夜飞奔而来,却只看见一个又聋又哑还眼神不好的老妪。他也曾怀疑,老妪就是佳人易容而成。可借着刚才那么一搀扶,他已经能够确定,眼前人并非唐佳人。 不忍心用失望与悔恨浇灭微不可察的希望,唯有大声喊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无论如何,都要一见。若是,他守她一个花好月圆;若不是,他杀他一个地下黄泉! 孟水蓝的声音层层传出,令整条街都听到了动静。 然,无人应。 孟天青喊道:““百川阁二阁主孟天青求见霸霸楼楼主!喵呜……” 等了等,仍旧无人应。 孟水蓝看向孟天青,一脸嫌弃地道:“你喵呜个什么劲儿?” 孟天青一掀幕篱,横道:“习惯了,不行吗?!” 孟水蓝隔空点了点孟天青的鼻子,一副“真想弄死你”的表情。 孟天青眸带凶光,一副“不服来战”的模样。 老妪见这二人拦着自己没完没了,也不恼,干脆将木板转个方向,让对着自己的一面显露在二人面前,成功引起二人注意,平息了一场战火。 孟家兄弟俩一同看向木板,但见上面横平竖直的写着一行字:月末子时,摩莲花开,欲得圣果,价高者得。 兄弟俩同时伸出手,想要拿住木板看个仔细,那老妪却已经收起木板,拄着手杖,蹒跚着走进后屋。不多时,传出摇椅发出的吱嘎声。那一声声的吱嘎,就像老太太的呻-吟,好像随时会没气了,却始终坚持在哪里吱嘎。 孟水蓝对孟天青道:“你去陪那婆婆聊聊天,看看她那大布兜里还有什么写字的板子。” 孟天青道:“我这副尊容,怕吓到婆婆。你这张脸,最能哄那些老眼昏花的老女人开心,你去,没准婆婆还能给你三块写字板子。” 孟水蓝一抬手,扯掉了孟天青的一根猫须。 孟天青火冒三丈:“喵!”一个高蹦起,照着孟水蓝就挠去。 二人在霸霸楼的后院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各自分开,放下幕篱,拍了拍身上的脚印子,施施然回到前门,登上马车,准备寻家客栈休息。 月底,还有三天,唯有死等到底,才对得起心中那份可怜的希望。 此时微风徐徐,春日盎然,推开窗,即见阳光。 二人走后,老妪将手伸进大布袋里,掏出一个布袋,打开,捏出一颗蜜饯,扔进嘴里。老妪虽老,但那口牙齿却整齐漂亮,颗颗如同小珍珠,光洁亮白。 一颗蜜饯入口,令老妪的脸上皱纹舒展开,竟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在其中。 这空荡荡的房间,就如同她此刻的心,再也不那么拥挤,却依然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许多的复仇者,都很不得披上战衣,让自己浑身是刺,既不许别人靠近,又不想与人亲近。而她不同。自始至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不伤害自己为前提。 刁刁那么在乎他、休休那么珍视她,她若将自己当成一把不会痛的匕首,岂不是在骂刁刁瞎、休休傻? 人活在世,会遇见很多人。有些人是来教你成长的,有些人则是让你保持童真童趣的。她不会感谢所有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却要珍惜那些喜欢她的人。为此,她不会将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即便复仇,她也不会一概而乱,一刀全斩。 没错,这位老妪就是唐佳人。 公羊刁刁教会她易容术,她自己又钻研了许久,如今这般样子,加上骨骼体态的变化,扮演起另一个人,倒也炉火纯青。 她在霸霸楼等了许多,今天还是第一次发出邀请呢。不知道,第二个收到邀请的人是谁? 阳光很好,她小憩片刻,手中攥着的蜜饯滚落,被一只白皙的手接住。 手的主人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只是静静注视着老妪,而后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只有几根杂草的院子,以及一只跑来跑去的土狗。 半晌,老妪醒来,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子清冽的冷香,心头一颤,人却没有动。她如同真正的老妪那般,在摇椅上活动了一会儿,努力扭了扭僵硬的腰肢,这才尝试着站起身,却因腿脚不利索,动了两次都没站起来。 一只白玉无瑕的手,推起摇椅,不让它来回晃动。 老妪借力站起身,在气喘吁吁中回身望去。 斜阳落在那人不染纤尘的白色衣袍上,镀了层淡淡的粉,于清冷中多了几分暖意。那人的脸,依旧如昨,仿若冰晶精雕细琢而成,不是风华绝代,却别有一番遗世独立的风骨,举世无双的清欢。 他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那一刻,唐佳人差点儿乱了阵脚,误以为自己早已被看穿。可是转而一想,自己这副模样,已经骗过了火眼金睛的孟水蓝和执拗较真儿的孟天青,又怎会骗不过素来清冷的秋月白?只要不自乱阵脚,便好。 就如她从选择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店开始,就已经考虑过,要不要真用一位又聋又哑的老妪帮忙,最后的决定,还是自己亲自上阵。就如孟天青和孟水蓝,一看见她便怀疑她是唐佳人,而她却用自己来证明,自己并非唐佳人。多么微妙的心里,多么有趣儿的战场。 唐佳人稳下心神,不让目光露出一丝马脚。毕竟,秋月白对她的了解,在某些不可言说的位置上,更胜于她。 老妪见秋月白不说话,只当他是个过客,用手扯了扯有些皱巴巴的衣襟,拄着手杖,向外走去。这个时辰,她得寻个地方吃饭了。 秋月白尾随着老妪走出霸霸楼,来到一家面馆。 唐佳人开始觉得闹心了。她是能用鸡蛋清之类的东西伪装自己,却不能把牙齿打落装老妪吧?对付其他人,一块牌子足够,可这秋月白却是个心机深沉的,他一言不发,就那么跟着她,到底是要哪样?! 唐佳人心中郁闷,却也无计可施,总不能用手仗打他满头包,骂一声滚吧?! 她走进面馆,立刻有小二迎上来,绕过她,对……秋月白道:“客官,里面请。小店的面那是一绝,再配上一斤手把肉,最是美味。” 这样一个小地方,很少有像秋月白这样如同明珠在侧的人物出现,别说店小二想来献殷勤,就连店掌柜都想凑过来套个近乎。毕竟,能有这样气场的男子,一看就不知道不是泛泛之辈。 唐佳人在心里翻个白眼,继续认真地装着聋哑人,独自走到角落里,坐好,等着上面。 秋月白走到老妪面前,询问道:“秋某陪婆婆用膳如何?” 店小二立刻道:“客官,这个婆子又聋又哑,是旁边霸霸楼的人,你若是嫌晦气,可以换张桌子……” 秋月白直接坐下,不听店小二废话。 老妪横了秋月白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店小二讨了个没趣儿,问:“客官要吃些什么?” 秋月白道:“平时婆婆吃什么,上两份来。” 店小二应了声,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和两盘子煮烂的手把肉,被放在二人的桌子上。 老妪伸出颤抖的手,拿起筷子,开始呼噜呼噜地吸面吃。那声音大得,如同挑担的大汉在喝汤,真是格外有力啊。 秋月白拿起筷子,也开始吃面。 老妪将一盘子肉划拉到自己面前,架起一块送入口中,闭嘴咀嚼着。 秋月白也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咀嚼起来。 老妪喝一口汤,秋月白也随着喝一口汤。 老妪打了个喷嚏,从鼻子里钻出一根面条后,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歉然道:“婆婆厉害。” 老妪扯出面条,扔到桌子上,然后从大布兜里掏出那块木板,对着秋月白敲了敲正面。 秋月白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老妪秉着一视同仁的态度,但凡不动嘴大声喊的,绝对不给看反面。这既是原则,也是诱敌之术。她必须诱着他们去猜测,霸霸楼的主人就在这附近,所以才会让他们大声喊。 老妪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秋月白高声语,再次拿起筷子,吃肉吃面。想想也是,像秋月白这种人,从来都喜欢在心里算计想法,哪会像孟家俩棒槌那样,大喊大叫是常态,动不动还动手互打呢。 老妪一边腹诽孟家兄弟,一边吃吃喝喝倒也自在。唯有不舒服的是,总要装哆嗦。这一哆嗦,好好儿的汤水就喝不顺溜。 突然,秋月白气运丹田,高声喊道:“婆婆厉害!” 四个字,说不上声如洪钟,却是震耳欲聋啊。 “噗……”老妪被深深地刺激到,一口面汤喷出,直奔秋月白而去。 秋月白食指一动,转起盘子挡住口水。 盘子落下,二人对视一眼,有了几分微妙。 唐佳人想要打人,觉得自己被阴了。 秋月白心中欢喜,直接道:“既然婆婆能听见,晚辈便直接问一句,这霸霸楼的楼主,是何人?” 老妪沉着脸,将木板转个面。 秋月白道:“月末子时?” 老妪站起身,颤巍巍地走了。她怕自己再不走,会掀桌子的。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月白煮血论情 被秋月白盯上的人,很少能逃得掉。 以往,秋月白盯上谁,也只是像位经验丰富的垂钓老者,坐在岸边,远远地抛下钩,等着鱼儿上钩。而今,他却变得穷追不舍,不放过一点可能和唐佳人有关的消息。那样子,就仿佛笃定唐佳人还活于世,且就在他周围晃悠着。 老妪的饭没吃消停,一肚子火无处宣泄,拄着手杖一路到自己租赁的民宅中,刚推开房门,就看见秋月白正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喝着茶水。老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被气得后仰过去。 刺眼,当真刺眼啊! 她租来的这间民宅,距离霸霸楼不远不近的位置,一探头,就能看得见是否有人拜访霸霸楼。所以,见与不见,都在她,而不在于别人赶没赶上机会。 这间民宅虽小,却十分干净。尽管如此,秋月白坐在屋里,也有种格格不入感。就好像一颗夜明珠,落入尘土里,怎么看都别扭。可偏偏那夜明珠不觉得,还在那里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水。茶水清幽绵长,滋润了那人浅淡的唇色;茶具冰绿剔透,映得那手指好似捏着一汪春水流;茶气袅袅娜娜,氤氲了那双眉眼,占尽了无双绝色。 唐佳人想:若自己扬起手杖,给他额头来一下,打出一点血痕,他就能飞升成仙了。不要太敢接她,她也是助人为乐罢了。 想归想,此时此刻,面对不要脸的秋月白,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适当表现出不悦的情绪。 但见老妪将手杖往地上一戳,一手指向秋月白,那样子还真挺吓唬人的。 秋月白放下杯子,十分淡定地道:“婆婆年事已高,不要动怒,小心肝火旺盛,不利于长寿之道。” 若唐佳人此刻能骂人,她一准儿要骂一句:狗日的长寿之道,老婆子若是死了,也是你气的! 老妪虽然不能开骂,但那眼神和举止,已经充分表明她此刻的内心语言。她举起手杖,迈着十分具有特色的步子,一步三颤地来到秋月白面前,照着他的额头砸下! “砰……”那是不规则的木棍砸在额头上的声音。 唐佳人没想到秋月白没有躲,就这么生生挨了一下子。她收回木棍,见秋月白的额头中间往下一点的位置上,赫然冒出一颗血珠,颤而不落。这……这算不算无巧不成书啊? 老妪的眼睛缓缓眨巴了一下,而后一手抚着胸口,装出受到惊吓的样子,跌坐到椅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秋月白打伤了呢。 秋月白额间的血珠终于流淌而下,被他用食指的指甲盖接住,在另一只茶杯口一磕,那滴血珠便落入空杯里。秋月白提起茶壶,倒入茶水,将一杯好好儿的茶水冲成了血腥味,道:“婆婆可知,这人与人之间,总有种微妙的关系,或爱或恨。爱得深,便想将彼此融入对方的血肉中;恨得狠,便要噬其血肉,其实还是想要融为一体。殊途同归,结局都一样,过程却大不相同。若是婆婆,选哪样?” 唐佳人无语了。她知道秋月白不会无的放矢,事实上,他确实是千发连弩的好射手,随便动一动手指,就能将人射成筛子。可,他犯得着和一个老太婆说这些吗? 唐佳人多想装聋啊,可惜她露出了破绽,在秋月白那声“婆婆厉害”下,险些显出原型。这会儿若是开口闲聊,没准儿又被逮住破绽。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怎么得了?她知道秋月白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定是有所怀疑,但她自认为易容了得,除非秋月白将她按进水里揉搓上几遍,她都可以硬挺着拒不承认。这么一想,她心中稳了三分,干脆将眼皮一耷拉,来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秋月白也不恼,只是将那杯泛着血腥味的茶水轻轻推到老妪面前,道:“婆婆尝尝,这血滋味如何?” 唐佳人背后的汗毛瞬间竖起!给人敬茶用自己的血做引子,这是要给丧心病狂的人喝吗? 唐佳人觉得秋月白的针对性太强,强到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剥掉了外衣,洗去了伪装,脱下了皮肉,露出了灵魂。她已经恼羞成怒,想要扯过秋月白先给他俩耳光,幸而理智还在,知道他只是试探罢了。若秋月白真的确定她就是唐佳人,这会儿的光景,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唐佳人平复了一下情绪,从大布兜里掏出木板,拍在桌子上,发出啪地一声。 秋月白垂眸看了看,道:“还有三日,就是月底,可秋某却连三日都等不得。婆婆,你可知为何?” 为何?为你爹个何! 唐佳人觉得,那些不配合大夫的病人固然可恼,可他如此不顾及装聋作哑之人的心情,更是可恨! 秋月白看得出,眼前人是不打算说话了,于是继续道:“这杯茶,其实是秋某为一位故人准备的。这位故人喜食肉,不喜欢清淡。我总盼着,有朝一日,她能喜欢上我这血肉滋味,垂涎三尺,日夜惦记。呵……与婆婆说这些,说来也是奇怪。我见婆婆捏着蜜饯睡去,竟心生柔软。想来是因为,婆婆与我那位故人一般,喜欢吃些甜腻的东西吧。” 唐佳人腹诽道:小雪花,你这联想可够广的。喜欢吃甜腻食物的人如同过江之鲫,多了去了,你那颗心难道要软成一团,处处泛滥?别拿话膈应人,速速滚开! 秋月白提起茶壶,为自己又添了一杯清茶,在袅袅余香中勾唇一笑。 唐佳人望着那罕见的笑颜,竟有片刻的恍惚。 曾几何时,她最爱他笑颜。那是一种占尽天下颜色的冷艳无双。 秋月白的眸光落在老妪的双眼上,好似暗河,泛起点点微光。 老妪回过神,知道自己又被试探了。说实话,她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才遭来秋月白的一波波试探。从他一进门开始,是不是就已经准备和她死磕到底? 唐佳人想了想,开口道:“后生,你们那些情啊爱呀的,婆婆我是不懂喽。婆婆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这儿等着契而不舍的有心人,为楼主招揽一些生意罢了。”唐佳人一开口,声音低哑无力,如同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摸一样。 秋月白装出微微吃惊的样子,道:“原来婆婆既不聋也不哑。” 唐佳人忍了又忍,才没有翻白眼。这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坏?他若非肯定她不聋不哑,又怎会和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这事儿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秋月白不是今天来的,而是来了有几天了!他暗中观察她,才得出了不聋不哑的结论。 这么一想,唐佳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似乎为了印证唐佳人的想法,秋月白道:“秋某到此地已经有两日。昨日见婆婆避开身后孩童的追打嬉闹,便知婆婆是能听见的。既然能听见,口不能言也许就是一个托词。本没想试探,可婆婆却愿意和秋某说上两句,秋某不胜荣幸。” 唐佳人一口老血憋在胸口,真想咆哮道:不试探你吧啦个没完没了做什么?要用口水给我洗脸啊?! 因为不能,所以忍住。 唐佳人点了点头,看似夸奖道:“像你这么有心的后生几乎都死绝了,你可好好好儿活着啊。” 秋月白端茶杯的手就是一顿,继续将茶杯凑到唇边,品了一口,放下茶杯,道:“借婆婆之口,秋某定然好好儿活着,不辜负婆婆的期望。” 唐佳人含含糊糊地道:“像你这么听话的后生,不多了。” 秋月白道:“活着未必就是福分,死后也不是解脱。婆婆,你若有执意要等的人,便不敢死,唯恐死后才是前世今生无法跨越的别离。” 唐佳人的心口一阵闷痛传来,感觉好像被秋月白打了几拳,难受得狠,却抓不着他打拳的那只手。 秋月白道:“劳烦婆婆将这杯茶转赠给霸霸楼楼主,且帮秋某带句话,就说秋某说,这世间投机倒把者甚多,敢卖摩莲圣果者如同手捧毒药,唯有悍不畏死者可行。楼主若想活,不如出来一见。”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唐佳人了解秋月白的行事风格,知道他这是先礼后兵,无论怎样,都要诈出霸霸楼的楼主。诡异的名字,怪异的行事风格,还有她这位油盐不进的老太婆,以及那神秘莫测的楼主,谁不想一探究竟?不过,也正是秋月白这个威胁,唐佳人才心安许多,由此推测,他刚才那些有关情爱的话,应该是说给那位“隐在暗处的楼主”听的。 唐佳人不喜欢被人牵制的感觉,于是用手点了点木板上的字,道:“后生,你可是有哪个字不识得?你问,婆婆告诉你。”唐佳人这一手,是借此讽刺秋月白不按规矩来。 秋月白也不恼,只是道:“秋某愚笨,多处不懂,就此留下请教一二吧。” 哎呀,这就想赖上她了?不行,万万不行! 唐佳人退一步,道:“若楼主见婆婆这里有外人,那月末的约定,也就作废了。” 秋月白又喝了一杯茶,这才不紧不慢地道:“如此,就先告辞了。”站起身,走出小屋,踱步到院子里,坐在四轮车上,被望东推着离开。 唐佳人收回抻长的脖子,腹诽道:咋地,这是坐习惯了?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百娆阁里俩妖精 这两日,唐佳人不知道别人过得如何,总而言之,她过得十分不好。她总觉得有人在偷窥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撅个屁股小解,也要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扫视几圈,最后才敢来一个痛快。若是听到风吹草动,那就必须得戛然而止,迅速提好裤子,再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扫视几圈。哎……此番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事实证明,并非唐佳人自己疑神疑鬼。 偶尔,她能看见孟水蓝从桌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抓走她刚买来的甜果;偶尔,她在午夜时分转身醒来,就看见孟天青站在她的床边,直勾勾地盯着她吞咽口水;偶尔,她能看见秋月白就坐在茶楼里对她微微颔首;偶尔,她能感觉到一阵凉风从后脖子处刮过,就像一层薄纱轻轻划过,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鬼东西在吓她…… 唐佳人之所以没有吓跑,是因为这几日着实来了不少富得流油之辈。他们都想得到摩莲圣果,而她则是想得到他们的银钱。 没错。霸霸楼之所以如此穷酸,不是什么别出心裁,而是……没钱。 唐佳人的手上倒是有些值钱的东西,却不好变卖,招人怀疑。所以,霸霸楼里只有一张摇椅;所以,牌匾只有那么一小块;所以,她只能易容成位老妪,不能扮成穿金戴银的妙龄女子。哎……实事造就英雄啊! 唐佳人躺在摇椅里,半眯着眼睛,扫了眼窗外的日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出霸霸楼,沿着已然变得热闹的街道溜达着。她发现,这周围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想来明晚定然有一翻热闹可看。 刚走出霸霸楼没两步,却见一只红色帕子从半空中飘落,宛若一朵花瓣儿,飘飘悠悠地划过她的面前,落在脚下,被她一脚踩过,继续前行。 一粒花生豆,由半空直接袭向唐佳人那头半白的头发,落在发髻上,好似一朵花骨朵。 唐佳人脚步不停,继续颤着前行。 这时,一整盘的花生豆落下,如同一场冰雹,噼里啪啦。 唐佳人不得不停下脚步,揉着额头,扭身仰头看向百娆阁的二楼。 那二楼处,站着一位男子。一身红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好似随时会滑落。一头黑发,好似最好的绸缎,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散发着柔亮的光泽。一张脸,挡在了半透的黑色面纱之下,若隐若现,令人想入非非。 一看这身行头,唐佳人的嘴角就是一抽,暗道:看来千琼楼确实不景气啊,好好儿的阁主大人,就这么一身换洗的衣袍,真是够可怜的。不过话说回来,羽千琼跑到她旁边来开妓院算怎么回事儿?那满满土豪气的大牌匾是用来对比霸霸楼的小巧?那百娆阁,是想给百川阁添堵的吗?啧啧…… 羽千琼冲着老妪勾了勾手指,那样子就像王在召唤自己的宠物狗。 唐佳人在心中暗嗤一声,不搭理他,继续前行。 羽千琼回过头,看向身后侧的青衣小厮,道:“去把那老东西请上来。” 青衣小厮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以龟速挪到楼下,追上已经继续向前逛游的老妪,细看两眼后,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老妪也打量了青衣小厮两眼,觉得这小厮有些与众不同,看起来挺像主子。 青衣小厮也是个有脾气的,见老妪不动,竟自己转身离开了。 如此一个转身,却令老妪的眸子突然轻轻一颤,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跳砰砰,乱了节奏。 那人的背影,为何与刁刁如此相似? 待唐佳人回过神,那青衣小厮已经走进了百娆阁。 唐佳人立即提步跟了上去,差点儿忘了要迈出老妪特有的步伐。 然,此时此刻,又怎能顾及那么多? 她一溜烟跑进百娆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老不死的急色!毕竟,这百娆阁昨天刚挂牌子,今晚正式营业。人家表明了不只做男人的生意,还做女子的生意,着实令许多人风中凌乱了许久。当然,看热闹的人瞬间多了许多。但凡有个徐娘半老的走进去,都会被人非议许多。唐佳人这一急匆匆的样子,直接成为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此时时候尚早,百娆阁里只有一些下人在规整桌椅板凳。唐佳人一路来到二楼,竟也无人阻拦。 她顺着不成调的琴音,一路寻到羽千琼的所在,拄着手杖抬腿跨入门槛。许是追得急,这会儿还真就喘上了。 屋里,羽千琼坐在团垫上,单手支头,露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臂,一手拨弄着琴弦,发出几声不成调儿的清乐之音。 唐佳人的视线在屋里一扫,没见到青衣小厮,心里顿感失望,却很快提起精神头,颤到羽千琼的面前,坐下,强装出耐心,听着羽千琼在那里叮叮咚咚地弹琴。 半晌,也不见羽千琼停下手指,唐佳人只能伸出布满褶皱的手,按在琴弦上。 羽千琼抬眼,看向老妪,问:“如此琴音,夫人觉得如何?” 唐佳人是真想装聋作哑啊,奈何……她还想询问青衣小厮之事,只得开口道:“还行,耳朵不算疼,就是心不大舒服。” 羽千琼放开琴,眯眼打量了老妪一眼,道:“听说夫人又聋又哑。” 唐佳人道:“老婆子还听说,这百娆阁的老板,是个女人。”这话纯属瞎扯。 羽千琼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道:“看来这小镇的人都是瞎子。” 唐佳人道:“所以百娆阁的钱才好赚。”因为别人瞎,看不出好坏,才来你百娆阁的嘛。 羽千琼看向老妪,道:“在下与夫人之间,是不是有过节?” 唐佳人轻轻一叹,感慨道:“这就是老婆子不喜欢说话的原因。老婆子年岁大了,不喜欢那些虚假的一套,一开口呀,就是大实话。不中听不中听喽……” 羽千琼意味不明地一笑,转换了话题,道:“刚才请夫人,夫人明显不愿意进来,怎么那小厮一转身,夫人却跟了进来?” 老妪的眼睛一眯,露出几分回忆的模样,道:“婆子老了,有今天没明天,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老婆子年轻那会儿,有个相好,可惜死得早。婆子那相好腿长屁股翘,刚才那小哥儿还真有几分意思咧。” 羽千琼挑眉:“原来如此。”盯着老妪的眼睛,“在下还以为,夫人是被在下的风采折服,刚开始没看清楚,后知后觉出了味道,才迫不及待地赶来。” 老妪立刻摆手道:“非也非也。老婆子只认屁股,看不清脸。” 羽千琼觉得,这个死老太婆就是来找自己晦气的!若非她还有用,此刻定让她三刀六个洞!他虽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的脸看,却更不喜欢别人拿屁股和他的脸比较,最令人怒火中烧的结果是,他的脸比不过别人的屁股! 羽千琼压下怒火,呵呵一笑,道:“夫人是个有趣儿之人。” 老妪点了点头,道:“此话说得对。” 感情儿他唯一做得对的,就是夸她?呵…… 羽千琼被气笑了。 老妪眯眼道:“什么声?你放屁了?” 羽千琼不笑了。 老妪怕羽千琼直接杀人灭口,见好就收,问道:“你寻婆子来什么事儿?” 羽千琼用手抚摸琴弦,道:“夫人何必明知故问?” 老妪掏出木板,展现正面给羽千琼看。 羽千琼被“又聋又哑”四个字给气到了,额头的青筋愣是蹦起两根!第三根,则是被“眼神还不好”给激怒了。他信手拨弄琴弦,发出铮地一声,犹如金戈铁马的冲杀。 老妪装出被吓到的样子,捂着心脏道:“弦儿断啦?” 羽千琼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手指,道:“夫人还有什么话说?” 唐佳人暗道:什么意思?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要下狠手?若没有话说,是不是就要杀了? 老妪挑了挑眉,向左右一看,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你叫青衣小厮出来,陪婆子说说话,婆子自然有话对你说。” 羽千琼用眼尾瞥着老妪,半晌,扬声道:“青衣,出来见客。” 老妪道:“这就是缘分呐!婆子说青衣小厮,他竟就叫青衣……”摇头一笑,那样子真真儿能酸倒人的两排大牙。 羽千琼将带着三只指套的手收入袖子里。 青衣小厮推开隔间的门,走到二人面前,老老实实地跪下,道:“给夫人请安。” 老妪道:“抬起头来,让婆婆好好儿看看。” 羽千琼十分记仇地插话道:“难道不应该是撅起屁股给夫人看看?” 老妪厚颜无耻地道:“婆子眼神儿不好,慢慢看,一样一样地看。” 青衣小厮抬起头,给老妪看。 唐佳人看得十分仔细,甚至还用手捏了捏那张清秀的小脸。她隐下所有情绪,道:“来,站起身,给婆婆看看后背。” 青衣小厮十分听话,站起身,让老妪看背后。 唐佳人的目光一扫,目露几分疑惑之色,随即收回目光,看似随意地嘀咕道:“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这青衣的腿就短了半寸?” 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青衣小厮是谁? 羽千琼将老妪的话听在耳朵里,暗道:好一个老眼昏花又聋又哑的老太婆,这眼神何止是好,简直毒辣!想来也是,敢大张旗鼓地卖摩莲圣果,若非有过人之处,才令人怀疑是个笑话。 羽千琼道:“夫人确定青衣的腿短了?不如摸摸看,是不是缩哪里去了?” 这话说得,绝对有老鸨子的味道。 老妪反问:“若婆子上手抻抻,是不是还能多抻出一寸?” 这话,真是噎人哪。 羽千琼向前探了探身子,露出一片奶白色的胸前风光,暧昧地道:“或可一试。” 老妪伸出手,直接掐上了羽千琼的脸。 其实,唐佳人的速度不快,也不带任何攻击性,许是正因为意想不到,羽千琼才没有躲开,实实在在被隔着面纱掐了一下。 在羽千琼僵住的功夫,唐佳人收回手,一手抓着木板,一手拄着手杖站起身,低语道:“楼主有吩咐,唯有真诚者,大声喊出想要见楼主的愿望,楼主才会见他。” 羽千琼将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眼神看似平静地望着老妪,问道:“夫人为何掐在下?” 老妪感慨道:“哎……婆子曾有个孙子,死得早。你那眼睛,倒是与那孙子有几分……” 羽千琼扬声吼道:“送客!” 老妪抖着走出房间。 羽千琼伸出戴着三只指套的手,用指套在琴弦上轻轻一划,琴弦全部断裂,一抬头,却见老妪去而复返,正趴在门边冲自己笑。 那笑,真是寒碜啊! 羽千琼的尾指抖了两下,又被他收入袖口。 老妪举起木牌的反面,给羽千琼看。 羽千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老妪收起木牌,颤巍巍地走了。羽千琼一把扯下面纱,扔到断弦上。他那张原本更胜女子娇容的脸,竟……毁了!他的左脸上,有一片疤,大约四枚铜币大小,呈现不规则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被缝隙的石子划伤一般。那伤疤虽已经脱落,但却坑洼不平,且泛着不正常的淡粉色。有薄纱遮挡,看不出什么,可若没有薄纱遮挡,打眼一看就如同在脸上拍了一块厚重的粉。 青衣小厮十分识趣儿地退回到隔间,不多时,走出,直接坐在他面前,一伸手扯过他的下巴,在伤口上看了看,口气极冲地道:“和你说过,别往脸上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疤痕要多晒晒阳光才好!” 羽千琼收回自己的下巴,冷冷地道:“没那么娇贵。” 青衣小厮嗤笑一声,道:“不娇贵你遮挡什么?先前扣着银面具装神弄鬼,后又挂着面纱挡脸,你是哪里见不得人?哦……我差点儿忘了,你可是死过一回的人,不能轻易示人。” 羽千琼挂上面纱,淡淡道:“我说过,我是羽千琼,不是华粉墨。” 青衣小厮毫不客气地道:“都一个德行!你就算叫王麻子,也改不了那不讨喜的性格。” 羽千琼开始修理琴弦。他把被自己割断的琴弦取下,然后一根根换上新的。 青衣小厮骂道:“德行!” 羽千琼抬眼看向青衣小厮,危险地问:“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青衣小厮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道:“若不然你想怎样?勒死我?麻烦你快点儿,不然又到吃午膳的时辰了。” 羽千琼继续换弦,不搭理青衣小厮。 这一幕若是落在旁人眼中,定会惊讶无比。毕竟,千琼楼的羽千琼,任谁提起都不是良善之辈,更何况还如此容忍一个人,真乃奇闻也。 若问这青衣小厮到底是谁,为何有这份猖狂的能耐,就冲着他不结巴的这个劲儿,就是一个疑团重重。 青衣小厮见羽千琼忍气吞声,也觉无趣,半晌才开口道:“自己割坏弦,又一根根换新弦,很有趣?傻子才这么干。” 羽千琼也不接青衣小厮的话头,而是问道:“你可看出,那老太婆是什么来路?” 青衣小厮收敛了利爪,略一沉吟,摇头道:“看不出。江湖中的人和事,我没你通透。”勾唇一笑,“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她易容了。” 羽千琼问:“何以见得?” 青衣小厮颇为自得地道:“论起易容,我才是正宗的鼻祖。”眉头微蹙,眼中划过疑惑之色。 羽千琼观察入微,直接询问道:“有何不妥?” 青衣小厮回道:“她的易容手法与我颇为相似,又略有不同。” 羽千琼等下文。 青衣小厮顿了顿,继续道:“所谓易容,大体分三类。一类残忍,需剥人皮销制;二嘛,需调配出接近肌肤之物,改变脸上五官的形状;”第三种,便是画了。我的易容术,柔和了第二种和第三种,才能以假乱真。刚才那老太婆的易容术,比之我,又多出了一种。”眼睛一亮,兴奋道,“她用什么东西改变了肌肤原有的色泽和质感,却改变不了眼睛的颜色!她那双眼睛,虽耷拉着眼皮,但眼白清亮,黑眼球黝黑,哪里像老妪的眼睛,眼白处都是泛黄的颜色。” 羽千琼拨弄了一下琴弦,问:“这么说,她并非老者,而是年轻女子?” 青衣小厮点头,表情渐渐恢复平静,似乎陷入了沉思,转眼间一个高蹦起,就要往外冲。 羽千琼甩出一根琴弦,缠住青衣小厮的脚脖,道:“干什么去?” 青衣小厮激动道:“快,放开我!放开我!我去看看,那老太婆到底是谁!” 说着,就开始往外挣。 羽千琼不松手,道:“你冷静一下。”他的声音倒是冷静,但攥着琴弦的手却在轻轻颤抖。 青衣小厮怒道:“冷静个屁!你快松开,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羽千琼道:“你这样贸贸然过去,若不是她,便会打草惊蛇。仇,报不报?” 青衣小厮终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好了,我不去,你松开吧。” 羽千琼松开琴弦。 青衣小厮撒腿就跑。 羽千琼飞身跃起,挡住青衣小厮的去路,并直接关上了房门。 青衣小厮一把扯住羽千琼的衣领,吼道:“让开!” 羽千琼直接捏住青衣小厮的手,迫使他松开手,道:“你若不冷静,一切前功尽弃,你可愿意?!” 青衣小厮的身子颤了颤,终于卸下一些想要横冲直撞的蛮力,道:“我自是不愿。可……”抬头,眼波中满是波光粼粼的激动之色,“若她还活着,就在我们身边,难道就为了报仇视而不见?不行,我做不到。” 羽千琼道:“她对你我都有怀疑,稍后请她过来坐坐,想必她是愿意的。” 青衣小厮咬了咬唇,终是道:“好。” 羽千琼站着没动。 青衣小厮苦笑一声,道:“这次不骗你,我不会冒然前去。第一眼见她,心中有些波动,细打量两眼,发现她的骨骼和身高与佳人不同,所以才没有特别在意。同样坠入冰河,我没有死,她绝不会有事!我要寻到她,也不会放过那些逼迫我们的人!” 青衣小厮,正是公羊刁刁。“她绝不会有事”,就是他的执念。 羽千琼走回几前,坐在蒲团上,又开始换弦。只不过,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总也上不了弦。 青衣小厮坐下,伸出手,按住羽千琼的手,道:“你觉得,会是她吗?” 羽千琼看似随口回道:“我怎么知道?她还欠我一颗摩莲圣果。” 青衣小厮噗嗤一声笑了。 羽千琼问:“笑什么?” 青衣小厮收回手,用食指勾了勾上好的弦,道:“没什么。” 羽千琼契而不舍地道:“你这么说,我会信?许久不曾见你笑过,你不觉得这一笑很陌生?” 青衣小厮道:“你别叨叨些没用的。你说,是你去请,还是我去?” 羽千琼垂眸,上好第二根弦,这才问道:“若不是,当如何?” 青衣小厮眸中的希望慢慢沉下去,冷声道:“若不是,便继续寻。总而言之,不能放过那些王八羔子!战苍穹死得痛快,等我收拾了这些想要摩莲圣果的人,就去探望他的尸骨,招些虫蚁陪他热闹。” 羽千琼问:“连尸骨都不放过?” 青衣小厮的眼中好似淬了毒,幽幽道:“他们逼佳人时,从未手软,我又何必心怀良善?” 羽千琼上好第三根弦,拨弄了两声。 青衣小厮烦躁地道:“别弹了。人家说耳朵不算疼,就是心不大舒服,还真是中肯的点评。”说到最后,竟又见了笑模样,好似自言自语般道,“这话,还真像佳人说的。” 羽千琼看向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立刻催促道:“走吧,再不去,万一出了什么漏子,后悔可来不及。” 羽千琼点了点头,口中却不紧不慢地道:“你安分些,别当别人都是傻子。” 青衣小厮自嘲地道:“这世间,除了我,还有傻子吗?唯有傻子才假装信你这个骗子!” 羽千琼不语,竟又开始换弦。 青衣小厮盯着羽千琼,慢声道:“佳人用华粉墨的尾指做了一只骨哨,不知道还在不在。” 羽千琼蹭地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青衣小厮紧随其后。 正文 第六百章:求婆婆宠宠 唐佳人不愿意和别人挤,从百娆阁出来后,就去吃了饭,而后打道回府。这一路上,她都在想那个青衣小厮。虽然不明显,但她能感觉到,有两个青衣小厮。前者下楼拦她,却不爱搭理人;后者从隔间出来,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若非她眼神越发好使,对易容术又了如指掌,还真就被糊弄过去了。 她没有戳破,是因为不想显山露水,将自己摆在箭靶处。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蹦跶,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刁刁,在她的胸腔里碰撞,催促她一探究竟。 只是,不能乱。 她不知道,羽千琼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所以,不能乱。 唐佳人忍着走进百娆阁的冲动和渴望,硬生生地回到霸霸楼,刚推开门,便看见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多了两个人——红衣羽千琼和青衣小厮。 唐佳人的视线越过羽千琼,看向站在他身后侧的青衣小厮,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心脏便是一颤。那眼神,好似穿过了岁月的长河,落在她的身上。有着跋山涉水的艰辛,有着刀山火海的艰难,也有着求而不得的悲伤和渴望…… 世间万物都有保护色,它们善于欺骗别人保护自己,可相处久了,看的又岂是这张脸?那双好似大海的眼睛里,似乎要卷起巨浪,狠狠拍进她的心里。 唐佳人的双腿发颤,就要将那两个在午夜梦回咀嚼在喉咙里的名字脱口而出…… 这时,门口响起寒笑的声音,道:“敢问这位老妇人,可是霸霸楼的主人?” 唐佳人被惊醒,直接回头望去,但见寒笑就站在自己面前,认真地问。他的身后有一队人马,大约二十余人,虽穿着普通的布衣,佩戴着轻软的护甲,看起来就如同大户人家的护院一般,但这些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气质不俗,充满杀伐之力,令人不敢靠近半分。他们佩戴的大刀,明显是官刀。由此可见,他们这副轻装简行的样子,并不是因为要低调行事,而是便于快速出行。 这队人马中,围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脸冷峻,正是肖劲。 不难想象,那马车中的尊贵人儿,正是端木焱。 唐佳人暗道:来得好!端木焱虽然没有逼迫公羊刁刁,但却将她骗惨了。再者,谁知道那日围攻刁刁的人中,到底有没有他的人! 寒笑见老妪没有搭话,当即提高了一些音量,大声道:“敢问老夫人,可是这霸霸楼的主人?” 老妪面不改色地掏出木板,将正面给他看。 寒笑伸手要拿走木板去给端木焱看,老妪不松手,他竟没有扯走。单是这一点,就令他对老妪多看了一眼。寒笑松开手,走到马车旁,道:“公子,霸霸楼里的一位老妪取出一块木板,上书:婆子又聋又哑,眼神还不好。客官有什么事儿,大声喊!” 端木焱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道:“那就喊人来见。” 寒笑看了肖劲一眼,这才回过身,气运丹田,喊道:“我家主子有请霸霸楼楼主出来一见!” 霸霸楼里,羽千琼给青衣小厮使了个眼神,像门口走去。 青衣小厮即便再不愿,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追问真相,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羽千琼走出霸霸楼。 寒笑看人出来,立刻迎上去,道:“公子可是霸霸楼楼主?” 羽千琼冷冷地回道:“在下是隔壁百娆阁阁主,客官有空来玩。”言罢,对着老妪甩了下手帕,拿捏着声音柔柔地道,“来寻人家。”一扬下巴,走了。 寒笑感觉自己的嘴角好像抽了好几下,望向百娆阁的目光明显带着几分敬而远之。 青衣小厮扭头看了老妪一眼,眼神说不上多妩媚,但他却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大腿和臀部。其意是用来提醒老妪看他大腿,是不是长了半寸? 寒笑看向老妪,又看向青衣小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霸霸楼的老妪手段了得,还是百娆阁的小倌们太敬业,只要给银子就是小情人?哎呀,太混乱了…… 寒笑觉得,这种场合应当让肖劲应对,他还是经验不足啊。 寒笑看向肖劲,明显在请求指挥。 唐佳人不想见端木焱,直接将木牌一转,示意寒笑看后面的字。 寒笑抱了抱拳,将话学给了端木焱。 端木焱道:“走吧。” 马车滚滚,马蹄踏踏,一队人马向前去寻找客栈。 这条街上的客栈,因为霸霸楼的原因,那可是爆满。就连马厩都恨不得收拾出来住人。住谁?别人不愿意,掌柜的愿意!他把房间让出来,自己搬到马厩,一想到那些银子,美得呦,睡觉都是傻笑的嘴脸。 唐佳人打发走了端木焱,立刻颤巍巍地走向百娆阁。尚未晃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孟水蓝和孟天青同时掀开幕篱,一起抬头看向百娆阁的牌匾。 孟天青道:“孟水蓝,你什么时候干起了这等买卖,我怎么不知道?” 孟水蓝道:“若某真干起这等买卖,定让你去当头牌。” 孟天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算你有几分眼力,知道我翩若惊鸿。” 孟水蓝勾了勾唇角,道:“某还知道你沉鱼落雁呢。尤其是你那几根猫须,谁摸上一把,不得扔下几个铜板?” 孟天青斜眼看向孟水蓝,道:“找打架?” 孟水蓝看向老妪,道:“婆婆,你说某是否能打过这个混小子?” 老妪眯眼一笑,绕开二人,继续向百娆阁里走。 孟水蓝一伸手,拦下老妪,道:“婆婆且看,某这弟弟虽不成气候,但胜在容貌不错。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就他脸上这几根胡须,闲来无事扯上两三根,也能痛快一下手指头不是。婆婆若不嫌弃,这货你先收了去,任打任骂任调戏,总比这百娆阁里的东西干净。” 得,阁主大人这是不满百娆阁的名字,开始公然叫板了。 闻听此言的羽千琼从二楼处探出头,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道:“以二位公子的姿色,怕是进不了我百娆阁。” 一句话,好似一盆油浇在火堆上,瞬间炸起一团火云。 孟水蓝看向羽千琼,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厮杀个血肉模糊。 孟天青本是不喜欢孟水蓝把他当个玩物来逗乐,可这会儿确定过眼神,彼此都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孟天青直接转向老妪,道:“婆婆,这百娆阁有什么好看的?若真有好看的,也不会挡着脸不让人看。你看我,我脸上这几根胡须,可随风而动,好玩着呢。” 唐佳人没想到,孟天青不要脸起来和孟水蓝有着一拼啊。可她不是为了“贪草好色”才要进百娆阁,所以非去不可。 老妪也不搭理孟天青,耷拉着眼皮,一副又聋又哑又看不清的样子,就要往百娆阁里溜达而去。 孟水蓝一伸手,拦下老妪,道:“婆婆就这么不解风情?某那不成器的弟弟,都开始抖胡须了,婆婆却看也不看,这是什么道理?” 唐佳人暗道:得,这就是胡搅蛮缠了! 她挑起眼皮,看向孟水蓝,尚未开口,就听羽千琼道:“百娆阁的美男子风情万种,只要夫人喜欢,无论傲然、妩媚、温柔、勇猛、柔弱都可陪着夫人玩耍,哄夫人开心。更何况,夫人看中了青衣,总要来捧个场的。” “青衣?”另一个声音响起,成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但见望东推着四轮车由斜对面的茶楼走出,而那四轮车上,坐着的正是秋月白。他身穿一拢淡蓝色的长袍,衣领袖口处,用银白两色线,绣出缠绕的丝。简简单单,却又精美异常。盘扣上的疙瘩,并非布料拧成,而是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他的长发挽起一半,系着一根银色飘带,衬着那头黑色长发,竟比金银玉饰都好看。 贵不可挡的淡雅和饱含低调的奢华,以及清冷傲然却情意绵长的眼神,揉成了今日这个复杂多变的他。 还记得,月白出,树全秃吗? 而今,月白出,是真真儿的万众瞩目。 一见秋月白的这身打扮,孟水蓝立刻不淡定了,啪地一声展开扇子,道:“秋城主穿成这样,是要入百娆阁争个一席之地否?” 嫉妒,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秋月白直接看向老妪,道:“想请婆婆喝杯香茗,不知婆婆是否赏脸?” 孟水蓝用扇子挡住脸,斜眼看向老妪,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秋月白那种冷冰冰的性子,竟然打扮得如此骚包,显然是有情况!若非事关唐佳人,他会这么折腾自己才怪!一想到唐佳人,孟水蓝就觉得自己今天穿得太过简单了! 孟天青对秋月白道:“有个先来后到,容我先和婆婆谈谈心。” 秋月白对老妪道:“这里穷乡僻壤,吃食上太过粗糙。秋某刚请来两位告老还乡的御厨过来,准备借用对面的茶楼做些美食,不知婆婆可否品鉴一二?” 唐佳人感觉自己口中的津液开始迅速分泌起来,想要保持冷静,却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众美齐聚百娆阁 是人就有缺点。有些缺点是为了衬托为数不多的优点,有些缺点却是致命毒药,一碰即死。 唐佳人被人点了死穴,却还要伪装镇定。 千万别小瞧了吃,这可是她毕生的追求之二。至于之一,那就是生个优秀宝贝振兴唐门。如今唐门被毁,她余生的爱好仅剩吃一条,若不珍惜,如何对得起自己?哎…… 然,在吃与刁刁之间,唐佳人自然要选择后者,那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探明真相这件事不能做得太明显。在场的各位都是人精,她若表现得太过,定会引起大家的怀疑。在没有撕破脸前,她还是位比较好说话的婆婆。 唐佳人略一思索,冲着秋月白点了点头。 孟天青要开口阻拦,孟水蓝用扇子敲了下孟天青的肩膀,对秋月白道:“某也好些日子没见到秋城主,不如一起聚聚?” 秋月白淡淡道:“秋某与孟阁主不熟。” 孟水蓝笑嘻嘻地道:“如此傲娇,百娆阁里绝对没有。” 羽千琼趴在二楼的栏杆处,道:“茶楼有什么好,不如来我这百娆阁,听着曲儿,喝着酒,再尝尝御厨的手艺。” 唐佳人当即点头,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秋月白见唐佳人点头,也就不再多言。 羽千琼捏着红色的帕子在栏杆处轻轻一扫,道:“是否需要在下派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将秋城主抱上来?”这话说的,绝对含着刺儿。 秋月白回道:“不劳烦。”言罢,直接站起身,在孟水蓝和孟天青的目瞪口呆中,施施然走到唐佳人身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唐佳人一边走入百娆阁,一边开口道:“可惜喽四轮车。” 秋月白道:“婆婆若是喜欢,送给婆婆。”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秋月白一眼,觉得这人变得有些粘人。偏偏,那张脸还是那般不爱笑,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儿粘乎之意。 孟天青道:“哥,你觉不觉得我们被那老太婆耍了?”这话是指老妪装聋作哑之事。 孟水蓝打开扇子,摇了摇,道:“是你,不是某。”言罢,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百娆阁的二楼处,青衣小厮目露凶光,一转身就要往楼下去。 羽千琼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干什么去?” 青衣小厮小声回道:“既然都来了,就一次解决掉!我下毒,弄死他们!” 羽千琼问:“连那易容者都不放过?” 青衣小厮道:“若她是佳人,自然不惧毒,若不是……”微微一顿,这才继续道,“死不足惜。” 羽千琼记起公羊刁刁的良善,如今听闻他如此不在意别人的生死,心中划过异样,竟是暗恨那些推手,一把把将其推入恶魔深渊。这世间良善之人本就不多,公羊刁刁简直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却被生生逼成这样。这事,他们必须负责。 羽千琼攥着青衣小厮不松手,道:“今日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他们明着来,暗地里自然有所布置。明晚霸霸楼卖摩莲圣果之时,定会大乱,我们趁乱动手,一个不留!” 青衣小厮攥了攥拳头,终是点了点头,转而道:“等会儿你让我去服侍那易容者。” 羽千琼点了点头,松开了青衣小厮的手。 阁外,望东回到茶楼,请出两位告老还乡的御厨,背上各色食材,重返百娆阁,直接将二人送进了厨房。 两位御厨自恃身份,怎么肯在这种烟花之地展示手艺,奈何对秋月白有几分惧意和敬意,这才生生忍了,只是那脸上却不见笑颜,真真儿是在心里添了堵,剁起菜来十分孔武有力。 刚走开没多久的一队人马折返回来,寒笑仰头看了看百娆阁三个字,转头对肖劲道:“大人,真要住这儿?” 肖劲反问:“还能住哪儿?附近五家客栈全部客满。” 寒笑笑了笑,翻身下马,打了头阵,直接进入百娆阁。 肖劲搀扶着眼系飘带的端木焱,下了马车,一步步走向百娆阁。 百娆阁的二楼处,有一间比较宽敞的雅间。雅间里摆着六张几,围成一个大圈,分别坐着秋月白、老妪、羽千琼、孟水蓝、孟天青。空着的一张几上,虽然无人,却摆了酒水。 舞者从两张几的中间穿过,来到中心处,歌舞翩翩。 唐佳人对这些女子毫无兴趣而言,只盼着等会儿能尝尝御用的美食。 羽千琼道:“今日主要宴请的是夫人,想必这些女子入不了夫人的眼,来,换了。”青衣小厮跪坐在羽千琼的身后,在给他倒酒时,用胳膊肘轻轻地拱了拱羽千琼的身子。 羽千琼看似随口道:“夫人年事已高,你去服侍吧。” 青衣小厮应道:“诺。”站起身,来到老妪身旁,就要跪坐下。 孟水蓝扬声道:“尊老爱幼,乃是美德,天青你过去帮衬一把。” 孟天青直接站起身,走到老妪身边坐下,冲着老妪一笑,道:“还记得婆婆第一次见我胡须吓得昏厥过去,不知婆婆现在怕否?” 老妪伸出手,摸了下那胡须,问道:“洗脸,方便否?” 孟天青回道:“方便。” 青衣小厮倒了杯酒,而后在酒杯里点了火,将其推给老妪,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道:“夫人,这是我们百娆阁的特色火酒,请喝。” 唐佳人所有的怀疑,在青衣小厮这一串口齿清晰的话语中被打消了三分。刁刁结巴,是先天而成。然,她若一开口就结巴,便可断定这青衣小厮的身份! 思及此,老妪怀揣着紧张的心情,试探着开口询问道:“就这么喝?不会烧脸?”一开口,十分流畅,那颗饱含希望的心,却堵得慌。 青衣小厮回道:“这火看似燃烧,一口闷入口中,却不会灼伤人。”伸出手,端过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倒酒,再次将其点燃,敬给老妪。 孟天青觉得特别不舒服,却说不上为何。他直接取过青衣小厮倒的酒水,端在手中,道:“这个还真要尝尝。”一抬头,将酒水入口。 就在这时,端木焱在肖劲的搀扶下走进雅间,扬声道:“给老子留个位置没?” 孟天青举起火酒时,因怕烫到自己,这送酒的手法就有些急,竟洒出一些在唇上。酒水燃烧而起的时候,恰好端木焱进来了,众人瞪大的眼睛,从孟天青的脸上转到了端木焱的身上,又由他的身上迅速转回到孟天青的脸上。大家都惊讶于这场变故,竟没人搭理端木焱。 孟天青的胡须燃烧而起,打个卷儿变成灰烬,空气中发出烤鸟肉的味道。 孟天青忍着逃窜的冲动,抹了一把脸,扑灭了火,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 端木焱道:“烤鸟肉就这么香,还是本王来此不被欢迎?” 众人这才起身,纷纷抱拳口称:“王爷。” 羽千琼更是直接走出,故作惊讶地道:“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快请上坐。” 酒席发生变动,一翻折腾下来,上首位让给了端木焱,依次是秋月白、青衣小厮、老妪、孟天青、孟水蓝、羽千琼。 孟水蓝和羽千琼之间空了一几,那原本是属于孟天青的位置。而今,孟天青、老妪和青衣小厮挤在一桌上,怎么看怎么怪异。 众人坐好后,羽千琼看向肖劲,道:“那还有一桌,不如大人坐那里?” 肖劲道:“肖某与王爷同席即可。” 羽千琼不再劝,举起酒杯道:“在下是这间百娆阁的东家,先举杯敬诸位。今晚百娆阁开业,请诸位多多捧场,不要吝啬手中的身外物才好。”微微一笑,用手掀开面纱,同时用袖子遮挡着脸,饮下杯中酒。 众人倒酒,举杯,同饮。 端木焱放下酒杯,道:“老子饿了,盘中怎么没有食物?烤鸟肉呢?” 众人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只得干巴巴地回道:“是我的胡须烧着了。”说这话时,他瞪着青衣小厮。 老妪轻轻一叹,道:“烧掉了半边,怪可惜的。”伸出手,“这边也别留了,看起来那叫一个怪呦。”说着话,竟将剩下的半边胡须一根根扯下,扔到了几上。 孟天青的眸子颤了颤,既像要跳脚,又似在忍痛,还像……要哭,却在众人面前生生忍住了。 说实话,这些胡须陪伴他有段日子,竟成习惯了。如今被拔掉,心中还有些不舍呢。 唐佳人心中暗道:天青的手已经恢复成人手,脸上的胡须也可以拔掉,这说明了什么?是不是说明,那给他下蛊之人,已经死了?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恢复如常?还是说,他寻到了下蛊之人,要到了解决之道? 端木焱道:“那个老婆子,你不是弄了块破木板写着自己又聋又哑眼神儿还不好吗?” 老妪拍了拍耳朵,喊道道:“啊?你说啥?” 端木焱顿觉自己遇上老赖皮了。他也无意和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计较这些,转而道:“诸位不辞辛苦而来,都是为了摩莲圣果?” 无人答。 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种种试探不停 端木焱在心中冷笑一声,提起酒杯,道:“本王与诸位同饮一杯,为了……”微微一顿,“我们共同结识的唐佳人。” 这杯酒入喉,格外苦涩。 端木焱放下酒杯,道:“若她在这里,想必会后悔,为何当初不成全了唐不休的心意,干脆下毒毒死这群王八蛋!” 这话,也就端木焱敢说。 肖劲轻轻一咳,提醒端木焱注意言词,不要被别人抓了话柄。毕竟,若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王八蛋,那么当今圣上,又是什么身份? 端木焱混不介意,直接道:“斟满!” 肖劲提起酒壶,为端木焱斟酒。 压抑的气氛中,五位美少年踩着鼓点而来,从两几之间穿过,聚集在中心处,开始翩翩起舞。 少年们穿着五彩衣裙,赤足而行,虽没有描眉画眼,却都在额间点了一点嫣红。 唐佳人的视线透过这些少年,看向秋月白。 也不知道羽千琼是不是故意让这些少年点上眉间一点红,竟与秋月白如出一辙。 秋月白的额间伤口已经结痂,呈现暗红色。那颜色看起来不轻挑,却生出了几许销魂滋味。就好像九天谪仙动了一点凡心,虽只有一点,却是沾满了红尘情惑。 秋月白的视线透过少年看向老妪,遥遥举杯邀饮。 老妪装作眼神不好的样子,十分随意地转开目光,来个视而不见。 孟水蓝将一切看在眼中,笑着打量了老妪两眼,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文章他没读明白。 青衣小厮借着倒酒的功夫,装出一不小心的样子,弄湿了老妪的衣衫,忙扯起袖子,在老妪身上擦拭着。 手过之处,老妪的骨头形状已经了然于胸。 公羊刁刁是大夫,讲究的就是一个手稳。再者,他善于易容之术,需要在细微处做文章,不但对手的要求很高,更要有一双观察入微的眼睛。 唐佳人易容后的样子,在公羊刁刁的眼中和手下渐渐褪下伪装,在他的心中呈现出一个虽然五官模糊但身体却越发清晰的女子。单看这骨架和身型,就知道……不是她。 公羊刁刁心中的失望和痛苦,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若非要顾及羽千琼,他真想现在就动手杀了所有人! 是的,他能够做到。 他的前半生用来悬壶济世,后半生就用来屠尽这些贪心人,又能如何?!大不了死后下地狱,再将这些人杀一遍!他想,这些人一定在地狱里等着他。 唐佳人感觉青衣小厮的手在自己身上乱摸,眉头一皱,就要扭身避开。 秋月白抓起一粒花生豆,隔空而来,打在青衣小厮的手腕上,迫使他松开手。 羽千琼适时开口呵斥道:“没用的东西!还不下去!” 青衣小厮立刻垂头退下,回了隔间。 羽千琼笑道:“请夫人喝酒,却弄了一身酒水,不如去换一身。”扬声道,“来人……” 老妪摆摆手,佝偻着腰,随口道:“无碍。这衣衫随婆子,也是个贪杯的。” 羽千琼只得挥退小奴,继续陪酒。 不多时,美食被一小碟接着一小碟地呈上来,那诱人的香味弥漫在雅间中,令人垂涎欲滴。 老妪倚老卖老,也不等六王爷端木焱发话,提起筷子就尝起了美味。她每次伸出筷子,都要抖上几抖,让人担心那夹着的美食会落在身上,可结果却恰恰相反,无论她抖成什么样子,那美食都会准确无误地抖进她的嘴里。这,也算是门技术了。 孟天青道:“婆婆你抖成这样,可是有什么疾病?” 老妪又陷入到又聋又哑的状态中,听而不闻。 孟天青自讨没趣,道:“婆婆自己吃尽兴,想来也不需要人帮衬,在下回去了。”言罢,站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孟水蓝用余光瞥着秋月白,对孟天青道:“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却不珍惜,某觉得你会后悔的。” 孟天青直接怼道:“你这一生当中,每隔两天就会教训我一番,说什么我若不怎样,便要后悔。实话告诉你,而今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比你晚生几年。” 孟水蓝不置可否的一笑,看向老妪,道:“婆婆,明晚这夺宝大会,是个什么章程?不如先和我们说说,也好有个谱儿。” 老妪道:“错了。不是夺宝大会,是买宝大会。楼主说了,价高者得。每队人马只准一人进入。少于十万两,那是连摸门都不要想。” 孟天青道:“有没有摩莲圣果,都是你们自己说的。不拿出来,谁信?” 老妪眼皮一耷拉,又开始吃东西,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又要装聋作哑时,她才吞下美食,回道:“楼主说,你们都能厚颜无耻地追到唐门,为何她就不能寻到红色的果实来卖?” 一句话,就好似一把匕首,扑哧一声捅入每个人的心口,直接扎在心上。痛吗?痛!但除了痛以外,更大的感觉是见到了阳光。是的,一直蒙在心上的那块又重又厚又沉又遮光的布,被这一匕首刺破,终于让心在鲜血淋淋中得以望向阳光。 是她!她还活着! 秋月白一直怀疑老妪的身份,听了这话,终于可以肯定,无论眼前的老妪是谁,定与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有种直觉,唯有紧紧抓着她不放,才能找到佳人。 端木焱在听说唐佳人跳入冰河为公羊刁刁殉情后,就恨上了所有人。这其中,包括他自己。今日他来,自然是来者不善。可一听老妪此言,他心中那些毒液就开始摇晃起来。一颗心跳动得不成样子,险些从胸口蹦出。 羽千琼见青衣小厮如同木头人般退进隔间,便知他没能从老妪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颗心也随之沉了下去。这老妪突然来了这么一嘴,令他就像牵线木偶,又再次活了过来。这世间,若没有唐佳人,他汲汲营营还有何乐趣?为了这份乐趣,唐佳人也不能有事。 隔间里,扮成青衣小厮的公羊刁刁已经离开,留下真的青衣在那里收拾这羽千琼的衣物。若公羊刁刁在此,定然控制不住自己,冲出来问老妪,那楼主到底在何处?! 孟天青和孟水蓝自问除了偷偷跟随佳人回到唐门,想要趁乱夺得摩莲圣果,与逼死公羊刁刁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如今听见老妪这话,越发觉得唐佳人非但活着,还正是这霸霸楼的楼主。他们二人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真是恨不得立刻去见佳人才好。 孟天青没有城府,屁股坐不住蒲团,直接挪回到老妪身边,急切地问道:“那位楼主在哪儿?她何时说的这话?” 老妪又开始装聋作哑,那样子真是令人恨得咬牙切齿,偏生又不能拿她如何。旁人可以威逼利诱,可对于这样一个孤寡老妪而言,给她一拳头都能要她性命,谁还敢太过激烈的盘问? 孟天青得不到回答,直接抢走老妪手中的筷子,大声道:“你拔我胡须时,我都没有和你计较!眼下问你话,你若不答,我就拔你银发!” 如此胡搅蛮缠,也着实令人没有办法。 唐佳人怕孟天青犯浑,真薅她银发。那银发是她偷偷剪了几缕别人的,然后一根根捆在了自己头发上,最不经折腾。平时梳理,她都格外小心。若被薅上一薅,一准儿大片掉落。那她可真就要现出原形了。 唐佳人略一思忖,开口呵斥道:“你这个后生,真是无礼!我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诚实回答,婆子我自然不会耍滑。” 孟天青直接道:“你问。” 唐佳人道:“你们百川阁的秘密,你会信口开河吗?” 孟天青当即回道:“怎么可能?我若随意说出口,孟水蓝岂不会要我命?” 唐佳人笑了笑,道:“你能保密,老婆子自然也要忠于楼主。所以……不能说。” 孟天青感觉自己被耍了,却又无可奈何。 孟水蓝道:“回来吧,别丢人了。” 孟天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孟水蓝站起身,道:“某去和婆婆促膝长谈。” 孟水蓝来到老妪身边,坐下,风度翩翩地笑道:“婆婆今年可有四十?想必定有过人之处,才被霸霸楼楼主看中。” 老妪扯着脖子喊道:“老婆子今年七十六了。楼主说了,婆子这个年纪好啊,看谁的脸都像猴屁股,不至于被谁迷了眼。”说完,自己笑上了。 孟水蓝铩羽而归。 羽千琼打趣道:“看样子,大家怎么都是奔着霸霸楼楼主来的?如此说来,那传说中的摩莲圣果是真的喽?” 端木焱问:“本王问你,那楼主是不是唐佳人?你若撒谎,就是灭族重罪!” 老妪放下筷子,眯眼望向端木焱,老老实实地回道:“婆子没见过楼主真容。楼主说了,想见她,唯有月末之时。诸位,婆子吃饱了,你们慢慢享用吧。”说着话,站起身。 端木焱追问道:“是男是女你总能分得清吧?” 老妪问:“啊?你说啥?” 端木焱无语。 秋月白也站起身,道:“我送婆婆。” 老妪一抬手,阻止道:“婆子孤身惯喽,这就回家睡觉去,无需人陪。” 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休休要吃了我 唐佳人迈着一步三颤的步伐在热闹的集市里溜达一圈儿,停留片刻,看一个耍猴人在指挥猴子要铜板。那猴子看见唐佳人,直接跳到了她的身上,从她斜挎在身上的大布兜里翻找出一把瓜子,学着人的模样,嗑着瓜子吐着皮,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唐佳人等它吃完了,才转身回到霸霸楼,准备躺在摇椅上小睡一会儿。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穿过空空如也的屋子,去往里间,竟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 那是一位衣衫褴褛的男子,说不上蓬头垢面,却满脸胡茬,发丝凌乱,一张脸唯有眼睛周围还算干净,透着麦穗的颜色。 他的左手臂从扶手上垂下,手中还拎着一只酒壶,酒壶底儿差点磕碰到地上。他摊开的四肢修长,却并非重点。重点是,他的鞋底磨漏了,露出两片不算白的脚底,明晃晃地引人侧目。 唐佳人终于明白,为何在她易容成别人后,唐不休能一眼认出她。正如眼前这个看似乞丐又不像乞丐的男子,就算遮挡住整张脸,她也能一眼认出,这就是休休。 以往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想,若再次看见休休,她会不会像以往那样,委屈到哭鼻子?答案竟然是一定的。 可现实却是,她没有委屈可诉,也不想钻入他的怀中寻求庇护,她只是有些心疼他。是的,心疼。心疼他明明分不清方向,却要在这混沌世间寻找她;心疼他在得知她为刁刁殉情后,经历了怎样的伤痛?! 他于她而言,不单单是第一个男人那么简单。他是良师损友,是玩伴,是爹爹,是情人,是可以陪自己上天入地的那么一个人,是天地间唯一一个能令她脱掉利刺,敢于露出柔软的那个人。 许是经历了太多,现在想来,一直都是自己对不起他,而非他算计自己。 曾经的懵懂与复杂感情,在经历了万丈红尘后,被净化下了什么?谁又说得清。 唐佳人觉得有些犯困,干脆坐在地上,依靠着墙面,半眯着眼睛望着唐不休,直到睡意袭来,她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甜。 醒来时,天边只剩下一丝红线,泛着夕阳特有的颜色。 唐佳人下意识看向摇椅。摇椅仍在,人却不见了。她一惊,立刻扭头去找,恰好与唐不休的目光撞到一起。 原来,唐不休就坐在她的身边,静静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唐佳人被那张靠得极近的毛脸吓得倒吸了一口短促的凉气,转而恢复如常。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的双眸,直接开口问道:“你是谁?” 唐佳人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暗道:我是谁?我能告诉你吗?唐门被大火所没,定是你放火烧的。你这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实则相当重视唐门里的一草一木。你定是怪我招来那么多别有异心之人,还威胁你放过他们。我是应该乖乖承认自己就是唐佳人,争取宽大处理,还是绷着,先套套你的话?现如今,我容貌变化极大,骨骼都与以往不同,就算被扒光洗净,只要我不承认,谁也不能耐我何啊。 唐不休第二句直接逼近,道:“你若是普通老妪,定是我失散多年的祖奶奶。” 唐佳人向后挪了挪,被这突然而至的认亲打乱了思想步调。 唐不休向前凑了凑,继续贴着老妪的脸,问道:“你躲什么?” 唐佳人掏出木板,示意唐不休看正面。 唐不休一伸手,将木板压下,道:“糊弄谁呢?你刚才睡着了,把呼噜打得跟吹叫叫儿似的,哑巴可发不出这么齐整的声音。” 唐佳人表示,不信!可唐不休言之凿凿,还真令她对自己产生了几分怀疑咧。 二人相对无语。 半晌,唐不休突然伸出手,抱住老妪的肩膀,将其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唐佳人的心跳漏了一拍,继而狂跳起来,暗道:这……这是干什么?霸王硬上弓?她的身子一扭,就想要挣脱。 唐不休抱紧老妪,声音沙哑地道:“你别挣。你若是老妪,我这么抱着你,你不亏。你若是蘑菇,我这么抱着你,你应笑。” 唐不休看似随意,甚至有些调戏老妇人的顽劣,实则在伸出手时,已然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他看不透她、看不清她、看不明她,唯有……抱紧她。 她不再是他眼中的唐佳人。她高了、胸部丰盈了、腰部纤细了、大腿修长了、想必就连眉眼都长开了。所以,他迷茫、不安、心怀忐忑,不知自己是否寻对了方向,找对了人。唯有……抱一抱。是的,唯有抱一抱,将那人拥入怀中,才知道,她是不是那个占据他整颗心的人。所有的相思苦,分别痛,他都可以承受,唯有……经不起得而复失。只求老天看在他受尽折磨的份上,不要戏耍他。 唐不休那话说的有几分莫名其妙,甚至轻佻,却令唐佳人的鼻子一酸。她知道,自己挺不是人的。什么事儿都先考虑自己,竟没有将休休的感情珍而重之。想来也是,若自己眼瞧着休休为其他女子跳入冰河,生死不知,苦寻无果,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有几分像他的臭老头,却又死活不承认自己就是休休,自己还能抱着他寻求心灵上的片刻安慰,他是应该笑的。不想笑?好吧,来吧,承受我的怒火,先捅一刀再说! 这么一想,唐佳人越发觉得自己特不是人。休休从未对不起她,她却刻意隐瞒自己生还的消息。不知道现在坦白,会不会被原谅? 唐佳人伸手抓住唐不休的衣襟,深吸一口气,刚要张口说话,就听唐不休道:“你这老太婆身材还真不错,抱在怀里,柔玉满香。” 唐佳人顿觉手痒,真想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扇过去!让他随口调戏!让他混不吝! 唐不休先一步放开老妪,转开目光,透过敞开的窗口,望向窗外的夕阳,声音沙哑地道:“抱也抱了,你总要雇我,给个容身之处才好。”手指在微微颤抖,嘴角却上扬、上扬、继续上扬,“像我这种壮年,最是孔武有力,雇我不亏的。” 唐佳人微愣。她不是跟不上唐不休的思想变化,而是不明白他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若是以为一个抱抱就能换得栖身之地,在隔壁百娆阁还是有可能的。 唐不休等不到答案,扯头看向唐佳人。 夕阳的光束落在他的眸间,将那颜色较为浅淡的眸子染成了*,为那眸中尚未收干净的泪痕镀了层粼粼春色,煞是动人心弦。 唐佳人从未见过唐不休落泪。在她眼中,他是强大无敌的。不但内心强大、坚不可摧,就连外在武功也是强大,否则怎么能成为人人忌惮的大魔头,专干那屠人满门的勾当? 可此时此刻,当她在他眼中看见泪痕时,她才知道,唐不休不是强大到无敌的那个人,他也有弱点、也会心痛、也有纠结、也会不安…… 只因,他的心中有她。有她这个从小养到大的白眼狼! 唐佳人的眼眶一红,一把扯住唐不休的衣襟,将他整个人薅过来,一口吻了上去。那画中人虽不太美好,一位是白发苍苍的老妪,一位是蓬头垢面的乞丐,但在夕阳西下中,却有种穿越时光荏苒的美好,散发着令人痴迷的芳香,氤氲开一朵朵花儿,悄然绽放。 你便是你,在我的心里打下烙印,唯一的那个你。 唐不休的感情,好似洪水猛兽,被他自己关押在牢笼,困于井下。如今那唯一一把能打开铁锁的钥匙,已经入孔,他还能控制住自己?见鬼的控制!再控制下去,他就要碎裂成千片万片了! 唐不休直接将老妪捞入怀中,好似饿狼般回吻上去。 许是太过动情,失而复得令人忘乎所以,唐不休这一嘴下去,直接啃坏了老妪的嘴唇。非但如此,还啃下来一块皮肉! “嘶……”唐佳人痛呼出声。 唐不休立刻放开怀中老妪,一边看着她的嘴唇,一边从自己的嘴巴上取下那片皱皱巴巴的假皮。 唐佳人不再刻意更改声线,直接道:“休休,你这是要活吞了我吗?” 一声休休出口,险些令唐不休再次发狂。他忍了又忍,还是将人抱进怀中,用手压着她的手,用力揉搓了两下,久久不语。 唐佳人挣扎着抬起头去看唐不休。 唐不休压着她的头,不让她看自己。 唐佳人道:“上不来气了。” 唐不休这才稍微松开些力道。 唐佳人借机抬起头,看向唐不休。 但见这位自称不休老祖的人物,正在那里噼啪落泪呢。 他扭开头不让唐佳人看自己,恨声道:“为师这辈子就没这么哭过。此事传出去,杀你灭口!” 唐佳人的心已然柔软成一片,忙哄道:“好好,我绝对不会对别人说,人人惧怕的不休老祖,就坐在霸霸楼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不休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瞬间转头看向唐佳人,眼睛亮若寒星,唇角一勾,笑道:“上气不接下气?是为师没有教好你,现在重新给你讲解一下这个词儿的意思。”言罢,直接扑了上去,就是一顿强吻! 那般霸气,不容拒绝。 唐佳人心中划过一个念头:他真要吃了我。 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床上聊聊 霸霸楼前门大开,后门不锁,最是随进随出的地方。 就在两个人纠缠彼此的同时,有一壮汉走进霸霸楼,大嗓门地喊道:“喂!有人没?!” 有!不只一个,是两个咧。 后屋中的二人立刻站起身,唐佳人捂着嘴巴,唐不休为唐佳人收拢敞开的领口,扯下上卷的衣襟。 壮汉直接走到后屋,一眼望去看见衣衫不整的二人,上下扫视两眼,只当这是一对儿野鸳鸯,直接呸了一口,转身走了。 唐佳人和唐不休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 唐不休伸手揉向唐佳人的发顶,唐佳人立刻闪身躲开,道:“这个不能乱摸,很难打理的。” 唐不休眼含邪魅笑意,问:“哪里能摸?” 唐佳人媚眼如丝,回了句:“你想摸哪里?” 唐不休的呼吸一乱,一把揽住老妪的腰肢,道:“蘑菇,你是不是去学惑术了?改投他人门下,可是要受重罚的。” 唐佳人笑道:“看来,此事照着屁股打几巴掌,已经不管用了。” 唐不休的眼神幽暗,鼻息热了几分。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走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转过身,弯下腰,捡起手杖,一步三颤走到大门口,回过头,用老者特有的低哑声音,冲着目瞪口呆的唐不休道,“小子,你过来,好生扶着你祖奶奶。” 唐不休感觉自己被调戏了。却,满心欢喜。他的蘑菇,终于用对待男人的态度对他了。以往,他宠着她、爱着她,而她腻着他的方式,更像是对朋友、对师傅、对爹爹,对待自己喜欢的某位男子,总而言之,不像对待情人。如此这般随意的嬉闹,喜怒哀乐自成一派风情,真真儿让唐不休的骨头都酥了二两! 他立刻抬步跟上去,规规矩矩搀扶着老妪。 二人在店铺关门之前,采买了一些东西,花光了唐佳人的全部积蓄。二人回到住处,直接关门关窗,隔绝任何人的偷窥。 唐不休翻看唐佳人买的那些东西,十分聪明地道:“这是真想让我扮成小厮喽?” 唐佳人坐在凳子上,点了蜡烛,拿出镜子和易容膏,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颗夜明珠凑到镜子前,开始处理自己嘴巴上的肌肤,随口玩笑道:“你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吗?” 唐不休眸光灼灼地盯着佳人看了一会儿,问道:“不准备让我见见你的真容?” 唐佳人回道:“这脸处理起来特别麻烦,等明天事情解决后,再让你看。”斜眼看向唐不休,“我变了模样,你可不要被惊到。” 唐不休道:“有些地方大,有些地方细了,有些地方长了,想必有些地方也定然不一样了。” 唐佳人本是想逗一逗唐不休,却反被调戏了。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道:“好吧,你是师傅,徒儿学艺不精,对师傅的厚颜无耻,只能望尘莫及。” 唐不休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为师相信你终有一天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唐佳人勾唇一笑,道:“那是自然。” 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在唐门里无忧无虑的小日子。 气氛变得微妙,唐不休的手攀爬上佳人的腰肢,佳人透过镜子,看见自己现在这副尊容,立刻对唐不休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感慨道:“这样你也能亲得下去?” 唐不休道:“世人皆说相由心生,为师却认为,心生人相。为师这双眼睛,已经分辨不出你的美与丑、真与假、好与坏,唯心中清明,印有你的音容笑貌,一抱方知道,为师的蘑菇回来了。” 唐佳人将头枕在唐不休的肩膀,转动镜子,让彼此一同出现在铜镜中。她伸出手,在铜镜上细细描绘着唐不休眉眼、鼻梁、嘴唇,道:“休休说得对。你邋遢成这副模样,我也能一眼看出你是谁。现在想来,真是奇怪呢。” 唐不休挑眉道:“为师邋遢吗?你难道不觉得,为师这般模样,更有男子气概?” 唐佳人回道:“按你这种说法,外面那些乞丐各个儿都有男子气概。” 唐不休抱紧唐佳人,道:“看来,我还是应该收拾一番,重振不休门门楣,好叫世人知道,不休老祖绝艳天下、举世无双。” 唐佳人被逗笑,花枝乱颤。 唐不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感谢这一刻的寻觅,终于有了结果。 唐佳人问:“休休,你怎么寻到我?知道是我?” 唐不休睁开眼,望着镜中老妪的脸,满眼柔情蜜意地回道:“公羊刁刁坠河,你炸裂冰面,也坠入其中。冰河化冻后,我与秋月白、孟水蓝合作,派人四下打捞尸体。一共打捞上六具,没有你,也没有公羊刁刁。于是猜测,你和他已经逃出生天。只是没有见到人,谁也无法下结论,唯恐希望越大,失望越是承受不起。 我与他们分开后,便开始四处寻你。偶遇小石头一家,从其口中得知,他们家曾救过一位妖女。那女子脸上有疤,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顺着他家给出的线索,为师一路寻去,虽只有五分希望,却也令为师激动不已。知道你先是被老鸨买去,又被富商买走。那富商被劫,身首异处,你的消息也就断了。” 唐不休说得轻描淡写,可唐佳人知道,对于一个路痴而言,想要追寻一个人,是要付出比旁人多出十倍,乃至百倍的艰辛。所有的路,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模一样的。东南西北,对于他们而言,都是相同的。即便打听了,被人指明了方向,也能准确无误地将自己绕晕。这是不休老祖的特色,是他残忍之名下的弱点,也是令人心生柔软的那一点。 唐不休继续道:“后来得知战魔宫被毁,霸霸楼名声大噪,为师便猜,此事可能与你有关。一路追到霸霸楼,想着与你相见,却……”微微一顿,略带羞涩地一笑,“却心有不安,生怕那要卖摩莲圣果之人不是你。这才喝了些酒水,壮壮这颗被你吓怕了的胆。为师以为,这一见面定然无比紧张,谁想,等了一会儿后,为师竟然睡着了。许是许久不曾睡过,这一觉竟然无比香甜。醒来后看见你,为师竟然有种想法,觉得那就是蘑菇老了之后的样子。这种想法没有根据,却十分强烈。” 唐不休伸手抚摸上唐佳人的脸颊,用指尖感受那肌肤上的每一个细微的皱纹,幽幽道:“若为师能有幸陪你到百岁,便能确定你今日这番伪装与日后是否一样。” 唐佳人撒娇道:“一定不一样!我与你打赌,等我成为百岁老太婆,定美成狐妖!” 唐不休道:“怎么会是狐妖?” 唐佳人挑眉看向唐不休,大有“你不顺着我的意思,我就咬你”的威胁之意。 唐不休立刻哄道:“自然是美美的蘑菇仙子。” 唐佳人装出嫌弃的样子,道:“那东西有什么美美的?圆滚滚,肉乎乎。” 唐不休从善如流,道:“好好,那就变成蘑菇干,干瘪瘪,瘦无肉。” 唐佳人斜眼看唐不休,用老人的声音道:“你个死老头子,拿我消遣是不是?!” 唐不休压低声音,装出老叟的声音,回道:“老太婆,你说啥?我怎么听不清呢?” 二人互瞪一眼,嘿嘿偷笑起来。那份默契,若非多年养成,谁能与共? 夜深了,唐佳人打了个哈欠,道:“我们床上躺着聊。” 唐不休一把抱起唐佳人,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自己脱下鞋子,也挤了上去。 二人相拥着,画面十分诡异,却又和谐得如同此时悄然爬上树梢的月光。 唐佳人把玩着唐不休的衣袋,思量半天,终是开口道:“休休,你为什么点了唐门?可是怨我护着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唐不休微愣,反问:“谁说是我烧了唐门?” 唐佳人仰头看向唐不休的眼睛,诧异地问:“不是你?” 唐不休正色道:“唐门是我们的家,是你成长的点滴,我不会将它烧毁。是青荷去厨房做饭,弄碎了油桶,才有了你口中的火烧唐门。” 唐佳人知道自己误会了休休,真是恨得牙痒,当即坐起身,咬牙切齿地问:“弄死她没?!”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那个小样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伸手将人拉着躺下,抱入怀中,道:“怎么能弄死?” 唐佳人知道唐不休话中有话,老老实实等着答案。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你可知,青荷抖出了另一个身份?” 唐佳人心中有气,随口怼道:“什么身份?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啊?”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惊呆了。 唐不休伸手捏了下唐佳人的鼻子,笑道:“亲姐姐,却不是我的,而是你的。” 唐佳人当即道:“扯淡!” 唐不休眯眼一笑,道:“未必。” 唐佳人恼道:“开玩笑呢吧?” 唐不休拍了拍要炸毛的唐佳人,幽幽道:“蘑菇别急,我们想要吃肉,总要先捉到野味,将其养肥了,才好拔毛放血。这世间,你我才是至亲至爱之人,任何人都休想以血肉为名,夹在你我二人之间。你且等着看,为师如何让她现出原形。” 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唐不休与柳芙笙 唐不休的话,让佳人彻底懵圈了。不是不懂他话中的意思,而是想不明白唐不休口中的“未必”。 她问:“休休,你说未必,是什么意思?她真会是我姐姐?” 唐不休用力抱了抱佳人,而后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肩膀,柔声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确定要听?” 唐佳人挑眉看向唐不休,道:“你懒得讲?”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道:“既然要秉烛夜谈,为师还是洗刷一下吧。毕竟,我家蘑菇见识过太多美男子,为师也不能太过邋遢,讨人厌。” 唐佳人听到了酸味,道:“休休,你说奇怪不?我见你邋遢,却没闻到酸臭味,可偏偏听到了酸味。” 唐不休略显尴尬地一笑,从床上一骨碌爬起身,抓过软布、皂角、一条亵裤和一双新鞋,然后端起盆,趿拉着破鞋子走出房间。 唐佳人眨了一下眼睛,立刻翻身而起,趴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唐不休听到动静,没有回头,却是笑了。 他虽是满脸胡须,但这一笑,却如同湖光山色,令人迷醉。 他脱下外袍和亵衣亵裤,仅穿着底裤,从井中打上水,用皂角洗了头发,在身上揉搓出一层细腻的泡泡。然后用井水一盆盆浇到自己身上。水花飞溅,撞到唐不休那精壮的腰身上,化作颗颗珍珠在月光下飞舞,端端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唐佳人盯着看了半晌,吞咽了一口口水,发出咕咚一声。 唐不休一甩头发,回头看向唐佳人,问:“要不要一起洗?” 唐佳人直接关上窗户,惹来唐不休一阵大笑。 他洗漱干净后,脱掉湿淋淋的底裤,换上新的亵裤,趿拉上新鞋子,单手抱着盆,走回了房里,问佳人:“匕首在哪儿?” 唐佳人趴在床上,反问:“要刮胡子啊?” 唐不休一边用软布擦拭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回道:“等你这边的事儿了结后,为师再刮胡子。为师倒不是怕别人看,就怕一露真容,让那些臭小子们自惭形秽。”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你就是想帮我收拾他们,怕露了真容,不方便行事。” 唐不休走到床边,伸手捏了一下唐佳人的鼻子,道:“来的路上,为师就想,若霸霸楼是蘑菇开的,定是有所图谋。为师便留起胡子,扮得邋遢一些,好掩人耳目。” 唐佳人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思念成狂,才不顾形象的。” 唐不休弯下腰,凝视着唐佳人的眼睛,道:“何止是思念成狂?没见到你时,为师就想,若寻到你,一定狠狠揍你屁股一顿!见到了,却是连打一下都舍不得。那些人欺负你,为何不等为师去收拾他们?他们逼公羊刁刁坠入冰河,为师亦能将他们统统扔冰河里去陪着公羊刁刁。你这般鲁莽行事,便是要为师这条命。难道在你心中,为师的命,还不如公羊刁刁的命?” 唐佳人被唐不休说得面红耳赤,一半是因为羞涩,一半是因为愧疚。她从床上爬起身,跪在床上,抱住唐不休的脖子,撒娇道:“休休不气。我当时失了冷静,过后想想也挺害怕的。若我真就那么死了,岂不是便宜那些恶人。”见唐不休轻挑眉峰,她立刻追加道,“最重要的是,我怎么能够让休休为我伤心?!” 唐不休道:“这话说得忒没诚意。” 唐佳人干脆道:“你说怎么办吧?人债肉偿?” 唐不休的呼吸一窒,眼神明显暗了几分。 唐佳人刚要说开玩笑的,整个人就被唐不休吻倒在了床上。 那般热情,好似大火燎原,瞬间将唐佳人点燃。 然,当她在唐不休的眸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当即推开他,气喘吁吁地道:“别,我好丑。” 唐不休道:“我不嫌。” 唐佳人急道:“我嫌!” 唐不休盯着唐佳人看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躺在她身边,将人抱进怀中,道:“你连自己都嫌,为师都不敢老了。”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反正你比我大十六岁,若不好好儿收拾自己,早晚得被我嫌弃。” 唐不休知道唐佳人是故意这么说气他,他也觉得自己不会在意,但这话却不知为何,悄然无声地埋入了他的心里,隔三差五就会蹦跶出来,让他越发注意自己的这张脸,从而香脂不离手,保养得那叫一个水嫩。当然,这是后话。 唐佳人见唐不休不搭话,也没往心里去。在她心里,唐不休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她刚要说话,唐不休却开口道:“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唐佳人愣了愣,惊讶地道:“你才听出来?” 唐不休道:“你善于模仿,也能变化声音,我一直以为你刻意用另一种声音和我说话气。” 唐佳人摇头一笑,回道:“不是。我坠入冰河后,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臭味没有了,且疤痕都不见了。休养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在慢慢的变化。唯恐别人看出端倪,我才离开了石头家。在石头家里住着的时候,我没有开口说过话。后来一开口,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怎么说了,明明是我的声音,可是却又不是我的声音。总而言之,挺好听的。” 唐不休思忖道:“看来,摩莲圣果在你身体里长成了。” 唐佳人盘腿坐起,看向唐不休,道:“这回,你得将我所有不知道的事儿,里里外外讲个清楚明白!我一猜你就知道摩莲圣果是怎么回事儿!这么多年,你就和我装大头蒜!” 唐不休见唐佳人眼神不善,表情也不对,唯恐她真生气,也跟着坐起身,故意正色道:“蘑菇,你可不能这么和为师说话。” 唐佳人一脚踹过去,凶悍地道:“是师傅就去客栈里睡,是我男人才能坐床上老实坦白!” 唐不休抱着唐佳人那只好似美玉的小脚,幸福得险些冒鼻涕泡。蘑菇终于承认他是她男人了!这这……这绝对是他这一生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唐不休的心跳如同鼓,整颗心都恨不得跳出来给唐佳人看看,他有多激动、多开心。许是高兴得很了,不休老祖也显出几分笨拙的傻气,一叠声地道:“是你男人,自然是你男人。”言罢,抱着唐佳人的小脚还猛地亲了两口。 唐佳人的脸红了。 唐不休的脸也红了。 唐佳人暗道:休休真是老不休! 唐不休暗道:都这把年纪了,才识情滋味,抱着一只小脚都幸福得想要傻笑,哎……这辈子注定是个妻奴喽。 两个人眉来眼去,那场面怎么看都不养眼,却又异常甜蜜。 唐不休想要去亲佳人,佳人用脚踩着他的胸口,不让他靠近。她说:“别想用美男计糊弄我,速速坦白。” 唐不休抚摸着佳人的小脚,道:“从未想过要隐瞒你什么。你若想知道,我说便是。” 唐佳人道:“那好,你先给我讲讲,我到底是个什么身世?” 唐不休笑道:“你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你自己听听这个过程,然后辨一辨自己的身份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等我一下。”收回脚,趿拉上唐不休的新鞋子跑下地,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包蜜饯和一包瓜子,抱着跑回到床上,将两包小吃打开,扔一颗蜜饯入口,又抓了一把瓜子,这才道,“讲吧。” 唐不休靠近唐佳人,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笑着开口道:“我十六岁出山,并非第一次出山。十五岁时,我去山上寻野兔练暗器,走着走着就出山了。出山后,觉得山外不错,本想闯荡一段时间,可谁知道,走着走着就又回唐门了。这话若是与旁人说,旁人一准儿不信。” 唐佳人扔一粒蜜饯入口,道:“我懂。”继续嗑瓜子。 唐不休继续道:“也就是那次随意的出山,为师遇见了柳芙笙。当时,她扮成公子哥的模样出门游玩。前前后后围着几名男子,与之称兄道弟。为师当时正睡在树上,被他们在那里所谓的吟诗作赋吵醒,便直接戳穿了那几人的虚假。” 唐佳人问:“怎么戳穿的?” 唐不休摇头一笑,道:“为师当时没有江湖阅历,却自以为看得明白,直接说那几名男子眼瞎,不分公母。现在想来,是为师眼瞎,他们一个个儿精着呢。” 唐佳人吐掉口中瓜子皮,道:“正是!他们一个个儿都围着柳芙笙,怎会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再说了,女人想扮成男人,其实并不容易,不但要捆胸,还要做个假喉结,一言一行更要注意。” 唐不休知道唐佳人对柳芙笙有些想法,当即道:“那柳芙笙自然不晓得这些,与蘑菇无法相提并论。” 唐佳人眯眼一笑,将一颗蜜饯送入唐不休口中。 唐不休咀嚼着蜜饯,心满意足地继续道:“许是那柳芙笙看出为师与众不同,便邀请为师与他们一同游历。为师本是不想与她为伍的,奈何兜里没有银子,腹中饥饿难耐,干脆点头同意……” 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挑战各大门派 十五岁的唐不休应下柳芙笙的邀请,与这一行六人共同游历江湖后,便提议去吃饭。 柳芙笙这一行六人,都是各门各派的公子小姐。并未刻意结伴而行,却因都要去参加“芙相会”,才走到一起。 这个“芙相会”,也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会。第一场大雨过后,天空中定会出彩虹。此乃信号。芙相山庄的人,看见彩虹后,就会发出请帖,举行“芙相会”。时间,一般都是定在半个月后。所谓的“芙相会”,就是请各地的铸剑大师、机关师等人,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展出。江湖中人,无一不爱武器。能有一把衬手的武器,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于是,这芙相山庄的“芙相会”一开,各地的武林人士都会跑过去寻宝。 当然,有人寻的是武器之宝,有人寻得却是珍爱之宝。 这种大会,每年都会促成几对儿甚至几十对儿看对眼的武林男女。 其实,像这种大会,应该由秋城主持,奈何秋老城主身体抱恙,膝下只有一幼儿,不能撑起门户。芙相山庄组织“芙相会”,有意成为武林之首,无可厚非。 只是如今秋月白不但能独当一面,且备受武林人士赞誉,也可以多多组织一些这种备受瞩目的大会,秋月白却没有抢这份热闹和殊荣。为此,许多人都十分费解。暂且不提现在如何,只说当年。 当年,柳芙笙邀请唐不休同行,引起其他几名男子的不满,但为了在柳芙笙面前表现出君子坦荡的模样,也不好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计较。 等着上菜的功夫,唐不休听柳芙笙等人说要去参加“芙相会”,也想跟着去凑一份热闹。柳芙笙作为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只要她点头,别人没有不应的。此事,也就定了下来。 眼瞧着饭菜摆上桌子,可以安慰五脏六腑,柳芙笙却还是说个不停,而那些各个门派的公子哥儿,自然争先恐后的捧着聊。 唐不休的一双眼睛落在那些菜饭上,早就挪不动了。 柳芙笙见唐不休那样,认定他是个穷小子。但因穷小子长得出挑,她倒也没表现出厌恶的样子。她问唐不休:“你还没说自己姓甚名谁呢。” 唐不休想让柳芙笙闭嘴,乖乖吃饭,于是随随便便给自己起了个颇有意思的名字:“闻人无声。” 也不知柳芙笙听懂没有,只听她赞了声:“好有趣的名字。”便提起筷子,开始用膳。 闻人无声这一顿饭吃得颇为愉悦,毕竟在唐门里,很难吃到这么多的菜色。到结账时,所有人都看向他,这就不怎么令人愉悦了。若是放在今年,闻人无声一准儿赖账赖得别人都替他脸红,可当时他只是初出江湖的小子,还是要脸的。于是,他掏出了一瓶毒药,递给了店小二,道:“这个给你,结饭钱。” 店小二瞬间懵圈了。他接过瓷瓶,问:“这……这是什么?古董?” 闻人无声回道:“毒药。” 店小二的手一抖,瓷瓶直接向下落去,他因害怕摔碎瓷瓶,又伸手去接。手碰到了瓷瓶,却因过于紧张并没有接住。 瓷瓶磕到店小二的手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再次向地上摔去。 柳芙笙扫了一眼那个小瓷瓶,微微一愣。但见那白色的小瓷瓶上,有一个暗红色的唐字。那字虽在瓶底,却也醒目。 闻人无声一伸手,接住瓷瓶。 店小二寒着脸向后退去,看样子是想喊救命。 柳芙笙掏出荷包想要阻止,直接扔下一块碎银子,然后对闻人无声道:“闻人公子,我们走吧。” 闻人无声把玩了一下写有暗红色唐字的瓷瓶,将其收入怀中,这才跟着柳芙笙离开。 路上,柳芙笙问:“闻人公子,怎么会有唐门的毒药?” 闻人无声回道:“路上救了一位老者,老者送我的。” 柳芙笙美眸含笑,道:“想来闻人公子定然武艺高强。” 柳芙笙的跟屁虫们纷纷看向闻人无声,眼神中饱含挑衅和轻蔑之意。 有人道:“就他?武艺是不是高强不知道,没银子吃饭却是实打实的。” 众人哄堂大笑,笑声却又戛然而止。 只因,闻人无声突然出手,直接点了几人穴道。 这一手,真真儿是惊了众人。 若闻人无声不是用手封住他们的穴道,而是用刀,现在这些人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太吓人了。 这样的身手,哪里像是一位十五六的青年,倒像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那些高手,无一不是四十来岁。 柳芙笙看向闻人无声的眼神,再次起了变化。 闻人无声露了一手后,继续向前,并未停下侮辱他们。 柳芙笙跟上闻人无声,道:“闻人公子武功了得,不知师出哪儿?” 闻人无声回道:“随便学学,随便练练,倒也没个正经师傅。”这话其实不假。他爹娘走得早,三位长老承担起教育之责。可闻人无声是个滑头,学一学就耍赖,经常气走大长老,换成二老长来教。气走二长老,三长老又顶上来。为了唐不休,唐门里众多高手轮番上阵,每个人都教他一些自己最拿手的绝学,最后也都被气得半死,不得不挥挥衣袖暂时作罢。最后,大长老干脆将唐门的武功心法、暗器秘籍,以及制毒奇法等书,一同丢给他,让他自己看去。所以说,闻人无声这个回答倒也没错。 可这话让柳芙笙听来,就觉得他刻意隐瞒。再瞧他穿得虽然普通,但气宇轩昂,一看便知是有身份的人,心中的想法就多了几分。 二人并肩走着,柳芙笙偷偷打量闻人无声,发觉他真是越看越好看。 闻人无声脚步一顿,问:“你总看我做什么?” 如此直白的话,也就刚出山的毛头小子能问得出。 柳芙笙俏脸通红,眼神闪躲,娇羞道:“谁看你了!” 闻人无声勾唇一笑,道:“那几个棒槌看不出你是女子,围着你转悠,一口一个小兄弟,那是瞎。你明明看我,却说没看,明显就是骗子。” 有种人,看似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却一直单身。闻人无声一直单到三十六岁,绝对是凭借自身的真实实力,一点儿都不用外界帮忙。 少女情怀被闻人无声戳得稀巴烂,真是恨不得咬他一口。 闻人无声混不在意,继续前行。 柳芙笙红着脸跟上去,问:“你去哪儿?” 闻人无声回道:“芙相山庄。” 柳芙笙指向左边那条路,道:“得往那边走了。” 闻人无声十分自然地转个脚尖,放慢速度,与柳芙笙并肩而行。 柳芙笙问:“他们几个没事儿吧?大家都是要去芙相山庄,若出了什么事,与他们各自的门派不好交代呢。” 闻人无声道:“能有什么事儿?顶多站半个时辰。以咱俩这个速度,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 闻人无声所言不错,却只说对了一半。那几位跟屁虫虽站了半个时辰,却十分不幸的遇见了劫匪。被抢了银子不说,还被扒光吊在了树上。若非有其他武林人士从此处路过,那五个跟屁虫怕是要被吊成人干了。被救这件事,说是万幸,其实也是万般无奈啊。若不是被人救了,也不至于丢脸丢到芙相山庄去。 五个跟屁虫恨死了闻人无声,准备暗下黑手,狠狠整治他一顿。 结果却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五人分别准备妥当后,却发现,到达芙相山庄的只有柳芙笙一个人,闻人无声却不见踪影。因五人怕自己的丑事被当成笑谈,所以有关闻人无声的事,都缄口不谈。也有人因为好奇,曾问过柳芙笙,闻人无声去了哪里?柳芙笙回了五个字:“我也想知道。” 事实十分残忍。柳芙笙与闻人无声同行的路上,柳芙笙想要小解,于是让闻人无声去前面不远的亭子里等她。至此,闻人无声一去不返,溜溜达达地回到唐门,直到一年之后再次出山。 这次出山,闻人无声还真就去寻柳芙笙了。毕竟,他答应人家去“前面的亭子”等,却凭借直觉走错了路,直接拐回到唐门。他不认为柳芙笙是个傻丫头,会在原地等他。但作为唐门少主,他觉得自己得做到诚信。于是,他出门后格外留意柳芙笙的下落。 他向路人打听,可路人都说不认识。巧的是,五只跟屁虫里其中二人,正在酒楼上吹牛,一转头看见了闻人无声,顿觉报复的机会来了。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便使了其他人,装成路人,对询问柳芙笙下落的闻人无声说:“柳芙笙在郑意门。那帮人看似人五人六,专门干些奸-淫-女-子的勾当。柳芙笙被他们掠走,受尽*,大家都知道,却都装作不知情。我劝你,千万别去。” 闻人无声知道人心险恶,却不知道人心可以险恶到什么程度。 为了当初一个小小的承诺,更为了心中那不为人知的秘密,闻人无声登上郑意门,让他们交出柳芙笙。 郑意门中人,素来以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而自居,见闻人无声这般行事,便要教训他一番。 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成魔 唐不休活了十六年,唐门中人一直想要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江湖险恶、人外有人,奈何……他看似耍滑不爱练功,实则武功早已不容小觑。若非如此,三位长老也不会放心他出门游历。 郑意门中人扑上来多少,就被唐不休放倒多少。由此,闻人无声一战成名。 打到最后,掌门人吐了一口血,掌门夫人急忙坦言,柳芙笙不在郑意门。 闻人无声扭头便走。那副混不在意,令人惊心胆颤。 出了郑意门,闻人无声已经明白,柳芙笙根本不在郑意门,然,这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而言,丝毫不重要。他休息了两天,直接跑去射日堡请堡主大人赐教。 将射日堡的堡主大人打趴下后,他留下一个轻蔑的笑,转身离去。走到无人处,吐了口血,随手擦了擦,混不在意。 至此,江湖中有关闻人无声的这四个字的传闻,如同野草般,一夜间吹满大地。 九头门寻上闻人无声时,他正在吃饭。 九头门来了几位自以为是的弟子,想要杀掉闻人无声立名。闻人无声洒下毒粉后,该吃吃、该喝喝,那几位却出现了幻觉,纷纷脱了衣服,如同蛇般在地上扭动。 待闻人无声吃好了,这才去到九头门,打坏了门主的头,问他第二颗头藏在了哪里?门主不答,被一脚踢得昏死过去。 烈焰山庄最是无耻,干脆等在九头门外,待闻人无声筋疲力尽出来,直接将人“请”回烈焰山庄。 烈焰山庄一方面扬言要为武林除害,一方面又对闻人无声十分礼遇。在“请”闻人无声回烈焰山庄的路上,大师兄在闻人无声的酒水里下了剧毒,负责送酒水的小徒弟想要跟着闻人无声学武功,于是暗中提醒了一句。论起制毒,唐门是这些歪门邪道的老祖宗。唐不休身为唐门少主,又怎么会惧毒?只不过,那小徒弟身负血海深仇,希望学得一身武艺,好为亲娘复仇。他唯恐闻人无声遭人暗算,干脆将酒水倒掉,对大师兄谎称闻人无声发现端倪,将酒水倒掉。他挨了一记巴掌,却觉得挺开心。 大师兄领了师命,务必要将闻人无声弄得半死不活。于是,他寻来六位美女来色-诱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抓来大师兄,让他替自己享受了艳福。 大师兄清醒后,恨得咬牙切齿。 他的种种手段使尽,对闻人无声却毫无作用,也只能禀告庄主,让其背水一战。 烈焰山庄的庄主知道自己行事手段见不得人,干脆杀了所有随行之人,包括那个小徒弟。 闻人无声得知消息后,恨上了烈焰山庄庄主,以至于心魔生,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血战后,直接杀了烈焰山庄的庄主。 此举,引起武林的恐慌。 若是讨教,点到为止,可如此行事,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杀人! 就在大家都在寻闻人无声时,他又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要去哪儿,会杀哪位门主。一时间,各大门派人人自危。 实则,被闻人无声盯上的,是伏天门。 烈焰山庄的小徒弟说,伏天门中人看起来是正义大侠,实则满门禽-兽!他们打着救人的名头,专门趁火打劫、烧杀掳掠、丧尽天良!他门家,原本是富商。因家中钱财多,惹了人眼,招来横祸。伏天门想要他家银钱,放出话,说他家有宝贝。此事招来打家劫舍的恶人,将他家洗劫一空,又杀了他爹,将他娘和他一同绑到山上。伏天门打着正义的名头,随便杀掉一些劫来的男子,谎称这就是贼首!然后……奸-淫了他的娘亲,又将其残忍杀害。原来,伏天门和这些恶人,是一伙儿的。伏天门的人还要杀小徒弟,他却侥幸钻入装着银钱的箱子里,被抬到了马车上。在去往伏天门的路上,他逃走了,入了烈焰山庄,发誓给家里报仇雪恨! 闻人无声找不到伏天门在哪儿,就雇了辆马车,让车夫送自己去。 大家都以为像闻人无声这种魔头出行,若不飞檐走壁,也定是鲜衣怒马,谁曾想到,他会坐上马车,一路昏昏欲睡? 事实如此,谁也闹不明其中原因。 闻人无声到达伏天门外时,天色已经大黑。 他睡够了,就下了马车,准备到伏天门里一探究竟。 他尚未靠近,却见伏天门里有四人走出。 他尾随其后,来到一间破庙,见这四人与另外二人汇合。那等在破庙的四人从佛祖身后拖出一位妙龄女子。虽看不真切,却知道其容颜不错。 那女子被塞了嘴巴,捆得结实,还在昏睡。 四人中的一人道:“这小女子不错,先趁着夜色带回去给门主乐呵乐呵。等门主玩腻了,便是我们的。” 另一人道:“这也没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这小娘们肤白貌美,若是能多玩几天,杀了才舍得。” 第一个开口之人继续道:“那采花淫贼正在这附近作案,总要赶在他作案的空隙动手,也更容易栽赃不是。都别贪心,玩一下得了。”一抬手,示意其他人抱起女子,这就走。 只可惜,他们走不掉了。 闻人无声悄然无声地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两只薄而透的武器出手,直接收割了他们的性命。 闻人无声望着那女子皱了皱眉,然后抓着绳子将其拎起,走出破庙,随便寻了处背风处,割开捆绑女子的绳索,取下她的塞口布,在离去之前,隔空解开她的穴道。 女子醒来,立刻查看自己的衣衫,见无恙,这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软手软脚地跑回家去。 闻人无声目送女子回到屋内,这才转身离去。 天亮后,他来到伏天门,格杀勿论! 一只臭鱼搅了一锅汤固然可恼,但若锅都是臭的,一锅鱼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巧的是,伏天门里有两位“故人”,正是派人告诉闻人无声柳芙笙在郑意门的二人。二人见闻人无声如此凶残,简直就是大开杀戒,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从闻人无声开始挑战各大门派后,二人就一直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二人一直误以为,闻人无声如此凶残,是为了寻找柳芙笙。让他们一直想不明白的是,闻人无声在挑战郑意门后,理应知道自己被骗了,为何还要继续挑战下去?挑战郑意门、射日堡和九头门还好,轮到烈焰山庄时,那就是屠人满门的手段。如今到了伏天门,这手法如出一辙啊!真是要姥姥命了。 二人吓坏了,直说柳芙笙嫁给了长眉门门主,让闻人无声去寻门主晦气。 众人见闻人无声停止杀戮,纷纷嚷嚷着让他去寻柳芙笙,不要乱杀无辜。 无辜? 谁是无辜? 闻人无声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被这些人吵吵得脑仁疼。他竖起微微弯曲的中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们闭嘴。 无人听。 唯有屠之。 闻人无声在杀得伏天门血流成河后,还真就去了长眉门。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和柳芙笙有个交代,而是因为和长眉门有仇!就算柳芙笙不在长眉门,他也要去长眉门走上一遭!当然,他要顺便问问柳芙笙,要不要离开长眉门主。毕竟,她请他吃过一顿饭,他也不好直接将她算成长眉门的人给一刀宰了。 闻人无声觉得自己杀心有些重,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却并没当回事儿。他来到长眉门时,长眉门已经收到消息,知道他要来寻柳芙笙,已然做了准备。 面对一把把利剑,闻人无声毫无惧色。 长眉门主知道闻人无声的厉害,为了扰乱他的心智,竟将柳芙笙捆在木桩上,用鞭子抽打。 当时,柳芙笙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即将临盆。 闻人无声只觉得脑中轰然一乱,在某一个瞬间,他的世界因为愤怒而陷入到一片浓稠般的黑暗中。这种愤怒并不是因为他爱慕柳芙笙,而是因为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子,见不得长眉门主如此凌-虐一位待产的孕妇。且,这孕妇还是他八抬大轿迎娶过门的媳妇! 闻人无声的胸口被刀剑割伤,鲜血流下的同时,胸口处显露出一团黑色的东西。那东西好似树根,在摇曳间快速生长,在唐不休的胸前伸展出黑色的枝条。这个生长过程,被衣衫遮挡,旁人看不见,却见他的脖子上爬上黑色的线,就像一条条游动的黑色小蛇,十分骇人。 众人大惊,不知那是什么鬼东西,都嚷嚷着魔鬼。 闻人无声听得头痛,竖起微微弯曲的中指,放在唇边…… 长眉门中弟子见此,惊骇莫名,下意识的闭嘴,却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过胆小怕事,当即嘶吼着杀向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飞出手中武器,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银光,直接割断那人的喉咙,喷薄出大片的红色血雾。 闻人无声在血雾中,向着长眉门主走去。那模样,如同嗜血修罗。但凡挡着他路的人,都变成了他脚下的路。 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我带你走 长眉门主甩起鞭子,抽向闻人无声。那鞭子沾了柳芙笙的血,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 闻人无声躲开这饱含内力的长鞭,问:“为何抽她?” 长眉门主道:“红颜祸水!你为她连屠五大门派,定是与其有染!” 为柳芙笙连屠五大门派?这话听起来真像笑话。实际上,也是笑话。闻人无声听着长眉门主的声音,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恨不得马上让他闭嘴,还自己一个清净。他也懒得解释,直接骂了一句:“放屁!”手中兵器飞出,直袭长眉门主的脖子。 二人打斗在一起,五十多个回合后,长眉门主倒下,躺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闻人无声踩着血脚印,割开捆绑柳芙笙的绳子。 柳芙笙抓着他的衣襟,呢喃一声:“闻人无声……”四个字刚落,人已经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闻人无声抱住柳芙笙下滑的身体,看了眼尸横遍野的长眉门,给那些尚且活着的人留下一个轻蔑傲然的眼神,抱着柳芙笙扬长而去。 待到无人处,这才放下柳芙笙,掏出药粉,给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痛得呲牙咧嘴,唯有自己知道。 至此,江湖传言起,都说闻人无声为了柳芙笙屠了六大门派,其手段血腥残忍、其心肠狠毒如同恶魔,简直令人发指!一时间,江湖中人人自危,不晓得他下一个会挑战哪个门派。当然,也有人猜测,他既然得到了柳芙笙,定然会金屋藏娇,暂避风头。 实际上,闻人无声看着昏迷不醒的柳芙笙,感觉有些棘手。 他现在想回唐门,却不能带着这么一个女人回去。唐门守着一个秘密,已经守了一百五十年。外人入唐门,就算没有贪心,但凡知道那个秘密,也会变成一副贪婪的嘴脸。 每个人心中都有贪欲,或多或少并非由自己决定,而是要看诱惑的砝码有多大。 闻人无声懂得其中的微妙,自然不想将一个即将临盆的女子牵扯其中。知道太多的下场,唯有一死,才干净稳妥。 因此,闻人无声重新抱起柳芙笙,决定找个舒坦一点儿的地方将她放下。想来,她是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就算没能力,还可依赖家人,总不至于孤苦无依。 闻人无声寻了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将人抱到床上,又扔给店小二一块碎银子,让他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大夫来后,为柳芙笙把脉,说她还有一个月才到生产期,只不过现在的胎不稳,很有可能提前生产,让早做准备。大夫留下了金创药,让给柳芙笙敷伤口。闻人无声随意点了点头,却并未放在心上。大夫又说,夫人怀得不是一胎,不是二,便是三,只是他暂且诊不出来,让他务必小心。这话着实吓到了闻人无声。他盯着柳芙笙的肚子看了半晌,完全想不到,那里面竟然有两个或者三个小生命。唐门至他之后,再也没有娃娃降生。他一直好奇,小娃娃出生时是何种样子,不知道他们哭起来是不是特别有趣? 大夫走后,柳芙笙醒了。她见闻人无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竟下意识地抱住肚子,有些防备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收回目光,在心里嗤了一声,丢掉大夫的金创药,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粉,递给了柳芙笙。 柳芙笙接过药粉,眼泪顺流而下。她虽身怀六甲,但却是实打实的江湖第一美女。即便肚子臃肿,那张脸却是美艳动人的。她流着泪,望着闻人无声,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闻人无声站起身,道:“你先上药,我去买两套衣物换换。” 柳芙笙在闻人无声走到门口时,突然开口道:“你……你不会像上次那般,一去不返?” 闻人无声脚步一顿,略显尴尬地回道:“不会。”他走出客栈,抬眼看了客栈名,这才去买衣服。 客栈里,柳芙笙抚摸着瓶底上的那个唐字,眸中涌动起风云,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她解开衣物,在胳膊和大腿上敷药。 布庄里,闻人无声让布庄的店小二捧着衣服,将他送回来。 柳芙笙见到闻人无声去而复返,心中喜悦,又要落泪。 闻人无声问道:“你为何一见我就哭?可是怕我?” 柳芙笙摇头道:“你为我屠了六大门派,我怎会怕你?只恨缘分浅薄,去年一别,我被迫嫁为他人妇……” 闻人无声一抬手,道:“你无需想太多。我并非为你屠了六大门派。不过,缘分浅薄倒是真的。”勾唇一笑,“今年寻你,便是要和你说说去年那件事。你让我去前面等,我去了,却等错了位置,与你错过。” 柳芙笙愣了愣,有些摸不清闻人无声的想法。他拜访郑意门时,开口就问她在哪儿。他一路打到长眉门,杀了门主,救走她,难道不足以说明他心悦她?且,他为了去年的一个小小承诺,就到处寻她,对她解释,难道不是因为他对她有情有义? 柳芙笙想到和闻人无声结识的过程,相处的点滴,认定他心中有自己,只不过他尚未面对真心,或许说,他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 柳芙笙心中稍安,道:“你以后有何打算?这江湖,怕是容不下你了。” 闻人无声将给柳芙笙买的衣裙递给她,道:“没什么打算。不怕死的,就来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柳芙笙接过衣裙,羞涩道:“谢谢。” 闻人无声抓起自己买的衣物,去到隔壁房间里换好衣裤才回来。 柳芙笙的肚子发出腹鸣声,羞得她低垂下头。 闻人无声叫来店小二,让将特色美食统统上来。 柳芙笙打趣道:“这回有银子了?” 闻人无声点了点头,回道:“尽管吃。” 美食摆满桌子,柳芙笙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闻人无声微微皱眉,道:“你不吃可不行……” 柳芙笙心中一喜,却是眼含幽怨地望向闻人无声,道:“吃不下。他那般对我,我应与他断个干净。”伸手抚上圆滚滚的腹部,“如今,他死得干净,可我这腹中孩儿,却没了爹。” 闻人无声道:“你想为腹中孩儿找爹,还不容易?不要多想,来,吃。”夹起一块肉,放在柳芙笙的碗中。 柳芙笙扫了闻人无声一眼后,低垂下眉眼,重新拿起筷子,夹起肉,送到嘴里。 闻人无声继续道:“这就对了。上次你请我吃饭,这次我如何都要请回来,才不算占你便宜。” 柳芙笙顿觉胸口气闷,恨不得将肉吐出去才舒服。 闻人无声不再管他,自己吃得十分尽兴。 饭后,闻人无声叫来店小二,将一桌子残羹剩菜清理干净,就要回去睡觉。 柳芙笙一手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哽咽着落泪。 闻人无声收回脚,问:“怎么又哭了?是哭着好玩,还是落泪让心里舒坦?” 柳芙笙的眼泪挂在脸上,抬眼望向闻人无声,道:“我无事……” 闻人无声点了点头,道:“无事便好。”抬腿就要往外走。 柳芙笙立刻站起身,楚楚动人地望着闻人无声,小声喊道:“无声……” 闻人无声停下脚步,看向柳芙笙。 柳芙笙咬了咬下唇,终是道:“你不会抛下我吧?” 闻人无声略一思忖,回道:“何谈抛下?你我这是第二次见面,相谈不过百句,就算我不告而别,也无不可。” 柳芙笙的身子一颤,跌坐到椅子上,一张脸变得惨白,垂眸,呢喃道:“原……原是我……自作多情吗?” 闻人无声皱眉,觉得柳芙笙有些莫名其妙。他把话说得明白,为何她总自己乱想。乱想也就罢了,还一副被打击的模样。闻人无声很想问问她,你这样让长眉门主怎么想?转念一想,长眉门主被自己杀了,她想报仇,岂不是找死。 闻人无声不想柳芙笙太过难过,影响腹中胎儿,于是道:“我并非好人,也不方便与你同行。” 柳芙笙眼中含泪,抬头道:“你为了去年一个小小承诺,都能寻我至此。在我心中,闻人无声就是个信守承诺之人。至于……你是不是好人,又与我何干?” 美人含泪凝望,誓要以身相托,总是格外动人心弦的。 闻人无声的目光落在柳芙笙的肚子上,有片刻的犹豫。心中暗道:若那肚子里是个三胞胎,我抱回去,给三位长老一人一个,让他们也有事儿可干,不至于整年催自己娶妻生子。 柳芙笙见闻人无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误以为他对这孩子颇有想法,不想养虎为患,殊不知,闻人无声打的不是她的主意,恰恰是她腹中胎儿的主意。柳芙笙抚了抚肚子,一狠心,道:“我嫁给那人是迫不得已。婚后,他也曾宠我一段时日,可日子久了,便对我拳脚相向。不想家里人担心,我忍气吞声到现在。怀着他的孩儿,令我心中惶恐,总会在梦中惊醒。如今,他已逝,长眉门中人定不会放过你我。这……这孩儿,待生下来,我……我唯恐见到与他相似的眉眼,不能亲自抚养。” 闻人无声眼睛一亮,差点儿脱口而出:我养! 所幸,他心中有谋算,愣是将“我养”换成了“我带你走!” 正文 第六百零九章:蘑菇的离奇身世 闻人无声是个注重承诺之人,尽管他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 自从闻人无声承诺带柳芙笙一同走,柳芙笙就像影子,黏在了闻人无声的身上,除了睡觉,可谓是寸步不离。 隔天,长眉门的人追来,闻人无声带着柳芙笙离开此地。 马车里,柳芙笙问闻人无声:“我们去哪儿?” 闻人无声回道:“随便走走。” 若论气死人的功力,闻人无声才当属武林第一。 追杀闻人无声的人不少,但大家都摸不准他的行动方向。本以为他会走阳关大道,结果他却绕道而行;本以为他会去往城镇,结果他却绕个圈又回到小村庄。 这么折腾下去,他看起来精神抖擞,却苦了柳芙笙。 虽说她还有一个月临盆,但这超大的肚子对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巨大的负担。就算坐在马车里,也是浑身酸痛,生不如死。即便如此,她也咬牙挺了! 偶尔,闻人无声会盯着柳芙笙的肚子看一会,问:“确定不要腹中胎儿?” 柳芙笙皱眉,痛苦地点了点头,道:“我虽无法亲自照料他们,却也想着给他们寻一户好人家。” 闻人无声道:“此事,我帮你。” 柳芙笙含笑颔首,轻轻地“嗯”了一声。 追闻人无声的人不少,可真能追上的却不多。 一日,天玄地黄两位长老,带人追上闻人无声。紧随其后的,正是秋月白的父亲,秋老城主。秋老城主迎娶了柳茜竹,与柳芙笙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柳茜竹是姐姐,柳芙笙是妹妹。都说长姐如母,柳芙笙出了事,柳茜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现如今,柳茜竹正挺着大肚子,在秋风渡里翘首以盼。 因后有饿狼,前有恶犬,闻人无声又带着即将临盆的柳芙笙,不好与人大动干戈,干脆弃了马车,带柳芙笙进山。 他本想安顿好柳芙笙后,就出去将那些尾巴解决掉。不想,柳芙笙动了胎气,不但不能走,还要生。 闻人无声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干脆搀扶着柳芙笙,让她背靠大树坐好,口中问道:“你知道如何生吧?” 柳芙笙也是第一次为人母,没有一点儿经验可言。她气喘吁吁地摇了摇头,一脸的惶恐不安。 闻人无声只得道:“你等我,我去寻大夫。”言罢,便要站起身。 柳芙笙一把攥住闻人无声的衣袖,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问:“你会回来?” 闻人无声点头,应道:“一定回来。” 柳芙笙发狠道:“你若不回来,我恨你一辈子!” 闻人无声觉得这样的柳芙笙还挺有趣儿的,比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样子要好看许多。他莞尔一笑,这才离开。 闻人无声一出山,就遇见了长眉门的天玄和地黄。他们带人围上闻人无声,扬言要给门主报仇血恨。 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闻人无声无心恋战,被地黄偷袭,虽没受重伤,却被挠花了后背上的布料。他反手将人打倒,问:“谁是大夫?谁会接生?” 无人应。 为了能找回来,闻人无声只得随手抓走一名长眉门的人,带着他一同向前奔跑,去有人烟的地方寻大夫。 二人跑了一圈,并没有寻到大夫,闻人无声担心柳芙笙出事,让那徒弟带路,重返山下。 那徒弟倒也听话,乖乖将闻人无声引到山下后,见他望着大山露出迷一样的表情,当即撒丫子就跑。 闻人无声回头望去,一抬手,想让他停下,陪自己上山。 不想,那徒弟被闻人无声的名字吓破了胆,竟是脚下一滑,直接将自己摔在了树杈上,瞬间死透了。 此事,再次坐实了闻人无声的残忍和血腥。 闻人无声收回手,嘀咕道:“只是让你带路而已,怎还以身赴死呢?”一转身,飞快地向山上冲去。 这一次,他运气不错,绕来绕去,终是见到了一队人马,正是秋老城主。 闻人无声偷偷尾随在队伍的最后,将寻到柳芙笙的希望寄托到这群人的身上。果然, 这队人中有善于跟踪之人,一路走去,终是寻到了柳芙笙。 隔着一段距离,他听见了野狗的吠叫,心中便是一凛。 秋老城主快速奔去,直接斩杀掉两条野狗,另外一只落荒而逃。 闻人无声忙跟上去,正好看见秋老城主半蹲在柳芙笙的面前,挡住了柳芙笙的脸。 从闻人无声的角度,能看见地上的血迹,以及柳芙笙的一只脚。那只脚上,满是鲜血,看起来十分渗人。 秋老城主一抬手,挥退随从,脱下外袍,裹在了柳芙笙的身上,而后将其抱起,悲愤道:“闻人无声带走柳芙笙,却将她抛于此地,任野狗啃噬!一尸三命!我们秋城与他,不共戴天!” 有随从道:“城主,可要搜山?” 秋老城主道:“夫人还在等,先回去再议。”言罢,抱着柳芙笙的尸体离去。 闻人无声心中不舒坦,觉得柳芙笙的死与自己有关。他虽不知道秋老城主与柳芙笙的关系,但猜二人定是亲属,否则怎会收尸? 他在山林中随意走了一会儿,隐约听见小猫声音似的叫声。他急忙奔去,扒开树丛,在几片蘑菇堆里寻到一个光溜溜的小婴儿。 那婴儿有些小,肉乎乎的一团,却白白嫩嫩、十分干净。她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明明还看不清什么东西,却似乎望进了闻人无声的心里。 闻人无声将她抱起,托在手心。那份柔软,好似棉花,令人不敢用力,生怕捏坏了她。 闻人无声认定,这就是柳芙笙肚子里的女娃。至于另外一个,或者两个,早已被野狗分食掉了。 他捧着她,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随便选条路走去。走了没多久,看见地上扔着一个包裹。他将包裹打开,竟从中翻找出一些用来包裹婴儿的小被子。 那些小被子做功精良,面料金贵,触手极其柔软。闻人无声心中一喜,轻手轻脚地将小婴儿放入被子里包好。他也不管自己包得对不对,总之舒坦就行。因为这些精致的婴儿包被,唐不休又改变了最初的想法,认为蘑菇并非柳芙笙之女。 就这样,他捧着小婴儿出了山,回到唐门,结束了有关闻人无声的一切,成为了唐门门主,重新做回懒散的唐不休。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有了蘑菇,开始了又当爹又当娘又当师傅又当玩伴又当小情人的生活。甚是热闹。 唐佳人听完唐不休的讲述,咂巴一下嘴,问:“这么说,武林中人都说你为柳芙笙屠尽六大门派,纯属误会喽?” 唐不休点头:“天大的误会。” 唐佳人摸了摸下巴,又问:“照你这么说,柳芙笙有两个女儿,一个死了,一个可能是我?那清荷是怎么回事儿?死而复生,还是也被人救了?” 唐不休回道:“清荷和我说,有位猎户找到她,对她说出另一个事实。猎户在山中打猎,看见一群野狗围攻一位刚生下婴儿的女子,他有心救人,却慢了一步,那野狗不但咬死了柳芙笙,还将两名女婴叼走了。秋老城主赶来,带走了柳芙笙的尸体。猎户去追野狗,救下一名女婴,送给了渔民抚养,也就是现在的清荷。至于另一名女婴,就是被为师捡到的你。此事若是联想为师的所见所闻,倒也说得过去。当时,秋老城主抱走的,很可能只是柳芙笙的尸体。他见周围血迹斑斑,便认定两名婴儿皆已落难。” 唐佳人吐掉口中瓜子皮,冲着唐不休挑眉一笑:“说不过去的是什么?”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回道:“说不过去的是,为师捡到你的时候,你白白嫩嫩溜光水滑,没有一点儿被啃咬过的样子。倒是那清荷,肩上有伤,看样子确实是被野狗咬出的陈年旧疾。” 唐佳人笑吟吟地道:“肩膀有伤啊?” 唐不休顿觉不妙,立刻解释道:“她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直接露出肩膀给为师看。若非为师想辨别真伪,怎会看她一眼?” 唐佳人道:“若当初你救下的是她,此刻我就成为那个渔家女喽。估计,像师傅这种正人君子,都不会看我一眼。” 唐不休当即道:“怎么可能?!缘分这种东西,素来都是厚此薄彼的。为师与蘑菇之间,即便隔着某个女人的肚皮,也定是要在一起的。”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我倒不觉得,我是从柳芙笙的肚皮里钻出来的。” 唐不休伸手抓过一把瓜子,一一捏开瓜子皮,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入另一只手掌中,道:“为师也不认为你是柳芙笙的女儿。看那些做工精良的小被子,多半与你身世有关。只可惜,事隔太久,不好查啊。” 唐佳人在心中呸了一口,暗道:休休就是口是心非!什么叫不好查,根本就是他不想查。休休定认为蘑菇是他的,他是蘑菇的,就算血浓于水,也休想夹在二人中间。 若唐不休知道唐佳人心中所想,定会感慨一句:知我者,蘑菇也。 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诡谲的之事 唐佳人拍了拍手中的瓜子渣,道:“当初秋月白还说,柳芙笙生了两个女儿,一个被野狗咬死,一个被你捡走。你承认得那叫一个痛快!” 唐不休将手中的瓜子仁一分为二,一半送入唐佳人的口中,一半丢入自己的嘴巴里,咀嚼着咽下,这才开口道:“我那不也是权衡之计吗。若再回到从前,为师一定不想那么多,拉着你一同去祸害武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同生共死。” 唐佳人假装思忖片刻,回道:“我觉得,你还是多多权衡的好。同生共死那种事,其实挺残忍的。” 唐不休被噎,问:“认真的?”心中悄然紧张起来,害怕蘑菇点头承认。若蘑菇承认权衡之后的结果是她所喜欢的,就证明她真的喜欢秋月白,不愿和他同生共死。 唐佳人做出为难的样子,就在唐不休不再淡定之时,绽放出一记璀璨的笑颜,道:“闹笑话呢。” 唐不休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把将人捞进怀中,抱着。 唐佳人窝在唐不休的怀中,眼神黯了黯。经历了江湖,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傻蘑菇。褪掉天真,沾染了红尘,竟将底线下调到危险的边缘,学会了和休休说谎话。对于和秋月白的那段过往,她确实痛恨过。现如今一路走来,那些点滴却成为了她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 唐不休用下巴摩擦着唐佳人的发顶,闭上了眼睛。他养她十六年,朝夕相处了十六年,又岂会不知她每一个眼神的异样?只不过,她不承认,他又何苦逼着她承认?毕竟,那段过往,是他一手推波助澜而成。他要借助秋月白来保护蘑菇,便不能后悔今日的结果。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蘑菇在他怀里,而非别人怀中。 二人静静相拥,一时间竟然无话。诡异的,一点儿也不尴尬。 良久,唐不休问:“困否?” 唐佳人打个哈欠,点了点头。 二人并排躺在床上,手牵着手。 唐佳人闭上了眼,看样子要睡,却又突然睁开眼,道:“不对啊!” 唐不休一直凝视着唐佳人的睡颜,虽然不美丽,却格外令他心安。见她睁眼说话,便顺着她的话问:“哪里不对?”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眸光灼灼地道:“在唐门时,我让你给我讲故事,你就讲闻人无声,还说他穿女装举世无双、惊艳天下。可听你讲述那段故事,怎么没有闻人无声穿女装的环节?” 唐不休眉眼弯弯一笑,道:“蘑菇对为师如此用心,为师心中甚慰啊。” 唐佳人道:“别扯开话题。” 唐不休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一笑,这才开口道:“被九头门追着喊打喊杀时,为师身受重伤,就想着休息两天。当时无处可躲,被逼入了妓院……” 唐佳人一惊,咋呼道:“这就是逼良为娼吧?!” 唐不休照着唐佳人的脑门轻轻一弹,假意呵斥道:“混说!除了你,谁能将为师逼良为娼?” 唐佳人眯眼笑,那样子就像一只得意的小狐狸。哦,错了,是老狐狸。如今她那张脸,就是老妪。 唐不休继续道:“为师也是第一次进妓院,有些摸不清门路,却知自己这样十分显眼,于是摸进了一间屋子,换上了女装,又随便描画一下,躲过搜查之人,还顺便赚了一颗珍珠和两只金元宝。” 唐佳人阴森森地道:“休休,看你这个样子,似乎很享受被男子追捧的过程啊。” 唐不休冲着唐佳人妩媚一笑,道:“错喽。为师是享受左手珍珠右手金元宝的感觉。” 唐佳人霸道地说:“等明晚我有银子,你务必得换上女装,讨我欢心!” 唐不休眯眼一笑,道:“届时,你只给一颗珍珠即可。” 唐佳人问:“为何?” 唐不休回道:“为师要左手珍珠,右手抱你。” 唐佳人的脸红了。她虽顶着一张老妪的脸,但眉眼间传达的情意,却格外动人。 唐不休的呼吸一乱,道:“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可不保证不弄乱你的发,弄皱你的脸。” 唐佳人用手捂住眼睛,哀嚎道:“看来美人迟暮,也是美人呐。”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睡吧。” 唐佳人却道:“睡不着。” 唐不休问:“你想怎样?出去偷些东西回来吃?”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放下手,看向唐不休,道:“这个提议不错呢。” 唐不休起身,准备去穿衣服。 唐佳人一把扯住唐不休的亵裤,道:“休休,有个事儿一直想问你。” 唐不休回头看向佳人。 唐佳人盯着唐不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三位长老……和咱唐门的人,都好吧?” 唐不休噗嗤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都好。得知那几只小禽兽偷偷跟着你,便知他们意在唐门。为师放出唐门用来联系的暗号,让长老带人离开。得到回应后,为师将心放到肚子里。回到唐门后,为师在二长老的鸡窝里摸到一枚鸡蛋,那上面雕刻着细小的文字,常人既不会注意,也不容易细看。那上面写着,三位长老与早已离开唐门,外出游历。唐门中所剩不多之人,在接到信号后,决定撤离。唯有两人留下,做出唐门被人袭击的假象,用来迷惑觊觎唐门秘密之人。” 唐佳人点头,道:“这就对了。怪不得我回到唐门后,看见锅里还炖着菜呢,大厅等处都有打斗时流下的血迹。我当时有些发懵,却也不相信三位长老已故。我当时头脑一热,误以为是秋月白他们动了唐门。我当时也想杀了他们,可见你真动手,我却冷静了下来。我发现,咱家祠堂里的那些牌位不对劲儿。有些牌位那可是有些年头了,可我一眼望去,都挺新。我就知道,这些牌位都是假的。既然牌位是假的,就说明咱们的人没有出事。所以……”眼巴巴地望着唐不休,“我才不让你杀他们。” 唐不休瞧着自己那被扯得露出半个屁股的亵裤,道:“蘑菇果然聪慧。” 唐佳人瞬间翻脸,瞪眼道:“竟然你知道不是他们屠了唐门,为何还要杀光他们?!你难道不知道,你若杀光他们,我得知真相后,会不会怨你,恨自己?!” 唐不休轻叹一声,道:“先把为师的裤子松开,这样没法谈话。” 唐佳人的眼睛在唐不休的臀上一扫而过,这才松了手。 唐不休抓过一身黑色短打穿在身上,然后提上布鞋,坐在床边,看向佳人,正色道:“蘑菇,但凡贪图摩莲圣果之人,都留不得。” 唐佳人问:“为何?就因为他们有贪念?” 唐不休笑道:“对。就是因为这个贪念。你不知道,人的贪念有多可怕。它会将人变成禽兽。” 唐佳人琢磨着这句话,道:“休休,你对摩莲圣果是不是很了解?你知道我吃了它,对不对?嗯?”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那双清澈的眼睛,终是和盘托出,道:“对。” 唐佳人一把扯住唐不休的衣襟,如同儿时那般撒娇道:“给我说说吧。”亲昵自然的语气,全然依赖的眼神,任谁都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唐不休站起身,面对佳人,伸手解开衣襟。 唐佳人瞪大眼睛,声音饱含羞涩之意,道:“讲个武林游历,得先冲洗一下;这回讲摩莲圣果,是准备再找个地方蹭蹭皮啊?” 唐不休解衣襟的手微顿,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立刻起身,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儿。旁人都当我是老婆子,这半夜三更是有个野男人放声大笑算怎么回事儿?”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手心轻轻一吻,唐佳人收回手,唐不休道:“这只能说明婆婆艳福不浅呐。” 唐佳人坐回到床上,装模作样地道:“可怜我一身老骨头……” 唐不休邪魅地一笑,解开衣裳,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位置,道:“这里,在愤怒之时,就会出现一团黑麻一样的东西,会……生长。” 唐佳人立刻凑过去,摸了摸,思忖道:“我以前应该是见过一次。那时它掩在衣服里,只在脖子这里露出几根黑线。我当时以为是头发,却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说得那种东西了。” 唐不休没有问佳人为何如此容易就相信他的话,而是微微一笑,道:“确实如此。” 唐佳人问:“那东西和摩莲圣果有关?” 唐不休的眸光暗了暗,回道:“不但和摩莲圣果有关,还和我的身世有关。” 唐佳人一脸震惊地道:“你不是唐门的人?你是哪个皇亲国戚?还是说,你娘是哪国的公主?哦哦,不对,你是摩莲圣果长大成精了?” 唐不休直愣愣地望着唐佳人半晌,终是道:“为师这一腔悲愤在你面前,尚未酝酿出口,便化为了无形。” 唐佳人挑眉一笑:“咋地?你还挺想悲愤的?” 唐不休伸手去揉唐佳人的头发。 唐佳人立刻躲开,道:“非礼勿动!婆婆的头,绝不能动!”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唐不休的大秘密 唐不休真是爱惨了唐佳人这副小脾气的模样。真想将人揉进身体里,此生此世再也不分离,哪怕他俩变成四只眼睛、两只鼻子和两张嘴的怪物。 唐佳人见唐不休不再说话,立刻催促道:“快说吧,我担心等会儿有什么突发状况。” 唐不休回过神,道:“为师在这儿,能有……”微微一顿,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唐佳人屏息凝神,也听到了动静,于是对唐不休道:“休休,把衣服系好,狠狠地打一架吧,让他们知道,咱霸霸楼不是好欺负的!” 唐不休系好衣服,对唐佳人道:“蘑菇这耳力不错,不知武功如何?” 唐佳人立刻恢复成老太婆的样子,佝偻着肩膀,有气无力地道:“能吃动包子就不错喽。” 唐不休莞尔一笑,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人踹出房间,撞倒了另外二人。 这一脚,真是气势惊人。 唐不休走出房间,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架势守在门口。 黑衣人杀进来,唐不休三下五除二将人解决掉。有黑衣人要往窗口跃,唐不休直接从其他黑衣人的手上夺走两只长剑,随手一抛,剑身飞入窗框里,将收不住劲儿的黑衣人一分为三。 有黑衣人来到房顶,打算下来一探,只是刚搬开房瓦,便被唐不休一把薅起,狠狠地摔了出去。 一共来了三波人,都是窥视摩莲圣果之人,却无一人能进得了老妪的房子。 唐佳人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打个哈气昏昏欲睡。 隔壁百娆阁中,有小厮对羽千琼道:“主子,有三伙人偷袭老妪那里,却被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胡须大汉打得落荒而逃。” 羽千琼一伸手掀开半透明的粉色帷幔,挂着面纱,侧躺在床上,道:“继续盯着,别把火烧过来就好。” 小厮应下,继续出门监视去了。 榻上,扮成青衣的公羊刁刁睁开眼,透过窗纸,看向窗外那朦胧的月光,在口中无声地咀嚼着两个字——佳人。 羽千琼看向公羊刁刁,道:“你确定,那老妪不是她?” 公羊刁刁闭上眼,道:“骨骼是最无法骗人的东西。佳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时日内,变化如此之大。” 羽千琼放下帷幔,掩住眼中的失望之色,道:“若是她,那身臭味想要遮挡,怕不容易。” 公羊刁刁噌地坐起身,紧绷着神经问:“你说什么?” 羽千琼察觉到公羊刁刁的紧张,再次掀开帷幔,道:“我说那臭味不易遮挡。怎么?你可是闻到了什么?”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目露疑惑之色,喃喃道:“臭味?原先……佳人可是香喷喷的,后来才变得臭不可闻。她……她在变化……”猛地站起身,激动道,“她在变化!” 羽千琼一掀帷幔,直接下了床,安抚着心中的激动,道:“你是说,佳人在变化?” 公羊刁刁顾不得床鞋子,撒腿就往外跑。 羽千琼一把拉住公羊刁刁,道:“穿上鞋子。若那老妪是她,你这样去,定会将彼此暴露,所有布置好的一起,不都白费了?若不是她,你如此行事,也定逃不过那几人的眼睛。” 公羊刁刁嫌弃道:“啰嗦!”深吸一口气,转回身穿上鞋子。 羽千琼立刻回身,也穿上鞋子,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和公羊刁刁一同向外走去。 公羊刁刁心急,一路快步走在羽千琼的前面。 羽千琼快走两步,走到公羊刁刁的前面,而后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靠后。 公羊刁刁攥紧拳头,跟在羽千琼的身后。 当二人赶到老妪的小院时,发现秋月白、端木焱、孟天青、孟水蓝,以及准备参加明晚活动的各方人物都在。唯独不在的,是老妪和那胡须大汉。 羽千琼勾了勾唇角,笑道:“今晚可真够热闹的。诸位在这里看什么热闹?可比我百娆阁里的哥儿、姐儿好看?”凑到端木焱跟前,“王爷吉祥。” 端木焱没搭理羽千琼。 肖劲一伸手,将羽千琼拦在一边,不让他靠近端木焱。 孟水蓝看向羽千琼,直接开怼道:“别拿你那些丑得出奇的哥儿、姐儿说事,大半夜的,真要吓死一个两个才好?” 羽千琼走到孟水蓝身边,道:“孟阁主是说区区眼光不好喽?” 孟水蓝打开扇子,勾唇一笑。 羽千琼道:“可区区看阁主,倒是越发顺眼呢。” 孟水蓝直接提溜过孟天青,道:“你去陪他聊聊。” 孟天青冲着羽千琼道:“喵呜……” 羽千琼不想说话了。 公羊刁刁在羽千琼身后,偷偷踩他的脚跟。 羽千琼只得指向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黑衣人,再次开口道:“这横七竖八的黑衣人,是闹哪样?这小院,不就是那位夫人的?” 孟天青对孟水蓝道:“哥,那婆婆不见了,明晚可会出现?” 孟水蓝打个哈欠,道:“走吧,回去睡觉。若她明晚不能出现,也就没什么值得期许的了。” 这么一场厮杀躲不过,还想卖摩莲圣果,岂不是玩笑? 孟天青撇了眼秋月白和端木焱,与孟水蓝一同转身离开。 端木焱伸出手,被肖劲搀扶着往回走。 羽千琼略一思忖,跟了上去。 公羊刁刁望了眼空无一人的房子,只能转身跟在羽千琼的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望东问:“主子,我们回吧。” 秋月白微微颔首。 望东推动四轮车,在夜色中发出吱嘎的声响。 秋月白再次看向那间小屋,道:“望北,你可看出那胡须大汉是谁?用的何种武功?” 从阴影处走出一人,正是许红娘。她抱拳道:“回主子,那胡须大汉十分警觉,属下没有靠近。看他武功,看不出源于哪家,只是一味的用蛮力。不过,此蛮力配合上雄厚的内力,效果十分惊人。显然,他不想被人看出武功起源。” 秋月白用食指在膝盖上轻轻一弹,问:“让你寻花姑和战苍穹的尸体,可有消息?” 望北回道:“属下回到战魔宫,并没有寻到花姑和战苍穹的尸体。且,属下背着主子离开后,后山燃起一把大火,许多尸体都被烧成了焦炭。现如今,战魔宫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属下找到两名原来的手下,得知……战魔宫群龙无首,已经是树倒猢狲散。” 秋月白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继续盯着吧。” 望北应道:“诺。”身子一转,隐身在黑暗中。 望东推着秋月白,回到霸霸楼对面的茶馆。 同一时间,唐不休抱着唐佳人一路跑到郊外的小溪边,这才将人放下。 唐佳人抱着包裹,问:“你跑什么啊?也不见有人追来。” 唐不休坐在石头上,喘了两口气后,这才回道:“被那群禽兽盯上,比被人追杀恐怖上一百倍。” 唐佳人噗嗤一声笑道:“还有你怕的呀?” 唐不休用手扇着风,感慨道:“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好汉掐不过一群假娘。” 唐佳人挑眉,问:“假娘?” 唐不休回道:“假娘们。” 唐佳人微微一愣,笑开了花。 唐不休满眼宠溺地望着唐佳人,道:“现如今也不知是怎的了,男人一个个儿的擦胭抹粉,穿得比女子艳丽,扭得比女子还妖娆。唯有一个战苍穹还算是阳刚男子,却被你弄死了。” 唐佳人伸出手指,点了点唐不休的胸口,道:“你不算啊?” 唐不休一摸胡须,道:“本尊那是神仙级的人物,和那些凡夫俗子无法相提并论。” 唐佳人挑眉:“哦?” 唐不休弯腰靠近唐佳人,暧昧地道:“蘑菇喜欢阳刚男子,为师便是通身的男子气概;蘑菇喜欢柔弱男子,为师也可以成为随风倒;蘑菇喜欢娇媚男子,为师的兰花指翘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的。” 唐佳人张开嘴巴,不知道如何言语了, 唐不休在她唇上轻轻一啄,翘起兰花指,扭着腰身,飞着媚眼,顶着一张满脸胡须的脸,捏着嗓子,道:“傻样~” 唐佳人一抖,站起身。 唐不休问:“干嘛去?” 唐佳人回道:“尿急。”几步蹿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哆哆嗦嗦地解决问题。 唐不休促狭地一笑,道:“一百五十一年前,六大门派以情为饵,诱了唐门女子,最后将其分食。有人想要成为霸主,有人想让武功登峰造极,有人希望自己青春永驻,有人希望身体康泰,还有人企图长生不死……呵!世人只道那女子死了,却不知道,她曾产下一女婴。”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撅着屁股都忘记去提裤子。 唐不休继续道:“这女婴,便是我娘亲。” 唐佳人感觉脑中一炸,整个人瞬间弹跳而起,惊讶道:“你娘?!” 唐不休的视线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眸光黯了黯,走向她,一边将她的裤子提起系好,一边道:“对,我娘。唐门避世而居,大家都以为是为了什么摩莲圣果,实则是要抚养这个女婴长大……”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二章:残忍的融合 唐不休那短短两句话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唐佳人觉得,她需要消化好一段时间,才能将那两句话完全吸收到脑子里。 事实证明,人的接受能力是无限的。 唐不休继续讲,她继续听。 唐不休道:“我娘生长极慢,旁人十七八时,她却依旧如同四五岁的孩童。唐门中人,也有那心思不纯者,想要通过小女孩的缓慢生长,达到让自己长生不老的目的。所幸,当时的唐门门主是位重情重义之人,他答应了外婆会照顾好她的女儿,便没有食言而肥。况且他也知道,有关小女孩和摩莲圣果的秘密,若是被外人知晓,唐门将面临一场灭门之灾。他清理了那心怀不轨之人,以强硬的手段,命所有唐门人严守秘密。 百年后,陪伴我娘的人都已经入土,而她才长大成人,看起来却好似十六七的少女。她情窦初开,与父亲结为秦晋之好。二人多年不曾有子嗣,直到娘怀上我。” 唐佳人伸手去摸唐不休的脸,感慨道:“如此说来,你才是摩莲圣果啊。”用力吸了吸口水,“我可不可以咬一口?” 唐不休被唐佳人逗笑,紧绷的表情瞬间瓦解。他伸手拦住唐佳人的腰肢,道:“想咬哪里?为师可不敢保证,这一口下去,会长生不老。” 唐佳人踮起脚尖,张开大嘴,照着唐不休的嘴巴啃去。看那样子,都是十分凶恶。可当她触碰到他的唇瓣,呲牙咧嘴的样子就变成了绕指柔,只是轻轻一吻,满满的温柔安抚和疼惜。 唐不休眸光烁烁地望着唐佳人,道:“你在诱惑为师?”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安抚,绝对是安抚。” 唐不休莞尔一笑,唐佳人抱住唐不休的腰肢,感慨道:“旁人都当我是摩莲圣果,原来是你才是实打实的。” 唐不休回抱住唐佳人,道:“外婆被那些畜生分食后,尸骨收敛不全,未能结出摩莲圣果。你幼时吃掉那颗,是我娘结出的。” 唐佳人一僵,抬眼看向唐不休,问:“怎么结出的?” 唐不休坏笑道:“你猜?”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大家都说,吃过摩莲圣果之人,尸体埋入地下,会长出一棵大树,树上结出果子,就是摩莲圣果。” 唐不休脸上的笑意退去,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脸,道:“没错。我娘生下我没多久,便仙逝了。本应将娘葬到祖坟里,父亲却担心谣言成真。于是……将娘葬在了门前。”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跳,道:“不会就是你经常躺在上面睡觉的那棵大树吧?” 唐不休点头,笑道:“还是你经常爬上爬下的那棵大树。怕吗?蘑菇?” 唐佳人摇头,回道:“不怕。你娘就是我娘,我不怕。” 唐不休抱紧唐佳人,让她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 唐佳人用力回抱着唐不休,在心里感慨生命的神奇。 半晌,唐不休唤道:“蘑菇……” 唐佳人回应道:“嗯?” 唐不休的唇角上扬,道:“无事,就是想确定你在我怀中。” 唐佳人一脸甜蜜地笑道:“只要你不抛开我,我一直都在。” 唐不休觉得唐佳人这话有些假,毕竟,她每次看见秋月白时,那副别扭的样子谁都看得出。然,就如同佳人所言,只要他不放手,她便一直都在他怀中。那么,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直到……死亡。如此,甚好。 唐佳人扯了扯唐不休的衣襟,道:“休休,我想起一件事,有些尴尬啊。” 唐不休问:“什么事儿?” 唐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以往尿急,半夜爬起来,总是偷偷跑到那棵树下小解。娘没有怪罪,真是大人大量啊。”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扔出干巴巴的一句,道:“娘……喜欢你。” 唐佳人心中暗道: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我在她骨头上撒尿吧?不知不怪,不知不怪哦。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道:“休休,我吃下摩莲圣果后,变化挺大的。你有这些变化吗?” 唐不休回道:“我没有直接吃下摩莲圣果,与你变化不同。我外婆的血肉,确实可以医治百病,但说什么起死人肉白骨纯属无稽之谈。外婆生下娘,娘的生长缓慢,百年才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有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传言说,摩莲圣果能让人长生不老。若真如此,娘也不会死。” 唐佳人抚摸着唐不休的手臂,给他安抚的力量。 唐不休继续道:“娘仙逝后,爹在门前埋下娘的尸骨。隔了一年,那尸骨处长出一棵小树苗,几经风吹雨打,终长成大树。有一段时间,那树变得奇臭无比。臭味过后,树上当真结出一颗暗红色的果实,就像被涂了颜色的莲子。长老们没见过摩莲圣果,也不知那暗红色的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却还是将其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为了不让别人窥视,大长老将那颗可能是摩莲圣果的果子晒干,然后放入到一块大石头里。不想,那石头突然炸裂,果子被你捡去吃掉。我虽晓得是你吃了果子,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人心难测,贪念万恶,若那果子没有作用还好,若真是摩莲圣果,又要如何防止别人的窥视,扼杀他人的残忍?!纵然为师自诩武功高强,却也有老虎打盹的时候。所以,为师将此事瞒下,谁都不曾坦言。 你十六时,非要闹着出山。为师见你没有任何异样,才同意你出山游历。不想,还是出事了。你不知,为师一路寻你,心中有多慌乱、自责?唯恐寻到你时,你已经被他人啃噬掉血肉,只剩下皑皑白骨!”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感动道:“所以,你才要杀了所有窥视摩莲圣果的人?” 唐不休的眸光沉沉,点头应道:“不错。不杀掉这些人,为师寝食难安。” 唐佳人垂眸,避开唐不休的目光,道:“是我不好。” 唐不休知道唐佳人指的是在唐门里,她让他放走秋月白等人之事。事情已经过去,他也不想重提,只得道:“过去便算了。你既然假死脱身,不如与我一起去寻三位长老,从此远离是非之地。” 唐佳人的眸子闪了闪,低头不语。 唐不休在心里重重一叹,语调却略带轻松地问:“不愿?” 唐佳人抬头望进唐不休的眼中,道:“也……也不是不愿。就是觉得……”垂下眼眸,盯着唐不休的胸口,继续道,“有些事儿还没做完,我也不想……不想轻易就这么算了。” 唐不休在佳人面前,脾气好得出奇。可这一次,他却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肝火茂盛。他松开环抱着佳人的手,改为将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向下压了压,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道:“你若是恨他们逼死公羊刁刁,为师可以提着他们的头去冰河里祭祀。” 唐佳人一把扯住唐不休的腰带,抬头看向唐不休。见他没有往日的嬉笑模样,便知他是认真的。 也许,杀几个人对于唐不休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但……对她而言,却有一份理不清的情绪在里面。 唐不休养了唐佳人十六年,又怎会不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不舍,让他怒火中烧;她的眸光,却令他有再大的火也发泄不出。这,便是一物降一物。 唐不休伸手揉了揉额头,坐在了大石头上,自嘲道:“为师这身武功,竟无用武之地。” 唐佳人立刻凑上去,揉着唐不休的肩膀,道:“别动不动打打杀杀的。不休老祖修心养性这么多年,可不能轻易大开杀戒。”眼睛一转,刻意转移话题,“对了休休,你的武功怎么如此厉害,可是和咱娘有关?” 唐不休一听到“咱娘”两个字,那些在胸腔里碰撞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他瞥了眼卖乖的佳人,道:“外婆吃了摩莲圣果,偷偷生下娘。娘生长缓慢。若非生我,也不会香消玉损。我打小并无明显不同,唯有经过一次次的厮杀后,体内会快速累积起常人难以企及的内力。我想,这便是摩莲圣果的功劳。”这是实话,却也只是半截话。他没有说的是,正因此,他才会产生了心魔,有了屠杀的快-感。胸口那团黑色乱麻,明显越发不受控制。若他再次陷入疯狂,唯恐……性命不保。 唐佳人思忖道:“你给我讲述挑战六大门派时,我就纳闷,你为何非要收拾他们。现在看来,这几大门派都不干净,定是当初残害咱娘的门派。” 唐不休展露笑颜,道:“小机灵鬼。其实,也不都是。郑意门、烈焰山庄和长眉门,这三大门派与我们唐门一样,有着百余年的历史。当初,他们的掌门人,都曾围在外婆左右,动手时却毫不含糊。那些掌门人虽然已经死透了,但为师却是个小心眼的,无论如何都要收拾一下他们的后辈。本也没想屠谁满门,事儿赶到那儿,为师也十分无奈啊……” 唐佳人道:“休休你能承认自己小心眼,我还是挺开心的。不过,你不要学我说话,什么叫我也十分无奈啊。你那语气,让我联想到自己做坏事后死不承认的嘴脸。真真儿要不得啊。”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三章:幸福手撕残忍 唐佳人刻意气唐不休,他却眉眼飞扬地一笑,道:“心里惦记一个人,日思夜想,也会慢慢变成那个人。幸而寻到你,否则为师下半辈子,可能就要猛吃猛喝,成个地地道道的胖子喽。” 唐佳人伸手捏自己的腰身:“你看我,这腰细着呢。你别诬陷人啊。” 唐不休一把揽过唐佳人,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道:“容为师量量,这腰确实纤细许多。” 唐佳人怕痒,被挠得咯咯直笑,身体在唐不休的怀里扭来扭去。 唐不休暗道:要老命喽! 他扶住唐佳人,不让她继续扭,真怕再扭下去,他要干出那霸王之事。蘑菇顶着一张老妪的脸,不愿他亲近,他不想让她不开心,唯有死死忍下心中和身体里的强烈渴望。天晓得,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家小兄弟。 为了分散注意力,唐不休问唐佳人:“蘑菇,你在这边开霸霸楼,刻意引他们过来,是要狠狠赚一笔,对否?” 唐佳人揉了揉笑得快挤成一团的脸,点了点头。 唐不休的面色微沉,继续问道:“若为师不寻来,今晚你打算如何?面对那么多人的围攻,你有何胜算全身而退?” 唐佳人见唐不休要动怒,立刻老实起来,清清楚楚地道:“我有自己的打算。你看,今晚来的是确实不少,不过都是试探罢了。我很早以前就请人在床下挖了密道。一有动静,我直接就跑,不会让别人伤到我。” 唐不休反问:“若跑不了呢?”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你放心,如果跑不了,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忽悠得他们乖乖离去。” 唐不休挑眉,问:“如此说来,是为师多事了?” 唐佳人立刻展露出狗腿的模样,抱着唐不休的脖子摇晃道:“怎么会?休休来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唐不休提起唐佳人的下巴,问:“既然为师这么重要,你为何不来寻我?” 唐佳人的眸子闪了闪,终是道:“我以为你生我的气,气得将唐门都一把火点了。” 唐不休深吸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发脾气。他正色道:“从今以后,无论什么事你都不许自己在那瞎想。你要来问我。” 唐佳人点头如蒜。 唐不休道:“为师的脾气也不是顶顶好的……” 唐佳人腹诽道:你的脾气要是好,天上一准儿出俩太阳。 唐不休继续道:“所以,你不能帮外人气为师。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将为师放在心尖尖上,不离不弃。” 唐佳人附和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在佳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亲昵地道:“真乖。” 唐佳人摸了摸脸,皱眉道:“感觉怪怪的。” 唐不休朗声一笑,道:“为师觉得甚好。” 唐佳人嘀咕道:“亲一嘴巴鸡蛋清和易容膏。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颜料。” 唐不休道:“无论蘑菇怎样,都是为师眼中最迷人的一只。” 唐佳人羞涩了。她转开脸,不好意思地道:“休休也会甜言蜜语了。” 唐不休道:“为师会得可多了。蘑菇慢慢看。” 唐佳人眯眼笑着,感觉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幸运的是,休休在不远处等她。她扑到唐不休的身上,挂在他的脖子上,信誓旦旦地道:“等将来,我给休休生个娃儿,不,生一堆娃儿!休休会喂奶、会洗尿布、还会缝衣服,娃娃儿们一定和我一样幸福!” 唐不休将唐佳人按在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由喉咙里发出一个沉沉的字:“好。”他何其有幸,能得蘑菇如此相许。他心中极其渴望与蘑菇执手一生的幸福,却必须面对死神的恶意微笑。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越来越高,内力已经达到恐怖的位置。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奢求,于他而言,却是一道道的催命符。 有解吗?有。然,他又怎么忍心,让蘑菇再承受那种撕心裂肺之痛?! 这是一个矛与盾的矛盾点。 起先,他不懂,直到前不久,他去见大长老之后,才晓得何谓摩莲圣果的真正长成。 大长老的话,每每想来,都令他心痛不已。 大长老说:若想摩莲圣果与身体完全融合,定要经历切肤之痛。那痛,必须一次比一次烈,直到折磨得人只剩下一口气,才会让摩莲圣果掌控身体,达到融合。或许……那一口气都不剩。若是融合了,人也就缓过来了。若是无法融合,人……自然也就等着被埋入地下,再结摩莲圣果。 唐不休捏碎了石头,思忖良久后,问:如何知晓是否融合? 大长老答:融合后,女子每个月来癸水的时候,额间会显露出一个图纹。你外婆本是极其聪慧的女子,怕别人看出端倪,在来癸水的那几日,便用抹额挡住额头。即便如此,还是没躲过被分食的残忍。 一次次的切肤之痛,换来的却是被分食的残忍。唯有无法承受的剧痛,才能一次次催发摩莲圣果的生长。这种生长,为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给那些禽兽吃?! 唐不休在不知道摩莲圣果的融合过程时,都想杀了那些觊觎圣果之人;在知道融合过程所需的条件后,恨不得将所有知道摩莲圣果存在的人都杀死! 他心疼唐佳人,真真儿是心疼到了骨头里。 他不知道蘑菇都经历了什么,才会在痛苦中与摩莲圣果一次次的融合。然,只是想象,便让他无法呼吸,恨不得一直将她护在怀里,不让她出山,不让她经历那些痛苦。一想到那些痛,也许源于秋月白等人,他就恨不得将他们都碎尸万段! 他的武功之所以能独步武林,与摩莲圣果息息相关。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的力量源于摩莲圣果,毁他性命的,亦是摩莲圣果。他从不认为摩莲圣果是个好东西,偏偏他与蘑菇都挣脱不开这该死的摩莲圣果! 他不知道现如今的蘑菇与摩莲圣果融合到什么程度,却知道,想要救自己,必然需要摩莲圣果。 他也有私心。虽不舍得蘑菇受苦、割肉放血给他,但若她的血肉能救他的性命,他会向她开口,索要一点血肉。为的是,不让自己去死,不让蘑菇因不知情而愧疚一辈子。他与蘑菇的感情炙热如火,长流如水,若蘑菇知道,她本身便是解药,他却因不舍她受伤,而缄默不语,任由自己死去。无需细想,便知蘑菇会痛不欲生。这种结局,就算他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心。 他这一生,唯恐伤她分毫。但在身痛与心痛上选择,他宁愿更加顾及后者。 现如今,他要问的,便是她是否真的融合?尽管二人已经亲密无间,任何私密都无需隐瞒,可问到这个问题,唐不休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并非觉得与癸水有关的话题不好说,而是不知自己的话是否会戳中蘑菇的伤痛点。 唐不休略一思忖,终是开口道:“蘑菇,你可来癸水了?” 唐佳人随口回道:“没呢,还要几天。” 唐不休没有再问,他要亲自等着看结果。 唐佳人支起身子看向唐不休,反问:“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唐不休随口答道:“怕你癸水带不够,准备给你做一些。” 唐佳人觉得不对劲。以往,唐不休比她自己还了解她的身体。别说哪天来癸水了,就算每天什么时候去大解,他都熟悉得很。思及此,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不语。 唐佳人盯着唐不休看两眼后,老脸一红,再次抱住唐不休的脖子,含糊地道:“我明天晚上就能把这边的事儿了了。等我洗白白……咳……给你好好儿抱抱。” 唐不休那张躲在胡须下面的脸,也红了。他知道蘑菇误会了他的意思,却……十分期待啊!他这颗苦苦等了三十三年的黄花菜,终于可以恣意盛开。真是情到深处无怨尤,欲到浓时手发抖啊。 唐不休抱紧唐佳人,沙哑道:“恨不得将你塞到身体里去!” 唐佳人把玩着唐不休的胡子,呵呵笑着。她心中高兴,受听的小话一溜烟地跑了出来,道:“我现在可金贵了,你要塞进去,也得一点点儿的来。” 唐不休满眼宠溺地看着佳人,听她吹嘘自己。 唐佳人继续道:“在东风客那会儿,我头上长出了枝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与摩莲圣果没有融合,要长成一棵大树了呢。” 唐不休心中暗道:那两枝桠,是为师亲手给你种上去的。为的是,让那些小畜生们放下不该有的心思。没想到吓到你,真真儿是罪过。 唐佳人扯了扯唐不休的胡须,道:“现在好了,我又缓过来了!不但生龙活虎,还精力充沛。我觉得,我与摩莲圣果融合了。等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就给你几滴血,让你精神一下!休休,你抱着个行走的人参姑娘,开心不?” 唐不休心中百味掺杂,心中暗道:开心?为师得睁大双眼好生守着你,不让别人惦记去。 口中装模作样地道:“自然开心。来,且让为师咬一口,看看能不能饥饿止饿。”言罢,就要去咬唐佳人。 唐佳人一个高窜起,撒腿就跑,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唐不休紧随其后,嬉闹追逐。 任谁看见这副场景,都会恨不得把下巴掰下扔掉的。毕竟,那七老八十的老妪,跑起来还挺妖娆的。 正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天元之解 月尾最后一天,各方得了消息的人马,悄然聚集霸霸楼外,那盛况绝对空前绝后。 有的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转一转,有的人打算浑水摸鱼看看有没有利可图,有的人则是直奔摩莲圣果而去。一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霸霸楼,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人的注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秋月白、孟水蓝、端木焱等人齐聚此地。大家都认为,自己很可能被霸霸楼的假消息眯了眼,但秋城主和孟阁主等人都是人精,绝对不会。跟着他们,准没错!因此,得到消息的人越滚越多,竟将霸霸楼围得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团灭霸霸楼。 霸霸楼外热闹非凡,叙旧的、饮酒的、吹牛皮的、比武较量的、投骰子的、抱怨的、怀疑霸霸楼的……比比皆是。 一整天,这批人走了,那批人又涌进来,那叫一个热闹,连带着周围商户都挎着小蓝子穿梭在武林人士中间,叫卖着各种小吃。 隔着很远的距离,唐佳人踮脚眺望一眼,转头对唐不休道:“想要挤到霸霸楼前,有些困难呢。”言罢,眉眼弯弯地一笑,看样子十分开心。 唐不休道:“若为师不来,你准备如何做?” 唐佳人倚靠着墙,坐在地上,道:“若你不来,我准备雇两个人,给我搭把手。既然你来了,这银子是一定要省下的。”语毕,腹中响起一阵饥肠辘辘声。 唐不休坐在墙体的另一边,问道:“饿了?” 唐佳人摊开手,道:“连个铜板都没有了。” 唐不休露齿一笑,道:“不愧是不休门中人!” 唐佳人眼睛一亮。 唐不休继续道:“为师也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看向百娆阁,道:“休休,你觉得,靠出卖色相这一点,你能换几两银子?” 唐不休也探头看向百娆阁,摸了胡须道:“为师觉得,你得要金子,才对得起你为我化的这副眉眼,以及为师这长了三十三年的血肉之躯。” 唐佳人用眼尾瞥向唐不休,但见他的眉毛杂乱,两只眼睛呈现三角眼的样子,一点儿都看不出曾经的俊美模样。她忍着笑,道:“你太不懂行情了。在那种地方,年纪越小越吃香。三十三岁,只能啃土。不过,凭借休休这个样子,倒也能混个风生水起。毕竟,谁都图个新鲜不是。” 唐不休挑了挑杂乱的眉毛,笑吟吟地道:“蘑菇倒是知道得不少啊。” 唐佳人的心一抖,摆了摆手,用老妪的声音正色道:“都是听说而已,不必当真。我觉得,当今大事,就是先寻个地方把肚子喂饱,再研究一下如何对付这些龟孙子!” 唐不休道:“为师也甚是期待呢。” 唐佳人将背包放在地上,将手伸入包中摸了摸,嘀咕道:“我看看有什么东西能换些银两。”掏出饕餮碗,“不知道奉旨要东西吃这一招好不好用。” 话音未落,三个铜板落入饕餮碗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唐佳人抬头望去,那扔铜板的人已经向着霸霸楼挤去。 唐佳人端着饕餮碗,愣住了。 紧接着,一只馒头落入她的碗中,将三枚铜板压住。 那给她馒头的人,也没有停留,一边咬着手中馒头,一边挤向霸霸楼。 唐佳人捏着馒头看向唐不休,唐不休没笑出声,但胸腔震动,笑得险些倒地上去。 唐佳人将馒头一分而二,往唐不休的嘴里一塞。 唐不休咀嚼着馒头,口齿不清地道:“这味道竟是格外的好。” 唐佳人道:“就不知道如果皇帝知道他御赐的饕餮碗,还有乞讨的作用,会不会龙躯一震了。” 唐不休笑道:“此中滋味,旁人难以体会啊。” 唐佳人咽下口中馒头,问道:“休休,你知道什么是天元大业吗?” 唐不休微微一顿,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小声道:“我混进战魔宫的时候,摸进了一处密室,那里有一个半透明的棺椁,棺椁里躺着一个女人。战苍穹对那个女人说要寻到摩莲圣果,让她重现人间。还说什么不能阻止天元大业。” 唐不休皱眉道:“天元,是上一个国号。” 唐佳人抓出三枚铜板,塞进荷包里,又将饕餮碗放回背包中:“我怎么听着有些迷糊呢?什么叫国号?” 唐不休解释道:“你不懂正常。我们唐门避世而居,从不议论国事。现在的圣上继位后,将国号改为大合。在此之前,另一位圣上在位期间,国号是天元。” 唐佳人打个响指,道:“哦,我明白了,就像老子和儿子,两个名字。” 唐不休道:“正常而言,是子承父业,继承江山,可惜上一位圣上太过痴情,放着后宫佳丽三千不予理会,独独宠爱一位异族女子,还许诺,若她产下男儿,便册立为太子。异族女子生下男娃,圣上龙心大悦,不顾他人劝诫,拟纸册立下太子。 后宫之中,女子之间的争斗比江湖还血腥,那才是真真儿的杀人不见血,见血必封喉啊。 德妃膝下有一子,已经八岁,最是聪慧。她与其兄长心中不甘,干脆逼宫,要争那至尊之位。圣上的亲弟弟慧王爷带人救驾,虽绞杀了逆臣贼子,却也没救下异族女子和那婴儿的性命。圣上悲痛欲绝,不久后驾崩,传位给慧王爷,天元的故事就此完结。 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便是曾经的慧王爷,如今的一国之主,大合的圣上。” 唐佳人惊道:“那战苍穹是谁?他……他怎么嚷嚷着天元大业?” 唐不休眯眼一笑,道:“他啊,没准儿是天元的某某。” 唐佳人问:“哪个某某?” 唐不休回道:“为师也不是能掐会算的人,哪里知道他是哪个某某。不过,他能说那话,就证明他与天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也应当是个能执掌权力之人。呵……说不准,他就是那位可怜的小太子。” 唐佳人咂舌道:“我……我弄死了太子?” 唐不休靠近唐佳人,笑着问:“感觉自己是不是很厉害?” 唐佳人点了点头,又用力点了点头。 二人相识一笑,那是坏得冒油啊! 唐佳人摸了摸下巴,道:“休休,我现在知道,是谁用蛊毒设计孟天青了。” 唐不休点点头,道:“原本还真想不到这个人是谁,现在听你一说天元二字,也就知道这事儿要落在战苍穹的身上。” 唐佳人攥拳道:“你说的没错。还记得有段时间,总有女子被挖心惨死,孟天青变成不人不猫的样子,总出现在行凶现场。我和秋月白借了红线牵,去追孟天青,准备一探究竟。孟天青躲在一间屋子里,嘟嘟囔囔地说什么我的血没有用,还说什么要集合千军万马占领整座城池,践踏全部非他族人。咱们冲进去后,只看见孟天青和几只死老鼠,引他去的那个人跑了不说,还放火烧咱们。现在看来,他不是要烧死咱们,是烧毁证据。 还记得当天晚上,除了战苍穹、秋月白和端木焱,咱们都在外面。可当时我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战苍穹又黏黏糊糊喊我娘亲,我就没怀疑他。哎……现在一想,战苍穹若和天元有关,想的定是夺回那至尊之位。 百川阁这么一个藏着各种辛秘的地方,他若不能将其收为己用,也是要想些歪门邪道的办法,收取自己想要的秘密。给孟天青下蛊毒,是再好不过的法子了。孟天青那人,脑子简单,还有些疯,就算做出一些异常的事儿,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只是……我想不明白,孟天青为何每次清醒后,都会蹲在女尸身边。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我们不知道?” 唐不休捏了捏唐佳人的下巴,语气亲昵地道:“人都被你玩死了,有关他的事,与咱们无关。” 唐佳人乖乖地点了点头,一转眼,却发现街的对面,有好有几个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和唐不休。 唐佳人从怀中掏出三枚铜板,豪气干云地拍在唐不休的手心里,而后伸出手,贱兮兮地摸了摸唐不休的脸,又捏了捏他的胸口。 唐不休翘着兰花指,照着唐佳人的额头一点。 对面看热闹的人齐刷刷地一抖,各自转开头,就当自己瞎了。 唐门俩蔫坏相视一笑,那叫一个得意洋洋、眉飞色舞、神清气爽。 也不知是谁认出了霸霸楼里的老妪,指着唐佳人喊道:“那老太婆在那儿!” 一声吼过,草木皆兵啊。 唐不休拉着唐佳人飞奔离开,引三百余人穷追不舍。 唐佳人用老妪的声音喊道:“别追了,都说……咳咳……都说午夜才卖。” 武林人喊道:“别跑!现在就要!” 秋月白、孟水蓝、孟天青、端木焱等人听到动静,跃上房檐,举目眺望,却不见老妪踪影,只听见武林中人嘀嘀咕咕地说着,那老妪有一个相好,满脸胡须却翘着兰花指,为了三枚铜钱完全不要脸,任摸任捏,令人不齿啊。 同一时间,一家布庄的店小二用胳膊夹着一卷布挤过人群,架好梯子,将那卷布订在了霸霸楼的牌匾下。上书:今夜子时,遮面相聚,圣果一颗,价高者得! 有人问店小二是谁让他来钉这块布的。 店小二坦白以告,说是霸霸楼里的老婆婆。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十位进楼者 午夜子时。 霸霸楼。 一句价高者得,挡了多少人的路。 一声遮面相聚,出现了多少魑魅魍魉。 那些自诩有些家财的人,在腰缠万贯面前,简直不够看;那些腰缠万贯之人,在宗门大家眼中,简直如同蝼蚁;那些宗门大家在朝廷面前,也只有跪爬的份儿…… 乱乱糟糟的关系,看似有一定的规矩,可在霸霸楼这儿,悉数被打乱。霸霸楼言明,不管你身份地位,只一个价高者得,才是规矩。 子时刚到,霸霸楼外已经人山人海。哦,错了,是鬼里鬼气。但凡觉得自己有能力得到摩莲圣果的人,都带上了面具。于是,黑漆漆的夜色下,游走着一张张青面獠牙的大脸,那效果真是非笔墨可形容的可怕。 不过,对于霸霸楼这种要求,众人还是觉得颇为受用的。毕竟,有实力买到摩莲圣果,并不代表有能力保护摩莲圣果。唯有戴上面具,趁乱钻入人群里,方能躲过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独占摩莲圣果。任谁都不想,刚得到救命的摩莲圣果,就被别人弄得家破人亡。 此时,眼瞧着时辰到了,霸霸楼里却悄无声息,怎能不令人着急?众人恨不得将脖子拔高一尺,好看清楚霸霸楼里的情况。 有人等得心焦,忍不住道:“这霸霸楼是不是在开玩笑?拿我们寻开心呢?家中小儿已经病入膏肓,若得不到摩莲圣果,怕是要命不久矣!” 有人道:“你先别急。若那霸霸楼真敢戏耍众人,纯属找死!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有人道:“从开始到现在,霸霸楼也就出现过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太太。” 有人道:“你当那老太太是白给的?昨晚多少人想将其掠去逼问摩莲圣果的下落,都被打得屁滚尿流。” 有人急不可耐地道:“到底能不能来啊?!真急死个人!” 话音未落,但见一位胡须大汉由远及近而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腰间扎着一条黑色带子,脚蹬一双黑色布鞋,身上斜挎着一个鼓鼓溜溜的大布兜。那裤子有些不合身,明显短了几分,露出一截脚脖子。 他的头发有些乱,随意地扭成一团,用根麻绳系在头顶。风一吹,发丝乱舞,好似张牙舞爪的妖怪。 一张脸,大部分都覆盖在了胡须之下;一双眼睛,有点儿三角眼的意思;一只鼻子,鼻头略大,鼻梁有些趴,那绝对是恰到好处的丑;此人还一腿高、一腿低,走起路来有些瘸。 这样一个人,看起来毫不起眼,就好似要融入黑暗之中,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却不会引起谁的主意那般,偏偏,他背着一个简易的木头箱子,木头箱子上还支起两根棍子,棍子中间扯了块白布,上书三个字——霸霸楼。 若是唐门三位长老在此,定会捶胸顿足、老泪纵横。他们辛辛苦苦培养出唐门门主,誓要将唐门发扬光大,可这门主不着调地自称不休老祖也就罢了,偏偏又扛起了霸霸楼的旗帜,当起了看家护院的打手。这是能者多劳还是咋地?为何那么想哭咧? 唐不休一路走来,虽没有用内力释放出逼人的气场,人群却自动让开位置,让他可以直通霸霸楼门前。 霸霸楼门前铺了几块灰石板,可以在雨天蹭蹭脚。 唐不休来到霸霸楼前,推开破旧的大门,将大箱子送入其中,而后身子一扭,挡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灰,用刻意变调的声音,大声喊道:“子时已到,遮面相聚,圣果一颗,价高者得!” 所有面具人齐刷刷地看向唐不休,那场面还真挺震撼呢。唐不休暗道:也就蘑菇能凭借一人之力,忽悠得这些人前仆后继当傻子。 唐不休的心中升腾起一团团的小骄傲,真是恨不得向所有人喊话,让他们知道,蘑菇是他的。 当然,他也知道此举不妥,只能生生忍下。 有人见霸霸楼终于来人,一颗心真是砰砰乱跳,当即喊道:“空口无凭。先拿出摩莲圣果,让我们看看!” 众人附议,纷纷喊道:“是啊!拿出来!” 唐不休道:“想看?没问题。眼下人多杂乱,这惊天动地的宝贝一旦出现,有了损伤,与买卖双方皆不利。” 有人喊道:“到底啥意思?!” 这时,霸霸楼里传出叮叮咣咣的声音,可见那里面有人正在安装着什么。 唐不休道:“想要一睹摩莲圣果,可以。”大拇指指向身后,“霸霸楼有请诸位鉴宝!” 似乎为了印证唐不休的话,原本漆黑一团的霸霸楼里亮起了一团柔和的莹光。那光不像蜡烛般摇曳,而是如同珍珠般雍容温润。 有那识货的人,立即道:“夜明珠?!” 有人道:“夜明珠算什么宝贝?先进霸霸楼再说!”言罢,就要往霸霸楼里冲。 唐不休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将冲过来的七八人推开,在众人的惊叹中,道:“想进霸霸楼者,不拿出诚意怎么行?一人五万两银子的入门费,总是要交的。” 人群炸了。 有人吼道:“你们怎么不去抢?!” 唐不休猥琐地一笑,回道:“若能抢到,霸霸楼也就不做这等买卖。” 有人不服,仗着艺高人胆大,竟动手袭向唐不休,口中还不干不净地道:“老子等了一晚上,不让进试试,老子干死你全家” 唐不休一抬腿,压在那人的肩膀上。 那人只觉得肩膀上压了千斤,膝盖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在灰石板上。 好好儿的灰色板,直接碎裂成许多细小的粉末和石块。 那挑衅之人竟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跪着,看起来就像一具僵死的尸体。 众人心中大骇。 碎石的粉末飞起,落在唐不休的鞋子上,他抬腿,跺了跺脚,吓得周围人立刻向后退去。 唐不休憨憨地咧嘴一笑,道:“莫怕,跺跺灰。” 众人不语,心中却纷纷骂起了霸霸楼,真是他娘的霸道! 唐不休打了个哈欠,道:“时间不早了,诸位若没有这个实力,霸霸楼也就不为难大家了。”言罢,竟是要进入霸霸楼来个关门谢客。 有那腰缠万贯的主儿,最怕一命呜呼,当即喊道:“我进!” 一行六七人,围着一位脸戴财神面具、身材圆润的男子走到霸霸楼前。 戴财神面具的男子从袖口掏出一叠银票,数出五张,问:“若是得不到摩莲圣果,这银票如数归还否?” 唐不休信口胡诌道:“诸位皆知,摩莲圣果能起死人肉白骨,不是谁都能有缘一见的绝世宝贝。诸位用这五万两,见一下毕生难得一见的宝贝,不亏。再者,为了让诸位觉得物超所值,但凡进入霸霸楼的贵宾,都会得到用摩莲圣果泡的一杯延年益寿水。” 一听此言,众人哗然。 纷纷问:“当真?” 唐不休道:“若信,便是真。若不信,区区说再多,也是枉然。霸霸楼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诸位也不用怕我们跑了。得一杯摩莲圣果泡制的水,多了不敢说,多活个三五年,却是没问题的。” 这话,纯属忽悠傻子呢。谁知道自己的阳寿几许?谁又能确定自己多活了三五年?可偏偏世人都喜欢信那子虚乌有的事儿。尤其是,一听见摩莲圣果四个字,一想到六王爷和秋城主都在人群中等着争夺摩莲圣果,这颗心呐,瞬间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即便没有完全相信唐不休的话,也下了狠心要赌上一局。 只是,仍有犹豫。 唐不休若是狐狸,那一定是长了一身银毛的狐仙。他看出众人的心思,眸子一眯,道:“霸霸楼实在太小,容纳不下太多人。楼主吩咐,只准十人进入!” 话音刚落,那第一个掏银票的圆润男子立刻将银子拍在唐不休的手上,而后从唐不休的身边挤过,一头扎进了霸霸楼。 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见此,纷纷掏出银票就要往冲。可惜,这个时候不再是有银子就能进入霸霸楼的时候。在这个以拳头说话的江湖,终究不是一家独大的。一番争斗在所难免。所幸,这场抢食不那么难看。毕竟,只是个预热而已。 最终进入霸霸楼的人,分别是银色假面人、钟馗假面人、妖姬假面人、花猫假面人、凶狼假面人、恶鬼假面人、黑脸假面人、怒目金刚假面人、白玉假面人,以及最开始进去的财神假面人。 唐不休第一次体验到,何谓收银票收到手软。 真真儿是眨眼的功夫,五十万两银票就到了他的手中,那种感觉就好比做梦时一夜暴富,真是美妙无比啊。 当然,最令他开心不已的是,那些人送入银票时的不甘,就好似清冽的酒香,令人十分迷醉。这样的夜色,这般的心情,应当高歌一曲。 可惜,正事儿将继续,江湖人无缘听不休老祖干嚎一曲喽。 唐不休抖了抖手中的银票,将其揣入怀中。一伸手,从跪在身侧的男子脸上扯下青面獠牙面具,扣在自己脸上,这才转身进入霸霸楼,咣当一声关上房门,隔绝了一双双想要偷窥的视线。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霸霸楼里争宝贝 脸戴面具的男子们,相继走进霸霸楼内。 原本空空如也霸霸楼里,终于有了些改变,只是这改变看起来就跟闹笑话似的,实在上不了台面。 整间空旷的店铺中间,立着一个物件。这个物件组成得十分简单,一根棍穿过一个圆形桌面,就那么直挺挺地立在店铺中间。棍底儿插入到了地面下,可见用了些力气;棍头部分打磨出了一个凹弧。凹弧里静静躺着一颗夜明珠,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散发着诡异的奢华柔光。 这根棍儿大约五尺高,那夜明珠也就停在了四尺高的位置上,能将一张张假面照亮,至于稍微远些的位置,仍旧陷入一团黑暗之中,只能影影绰绰看个轮廓。 借着微光,可以看见,在门口靠墙一侧,还有一个大木头箱子。这个箱子,就是曾背在唐不休身后的那个。由此推断,霸霸楼楼主就是猫在这个大木头箱子里进的霸霸楼。如此神秘,怎不令人心生怀疑?至于那简易的桌面和支撑棍儿,也定是藏在了箱子里,一同带进了霸霸楼。 那单薄的桌面上,放着十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土陶杯。细看之下,会发现那杯子都有些缺陷,不是掉个茬儿,就是裂了缝,总而言之,就是别人不要的残次品。所幸夜明珠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摩莲圣果上,倒也没有人拿着杯子把玩,在心里道一声真寒碜。 十张面具,齐齐凑到夜明珠周围扫视一眼,那场面怎么看都有种毛骨悚然的味道在里面。 转而,十张面具散开,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细节,等待尚未出现的霸霸楼楼主。 实则,这一幕比一同围观夜明珠更加怪异。 这十个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在霸霸楼的后屋里还藏着一个人?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霸霸楼主。只是……就在接近真相的这一刻,有人心有余悸、有人踌躇不前、有人跃跃欲试、也有人严防死守,更有人忐忑不安…… 那么多复杂的心情,既为了所谓的摩莲圣果,更为了那个拥有摩莲圣果的人。相思让人衣带渐宽,生死却让人浮生若梦,唯恐醒后荒凉。 几乎清一色的暗色衣袍,在原本就不大的店铺里转悠来转悠去,大有将墙上的裂纹研究一遍的架势,愣是为鬼魅异常的霸霸楼渲染出几分百鬼夜行的味道。 最先进入霸霸楼的财神假面人还算比较正常,扯着嗓子嚷嚷道:“摩莲圣果呢?!现在可以拿出来给我们看看了吧?”此人一开口,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变得低沉而不真实。 唐不休顶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走向财神假面人,道:“诸位既然来了,自然要守我霸霸楼的规矩。其一,不准大声喧哗。” 花猫假面人问:“其二呢?” 唐不休回道:“其二,不需多问。” 恶鬼假面人问:“没有其三了吧?” 唐不休回道:“其三,惹楼主不高兴,随时踢人出去。” 众人闭嘴。大家都觉得,如果自己继续问下去,一定会有其四和其五。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身形一晃,出现通往后屋的入口,拦住黑脸假面人和白玉假面人,道:“楼主在此,暂不见客。” 黑脸假面人问:“何时见?” 唐不休回道:“哪位买下摩莲圣果后,楼主自会相见,并奉上摩莲圣果。擅闯者,踹出去。” 凶狼假面人道:“既然如此,且让我们看一眼摩莲圣果,也算是公平买卖。” 唐不休应道:“好!”他随手在前店与后屋共用的墙面上一怼,直接抓在墙面上,抽出半块砖头,让墙体露出一个窟窿。 所有人都恨不得长出透视眼,能透过黑暗和飞扬的尘土,穿过那个长方形的孔洞,看清楚里面的那个人才好。 可惜,不能。 一只半透明的方盒子,代替了那半块砖头,顶在了墙面上。 那盒子冒着丝丝凉气,显然就是一块镂空的冰盒。 花猫假面人不满地道:“放到冰盒里,哪里能看得清?” 唐不休取下夜明珠,将其托在冰盒前,道:“看吧。再看不清,就是眼神不济,与他人无关。” 这话,真是恨人呐!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众人相继凑到冰盒上仔细观看。 但见冰盒里面,静悄悄地躺着一颗暗红色的果实。但凡在唐门里见过“摩莲圣果”的人,都认得,冰盒里躺着的,就是它!实则,那只是一颗被唐佳人染红的莲子罢了。 这个秘密,并非无人知晓,至少公羊刁刁就知道。唐佳人不知道公羊刁刁就在这些面具人当中,混不介意再次玩一回以假乱真。而当公羊刁刁看见那颗红色莲子时,整个人激动得差点儿疯掉! 他戴着恶鬼面具,凑到近前,紧紧盯着那颗红色的莲子,觉得它就是能治百病的摩莲圣果!只因,墙的另一边,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佳人!唯有佳人曾用红色莲子糊弄这些傻子,而这个秘密除了佳人外唯他一人知晓。 灵魂在身体里碰撞,恨不得钻出骨头,大吼一声,扑入墙后,狠狠抱住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 银色假面人是羽千琼,他察觉到公羊刁刁的异样,装作不满的样子,用身体挤开公羊刁刁,随口丢下一句:“一边去,还让不让别人看了?!” 公羊刁刁回过神,靠在墙面上,努力忍受着情感的煎熬和心中的极度渴望,整个人因为心头的希望在微微颤抖。若非已经下定决心,要让这些觊觎摩莲圣果的人去见阎王,他早已冲到墙后,去揭开谜团,直视真相。 大家依次在冰盒前观看两眼,虽无人敢断言那就是摩莲圣果,却也不会发出质疑的声音。大多数人心中都会认为,自己分辨不出真假,难道某某还分辨不出?既然别人没出言否定,那就说明,这颗暗红色的东西,就是摩莲圣果。 如果眼前这颗就是摩莲圣果,那么……后屋里的人,又是谁? 如此猜想,令人激动不已啊。 唐不休嫌这些人磨蹭,耽误他与蘑菇腻歪在一起,随手一抛,将夜明珠放回原位,道:“这个冰盒里,藏有可腐蚀掉摩莲圣果的毒药。待冰盒融化,浸泡了摩莲圣果,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众人炸开锅,纷纷道:“怎能如此?!” 唐不休道:“闲话不多说,现在开始竞价。诸位可以先喝下用摩莲圣果泡制过的圣果水,感受一下我们霸霸楼的诚意。” 十个假面人围上圆桌。因桌子太小,每个人都只能侧个身子站在桌前,那样子就跟挤黏豆包似的,看着就搞笑。 十人往杯子里一看,看见杯子里果然有水。只不过,那水勉勉强强占了个杯底,若是口大点儿,都不够润润嗓子的。 十人面面相觑,谁都没第一个动手。 唐不休道:“诸位不喝也没关系,等会儿便宜区区是再好不过的。知道诸位等得心急,今晚也不用逐一加价,直接亮出银票,拍在桌子上即可。” 凶狼假面人问:“为何要拍在桌子上?” 唐不休回道:“买卖买卖,诸位看过摩莲圣果后,知道货真价实,可霸霸楼却不知诸位兜里的金银到底是真是假。还是都放在明面上的好。” 银色假面人羽千琼拿起杯子,道:“好,我认同。”一仰脖,喝下杯中那少得可怜的水。 恶鬼假面人公羊刁刁略一犹豫,也喝下杯中水。实则,心里明白,这不过就是一杯白水罢了。他喝,也不过是想尽早奔向心中的答案。 其他人见此,纷纷效仿。 唐不休和唐佳人摆下这些水,纯属故弄玄虚罢了,没想到还真有人主动喝下,这就值得更加谨慎了。只不过时不待人,以防夜长梦多,还是先把银票收入囊中才好。 唐不休道:“冰盒要开始融化了,诸位……开始吧。” 十人互看几眼,分别猜测着对方的用意和可能出现的意外,在不动声色中将手探入袖口,掏出随身携带的银票,放在了圆桌上。 那桌子本就不大,放下银票后,几乎摆满了桌面。 那一叠叠看似轻飘飘的纸张,无论拎出哪张,都够小富人家一生的花销。金灿灿的金山银山固然能令人热血沸腾、激动不已,达到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这一叠叠的银票看起来简单轻飘,却也令人垂涎三尺,恨不得抱入怀中占为己有。 银色假面人道:“二十万两。” 钟馗假面人道:“一百万两。” 妖姬假面人道:“二十万一千两。” 花猫假面人道:“三十万两!” 凶狼假面人:“五十万两!” 恶鬼假面人道:“一百万两!” 黑脸假面人道:“十万两。” 白玉假面人道:“五十一万两!” 财神假面人道:“一百一十万两……” 怒目金刚道:“一百一十一万两!” 话音未落,不知是谁推了下本就不牢固的桌子,那颗顶在棍子上的夜明珠突然倾斜,向着桌面落去。 一只手伸出,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了夜明珠,将其扣在了掌心里……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乌龙有一就有二 原本散发着莹润光泽的夜明珠就这么消失不见,整间霸霸楼瞬间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人眼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才能看得见周围的人与物。光线突然消失的瞬间,对于人眼而言,是最黑暗的时刻。 黑夜给了人们黑色的眼睛,若不用来做些黑色的事情,似乎都对不起这一刻的黑暗。 几乎是在光亮消失的同一时间,各怀鬼胎的每一个人都动了起来…… 这是一场混乱到不能再混乱的大战了。 黑暗中只听有人哎呀一声低呼,紧接着就是拳脚相加的声音,混合着几声闷哼。在人眼即将适应黑暗的时候,有人大声喊道:“给老子守住前后门窗!不能放走一个!” 肖劲和寒笑皆穿着便装,听见端木焱的大喊之后,立刻带人冲出人群,堵在霸霸楼的前后。 屋里话音未落,已是群魔乱舞。 高手出手,瞬间可致命,更何况这么多的高手齐聚一堂,那可真是热闹百出。 两个呼吸间,只听好似蛇信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小小的霸霸楼内色彩斑斓、人影晃动。看不见的是,烟幕弥漫啊。随着一声巨响,霸霸楼里亮如白昼,紧接着就是一阵嗖嗖声,再然后整间霸霸楼都陷入到浓墨一般的黑暗中,再无动静。 肖劲带人冲入霸霸楼,放出大量呛人的气体后,看见霸霸楼与百娆阁共用的墙面上被人撞出一个大窟窿。他立刻带人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脸戴青面獠牙面具的唐不休,扯着怒目金刚奔出百娆阁,一溜烟转入人群中,掩住了行踪。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霸霸楼里,愣是没人注意到从百娆阁里跑出了人。 紧接着,百娆楼中又相继跑出九个人,终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九人一入人群,便乱了套。 有打斗的,有追赶的,也有悄然散开的……总而言之,这些人就像烟花,瞬间绽放,吸引来众人的视线,却又在眨眼间变成尘埃,消失在热闹之中。 待肖劲带人追出百娆阁,有那反应慢的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有那缺心眼的,还盯着霸霸楼呢。 肖劲怕端木焱出意外,立刻散开人寻找,却不敢声张。 他知道六王爷戴的是白玉假面具,如此尊贵不凡,倒也容易分辨。 可惜,皇天便负苦心人,白玉假面具没寻到,却看见有人穿着端木焱的衣袍在他面前摸索着打转。他立刻带人围上去,口中道:“敢问阁下是?” 正胡乱摸索的人停下脚步,怒不可遏地吼道:“给老子追!” 一听这话,肖劲当即就可以确认,这人就是端木焱。 此时,端木焱脸上戴着的却是恶鬼假面。 肖劲摸着良心回道:“主子,人已经做鸟兽散,不知要追哪个。” 端木焱将脸转向肖劲,恶鬼假面在他的脸上裂开,露出他那双明明可以夜视却红肿不堪的眼睛,在夜色中如同两只金鱼眼直勾勾地望着肖劲,在不情不愿中流淌下两行眼泪。 肖劲大惊,立刻问道:“主子,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端木焱转回头,闭上眼睛,伸出手,由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别问!”不要问,问多了容易引起他的暴虐情绪。 肖劲搀扶住端木焱,对身后的人吩咐道:“速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端木焱一摆手,道:“不用。” 肖劲还想再劝,可见端木焱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便知不可多说,唯有闭上嘴才是上策。 端木焱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回手指着霸霸楼道:“拆了!” 肖劲应道:“诺!”给属下使了个眼神,自然有人去拆楼。 端木焱收回手,又走了几步之后,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闭上嘴,继续前行。 肖劲问:“主子可是有事要吩咐?” 端木焱垂头不语,只是重重一叹,道:“银子没了事小,摩莲圣果失之交臂事大。”声音突然发狠,“给本王查!查出今晚有谁!是谁抢走了摩莲圣果!查出霸霸楼的楼主是谁!是谁偷了本王的银票,还打了本王两拳!” 肖劲那张素来冷静的脸上泛起不敢置信的波纹,那真是一浪接着一浪啊。半晌,他问:“具体情况,还请王爷细讲。” 端木焱深吸一口气,又狠吸一口气,半晌才道:“本王进入霸霸楼后,按照他们的规矩,将银票拍在了桌子上。灯灭的那个瞬间,有人向本王的眼睛上撒了些东西。现在看来,应该是灰尘,本王并无大碍。本王去抢摩莲圣果却下手已晚,再回来寻银票,银票已经无翼而飞。本王怕有人趁机对本王不利,刚要躲到一边,就被人抢了面具。本王反击,随手一抓,从那人脸上抓到一张面具,结果……被人抱入怀中,面具再次被人抢走,紧接着……挨了两拳!老子正火着,直接打了过去。那人怂了,立刻后退。后来,老子随手摸到一张面具,戴在了脸上。再然后,霸霸楼里点了*,瞬间大乱。”说完这些,端木焱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琢磨着嘀咕道,“抢银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抢本王的面具,是何用意?” 肖劲问:“胆敢对王爷不利之人,与抢银票之人,会不会是霸霸楼的人?” 端木焱道:“本王的眼睛被灰土袭击,虽不能清晰夜视,却隐约看见动*银票之人并非霸霸楼的胡须大汉,也非那藏在后屋的楼主,而是十张面具人中的一员。是哪个,却看不清。”眉头皱起,思忖道,“为何那人会对老子动手?难道知道老子这双眼睛可以夜视?知道老子可以夜视之人屈指可数……”转头看向肖劲。 肖劲迎向端木焱的目光。 端木焱如同自语般喃喃道:“公羊刁刁,唐……佳人……?” 肖劲一凛,道:“这二人相继落入冰河之中,至今音信全无。” 端木焱闭上眼,用手捶了捶胸口,突然睁开眼,掉头就往霸霸楼冲去。 肖劲立刻转身跟了上去,劝道:“主子眼睛不便,可吩咐属下去做。” 端木焱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看向肖劲,未语泪先流。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道:“别拆霸霸楼,老子要去看看!”言罢,泪水再次涌出。 肖劲道:“属下这就命人去处理,主子还是先把眼中的沙土弄出来吧。” 端木焱终是停下脚步,闭着眼急切地道:“快去寻大夫!” 肖劲应道:“诺!” 端木焱这边闹腾起来的时候,其他人那边也是热闹非凡。 从百娆阁冲出来后,妖姬假面人一把扯住还要往前追的钟馗假面人,钟馗假面人试图挣扎,却被妖姬假面人照着后脑勺狠拍一下,趁着钟馗假面人愣神的功夫,妖姬假面人扯着他来到僻静处,张嘴就教训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缺心眼?这个时候还追什么?难道没看见周围那么多钉子,就等着暗中动手呢?!”一抬手,扯掉脸上的妖姬假面具,露出一张有几分风情的俊美容颜,正是孟水蓝此人。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道:“某要进那霸霸楼一探究竟,你也非要跟着凑热闹!这回好了,某积攒了多年的私房,一张没留下!不但如此,还要给你这颗猪头拿五万两的银票,让你进去看看。你和某说说,你到底看出什么了?!” 钟馗假面人地垂着头,看样子是准备认错,可却一声不吭。他的手指间隐现一颗药丸,弹向孟水蓝的脸。 孟水蓝正吼到激动处,见钟馗假面人一直不语,心里又添了几分堵,当即一个巴掌就拍了过去。 巧的是,袖口拦下了那颗药丸,将其扫到了地上。 钟馗假面人见自己败露,撒腿就跑。 孟水蓝微愣过后,立刻追了上去。 孟阁主的武功平平,但轻功却是天下第一。 没追多久,他便堵住了钟馗假面人的去路,冷声道:“你是谁?敢对某用毒?!” 钟馗假面人见事已如此,干脆不再跑,直接对孟水蓝道:“你又当自己是谁,我为何不敢对你用毒?!” 孟水蓝呵呵一笑,道:“呦呵……想不到,这还有一个暗下黑手的人物。且让某看看你到底是谁!” 钟馗假面人威胁道:“你若靠近,必死无疑!” 孟水蓝向后退了退。 钟馗假面人嘲讽道:“贪生怕死!” 孟水蓝直接扬了扬下巴,道:“用裤腰带把他绑起来,然后扔河里去。某倒要看看,他那些毒药粉能不能被冲刷干净。” 钟馗假面人心中有事,急着要办,怎能将时间耽误在这里?他见孟水蓝周围出现六名黑衣人,纷纷解下腰带靠近自己,便知道自己逃不掉这阴损的手段,当即将心一横,取下面具,露出青衣小厮那张脸,道:“我是百娆阁的人,被你强拉来不说,还拍了两下头!这笔账,我们阁主定会和你算!”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冰山一角窥心思 孟水蓝打量了青衣小厮两眼,问:“你们一个出卖色相的地方,还精通起毒了?啧啧……了不起啊。” 青衣小厮道:“防身罢了。本与你无事,不许再跟着我!”言罢,就要走。 黑衣人拦下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瞪向孟水蓝,怒道:“还要如何?!” 孟水蓝不紧不慢地问道:“还要问你,孟天青在哪儿?你为何戴着他的面具?你们不好好儿经营千琼楼,干起倚楼卖笑的勾当是否得心应手?今晚有何收获啊?你可以选择不说,某就这么和你耗着,反正长夜漫漫某无心睡眠,没有美女陪伴,逮到一只会下毒的青衣耗子逗弄起来也不错……” 青衣小厮正是公羊刁刁,一心要追的是霸霸楼的楼主,却被孟水蓝这厮拖着走,心里早就憋了一把火,恨不得直接烧死孟水蓝才好。听他这样絮絮叨叨地问话,真是不胜其烦,干脆开口道:“闭嘴!我说。” 孟水蓝见青衣小厮不耐,干脆往墙上一倚,道:“说吧。” 青衣小厮冷冷地道:“既然知道我们是千琼楼,便应晓得我们的目的与你们百川阁一样,为的是摩莲圣果。今晚进入霸霸楼后的事你都知道,我只说灭灯之后,我被人推了一把,跌倒了,面具落在地上,不知所踪,干脆随便摸了一个戴在脸上。至于孟天青,我又不是你们百川阁的人,没必要注意他去哪里。我劝你快快去寻,免得被人误伤了去。”言罢,就要走。 孟水蓝信他才有鬼。孟水蓝开口道:“千琼百岁高……” 青衣小厮头也不回。 孟水蓝再次挡在青衣小厮的面前,道:“你应说,百川竞折腰。” 青衣小厮道:“没空。” 孟水蓝笑道:“你不是千琼楼的人。千琼楼的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时刻蹦出来踩百川阁一脚。说说吧,你是谁,为何……” 青衣小厮扬起粉末,孟水蓝立刻捂住鼻子后退,青衣小厮借机撒腿狂奔,当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孟水蓝紧随其后,一路追到百娆阁,被挂着面纱的羽千琼拦着。 孟水蓝笑了笑,道:“既是卖笑之人,怎还把脸遮上了?难道真就如此羞于见人?还是说……丑得吓人?姑且让某品评一番……”言罢,突然出手,袭向羽千琼。 羽千琼抬手迎了上去,与孟水蓝斗在一起。 肖劲搀扶着端木焱赶到霸霸楼前,看见二人打的热闹,当即冷声道:“六王爷在此,二位休要放肆!” 羽千琼和孟水蓝收了手,看向端木焱,抱拳道:“王爷吉祥。” 端木焱闭着眼,直接道:“今晚你们二人是不是进了霸霸楼?” 孟水蓝道:“某可没那些冤枉银子。” 羽千琼回道:“好好儿的墙被撞个窟窿,区区正要寻那老太婆讨要银两!”勾唇一笑,“王爷难道进了霸霸楼?哎呦,那可得五万两的银子,才能进去一观呐。不知王爷是否看见了摩莲圣果?那是个什么东西?” 端木焱冷哼一声,对肖劲道:“进霸霸楼。” 肖劲搀扶着端木焱走进霸霸楼,试图查看出些什么。在几只火把下,发现地面和碎裂的墙面碎砖上竟都有血痕。 肖劲检查后,对端木焱道:“主子,地面有血痕,墙体碎砖上也有血痕。地面距离碎砖有段距离,看样子不像一人的血。这里应该有两个人受伤了。” 端木焱问:“后屋呢?” 肖劲回道:“后屋里只有一扇小窗口,常人难以钻进钻出。屋里有一把老旧的摇椅,地上扔下一地瓜子皮。” 端木焱用手轻轻揉了揉仍旧不舒服的眼皮,自己在屋里转悠了一会儿,发现一块黑布,以及一滩水渍。黑布应该是用来蒙夜明珠的,水渍应该是冰盒融化掉了。 他的唇角勾了勾,站起身,一改之前气呼呼的样子,沉声道:“有人想要本王的命,也有人在保护本王,换下了本王的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肖劲一惊,问:“王爷怎知有人要害王爷?” 端木焱道:“眼睛虽被迷,却只是涌出大量泪水罢了。泪水一多,冲刷掉眼中的赃物,倒也能看个大概。” 肖劲问:“王爷可知,是谁要害王爷?” 端木焱的眸光沉了沉,道:“凶狼面具人。本王猜,他是二王爷的人。自从他寻回个儿子,唯恐本王挡了他的路,又开始不老实起来。”微微皱眉,“让本王费解的是,二王爷明明中毒颇深,为何那凶狼面具人,却执意于本王,而非摩莲圣果?” 肖劲道:“也许摩莲圣果是假的。” 端木焱道:“真真假假,要拿到手才知道。尤其是,隔着冰盒不能一眼探明真假。”闭上仍旧不舒服的眼睛,仿若自言自语般嘀咕道,“除非……他手中有解毒的东西。”睁开眼,看向肖劲,“现在派人出去,挨家挨户地搜!那凶狼假面人被黑脸假面人所伤,腰部有伤,逃不远。对外只说,那腰间受伤之人抢走了几百万两的银票。”微微一顿,继续道,“查一查霸霸楼,尤其是……那戴着怒目金刚假面的女子。” 端木焱心里明白,抢走几百万两的人,是换走他面具的女子。他去抢她的面具时,手指刮过她的脸颊和唇瓣,那种柔软细腻的触觉,绝非男子所有。黑脸面具人,看样子是为了保护那名女子,才对凶狼面具人动手。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霸霸楼的人,真是值得深思啊。 肖劲应道:“诺!”给寒笑使了个眼色,寒笑自然带人开始行事。 楼外,羽千琼和孟水蓝见端木焱进了霸霸楼,互瞪一眼,如同两只冷箭隔空相撞,转而各分东西,各回各自的住所。 羽千琼走进百娆阁,孟水蓝扭头吩咐属下去寻孟天青。 百娆阁里,青衣小厮洗掉脸上的易容膏,露出原本的模样,正是坠入冰河的公羊刁刁。他卷起袖子,在脸上系了块黑布,推开窗户,就要翻身跃下。 羽千琼一把抓住公羊刁刁,压低声音问道:“干什么去?!” 公羊刁刁回道:“我去寻她。” 羽千琼道:“这个时候,你去哪儿寻?你又如何确定,那霸霸楼楼主就是她?!” 公羊刁刁推开羽千琼,道:“不用你管。”言罢,就要往下跳。 羽千琼一把扯回公羊刁刁,将他摔在了地上。 公羊刁刁喘了好几口气,才堆积出力量,一跃而起,又要往外跳。 羽千琼干脆挡在窗口,沉声道:“别闹了。” 公羊刁刁攥紧拳头,咬牙道:“我没闹!我活着就是为了寻她,如今有了目标,却因我瞻前顾后错失良机。”一抬手,指着自己的脸,“我干嘛要隐藏自己?!我就这么出去,不管谁要如何对付我,我也要让她知道,我还活着。她……”微微一顿,“她也必须好好儿的!”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 羽千琼压下心中的一声叹息,道:“既然你执意这般,我也不会多劝你什么。只是你要不要听一听,今晚我的所见所闻?也许对你确定是不是她有所帮助。” 公羊刁刁盯着羽千琼看了一眼后,终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要追,只是逞强罢了。以他的身体,想要追上别人,堪称痴心妄想。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分析利弊,确认无误后,争取能在佳人跑远之前将她吸引回来。 羽千琼没想到公羊刁刁如此好说话,却表现得十分淡定,关上窗,坐回到蒲团上,冷冷地打趣道:“难得你也学会了冷静。” 公羊刁刁坐在羽千琼的对面,道:“大夫见惯生死,最容易冷静。这世间唯有她,能乱我分寸。也是为了她,我要学会谋而后动。” 羽千琼倒了杯酒水,凑到唇边慢慢饮下,道:“谋而后动,不错。” 公羊刁刁却是苦涩地一笑,道:“谋而后动这个词儿说起来好像挺睿智的样子,实则却是在心上扎刀子,人还必须得强颜欢笑,欣然接受,苦苦等着厚积薄发。” 公羊刁刁的话令羽千琼颇感意外。以往,公羊刁刁从来不会在医术以外的地方投入太多精力和想法,现如今却考量颇多。这是成长必然经历的痛,却也是将怪石打磨成鹅卵石的恶。现实强迫每个人都变成圆滑的模样,这样少了摩擦,多了从容,却再也不见曾经的那份锐利模样,最初的……自己的……模样。 羽千琼心中划过一丝酸涩,既为公羊刁刁,也为他自己。他深深地看了公羊刁刁一眼,有心说些什么,最终那些话都化为了一声自嘲,出口后改成了:“你说得对。” 公羊刁刁不在意羽千琼如何想,如何看,他要的只是一些细节,一个答案。他追问道:“你快说说,你在霸霸楼里看到了什么?当时夜明珠被人扣入掌中,当真是群魔乱舞。” 羽千琼一伸手,指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羽千琼点头,道:“对,就是你。” 公羊刁刁一拍几,怒道:“耍我?!” 羽千琼冷冷地瞥了公羊刁刁一眼,道:“看你一眼怎么了?” 公羊刁刁有些心虚,不悦地道:“你看我做什么?闲的!你想知道我做什么,我自会告诉你,何必盯着我?” 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足够冷静的细思与分析 羽千琼见公羊刁刁要炸毛,摸了摸藏在袖口的毒药瓶,隐下掀桌子的冲动,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道:“屋里太暗,看什么也看不真切。那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当初得知霸霸楼要卖摩莲圣果时,你我二人协商,要推波助澜,将此事宣扬出去,引来秋月白等人。按照计划,我们要趁乱给他们下毒,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收割他们的性命。说好不放过任何一个人,让他们在半个时辰后吐血而亡。可我瞧着,不但端木焱好好儿的,那孟水蓝和一闪而过的秋月白都挺精神。”这话说的,虽退了一步,却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在里面。 公羊刁刁的眸中划过尴尬之色,也给自己倒了杯酒,送入口中喝下,这才道:“你既然问我,我就说给你听。只是这事不好从毒药说起,我就从头给你说说。” 羽千琼淡淡地道:“今晚大事已经落幕,闲来无事的武林中人都在楼下寻欢作乐。你慢慢说,我慢慢听,也不耽误什么。” 公羊刁刁正色道:“我怀疑霸霸楼主,就是那个老妪。她藏在后屋里,嗑着瓜子指挥全局。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佳人,所以在光亮消失时,我直奔后屋而去,却与人撞在一起。我俩动起手,打掉了面具,我给他下毒,令他虚弱无力,这才将其摆脱掉。我继续直奔后屋,却再次与人相撞。那人戴着妖姬假面,正是孟水蓝。我倒地后,胸口痛得厉害,缓了两口气,刚要放毒,却被爆起的烟花伤到手指。那……那装着毒药的瓶子,滚了出去。 我在*的乱射中找回瓶子,又随手抓过一个面具扣在了脸上。这个面具,是孟天青戴着的钟馗面具。我……我准备拔开瓶塞,可不知被谁撞了一下,那瓶子就滚了出去。 也许这些人命不该绝。 混乱中,有人撞开了墙面,跑进了百娆阁里。我猜是那胡须大汉和霸霸楼主,于是起身追了出去。没追多远,就被孟水蓝逮住,当成孟天青,照着头给了两巴掌。”微微一顿,“我讲完了。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羽千琼又倒了杯酒水,捏在手指间,这才道:“我知今晚能进入霸霸楼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所以……当光亮消失的瞬间,我向后退了一步,方便自己看得清。只可惜,眼睛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待我勉强能视物的时候,发现围在桌子旁的人都已经乱了套。至于桌子上的那些银票,早已无翼而飞。 我隐约看见,黑脸假面人抓着怒目金刚假面人的手和……胸。”勾唇一笑,“花猫假面人和凶狼假面人在抢摩莲圣果,妖姬假面人,也就是孟水蓝,他应该和我一样也在看热闹。不同的是,他也想到后屋去看看。” 公羊刁刁不满问道:“什么叫应该?” 羽千琼回道:“你若看得清,为何问我?我若完全能看得清,何必用应该?” 公羊刁刁被怼无语。 羽千琼继续道:“我知那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胡须大汉是个关键,放眼寻他,却因乱没看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来路。却晓得,他武功之高,不容小觑。从他和花脸假面人对上来看,那花脸假面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并没有动*回摩莲圣果,可见那东西是假的。 这一晚有趣的事儿真不少。那白玉假面本是戴在六王爷端木焱的脸上,却换到了怒目金刚的脸上。” 公羊刁刁思忖:“怒目金刚在保护端木焱?” 羽千琼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勾了勾唇角,“这微妙的关系啊。” 公羊刁刁道:“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知道,你看没看见后屋里的人?” 羽千琼瑶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也十分好奇那后屋里到底住着什么人,瓜子嗑得如此香甜。本想靠前看看,却被爆竹炸开,不得不退开一些距离。 *,呵……真是能折腾。 那些*早已被人装在了大木头箱子里,被胡须大汉背进了霸霸楼,摆在了合适的位置上。他在人眼即将适应黑暗时,点燃了*。这是要趁火打劫,乘乱做乱。 *乱窜,虽构不成大伤害,却也要躲避一二。 混乱间,我看见凶狼假面人拔出刀子,刺向戴着白玉假面的人。黑脸假面人出手,袭向凶狼假面人。这时戴着白玉假面的人,并非端木焱,而是……怒目金刚。黑脸假面人见此,立刻去保护怒目金刚。你说说,这到底是何种复杂的关系?” 公羊刁刁道:“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怒目金刚才是关键?” 羽千琼不接话,继续道:“烟花呛得我睁不开眼,只听见轰隆一声,墙被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胡须大汉推倒,他扯着一个人飞奔而出,只留给大家一个背影。众人追了出去,我知追不上,却还是追出去转了一圈,然后回到百娆阁,等你。” 公羊刁刁问:“胡须大汉拉走的是哪个?” 羽千琼从几下取出长长的烟斗,点燃烟丝,吸了一口,在烟云吐雾中道:“你问的这才是重点。” 公羊刁刁直觉自己因为不够冷静,错过了一些细节。 羽千琼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看见他扯跑的人,脸戴怒目金刚面具。” 公羊刁刁愣了愣,道:“怒目金刚?怎么又是他?” 羽千琼提醒道:“此时的怒目金刚,并非原来的怒目金刚。原先的那位,戴上了六王爷端木焱的白玉假面,被胡须大汉扯走的,应该是……”用烟袋头轻轻敲了敲公羊刁刁的头。 公羊刁刁惊讶道:“孟天青?!” 羽千琼道:“你们几个人,换了面具而不自知。你戴着孟天青的面具,被孟水蓝误以为是其弟弟。那孟天青戴着怒目金刚的面具,却被霸霸楼的胡须大汉扯跑。一直保护怒目金刚的黑脸面具人,与怒目金刚配合,伤了凶狼。”吸了一口烟,慢慢吞云吐雾,“每个人都在掩饰自己的真容,却挡不住那份心意。呵……” 公羊刁刁真的被惊到了。他那颗脑袋里,从小到大一直转着医术和药材,无需勾心斗角,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几两大黄的作用,几两葛根的妙处,他心知肚明,不带参假的。可如今,算计起人心,他就明显技不如人了。他只惦记自己要知道霸霸楼是谁,却没想到从全局出发,先观察,再出手,这才事半功倍。他钻入牛角尖,恨不得一条路走到黑。结果,路的那头,并没有结果等着他。 公羊刁刁对自己的思路忧心忡忡,忍不住发出叹息,也万幸羽千琼是个冷静的人,知道退一步才看得清的道理。 羽千琼见公羊刁刁的神情,便知他心中在意和感慨。若是旁人,他定不管那人想什么,可公羊刁刁……他却不能不管。他开口道:“论起观察能力,你不如我。可我却拿不起银针,不懂望闻问切。” 公羊刁刁纠结了一晚上的复杂情绪,因这一句话而有了突破口。他笑道:“你这是在安慰我?” 羽千琼回道:“随口一说罢了。” 公羊刁刁道:“好了,我也不会多想,笨得认,蠢得治。幸好与你同行,否则我都不会知道,在小小的霸霸楼里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微微一顿,谨慎地开口道,“看来,怒目金刚也是霸霸楼的人。怒目金刚保护着端木焱,黑脸面具人保护着怒目金刚。这霸霸楼,属于端木焱?”皱起眉毛,“不像。若这霸霸楼是端木焱的,他何必又跑回来查看一二。”看向羽千琼,“这些面具人,你可知道谁是谁?我们对一下,看看能确定几人。” 羽千琼道:“能猜出一二,却有很多想不明的事儿。” 公羊刁刁问:“哪里想不明白?” 羽千琼望着公羊刁刁的眼睛,道:“胡须大汉拎着一人跑了,后又追出九个人。这里,一共是十一个人。” 公羊刁刁皱眉思忖片刻,眼睛划过一道光亮,道:“霸霸楼里,一共是十二个人!” 羽千琼点头,自言自语般问道:“那个人在哪儿?那个不见的人,又是谁?可是后屋里的神秘人?这个人,哪里去了?” 公羊刁刁道:“由此看来,霸霸楼的人,最少是三位。一位是武功高强的胡须大汉,一位是后屋里坐镇的楼主,一位是怒目金刚。很显然,没有出来的那个人,就是后屋里坐着嗑瓜子的人。” 羽千琼又吸了口烟,在白色的烟雾中,半眯起眼睛,幽幽道:“也许,后屋里那位不是人。霸霸楼的人,颇有几分故弄玄虚的手段。若不算后屋里的那位,霸霸楼自始至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共就两位。一位是胡须大汉,一位混在十人中间,脸戴怒目金刚面具,以最快的速度拿走桌子上的银票。所以……胡须大汉在跑路时,才完全不顾及后屋中的人,只拉着怒目金刚离去。” 公羊刁刁感觉脑中一片混乱,很多想法碰撞得那叫一个厉害。他静静坐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我想起来了。抓住夜明珠的那只手,比男子的手小巧许多。”垂眸,盯着空空的酒杯,喃喃道,“藏在后屋里的人,也许就是个幌子。真正的霸霸楼楼主,就在我们中间。擦肩,而……不知……” 正文 第六百二十章:数笑红尘,谁知? 黑脸面具人回到茶楼,取下面具,露出的正是秋月白那张好似冰雕雪堆的容颜。 望北打来水,拧了帕子,递给秋月白,关心地询问道:“主子的手上有血,可是受伤了?” 秋月白接过帕子,擦干净手指,回道:“不是我的血。” 望北松了口气,道:“主子不让我们跟着,也不让潜影靠近,那霸霸楼诡异莫名,卖东西也就罢了,明显是要谋财害命。刚才属下一直盯着霸霸楼里的动静,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从百娆阁跑了出来。实在够狡猾的。” 秋月白放下帕子,唇角若有若无地一勾,绽放出一记好似昙花般短暂而惊艳的笑靥,道:“五万两的入门费,挡得便是人杂事多、太多耳目。”微微一顿,“能凭借两三人之力,骗得整个武林乃至朝廷乱转,也是能耐。” 望北觉得,秋月白这样子不像被坑多了钱,反倒是占了很大便宜。 望东比较直接,很想知道细节,但却晓得秋月白不是一个喜欢多说话的人,只能忍下满腹疑问,询问道:“主子,可要沐浴?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秋月白微微颔首。 望东走出房间,打来热水,走回屋里,绕到屏风后面,将一桶桶的热水倒入浴桶中。倒完最后一桶热水后,望东绕出屏风,向秋月白询问道:“主子,热水都准备好了,可要现在沐浴?” 秋月白微微颔首,对望北道:“盯着霸霸楼,这两日还有的折腾。” 望北应道:“诺。”转而询问道,“主子,这霸霸楼里的摩莲圣果是真的吗?” 秋月白淡淡地回道:“假的。” 望北惊道:“假的?他们弄一颗假的摩莲圣果,就敢招惹这么大的是非?难道真是为了钱财不要命了吗?要知道,今晚能有实力进入霸霸楼的人,都是泰山北斗级的大人物,他们怎么敢?!” 秋月白看样子心情不错,竟火上浇油了一把,给望北和望东讲了讲发生在霸霸楼里之事,让他们的小心肝也随之狠狠蹦跶了几下。 他道:“何止。不但摩莲圣果是假的,进入霸霸楼里的人,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身上携带的银票,悉数被人卷了去。” 望北和望东互看一眼,都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望北问:“他们……他们这么大胆?” 望东道:“这已经不是大胆的问题,还……还得艺高才行啊。”看向秋月白,“主子的银票,也没保住?” 秋月白没答话,便是默认了。 单单是这一点,就令望东和望北瞠目结舌啊。旁人不说,就说秋城主此人,不但武功高强,且是心思细腻、运筹帷幄的主儿,进入一个小小的霸霸楼,竟也着了道。最诡异的是,瞧主子的样子,好似心情好得狠。不但如此,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微垂的眉眼、载着几分缱绻和几分莞尔之色的眸光,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被坑了。 望东感慨道:“这霸霸楼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属下瞧着,他们总共也没几个人,竟有此手段,果真了得。” 秋月白轻轻抚摸着手背上的挠痕,唇角竟又是一勾。 望东和望北齐齐傻掉了。为何……为何他们觉得,主子还挺开心的呢?哦,不不,不是挺开心,是特别开心啊!尤其是,抚摸手背上的挠痕时,简直有种令人无法呼吸的温柔在里面。太……惊悚了! 望北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的手背有伤,可需金创药?” 秋月白道:“不用。这样……挺好。” 望北看向望东,嘴角忍不住抖了两下。被挠成那样,还说挺好?若不是霸霸楼给主子灌了一斤迷魂药,就是……灌了两斤迷魂药! 秋月白看向望北,十分突兀地问道:“可有战苍穹的消息?” 望北立刻抱拳回复道:“回主子,战苍穹毫无消息,他的几位得力属下也都消失不见。” 秋月白思忖道:“没有消息,还真就是个坏消息。” 望北问:“主子怀疑战苍穹没有死?” 秋月白道:“没有亲眼看见,总是不能做准。今晚有个花猫假面人,在灯灭的一瞬间,直取摩莲圣果。那功法和身形,有几分像黄如意。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又被其刻意压低了几分,仍旧有几分女气。” 望东道:“当日攻下战魔宫,倒是抓住了黄如意。不想,待撤离时,此人已经不见。若是为了战苍穹,他倒是会去抢摩莲圣果。” 望北道:“黄如意此人,对战苍穹最是忠心耿耿。”微微一顿,“其心……不正。他对战苍穹有着别样的感情,为其可不计生死。战苍穹虽不喜他,倒也没杀他,”想到黄如玉醉酒,想要服侍战苍穹而闹出的乌龙,忍不住想笑。 秋月白问:“笑什么?” 望北不敢隐瞒,回道:“黄如玉一直觊觎战苍穹。不知怎地,竟将自己扮成女子的模样,趁着战苍穹酒醉,想要服侍他。战苍穹受伤,要杀了黄如意。黄如意献上花姑,才免了一死。” 这个信息,他曾听望北说过,却是掐了头,留下一个尾巴。 而他,想要听有关花姑的一切,是要一个滴水不漏。 听了望北的三言两语后,秋月白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内心荡漾起了激动的涟漪。虽没有任何根据,但他却认为,花姑在黄如意和战苍穹的事情中,扮演着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只不过,无人知晓。 秋月白知道,这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是否与花姑有关都不重要。可……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唐佳人会如何行事,他心中一清二楚。若是能寻到相同的蛛丝马迹,都会令他兴奋不已。任谁的生活好似一潭死水后,都渴望用悸动搅拌出生命的迹象。他想求证此事,迫不及待。他问:“以前为何没讲过此事?” 望北心脏一颤,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主子曾让属下讲讲有关花姑之事,属下没觉得此事与她有关,只说花姑是黄如意送给战苍穹的女子。再者,战苍穹已死,黄如意不知所踪,属下……属下就没当此事值得一提。是属下的疏忽。” 秋月白道:“望北,你一直都是秋城的人……” 望北慌了,不知道秋月白是什么意思。这话若是从战苍穹的口中说出,下一个动作就是抹脖子了。望北惊恐地望着秋月白,屏住呼吸询问道:“主子?” 秋月白将望北的紧张看在眼中,只是淡淡道:“你去战魔宫做了两年内应,似乎忘了我的规矩。” 望北惶恐,以头触地。 秋月白继续道:“我非战苍穹,不会动辄打杀。疏忽可以有,却不应是常态。” 望北抬起头,看向秋月白,终是偷偷嘘了一口气,道:“是属下乱想。” 秋月白道:“心不乱,即便万物皆乱,唯心安处,不慌、不怯。” 望北抱拳道:“谢主子赐教。” 秋月白道:“起来吧。” 望北应声站起身,道:“属下想起一事,有关花姑。” 秋月白道:“说。” 望北回道:“花姑来到战魔宫后,抢了魅白儿的风头。魅白儿曾说,花姑偷东西。我以为她是随口诬陷,也就没搭理她。” 秋月白来了兴趣,问:“偷什么?” 望北回道:“听魅白儿说,花姑会到厨房偷东西吃。” 秋月白的眼睛瞬间一亮,好似繁星点亮了整条银河。 望北接着道:“因黄如意和战苍穹之事,魅白儿也跟着吃了罚酒。魅白儿总说,她最是无辜,她是被人设计陷害了。有人打昏她,拿走了她的令牌混进后殿,使劲儿折腾宫主和黄如意。这个人,其实就是花姑。魅白儿的这些话,谁也不信,都当她太过嫉妒,刻意污蔑花姑。毕竟花姑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 秋月白垂眸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挠痕,心中暗道:真的没有内力、不会武功吗?有些人,看似无害,所以才让人无从防备。她可以像影子,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你身边,狠狠算计你。而被算计的这个人,还要感激她,拿走的只是银票,而不是捅上一刀。 这个话题,他不想继续下去。就好比一个刚刚可以窥探一二的秘密,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这个秘密对于他而言,就是一枚毒酸糖。明明酸得要命,却上了瘾,不许别人触碰,只想自己享用。对窥探者……杀无赦。 秋月白十分自然的过度话题道:“战魔宫里卧虎藏龙。我灭了战魔宫,至今为止却无人来寻事报仇雪恨,已经十分不正常。让大家都要小心一些,警醒几分。” 望东和望北一起应道:“诺。” 秋月白继续道:“传说摩莲圣果能起死人肉白骨,黄如意为战苍穹来抢,倒也说得过去。”站起身,向屏风后走去,口中吩咐道,“派人暗中寻找黄如意和腰侧有伤之人。若……算了,下去吧。” 望北告退,望东留下服侍秋月白。 秋月白褪下黑色衣袍等衣物,搭在了屏风上。他抬起修长的大腿,跨入浴桶中,在水雾氤氲中坐下……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浴中甜蜜与恐慌 隔着屏风,望东问:“属下给主子擦擦后背吧?” 秋月白轻轻应了一声:“嗯。” 望东走进屏风后,拿起柔软的白布,为秋月白擦拭后背。 秋月白的肌肤十分白皙,但后背上却鞭痕交错,看起来十分骇人。 望东看见这些疤痕,忍不住道:“战苍穹真是死不足惜!当初主子不良于行,那些逼着主人自罚的人,统统都该死!” 秋月白道:“这江湖,素来是争斗不休。能逼我自罚之人,便是这江湖的框架,轻易散不得。死一个战苍穹,明日还会出另一个魔头。若非必要,我并不想动他。” 望东从小跟在秋月白身边,说话倒有几分别人不敢有的随意:“若非战苍穹弄出个假的唐姑娘折腾主子,主子未必有功夫搭理他。” 秋月白睁开眼,抬起被挠破皮的手背,脑中联想起那女子检查银票时的样子,眼中自然而然地荡起一丝促狭和玩味,道:“许要感谢战苍穹……” 望东问:“为何感谢他?” 秋月白笑而不语。 望东真是被惊到了。他问:“主子,你这是今晚第三次笑了。” 秋月白隐了笑,十分随意地问:“三次?” 望东确定道:“属下看见就已经笑三次了。” 秋月白淡淡道:“许是中毒了吧。” 望东已经,忙道:“属下这就去请大夫。”言罢,就要起身。 秋月白道:“玩笑而已。” 望东露出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道:“主子……开玩笑?”主子竟然开玩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秋月白闭上眼,换了话题,道:“我让你守在霸霸楼的后门,暗中观察,你可看出什么了?” 望东收敛心神,回道:“霸霸楼里放完*后,再无动静。待肖劲派人叫走寒笑,属下又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任何人出入。主子可是怀疑什么?” 秋月白道:“霸霸楼里,一共十二个人,却只出去了十一个。” 见望东并未露出震惊之色,继续问道:“可有异样?” 望东思忖道:“若说异样,也有。属下明明听见窗户发出了一声吱嘎声,却不见任何人跃出。” 秋月白睁开眼睛,在水汽氤氲中道:“子夜前,霸霸楼被围得水泄不通,想要躲进去一个人,绝无可能。午夜子时,胡须大汉背着一只大箱子走进霸霸楼。那大箱子里,藏着一个人和桌面物件。胡须大汉守在门前时,霸霸楼里传出敲击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安装简易桌子。这一点,迷惑了众人,令人误以为那屋里人就是霸霸楼楼主。 楼主位置尊贵,若是一般门派如此行事,旁人也不会联想到楼主本人。偏偏霸霸楼素来不按常理出牌,只一个举动,便让众人认定,那屋里藏着楼主。之后,无人怀疑。我却觉得,楼主其实就在十位面具人的中间。至于那后屋中嗑瓜子的东西,也许真的只是个东西罢了。” 望东觉得,这一晚上的惊讶,都够他几天不吃饭了。他道:“主子是说,霸霸楼的楼主,用五万两银子当掩护,混在面具人的中间,堂而皇之的进入霸霸楼?” 秋月白道:“是,也不是。她确实混在九人中间,进了霸霸楼。但给出的银票是真是假,就不一定了。若非缺少银两,霸霸楼也不会如此作为,要坑众人一把。胡须大汉与楼主是一伙儿的,自然不会揭穿她。” 望东点头道:“真是妙计啊。不过,主子能一眼拆穿,更是了不得。” 秋月白道:“无需夸赞我。我也是在经历了她的第二步计划时,才反应过味儿,知道了她的第一步计划。” 望东问:“那第二步是?” 秋月白的眸光里仿佛缀了星河,变得璀璨动人。他道:“第二步,在光亮熄灭的瞬间,她卷走了所有的银票。” 他回想起那个画面,觉得这浴桶中的水都泛起了涟漪。 事发时,有人推了桌子,导致夜明珠滚落。怒目金刚突然伸出手,攥住了夜明珠,并将其扣在手心里。怒目金刚的这个动作实在太快了,以至于他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如何。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冲到后屋去,但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响起了端木焱的呼喊声。 电光火石之间,他福至心灵,直接伸手去摸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银票。 结果,被挠了一下。 很显然,有人也在快速地收敛银票。 那人挠他一下后,手不停,继续抓银票,那动作之流畅,速度之快,就像演练了多少遍那般。当时,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却知道此人就是怒目金刚。 他假意抬手去抓人,实则是在等那人来偷银票。以银票为诱饵的套路不错,那怒目金刚果然又回来了。 秋月白一手扯上怒目金刚的手腕,怒目金刚一个转身,本想迫使秋月白松手,秋月白却直接将人按在了怀里。尴尬的是,秋月白这出手一按,按的是怒目金刚的胸口。手心下那团柔软,令人瞬间明白自己怀中抱着的是男是女。男子的胸肌即便再发达,也不会有女子那般柔软的触感。就算那柔软被刻意捆绑了起来,也与男子绝不相同。 秋月白确定手中按着的是女子后,也并没有因此而松手。倒不是他耍流氓,而是手下的女子就像一条泥鳅,稍有不慎,就会被她逃脱。 那女子感觉自己被人轻薄了,竟下意识地骂了声:“混蛋!”那声音十分小,旁人很难听见。但因是在情急之下,倒也忘了掩盖住原本的声音。 简单的两个字,载着女子的愤怒,如同两根红线,一根钻进了秋月白的耳朵,一根钻入到他的心口,缠在了心上。 他不会听错。这个声音虽然不属于唐佳人,但却属于花姑!那样一个女子,与佳人有着七分相似,却因那三分不同,便卷起了迷雾,让人辨不得方向。 就在秋月白愣神的功夫,那女子贴着他转了个身,而后……抬起了膝盖,照着他的胯-间顶了一下! 这一下,真疼。 秋月白不得不放开她,任她像条小鱼儿般游入海中。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不动分毫。 他看见她抢了端木焱的白玉面具,端木焱回*了她的面具。二人就这么互换了面具。再后来,爆竹炸开,凶狼假面人将匕首捅向她。他立刻上前,与凶狼假面人过招。 望东给秋月白擦洗着后背,问道:“霸霸楼里的人,倒是有些能耐。主子手上的血,可是与那腰间有伤之人有关?” 秋月白回过神,回道:“进入霸霸楼的十位假面人,其中有一人脸戴凶狼面具。他看似要抢摩莲圣果,实则目标是端木焱。 此人身上有股阴冷之气,好似放入冰棺里的尸体。阴冷之中,又透着一股子药味。虽不刺鼻,却会令人心头烦躁。他手持匕首,动起手来却十指如钩,武功不容小觑。那匕首不像他惯用的武器,倒像是一种遮掩。 与他动手,我也只是打成了平手。若非……有人帮衬,用墙块丢他眼睛,我也不能借用凶狼自己的匕首,刺伤他的腰。手上的血,便是那凶狼假面人的。他受伤后,动作却不见迟缓,好似……不知痛。” 秋月白难得说这么多话,望东自然愿意听。他觉得秋月白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他略一思忖,道:“那凶狼假面人确实厉害,不过,出手帮主子的人,也身手不凡。” 秋月白的唇角再次有勾起来的迹象,却被他刻意控制了一下,只是道:“许是熟人。” 望东感觉,这四个字甚是微妙。他终于想明白,秋月白哪里不对劲了。这简直就是枯树开花。且是桃花,一朵朵又大又红的大桃花! 望东知道秋月白性格内敛,不喜说自己的情事,他作为下属,也不好追问,只是希望这一次秋月白的感情不会再随着唐佳人一同沉入冰河之中。 心中的好奇心被勾起,望东问:“主子刚才吩咐望北去暗中搜查黄如意和凶狼,还有话没说完,可要属下去暗中关注一下霸霸楼的人?” 秋月白思忖着回道:“霸霸楼的人,会回来的。”眉头微皱,眼中划过疑惑之色,“霸霸楼里应该有十二个人,或者说,十一个人,和一个会嗑瓜子的东西。从百娆阁里追出来的十一人当中,有十人都武功不凡,唯有一人,看起来只是土财主罢了。然,我竟然没注意到他,在大家都动手时,他藏身在哪儿?” 望东道:“这人也许胆小,躲起来了?” 秋月白道:“躲起来,也要有地方躲才好。霸霸楼里的胡须大汉,打碎墙面时,我似乎听见一声闷哼。” 秋月白想起,众人从百娆阁里冲出来时,胡须大汉扯着脸戴怒目金刚面具的人夺路狂奔,他知道,胡须大汉扯错人了。心中的嘲讽之意,差点儿喷薄而出。 可如今看来,未必! 秋月白的手指在水中敲了敲,突然睁大眼睛,暗道:糟了!有人要对付霸霸楼的人! 他从水中站起身,随便擦拭一下身体,穿上衣袍抓起长剑,向外大步走去。 望东紧随其后。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恐怖的跟踪者 这注定是个纷乱的夜晚。 各人有各人的猜测,却都只是片面之词罢了。 尽管身在其中,谁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见证了霸霸楼里所发生之事的全部过程。 有种人,就是有这种能耐,让人不知身在何处,分不清庄生晓梦。 唐不休抓着一人夺命狂奔,成功甩开众人,来到林子里,倚靠在树干上气喘吁吁,却也备觉痛快! 怎么个痛快?心痛快,腿痛快,伸手摸了摸腰侧,摸到一手血,嘶……血也痛快! 他多少年不曾受伤了?以至于很久以来,都不知道肉疼是何滋味。 唐不休对血视而不见,将沾染了鲜血的手在衣襟上一抹,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把扯下青面獠牙的面具,随手一丢,脸上绽放出璀璨笑靥,靠近怒目金刚,伸手将人抱入怀中…… 怀中的娇躯虽不是硬邦邦的,但也绝对不是所谓的柔软娇躯,更不是他所熟悉的感觉。 堂堂不休老祖,会拉错人?真是开玩笑! 唐不休抱着怀中的“僵硬娇躯”,用浓情蜜意的声音说:“宝贝儿,咱们干了这么一大票,以后就可以纵情江湖!哈哈……哈哈哈哈……你开心否?” “怀中娇躯”的汗毛炸起,却并没有说话。 唐不休大咧咧地道:“这些人真是蠢笨如猪,竟这么容易就被我们二人算计……”不远处的树叶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唐不休突然出手,照着那棵树的树干打去! 那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竟出现一个人形虚影,快速向一边躲去。 唐不休一把扯下外衣,扔了出去,照着那个虚影扔了过去。 戴着怒目金刚面具的孟天青愣了愣,立刻警觉起来,虽不见敌人,却见胡须大汉扔出去的衣服被一分为二。 他虽不知道敌人是谁,为何看不清那人的身影,但却凭借直觉扔出威武豹,炸向衣服碎开的地方。 在威武豹炸开的同时,一道真气从虚影的方向冲出,将孟天青推着向后退去,后脑勺撞在了树干上,发出咣当一声。人随之陷入到半迷糊的状态,看什么都是双影,干脆闭上眼睛小憩一下。 因威武豹炸开时会产生大量白色的气体和粉末,那个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模糊人影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此人,竟是那个脸戴财神面具的胖男人!他的脖子上,有干枯的血迹,很显然也曾受了伤。只是这伤,到底伤在哪里,是何时受伤的,唯有唐不休和他自己知晓。 财神面具男子手持匕首,寒光一点,直奔唐不休的胸口而去。 速度之快,与那身形完全不符。 唐不休飞出自己那扁箭头似的武器,与那一点寒光撞在一起后,改变了方向,射入树干中,腰粗的树干慢悠悠地倒在地上,砸向孟天青。 财神假面人的匕首,飞射进一块石头里,正把没入,只在石头上留下一个凹槽。力道之大,内力之深,可见一斑。 孟天青突然睁开眼睛,要躲,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树迎面而来。所幸,树干并未砸中他,绿叶和枝条倒是将他掩在其中。 唐不休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知道孟天青无事,再次与那脸戴财神面具之人动起手。 二人这一出手,打得石破天惊。 财神假面人的手中又多了一把匕首,所过之处,皆断。 唐不休一手掏向财神假面人的腹部,抓下一块布和大片蓬松的棉团。 财神假面人一匕首划向唐不休的脖子,迫使他避开,而后刀尖一转,直刺向唐不休的胯-间。 那份狠辣,极是少见。 唐不休抛出手中棉团,袭向财神假面人的眼睛。 财神假面人不得不收刀,躲开。 唐不休一脚踹在财神假面人的面前。 财神假面人的身体飞起,撞到树上,却又反弹回来,将匕首对准了唐不休的胸口。 唐不休脚一蹬地,抓着第二支好似箭头的暗器,再次迎了上去。 二人快打在一起,堪称眼花缭乱。 碰地一声后,棉絮纷飞,财神假面人落在树上,淡淡地瞥了唐不休一眼后,转身离去。 唐不休站在空旷处,摸了摸血淋淋地胸口。勾了勾苍白的唇角,自言自语般嘀咕道:“知道痛就好。” 孟天青从树杈中挣脱出来,一伸手,似乎要搀扶唐不休,可这手伸到一半,就僵住了。他不觉得自己应该照顾霸霸楼的人,至少在他们将银票还给他之前,他要保持高冷。 唐不休一伸手,攥住孟天青的手,将身体的重量交付给他。 孟天青要跳脚,要开骂,却忍住了。 唐不休指了指那块有凹槽的石头,示意孟天青搀扶自己过去。 孟天青将唐不休送到石头前。 唐不休干脆坐在石头上,问:“会不会止血?” 孟天青摇头。 唐不休勾起半边唇角:“我会。” 孟天青气极。 唐不休在胸口点了几个穴道,让血流速度变得缓慢,而后指了指胯-间,道:“会不会把它弄出来?” 孟天青的脑子响起轰然一声,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他为了得到消息,在烟花之地猫了一段时间,自然知道男人的那二两肉是何等的放荡形骸。却没想到,眼前这个霸霸楼里的胡须大汉,竟孟浪至此,真是……欺人太甚! 实则,唐不休指得是那把飞入石头里的匕首。 孟天青不知,误以为胡须大汉要对他做不开描述之事,毅然决定不管他是谁,先暴打一顿再说! 打不过? 不可能。 那是他没受伤之前! 眼下,打他就跟闹着玩似的。 孟天青决定不再用隐忍和配合来探听霸霸楼的秘密,他要严刑逼供!他一把扯下脸上的怒目金刚面具,狠狠地摔在地上,顶着一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以及两只喷火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向唐不休,问:“你让我干什么?!是不是找死?!” 唐不休十分配合地皱眉,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问:“怎么是你?” 孟天青气得胸口起伏,吼道:“你拉着我跑了一路,还……还有脸问我为何是我?!” 唐不休捂着伤口,道:“我拉着你跑,也没堵你的嘴,你为何不开口澄清?”勾唇一笑,“难道说,你想要被我拉着跑?说说吧,什么目的。我也考虑一下,是捅你一刀,还是将你碎尸万段。” 孟天青立刻怂道:“没没……没什么目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们霸霸楼到底耍什么把戏。” 唐不休伸出手,孟天青立刻摆开架势,捏着威武豹,一脸防备地道:“别动手,我问你答,否则要你好看!” 唐不休收回手,留下一个轻飘飘地眼神,站起身,准备先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然后换身衣服再去寻蘑菇。想来蘑菇不见他,一定会在霸霸楼附近等。至于石头里的匕首,他决定过几天再来取出一观。 唐不休知道,能进霸霸楼里的人,都是顶尖的人物。这位财神假面人,是第一个进入霸霸楼的人,看起来就是个土财主,实则深藏不露。在霸霸楼里混战时,他却不见了踪影。众目睽睽之下,竟能够隐身不见,可见手段不一般。 孟天青见胡须大汉不理自己,立刻挡在他面前,凶巴巴地道:“你现在身受重伤,我想收拾你跟闹着玩似的。你若不想受皮肉苦,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补充道,“我是认真的!” 唐不休怎会搭理一个小屁孩?怎么会在意他那毫无威胁力的恐吓?他直接漠视孟天青,继续前行。 孟天青毫不迟疑,扔出威武豹,封了唐不休的去路。 唐不休掉过头,遥指孟天青,如同聊天般随意地说道:“别再闹了,不然让你哥给你收尸。”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孟天青又扔出一颗威武豹,拦下唐不休。 唐不休慢慢转头,看向孟天青,平静地问:“找死?” 孟天青抓出一把威武豹:“下次再撇,直接扔你身上!” 唐不休走向孟天青,目光里凶恶满满,动作却不急不缓。 孟天青紧张地问道:“你干什么?!你站在那里别动!不许过来,也……也不许跑!否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我不吓唬你!” 唐不休呲牙一笑,就像饿狼张开满嘴獠牙,看着就瘆人。他靠近孟天青,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跑?” 孟天青道:“你不跑,你乱窜什么?你们霸霸楼够心黑的,拿了银子就想跑?再说了,今天要是没有我,你能收拾了那个脸戴财神面具的人吗?哎,你说说,那人看起来无害,怎么这么厉害?他追来干什么,是要抢回银票吗?你拿着那些银票不安全,不如咱俩一人一半,分头跑如何?” 唐不休觉得头脑有些不清醒,听着孟天青在那里絮絮叨叨的就好像听见一千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着。他这种状态不好,若去寻蘑菇定会让他担心。再者,霸霸楼干出这么一票后,定会引起很多人注意。他自己一个人无所谓,若因受伤而连累蘑菇,就得不偿失了。他干脆重新坐回到石头上,闭目养神起来。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三章:猫咪所见 孟天青见留下了胡须大汉,松了口气,问:“要不,先止血?你有金创药吗?” 唐不休眼也不睁地道:“你若不问,我都忘记自己有金创药了。” 这话,真是噎人呐! 也是,谁受伤不想先用药。唐不休虽是唐门中人,但因为很少有人能伤到他,轻易不会携带毒药之类的东西。平时有所准备,也是给蘑菇准备的。 孟天青好似没听懂唐不休的反话,道:“那你倒是上些金创药啊。” 唐不休睁开眼,看向孟天青这个二傻。 孟天青道:“你看我做什么?难道你知道,我怀中的金创药比你的好?” 唐不休笑了。原来不是二傻,是在这等着气他呢。 孟天青取出金创药,递给唐不休,道:“我可算救你一命。你可别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唐不休的身体素来强健,不用药也没有关系,但因为急着去寻唐佳人,倒也没拒绝孟天青的这番好意。 他扯开衣襟,露出伤口。 孟天青看着伤口道:“那人都能干出跟踪偷袭之事,下手又如此重,显然是让你死。可却没在匕首上淬毒,真是奇怪了。” 唐不休心中暗道:奇怪么?如果那个人了解我,知道我百毒不侵,怎可能用毒?那人的手段确实卑劣,在刀子上涂了用罂-粟提炼之物,令他半边身子麻了,却又异常亢奋。血液凝固不了,这是要生生让人流血而亡?所幸,他将其重伤,否则……那财神假面人很可能会在回过神来后去伤害蘑菇。呵……若非那人手段了得,他也不会在抓错之后,仍旧丢下蘑菇,拉着孟天青当诱饵。 他将金创药扬到胸前的伤口上,而后将衣服向后扯了扯,露出腰间的伤口,拍了些金创药上去。 孟天青惊道:“你被人捅两刀呢?” 唐不休合拢衣服,说了两个字:“聒噪。” 孟天青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位老婆婆呢?你们楼主到底是谁?你……你又是谁?” 唐不休道:“知道太多,容易被灭口。” 孟天青道:“我们百川阁若是怕这个,就不买卖消息了。”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你原本戴着钟馗假面,压了一百万两,怎换成了这张面具?”怒目金刚原本是蘑菇戴着的。 孟天青扬起下巴,道:“我问你的事,你还没说。你问我,我也不会答。” 唐不休眯眼看着孟天青。 孟天青妥协道:“好吧,我先说。我知道白玉面具人是端木焱。平时看他不顺眼,想着借机会揍他几下。我刚要动手,他就跌进我的怀里。我动*了他的面具,却发现抢到手的不是白玉面具。就……揍了他两拳。在动作间,我的面具掉在了地上,干脆将抢到的面具戴在脸上。谁知道你拉着我就跑。我就想,先跟你来看看霸霸楼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唐不休直接拆穿孟天青,道:“你是想借机偷走银票吧?” 孟天青硬着脖子道:“银票是你们骗来的!既然是不义之财,见面分一半总是要的。” 唐不休丢给孟天青一个鄙夷的目光,道:“想要?自己骗去!哎……不对,你可不许如此败坏霸霸楼的声名。摩莲圣果已经交出,也算是银货两讫。” 孟天青撇嘴道:“那花猫假面人嚷嚷着自己出了三十万两,和人家怒目金刚的一百一十一万两比,简直少得可怜,却抢走了摩莲圣果,真真儿是便宜死他了。”微微一顿,弯腰捡起怒目金刚面具,“不对啊,这怒目金刚明显是你们的人。那……那个摩莲圣果是假的吧?” 唐不休发现,孟天青还是挺有脑子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从孟天青的话中听出,他似乎能看清楚霸霸楼里发生的事。话说,他都被那些*窜得眼花,所以才会拉上这么一个假货。一打手,明明知道拉错了,却不得不以假当真,继续跑。他不惧怕别人武功技高一筹,却唯恐那看不见的敌人偷袭,伤了蘑菇。拉着假货跑,若出意外,他也能安心不是。只是这些真话,他不会对孟天青说。 唐不休问:“你的眼睛能夜视?” 孟天青立刻否定道:“不能。” 唐不休阴测测地一笑,道:“那你这双眼睛对我而言,毫无作用,不如挖出来好了。”伸出快若闪电的手,固定孟天青的脸。另一只手勾起食指和中指,就要去挖孟天青的眼睛。那份狠戾,看起来没有一点儿迟疑和玩笑。 孟天青立刻喊道:“我说!我能看见一点儿!” 唐不休问:“真的?” 孟天青回道:“真的!有段时间,我得了怪病,眼睛就能夜视。现在恢复正常后,夜里看得不如病时清楚,却也能看个大概。” 唐不休松开手,道:“说说吧。都看见什么了?”这会儿他不急着寻蘑菇,是因为不知道蘑菇在哪儿,生怕自己又追错了方向。他打定主意,让孟天青带自己回霸霸楼。相信蘑菇不见他,也会回霸霸楼去寻他。 孟天青一脸不情愿地开口道:“我就……” 唐不休道:“去霸霸楼。边走边说。” 孟天青咂舌道:“你们还敢回去?!知不知道,你们这般行事,坏了江湖规矩,会被追杀的。” 唐不休轻飘飘地道:“谁不怕死,尽管来。” 孟天青打量唐不休一眼,道:“你这口气听起来挺熟悉啊。” 唐不休伸手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看来你喜欢阎王闲话家常。” 孟天青闭嘴不语。 唐不休想要站起身,却因一条腿麻得厉害,只能再坐片刻。这种麻对于普通人而言,许会持续两个时辰,对于他而言,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可以消除掉。与其一瘸一拐地去见蘑菇,不如收拾齐整了再去。为师为父为情,都是要面子的。 唐不休不在急着离开,问孟天青:“说吧,你都看见了什么。” 孟天青回道:“光灭后,我发现桌子上的银票不见了。黑脸假面人抓着怒目金刚,怒目金刚照着黑脸面具人的胯-下就是一膝盖,迫使他松开手。花猫假面人直扑向摩莲圣果,和那凶狼假面人打一起了。银色假面人站在墙角,一动不动。我去揍端木焱,发现他面具换了。哦,对了,那个恶鬼假面人总想去后屋一探究竟。他挺弱不禁风的,被人撞得跌坐到地上。再后来,烟花乱窜,我被端木焱打了一拳,肚子痛得厉害,就躲到了墙边上。谁想你突然出手一拳打碎墙面,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拉着就跑。你瞅瞅,这大半夜的,都跑到哪了?我这肚子到现在还痛着呢。哎……若非如此,刚才那财神面具人怎么可能逃脱?” 唐不休这辈子只对一个人心软,这个人却不是孟天青。他疼不疼,死不死,与他何干?他只是有些纳闷,孟天青为何和他套近乎,简直就是知无不言啊。他眯了眯眼睛,问道:“你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吗?” 孟天青回道:“知道几个吧。” 唐不休道:“说说看。” 孟天青回道:“钟馗面具人是我,妖姬假面人是孟水蓝,银色假面人是百娆阁里的那位,白玉假面人是端木焱,青面獠牙是你,怒目金刚也是你们的人。你说,那个怒目金刚是不是就是那个老妪?孟水蓝说,老妪有问题。她是不是楼主啊?那你们藏后屋里的人,又是谁?” 唐不休瞥了孟天青一眼,道:“你不如想想,花猫、凶狼、恶鬼、黑脸、财神是谁。” 孟天青嘀咕道:“你都不知道,我哪里晓得?” 唐不休道:“恶鬼和银色假面人认识。” 孟天青一拍手,道:“我知道了!百娆阁那位的身边,有位大牌小厮,名叫青衣。孟水蓝说那个青衣小厮有问题,看起来不像是百娆阁那位的奴才,更像是主子。” 唐不休点了点头。 孟天青来了兴趣,问:“还有好几个,咱俩一起猜猜。” 唐不休道:“你不认为这些猜猜看的游戏,你应该回去和孟水蓝一起玩?” 孟天青道:“我从他那儿拿了五万两进入霸霸楼,他一准儿想要掐死我。我回去找他玩猜猜看,还不如直接叫他打死我。” 唐不休觉得孟天青这话倒是真的,于是继续道:“现在剩下四人,花猫、凶狼、黑脸、财神。” 孟天青思忖道:“秋月白一定来了。” 唐不休道:“黑脸是他。” 孟天青问:“你怎么知道黑脸假面人是他?” 唐不休没有回话,心中却道:抓着蘑菇不放,除了这头有些脑子的畜生还能有谁? 唐不休和孟天青分析得不错,人都对得上号,可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头,才演变成现在这个大乌龙。 孟天青想了想,道:“你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我看见黑脸假面人抓着怒目金刚不放,被怒目金刚给了一脚后,竟没有反击,只是……痛得弯下了腰。能踢人那个地方,真够狠的。” 唐不休笑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就好像踢那一脚的人是他。 孟天青思忖着道:“现在就剩下花猫、凶狼、和财神。他们是什么来路,还真不好说。反正,花猫假面人抢走了摩莲圣果,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若不是财神追来,我还没注意到他都干了什么。按理说,像他这种一进门就嚷嚷不停的人,挺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可光亮一消失,他好像也随之消失了。这人竟会如此邪魅的功法,想杀个人就跟闹着玩似的。至于凶狼,我隐约看见他和戴着黑脸面具的秋月白打了起来。至于为什么,我也没闹明白。” 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剥一剥 抽一抽 辨一辨 唐不休扫了孟天青一眼,道:“你倒是知无不言。” 孟天青道:“我觉得你们霸霸楼挺厉害的。凭借着三两个人,就将整个武林忽悠得团团转。你们若是缺人手,找我吧。我在百川阁都呆腻歪了。喵……” 唐不休横了孟天青一眼。 孟天青闭上嘴,看向别处,缓解尴尬。 半晌,他再次开口道:“你们带我一起玩呗。我这个人挺有意思的,身手也算不错,轻功最为了得,你们不用担心我被抓住。最重要的是,我还能从百娆阁里偷出威武豹给你们玩。” 唐不休觉得,孟水蓝一定不止一次想要亲手掐死这个亲弟弟。他自称不休老祖,不着调的很,却也不会偷唐门的绝密东西出去娱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门小派。从孟天青的话里话外来听,他并非没有脑子之人。那么就只能说明,他有所图谋。若说是为了银两,他是不信的。若是为了银两,为何不跟着蘑菇。他手中只有四十五万两的入门费,蘑菇那里却有一座金银山。 思及此,唐不休道:“用不用你,得楼主说的算。”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问:“走走,我们去找楼主。大哥,你说,楼主是那个老太婆吗?若是她,她一定易容了对不对?” 唐不休终是看明白了,感情孟天青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敢觊觎蘑菇,真是胆儿肥。 这一次,唐不休反倒不急了。他道:“莫急。没看见我正修养呢吗?等血不流了,再走不迟。” 孟天青眯眼笑道:“我也不急。只是我说了那么多,你好歹告诉我一些你能说的吧?”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能说的?好,那你听着吧。” 孟天青蹲在地上,点头如蒜。 唐不休开口道:“按照你我刚才的总结,银色假面人是隔壁那位,钟馗是你,妖姬是孟水蓝,恶鬼是青衣小厮,黑脸是秋月白,白玉是端木焱,青面獠牙是我。唯有三人,不知底细。一是花猫,二是凶狼,三是财神。” 孟天青道:“后屋那位呢?” 唐不休道:“后屋那位啊,你姑且叫它美猴吧。”转而继续道,“霸霸楼里这些人,在光亮消失的瞬间,都为了各自的目的动起手。然,每个人都有迹可循,唯独财神不是。花猫和凶狼都曾抢摩莲圣果,可见二人的目的多少与其有关。财神却好似变成了一团黑影,消失不见。直到……大局已定,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周围发生何事,不再全身戒备之时……”微微一顿,轻描淡写的道,“插了我一刀。” 孟天青大惊:“我知道了!当时你就站在我的身边,突然身子一僵,而后一拳头打到墙面上!他……他当时就站在我身边?!” 唐不休点了点头。 孟天青顿觉毛骨悚然。 唐不休道:“你也无需后怕。他没打算对你动手,显然目标就是我。若非他突然出手,我也会忽略这个人的存在。他刺出刀子时,我虽没看见,却感觉到了一丝杀意,将身子向一侧偏了偏,避开了要害。在刀子刺入腰侧的同时,逆着刀的方向,直接打过去一拳。” 孟天青道:“这一拳,将墙打碎了。你可打到了他?” 唐不休回道:“自然。” 孟天青赞道:“你真厉害。若是我,可能就被捅死了。” 唐不休回以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心中暗道:若是真厉害,这伤就可避免喽。 孟天青问:“那财神假面人倒是什么武功路数?怎还能避开大家的眼睛,就像……隐身。” 唐不休皱眉道:“怪不得一直抓不到这个人,原来……他可以躲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孟天青问:“你要抓谁?怎么还一直抓不到?” 唐不休指了指胯-间:“有这精神,先把东西挖出来。” 孟天青脸色瞬间变了。 唐不休用手点了点那石头上的凹槽,道:“这里面有把匕首。我现在不适合动武,你看看能不能将它弄出来。” 孟天青的脸色又变了回来,嘀咕道:“早说啊。” 唐不休反问:“我一早就说了,是你听不明白。” 孟天青蹲下,从腰带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开锁之物,取了细细的钩子和一只小拇指手指宽的挑杆,一同探入石头的凹槽内。 那股混合了麻木和亢奋的劲头儿过去后,唐不休觉得有些犯困,于是主动开口没话找话。 就在这时,孟水蓝带人寻到这片林子里。 远远的,就看见一名男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微仰着头,双-腿-分-开。而孟天青则是跪趴在男子的双-腿-间,身体、头和双手,都在配合着所有动作。 唐不休的声音有些沙哑和不耐,催促道:“快点儿。” 孟天青头也不抬闷声回道:“感情不是你辛苦。” 孟水蓝自问算得上“见多识广”,却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六神无主。 唐不休是一只打盹儿的老虎,听见动静,看向孟水蓝,对孟天青道:“快点儿弄出来吧,你家来人了。” 孟天青以为唐不休在逗哏,随口回道:“快了快了,要出来了,你别说话……”用力一挑,匕首从石头里飞出。 孟水蓝感觉自己在死后可以向列祖列宗交代了。 唐不休一把抓住匕首,上下打量两眼,便将其收入袖口。 孟天青道:“你倒是给我看看啊。我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唐不休道:“若我没有受伤,一巴掌下去就能解决此事。你费了多少力,只能说明自己学术不精。”一抬手,指了指孟水蓝的方向。 孟天青道:“想骗我回头,然后你跑开?告诉你,没门!” 唐不休道:“你哥来了。” 孟天青哈哈两声,假笑道:“孟水蓝来就来,正好与我一同审审你!” 孟水蓝带着六名属下,走向二人,道:“没错。” 孟天青瞬间回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走到天青身边站定,而后抬起手,孟天青立刻向一边躲去。孟水蓝用轻蔑的眼神瞥了孟天青一眼后,动了动手指,尾随在他身后的随从向后退去,消失在夜色中。 孟天青尴尬地道:“还以为你要打我。” 孟水蓝回道:“不急于一时。”看向唐不休,“这位应该如何称呼?” 唐不休回道:“霸霸楼第一尊者。” 孟水蓝想揍人了。忍了忍,道:“阁下被伤成这样,不怕折损了霸霸楼第一的名头?” 唐不休站起身,神色有些倦意地道:“把第一折给第二,也不丢人。你们兄弟叙旧吧,我就不奉陪了。”迈着步伐,一步步向外走去。 孟天青问:“你要去哪儿?” 唐不休回道:“自然是回霸霸楼。” 孟天青用手指了指与之相反的方向。 唐不休坦然道:“先寻个地方洗漱一番。” 孟天青继续指相反的方向。 唐不休转身,继续走。 孟水蓝尾随在唐不休身后头,道:“有一事要请教阁下。” 唐不休不搭理孟水蓝。 孟水蓝问道:“霸霸楼里那颗夜明珠是怎么来的?为何某看着十分眼熟呢。” 唐不休怼道:“你看金银财宝都眼熟吧。” 孟水蓝眯眼笑道:“阁下好像十分了解某。” 唐不休道:“霸霸楼有个本子,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里面。” 孟水蓝抱拳道:“多谢抬爱。” 唐不休继续道:“论起厚颜无耻,孟阁主独占鳌头,当仁不让。” 孟水蓝又抱了抱拳,道:“过奖过奖。某倒是觉得,唐门唐不休,理应位居第一。” 唐不休知道这是试探,也不在意孟水蓝了解多少,直接道:“不如你。” 孟水蓝微微一愣,转而笑道:“某与阁下一见如故。阁下不如先到某下榻处休息一二。那霸霸楼里,哪能住人?再者……某来的路上,发现许多人在搜腰上有伤之人。阁下这个样子,明显不妥。”孟水蓝明知道端木焱等人寻的是凶狼,却刻意误导唐不休。 孟天青插话道:“你说有人在寻腰间有伤之人?我觉得有些奇怪。他被捅伤时,我就在近前,都没发现他受伤了。现在那么多人搜腰部受伤之人,又是怎么回事儿?哦,对了,他那腰部是被财神假面人捅伤的。就在霸霸楼里。哥,你注意到了吗?” 孟水蓝略一琢磨孟天青的话,问:“你是说,他在霸霸楼里,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被那个戴着财神面具的人捅伤的?” 孟天青点头回道:“对。刚才那财神还追了过来,和他又打到一起。哥,我和你说,那个财神的武功很邪门,竟然能隐身!你知道这是什么武功吗?” 孟水蓝目露沉吟之色,眉头越皱皱紧,终是道:“据我所知,唯有东瀛武者善于此术。不过,也是障眼法的一种,需要提前做准备,并非真能隐身不见。” 孟天青骂道:“那帮小矮子来我们这儿闹腾啥?!不去追摩莲圣果,却要杀霸霸楼第一啥来着?” 唐不休提醒道:“第一尊者。” 孟天青泄气道:“突然不想说话了。” 孟水蓝看着唐不休道:“这事儿若和东瀛人有关,他们为何要杀你?” 唐不休轻轻一叹,感慨道:“许是嫉妒,想要杀掉我国最优秀的儿郎吧。” 孟水蓝道:“某也不想说话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一手好戏 唐佳人觉得自己挺极端的。 极端厉害,极端倒霉,极端走运,极端悲催…… 她设计了一出好戏,以一颗假的摩莲圣果,诱来窥探、贪心之人。本要凭借一人之力,狠狠坑一笔银两,然后潇洒度日,不想休休来得及时,让她的战斗力蹭蹭上涨,直接改变了方案,玩了把大的。本以为万无一失的结局,却还是出了问题。 百娆阁中,一扇较为粗糙的屏风后,雾气氤氲而上,轻抚过唐佳人诱人的肌肤,眷恋着不肯离去。 唐佳人没时间和这些玩意儿嬉戏,用水揉搓了两把脸后,站起身,抓过大块软布随便擦了擦身体,而后套上女子的衣裙,从屏风后缓步走出。 那一头斑白的头发已经恢复如初,好似上好的锦缎披散在身侧。她一边走,一边用软布擦拭头发,那样子就好似在自己家中,别提多随意。 她的眉目如画,即便不描眉画眼,也精致无双、秀色天成,在轻轻一转间,便有道不尽的风流绝色。她的红唇好似熟透的樱桃,透着诱人采撷的色泽和水嫩;她的身姿婀娜,腰肢纤细、胸圆而挺,两条长腿隐在红色的裙摆间,若隐若现。 唐佳人趿拉着绣花鞋来到床前,越过昏迷不醒的烟花女子,从床上抓下被子,扔到地上,然后将烟花女子往被子里一扔,用脚轻轻一踢,直接将人连同被子一起踢入床下。 唐佳人一屁股坐到床上,盘起腿,妥妥当当地鸠占鹊巢。她从枕头旁抓过巴掌大小的铜镜,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哎……你啊你,永远不能算无遗漏了。”转而抿嘴一笑,对着镜子挑了挑眉毛,得瑟道,“不过,比你聪明的人不如你美艳动人;比你美艳的人……还没出生。好吧,佳人,你赢了!”扔掉铜镜,从枕头下抓出一叠银票,拿在手中抖了抖,抖了又抖,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弯弯的月牙。 她的窗口被轻轻推开,一只土黄色的猴子从窗口溜进来,悄然无声地跳到唐佳人的床上,从床头拉扯过那只大布包,撅着屁股,整个身子钻进去,掏出一把瓜子,就坐在床上开始嗑上了。 唐佳人歪头看着它,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用食指戳了戳猴子的头,小声笑闹道:“你比休休厉害多了,总能找到我。” 猴子吐出瓜子皮,算是回复。 唐佳人也从大布兜里抓出一把瓜子,边嗑边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猴儿,你说休休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会是个路痴呢?唯有在这里等他,才能有重逢之日吧?哎……” 猴子嗑瓜子的速度十分快,眨眼间小手中的瓜子就嗑光了。他伸出小手,从唐佳人的手心里抓走一些瓜子,继续嗑着。 长夜漫漫,唐佳人无心睡眠,一边等着唐不休回霸霸楼来寻自己,一边和猴子闲聊打发时间。她道:“没见到休休前,这本是一个十分周全的计划,但缺点就是收入和付出不对等啊。我苦心谋划,吸引来那么多人,却只能与你里应外合,收些入门费,然后趁乱拿走出价最高的那叠银票,还得在*炸开后,趁乱离开。想想那场面,也是够狼狈的。休休来后,我自信满满,决定干票大的,好对得起你我一猴一人的大力合作啊,可竟然出了岔头,真是人无完人,事无完事,月亮都不敢嘚嘚瑟瑟地长圆……” 在唐佳人的回忆中,有关卖摩莲圣果之事,又揭开了新的内容,拼成了相对完整的事发经过。 唐佳人办成老妪的日子里,没事儿就去逗弄一下那只卖艺的猴子。她发现猴子特别聪明,且喜欢腻歪在她身边,吃她大布兜里的瓜子。 猴子绝对算是唐佳人为数不多的志同道合者之一。 在唐佳人的这个榨钱计划中,是需要帮手的。只是,这个帮手不好找。既需要忠诚,还需要再身手灵活,随时可以撒腿就跑。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唐佳人决定将猴子收为小弟,所以没事儿就过去逗弄一下,喂些瓜子,培养感情。偶尔,她也会指挥猴子做些动作。旁人只当她闲着无聊,却不知她在培养和猴子的默契。 榨钱……哦,不,是行侠仗义的当晚,唐佳人跑到杂耍人的窗外,诱来猴儿,给了几粒瓜子,将其装进了大木头箱子里,当着众人的面,背进了霸霸楼。 他的动作很快,直接将猴子扔进后屋,关好房门,留下一袋香喷喷的瓜子给它,而后将桌子组装好,往早就有的地缝里一插,放下覆盖了一层黑布的夜明珠,这才转身回到门口,挡住了众人窥探的视线。 在吆喝的过程中,唐不休避开众人的视线,用真气扇动柜门,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使其听起来就像有人在组装东西。然后,他用真气挥掉挡在夜明珠上的黑布,做实有人在屋里的假象。 在十人交了入门费后,唐佳人大大方方地混在假面人之中,用五万两的假银票,与唐不休配合着玩了一招浑水摸鱼,挺胸抬头地走进了霸霸楼,听着后屋传来清脆的嗑瓜子声音。 那声音就像一根羽毛,在人心上来回飘荡,勾得人心痒难耐。 若说女子的胴-体半遮半掩最是诱人,那么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诱惑,更有着致命吸引力。尤其是,那嗑瓜子的人,也许就是许多人渴望见到的那个她。 在众人的要求下,唐不休在一尺多高的地方抽出一块砖头,用声响提醒猴儿游戏开始,而后挡住众人的视线,在缺砖的地方随手扔下几粒瓜子。猴儿习惯了这种游戏,伸手敏捷地抓过瓜子,送上冰盒。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令人不敢置信。再者,屋里光线不足,唐不休又有意遮挡,旁人只会纳闷为何要将摩莲圣果放在距离地面如此近的位置,却不会想到这是为了让后面那只猴子更容易配合。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二手好球 展示出假的摩莲圣果后,唐不休取下夜明珠,凑到摩莲圣果的近前给大家看,而后说出,冰盒融化后会产生剧毒,腐蚀摩莲圣果,从而要求众人速速竞价,且从侧面告诉大家,屋里不点蜡烛,便是为了防止冰盒融化。实则,不过是怕别人看得太清楚罢了。 唐不休摆回夜明珠后,要求众人将所带来的银票全部拍在桌子上,不要逐步加价。这一点,在冰盒会融化的前提下,就容易被人接受那么一点点儿。 众人一言而行后,按照计划,唐不休会突然出手,再次拿走夜明珠,在黑暗中趁机制造混乱。 妖姬假面人孟水蓝却突然推了一下桌子,那夜明珠直奔钟馗假面人孟天青而去,戴着怒目金刚假面的唐佳人突然出手,抢走了夜明珠,将其扣入掌心,使周围的一切陷入黑暗。 她知道,白玉假面人是端木焱,那双眼睛极是特别,白天是睁眼瞎,晚上却能夜视。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阻拦自己的行动,唐佳人早就准备好了一手黑灰,在光源消失的一瞬间,直接扬向端木焱的眼睛,迫使他闭上眼,独自流眼泪。 唐佳人一击得手,不敢耽搁,收起夜明珠,双手并用,在端木焱的吼声中,在桌子上划拉一圈,去抓银票。 此时此刻,众人陷入到突然的黑暗中时,都会下意识的自保,不会主动出手挑衅。除非,像唐佳人这样,事先想好过程,且将人心、性格和习惯都全部利用起来的人,很难即刻作出反应。而唐佳人要的,便是这简单而短促的呼吸之间。 却不想,黑脸假面人秋月白竟伸手护着银票,被唐佳人一爪子下去,挠伤了手背。 唐佳人面对银票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察觉,动作是十分温柔的,并没有多用力,但因为速度快,突然遇见阻碍,在本能的驱使下,微微用了些力道。就是这几分力道,在秋月白的手上留下了四条浅浅的挠痕。 唐佳人不信黑脸秋月白能看见她,但她有自信这么做,是因为她与摩莲圣果再次融合后,听力、视觉、嗅觉都有所提高。夜里,她虽不能像白天一样看得清清楚楚,却比常人能看见许多细节,而非轮廓。 银色假面人羽千琼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决定远离战局,做一个头脑清晰的旁观者。 黑脸假面人秋月白伸手去抓唐佳人,抓到了胸部,唐佳人恼羞成怒,低低地骂了声:“混蛋”,一转身,照着秋月白的胯下就是一膝盖。 与此同时,为了给唐佳人创造逃跑的机会,唐不休刻意释放出真气,假意袭向众人,造成了混乱的同时,那短暂的适应过程已经结束,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直奔自己的目的而去。 花猫假面人和凶狼假面人直奔摩莲圣果,为此大打出手。 恶鬼假面人公羊刁刁直奔后屋而去,想要看看那位嗑瓜子的神秘人,可是他心心念念之人。却与花猫假面人撞在一起,被打掉了面具。 钟馗假面人孟天青瞄准了白玉面具人端木焱,准备趁乱揍他一顿,也不冤枉自己花费五万银票进个门。 唐不休按照佳人的吩咐,打开后屋的门,驱赶猴儿从小窗口离开,转身回来,就准备放烟花。 花猫假面人已经得了摩莲圣果,眼下只想速速离开,谁挡他面前他就对付谁。他用匕首避开与自己缠斗的凶狼假面人,却遇上了唐不休。 此时已经能隐约视物,花猫假面人误以为霸霸楼的人要拦下自己,抢回摩莲圣果,自然拼死一搏。 黑暗中,怒目金刚唐佳人终于挣脱了黑脸秋月白,恰好看见凶狼假面人对着白玉假面人端木焱拔出了匕首。 公羊刁刁在花猫假面人身上下了毒后,终于可以与其分开,继续向后屋跑,却与妖姬孟水蓝撞到一起。这一撞之下,二人各自分开,公羊刁刁跌倒在地,孟水蓝向后退去。二人这一次分开,被其他冲开,也就没再注意彼此。 唐不休一脚将花猫假面人踹飞,撞在了凶狼假面人的身上,迫使他向后退去。直接撞在墙上,没有伤害到端木焱。 唐佳人立刻伸手,扯下端木焱的白玉面具。她心中想的是,自己迷了端木焱的眼睛,害他不能看清周围的混乱局势。若他死在霸霸楼里,他老子一怒,天涯海角她也要脱层皮的。拿走他那张扬的白玉面具,在将自己的怒目金刚给他,总能掩盖一二。 唐佳人正准备将自己的面具给端木焱,他却压根不用唐佳人动手,自己随手一划拉,就扯下了唐佳人脸上的怒目金刚,扣在了自己的脸上。心中暗道:敢抢老子的面具,老子就把你的抢来!等老子出去,踏平你家!鸡-毛-都不留! 大家都穿着近乎于黑色的衣袍,不在光线明亮处,很难看出区别。此刻识人,全靠面具。 实则屋里没有光亮,月光也是朦胧,戴不戴面具区别不大,但每个人都没有低估对方的眼力和实力,想要不着痕迹的隐藏自己。 唐佳人这次行动格外小心谨慎,生怕暴漏了身份,被人“惦记”上。她不但在脸上涂抹了黑炭,还在身上和脚下都垫了些软垫,改变了外形和颜色。即便没有面具,旁人也认不出她是谁。 即便如此,唐佳人也不敢托大、马虎。她刻意低垂下头,快速戴好白玉面具,然后用力推了端木焱一把,让他换个位置,别傻站着。 这一推,将端木焱推得倒退一步,直接跌入钟馗假面人孟天青的怀里。 端木焱戴着唐佳人的怒目金刚转过身,孟天青微微一愣,怕自己打错人,直接扯下了端木焱脸上的面具,见没错,当即扬起拳头,狠狠地打了过去!咣咣两拳,那叫一个使出吃奶的劲儿。 旁人都当六王爷端木焱是个瞎眼软柿子,捏烂了都没事儿,却忘记他有一身过硬的外家功夫,一双看似养尊处优的手指,却好似铁钳,能捏断人的脖子,捶碎人的肋骨。 端木焱回击了。他一拳头打在了孟天青的腹部,差点儿将他送去归西。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三抖呀抖 孟天青不敢再战,忍痛退开,端木焱穷追不舍,打斗间孟天青的钟馗面具掉落,他怕丢人,在转身避开端木焱铁锤的同时,戴上了手中的面具,也就是从端木焱那扯下来原本属于唐佳人的面具。 端木焱摸索着准备捡起面具,却误拿起公羊刁刁掉下的恶鬼面具戴在了脸上。 唐不休终于得出手去放*,让这场炫彩至极的盛宴惊艳落幕。 公羊刁刁从地上坐起身,刚要释放毒药,却被蹿出的烟花灼伤了手指,装着毒药粉的瓶子滚落,被乱成一团的人踢跑了。 凶狼推开压在身上的花猫假面人,直奔戴着端木焱面具的唐佳人而去。 黑脸秋月白一直默默注视着唐佳人的一举一动,见凶狼要对她出手,立刻出手将其逼退。二人在*的炫彩中大动干戈,斗得不分上下。 公羊刁刁有意寻回毒药瓶,解决了这些人。若佳人在这些人中,她本身百毒不侵,自然无事。他给了羽千琼解药,他也不会有事。至于其他人,他非但不想管,还盼着他们去死! 公羊刁刁找到了毒药瓶子,拿在手里,却迟迟拔不出盖子。他的善良源于骨头里,那是世代悬壶济世留下的风骨。兔子逼急了是会咬人,可咬人之后,兔子还是兔子。他想起在唐门时,唐不休要杀战苍穹他们,唐佳人在明知道他们满怀恶意后,还是选择救他们的性命。 善良也许无用,却是这浑浊世间难得的瑰宝。 公羊刁刁的动摇,源于骨子里的东西,却并非他心中的想法。 他们那般逼迫佳人,都该死! 许是觉得别扭,公羊刁刁随手摸到一张面具,正是孟天青掉下的面具,将其扣在脸上,而后……决定拔开毒药瓶塞。 至此,换面具的几个冤家,算是轮了一个圈。唐佳人换走了端木焱的面具,端木焱用的是公羊刁刁的面具,公羊刁刁用的是孟天青的面具,孟天青戴着唐佳人的面具。这叫一个乱啊! 公羊刁刁原本觉得,自己戴上面具会好些,可事实却不尽人意。不知为何,他那双素来稳妥的手竟然僵得厉害,仿佛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咯咯的声响。 终是,下不去手。 在别人的一碰之下,那毒药再次滚到别人的脚下,却一路无恙,没被踩坏。 公羊刁刁决心丢开那个该死的毒药瓶子,先去探明佳人真身。他一咬牙,爬起身,趁着热闹,猫腰跑到后屋,却没见到任何人。后屋里,只有一把破旧的摇椅,和一堆瓜子皮。至于那窗口,小得可怜。只是起到通风作用罢了,常人难以通过。 公羊刁刁掉头就向外跑,与孟水蓝擦肩而过。孟水蓝误以为戴着钟馗面具的人是孟天青,见他如此冒失,怕他出事,只在后屋门前探头扫了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去抓钟馗假面人。 银色假面人羽千琼捡起那只毒药瓶,放进了衣袖里。 唐佳人戴着端木焱的面具,悄然靠近与秋月白斗在一起的凶狼假面人,从墙上抠下一块石头,袭向凶狼假面人的眼睛。 凶狼假面人十分警觉,侧头闪躲。 黑脸秋月白趁机伤了凶狼。 至于要跑的花脸假面人,被银面羽千琼拦下,缠斗一起。 混乱中,唐不休在寻佳人,看见戴着唐佳人面具的孟天青时,立刻赶了过去,却是脚步微微一顿,眸光一利,突然出手,一拳打碎了墙面,拉住孟天青就跑。 众人见真主跑了,那还打什么?!觉得摩莲圣果是真的人,自然去追花猫假面人。只可惜,除了花猫假面人以外,没人认为那摩莲圣果是真的。可偏偏,唐不休得了唐佳人的吩咐,无论谁拿走了那颗染红的莲子,都要拿出认真的态度,装着去追一追。追着追着,就跑岔路了,也是可以的。 所以,唐不休当真做做样子,去追花猫假面人。 其他人见霸霸楼的胡须大汉去追花猫假面人,竟才是产生怀疑,不知那摩莲圣果到底是真是假。 公羊刁刁想要大喊一声,问问那个被胡须大汉扯着狂奔的人,到底是谁,却知道若是佳人回来,定是又发生了变化,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拼命忍下心中的焦躁、烦闷、痛苦和期待,牟足劲儿追了上去。 羽千琼知道那是公羊刁刁,自然也跟着追了上去,怕他一冲动,暴露了真实身份。 孟水蓝误以为公羊刁刁就是孟天青,不知道那缺心眼的要追哪里去。因为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唐佳人见大家都跑,自然也跟着一溜烟。 端木焱眼睛里进了大量尘土,看不清路,想追也追不上,只能勉勉强强不撞别人身上。 受伤的凶狼假面人,一出门也往唐不休带头的方向跑,却并不是要追上谁,而是要逃跑。 秋月白追了上去,却发现那凶狼假面人已经钻入人群,隐住了身形,消失不见。至于唐佳人,自然也消失不见了。 唐佳人认为,像她这种善于智取的人,不太适合和别人缠斗在一起打打杀杀。 围观的江湖人见此盛况,皆兴奋异常地跟着追了上去。他们心中纷纷笃定,如此大的阵仗,那摩莲圣果一定是真!江湖风云,以及所谓的可靠传说,就是这么空穴来风、造谣生事出来的。 唐佳人怕端木焱那个瞎子被人捅死,也隐入人群中,看着端木焱被肖劲寻到,这才放了心。她不认为自己关心端木焱的死活,但他却不能死在与霸霸楼有关的事情上。名声很重要,她特别珍惜。真的,极是认真。 唐佳人刚准备继续去追路痴唐不休,却发现秋月白并没有走,而是重返霸霸楼。唐佳人就藏身在霸霸楼旁边,唯恐被他发现,却也知道不能离开这附近,否则休休又要满江湖去寻她。唐佳人听见百娆阁里正唱得欢实,当即决定,钻入百娆阁,就在附近等休休回来寻她! 唐佳人一边嗑瓜子,一边和猴儿絮絮叨叨地说着事发经过,猴子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偶尔会冲着唐佳人一呲牙。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我兑你姥姥! 长夜漫漫,月芽儿低垂,唐佳人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担忧,一颗心七上八下不消停。 猴儿嗑瓜子嗑上了瘾,连带着看唐佳人又顺眼几分,不时呲牙一笑,讨个好。 唐佳人点猴儿的额头,笑骂道:“假笑!混吃的假笑!” 猴儿再次一呲牙,撅着屁股钻入大布兜里抓出瓜子,又嘎巴嘎巴地嗑上了。 唐佳人看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吧,改日再去看你。” 猴儿一扭身,背对着唐佳人,显然不肯走。 唐佳人琢磨道:“你若不走,明日那杂耍艺人可要吼得人尽皆知。我用你帮忙这件事,估计就瞒不住了。”她说这话并不指望猴儿能听明白,只是心中发慌,想要随口说些什么才好。 猴子嗑完最后几粒瓜子,又钻入大布袋里翻了翻,见再无瓜子,这才挪动屁股,轻松地跳上窗台,推开窗户,扭头看了唐佳人一眼后,钻了出去,悄然无声地消失在夜色中。 这只猴儿成了精,唐佳人相信它能寻回主人那里去。她装成老妪时,曾去看过几次,知道那杂耍艺人对猴儿不错,可以说是与猴儿相依为命,不然,她就将猴儿拐走喽。 唐佳人觉得这一晚上的所得颇丰,决定拿出银票哄自己开心。她后躺在床上,翘着小腿抖着身子在那里数着银票。她知道,大家拍出银票后,喊出的价值与实际有出入。就像她,她用男子的声音喊出一百一十万两,实际掏出的只是一叠自己画的假印票罢了。她估计,去除那些高喊价格的水分,怎么着,今晚也能敛财一百万两。 遥想当初她扮成果树开花时,最辉煌的敛财也不过得了区区几万两。不得不感慨,果树开花果然不如摩莲圣果值钱呐。可谁知道,真正的摩莲圣果并非那颗暗红色的小果子,而是与其融合后的她。果树开花,就是摩莲圣果! 这么一想,她还挺骄傲呐。 唐佳人想到自己在花船上的所作所为,瞬间想到了娘亲白晓冉。也不知她最近怎样,是否去群山寻了二长老?唐门被清荷烧了,娘又要如何寻到二长老?清荷那个祸害,她应该去会一会她了!她敢放火烧唐门,她就敢将她当猪烤得外焦里嫩!呕……还是算了。她以后还想吃猪肉呢。 一想到清荷,她就恨得牙痒痒。 秋江滟那货,是够坏的。可她的坏,尚算直接,刀子亮在半明半暗处,也勉强沾上磊落二字。可清荷却不。她装无辜、装可怜,让你烦她、厌恶她,却又甩不开她。她不咬人,她将口水吐你鞋子上,美其名曰给你擦鞋子,实则就是恶心你。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决定将清荷从脑子里踢出去,不让她破坏自己成功的喜悦。 唐佳人扬起唇角,继续美滋滋地数着银票。她的眼睛突然一瞪,将一张银票凑到眼前看了看,看了又看。但见那张好似银票的纸上写着一行字——欠十万两,可凭此单寻秋某兑现。 唐佳人蹭地坐起身,气得胸口起伏,双手直抖! 秋月白,欺人太甚! 佳人咬牙怒骂:“秋月白,兑你姥姥!” 百娆阁外,正在四处寻找花姑的秋月白直接打了个大喷嚏,颇有几分惊天动地的意思。 望东关心地问:“主子可是不舒服?夜里凉,主子还是回去吧。主子要寻什么人,只管吩咐。” 秋月白疑惑道:“你是否听见有人骂我?” 望东回道:“没有。” 秋月白举头四望,只听见百娆阁里传出几声不成调的琴声,以及杯碟碎裂的声音混在女子的尖叫和男人们含糊不清的醉语中,让这原本应该寂静的小地方燃起了几分暧昧和奢-靡。 秋月白收回视线,转身来到老妪租来的小屋门前,向里走去。 望东紧随其后,点燃了蜡烛。 屋子早就被人翻找过,床上的被褥被人掀起,扔在了地上。地上还有一些瓜子皮。瓜子皮中夹着几颗蜜饯核。 秋月白在床上坐下,摸了摸床板子。那样子,竟透着几分迷茫和感伤。他抓过枕头,从上面捏起两根长发,一银一黑。他将银色的丢掉,将黑色的缠绕在无名指上,一圈接着一圈。 望东不敢打扰秋月白,却觉得他这样实在太过怪异。然令他更震惊的是,秋月白竟然一抬腿,躺在了床上。 时间静静划过,望东抱着剑依在墙角,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有人闯入小屋,用暗器袭向床上之人。秋月白一跃而起,抽出腰间软剑,卷着暗器打了回去,射伤了一人的胳膊。 来人一共有三人,见到秋月白时,竟是一愣。随之动起手来十分不含糊,看样子就是要寻秋月白拼命似的。 秋月白出手又准又稳,丝毫没有被对方凌厉的攻势打乱。 望东用长剑隔开一名黑衣人,与之缠斗一起。 秋月白一把软剑好似灵活的银蛇,缠上一人的脖子,收割了性命。一转身,用软剑挑开另一人的遮脸黑布,淡淡道:“战魔宫就剩你们这几只上不得台面的残兵败将?” 被割破脸的人,正是战魔宫的袁绿野。 此时,望东已经用剑制服了第三名黑衣人。 袁绿野见此也不言语,虚晃一招,就要向外跑。 秋月白瞬间出现在门口,挡住袁绿野的去路,一拳头打出。 袁绿野的身体飞起,撞到床上,直接压碎了并不结实的床板,直接跌到了地上。 秋月白走向袁绿野,问:“战苍穹何在?” 袁绿野一抹下巴上的鲜血,道:“宫主已经归西,你还有脸问他何在?眼下,就让你去陪他!”言罢,一跃而起,数只暗器齐发,袭向秋月白。 秋月白闪身躲开。 望东向一旁躲了躲。被长剑挟持的第三名黑衣人借机躲开,再次和望东打到一起。 谁也不想,袁绿野竟然突然改变了方向,照着望东的后背就刺了过去。 望东躲开,回身就是一剑。袁绿野就像一条泥鳅,绕到第三名黑衣人的身边,扬起手,照着他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秋月白出手,逼退袁绿野,准备多留一个活口。 袁绿野却在望东将长剑扫来的时候,扯过第三名黑衣人,送到望东的剑尖上,并借机撞碎窗户,向外跑去。 望东一甩长剑,第三名黑衣人倒向碎裂的床上,直接跌在地上。 望东欲追袁绿野,秋月白却示意他留下,道:“潜影。” 望东停下脚步,潜影好似一个影子般悄然无声地追了出去。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月白得宝 秋月白看向趴在地上的第三名黑衣人,微微皱眉。 望东走上前,将第三名黑衣人提溜起来,道:“主子,这人死了。” 秋月白道:“拖出去,处理了。” 望东应道:“诺。”伸手抓起另一位黑衣人,扯出房间。 秋月白在屋里停留了片刻,本欲离开,却看见第三名黑衣人流淌出的鲜血,在满是碎裂床板的地上,流淌出一条直线。 秋月白立刻弯下腰,将那些碎裂的床板清理干净,而后看着那条血线。 血线并不长,但因为清理干净了木板,所以能看得清楚,地上有一个两尺见方的暗门,可以通向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秋月白的心跳加快,明显单薄了许多的胸口,似乎关不住那颗因为希望而猛烈撞击胸膛的心脏。 秋月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更不会在希望面前耽误时间。他只是微微一怔,便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暗门上按了按。 当他的手指按到靠近墙面与床头位置相交的那个角时,稍微用上一些力道,整块两尺见方的暗门悄然转动竖起,露出了向下的暗道。 这个机关并非多么精巧,甚至可以说十分粗暴。但在出现危险的时候,确实能逃之夭夭。 暗门本就不大,又在中间反转,剩下能通过人的位置,只有两尺长一尺宽。由此可见,此处暗道确实是为女子准备的。 秋月白想要从暗门进入暗道,虽能够办到,但能活动的位置实在有限,若下面有什么机关,想要躲闪是绝对来不及的。 秋月白没有犹豫,直接贴着暗门跳入黑洞洞的暗道中。 暗道不深。 他站定后,头还露在了地上,可以看见屋里的摆设。 秋月白弯下腰,缩回头,猫腰钻入通向未知的暗道中。 爬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暗道并不宽敞,若是女子,勉强能坐起身,休息片刻。秋月白只能趴着,不停前行。暗道打磨得并不光滑,显然是匆忙之间挖出的。这种没有经过坚固的暗道,很有可能会塌方。由此看来,这暗道绝对不是用来做长久打算的。 暗道里有些憋闷,秋月白爬了一会儿后,摸到一个袋子。打开后,发现里面不但有水还有一些用油纸包好的肉干。 他忍不住笑了笑,继续前行。又爬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感觉空气渐渐清晰起来,应该是快到地面了。 再爬了一会儿,竟看见前方出现个模糊的圆月亮。 那月亮只是泛着淡淡的光晕,看起来十分不真实。 秋月白向上爬去,竟在墙面上摸到一个布包! 暗道上斜插着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树枝,大布包正挂在树枝上。 那布包四四方方,里面塞了一只碗状的东西。隔着布包,用手摸了摸,发现除了碗,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零碎。一晃之下,会发出磕碰的声响。 秋月白似乎能猜到,这里面都装着什么了。 那份充斥在全身每一个角落里的希望,在这一刻都蹦哒了出来,叫嚣着让他速速查看,探知真相,好生安抚一下无数个日日夜夜以来的担惊受怕和卑微渴望。 秋月白的手有些抖,将挎包取下,斜挂在自己的肩膀上,向着月亮爬去,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月亮,而是由月光和水气相互配合组成的假象。 他看到的月亮,其实就是一个好似圆形的出口罢了。 而这个出口,恰好在一座井的内壁里。 秋月白将身子探出暗道,借助钉在井口内壁上的长钉,轻轻一跃,就回到了地面。 举目四望,发现这间小院,正是霸霸楼的后院。暗道的出入口,则在井下。如此明目张胆却又隐蔽至极的位置,令秋月白心生骄傲。 他的武功一再突破时,他没有骄傲;他经过不断努力,终于能站起来行走时,他也没有骄傲。如今,因为某人的某个小手段,他就觉得很骄傲。这不正常。可自从结识了唐佳人之后,他又有哪里是正常的? 秋月白也顾不得灰头土脸的模样,干脆坐在井边,打开斜挎布包,准备看向里面的东西。 就在这时,寒笑的声音响起,道:“秋城主?” 秋月白十分自然地放开手,看向守在后门外的寒笑,道:“寒校尉。”心中则是多少责怪自己,因探了宝贝,竟失了往日的冷静和观察。 寒笑打开小门,走进院子里,道:“秋城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霸霸楼的后院?” 秋月白听得明白,知道寒笑并没有看清楚他从哪里钻出来,于是随意敷衍道:“了无睡意,随便走走。” 寒笑心中暗道:你这随便走走都能走这里来,骗谁呢?嘴上却道:“秋城主可曾见到霸霸楼的人?” 秋月白回道:“今晚看见霸霸楼的人,不只秋某一人。想要抓住霸霸楼的人,怕是要费一番波折。秋某就不打扰寒校尉抓人了。”言罢,就要走。 寒笑的视线在秋月白的斜挎包上一扫而过,伸手拦下秋月白,道:“秋城主可知,今晚有人行刺王爷?” 秋月白自然知道霸霸楼发生之事,此刻若说不知,弊大于利。略一思索,他回道:“六王爷洪福齐天。寒校尉与其在这里和秋某一同等日出,不如去寻一寻那胆大妄为之徒。” 寒笑道:“今晚已经兵分三路,去搜查腰间有伤之人。”看向百娆阁,“唯独此处,还没有搜。也许,最危险的地方最是安全,也说不一定。” 秋月白道:“那就不打扰寒校尉了。” 寒笑却道:“秋城主,别忙着走。如今,六王爷就住在这百娆阁。他曾吩咐属下,若是见到秋城主,就请城主上去坐坐。毕竟这是个多事之秋。有秋城主坐镇,王爷的心里也安稳些。” 寒笑一口一个王爷,若秋月白拒绝,倒像是藏着什么猫腻一般。实则,他现在只想速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布兜里的东西一一翻出,查看一个究竟。 然,今晚情况特殊,他只能从善如流。再者,依寒笑所言,这百娆阁中,也许真的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秋月白应道:“好。” 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滚烫 寒笑伸出手,坐出请的手势。 秋月白微微颔首,却并没有托大,而是和寒笑同行。 一队人马尾随在二人身后,到了百娆阁的后门。 百娆阁的后门处,已然有人把守。 寒笑问是否有人从前后门外出,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又留下几个人加强人手,这才和秋月白一同进入百娆阁。 此刻,百娆阁里正是美梦正酣的时候。 有的人抱着美人同塌而眠,有的人则是醉卧在大厅里,抱着酒坛子露出心满意足的傻笑。 寒笑引领着秋月白,直接来到六王爷的门口。 肖劲看见秋月白,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心中虽然纳闷,脸上却不露分毫,伸手推开房门,道:“秋城主,王爷久候多时。” 秋月白对肖劲微微颔首后,走进房里。 房间内,灯火通明,很是宽敞。所有的摆设都挺简单普通,但在这个小地方,已经算是难得的好房间了。 端木焱闭着眼,单手支头,侧躺在软毛地毯上。身后跪着两名柔顺的女子,正在给他敲打肩膀和大腿。 秋月白走到端木焱的面前,抱拳施礼道:“六王爷。” 端木焱闭着眼,道:“秋城主,坐。” 秋月白坐在长毛地毯上。 端木焱道:“这一晚上真是惊心动魄,想必秋城主与本王一般,都没有吃口像样的饭菜。来人啊,准备酒宴。” 寒笑应道:“诺。” 秋月白道:“六王爷所言极是。”看向寒笑,“劳烦寒校尉吩咐厨房,下碗鱼肉面即可。” 寒笑应道:“诺。”走到门口,吩咐一二,这才又回到端木焱面前,“回禀王爷。属下派人搜索了附近几条街,挨家挨户都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腰间有伤之人。现如今,唯有这百娆阁没有查过。属下命人守住了前后门,不会放任何人离开。” 端木焱道:“那就去搜搜吧。所谓灯下黑,也是自然的。” 寒笑领命出去。 奴仆将几摆在秋月白的面前。 端木焱打个哈欠,等结果。 同一时间,羽千琼的房间里,有小丫头来回禀羽千琼,道:“主子,秋月白来了。被请进了六王爷的房间。六王爷吩咐人准备酒宴,以及一碗鱼肉面。寒笑已经开始搜索百娆阁了。” 羽千琼道:“好。退下吧。” 小丫头起身。 羽千琼道:“让歌舞姬准备。” 小丫头应道:“诺。”向后退出房间。 羽千琼看向公羊刁刁,道:“你易容一下吧。” 公羊刁刁坐着没动。 羽千琼叼起长烟嘴,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道:“你想出去吓他们一跳,还是直接毒死他们?” 听羽千琼的语气,好像这两件事无论公羊刁刁如何选择,他都觉得可行一般。 公羊刁刁抬头看向羽千琼,问:“你说,端木焱派人到处搜索腰间有伤的人,可这人却消失不见了。你说,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就在百娆阁内?若在,你必然受到牵连。” 羽千琼吐出口中白色烟雾,问:“你想说什么?” 公羊刁刁的眸光沉沉,道:“你一直与我计划杀掉所有窥视摩莲圣果之人。我从不曾问你……”微微一顿,继续道,“为何?” 羽千琼在几上磕下烟灰,回道:“为何不?” 公羊刁刁步步紧逼,道:“别当我是小孩,可以三个字打发掉。你那指套下的手指,是怎么回事儿,你心知肚明。论起这些小把戏,你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我不问你,是因为我一直当华粉墨是朋友。可你现在又当自己是谁?!你是为了我想要报复所有人,还是为了佳人,或者……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羽千琼重新添上烟丝,用火折子将其点燃,冷冷地道:“殊途同归罢了。” 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在几上,怒声道:“到底是你在利用我,还是在帮我?!” 羽千琼看向公羊刁刁,道:“有分别?” 公羊刁刁收回手,道:“有。你若帮我,就会一心一意帮我找佳人。外面那些畜生,我想杀谁都是我自己的事。你若利用我,只会让我杀掉所有人,却把找佳人当成一个儿戏……” 羽千琼道:“他们过来了。” 公羊刁刁低垂下眼眸,勾起半边唇角,冷冷地一笑。 走廊里,寒笑大步而来,直接推开房门,走进房里,环视一周后,看向独坐在几前的羽千琼。 此时,羽千琼已经挂上面纱,收起长烟杆,正在焚香。 寒笑并不客气地道:“有刺客,还请阁下起身,看看腰间是否有伤。” 羽千琼眼也不抬地道:“好啊。”口中应承得好,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寒笑打步走向羽千琼,一身的杀伐之气。 隔间里传出异样,就像有人撞到了木头箱子。 寒笑立刻止步,示意属下去看。 两名属下走到隔间门口,拔出长刀,拉开房门,但见一青衣小厮正在慌乱地套着鞋子。 一位属下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小厮的腰肢,在他的僵硬中,转身走出隔间,对寒笑摇了摇头。 羽千琼站起身,放柔了声音,拿捏出了谄媚的样子,道:“这位官爷一说有刺客,人家这颗心就不安生。既然如此,人家就随官爷走一圈,挨个屋子看看吧。只是今晚来的都是贵客,人家可不敢打扰。还请官爷走在前面。” 寒笑冷着脸,向外走去。 羽千琼紧随其后,咋呼着问道,道:“这位爷,可是六王爷被人行刺?你与人家说说,人家这颗心呐……” 寒笑道:“闭嘴!” 羽千琼捂着胸口,做出被惊吓的样子,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唏嘘道:“真是吓死人家了。” 寒笑看向羽千琼,他立刻闭嘴不语。 寒笑被羽千琼如此恶心,倒也没注意到,房梁上还藏着一个人,正是公羊刁刁。 待二人离开,公羊刁刁从房梁上跳到地下,继续自斟自饮。 他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沾了烈酒,在几上描画出佳人的模样。 酒水干得很快,他唯有一遍又一遍地描画,才能留下她的样子。 这样真好。 他口中饮下的,都是她的味道,一遍遍滚烫了灵魂。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绝魅舞姬 羽千琼陪着寒笑,楼上楼下一番折腾,惊起飞鸟无数。 若问百娆阁里为何有鸟? 敢问这位客官,君不见男子们慌乱套衣,女子们尖叫连连?前者鸟儿乱窜,后者白肉颤颤? 嘶……那场面,何止一个热闹能形容得了?那些所谓的鸡飞狗跳,不过尔尔啊。 羽千琼之所以要跟着寒笑去搜查,并非想要抓刺客,而是想要掌控第一手消息。若遇突然之事,自己也能应对一二。 这一路搜查下去,还真遇到两位要逃跑的。 一位是个胖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直接纵身跃出窗口。他本想逃之夭夭,结果却跌进一张巨网中,变成了一条赤-裸-裸的白条鱼。 寒笑推开窗,看了一眼,留下轻蔑的眼神。 真当他们这些朝廷中人是吃闲饭的?他们的武功确实没有江湖中人高,但那是单打独斗,论起协同合作,任你武功再高,也不是群狼的对手! 一位是个凶恶大汉,捏着烟花女子的喉咙,威胁道:“再过来,我掐死她!” 寒笑一抬手,自有人挽起长弓,射出冷箭,擦着女子的肩膀,射穿男子的胸口。 烟花女子吓尿了,跌坐在了地上。 寒笑冷冷地道:“敢威胁朝廷,死!” 转身继续前行,还真被他们翻找出一个身体有伤的,但却并非伤在腰侧,而是伤了肩膀。 寒笑又推开一间房门,里面却空空如也。 寒笑看向羽千琼,问:“人呢?” 羽千琼回道:“六王爷叫人表演歌舞,这往下三间,都是歌舞姬的屋子。” 寒笑一挥手,有属下冲入房中,四处检查一番,就连床下都没放过,仍旧一无所获。 地上有一些尚未处理干净的瓜子皮,倒也没引起寒笑等人的注意。倒是羽千琼看见瓜子皮时,微微垂下眼睑,挡住变得不同的眸光。 住在这间屋子的女子,艺名霞光,是千琼阁的一名属下。 作为一名合格的探子,是不会有任何特别的爱好的。例如:嗑瓜子。 寒笑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问道:“一共就三位歌舞姬?” 羽千琼向床顶瞥了一眼后,用脚踩碎零星几粒瓜子皮,让其变成粉末,而后尾随在寒笑身侧,回道:“哪儿能呢?这间是领舞的,后面两间住着的都是伴舞者。舞技不如人,只能挤挤住喽。” 果然,后面两间屋子,摆满了床,显得相当拥挤。 统统检查过,没有任何收获,寒笑也只能检查完眼前人后,回去复命。他看向羽千琼,道:“还请阁下露出腰肢,以证清白。” 羽千琼笑道:“清白哪种东西,在我们百娆阁可不容易找。不过,人家这腰肢,也不是谁都能碰的。” 寒笑问:“何意?” 羽千琼扭身向楼上走去,口中回道:“自然是要让王爷摸摸看,人家这腰,是纤细如好女,还是受伤痛连连?” 寒笑微微皱眉。他从羽千琼走路的样子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受伤,也就任他去了。毕竟,他也不好拦下一位非要去向王爷献媚的男子。 二人分先后来到端木焱的门前,以寒笑为首,走出房间。 房间里的酒宴已经摆好,秋月白也换了位置,坐在端木焱的左手边,与他一同看着场上歌舞。肖劲则是坐在端木焱的右手边,一脸严肃冷酷的模样。 羽千琼一进门,视线就落在那些歌舞姬中,随意一扫,便知道,此时歌舞刚开始,主角还没有上场。 他快速收回目光,视线扫过秋月白,落在端木焱的身上,立刻上前,含糖量颇高地喊了声:“王爷……” 端木焱的眼睛上再次系了飘带,毫不给面子地道:“一边去。” 羽千琼知情识趣,不会再惹人烦,干脆坐在了肖劲的右手边,扫了眼服侍酒水的奴婢,道:“正好饿了,就在王爷这里讨杯酒水吧。” 端木焱没有赶羽千琼,自然有人为他抬来几,摆上酒水。 天边亮起一丝光亮,点了许多蜡烛的屋里,反倒显得不那么明亮了。 寒笑半跪在端木焱身边,将搜查结果说了。 端木焱微微颔首。寒笑起身退到门口去,充当门神。 这时,随着一阵急骤的鼓点响起,八名歌舞姬手持长长的孔雀翎擅,分成两排,站在屏风前。孔雀翎扇相互交叉在一起,由上到下,正好可以挡住一人的身高。 屏风向左右分开,有人从后走出。 随着旖旎的曲调儿,交叉在一起的孔雀翎扇从小腿处分开,露出那女子覆盖在黑色薄纱下的纤细脚踝,以及好似美玉雕琢的精美小脚。 第二组孔雀翎扇分开,露出那女子的大腿。透过层叠的黑色,纤细均匀,极具美感。 第三组的孔雀翎扇分开时,女子转了个身,展现出诱人美背。那背上也覆了薄纱,只不过从中间一分为二。在扭动中,露出黏贴在后背中间的一条璀璨金丝。 简单至极,诱惑至极。 羽千琼攥着酒杯的手隐隐用力,有种冲上去,将那美背裹起来的冲动。为了在各大人物身边安插有用的钉子,千琼阁素来会培养女子诱其人、迷其心,乱其行、坏其事。 霞光虽然善舞,体态也妖娆,但却少了一种浑然天成的魅。可眼前这女子,只露出一个背影,便有了乱人心智的能力。所幸,端木焱又变成了瞎子,什么都看不见。至于秋月白,看样子似乎是在看歌舞,可眼中的神采却发直,不晓得魂游天外到了哪里。 至于肖劲和寒笑……羽千琼真是恨不得将二人的眼珠子抠出来,垫到几下,听个响儿。 如此嫉妒,恨不得毁天灭地,并非从不曾有过,却没有眼下来得浓烈、渴望、不安。 有时候,这种嫉妒会成为一种刺。越是在意,越是往心里扎,让人在痛苦中尝到一丝诡异的甜。 当第四组孔雀翎扇打开,那女子在无声轻叹后,扬起笑脸,转过头,在看清楚在场的都有谁后,眸光微不可察地一滞,继续跳起了舞蹈。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佳人绝色天下 女子脸挂金色面纱,额间绘有黑红色的细长图腾,眼上画着黑色的细长眼线,眼尾处晕染了一些红色,有种妖冶的风情。 她的动作轻盈而妩媚,腰肢纤细,四体修长,肌肤莹润。全身上下,竟找不出一点儿瑕疵。 她就好似诱人坠落的妖精,在抬臂、踢腿、回眸间,引人坠落。 那是一种真正的魅,从骨子里透出的魅,不是人类可抵挡的魅。 可不知为何,她的舞蹈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太对劲儿。细细看来,便是一笑。原来,那女子跳起舞来,不能完全与曲调相符,不是快上一点儿,便是慢了一丢丢。 若问此女子是谁,自然是唐佳人。 她正要入睡,就被人吵醒,说是要献舞。当时,她就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献你个头!然,不献舞,真就要献头了。 她既没时间易容,也没时间处理床下的女子,只能将被子捆绑在床的四根柱子上,然后将那女子扔到被子上,让其呆在床顶。待人来检查,打眼一看,也看不出什么。若被人看出猫腻,她撒腿就跑。她那些宝贝还藏在霸霸楼的井里,总要取走才安心。 结果,她想离开却是不能。她只能给自己画个浓妆,遮挡一二,然后被迫穿上如此风凉的衣裙,来给瞎子跳舞。谁曾想,羽千琼和秋月白都在这儿。这可真是要老命了! 这算是什么?彩衣娱敌吗? 唐佳人越想越窝火,动作间就带出了几分凛冽之气。 寒笑和肖劲看得入迷,前者没发现什么,后者却注意到了这份不协调,于是开口对羽千琼道:“你这位舞姬跳舞似乎有些不甚熟悉。” 这一句话,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作为舞姬的唐佳人立刻转开头,背对着众人,扭来扭去,心中暗道:熟悉你个鬼!你们看见得,可是正宗唐门不正宗的饭前一支舞,旁人想要欣赏都没机会。 羽千琼收回越发浓如墨的目光,道:“小店新开张,还请多担量。”看向佳人,终于说出违心却不违意的话,“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下去吧。” 唐佳人如释重负,在心里给羽千琼记上一功,低垂着头,一弯腰,就要退出去。 秋月白无心欣赏这些女子的妖娆姿态,拿起筷子,吃起了鱼肉面。这一晚的折腾,他着实饿了。 可就在这时,一直不曾言语的端木焱开口道:“难得肖指挥使会出声点评舞姬,且让她留下服侍指挥使吧。” 唐佳人下意识地一抬头,看向肖劲,心道:你可是正人君子,千万要拒绝啊。 肖劲看向唐佳人,见她眸子清透,竟隐隐有拒绝之意,心中莞尔一笑,道:“谢过王爷了。” 唐佳人心中咯噔一下,直觉不妙。羽千琼可不是白给的。她画着浓妆,遮挡着脸,在暗处许能糊弄一二,若是靠近羽千琼,极为不妥。羽千琼若是不了解舞姬还好,若是了解,当真要出大事啊! 她不敢去看羽千琼,怕与他眼神相对,可又不得不看向他,求一个试探可得的结果,想知道他到底看出有异没有? 若羽千琼略有怀疑,她寻个机会就开溜;若没有,她……也得寻个机会开溜。 这么说来,她试探性地看向他,其结果都一样,好像没什么用。不过呢,人若不贱一点儿,生活太过顺遂,也没意思不是。 在自娱自乐这一点上,唐佳人自认为是鼻祖来着。 她抬眸扫了羽千琼一眼,倒也没表现得多特意。羽千琼却心中一震,心跳突然加快,差点儿没控制自己站起身。 那种眼神,对,就是那种眼神!那种眼神看似无辜,却隐隐透着琢磨之意,就好似悄然酝酿着坏水! 唐佳人扮成六王爷时如此,扮成果树开花时如此,扮成舞姬时仍旧如此! 这是她骨子里的东西,唯有在不经意间展现出来,才是最真的。 如同公羊刁刁所言一般,佳人在变化,一次次的变化。从香味开始,到臭味结束;从臭味开始,到改变容颜结束。下一次,又将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也许,根本就没有结束,只是另一个开始罢了。 如此特别的佳人,不知他是否能拥有? 若他在公羊刁刁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这种念头,刁刁都会毒死他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实在是……值得期待。 羽千琼的骨子里有种偏执,接近于疯狂。那股劲儿藏在他那平静、柔和的外表之下,可以欺骗世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心。 他尝试让自己冷静下去,用随意的调调道:“既然王爷发话了,你就过去服侍吧。”他心中认为,若此人真是唐佳人,定有能力摆脱这种困境。而他,最是喜欢看她在逆境中挣扎。那样的她,简直和他一样。 他已经踏入地狱,又怎么会放她离开? 唐佳人觉得,羽千琼对舞姬并不熟悉,所以看不出真伪。当然,也不排除羽千琼和她演戏。不过无论是哪个原因,只要羽千琼没有当面戳穿她,她就有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逃走。 思及此,唐佳人走向肖劲,心中盘算着怎么离开。 羽千琼见肖劲看向唐佳人的目光有些兴趣在里面,立刻改了主意,用玩笑的口吻对端木焱道:“王爷不知,这位霞光姑娘,乃是罕见的绝色。王爷当真忍心,让她服侍肖指挥使?依人家看,肖指挥使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呐。” 唐佳人在心里将羽千琼拎出来,直接打死,然后鞭尸三大回合,这才勉强消气。她在肖劲桌前站定,表现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端木焱一听绝色二字,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问道:“当真是世间罕有的绝色?” 羽千琼怕端木焱真对唐佳人感兴趣,又往回退了一步,道:“说她是罕有的绝色,也是区区见识短。” 话都说到这份上,肖劲只得开口道:“她用薄纱遮面,瞧着眉眼却是风流多情,与寻常烟花女子不同。”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魅色无双谁心动? 端木焱问:“为何遮面?” 唐佳人暗道:自然是怕被人认出来呗。 甭管她心里怎么想,脸上却挂着笑,用饱含几分挑逗之意的声音道:“回王爷的话,奴家脸上起了个小疙瘩,羞于见人~”后面那个人字,就好似下了一个软钩子,令人通体酥麻。 端木焱本来心烦,可听了这嗓音,到也觉得挺有意思。他看似跋扈地道:“老子眼睛看不见,你就算长满脸痘子,老子也无所谓!” 唐佳人含笑不语,突然扭头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道:“好似有些着凉,请容奴家去换身衣裙再来陪王爷和指挥使大人。”言罢,丢下一记眉眼,就要离开。 离开前,她眼神一瞥,扫了秋月白一眼。 秋月白正在吃鱼肉面,并未抬头看向她。 唐佳人腹诽道:还是吃这种清汤清水的鱼肉面,哼! 她就要收回目光时,却看见秋月白的腿边放着一个包! 那个包十分简单,就是两块褐色的粗布拼到一起当包,然后用同色的粗布编成麻花当带子,可以斜挂在肩膀上。走起路来十分方便。 这个斜挎兜的做功粗糙,却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宝贝疙瘩。哦,错了,是她亲手缝制用来装她那些小宝贝疙瘩的! 怎么会在秋月白哪里? 这……这不对劲儿啊! 难道说,暗道被秋月白发现了?! 嘶……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吓人啊?! 若秋月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定然已经知晓她活着的事实。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做?直觉认为,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有种恐慌,叫做想逃离。 唐佳人加快脚步,就要往外走。可是转念一想,那些东西都是她凭借一人之力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怎么就能轻易送人? 东西是她的,她不送,秋月白就必须给她还回来!他不还,她不会放过他! 唐佳人这么一想,脚步就慢了几分,却还是拉开房门,在寒笑的眼皮子底下走了出去。 羽千琼哪里会放唐佳人单独离开?若一个不妨,她就如同鱼儿入海,转眼就会消失不见。羽千琼做势起身,道:“王爷和二位慢用,区区去安排一下其它歌舞助兴。” 端木焱训斥道:“要什么歌舞!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最令人心烦。你退下即可。” 羽千琼心中一喜,应了声:“诺。”直起身子,向外走去。 唐佳人见斜对面就有个窗口,只要她纵身一跃,就可以离开这里。若他们想追上她,只有一行四个字可送——痴心妄想! 只是,她这身衣裙太不适合狂奔。 只是,她感觉外面有些冷。 只是,她若离开此地,要如何光明正大地等休休? 只是,她……好不甘心呐! 秋月白那厮,竟敢挎着她的百宝兜到烟花之地来吃非正宗的鱼肉面,这不是找死吗?! 叔叔婶婶谁都忍不了! 就在羽千琼即将追上唐佳人时,她突然一转身,迎着羽千琼的目光,从他身边而过,向屋里走去。 羽千琼一把攥住了唐佳人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怎不换衣裙了?将病气儿过给王爷,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唐佳人怕秋月白吃完面条就走,日后再寻他就不那么方便了,于是也不管羽千琼到底看没看出她是个赝品,只是盯着他的双眼,将冰凉的小手抚上羽千琼的衣带,用小拇指勾着衣带打个卷儿,与另一只手一起,慢慢上爬,来到他的胸口,分成左右向里探去。 隔着一层白色的细棉里袍,羽千琼能感觉到那双小手的冰凉。 诡异的是,被那双手触摸过的地方,都好似被火点燃,变得炙热难当。他的整个躯体,都随着这片大火燃烧而起。扑不灭了……真的扑不灭了…… 还有救吗?能救吗?! 在她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的灵魂都如同火凤般燃烧起来。 灵魂如此,他又哪里有精力去救所谓的躯体? 唐佳人一抖手,迅速脱下了羽千琼的红色外袍,就像扬起红色的胜利旗帜,在空中一抖,穿在了自己的身上,随手一裹,与羽千琼擦肩而过。 羽千琼仿佛是被人攻陷的城池,处处火光四起,无一人得活。 他满脑子里都是那眼眸,清澈中透着冷傲,纯洁中隐着诱惑,高傲得如同女王,却又霸气得如同绝世宝剑…… 这样一个女人,将是男人的劫难。 这世间一定有许多人愿意为她去死,但绝对不包括他这一个。绝对不,绝对不…… 羽千琼回过神,再去寻佳人,她已经走进了那间屋里。羽千琼随便进入一间房,扯过一件衣袍裹在身上,急匆匆地赶向唐佳人的所在。 房间里,唐佳人去而复返,那速度之快令人意想不到。毕竟,女子梳妆很是麻烦。 端木焱听见动静,直接问:“谁?” 唐佳人应道:“是奴家。” 简单三个字,可从她口中说出,似乎别有一番旖旎滋味在里面。 秋月白放下筷子,抬头看去。 但见一位以轻纱遮面的女子,穿着艳红色的男子衣袍,赤足而来。 那衣袍松松垮垮,挂在她的肩膀上,好似随时能滑下去,露出女子仿若白玉般的肌肤。宽大的领口内,覆了一层黑纱,透出几分肉色,最是迷醉人心。 女子步生莲花,行走间轻摆腰肢,好似美女蛇迎面而来。女子半眯着眼睛,神态好似醉了三分,一举一动满是风流之色,竟比那绵柔的酒水更醉人。 如此媚态,实属罕见。 然,秋月白也只是随便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放下筷子,用布擦了擦唇。 端木焱询问道:“女人梳妆最是麻烦,你怎如此快?” 唐佳人用柔媚的调调儿回道:“奴家想着终于有机会见着王爷和诸位好汉,唯恐错过了这场缘分,自然要快些赶来才好。” 如此会说话,真真儿讨喜。 端木焱大手一挥:“赏!” 唐佳人屈膝道:“谢王爷。”站起身,微眯的视线在几个男人身上划过,略带挑-逗之意地一笑,抬腿来到端木焱的左手边,跪坐下来。很好,她的左手边,就是秋月白! 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推拒洪水小佳人 肖劲见舞姬舍自己而就六王爷,心中并未多想,只是隐隐有些不悦。虽说谁都想攀个高枝儿,但也要看看自己是何等的身份地位。他虽对那女子颇有些惊艳之感,却从没想过要将人带走。可是见其完全不搭理自己,作为男人,还是不舒坦的。 与肖劲的心思相比,秋月白完全就像一个美丽的剪影,内心平静,外表更是无波无澜。吃饱后,直接看向端木焱,道:“六王爷,旭日已经东升,秋某着实有些疲惫,就先行告辞了。” 端木焱道:“本要和秋城主促膝长谈,不想秋城主竟乏了,不如就在这温柔乡里小憩片刻吧。” 六王爷开口留人,秋月白不好直接拒绝,只得退一步,道:“秋某不喜欢太重的脂粉味道,还是暂住对面茶馆。稍晚一些,来赴六王爷之约。”他早已按耐不住,要去看看布兜里都装着什么东西。这里人多眼杂,他需要强忍着,才没有伸手去摸布兜内的东西。这种折磨,令他食不知味。也正是这种折磨,令他那颗濒死的心悄然得活。 端木焱刚要说也好,唐佳人一个媚眼飞过去,开口道:“这位大人,怎么就说我们这百娆阁里胭脂味儿太重?奴家还没凑到你身边去,你就这么说,实在太伤奴家的心了。” 一点点娇嗔、一点点妩媚、一点点妖娆、再加上一点点放-荡,勾画出一个专门吸男人骨血的妖精! 谁能设防?谁能抵挡?谁能……拒绝? 偏偏秋月白能。 可惜,有人不想他能。 端木焱哈哈大笑,道:“秋城主,你可不能让那个谁的一颗痴心受伤啊。” 痴心受伤?唐佳人强忍着才没有打个冷颤,再加十个强忍着才没有一脚丫踹端木焱脸上去!他哪只眼睛看见她痴心受伤了?哦,是了,他瞎,确实看不见。暂且原谅他。当然,这痴心受伤的锅,她可不背。 唐佳人道:“王爷,人家叫霞光。彩霞满天的霞,霞光万丈的光。” 端木焱随口道:“好好,霞光万丈的光,你去让秋城主嗅一嗅,看看你身上是否胭脂味太重,令秋城主避之唯恐不及。” 唐佳人一直等着的,就是一个靠近秋月白,然后将其彻底灌醉的机会!因此,她决定彻底原谅端木焱,尽管他称她为霞光万丈的光。 唐佳人刚站起身,羽千琼便折返回来,进了屋,对端木焱作揖,抱拳道:“区区准备了些甜粥,给王爷和诸位暖暖胃。” 这个理由很好,没有人会拒绝。 端木焱微微颔首,道:“也好。” 羽千琼看向等在门外的两名女子,道:“进来吧。” 两名女子各自捧着托盘走进屋内,将散发着诱人味道的甜粥分别放在每个人的面前。 羽千琼看向绕到秋月白左手边的唐佳人,带着一丝高傲和三分关心,吩咐道:“你身体不适,不要将病气过给诸位,速速离去。” 唐佳人干脆跪坐在秋月白身边,笑道:“若是男人都这么弱不禁风,又怎敢来百娆阁里戏耍这份热闹。”看向秋月白,暗送秋波,“是不是呀,官人?” 秋月白不语,只是悄然伸出手,将原本放在左手边的布包向自己这边扯了扯,放在几下,身前。 肖劲开口道:“霞光姑娘穿着老板的衣袍,想必关系匪浅。” 羽千琼干脆道:“真是让诸位见笑了。这女子与区区颇有几分渊源。” 这话说的,实在是暧昧不清。这几分渊源到底有几分深?深一点,那是情人关系;浅一点,怕也是郎情妾意。这男人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出来待客,也着实令人瞧不起啊。 当然,瞧不起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场之人没有那恶趣味,压根就不喜欢当着百娆阁这位的面,与他的情人嬉戏调情。这,也正合了羽千琼的意。 秋月白直接道:“这位姑娘既然与阁下关系匪浅,秋某不好唐突,还请姑娘回去休息。” 唐佳人已经十分明确,羽千琼不但知道自己是个赝品,还知道一些别人暂时没有发掘出的秘密。有趣的是,羽千琼非但没有揭穿她,反倒将她绑在了一条船上,那么……她就只能将他踢下海,自己继续划小船游向秋月白。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拿到包裹! 唐佳人看向羽千琼,道:“阁里哪个姑娘,不与阁主关系匪浅?阁主若是挨个疼惜,百娆阁也不用开门迎客了。”微微一挑眉毛,“再说,六王爷可是让奴家来给秋城主闻一闻味儿的。奴家若是因为一点儿不舒服就离开,岂不是让王爷没脸?奴家可没那个胆子呢……” 羽千琼不是第一次和唐佳人打交代,自然知道她有多难缠。只是不知道,她在经历了冰河之事后,会变得如此了得。那一言一行是张弛有度,一颦一笑即魅骨天成。她将一位绝艳女子的多情和无情演绎得活色生香。若非他从公羊刁刁处得知一些端倪,又晓得真正的霞光是何种容貌,真会被其糊弄过去。 再看看秋月白,他明显不知道霞光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种认知,让羽千琼的骨头都跟着愉悦起来。这一切,就像……他与佳人之间的秘密,旁人根本就无权知道。 他看得出,唐佳人是故意接近秋月白,却不知她所谓何事。若他再出言阻拦,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端木焱脾气不好,若惹他不快,会将自己扔出去。 眼下,他必须留在这间屋子里。看,这场戏。 思及此,羽千琼呵呵一笑,道:“瞧你这张小嘴,黑白都是你说的。好,既然你想攀高枝,区区也不拦着你。”看向秋月白,“秋城主真是有福之人呐。”言罢,施施然坐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唐佳人借机靠近秋月白,柔声道:“城主,您倒是闻闻,奴家这身上的胭脂味儿,重不重呀?” 若是一般男人,被唐佳人如此撩拨,早就不能控制自己了。偏偏,秋月白是个冷情的,这会儿没觉得霞光姑娘柔情似水,反而心生厌烦。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雾里触花,花多刺 睿智如月白,这一次,竟也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心中装着唐佳人,便再也看不进去其它风景。急着回去看布兜里的宝贝,便再也无暇顾及身边人的颜色如何。事关唐佳人,他是关心则乱,以至于罪魁祸首就在他身边,反倒失了冷静,没有心思去发现异样。 秋月白冷冷地瞥了唐佳人一眼,道:“霞光姑娘体香诱人,并非庸脂俗粉,只是秋某无福消受,还请王爷笑纳。”说这话,就要将人踢给端木焱。 端木焱道:“看来,秋城主心中只有唐佳人,对其他绝色都视而不见喽?本王纳闷,既然秋城主如此在意唐佳人,为何……”微微一顿,声音突然变冷,“让她葬身冰河?!” 唐佳人看向端木焱,心中暗道:你小子还是有点儿良心的。不过,你把气氛搞成这样,我如何把秋月白灌醉? 秋月白没有因为端木焱的质问而辩解,而是道:“若再经历一次,秋某会有所准备。” 端木焱步步紧逼,嘲讽道:“准备什么?准备如何独占佳人,独享摩莲圣果?!” 秋月白淡淡回道:“准备……提前杀死所有觊觎摩莲圣果之人。如此,便无人会去逼迫公羊刁刁,致使佳人坠入冰河。” 此话一出,令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唐佳人抓着酒壶的手微微一抖,好不容易才稳住心中的慌乱,为秋月白倒了杯酒。 一时间,无人说话。 折腾了一晚,肖劲也饿了。他拿起碗,用勺子搅了搅热粥,而后一饮而尽,倒也痛快。 唐佳人再次闻到那甜丝丝的味道,顿觉口水泛滥,腹中饥肠辘辘。眼睛瞥了眼秋月白面前的粥碗,悄然吞了吞口水,将酒杯推到秋月白面前,道:“城主喝杯酒水,消消寒气儿。” 这话说得有意思。不是消消气儿,而是消消寒气儿。 秋月白没动。 唐佳人的腹中传出一阵腹鸣声,在这安静无声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瞬间吸引来众人的侧目,就连秋月白都有投来一瞥。 唐佳人一阵尴尬,稳住笑容,道:“奴家这肚子都开始唱曲儿给诸位助兴了,就请诸位饮酒作乐,一醉解忧。” 端木焱笑道:“这小女子还真是会说话。既然秋城主不想消受美人恩,且到本王这里来。” 唐佳人真想一板凳砸过去!让端木焱好生睡一会儿,别跟着瞎掺合。 只不过,有些事可以想,却不可以做。 唐佳人无法,只得重新站起身,走向端木焱。 端木焱好似开玩笑地道:“那个霞光万丈的光啊,本王可是千金贵体,你若真将病气过给本王,可是杀头重罪。” 唐佳人脚步停顿,忍下一脚丫踹扁端木焱的冲动,娇嗔道:“王爷惯会吓唬奴家。难道说,这里竟无人敢同奴家同席而食?”眼神轻轻一扫,划过男人们的脸。 这一个推一个的,都将她当成了洪水猛兽不成? 面对众人的推拒之态,唐佳人孤零零地站在中央,不跳不唱,极是尴尬啊。 羽千琼凉凉地道:“让你退下你非要逞能。虽然如此,区区也不好让你闹个没脸,且来这边坐下吧。” 唐佳人却道:“哪有自己人坐一起的道理?大家如此熟悉,奴家怎好意思向你讨要赏银?”这就是拒绝了。 肖劲神补刀道:“百娆阁以卖笑为主,却都以纱掩面,这赏银不好拿吧。” 唐佳人觉得,这些人真是惯的,一个个儿都拿她当乐子逗弄呢!不给点颜色看看,怕是不知何为霞光万丈的光!她慢慢走动着来到羽千琼的面前,回怼道:“若说百娆阁中最值钱的笑脸,自然是我们东家的。”弯下腰,伸出手,将小手臂轻轻压在羽千琼的肩膀上,以轻佻、随意的姿态,用食指和中指配合,去夹挂在羽千琼脸上的纱。 羽千琼一把攥住唐佳人的小手,把玩道:“你又不是不知,区区这脸上有伤,万万不能吓到贵客。” 唐佳人眯眼笑道:“好巧。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看看是我脸上的豆子能吓到贵客,还是你脸上的伤疤更胜一筹?”心中暗道:小样!别再拖我后腿,否则和你玉石俱焚! 羽千琼用指套在唐佳人的手背上轻轻一划,留下三条浅浅的白痕,道:“太顽皮。” 秋月白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投去目光随意一瞥,本并不在意,可眉头却悄然皱起。不知为何,看见那女子与别人调情,他竟……不大舒服。 这是一种直觉,没有理由可循,却又真实的存在。只因为这一点,让秋月白多用了三分心思在那女子身上。 唐佳人被羽千琼威胁,颤着肩膀一笑,道:“正所谓美人之诱人,在于欲拒还迎;美人之美,也定在半纱遮面。”抓起酒壶,带着刻意为之的小心思,款步走到端木焱的面前,柔媚万千地道,“王爷大量,自不会与我等计较。”酒水倒入酒杯,泛出醉人的清香,唐佳人继续道,“王爷有容乃大,当饮此杯,让奴家赔个不是。” 端木焱顺着声音取起酒杯,道:“这话说得漂亮,本王就饮下这杯。”抬手,就要饮下杯中酒。 唐佳人拦下端木焱,略带挑拨之意地道:“王爷饮酒,诸位看着,怕是不合规矩。” 羽千琼倒是想看看,唐佳人要闹哪样,于是配合道:“这是自然。”举起酒杯,“区区愿陪王爷痛饮。” 有很多事,只要有两三个人抱成团,心意相同,就会卷动身边人盲目同行。更何况,这只是喝酒而已,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事,需要仔细思量合不合适。 肖劲拿起酒杯,也附和道:“敬王爷。” 秋月白仔细打量了女子两眼,发现她站起身后,体态与身高看起来有几分熟悉。虽无法与认识的某位女子对号入座,可换而言之,能让他记在心上的女子也着实没有几人。 稍一思忖,秋月白心生疑窦,也举起酒杯,道:“霞光姑娘所言极是。”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劝君第一碗 旁人配合,在唐佳人的意料之内,可秋月白这逆天小扑棱可是非同一般的难妥协。他一直推拒,却又在转眼间答应得如此痛快,着实令人生疑。 唐佳人举目望去,伪装开心地道:“难得秋城主如此给王爷面子,正当豪饮才是!” 这话,当真是挑拨离间啊!可偏偏这话从一位不知深浅的绝色女子口中说出,让人无法掀几发怒。 端木焱表面忍了,心中却有了计较之意。秋月白不给他面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只不过,原先有佳人在,他可以大度不计较,可如今佳人不在了,他又何必惯着别人?无论将来谁登基称帝,他都是一个毫无竞争力的瞎眼王爷,若得不到善待,那人也会被骂成残暴昏君!所以,六王爷永远是六王爷,只有他踩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不给面子的事儿。 端木焱饮下杯中酒,众人纷纷陪同,就连羽千琼都用袖子遮挡着脸,掀开遮面纱,将酒水饮下。 端木焱放下酒杯,在几上磕出砰地一声。他道:“今日痛快!你再说些好玩的来,本王便称你心意,豪饮起来,无醉不归。”微微一顿,声音沉了几分,“若谁不给面子,老子也让他见识见识,老子发起飙来的厉害!” 唐佳人心中暗道:好样的!端木焱!我本不想拉你下水,奈何你总坏我大事。秋月白狡猾如狐狸,一直要开溜。我只能从你下手,猛灌酒水喽。不过你放心,顶多让你吐得不分东西南北,不会要你命的。 唐佳人美滋滋地弯下腰,再次给端木焱斟满杯中酒,爽快地应道:“得王爷吩咐,奴家自然要多说两句。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王爷和诸位都不要当回事儿……”款步来到秋月白面前,弯腰斟酒,继续道,“毕竟,人有两只耳朵,为的就是一耳进一耳出的。”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端木焱大笑不止。 秋月白抬头,望向唐佳人。 唐佳人回以一记媚眼,活色生香。 肖劲和羽千琼没有美女服侍的待遇,只能自斟。 端木焱道:“来,干杯!” 众人举杯同饮。 放下酒杯,端木焱道:“这个霞光万丈的光,倒是一个妙人。” 唐佳人借机道:“旁人听奴家妙语连珠,都是要喝两大碗的。王爷是男人中的男人,总要摆上三大碗,一口气饮下才痛快。” 端木焱微顿,感觉苗头不对。 唐佳人道:“若是喝不下,也就算了。” 有时候,你明知道别人用的是激将法,却还是不得不冲锋陷阵。毕竟,端木焱最不想在秋月白面前丢脸。至于原因,自然和以前那个唐佳人有关。争强好胜,是每个男人的本能。端木焱知道,唐佳人曾选择了秋月白,这一点让他至今不痛快。于是,他直接拉上秋月白,道:“是不是男人中的男人?呵……也好!今天也让你见识一下本王的酒量。来人啊,统统换上三大碗!” 奴仆们得了吩咐后,立刻行动起来。将几上稍做清理,把小杯子撤掉,全部换成三只大碗,并列摆在秋月白等人的几前,然后抱起酒坛子,将三大碗斟满。 唐佳人在心里掐腰狂笑,已经能预见美好的未来。 端木焱用手摸了摸碗,嘴角一僵,暗道:这百娆阁的大碗,是真够大的,这么喝会喝死人的。 肖劲看出端木焱的迟疑,开口道:“如此喝酒,是莽夫所为。王爷千金之躯,怕是不妥。” 端木焱装模作样地道:“既然与霞光姑娘有言在先,又怎能临阵退缩?只不过,这喝酒也要行个酒令才行。霞光,你也要一起玩才有意思。” 唐佳人心道坏了,她是文不成武不就,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饭前一支舞,这若是行起酒令,她怕自己撑不住啊。然,她人微言轻,说啥也没用。 肖劲自然附和端木焱的说法,秋月白又是个不喜言谈的,剩下一个羽千琼根本就指望不上他挺身而出否决端木焱的意思,此事眼瞧着就要成了。 唐佳人灵机一动,道:“行令太累脑子,偏偏奴家又缺那金贵的东西。若是玩行酒令,奴家还不如自己抱着酒坛子喝醉拉倒呢!” 端木焱哈哈大笑,道了声:“有趣。” 唐佳人立刻道:“王爷曾说过,奴家会逗乐子。王爷可是又笑了,就说明奴家这乐子逗得好。王爷可得说话算话哦。王爷,请吧。” 肖劲道:“不是说要行酒令吗?” 唐佳人一个眼神送过去,道:“大人这是要让霞光一人醉酒给大家看呐。这种糗事,霞光可不依呢。”如此娇嗔 肖劲闭嘴。 端木焱觉得自己没法和一个小女子坐在这里掰扯是非。喝个酒而已,若是磨叽起来,实在不好看。于是,他抓起第一只酒碗,将酒水入喉咙,一路灼烧下去。 唐佳人鼓掌赞道:“好!” 肖劲紧随其后。 唐佳人赞道:“大人海量。” 羽千琼扫了眼酒碗,再次用袖子挡着脸,一饮而尽。 唐佳人笑了笑,眼神一瞥,风情万种地看向秋月白,极具魅惑地问:“秋城主,为何不饮呢?” 秋月白的目光清浅,声音淡淡,看似无波无澜,可说出去的话,却有几分道不明的味道在里面。他说道:“酒要满杯,你来斟满。” 唐佳人心中纳闷,这秋月白怎么突然让她过去,这是中邪了,还是看出了什么?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乐于过去会一会儿他。唐佳人随口应道:“好呀。”扭着腰肢,如同美女蛇般走向秋月白,跪坐在他的对面,拿起酒壶,将已经七八分满的酒碗添成十分满。若轻微一晃,就会有酒水从碗中流淌而出。 秋月白伸出手,端起碗,一饮而尽。那满满的酒水,竟一滴未洒。 他放下酒碗时,眼角有些泛红,却并不太明显。 他看得明白,眼前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要灌他酒水,要他醉成一团泥巴。为何?有时候,人太清醒往往看不清答案。且醉一场,又何妨?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醉倒你怀中 秋月白喝得爽快,唐佳人毫不吝啬送上赞美,道:“秋城主好酒量……”将第二碗酒水添满,“好事成双。” 秋月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回了四个字:“借你吉言。”端起酒碗,凑到唇边,仰头喝下,让那份滚烫沿着胸口,直接落入心里,飞溅起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酒花。 放下酒碗后,秋月白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已经有了醉态。 如此大碗,就算是浸泡在酒坛子里的老酒鬼,也不敢这般狂饮。更何况,哪家妓院的酒水不加料?多少罢了。 唐佳人看向端木焱等人,风情万种地道:“王爷可要落后喽。” 端木焱的舌头有些大,道:“老子……老子才不会落后!”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唐佳人眉目含情,看向肖劲和羽千琼。 肖劲道:“没有劝酒之人不饮酒的道理。” 唐佳人挑了挑眉,用手指点了点几,道:“满上。”那份自然而然的气势,有着三分江湖儿女的洒脱,比起花魁来更有几分独特的滋味。 肖劲挑了挑眉,觉得这女子似乎挺合他胃口。 屋里没留服侍的小厮和奴仆,寒笑左右看看,觉得是时候自己出手了,刚要动,却见羽千琼一口喝干碗中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攥着空碗,晃到唐佳人的身边,将酒碗往几上一拍,托起酒坛子,让那芳酿从封口处流淌而出,落入大碗中,激荡起醉人的酒花,斟满一碗酒。 秋月白扫了眼那只酒碗,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唐佳人伸出手,刚要触碰到羽千琼带来的酒碗,却发现秋月白已经伸出手,端起那碗酒,举起,邀酒。 秋月白拿走了羽千琼的酒碗,她只能拿起秋月白的酒碗,与他轻轻一碰。 羽千琼眯了眯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眼睛,豁然一笑,举着酒坛子凑到二人的碗边,微微用力撞了一下。 酒水洒落,沿着唐佳人的手心划过她的小臂,留下香艳的湿润痕迹。 羽千琼的视线落在佳人的小臂上,顿觉饥-渴难耐,忙转开目光,以袖挡脸,掀开薄纱,抓起酒坛子,豪饮入腹。 唐佳人用羽千琼的方法,同饮。 秋月白将酒碗送到自己唇边,仰头喝下。 秋月白穿衣袍,素来齐整,恨不得将整个人包裹进布料中。他这样一扬脖子,露出了喉结,随着他的吞咽滚动起来。许是醉了,他吞咽得太过豪气,导致酒水洒了些,淋了他的脸,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放下碗,他看向唐佳人,眼角的红色又明显了几分,与他素来清冷的眼神十分不同。 唐佳人微愣。那么一个瞬间,她以为他看透了一切,差点儿落荒而逃。幸好,他很快收回目光,沙哑着嗓子问:“有何名头?”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回道:“喜事连连。” 秋月白单手支头,闭上眼睛,含糊地应道:“嗯。” 唐佳人的心中划过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欢喜还是难过,总而言之掺杂了些怒气吧。她瞪了秋月白一眼,表情有些不善。幸好大半张脸都挡在了薄纱之下,倒也不太明显。 羽千琼抱着酒坛子,眯着双眼看着唐家人,一副是醉非醉的样子。 肖劲酒量不错,见端木焱明显喝得有些上头,便对秋月白道:“王爷昨晚一夜未曾合眼,这会儿也应该休息了。秋城主,尽兴。” 回应肖劲的,是寂静无声。 肖劲与寒笑一同搀扶起端木焱,向屏风后走去。 唐佳人酒量很好,这会儿却也要装出喝多了的样子,晃了晃身子,口齿不清地道:“怎么……怎么把人都喝走了?” 羽千琼醉眼朦胧地道:“你去……去追,再喝!” 唐佳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会儿借着酒劲儿,一脚踹他胸口,凶道:“你追!” 羽千琼的身子后仰,倒在毯子上,淡紫色的衣袍胸口上,赫然一个小巧的脏脚印。他慢慢闭上眼睛,看样子醉得不轻。 唐佳人知道,是时候撤了。 她晃了晃头,嘀咕道:“都没人陪我喝酒……我……嗝……我自己喝……”一手抓起酒壶,高抬,往碗里倒酒,借着倒酒的声音,用另一只手去抓放在几下的布包。 很好,抓到了! 她拖拉着布包,将其拉向自己,准备藏在宽大的衣袍下,带离这里。 就在即将得手时,那布包却不动了! 唐佳人心中一凛,抬头看向秋月白。但见他并未看向她,仍旧单手支头,盘腿而坐,醉得不省人事。 唐佳人微微皱眉,有心钻到几下看看什么情况,却知道那么做太令人怀疑。再者,羽千琼就躺在她身边,她可不相信他是真的醉了。 唐佳人只得暂时放弃扯布包,然后爬到秋月白身边,推了推他,道:“来,秋城主,我们喝。” 无人应。 唐佳人端起酒碗,举起,痴痴一笑,道:“你这是让奴家喂你呀……”言罢,端着酒就往秋月白的身上倒去。 酒水洒了秋月白一身,唐佳人故作惊慌之态,道:“洒……洒了……”伸手探入秋月白的双-腿-间,摸了摸。 她本是想抬起秋月白的腿,不让他压着布兜带,结果……这一摸,却摸到了一些变化。 在唐佳人的认知中,秋月白一直是个十分内敛、冷淡,咳……加一些闷骚的人。在河中那一夜,他虽热情似火,但平时穿上衣服,一直都是人模人样的。谁曾想,酒醉后就……就这个德行! 她不过是随手一摸一抬,他……他就那样了…… 唐佳人的头皮一炸,手一僵,就像触碰到见血封喉的毒药,当即就收回手。 就在这时,秋月白那支撑头部的小臂一晃,整个人都倒向她的怀里,将她稳稳地压在了身下。 唐佳人的动作很别扭,两条腿都不得舒展。 秋月白却侧躺在她的身上,呼吸就落在她扬起的脖子上,留下一串酥麻。 酒碗落在长毛地毯上,明明没有发出碎裂的声响,却惊得人连呼吸都停滞了。 唐佳人的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做出要推秋月白的动作,却是僵在半空,动弹不得。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月白发飙 肖劲听见动静,从屏风后走出,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见羽千琼坐起身,晃了晃头,含糊地道:“怎……怎还不睡?”拍了拍头,“对对,王爷休息了,走,我们……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喝。”爬起身,去拉秋月白。 就在羽千琼的手即将触碰到秋月白时,秋月白十分平静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一手将布兜挂在肩膀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肖劲当即道:“秋城主,你这是……?” 秋月白头也不回地道:“睡觉。”一脚踢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睡觉? 这两个字怎么感觉充满了未知的变数呢? 肖劲看向羽千琼,问道:“霞光姑娘可卖身?” 羽千琼回了句:“区区卖身,她卖艺。”言罢,抱着酒坛子就追了出去。 肖劲对霞光姑娘倒是有些兴趣,但他不会为此争夺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招惹了秋月白。不是惹不起秋月白,而是……为个女人,没有必要。 肖劲关上门,返回屏风后面。 端木焱并没有睡,而是揉了揉额头,问:“都走了?” 肖劲回道:“是,都走了。”看向寒笑,“你带人去厨房,给主子做碗醒酒汤。” 寒笑应道:“诺。” 端木焱摆了摆手,道:“不用了。这样挺好,许能睡个好觉。” 肖劲道:“主子对唐姑娘之死耿耿于怀,唐姑娘的一颗芳心给了秋月白,也不过是喂了白眼狼罢了。” 端木焱误以为肖劲此言是要哄他开心,倒也没细想。他放下手,声音里染了悲凉和苦涩,道:“她就是个傻的。明知道……算了……” 寒笑道:“原本属下以为,秋月白对唐姑娘情深不寿,不曾想,他转身便结了新欢。” 端木焱冷笑,道:“秋月白又岂是什么痴情男儿?”微微一顿,“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寒笑回道:“属下说,唐姑娘尸骨未寒,秋月白就抱起了其他女子。” 端木焱皱眉,慢慢坐起身,问:“他抱着谁了?” 寒笑立刻搀扶着端木焱坐起身,回道:“刚才那位霞光姑娘。” 端木焱诧异道:“她?” 寒笑回道:“秋城主喝多了,倒在了霞光姑娘的身上。奇怪的是,下一刻,他又清醒得仿佛没有醉过,攥着霞光姑娘的手,就往外走,还说出睡觉二字。” 端木焱微微垂头,嘀咕道:“是啊,他说睡觉。他……还攥着她的手腕?” 肖劲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问:“主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端木焱突然一抬腿,就向地上奔去。不想,因为眼睛看不见,没能掌控好距离,他这一脚迈出,直接摔在了地上。 肖劲和寒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微愣过后,立刻搀扶起端木焱。 端木焱却顾不得那些,撒腿就要往外跑,连鞋子都顾不得穿。 肖劲拦着端木焱,安抚道:“主子有事,只管吩咐属下去做。” 端木焱见无法挣脱,气得直跺脚。他很想自己去追,却知道自己的现状,追出去也不会有结果。当即颤声吼道:“快!快去找秋月白,把那女子给老子带回来!” 肖劲对寒笑点了点头。 寒笑隐约猜到了什么,立刻转身奔出房间,去追秋月白。 端木焱肖劲道:“快快,我们也去。” 肖劲道:“主子如此激动,唯恐对眼睛不好。若那女子是唐姑娘,早晚也有相逢时。” 端木焱静了静,声音沙哑地道:“她……不想见我。” 端木焱说得没错,唐佳人是不想见他,且……秋月白也不会放开她。 秋月白的手好似铁箍,为唐佳人的手腕量身打造而成,不大不小,刚刚好。她若乖乖不跑,铁箍如同手镯,紧贴着她的肌肤,不留一点儿空隙;她若挣扎想要逃跑,手镯立刻变成铁箍,钳在她的手腕上,紧紧的,恨不得入骨三分,令人无法挣脱。 唐佳人被秋月白这么一攥着,就知道东窗事发,自己怕是暴露了,一颗心随之缩了又缩,差点儿暴起伤人,恨不得将抓挠啃咬那一套都招呼到秋月白的身上,借此摆脱他那铺天盖地的怒火。 是的,她绝对没有看错,他正在怒火中烧。 唐佳人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应该愤怒的是她,好吧?! 秋月白攥着唐佳人,走出百娆阁,一路急行,看那样子,竟是要离开这个小地方。 唐佳人越想越生气,直接从头发上拔下锋利的发簪,照着秋月白的手腕就刺了过去! 发簪入肉,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他的眸光,仿佛浮云遮月,偶尔沉得骇人,偶尔却是露出璀璨寒星。那变化莫名的眸光,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明明充斥着狂喜,却又载满了愤怒。明明是两个极端,却又诡异的重合在一起,生生拧巴成现在这个他。然,无论怎样,他的手……却是丝毫不松,紧紧攥在唐佳人的手腕上。就好似驯兽师,被野兽抓伤后,非但不能退缩,反而要以气势上压住它。 唐佳人拔出发簪,鲜血从秋月白的手臂涌出,穿过衣衫,落在地上。唐佳人举着发簪,威胁道:“松手!” 秋月白直接转回头,拉着唐佳人继续前行。 唐佳人第二簪扎下去,吼道:“放开我!” 秋月白攥着唐佳人的手又紧了紧,却压根就没有松手的意思。 唐佳人内心的怒火节节高涨,瞬间失了冷静,拔出发簪,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不放手,我废了你这条胳膊!” 秋月白终是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问:“为何要放了你?” 这话问得,实在是气死个人呐! 为何?!你说为何?! 唐佳人险些被气笑了,却也恢复了三分理智,道:“我与秋城主并不熟,怎知你为何拉着我不放?” 秋月白明显也有气,沉声道:“不熟?” 唐佳人微扬下巴,靠近秋月白,呵气如兰,眼含秋波,翘着兰花指调笑道:“秋城主如此孟浪,不是被奴家迷了心智吧?你将奴家扯出来,想在光天化日下做些什么,嗯?” 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血色缠绵也柔 秋月白闻着唐佳人身上的胭脂香味,虽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诱人馨香或是恶臭,却仍旧让他情动。就是这么一个小女人,诱他入情,缠绵至心,再也无法自拔。可她……却一张一张面孔来戏耍他,不知他内心苦楚与悔恨,这是要生生折磨死他! 浓烈而炙热的感情在素来薄凉的胸腔里翻滚,烧痛了他,令他记住,再也不会放手! 秋月白一手扯下唐佳人脸上的面纱,直接吻了上去。 不容拒绝,没有缝隙,就要将你吞入腹中,才能安抚这痛苦到扭曲的灵魂! 唐佳人懵了。彻底懵了。 她……她从不曾承认,自己就是唐佳人。她……她只不过扯了扯他压在腿下的布包带,只……只不过刺了他两发簪,他……他怎么能这样! 他凭什么亲她? 笃定她就是唐佳人?还是对霞光一见钟情?我去! 唐佳人张口就咬,真是恨不得扯下秋月白一块血肉。 鲜血的味道在味蕾上绽开,似乎能勾出人的血性和残忍。可偏偏,又夹杂着唇舌的柔软。 秋月白一吻忘情,全然不顾唇舌上伤痕累累。 若较真儿的说,这些痛,非但没让他觉得痛,反而有着挥之不去的喜悦与亢-奋混在其中。 痛,即是快乐。 此时天已经大亮,集市周围已经有人行走。 秋月白将唐佳人压在巷子口强吻,羽千琼快步从巷子口走过,留下一道浅色的残影。 唐佳人怒极,抬起膝盖,就要去撞秋月白的胯-间。 秋月白夹-住唐佳人的腿,抱紧她的腰肢,让彼此更亲密。 唐佳人扬手打去,被秋月白攥在手心里,压在墙上。 忽然之间,唐佳人想哭。委屈、羞恼、愤怒、痛苦等等情绪悉数涌入心头,眼眶就是一红。 唐佳人不再挣扎,秋月白察觉到异样,终于放开对她的唇舌攻击,抬头望尽她的眸子里。 唐佳人没有哭,但眼底却有水润的痕迹。 秋月白胸口堆积了千言万语,这一刻,只化为心疼的叹息,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擦拭她的唇瓣,道:“为何要哭?” 唐佳人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天理难容之事,这辈子才会遇见秋月白,被他气得心肝脾肺皆痛。为何?为何要哭?他不亲她,她能哭吗?!是他欺负人!!! 唐佳人内心在咆哮,却将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不想和秋月白说一句话。 秋月白的嘴巴上都是血,为那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唇涂上了一层艳丽至极的颜色。他垂眸看着唐佳人,幽幽道:“本当我哭。” 唐佳人的脸僵了僵,觉得秋月白这话着实厚颜无耻了些。 秋月白道:“你咬得我很疼。” 唐佳人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她觉得,秋月白一定是喝多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啥叫你咬得我好疼?当初他被休休打成那副模样,眼瞧着活不起似的,也没听他喊一声痛!这会儿喊疼,跟谁撒娇呢?恶心不?! 唐佳人不停腹诽,却也没抵挡住秋月白的缓慢攻势。 秋月白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竟缓缓勾了勾唇角,问道:“不晕血了?” 唐佳人觉得,终于可以到自己反击的时候了!对,她的战略就是死不承认!死不承认!哪怕秋月白认定了,她也要……死!不!承!认! 她扬起笑脸,道:“秋城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刷,好似自言自语般问道:“认错了吗?” 唐佳人抬起手,将秋月白推开到一臂之远的位置上,道:“秋城主如此孟浪,想必是习以为常。不知在秋城主眼中,霞光是谁?若秋城主喜欢霞光这张脸,不如向阁主买了霞光去?” 秋月白盯着唐佳人看了半晌,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下去,而是道:“花姑,你从战魔宫出来后,怎会流落至此?” 唐佳人一张嘴,刚蹦成一个“我”字,又狠狠闭上。秋月白这个话题转换得太快,令人岔气啊! 她不承认自己是唐佳人,他就说她是花姑。若她不承认自己是花姑,他是不是就会说她是果树开花? 心塞! 唐佳人的胸口起起伏伏,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奴家不知道花姑是谁,秋城主当真是认错了。” 秋月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既然如此,确实是秋某孟浪了。这里有些银两,赔给姑娘压惊。”说着话,取下荷包,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伸手接过荷包,捏了捏,道:“秋城主是真小气,怎都是些散碎银子,都没有银票几张?” 秋月白道:“秋某的银票都被霸霸楼唬弄去,身上确实没有。” 唐佳人张口就来:“你个……” 秋月白紧紧等着。 唐佳人本想骂你个扯淡精!你给霸霸楼的银票,是张欠条罢了,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这话说得如此自然,是真想活活儿气死她啊?!可转而一想,自己就是霸霸楼主这件事,不管秋月白知道与否,自己还是要低调一些,别逞一时口舌之快,招来无妄之灾。 唐佳人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下。她用拳头捶了捶胸口,这才强行将气咽下。 秋月白问:“霞光姑娘想说什么?” 唐佳人又用拳头捶了捶胸口,这才干巴巴地道:“我想说,你是个大好人。”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啊。 秋月白垂眸一笑,道:“承蒙夸奖。” 唐佳人转开头,干脆不看他,冷冷地道:“若秋城主无事,奴家还得回阁里休息。” 秋月白霸道地道:“今天你陪我同游。” 游你爹个游! 唐佳人魅惑地一笑,道:“不巧。奴家想攀个高枝去陪王爷,就不在这里多做停留了。”言罢,扭身便走。 秋月白道:“且慢。” 唐佳人停下,斜眼看向秋月白,问:“有何指教?” 秋月白脱掉鞋袜,赤脚站在唐佳人面前,而后单膝跪下,抬起她的一只小脚,用手扫了扫脚底的尘土,套上袜子,送入鞋中。 唐佳人愣住了。 秋月白提起唐佳人的另一只小脚,一边轻扫脚底,一边道:“我有位故人,曾言要听我解释,最后却跳入冰河之中,葬了她的身,我的心。”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哀兵必胜,骄兵必败。 秋月白并非话多之人,然他的每句话都能点在唐佳人的心口上。 唐佳人觉得胸口闷痛,往回缩了缩脚。 秋月白攥着佳人的小脚不松手,执着地给她套上袜子,提好鞋子,这才仰望佳人,缓慢而轻柔地道:“不知那位故人生死,心中之话却堵塞在胸,生了郁结之气。姑娘与秋某那位故人有几分相似。秋某想买姑娘一天相陪,听听秋某心中委屈,也算全了这份无处安放的心病。” 秋月白的声音缓缓流入唐佳人的耳朵里,并不尖锐,也不过分低沉,反而给人一种保持安全距离的稳妥感。就好似,他从不曾强吻她,从不曾伤害她,允许她随时掉头跑掉一样。 他就像是痛苦的士兵,用一种哀伤的眼神望着战胜的将军。 唐佳人知道,这是假象。绝对的假象! 唐佳人听休休说过,哀兵必胜,骄兵必败。 眼下,她就是那骄兵,秋月白就是那哀兵。 世人被乱花渐欲迷了眼,被绝色美女迷了心,自然也会被美男子的温柔迷了魂。 对,不能信他,一定不要信他。信任这种东西太过金贵,她曾给予过,换回来的却是痛苦和背叛。大家都退一步,保持距离最好。 唐佳人让自己笃定那就是假象,却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只因,骄傲如他,就这么半跪在她的面前,以请求的姿态仰望着她;只因,她曾答应过他,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却又狠心的让他去坟头诉说;只因,他……是……秋月白啊。 唐佳人的头有些沉,似乎要向下点去。然,不能。 刁刁不在了,她无法原谅那些曾逼迫过他的人。 她的感情,曾被分食,撕咬得支离破碎。休休一口,秋月白一口,公羊刁刁再一口。也许,还有人偷偷啃了一口,又一口…… 如今好不容易收回,她要将这份完整,全部留给休休。 她太了解秋月白,他总有办法,让她心动。 所以,不能给他机会。绝对不可以! 唐佳人果断道:“我不是大夫,医治不了秋城主的心病。”绕过秋月白,就要走出巷子。 秋月白站起身,一把攥住即将擦肩而过的唐佳人,问:“为何不肯听我说?” 唐佳人冷笑一声,回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秋月白望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巷子,垂下眼眸,道:“我的腿……” 唐佳人望着巷口来往的人群,开口打断道:“你的腿是你的腿,与我何干?秋城主,再纠缠下去,就不好看了。” 秋月白的身子微微一晃,用十分轻的声音缓缓道:“食言而肥?” 唐佳人知道,秋月白认定她是唐佳人,才会如此纠缠不休。她虽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唐佳人,却更不愿意去极力否认。她是唐佳人,一直是唐佳人。以前的她,虽傻却不丢人。就算丢人,那也是她唐佳人!如今的她,变的是模样,却不是那颗心。她,自始至终都是她;可他,自始至终是谁,他自己知道吗? 唐佳人感觉有些无力,有些悲凉,她那一直僵着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终是道:“秋月白,放手吧。”说出这几个字,她并没觉得轻松。胸口处传来钝钝的痛,连呼吸都无法顺通。 秋月白非但没有放手,抓着唐佳人的手腕越发用力。 唐佳人能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连带着她的骨头都跟着一起微颤。这种感觉,实在太令人难受了。就像钝刀子割肉,折磨人,却不给人一个痛快。 唐佳人一狠心,用力抽出手。秋月白攥得太紧,在她的皮肤上留下粗鲁的痕迹。唐佳人浑然不觉,迈步向前走去。 秋月白道:“别走。”声音轻得好似羽毛。 唐佳人脚步不停,眼瞧着就要走出巷口。 秋月白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飞身跃起,意图闪躲。 只是三个回合,秋月白便将唐佳人禁锢在了墙面与胸膛之间。他就像饥饿的猎人,狠狠盯着自己的猎物,用低哑的声音问:“你是谁?” 唐佳人不想继续纠缠,干脆道:“你说我是谁,我便是谁。” 秋月白道:“你若是佳人,必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若是果树开花,必定晓得何谓河里捞珍,捞者得;若是花姑,我们便是仇敌,于情于理,我不能放过你;若是霞光姑娘,我为你赎身,你……是我的。” 唐佳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词穷的人,竟被秋月白堵个满门。她在休休的言传身教下成长至今,骨子里始终信奉一个原则——别人不能欺负我。 秋月白这样,绝对是欺负她!堵她!将她!让她哑口无言! 唐佳人被秋月白逼得狠了,竟没过脑子,直接怼了一句:“若是六王爷呢?!” 是啊,唐佳人扮演过太多人,六王爷首当其冲,然后才是果树开花和花姑。 唐佳人这话,无异于亲口承认她的真实身份。秋月白本已笃定,可如今听她亲口承认,眸光瞬间绽出异彩,并毫不吝啬地赠送出一记璀璨笑颜,晃花了唐佳人的眼。 实话,她从未见他如此笑过。仿佛,这是他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刻。眼角、眉梢、唇角、鼻尖,都似春风拂面,幽兰绽放。 他说:“若是六王爷,那般喜欢看我穿女装,定不舍我难过。” 太不要脸了! 唐佳人感觉自己的脸皮有些发热,觉得秋月白如今真是魔高一丈,简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什么温柔、霸道、装可怜、愤怒、卖惨、调情,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唐佳人忍了半天的毒舌终于破口而出,道:“你再这般闹下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想必也要精通了。” 秋月白靠近唐佳人,让彼此呼吸可闻,柔声道:“你若想看,我未必演得比别人差……呜……” 唐佳人一脚踩在秋月白那白皙的脚趾头上,令他那张极具欺骗力的脸微微扭曲,不能再如此骗人。 唐佳人突然出手,以手肘撞向秋月白的胸口窝,趁他弯腰之际,扯下他肩膀上的布包带,撒腿就跑。 这一次,她一定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被他抓到! 从此后,天高海阔,她自逍遥快活。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两情若是博弈时 唐佳人想得挺好,动作也够麻利,出手也挺狠辣,奈何秋月白一直防着她逃跑,毕竟她前科累累,若他不警醒些,定要着道。最令唐佳人无语的是,就连秋月白的鞋子都在帮他和自己作对。 唐佳人刚奔出一步半,那属于秋月白的鞋袜,齐齐叛变,从她脚上脱落,害她一个狗抢屎向前扑去,那样子真是不雅。 事发突然,她也没防着两只鞋不是,眼瞧着就要摔地上去,幸好手中扯着的布包带救了她。啊呸!不是救了她,是限制了她的自由。秋月白那厮,竟稳稳扯着布兜,将她拉了起来!没有天理啊! 唐佳人刚挣扎着起身,便放弃了此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抢回小宝贝们。 布包里的物件是死的,她是活的。只要她逃走,寻个机会再回来,定能偷回属于自己的宝贝。若她没有逃走,她就会变成那些宝贝中的一员,一同成为秋月白的小宝贝们。想想就可怕。 唐佳人顾不得其它,赤足狂奔,直入巷子深处,轻轻跃上墙头,就要潇洒离去。 然,就在这个即将解脱的当口,唐佳人犯贱了。她不明白,秋月白为何没追来?这就有些令人不安了。 唐佳人站在墙头,一扭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站在远处,抬起一只手。那只手上,捏着一串血艳艳的玛瑙,那成色真是好。在阳光下,都泛着水波,可见其珍贵程度。 唐佳人微愣的功夫,那红色的玛瑙已经在秋月白的手中化为碎渣。他松开手,红色的残渣由指缝里飘落,落入地上,好似下了一场红色的冰雹,砸得唐佳人心口刺痛啊! 唐佳人一直是个过路财神,从来不曾真正富裕过。这串红色玛瑙虽是战苍穹送给她的,而后她又弄死了战苍穹,但那也没影响她对这串红色玛瑙的喜爱。她把它当成宝贝左藏又藏,今天竟毁在了秋月白的随手一捏之下! 此仇,不共戴天啊啊啊啊! 唐佳人再也不伪装声音,一手掐腰,一手指向秋月白,恶声恶气地道:“秋月白!你……” 话还没说完整,就见秋月白又从布兜里抓出了饕餮碗。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就如同初次见他时的模样。唐佳人清楚记得,他挥剑砍向她时的决绝。此时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二人刚结识的时候,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唐佳人的小心肝颤了颤,即将出口的恶言恶语被强行咽回,并运用多年功力,紧紧巴巴地挤出一个假笑,接着道:“你的手不疼吗?” 秋月白淡淡地道:“不疼。”手指就要用力。 唐佳人立刻喊了声:“且慢!”整个人从墙上一跃而下,来到秋月白的面前,盯着他看了半晌后,道,“我生气了。” 这时,秋月白的眼中才又有了一丝暖意。 唐佳人了解秋月白的每一个眼神,秋月白又怎会不知唐佳人那欺软怕硬的性子?她敢把天捅出个窟窿出来,是因为有唐不休宠着;她敢离他而去,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又何尝不是因为唐不休给她的深情厚爱?!他若让她离去,即便她惦记布兜里的宝贝,想要回来取走,唐不休也会百般阻拦,或者亲自动手来取。他与她之间,永远隔座强大到无法翻越的山峰。而今,他要做的,便是将佳人捆在身边,再一点点铲除山峰! 今生今世,他不会再放她离开。哪怕手段卑劣了些,也在所不惜! 这世上之人,大多数都迷迷糊糊,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偏偏,秋月白属于极少的那一种人,永远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会为之付出极大的努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他捏碎红色玛瑙手串,又要碎掉饕餮碗,如此狠辣的手段,就如同捏在唐佳人的小心肝上,逼她不得不就范。 唐佳人的手指抖了又抖,强忍着一巴掌拍死秋月白的冲动,递了软话。 旁人的软话都是柔情蜜意的,可到了佳人这里,若拿出柔情蜜意来,反倒令秋月白不信。她说她生气了,这才是真诚的态度,所以秋月白的眸光软了一分,心里软了三分,却要掩饰真心,不让佳人窥探,生怕聪明的她得知自己只是恐吓她罢了,从此跑开,不再回头。 这场情感戏,跌宕起伏,皆源于心。 秋月白向唐佳人伸出手,道:“和我回去。” 唐佳人立刻摇头,道:“秋月白,你别得寸进尺啊。” 秋月白道:“不要这些宝贝了?” 唐佳人皱眉,不悦道:“你用它们威胁我?!” 秋月白将饕餮碗放入布兜里,然后用手压住布兜道:“若你这么认为,我直接碎了所有,再与你商讨回去之事。” 唐佳人立刻怂了,道:“别别,我闹着玩呢。”说完这话,她也意识到自己不够刚,脸一红,扭头不再吭声。 秋月白将布包递给佳人,道:“拿去吧。” 唐佳人的眼睛一动,视线在布包上一扫而过又溜了回来。她不信秋月白会无缘无故地将东西还给他。 秋月白问:“你不信我会将这些东西还给你?” 唐佳人不语。 秋月白道:“佳人,我很高兴,你没丢掉我送你的私印。” 唐佳人觉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若还忍气吞声,岂不是有负不休门的名头,当即回怼道:“战苍穹送我的手串,我也一直带在身边。” 秋月白:“……” 唐佳人伸出手,道:“给我吧。” 秋月白回道:“我以为你不会要。” 唐佳人冷笑一声,回道:“我是傻了些,却不缺心眼。这些都是我的,为何不要?” 秋月白:“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就是霸霸楼里的老妪?” 唐佳人抱臂,道:“秋月白,你有完没完?!你还想挖出些什么?总而言之,我就是我,不是你,不是她、他、它。那一兜子宝贝是我的,仅此而已。” 秋月白见唐佳人又露出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知道她如今的适应能力和恢复能力今非昔比,很快便能从混乱中镇静下来。这样的佳人,更难掌控,却也更有吸引力。无论哪一个佳人,秋月白都将其当成珍宝护在怀中,绝不让他人窥视点滴。 秋月白伸出手,道:“我们一起去吃早点,顺便看看你都得了些什么宝贝。” 唐佳人站着不动,冷着脸道:“这样有意思吗?” 秋月白回道:“有意思。” 唐佳人真想一脚踹扁秋月白那张脸,让他变成名副其实的大脸。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是动真格的了。 说踹就踹!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如此风凉要命了 旁人不要脸都是笑嘻嘻的,偏偏秋月白不要脸起来都是冷冰冰的,让人误以为不要脸的那个人是自己。唐佳人对此深恶痛绝! 唐佳人突然伸出脚,踹向秋月白的脸。 秋月白将伸出手的手收回,捉住唐佳人的小脚,道:“不要这么踢人。” 唐佳人往秋月白的身上一扑,直接用手指去插他的眼睛,让他的话去见鬼吧! 秋月白用手拦下唐佳人的袭击,抱着她不松手。 唐佳人用膝盖磕向秋月白的下巴,迫使他放开自己,而后以手为拳,打向秋月白的咽喉。 秋月白举起布兜,挡在面前。 唐佳人一把扯过布兜,只听呲啦一声,布兜的袋子在与布兜的接口处被扯开,发出线断和布裂的声音。 唐佳人动作不停,抓着布兜就要跑。 秋月白一把抓住被扯开的布带,用力一扯,将唐佳人整个人扯了回来,且借用布带将其直接捆好,困在胸前。 唐佳人就像一只炸毛的猫,任她怎么挣,都跳不出秋月白的怀抱。不得已,只能再次使用下作手段,踢向秋月白的双-腿-之间。 秋月白向后退了一步,躲开致命一击。因他这一退,手中的布带就随之向后一扯,唐佳人如同一只陀螺,原地一转,差点摔地上去。 秋月白刚要伸手扶她,唐佳人一脚飞起,直奔秋月白的面门! 秋月白的眼中划过一道暗芒,一伸手,托住唐佳人的小腿,直接将她压向墙面。 唐佳人用手去抓秋月白,被他攥入手中,分别压在身边两侧。至于唐佳人的腿,则是被秋月白的身体,紧紧压在了二人之间。唐佳人身后是墙面,简直就是退无可退。 秋月白道:“我说过,不让你这般抬腿踢人。” 唐佳人怒目而视,道:“关你屁事!” 秋月白道:“黑色薄纱下,你可穿什么了?” 唐佳人吼道:“能穿啥!?” 三个字一出口,唐佳人从秋月白的眼中看到一丝笑意。那笑意,好似一根针,戳破了她由愤怒堆积而成的大气泡,甚至发出啪地一声。 这个……那个……疯了! 唐佳人的脸瞬间爆红,试着放下腿,可那腿却被秋月白压得动弹不得。她甚至能感觉到,某处的风凉。 这样就有些太尴尬了。她虽经历了男女之事,但也算不上经验丰富,掰开手指头算,也就两次。就这两次,还是分别和两个不同的男人。 哎……打住打住!怎么想到这上面来了? 唐佳人心跳如鼓击,也不敢看秋月白,只能恶狠狠地咬牙道:“你放开我。” 秋月白道:“你不跑,我就放开你。” 唐佳人点头:“行,我不跑。” 秋月白道:“你觉得你在我这里,是否值得信任?” 唐佳人一口气憋在胸口:“你要怎样才能放开我?” 秋月白:“吃早点去。” 唐佳人突然又想哭了,她道:“你这就是欺负人!我都这样了,还吃什么早点儿?你有话快说不行吗?你就是故意看我这样出丑!你……你混蛋!” 秋月白的心中柔软一片,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清冷的模样,道:“我提醒过你,别这样踢人。” 唐佳人真想说,我没踢人,我踢的是畜生!可这话,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她是真不敢说啊。 唐佳人妥协道:“好,我们不说这个。你不是想要解释吗?你说吧,我听着。” 秋月白道:“不想说了。” 唐佳人瞬间竖起眼睛,呲牙咧嘴地低吼道:“你耍我?!” 秋月白道:“你是你,你既不是唐佳人,也不是花姑,还不是霸霸楼里的老妪,我这解释给谁听去?” 心塞! 唐佳人假笑道:“秋月白,你知不知道,伶牙俐齿不适合你!” 秋月白道:“你且说说看,你喜欢怎样,我尽量满足你。” 唐佳人觉得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别扭呢?可还没等她反应出味儿,就听有人喊道:“放开那位姑娘!” 秋月白和唐佳人一直是斗智斗勇还斗武,一颗心全部扑在对方的身上,压根就没注意周围的动静。 当寒笑带人出现在巷口,且指着秋月白义正严辞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惊啊! 说实话,寒笑的惊吓绝对不比二人少。这光天化日的,二人竟这般不知廉耻地亲密,简直刷新了他对放浪形骸的定义啊。 至于尾随去而复返的羽千琼,已经是一副被雷劈成灰的样子。 地上有鞋、有袜,就差扔下两件亵-衣了。 秋月白的动作特别快,立刻一侧身,挡住寒笑和羽千琼的视线。 唐佳人借机放下腿,而后拍了拍红色的衣袍,对秋月白抱拳道:“刚才腿抽筋,多谢秋城主帮忙。” 秋月白的嘴角抽了抽,微微颔首,回道:“霞光姑娘已经说过,要请秋某吃个早点聊表心意,就无需太过客气。”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跳,暗道:怎么就不忘这茬儿呢? 羽千琼站在巷子后,一张脸隐在面纱之下,唯有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阴沉。他道:“秋城主,非礼勿动,霞光姑娘陪谁,并非她个人说的算。” 秋月白捡回鞋子,放到唐佳人的脚前,对羽千琼的话置若罔闻。 唐佳人也不想露脚给别人看,直接穿上鞋子,趿拉着往外走。 秋月白赤足而行,与佳人同行。那样子,似乎一点儿也不以赤足为耻。 羽千琼盯着二人,眸光沉得骇人。 寒笑见霞光姑娘和秋月白当真要去吃早点,立刻拦下二人,对秋月白道:“秋城主,王爷有吩咐,要请霞光姑娘回去。”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抱着布兜,冲着秋月白挑眉一笑,道:“改天再请你吃早点。六王爷有吩咐,我也不敢不从啊。”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也好。” 唐佳人的笑容一僵。秋月白口中的也好,令她觉得十分不好。 秋月白伸出手,道:“还请霞光姑娘把秋某的布兜还来。寒校尉晓得,那布包是秋某的。” 唐佳人攥着布包的手紧了又紧。眼下,她有两个选择。一是坦言自己就是唐佳人,大大方方拿走布包;二是装成霞光姑娘,方便随时隐身,更方便查出那只一直将周围人当棋子的可恶黑手! 思前想后,唐佳人咬牙将布包送了出去。 秋月白往回扯,唐佳人不松手,道:“早点吃不成,且等我请你吃午饭。”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道:“中午秋某有事,下次再说吧。”扯走布包,大大方方地走了。 唐佳人在心里骂道:格老子的!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如此对话 唐佳人在寒笑那直勾勾的目光中,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着百娆阁走去。 羽千琼快走两步,追上唐佳人,与她并肩而行。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羽千琼觉得,他与唐佳人之间,好似挡着一张透明的屏风。明明一眼望去,她就在那里,眉眼如画,琼鼻柔唇,清晰可见,却无法将手伸过去,触碰她存在的真实。 公羊刁刁说的对,她在改变。她的眉眼明显精致许多,似退去青涩的果实,一颦一笑间有了女子的妩媚妖娆,却毫不见艳俗。她的身量原本就不矮,如今又长高了一寸,行走间分花拂柳,引人侧目。 唐佳人本就是一个极能吸引男子视线的女子,如今这般改变,当真如同红颜祸水,能在举手投足间要人性命。 怕的是,有人甘愿。 唐佳人知道羽千琼在看自己,却没搭理他。这人在酒宴上虽没有戳穿她的身份,却频频坏她好事,着实令人厌恶。 在进百娆阁,登上五六阶楼梯时,唐佳人突然转头看向羽千琼,冲着他发出发出一声既短促又夸张的吼声:“啊!” 羽千琼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向后躲闪,脚下踩空,整个人向下栽去。幸好身手不错,及时扶住楼梯扶手,才没有出太大的洋相。 寒笑等人尾随在二人身后,也被吓了一跳。 羽千琼抬头仰望向唐佳人,唐佳人却只留给他一个倨傲的背影,就仿佛刚才的恶作剧并非她亲手而为。 羽千琼放开扶手,继续登上楼梯,行至唐佳人身边,一同向端木焱的房间走去。 寒笑快走几步,拦下羽千琼,道:“六王爷只见霞光姑娘。” 唐佳人回身,走到羽千琼面前,道:“奴家得了好处,定不忘阁主。” 羽千琼道:“别过河拆桥就好。区区可等着你的好处了。” 唐佳人勾唇一笑,风情万种地转身,走向端木焱的房门。 门口守卫为她推开房门,请她入内。唐佳人前脚迈进房间,寒笑后脚跟了进去,并立刻关好房门,不让任何人偷窥。 羽千琼不好明目张胆地窥探,但他作为千琼楼楼主,敢在霸霸楼旁开间妓-院,自然会提前安排些特殊的手段,方便自己得到更详细的信息。 他假装回到自己的房间,实则绕到隔壁房间,直接迷昏了一对儿野鸳鸯,而后以身体为高,从墙上的左侧丈量出一人远的位置,将小刀插入墙体,轻轻一撬。 那墙面看似与普通墙面无异,实则早就被人钻出一个手指粗细的小窟窿,而后将染色木棍塞入其中,打眼一看与墙体无异。 羽千琼小心翼翼地取下木棍,透过孔洞向里望去。他的视线被屏风所遮挡,却还是能够透过屏风看见端木焱和唐佳人正面对面坐在几的两侧,而肖劲和寒笑则是站在屏风两侧。 屋子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气氛古怪的很。 半晌,唐佳人开口道:“王爷……” 端木焱打断唐佳人,道:“想好再说。” 唐佳人道:“王爷……” 端木焱道:“老子是王爷,骗老子灭你全家!” 唐佳人:“王爷……” 端木焱:“换个声音叫老子。” 唐佳人:“……” 端木焱:“说话。” 唐佳人刻意捏着嗓子道:“王爷……” 端木焱:“我要听你原来的声音。不许逗弄老子,否则老子会发飙的!” 唐佳人:“……” 端木焱:“说话。” 唐佳人用手薅了薅地毯上的长毛,道:“王爷,奴家平时就这个声音,不知您是嫌不够温柔,还是不够魅惑?您只管说,奴家一定改。” 端木焱:“……” 两个人再次闭嘴不语。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唐佳人打了个哈欠,道:“王爷,您到底要闹哪样?” 端木焱道:“你过来,让我摸摸。” 唐佳人的眉角一跳,差点儿咬牙问:“你要摸哪儿啊短尾巴?!”忍了忍,羞涩道,“奴家男人吩咐过,让奴家只能逢场作戏,不能……不能让人摸了去。” 端木焱皱眉,问:“谁是你男人?” 唐佳人恰到好处的犹豫一下,回道:“您看奴家身上穿着谁的衣袍呢。” 端木焱的眉毛皱得更深三分:“老子看不见,你难道不知道?” 唐佳人装出惶恐的样子,道:“王爷饶命,奴家……奴家以为王爷只是眼睛不舒服呢。” 端木焱:“……” 又是一阵沉默,端木焱再次开口道:“你不是唐佳人,为何秋月白攥着你的手不放?还将你压在墙上,做那等……咳……为何如此?” 唐佳人抚摸着自己的脸,道:“王爷不知道,奴家实在是太美艳了。所有见过奴家的男人,就没有一个不心动的。” 端木焱挑眉:“哦?” 唐佳人眯眼一笑:“奴家可不敢欺骗王爷。王爷若是不信……”微微一顿,眼睛在肖劲和寒笑脸上一扫而过,清楚看见两个人的肌肉绷紧,整个人都变的紧张起来,这才改口道,“就去问问秋城主呀。秋城主还曾摸着奴家的脸,叫奴家佳人呢。” 端木焱身子前倾,似乎要去抓唐佳人,最后却又坐下,询问道:“肖劲,你说,她是不是唐佳人?” 肖劲回道:“这位姑娘比唐姑娘略高一些,眉眼也更精致一些……” 端木焱大怒:“放屁!她怎么可能比佳人好看?!” 肖劲无语。 端木焱缓了缓情绪,道:“佳人最善于模仿。你且打盆水来,让她将脸洗干净,再看。” 唐佳人暗道:咋地,你这是打心眼里认为我不能再长好看些了? 肖劲领命去打水。 唐佳人有气无力地:“王爷,奴家真不是什么佳人姑娘。” 端木焱道:“寒笑说你与唐佳人有七分相似。” 唐佳人道:“人有相似而已啊。” 端木焱道:“他眼神不好,老子要亲自看一看!” 唐佳人道:“快看,快看。” 端木焱道:“不急。老子留着你,慢慢看。” 唐佳人暗道:还有比这更残酷的折磨吗?端木焱,你找死啊?! 过了一会儿,肖劲将水打进来,放在了架子上。 唐佳人一只手撑着头昏昏欲睡。 端木焱道:“去净脸。” 唐佳人置之不理。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让老子摸一摸 若是平时,寒笑和肖劲早就出声吓唬不听六王爷话的人了,可如今那霞光姑娘很可能是唐姑娘,他们敢吼前者,却必须把后者当祖宗供起来。因此,有关唐佳人的所有事,都让六王爷亲自插手吧。他们俩啊,还是装聋作哑最合适。 端木焱等不到唐佳人的回复,一拍几,吼道:“去洗干净!” 说实话,这么吼,他自己的小心肝也跟着乱颤啊。若眼前人真是死不承认的唐佳人,一准儿会找后账。他虽不是弱不禁风的王爷,却还是怕佳人那些龌-龊的手段啊。不过,若是他这一发威,能令佳人显出原型,坦然承认,他也算是可以将心放回到原有的位置上了。他虽算计过佳人,但心中那点儿少得可怜的真,也只肯给她一人。知道她跳入冰河,给公羊刁刁殉葬,他那唯一的一点儿真心,差点儿就碎裂成渣。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让双眼恢复,然后得到那个位置,给她报仇!他身为王爷,看似一生富贵,实则不能踏错一步,给人留下话柄。如今得知,她可能活着,他怎能不欣喜、不激动?若有可能,他想带她回去,再不让她浪迹江湖,任人欺凌。 唐佳人假装惊醒,唏嘘道:“王爷果然是王爷,吼的声音都比别人大。奴家这就去洗洗。”站起身,用水洗干净脸,回头冲着端木焱一笑,道:“接下来,王爷意欲何为啊?” 唐佳人化上浓妆后,如同祸国妖女,如今洗去一脸的妆容,整个人如同清水芙蓉,更是令人移不开目光。 肖劲和寒笑看得愣神,纷纷暗道:此女绝对比唐姑娘美艳三分,堪称国色天香,举世无双。 端木焱急切地问:“如何?” 寒笑回道:“国色天香、举世无双。” 肖劲瞥了寒笑一眼,怪他将两个词儿都用光了,只得道:“与唐姑娘确有不同。真真假假,恕属下双眼不够毒辣,分不清楚。” 唐佳人重新坐在端木焱的对面,道:“王爷,你且说说,那唐姑娘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奴家是不是她,一辨可知呀。” 端木焱突然出手,一把抓向唐佳人。唐佳人扭着肩膀向后躲了躲,端木焱抓了个空,手却并未收回。唐佳人抬起手臂,将手腕放在端木焱的手中,打个哈欠,柔媚地询问道:“王爷,可是要抓奴家啊?” 那副温顺和体贴,一点儿都不像要戏耍端木焱的样子。可偏偏,她刚才确实向后躲了躲,故意避开端木焱的手。肖劲和寒笑将一切看在眼中,却无法确定,眼前女子是否故意为之。 端木焱抓着唐佳人的手腕,从盘腿坐着的姿势改成撅起屁股跪着,并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缩着脖子、捏着嗓子颤巍巍地喊了声:“不要啊~” 端木焱的手停在唐佳人的面前,抖了抖,而后恶狠狠地道:“老子喊不要才是真不要,你喊没用!”手抚上唐佳人的脸,动作十分轻柔地摸了摸,口中嘀咕道,“你若是佳人,整治老子,老子也认了。若不是,你就乖乖别动,让老子摸个痛快!” 唐佳人心中暗道:行啊端木焱,你这是跟我耍流氓是不是?好,成全你,早晚收拾你! 端木焱在唐佳人的脸上摸了摸后,又伸手摸向她的衣领。 唐佳人的眸子一眯,随时准备发飙。 所幸,端木焱只摸了摸她的锁骨,便收回了手。 他跌坐回原处,好似变成了一块精美木雕,半天也没个动静。 唐佳人知道他在寻伤疤,没寻到,自然无法确认她的真实身份。唐佳人的心中刚升起欢喜胜利之感,就听端木焱道:“你且等着,等天黑后,本王再好好儿摸一遍!” 唐佳人在腹诽中开口道:“王爷这般垂怜,不肯放手,莫不是要迎娶奴家当王妃呀?王爷,你只要点头,奴家立刻和那短命的一刀两断!” 隔壁那短命的眸光一冷,将木棍塞进墙内,转身离开。 房间里,唐佳人的一颗心早已分成两半,一半想着去秋月白那里要回小宝贝们,另一半想着去寻休休,不知他那里出了什么意外,为何没有寻回来。奈何,身体被困在端木焱这里,傻愣愣地陪着他等天黑。这货是真和她较劲儿了,非要等到天黑后仔仔细细看她一遍。 唐佳人无法,打个哈欠趴在几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端木焱睡意全无,就坐在几前,一会儿挪一挪腿,一会儿活动一下肩膀,每次动作,就向着唐佳人挪动几分。 肖劲和寒笑眼瞧着端木焱的小动作,纷纷转开眼,不忍再看,生怕自己笑出声。 端木焱终是挪到唐佳人身边,也趴在了几上,听着她的呼吸,闻着她的味道,暗道:会是她吗?若是,她是否恨他先欺骗后袖手旁观?若非如此,她为何不肯相认?自己贵为王爷,却是个睁眼瞎,只能当个傻子被人糊弄。他傻,秋月白却不傻。秋月白那样一个人,会这般对待身边这位女子?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人,非要守到天黑不可! 折腾了一夜,百娆阁里终于安静下来。除了两名泥瓦匠在补墙面,整座百娆阁再无动静。 羽千琼走到霞光的房间,解开被绑在床顶的被子,真正的霞光从被子上滚落到床上,却仍旧没有清醒。 羽千琼探了探霞光的呼吸,察觉到人无大碍,这才解开她的穴道,又将臭鼻壶送到她鼻前醒脑,终是将她弄醒过来。 霞光醒后,并未有大动作,而是在看清楚屋内人后,忍着关节刺痛,从床上爬起来,单膝跪地,抱拳道:“楼主,属下不妨,被人偷袭。” 羽千琼淡淡道:“知道了。你换个身份吧,霞光的名和屋,都被人占了。” 霞光微愣,问:“属下换个什么身份好?” 羽千琼道:“霞光的丫头,名……佳人。” 霞光虽然不解,但因习惯服从,却没有追问,而是直接应道:“诺。”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休休陷入昏迷 同一条街道上的茶棚子里,有些赤脚大汉正在喝着三文钱一大碗的粗茶。说是茶,实则却是苦味居多的粗陋之物,味道一般,却很是解渴。 茶棚里人来人往,多是一些贩夫走卒,停下歇歇脚,嚷嚷着几句自己听到的传闻,卖弄卖弄自己身为江湖人是何等的消息灵通,然后扔下铜板,继续疲于奔命。 茶棚的正对面,有间米面铺子。 米面铺子的老板惯会做生意,眼瞧着这个地方热闹起来,客栈这一行水涨船高,也揽了私活,将二楼腾空出来,摆了六张床,当起了客栈。 现如今,他这楼上就住着三位爷呢。一人占了两张床,图得就是一个清静。 米面铺子的楼上,有一个小窗口作为通风口。屋里并排放着六张床,四张空着。 阳光透过窗口斜射进屋里,落在一人的肩膀上。此人正是唐不休。他虽闭着眼,但眼皮偶尔会抽动一下,看样子睡得及其不安稳。他的脸已经被洗干净,露出了原本的尊容。身上的两处伤口也被处理稳妥,可人却迟迟不醒。 孟天青抱着胳膊站在床边,看着一动不动的唐不休,眉头皱得死紧,烦躁地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是不是在装睡?” 孟水蓝打个哈欠,从另一张床上坐起身,道:“你打他两拳,看看他是不是在装睡?” 孟天青道:“我若真打了,等他醒了,我定会告诉他,是你让我打的。” 孟水蓝穿上鞋子,瞪孟天青一眼,走向唐不休的床前,道:“某当初真是年幼,思虑不周,否则怎么没趁你小要你命?” 孟天青假笑道:“自然是因为,咱们孟家需要我传宗接代啊!” 孟水蓝顿觉胯-下一紧,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刻意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道:“我就说嘛,你为什么对摩莲圣果那么感兴趣,原来是有隐疾。” 孟水蓝眼瞧着就要发狂,却生生忍住,道:“胡说!” 孟天青得意地道:“你以前晨起如何,现在如何,骗不了我。” 孟水蓝在屋里快速走了两圈后,回到床边,咬牙道:“你说得对,若非如此,某一定杀了你个催命鬼!” 孟天青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别气恼。以后,孟家就靠我了。你把你那些小聪明小才智的都拿出来,帮我迎娶到佳人。有朝一日,你就算气死了,到九泉之下,也能有脸面对列祖列宗啊。” 孟水蓝直接跃起,一拳头打向孟天青的脸。 就这样,两个兄弟又扭打到一起,直到气喘吁吁才分开彼此。 孟水蓝一屁股坐在床上,理了理乱糟糟的长发,道:“某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之事,才招来你这么一个弟弟?” 孟天青揉了揉眼角,呲牙咧嘴地道:“没准儿上辈子,我是你哥。” 孟水蓝闭上眼,道:“嗯,这么说,也极有可能。” 孟天青的唇角划过笑意,暗道:总藏着掖着的多闹心,这样说出来心气也就顺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唐不休的床边,看着唐不休,忧心忡忡地道:“昨晚他执意要回霸霸楼,却突然昏迷不醒。这屁大的地方,也没个像样的大夫。若唐不休就这么死了,我们岂不是要受佳人埋怨?她已经回来,却一直不肯与我们相认,定是恼了我们。” 孟水蓝站起来,来到唐不休的床边,看着唐不休道:“何止是恼了不相认?她扮成老妪坑了我那么多银两,哎……”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你能不能别用一张痛苦脸在那里笑?令人毛骨悚然有意思吗?” 孟水蓝一扬手,拍向孟天青的头。 孟天青躲开,道:“你确定那老妪就是佳人?” 孟水蓝回道:“原本只是怀疑。昨晚将他洗干净后,就将怀疑变成了确认。” 孟天青道:“也是哦。除了佳人,唐不休还会为谁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在那里上蹿下跳?” 孟水蓝感慨道:“人生如戏,最重要的是有人愿意陪你演下去。” 孟天青道:“别酸了。想想办法,先将人弄醒吧,好歹得问清楚佳人何在?昨天偷袭唐不休的财神假面人太过诡异,他急着回来,也是怕佳人出意外。” 孟水蓝走到窗口,探头出去,看向百娆阁,又缩回头,思忖道:“也许,唐不休要去的不是霸霸楼,而是……百娆阁。” 孟天青的眸光一亮,道:“对啊!佳人寻不到唐不休,自然不会离开。霸霸楼里空空如也,百娆阁里却是温柔乡,住着也舒服。”言罢,就要去寻唐佳人。 孟水蓝道:“回来!” 孟天青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孟水蓝道:“这种事,既然我们能想到,你口中的财神假面人,也定能想到。按照你的说法,昨晚他被唐不休所伤。唐不休的武功独步武林,却也被那人伤得如此重。由此可见,我们不能轻易小觑了敌人。”皱起眉头,如同自言自语般嘀咕道,“自从结识佳人之后,总发生一些有头无尾之事。”用手拍了拍头,“某这颗头,刚要理清一根线,就会被人喀嚓一剪子剪掉。昨晚那财神假面人并非自己来的,他身后还尾随着六名壮汉。现在就去查!看看他到底是何方妖魔!” 孟天青急道:“先去寻佳人不行吗?” 孟水蓝冷冷地瞥了孟天青一眼,道:“寻她,便是为她增加麻烦和危险。你给我老实点儿,先去寻那财神假面人的消息。” 孟天青道:“放佳人一个人在外面,岂不是更危险?” 孟水蓝丢给孟天青一个鄙夷的眼神,道:“佳人比你聪慧,比你有脑子,比你懂得趋吉避凶,比你……” 孟天青立刻道:“好好,你闭嘴吧,我现在就带人去查财神假面人。”孟天青跑下楼,叫上隐在犄角旮旯里的人手,开始了调查。 孟水蓝叫了唐不休两声,他完全没有反应,又用手推了推,只觉得他的身体有些微热,却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孟水蓝眸光一亮,打开布包,取出一件蓝底儿银线的衣袍,抖开,满意地一笑,脱下身上衣物,只剩一条亵-裤,洗了脸,洁了牙,仔细梳理了头发后,还拿出香脂盒,匀了匀面。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比比裤下风光 走回到床边,看了唐不休一眼,略带得意之色,转身去抓衣物,却想起孟天青对他的抨击,眉头微皱,再次转身看向唐不休,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两眼后,伸手解开他的腰带,然后挑起裤腰,向里望了望。 脸色微变,丢开唐不休的裤腰,低头扯开自己的裤子,观摩了一会儿自家兄弟,心中哀嚎遍野,道:无论哪个兄弟,都这么不争气! 孟水蓝心中的悲愤不言而喻,松开裤腰时随意一瞥,却与唐不休的目光相撞。他一抖,向后退了半步,脸皮绷紧,努力挤出一记笑,道:“某随便看看而已,绝无其他意思。”伸出手,去给唐不休提了提裤子,系上腰带。再去看唐不休,他已经再次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之中。 唐不休没有暴起伤人,孟水蓝松了一口气,火速将自己打扮成一只抖毛的孔雀,摇着扇子溜进了百娆阁。那样子,就跟去偷人家小媳妇一模一样。 不想,他还没将脚迈入百娆阁,就被人扯着脖领子给薅了出来。 孟水蓝回头看向孟天青,问:“以下犯上?” 孟天青黑着脸,将人往回拖。 孟水蓝怕他将自己的衣袍弄皱,立刻妥协道:“别动手,某自己走。”压低声音,“哎哎哎……众目睽睽之下,你得给本阁主一些颜面。” 孟天青忍下一口气,将其扯回米面店铺的二楼,怒道:“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不能去百娆阁,唯恐给佳人带去贼人!你个食言而肥的小人!” 孟水蓝无辜地回道:“某只是去喝花酒,并非寻佳人,又怎能说是食言而肥呢?” 孟天青气结,道:“若是这样,我也要去喝花酒!” 孟水蓝冷下脸,正色道:“交代你的事儿办明白了吗?” 孟天青低头道:“还没。” 孟水蓝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孟天青抬头偷看孟水蓝的脸色,道:“我……我这就去。你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百娆阁,你若先去,我……我真灭了你!”一转身,跑下楼。 孟水蓝坐回床上,摇着扇子,一脸的纠结之色。 夕阳西下时,孟天青终于去而复返,跑回楼上,对孟水蓝气喘吁吁地道:“哥,找到了!” 孟水蓝立刻站起身,问:“是谁?在哪儿?” 孟天青恨恨地回道:“财神假面人真是狡诈!那六个人,并不是他的人,而是雇来充场面的。他答应了给每人二十两银子,先各自付了十两定金。原本约定好,剩下的银两等他从霸霸楼出来就给,结果这人却消失不见。那六人寻了一夜外加一上午,没寻到人,也只能作罢。我打听到这六人的所在时,六人之中已经走了五人。剩下一人不死心,还要再找找,这才被我寻到,问清楚了真相。” 孟水蓝眉头微蹙,道:“那人呢?带回来没?” 孟天青回道:“别提了。我给了二十两银子,才让那人老实开口。结果,你猜怎么着?” 孟水蓝呵斥道:“快说,别废话。” 孟天青回道:“秋月白派来一个人,也在调查财神假面人。你猜,那个人是谁?” 孟水蓝扬起手,孟天青立刻继续道:“我说我说。那个人是许红娘!许红娘你还记得不?” 孟水蓝收回手,道:“许红娘是战魔宫的红堂堂主,是战苍穹的人。” 孟天青一拍手,道:“对!我们曾得到消息说,战魔宫被秋月白夷为平地,与一名女子有关。那时,也有风声传来,战苍穹寻到唐佳人,刻意引秋月白前去战魔宫。本以为那名女子是假的唐佳人,却不想,竟是许红娘!今天若不是我认出许红娘的两名属下,是秋月白的人,还真不知道她竟是秋月白的人。” 孟水蓝琢磨道:“一位属下叛变而已,战苍穹若因此就日落西山,也就不是战苍穹了。” 孟天青问:“你什么意思?” 孟水蓝揉了揉眉心,道:“还没个定论,姑且将此事记在心里,走走看看吧。”转而问,“许红娘将那人带走了?” 孟天青回道:“是啊。她一个女人,我也不好和她争。” 孟水蓝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孟天青,孟天青好似浑然不觉,看向窗外,道:“天都这么晚了。哥,百娆阁一定挂起灯笼。走走,我们去喝两杯。” 孟水蓝看向唐不休,道:“就将他自己扔这里?” 孟天青回头看向唐不休,道:“你白天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这么多?我看你走向百娆阁的步伐,颇为潇洒利索。” 孟水蓝一哽。 孟天青走到唐不休的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一直昏睡不醒啊?瞧这身体倒是挺健壮的,不过就是被捅了两刀罢了,怎还睡不醒了?中毒也没个迹象可寻。都怪那财神假面人的手段太诡谲,不然他也不会着了道。哎……” 孟水蓝开始整理衣服,又从布包里摸出一根镶嵌了珍珠的发簪,插入挽起的发髻里。想了想,又抓出一把珍珠,放入荷包里,挂在身上。口中道:“某生病时,也不见你这般忧心忡忡?既然如此,你留下照顾他吧。”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尖锐地道:“你打扮得这么骚包做什么?把你那件玫红色地袍子借我穿穿。” 孟水蓝啪地打开扇子,道:“你当我出来游山玩水的?怎可能带那么多行头?” 孟天青扑向孟水蓝的布包,孟水蓝试图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孟天青换上玫红色绣金色竹叶的衣袍,感觉眼眶阵阵刺痛。他告诉自己,这是亲弟弟,能传宗接代的亲弟弟,就别打死了。可是,手好痒怎么办?! 孟天青打扮完毕,摸了摸头,感觉光溜溜的不好看,一伸手从孟水蓝的头发上抽出发簪,往自己的发髻上一插,顿觉俊美无双。 孟水蓝伸手去抢发簪,怒道:“过分了!” 孟天青一溜烟跑向楼梯口,道:“我肩负的重任非比寻常,你应该大力支持!” 孟水蓝觉得,小弟废了,亲弟弟留不留也无所谓了!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跟踪 茶楼里,空气中漂浮着一缕缕香茗的味道,好似第二场细雨,既无第一场雨洗刷尘埃的浑浊,又有着滋润肺腑的优雅和缱绻。 秋月白沐浴过后,就坐在二楼窗口处,通过一个微微敞开的窗缝,望着对面的百娆阁,默默品着口中香茗。 茶水冲过三回,变得索然无味,他却喝得津津有味。 若是旁人通过窗缝窥探对面的动静,定会让人觉得猥琐。偏偏秋月白如同冷月,身姿皎皎,却面容冷清,若谁将他与对面之人稍作联想,都唯恐侮辱了这般高洁的谪仙。 实则,秋月白心里惦记的,正是对面的一位姑娘。一会儿心怀忐忑,怕她一怒之下离开,一会儿又笃定她会过来寻他;一会儿担心有人对她不利,一会儿又不想她去欺负别人…… 秋月白觉得,他长到这般年纪,本以为已经心如止水,可佳人的每次出现,都会令他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心情和各种微妙的情绪。担忧也好,渴望也罢,总之,他要她。 生命中总有些东西,以为不关乎肢体,便不痛不痒。实则,最难捏出形状的感情,却是人的三魂七魄,最是丢失不得。 秋月白坐了一下午,眼瞧着天黑了,也不见佳人寻来,心中不免有些毛躁不安之感,叫来望东,问:“可有人从后门出去?” 望东回道:“属下刚去百娆楼的后门转悠一圈,负责监视的探子说,并没有人从里面走出。” 秋月白再次端起茶杯,却觉得喝不下去了。他放下茶杯,打开窗,大大方方望向百娆阁。阁里挂起了红色灯笼,在微风里轻轻摇曳,甚是魅人。隔壁霸霸楼里漆黑一片,好似一只潜伏在黑夜的恶兽,要把人拖入深渊。 到底是活色生香下的白骨厉害,还是表面凶悍内里温柔的女子更能夺人性命于翻手之间?佳人总能给他惊喜和意外。 茶楼里寂静无声,与对面逐渐热闹起来的百娆阁形成强烈对比。 秋月白道:“望东,让人盯紧百娆阁,今晚未必太平。” 望东知道,秋月白不会无的放矢,当即应道:“诺!” 这时,潜影去而复返,站在阴影中,低声道:“主子。” 秋月白侧脸看向潜影,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对望东道:“你去百娆阁一趟……” 望东已经准备领命,可等了等,没等到下一句话,便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叠点心,道:“把点心送给霞光姑娘。” 望东觉得这样的秋月白特别古怪,但只要主子高兴,他就高兴,别说把点心送给霞光姑娘啊,就是送给霞光公子,他也一定会完成任务。 望东应下,端起点心,细心地问:“可要属下打点一下,方便主子过去后吃些小食?” 秋月白微微颔首。 望东第一次觉得,自己摸到了秋月白的想法。他沾沾自喜地退下,直奔百娆阁而去。什么打点,什么吃小食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有霞光姑娘。 望东走后,潜影出现在桌子前,对秋月白道:“主子,属下追着袁绿野,一路躲开六王爷派出的搜查之人,连夜出了小镇,去往乡下。袁绿野疑心颇重,绕了两个圈后,才去往一处较为气派的院子。属下后来打探得知,那是洪员外洪有道的院子……” 潜影尾随着袁绿野来到洪员外的院子,发现周围竟然寂静无声,显然潜伏着人,惊得那些蛙鸟都不敢高声语。 他眼瞧着袁绿野走向大门口,学青蛙呱呱叫了几声,一长一短,一共三遍,这才翻身跃入门内。 潜影迅速观察一圈后,也学着袁绿野的样子,发出三遍一长一短的蛙叫,然后跃进门内,捂着胸口倒退两步,依在门上。 果然,他此举吸引来了两名守门者。二人放下弓弩,从树后快速现身,来到他身前,刚要询问他怎么了,就被潜影点了穴道,僵在当场,动弹不得。 潜影分别将二人拖到树后,放倒,这才向园内摸索而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看起来与普通的大院子无异。可若是靠近墙下便会发现,那花草丛中竖着一根根的毒针。若有人从墙外跃进院内,刚一落脚,就会踩到毒针,见血封喉。 由此可见,这院子里一定藏着一个大秘密!才会用最少的人,最狠毒的手段,守护着。 潜影躲开两个机关,终于摸到主屋。 主屋里漆黑一片,侧屋里却亮着一盏小油灯。 潜影捅开窗纸,凑近一看,看见侧屋里坐着一位妇人,正在灯下做鞋袜。一位粗壮汉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妇人有些年纪,是负责做饭的普通人。汉子看似是负责砍柴挑水的下人,实则却是战魔宫的人。 潜影退后,离开侧屋,来到主屋,捅开窗户纸后发现,里面竟然挡着一层夹棉木板! 潜影翻身上房,如同一只黑猫,悄然无声。 他趴伏在房檐上,几乎是贴着瓦片向上攀爬了四步,而后揭开瓦片,向下望去。 屋里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人,却有一股子冰冷之意蹿上身体,在肌肤上攀爬出一片细小的疙瘩。潜影轻手轻脚地揭开几片瓦,发现瓦下木头框架的间距有些小,正常男子的身体,是无法穿过这些木头框架进入屋里的。 潜影深吸一口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自己的身体缩小了三圈,整个人就像个半大孩子似的,穿着宽大不合身的黑色短打,从房顶一跃而下,就地一滚,挽起裤腿和长长的衣袖,动作干净利索地站起身,重新捆了下腰带,就向着寒冷之气散发的地方摸去。 屏风之后,一道暗门通向未知。 潜影略一思忖,悄然无声地走进暗门之中,顺着盘旋的甬道向下而去。 走了没几步,就已经能听见地下传上来的争吵声,不停地嗡嗡着。 顺着幽光继续旋转向下,直接进入一间密室,视线豁然开朗。潜影快速向后退了半步,这才探出半颗头,向里面望去。冰冷之气迎面而来,令汗毛瞬间竖起……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冰晶棺里的男人 密室呈圆形,四周皆堆满了大块的冰。墙面上,一共插着八盏灯。这些灯看起来比较寻常,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灯内燃烧的并非油脂,而是托着一颗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如此奢侈,实属罕见。 大冰块的中间,停放着一具冰晶棺,躺着一男子,身影若隐若现,容貌却看不清楚。袁绿野、荷紫朗、黄如意和王蓝海,就围在男子的棺椁周围,情绪激动地争论着。 黄如意用比女子还娇柔的声音冷笑两声,尖锐地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要带回那死老太婆吗?我瞧着你可是一个人回来的,那个死老太婆呢?被你吃肚子里去了?!” 袁绿野捂着胸口,忍痛回击道:“你有何脸面说我?若非你执意拿着银票去买所谓的摩莲圣果,却傻傻的被骗,拿回来一颗染色的莲子,耽误了宫主的治疗时间,我又怎么会去打那死老太婆的主意?!” 黄如意抓起挂在腰间的猫脸面具,直接砸向袁绿野的脸,怒不可遏道:“你还有脸说!若非你们不信我,不肯帮我,我又怎会双拳不敌四手,被那霸霸楼的贱货们戏弄?” 袁绿野用胳膊一挡,猫脸面具掉落在地上,被他用脚踩碎,怒道:“无理取闹!岂有此理!你自己脑子拎不清,就想让我们陪你一起发疯?!我告诉你,无论去几个人,摩莲圣果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真不了!” 黄如意红了眼眶,攥着拳头,咬牙吼道:“找死!”话音未落,就要动手。 王蓝海皱眉道:“别吵了。” 黄如意愤愤地收起拳头。 王蓝海道:“宫主余毒未清,能保住一命已是不易,想要维持更久,难上加难。” 黄如意恶狠狠地瞪向蔫巴的荷紫朗,道:“你个死人头!你那断命盒子到底是怎么弄的?上面的毒你敢用,怎就不知先搞出个解药?荷紫朗我告诉你,若是宫主醒不来,我要你小命!” 荷紫朗低垂着头,眉头紧锁,一直不吭声。 黄如意越看越生气,跳脚道:“一个个儿都不省心!”一抬手,戳了下荷紫朗的额头,毒舌道,“你瞧瞧你那个熊样!许红娘就是个叛徒,等我寻到她,非弄死她不可!我可警告你荷紫朗,你若对她还有私情,赶快给我歇了那份心思,否则连你一同捅死拉倒!” 荷紫朗的眼中划过痛苦之色。宫主中毒,差点儿身亡,已乱了他的阵脚。在得知许红娘就是叛徒后,就好比雪上加霜,令他一蹶不振。就好比现在,他坐在冰块上,竟也不觉得多冷。心都凉透了,身体还能怎么冷? 袁绿野道:“别说个没完没了,想想怎么救宫主才是道理。眼下,怕是指望不上摩莲圣果了。那东西到底有没有,不好说。我们用冰晶棺保持宫主的身体,用内力给宫主续命,短时间可以,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妥。” 黄如意烦躁地道:“那你说怎么办?!哎,方黑子哪去了?” 袁绿野回道:“咱们没什么吃的了,他去采买一些。” 黄如意道:“我问你怎么办?” 袁绿野真不想搭理黄如意,奈何这里他的武功最高,还真不敢得罪,只能没好气地道:“我哪里知道怎么办?!” 王蓝海道:“公羊刁刁沉入冰河,鬼骨手不知所踪,想要寻到能起死回生的圣手,不易。” 黄如意趴到冰晶棺上,望着战苍穹的容颜,满眼的痴恋,幽幽道:“宫主,你若去了,我也绝不独活……” 一句话,比这冰窖的温度更低,令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心中纷纷暗道:宫主宁愿自己上路,也不愿意你陪着。 王蓝海道:“眼下,有两条路可走。” 一听这话,另外三个人都来了精神头,一同望向王蓝海,异口同声地问:“怎么说?” 王蓝海回道:“有人百毒不侵,寻到这样的人,饮其血,定有一定效果,此乃其一。” 荷紫朗感慨道:“早知今日,何必眼睁睁看着公羊刁刁坠入冰河?他既是神医,又百毒不侵,可救宫主一命。” 袁绿野嘀咕道:“又不是没救。救不上来,又能如何?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 黄如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其二呢?” 王蓝海回道:“其二,我已经联系一位故友,他在朝堂上颇有些能耐。我请他寻一位善于解毒的高手。昨日收到回信,说那人已经同意为宫主医治,却要我们战魔宫为其做一件事。” 袁绿野问:“什么事儿?” 黄如意一点头,正色道:“行!让他速来!别说一件事儿,就是十件事,我也为他做得!”一转身,又扑到冰晶棺上,哭哭唧唧地道,“宫主啊,你听见没,有人能医治好你了!宫主,宫主……” 王蓝海转开头不看黄如意,从袖口取出一只小巧的纸筒,对袁绿野和荷紫朗道:“做什么,在这个纸筒里。” 袁绿野和荷紫朗互看一眼。 黄如意急问:“是什么?” 王海蓝将纸筒展开,示意三人围上来看,而后将纸一分为四,每人手中攥着一块,送入口中咽下。 一时间,没人说话。 半晌,王蓝海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先救宫主再说。” 黄如意问:“那人什么时候来救人?用不用我去接人?” 王蓝海道:“回信说,那人就在这附近,明晚会到。但愿……别出纰漏。”看向袁绿野,“没招来秋月白的尾巴吧?” 袁绿野回道:“我也没想到会撞见秋月白。不过,你放心,我刻意绕了两圈……” “老子回来了!”暗门入口处传来方黑子的声音,“这回买了不少东西,够咱们……哎呦……” 潜影知道避无可避,只能趁黑,向着方黑子冲去! 方黑子微愣,问:“哪儿来的半大小子?”话音未落,终是反应过味儿,知道那人放不得,立刻转身追了出去。 黄如意动作极快,也追了上去。 潜影的轻功了得,又善于隐藏,奈何方黑子和黄如意追得太紧,执意杀了他,隐瞒下战苍穹还活着的秘密。 这场追杀不死不休,潜影身受重伤,勉强逃出黄如意的魔爪,赶回来通风报信。 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一个巴掌 潜影讲述完事情经过后,道:“属下被伤,躲在郊外,昏死过去。醒来后,立刻赶了回来。” 秋月白问道:“可有大碍?” 潜影回道:“无大碍。” 秋月白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潜影,道:“不是外伤,定是内伤。这小镇上难寻好大夫,你先服用三颗顺顺血气。” 潜影接过小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仅有的三颗药丸,眸光一颤,道:“此药太过贵重,属下服一颗即可。” 秋月白摆了摆手指,道:“去休息吧。” 潜影攥紧瓷瓶,应道:“诺。”没有客气,也没有再次推拒,他的命是主子的,以前如此,将来也会一直如此。主子给他可续命的药丸,毫不吝啬,他便听主子的,早日恢复,继续当主子的影子。此生不悔。 潜影离开后,秋月白准备去对面坐一会儿,恰逢望北带着人赶回来,将他再次拦下。 望北带回来的那名汉子十分壮实,一张脸有些凶,看起来不好惹。他穿着土黄色的短打,下配一条黑色裤子,脚蹬一双有些破损的黑布鞋,腰扎一条褐色粗布带子,全身上下的肌肉瞧着挺打眼。 秋月白坐回到椅子上,听望北简单简述了一遍寻找财神假面人的过程。 对面百娆阁里,望东表明身份,欲寻霞光姑娘,却被老鸨笑着回绝,只道:“这位小哥不知,眼下那霞光姑娘正在六王爷的房里,旁人可是见不到的。” 望东不悦,心中不将六王爷当回事,面上却并不见异样,只是道:“我家主子让我来将这碟糕点送给霞光姑娘品尝,还请妈妈通融。姑娘收下糕点,我也算不负所托。”说着话,递出一锭银子。 老鸨笑嘻嘻地收下,道:“这个可就为难人喽……” 这时,孟水蓝和孟天青走进大厅。 孟水蓝摇着绘有山水的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道:“本想随意喝上两杯,不想霞光姑娘竟如此招人献媚,某也心生好奇,想要见一见喽。” 孟天青啪地一声打开一把金火火的大扇子,摇了摇,觉得不舒服,又啪地一声合上,用扇子头指向老鸨,道:“叫她出来一见。爷有的是银票!” 老鸨为难地笑道:“这……” 孟天青用胳膊撞了撞孟水蓝,道:“别傻站着,打赏啊!” 孟水蓝不想打赏,很想打人。他横了孟天青一眼,道:“与你不熟。” 孟天青伸手去扯孟水蓝挂在腰间的荷包。 孟水蓝合上扇子,用扇子敲了下孟天青的手背,将其逼退,而后从荷包里摸出三颗大珍珠,递给了老鸨。 老鸨眼睛一亮,就要去抓珍珠。 孟水蓝将珍珠收回,道:“自然要看到霞光姑娘才好。” 老鸨不甘愿地收回目光,恋恋不舍地道:“诸位稍等,奴家这就去看看。”老鸨转身登上楼梯,去寻羽千琼,将此事说了。 羽千琼正和公羊刁刁在一起,听闻此话,淡淡道:“如今这人我都见不到,他们要见,还真要问问锦衣卫们。” 老鸨听得出,羽千琼这是不想让霞光姑娘见其他人,立刻点头应下,退出了房间。 公羊刁刁看向羽千琼,敏感地问:“霞光是哪个?” 羽千琼随口回道:“一位舞娘,颇有姿色,与佳人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公羊刁刁目带疑惑,扫了羽千琼一眼,见他表情如常,也就没再追问。 羽千琼站起身,向外走去。 公羊刁刁问:“干什么去?” 羽千琼回道:“去楼下看看。”言罢,走出房间。 六王爷的房间里,端木焱终于迎来了天黑。他取下系在眼睛上的飘带,深吸两口气,慢慢睁开双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趴在几上,笑吟吟地看着六王爷,赞道:“王爷真好看。” 端木焱的手一抖,颤声喊道:“佳人!”张开双臂,便要扑上去。 唐佳人伸出一只手,戳到端木焱的胸口,与他保持一臂的距离,神色妖媚地道:“王爷呀~人家可是清白之身,你若如此孟浪,人家不敢不从,却……也要一个名分哦。” 端木焱一腔再见佳人的热血,瞬间被扑灭。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发现她的五官确实比佳人精致三分,那双眼睛,微微眯着,堪称媚眼如丝,有着勾魂夺魄的魅力。一点红唇在嬉笑间,露出如同贝壳般精致的牙齿,好似一颗颗小珍珠,极具华彩。她的颈项优美好似天鹅,胸前鼓鼓,腰姿纤细,肤若锦缎,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艳。她的美,含着魅;她的艳,却不俗。如此一名舞姬,若罂粟花开,媚骨天成,诱人坠落。 端木焱的心一点点儿沉了下去。佳人确实善于伪装,却……改变不了身姿。 唐佳人见端木焱的表情有些冷,立刻得寸进尺,支起身子,靠近端木焱,看样子好像要伸手去摸他的眼睛,语气暧昧地道:“王爷~您这双眼睛,为何要到夜里才能……啊……” 端木焱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不让她放肆。 唐佳人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道:“王……王爷饶命,奴家……奴家知道错了,求……王爷……” 端木焱不等她说完,直接将人甩开,口中还粗暴地道:“滚开!” 唐佳人惊叫一声:“啊!” 端木焱皱眉道:“闭嘴!” 唐佳人捂着嘴,将自己缩成鹌鹑。 端木焱站起身,在屋里烦躁地踱步,突然一伸手,指向唐佳人,道:“你!” 唐佳人立刻趴在地上,哆嗦道:“饶命……饶命……” 端木焱看不得眼前女子顶着一张类似佳人的脸,在那里卑躬屈膝地请求饶命。见她如此,他恨得牙痒痒,当即道:“你给我本王起来!再随便跪下求饶,先断你一条腿!” 如此跋扈的端木焱,唐佳人还真不曾见过。唐佳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端木焱,挤出一个有些假的媚笑,道:“王爷说的奴家记下了。”飞出一记媚眼,颤巍巍地站起身,迈着小碎步,又要往端木焱的身上靠。 端木焱冷眼看着唐佳人,唐佳人停下脚步,扭着身子,眼含渴望地问:“王爷~您看奴家,可比那所谓的佳人好看?她会的,奴家也一定更精通~您若喜欢……就收了奴家吧……” 回应唐佳人的,是一个巴掌! 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粉嫩小倌与黑纱舞姬 端木焱一巴掌甩向佳人的脸,怒道:“滚!” 唐佳人刻意激怒端木焱,见他肩膀一动,便知这人要动手。她由喉咙里发出“啪”的一声,配合着端木焱的动作,顺势跌倒在地,而后捂着脸发出一声呜咽,爬起身,跑了出去。 端木焱静静站在原处,过了一会儿,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从不曾打过女子,可当那所谓的霞光姑娘将自己与佳人对比时,他的怒火就蹭蹭上涨、不停燃烧。或打或杀,都是那贱人自找的!不过,令他心中疑惑的是,真的打到了吗?为何他的手,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若没打到,那女子的表现不会如此。 一个巴掌罢了,他也不想拿此事出来问肖劲,不想让人觉得他过于小家子气。 一想到寒笑和他所言之事,端木焱禁不住皱起眉头,看向寒笑,问:“你说秋月白唇上有血,与她在巷子里十分亲密?” 寒笑立刻回道:“回主子,确实如此。” 端木焱冷笑一声,道:“若她是真的佳人,秋月白怎么会放她离开?!想必,这是他亲手编织的套,要让本王钻。” 肖劲道:“主子息怒,不如先传晚膳。主子一天未曾用膳,身体怕是吃不消。” 端木焱点了点头,坐在几前,腹诽道:那女子一天粒米未进,竟也没变着法的寻东西吃。老子为了让其露出马脚,生生陪着饿了一天!哼! 寒笑出去吩咐人准备晚膳,不多时佳肴鱼贯而入。 端木焱吃着饭,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此时,唐佳人正低着头往霞光的房间里溜。 她那些银票,随身携带不方便,自然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待她拿回银票,立刻溜之大吉。此地明显不宜久留,还是安全第一啊。 百娆阁一共分两层,一楼是大堂,大体分割成三块。一是众人嬉闹之处,二是表演歌舞的地儿,三是舞姬们用以住宿和装扮的屋子。二楼也可分为三块,一是用来招待贵客的雅间,二是羽千琼的房间,三是烟花女子和小倌居住的房间,用来与寻欢客同宿。至于准备美食的地方,则是安置在了楼外,另搭了个简易厨房。 若想从一楼去往二楼,可以通过左右两条楼梯。 左侧的扶梯,一入门便在眼前,走起来顺脚也方便;右侧的楼梯,却在犄角旮旯里,不那么明显,平时多用于传菜,免得冲撞了贵客。 霞光住的地方在一楼,自然要先下楼。入口处的楼梯口,显然不能走,她怕一路上遇见熟人,随手扯了黑纱裙摆,挡在脸上,这才一溜烟跑到较为隐蔽的楼梯口,快速向下走去。 羽千琼的房间里,公羊刁刁早已重新改头换面。他在自己原有的容貌上稍做调整,化上妆,将自己打扮得跟个兔儿爷似的。他换上了一身嫩粉色的衣袍,让自己看起来就跟油面小生般,嫩得都能掐出……油。 他从羽千琼的箱子里抽出一条帕子,捏着手中,往外走了两步,却突然咳嗽了起来。帕子捂住嘴巴,咳出梅花点点。收好帕子,若无其事地扭着纤细腰肢,出了屋子。 羽千琼刚才出门,竟没让他跟着,真是大大的可疑! 隔壁霸霸楼始终没有动静,别说人,就算一只猫都不曾出现。诡异的是,孟家兄弟和秋月白的人竟然纷纷跑来要见霞光姑娘。类似佳人?呵……到底有几分像,他要亲自去看过才知……才知人心到底有多复杂。 羽千琼就是华粉墨,他曾为佳人断指,也曾设计陷害佳人,让她给自己陪葬。他虽从不曾承认,但他心里已经装着佳人,拔不掉了。只不过,被一只毒蛇惦记,到底是好是坏?公羊刁刁可以肯定的说,一定是坏! 羽千琼房间所在的位置,就在较为隐蔽的楼梯口附近。 公羊刁刁下楼时,看见了一名穿着红色衣袍的女子,正一溜烟地往楼下小跑而去,却因鞋子过大,直接脱脚而出,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忙把住楼梯扶手,才稳住身形。 女子用脚趾夹起鞋帮,放到脚前,重新穿在脚上,又弯腰提了提鞋帮。 女子的脚是私密之物,绝不可轻易示人,可在这烟花之地,女子为了勾引男子,偶尔会露出小脚,以示香艳。 红袍女子是谁?自然是唐佳人,而站在她身后只有两个台阶之隔的粉衣男子,正是公羊刁刁。 就在女子用脚趾夹鞋帮的那个瞬间,他愣了一下。脑中飞快地划过一个画面——唐佳人从床上坐起身,迷迷糊糊地伸出脚,用脚趾夹过曾被踢到一边的鞋子,拖到面前。 唐佳人已经知道身后有人。她刻意甩下鞋子,借着提鞋子的动作,偷偷瞥了眼那人的衣袍,触目是那种轻浮的淡粉色,鼻息之间是一种浓烈的香腻胭脂味道,立刻断定此人就是楼里的小倌。她无心打招呼,只想速速离开,所以并没有去看他的脸。 因此,唐佳人和公羊刁刁,就保持着两个台阶的距离,向楼下走去。 这时,一名醉醺醺的男子攀爬上楼梯,打个酒嗝,仰头看见唐佳人,当即眼睛一亮,喊了声:“美人……”双腿发软地扑上楼梯,直奔唐佳人而去。 大堂里歌舞缠绵、*,倒也没人注意这边。尽管如此,唐佳人还在心里骂了声晦气。 她准备将男人拖进屋里,然后再踹昏他。只因,她站在这个角度,已经能看见孟水蓝和孟天青,以及望东端着的那盘糕点。哦,对了,还有羽千琼,正不知和那几人说着什么。 她怕自己动作一大,就引起孟水蓝等人的注意。 就在醉汉扑上来时,唐佳人已经扬起笑脸,准备先魅惑住对方,不想……那人的眼睛向左轻轻一转,伸出的那两只手臂就从她身边划过,直奔后面那人而去。 唐佳人微愣,继续咧开嘴角,无声大笑。 公羊刁刁正在那细细回味,被醉汉这么一扑,顿觉不快,没有一脚将人踹下去,已经算是收敛了脾气。他直接用针扎了那醉汉一下,以示警戒。 那醉汉哎呦一声,向后退去,一脚踩空,砸向唐佳人。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刁刁认出佳人 倒霉这种东西,真是滚滚而来,想避都难啊。 唐佳人感觉背后有一股子浓烈的酒气袭来,那颗本来秉着看热闹的心瞬间抽痛起来,快速向下走了两步,身后那醉汉的肢体已经袭来,即将触碰到她的后腰。 唐佳人脚下只剩下三个台阶,她干脆向前轻轻一跃,躲开身后的碰撞。 她知道,那醉汉落下时,还会滚动两下,于是这一跃,如同仙子凌波微步,直接向前了四五步。 这本是万无一失的一跃,不想,一位丫头正端着一个托盘,从厨房口转了过来。那托盘上放着两个盘子,盘子里各自摆放了一些刚出锅的糕点,闻起来口水泛滥。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唐佳人这一跃,直接跃到那小丫头的身上,撞倒了小丫头不说,还撞翻了托盘。真是要命了! 在小丫头的惊叫声中,唐佳人一伸手,呃……捞走了两块扬起的糕点。 两只盘子落在地上,碎裂成片,发出刺耳的声响。有的糕点滚落一地,香气四溢;有的糕点落在美人香肩上,烫得人嗷嗷直叫。 这份热闹,自然引起了羽千琼等人的注意,他们转头望来,唐佳人却一闪身躲在了柱子后面。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很多人都只是随意一瞥,便转开头不再去看,可对于公羊刁刁而言,却好似苦苦等了一生那么久,才盼到这一幕。 那是唐佳人!一定是唐佳人! 除了她,没有人会在如此混乱中,还会随手抓走两只热乎乎的糕点;除了她,没有女子会如此坦然地露出裸足去夹鞋子;除了她,没有人会这般躲避别人的视线。 公羊刁刁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一下下,震耳欲聋。 他那已经沸腾的血液,明明涌动在他的身体里,却悉数奔向佳人。 公羊刁刁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如同被妖精勾引了魂儿的书生,向着那个躲在柱子后的女子走去。他能看见她的侧脸,虽被黑纱遮面,却难掩绝色容颜。他痴痴地望着她的眉眼,知道她在悄然改变。他开始恨自己,为何不能早一点儿察觉到她的存在,为何不能凭借直觉,将她揽入怀中?他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双手,却不晓得,想要追寻他的佳人,要的是一颗赤子之心。他的心怎么了?也被染黑,被世俗蒙蔽了吗?若真如此,他有何面目去靠近她? 离开,立刻离开! 呵……离开?此生,死也不弃! 公羊刁刁大步走向唐佳人,也没注意脚下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刚要爬起,就被公羊刁刁一脚踩了回去,发出一声痛呼。 公羊刁刁浑然不觉,继续走向唐佳人。 这时,羽千琼已经走过来,背对着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和小丫头,问:“出了什么事?” 公羊刁刁的眸光一颤,回过神,装作不认识羽千琼的样子,继续前行,要从他的身边走过。 唐佳人看见羽千琼过来,就知道要坏事,立刻装成酒醉的样子,混入烟花女子中。 羽千琼对公羊刁刁耳语道:“我知道是你。这身衣袍是我的。” 公羊刁刁知道瞒不住,只得从唐佳人的身上强行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无聊,下来转转。” 羽千琼何其敏感,回头看向唐佳人原本在的位置,没看见人,又转回身看向公羊刁刁。 孟水蓝见这边有状况,那颗喜欢打探消息的心立刻蠢蠢欲动,双脚自动向着二人走去。孟天青紧随其后。 望东本不喜欢凑热闹,见老鸨也跟了过去看热闹,心一动,立刻捧着一盘糕点上了楼,去寻所谓的霞光姑娘。 羽千琼见孟家兄弟走来,担心公羊刁刁露馅,便对再次爬起来的小丫头道:“赶快收拾干净。” 小丫头心中有委屈,可在这种地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小丫头乖巧地应下,跪在地上捡起糕点。 孟水蓝走到近前,打开扇子,问:“哎呦,这是怎么了?” 羽千琼回道:“粗手笨脚罢了。” 小丫头捡好糕点,低垂着头,端去了厨房换新的。 孟水蓝从小丫头身上收回目光,转眼向左右一扫。 羽千琼用眼尾一扫,发现公羊刁刁不见了!他预感到事情不妙,就要去寻公羊刁刁。孟水蓝却拦下他,道:“明人不说暗话。羽楼主来此地干起了勾栏院的勾当,是不是千琼楼入不敷出,需要额外赚些银子贴补啊?” 羽千琼看向孟水蓝,冷冷地道:“孟阁主难道不知,唯有这种地方,最是容易得到一些旁人费尽心机也未必能打听得到的消息?若非如此,孟阁主怎么会打扮得如此香艳,来我阁中玩闹呢?若百娆阁能得孟阁主加入,定会叫这些好色之徒晓得,为何艳绝天下。” 孟水蓝的面皮微僵,转而哈哈一笑,道:“羽楼主太过谦虚。这么多年,羽楼主一直如此神秘。若非我们百川阁截获了一些消息,还不知道千琼楼楼主竟甘愿混迹在这烟花之地。某看楼主一直以面纱遮面,这是为了情趣儿啊,还是因为容貌欠佳?” 羽千琼最是厌恶孟水蓝这套黏黏糊糊的样子,当即道:“孟阁主慢慢猜好了。”转身便要去霞光屋里看一看。 孟水蓝尾随在羽千琼身边,道:“某与楼主一见如故。不如促膝长谈。楼主去哪儿,某去哪儿,没有不方便的。” 孟天青补充道:“最好把霞光姑娘叫出来,陪我们喝喝酒水才好。” 羽千琼被这二人缠得烦躁,略一思忖,道:“好,楼上请。” 孟天青道:“你答应得这么痛快,是不是有诈?” 羽千琼向楼上走去,淡淡道:“怕就别来。”眼神在某个丫头的身上一扫,微微点头。 那丫头梳着双鬓,正垂手站在大堂的一角。收到羽千琼的目光,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寻所谓的霞光姑娘。虽然,她才是正主。可如今,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丫头,名曰佳人。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道:“哥,你留下,我去看看,咱们不能让千琼楼瞧不起,也不能全部中计,显得我们百娆阁太蠢笨。” 孟水蓝挑眉道:“百娆阁?你什么时候成为他的人了?” 孟天青陪笑道:“口误,口误……”语闭,追上羽千琼,问:“霞光姑娘在楼上?” 羽千琼指了指前面那扇门,道:“她在那里,你进去吧。” 门前,寒笑正拦下声称想要进去给六王爷请安实则捧着一叠糕点要见霞光姑娘的望东。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二章:佳人毒手摧草 公羊刁刁尽量避开别人的视线,一路去寻唐佳人。大堂里乱成数团,一眼望去,都是一副醉生梦死的丑态。 公羊刁刁心中着急,生怕佳人离开此地。他有心站到高处大声喊出那个在他胸腔里变得越发滚烫的名字,又唯恐招来小人,对佳人不利。 正是分外着急时,脑中灵光一动,想起羽千琼和自己说过的话——“我知道是你。这身衣袍是我的。” 稍做回想,羽千琼陪同寒笑去搜刺客时,穿得可是红色衣袍,可从六王爷那里回来后,竟换了身衣袍,且……胸口处有个不太明显的小脚印。 羽千琼有许多件红色衣袍,打眼一看大致相同,但细节上却有不少分别。若说相同点,那就是布料了。他喜欢柔顺丝滑薄如蝉翼的布料。若论起柔顺丝滑,新娘子用来制嫁衣的料子,倒是符合。可那种布料都偏厚重,且没有行云流水的效果。因此,羽千琼那几套看起来没什么花色的红袍子,确是用蚕丝织成的上好料子,俗称“云锦天来”。 刚才佳人穿在身上的红色衣袍,明显就是羽千琼的“云锦天来”! 是他一叶障目,心中越是急着寻佳人,眼中越是迷乱,傻傻分不清真伪。 公羊刁刁稳了稳神,告诫自己,这样不行。一定要静下来。唯有拿出当大夫的稳,才能寻到佳人。 公羊刁刁暗道:看佳人的样子,应该是准备偷偷摸摸下楼,避开众人视线,去做些什么。她要做什么呢?哦,不,换个想法,她穿成那样,为何? 鞋子明显大了许多,应该属于男人的。衣袍是羽千琼的没错。她提鞋子时,红袍子下露出了黑纱,透过黑色隐现小腿…… 没错!她是舞姬! 唐佳人扮的正是舞姬! 让羽千琼紧张的舞姬,只有一人,那便是霞光姑娘。 公羊刁刁随手拦下一名舞姬,问:“霞光住哪儿?” 舞姬见他油头粉面,只当是新来的小倌,随手一指,道:“楼梯口旁,数着过去,第三间便是。” 公羊刁刁微微颔首,大步流星地冲向霞光的房。路上总有人挡住去路,令人厌烦。明明没有多远的距离,公羊刁刁却好不容易才来到霞光的房门前。他显得十分紧张,就好像要推开一扇有关生与死的大门。他很想调整好呼吸,再去敲门,可心中的急切却如同战鼓,声声催促他冲上战场。 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敲门?那种需要等待之事,已经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门应声而开,却是空无一人。 心中纵然十分失望,却也决定稍做等候。 公羊刁刁走进屋里,关上门,不想外面那些寻欢作乐之人窥视屋里的一切。对他而言,这就是佳人的房间,谁也不可以亵渎。尽管他心里明白,这间屋子对于佳人而言,也许没有任何意义。 屋里的摆设十分普通简单,连一样贵重的东西都没有。床上有些凌乱,被子的两角系在床柱上,耷拉在墙面上。 公羊刁刁脱掉鞋子,爬上床,解开被子的两角,而后下了床,穿上鞋子,开始给佳人整理床铺。 他十分用心,似乎想把每一个褶皱都抚平。正因为如此仔细,才发现枕头里塞了一叠银票。 公羊刁刁将银票打开,仔细看着,眼眶渐渐湿润了。他在自己的银票上动了手脚,那是用黄莲染出的黄色一点,看似无心,实则满满相思意。 他错过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就是霸霸楼里的老妪,也是怒目金刚假面人。 她是他的执念,他苦苦追寻,不敢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甚至恨不得放大每一个可能的细节。结果却是,他几次三番地从她身边转身走开。让思念变成一根细长的线,紧紧缠在自己的脖子上,几欲窒息。 他就是个蠢蛋! 公羊刁刁捧着那些银票,又哭又笑,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大厅里,霞光姑娘见羽千琼等人都到了二楼,生怕有人凭栏远眺看见自己,当即从地上爬起身,暗搓搓地向着屋里走去。 当她推开房门,一眼便看见那个穿着嫩粉色衣袍的男子背对着她,捧着她的银票,在那里高兴得无声大笑!瞧那肩膀颤得,都快散架子了! 能让唐佳人认真的事儿不多,其一是,唐门的威严不容侵犯。也就是说,谁也不许欺负唐门的人;其二呢,谁也不能阻挡她喜爱美食的那份心情,以及品鉴美食的那份热情。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还有个其三呢。其三,她的银票不许任何人动! 人瞬间爆发出的怒气,那是可以致命的。 唐佳人毫不犹豫,扬起拳头,照着公羊刁刁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敢偷她的银票,得先准备好棺材! 唐佳人这一下,其实也留了一分后手。她不能真将人弄死了,却也不能让其好过。不死脱层皮,那是必须的。 公羊刁刁实在是太激动了,竟没有察觉有人进到了屋子里。当然,以他的武功修为想要察觉,也是不那么容易的。 当后脑有劲风袭来时,他心中一抖,知道要糟糕,却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面对黑暗,倒在了冰冷的地上。手中捧着的银票,因他试图做出抵挡的动作,而向上一扬。在他倒地后,银票纷纷洒落。 唐佳人伸手接住一张银票,拿在手中,抖了抖,道:“你的昏迷伴随着这场银票雨,也是够多情的。”一撇嘴,“要是换成银子,能活活儿砸死你个贪财的!” 唐佳人骂起别人来,那是不留余力的。毕竟,最近也没活动筋骨,有些力气闲着也是闲着。 唐佳人弯下腰,捡起自己的银票,拿在手中真是心满意足。 她刚伸出手,要去看那男子的脸,就听见敲门声响起,试探道:“霞光小姐?” 唐佳人知道这是喊自己呢,干脆站起身,一脚将公羊刁刁踢入床下,这才问道:“何事?” 门被轻轻推开,一位丫头向着唐佳人微微一笑,屈膝一礼。 唐佳人瞧着那丫头有几分眼熟,就好像这屋里的正主,真正的霞光姑娘。 小丫头道:“霞光姑娘,奴婢是负责服饰你的丫头。姑娘可唤奴婢佳人。”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笑。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坑一把怎么了? 面对小丫头的笑脸,唐佳人深深感慨世事无常啊。 她对小丫头道:“这里不用你服侍,你去拿些吃的送来。” 小丫头应道:“诺。”微微一顿,提醒道,“姑娘可以先洗漱一下,佳人一会儿就回来。我们这百娆阁刚开业不久,姑娘刚来,恐不知道阁里规矩,但凡出逃之人,无论是谁,找回来都要狠狠受一顿皮肉之苦。有些伤,虽看不见,却要人痛得死去活来。姑娘若要外出,记得要禀明阁主。”言罢,微微一笑,退出房门,叫来两名打手守在门口。 唐佳人自言自语道:“她这算是威胁我?”拉开房门,看见打手,又退回到屋里,打开箱子,从中翻找出一套料子最好、做工最上层的女装,换下一身不合体的男子衣袍。 论起鸠占鹊巢还能如此怡然自得,唐佳人敢拍着胸脯表示,她自称第十,前九个位置都得空着。 她简单洗漱一下后,在脸上绘出浓妆,自我欣赏一会儿,忍不住赞道:挺好看的。 小丫头的动作很快,拎着一个食盒去而复返,在看见唐佳人那身胭脂色的精致衣裙时,竟是微微一愣,转而收回目光,低垂着头,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唐佳人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吃上第一口饭,感动得差点儿泪目。心中暗骂道:端木焱你个短尾巴,真是缺大德了!我陪你干巴巴地等了一天,连口饭都不给!血海深仇!绝对是血海深仇! 小丫头亲眼见证唐佳人以一人之力,将两盘菜一碗饭全部吃进那不及一握的小腰内。小丫头吞下咂舌和诧异,手脚利索地收起碗筷。 唐佳人道:“给我梳头,要个漂亮的发式,配得上这身衣裙。” 小丫头应了声,给唐佳人挽上一个精美的发髻。 唐佳人对着巴掌大的铜镜看了看,问:“你不觉得,这么精美的发髻上缺少一些贵到离谱的头饰?” 小丫头的手一抖,忍了又忍,终是道:“姑娘可知头饰放在何处?”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我都交给你保管了呀。” 小丫头硬着脖子点点头,道“姑娘稍等,佳人这就去给姑娘拿首饰。”小丫头从木头箱子的夹层中,翻找出自己的首饰,选了一朵珠花,颤巍巍地插入唐佳人的发髻中。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珠花,道:“不错。就是一朵太素了。把那好东西都往上插一些,我脖子用劲儿,能挺得住。” 小丫头忍着心痛,将自己的心爱之物一件件插在唐佳人的头上。 唐佳人满意的一笑,站起身,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却差点儿被压得抬不起头。她用手抚着发髻,挺直脖子,伸出手两只手,道:“戴上。” 小丫头僵着脸,面无表情地取出一对儿金子掐丝儿镶嵌了红色玛瑙的手镯,戴在了唐佳人的手腕上。 唐佳人晃了晃手腕,道:“单薄了些。” 小丫头干巴巴地道:“就这一对儿。” 唐佳人道:“那就算了。”伸手摸了摸脖子,望着小丫头勾唇一笑。 小丫头的脸微白,将与镯子配套的项圈取出,扣在了唐佳人的脖子上。 唐佳人挺直背脊,满意地道:“正该如此。” 这时,门外传来寒笑的声音,道:“霞光姑娘,六王爷有请。” 唐佳人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时间,觉得床底下那位一时半刻都醒不了,自己寻个机会脱身应该不难。一想到身上新得的这些珠宝,她就觉得这百娆阁没有白来。 唐佳人想起端木焱给她那一巴掌,开口道:“奴家这脸上有伤,见不得人,唯恐惹怒王爷,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寒笑被拒,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有胆量拒绝王爷的,她在烟花女子中,绝对算是头一个。 寒笑开口道:“王爷有吩咐,霞光姑娘还是照办的好。” 唐佳人带着哭腔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王爷还要如何大骂呢?” 寒笑觉得有些尴尬,想了想,开口道:“霞光姑娘若要求赏,也可直言。”在寒笑看来,烟花女子要的无非就是银子。推拒一二之后,也就差不离了。 果然,唐佳人应了。令寒笑意想不到的事,她应得如此爽快,且还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架势。她道:“六王爷财大气粗,赏个一万两银子,也是使得的。” 一万两?!寒笑觉得霞光姑娘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冷冷地道:“此事我做不了主,姑娘且等着吧。” 唐佳人在屋里慢慢踱步溜达着,脑中想着休休到底去了哪儿?盘算着从这里离开后,要如何寻找休休。如今她和休休都可谓是腰缠万贯,不逍遥自在地享受生活,简直对不起闯荡江湖这些日子以来的总总心酸和痛苦。 寒笑返回到二楼,迎着一屋子人的目光,顿感头皮有些发麻。 端木焱已经换上了特殊制成的飘带,自然看见寒笑独自回来,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心里已经十分不悦。 寒笑对坐在主位上的端木焱道:“回禀六王爷,霞光姑娘说脸上有伤,不方便见客。” 一句话,令在座的诸位都紧张起来。 孟天青直接问道:“脸怎么伤了?” 寒笑看了孟天青一眼,没有答话。 孟水蓝的视线在寒笑和端木焱之间一转,冷了三分。 羽千琼看了眼端木焱,眸光沉了沉。 没有坐着资格的望东,捧着糕点望向端木焱,心中暗道:主子看上的女子,谁敢动手? 端木焱问:“他还说了什么?” 寒笑回道:“她说,六王爷财大气粗,赏个一万两银子,也是使得的。” 孟家兄弟和羽千琼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些意味不明。 孟水蓝道:“此话在理。王爷财大气粗,又怎会在意区区一万两银子?为博红颜一笑,值得!” 孟天青点头,一脸认真地道:“太好了!能跟着六王爷沾沾光,看看霞光姑娘,我今天都能多吃两碗饭。” 羽千琼难得附和道:“霞光姑娘确实值得王爷大方一回。” 这挤兑的小话一个接一个,愣是将端木焱给架到了火上。 若是佳人知道,她有好几位神助攻,一定会要五万两。 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宴中突变 端木焱点头了。 肖劲为难了。 他们这次出来,确实带了不少银两,但那是对正常花销而言。端木焱拿着银票去买摩莲圣果,本想一窝端了霸霸楼,结果被打成了乌眼青不说,银子也无翼而飞。现如今,他们手头就只剩下八千两银票。 八千两啊!对于富贵人家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了。却……却不够一名舞姬挨一巴掌的赔偿。 舞姬说,这是讨赏,可谁不知道,这是要六王爷弥补她的委屈,给予安慰呢? 寒笑知道,肖劲拿着六王爷的银票,于是看向他。 肖劲不能说端木焱的银子不足,只能站起身,抱拳道:“王爷,属下亲自去送银票,务必能请回霞光姑娘。” 端木焱对肖劲此举颇为意外,但略一思忖,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点了点头,道:“去吧。” 肖劲离开,直奔霞光姑娘的屋子,站在门口道:“霞光姑娘……” 门被打开,小丫头对肖劲道:“这位大人,我们姑娘有情。” 肖劲走近屋里,过了一会儿,三人从屋里相继出来。 唐佳人挂着面纱,肖劲黑着脸,小丫头老老实实地垂着头,再无刚开始的试探之意。 三人来到二楼,走进端木焱的房中。 孟家兄弟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身上,真是恨不得灼烧掉面纱,直接见到真容。 一个人的妆束,能让丑陋之人起死回生,也能让美女变成无盐。那些胭脂,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不可能,却可以如同高手布置下的障眼法,让你陷入其中,走不出去,甚至深信不疑。 若是不知前因后果,直接见到这样的唐佳人,孟天青和孟水蓝都会怀疑,却不会如此笃信。如今经历了那么多,再见这样的佳人,皆是心头剧震。 唐佳人一双美目,风情万种,在几人身上淡淡一扫。 孟天青激动到不能自持,当即站起身,就要扑上去。 孟水蓝拉住孟天青的袖子,将他扯了回来,呵斥道:“坐下!别给我们百川阁丢人。” 孟天青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不想坏了佳人的计划。虽然,他压根就不知道那计划是什么。 孟水蓝站起身,抱拳道:“这位就是霞光姑娘吧?果然……金光万丈,姿颜无双。” 唐佳人抚了抚头上的那些发饰,道:“世人遇见美貌男子,都会掷果盈车,如奴家这般容貌,只在楼下走了一圈,就收了这些金银翡翠。”眉眼弯弯地一笑,望着孟水蓝不再言语。 孟水蓝在唐佳人的笑容里深陷,如同清涩男子般傻傻回望,竟忘了反应。 孟天青用肩膀撞了孟水蓝一下,对唐佳人道:“我哥是个傻的,你有什么事儿和我说。” 唐佳人本想敲孟水蓝一些宝贝,见这哥俩一个德行,不满地腹诽道:你也不精! 视线一转,落在端木焱身上,屈膝一礼,道:“给王爷请安。” 端木焱面无表情地道:“斟酒。” 唐佳人扬起手臂,道:“这手腕一直痛着呢,唯恐提起酒壶,却洒落到贵客身上。” 端木焱不想再损失一万两银票,唯有忍了。 唐佳人不搭理孟天青,却挡不住孟天青的往上扑。他紧张地问:“手腕怎么了?听说你脸受伤了,可有大碍?”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孟天青一眼,回道:“多谢关心。” 唐佳人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带着一股子虚假的笑意,令孟天青心里难受。他将抬起的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眼巴巴地望着唐佳人,不再言语。 孟水蓝用脚踢了孟天青一下,小声道:“出门前如何说的?” 孟天青知道,二人说好,只来喝喝花酒,不与佳人相认,可他……忍不住。 端木焱听孟天青的声音是那般忧心忡忡,心里又是一抖,抖出几分疑惑,于是对唐佳人道:“坐吧。本王不在朝堂之上,没那么多规矩。” 唐佳人低声谢过,坐在端木焱的右手边。依次下去,空了一个座位,然后是羽千琼、肖劲、孟天青和孟水蓝。寒笑站在端木焱的身后,空的位置之后,站着望东。 从唐佳人走进屋里,望东就看得直眼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妖冶的女子,一举一动好似罂粟花,令人恨不得深陷她的怀里不能自拔。那女子的眉眼,确有几分肖似唐姑娘,却比其妩媚妖娆了五分。那一瞥之间,何止是风情万种。望东晓得,秋月白一直心念唐姑娘,所以更加好奇,霞光姑娘是哪路神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勾动冰块的心。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什么神仙,简直就是得道千年化成人形的妖! 望东并不喜欢这类女子,却还是微微失神,在唐佳人坐下后,才回过神,将一盒糕点双手奉上,道:“霞光姑娘,这是家主送给姑娘品尝的。家主暂住对面茶楼,姑娘应识得。” 唐佳人看了眼糕点,装糊涂,问:“奴家没有那过目不忘的功夫,还真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谁?”伸手接过糕点,掰开,扑哧一笑,“还以为这里面藏了珍珠,没想到真是糕点。” 望东望着唐佳人的侧脸,傻了。第一次,这绝对是第一次,自家主子被人嫌弃得如此赤-裸-裸。 提到珍珠,孟水蓝回过神,道:“某这里倒是给姑娘准备了一份见面礼,”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珍珠,展示给唐佳人看。 孟天青一把扯下孟水蓝腰间的荷包,将孟水蓝手中的珍珠也抓回来,全部放在荷包里,屁颠颠地送到唐佳人的面前,傻笑道:“这个都给你。” 羽千琼见这二人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笃定眼前人就是唐佳人。禁不住暗自思忖道:应不应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公羊刁刁一直想要寻佳人,却不知寻去了哪儿?自己不应瞒着他。 端木焱透过薄纱,看见孟家兄弟那谄媚的样子,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搞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唐佳人拿起荷包把玩,却没有说话。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对面茶楼突然传来窗户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重物落地之声。 在场的各位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当即站起身,冲到窗口向下望去。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隐身刺客 茶楼二楼的窗户破开,在地上碎成两大块和数小片。 望北从碎片中爬起,捂着受伤的腹部,仰头看向茶楼二楼。 望东立刻大声问:“出了什么事儿?!” 望北扭头看向望东,咬牙回道:“有刺客!”言罢,脚蹬茶楼墙面,向上蹿了两下,双手撑在窗框上,直接跃进窗口。 二楼里一片漆黑,望北扑进去后,竟没传出打斗的声响。 望东见此,立刻从二楼处一跃而下,直奔茶楼里去,意图从一楼爬上二楼,堵住很可能会逃跑的刺客。 孟水蓝和孟天青见此,竟同时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略有犹豫,没有动。她虽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救人,却晓得秋月白武功了得,寻常高手根本就伤不到他。她若此刻出手,定会引起许多人怀疑,暴露身份只在弹指之间。虽然已经有不少人晓得她伪装下的真身,她也不在意别人知道多少、确信几分,但……她心中有个执念,一是为公羊刁刁复仇,二是揪出幕后黑手! 她唯有将自己成为另一个人,才能更好的看清楚眼前的局势,摸清浑水下的真相。 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当口,对面又传来打斗声,金属磕碰,甚是激烈。 秋月白的一名属下点亮了蜡烛,却突然掉了脑袋。血水喷溅在了蜡烛上,将烛火浇灭,二楼里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孟天青惊道:“哥!杀手可以隐……” 孟水蓝皱眉扫了孟天青一眼,示意他闭嘴。 唐佳人听见这话,虽没听个完全,却令她十分不安。杀手可以隐什么?隐身?怎么可能?可是……刚才她刚才似乎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从那点蜡烛之人的身边一闪而过。她不敢确信,以为自己眼花。 就在此时,对面屋里再次亮起一团柔和的光晕,秋月白手托一枚夜明珠出现在窗口,留下一个清晰的侧面轮廓。 他并没有注意百娆阁这边的人,而是仔细看着周围,慢慢转动着身体,看样子是在寻找什么人,然……这个人却一直没找到。 秋月白微微皱眉,顺着窗口看向对面的百娆阁,一眼看见唐佳人,呼吸一窒,突然飞身跃出,软剑如同一条银蛇,直奔唐佳人而来! 说来也怪。 秋月白不止一次坑过唐佳人,无论是水中解魅-药,还是偷偷跟她回唐门,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历历在目的。可当秋月白拔剑冲过来时,唐佳人却知道,他不是要伤害自己,而是……保护自己。 凭借直觉,唐佳人向后一躲,感觉脖子上那条金光灿灿的项圈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 这间屋子,一共有两个窗口。唐佳人、孟水蓝和孟天青,以及羽千琼占了一个。另一个窗口被端木焱、肖劲、寒笑所占。 看着秋月白提剑刺来,一直绷着神经的肖劲立刻挡在端木焱前面。 孟家兄弟胸中皆是一凛,孟天青的手中捏出了威武豹,孟水蓝扬起手臂,露出了藏在小臂上的小巧弓弩。 羽千琼干脆一把抱住唐佳人的腰肢,左手上三只指套飞出,直奔秋月白而去。 奇怪的是,那指套并未飞射到秋月白,而是被什么东西一挡,落在了窗口。与此同时,秋月白的长剑在半空中挑出一串血珠,他的身体被猛烈地撞击一下,直接落向地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望东捂着胸口冲到窗口,喊道:“主子小心!” 地上,秋月白站起身,提着软剑静静而立,口中道:“守好门窗,有刺客……”说未说完,突然手挽剑花横扫了出去。 秋月白就像与鬼斗,明明看不见那个东西,却绝不能放松警惕。突然,他的眸子一缩,瞬间抬头看向唐佳人,喊了声:“小心!”便再次脚蹬墙面,向唐佳人所在的窗口冲去,却在接近窗口时,身子一滞,翻身跃到地上,单膝跪地,伸手捂着鲜血淋淋的后腰,呼吸显得急促起来。 望东从楼上冲下来,护在秋月白的身后,惊道:“主子,你受伤了?!” 秋月白并未表现出痛苦的模样,只是抬头看向百娆阁的窗口,视线从唐佳人的身上划到肖劲的脸上,道:“有刺客可隐身,王爷小心。” 秋月白真关心六王爷生死吗? 不。 但是如果唐佳人与六王爷在一起,肖劲保护六王爷的同时,唐佳人也会借力。那个人他看不见,也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意欲何为。那人看似要刺杀他,却频频对佳人出手,难道是要将二人一块解决?无论如何,不能放这样一个恐怖的敌人离开! 眼下兵戎相见,无论刺客冲着谁去的,肖劲必须保护好王爷不被伤害。尤其是,这个敌人竟然看不见,若真要对王爷不利,可真是*烦。 肖劲立刻关上窗口,喊道:“来人!守好门窗!”一直等在隔壁的锦衣卫们听到声音,分成两队,一队冲出端木焱的房里保护他,一队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们将端木焱围在中间,以肉身做盾,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孟水蓝伸手去关窗,一只戴着金镯子的小手伸出,拦下孟水蓝,而后捏碎攥在手心的珍珠,向下扬去。 她一直以为,那幕后黑手善于藏匿,却不想,竟是善于隐身。她不知道今晚来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幕后黑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其离开。能看得见的敌人不可怕,这种看不见的敌人,可以随时在背后捅一刀。秋月白的后背,只有她能捅刀子,别人……不行! 唐佳人也是气得狠了,一口气捏碎了一大把的珍珠。 秋月白抬起头,仰望着这场奢侈的珍珠雪,尽管后腰上鲜血淋淋,眼中却好似四月溪流,泛着温柔的波光粼粼。她终究是舍不得他受伤。 唐佳人被秋月白那目光弄得浑身不舒服。比她更不舒服的,自然是孟家兄弟和羽千琼。 孟水蓝腹诽道:这个时候眉来眼去的,真是……找死! 言罢,突然扣动小巧的弓弩,向着秋月白的身边射去!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出手要你命 白色的珍珠粉飘落而下,逐渐勾画出一个人形。 孟水蓝的小弓弩擦着秋月白的脸颊直射向他背后的人形。 与此同时,秋月白回手就是一剑,卷向隐身刺客的脖子。 隐形刺客在珍珠飘落时就知道自己的行踪要暴露,所以才有了这悄然靠近,奋力一搏。结果,自己还是显露了行踪,不得不放弃最初的想法转身避开。 孟天青多想在唐佳人的面前显露出几分能耐,当即从窗口跳出,照着那逃窜的白影扔威武豹。 隐身刺客被孟天青激怒,冲着孟天青而去。 孟水蓝一看不好,直接从窗口跃出,在半空中便发射出短小的冷箭,将白影逼退,不让他靠近孟天青。 秋月白没有袖手旁观,直接提剑刺向白影。 孟水蓝和孟天青一同联手,围住了那个白影。 白影武功了得,突然出手袭向最弱的孟天青。 孟水蓝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迎了上去…… 屋里,唐佳人正要往外跳,被羽千琼一把拉住。 唐佳人想要挣脱,可在看见羽千琼那缺了尾指的手时,愣住了。 她一直认为羽千琼就是华粉墨,可他死不承认不说,还忽悠她说华粉墨是他亲兄弟。她曾见过他的左手,取下指套后,是一只完整的手,可现在看来,他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弄虚作假,糊弄了她! 唐佳人的眸子一眯,就要动手教训一下这个惯会作妖的鬼东西,却听见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羽千琼的眸子一冷,抱着唐佳人的腰肢,身子一转,将她带离窗口。 一只只冷箭射入屋内,叮叮咣咣地钉在地上。 肖劲立刻对寒笑道:“你带人保护好王爷,我出去会一会儿他们。” 寒笑应道:“诺。” 肖劲抽出长刀,砍掉一位刚攀爬上窗口的黑衣人脑袋,而后从破破烂烂的窗口一跃而出。 羽千琼攥着唐佳人的手腕,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走。”脚步不停,拉着唐佳人往门口走去,小丫头紧随其后。 羽千琼看得明白,那隐身刺客要对付的是秋月白,唐佳人充其量不过是个陪演的看客罢了。但是这些黑衣人,却都是虎狼之徒,要的是六王爷端木焱的命。 端木焱若死,对他而言虽是利弊皆有,但他万万不会在这里和他同仇敌忾、共赴生死。 没等羽千琼走出房间,门外已经响起了厮杀声。 唐佳人甩开羽千琼的手。 端木焱突然冲出被保护的重围,一把扯住唐佳人的手腕,扯下系在眼睛上的纱带,用那双异常漂亮的眼睛盯着唐佳人的双眼,问:“你……”一个字出口,第二个字却难以问出。 唐佳人回道:“奴家知道王爷要问什么。你若觉得奴家真那么像唐佳人,就把奴家当成她也未尝不可。” 端木焱的手指攥紧,眸中划过痛苦之色。 这时,门外一声惨叫,有尸体砸在门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立刻有人上前,将门插好。 寒笑道:“主子往后一些,这里不安全。” 端木焱见唐佳人根本就不看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门外又传来惨叫声,听得人背脊发麻。 端木焱用力攥了攥唐佳人的手腕,道:“从窗户走。”微微用力,将唐佳人推向窗口。 好巧不巧,一排小巧的冷箭以又快又狠的速度飞射而来,窗口处的危险已经可以预见。 唐佳人在心里骂了声棒槌,勉强向一旁躲去。 端木焱要去抓唐佳人,却被寒笑以身体护住,推进肉盾保护圈内。 这时,门被撞开,发出咣地一声。四名黑色蒙面杀手,以令人心惊胆颤的气势冲了进来。 其中一名黑衣人一马当先,手中大刀所过之处,不是兵器碎裂的声音,就是人类痛苦的哀嚎和惨叫。 一时间,这间百娆阁最大的房间里充满了血腥味,四处飘散着凶残气息,人人战栗。 东锦衣卫们一直跋扈,但那是对上朝廷里的人和平头百姓,如今见到不要命的江湖刺客,虽不致于应对不了,但气势上,明显就弱了几分。这就是硬的怕不要命的。 为首之人好似有怪力,杀得红了眼,吼了声:“痛快!” 一张嘴,唐佳人差点儿给跪了! 这人是谁? 明明就是被阉了的黄如意啊! 战苍穹那场大火,怎就没把这个祸害烧死? 战苍穹已死,黄如意为何来刺杀端木焱?难道说,他跟了二王爷?一想到二王爷被自己害得中毒,每天都要顶着硕大的胸部上朝,她就忍不住想笑。 好吧,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羽千琼用残缺了尾指的手攥住唐佳人的小手,另一只手探入后脖领子,竟从后腰处抽出一根一尺多长的锋利钢刺,直接刺入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身体里。 那黑衣人大概死也没有想到,一个风尘男子,竟出手这般狠辣了得。 端木焱眼瞧着羽千琼拉着唐佳人走出房间,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又难免失望。他并非柔弱男子,却还是希望有人能与他风雨同舟。想想自己做过的事儿,落得今日这么一个下场,也怪不得谁。 挡在端木焱面前的人所剩无几,寒笑冲上去,却只在黄如意的手下走了三个来回,便被踹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从窗口跳进来两名黑衣人,直接将端木焱的退路封死。 端木焱吹灭了蜡烛,在一片黑暗中扬起拳头,迎向黑衣人。没有约定,却是不死不休。 黑暗中,端木焱如鱼得水,解决掉了两名黑衣人,却还剩下黄如意和两名挡在窗口的黑衣人。 端木焱与黄如意对上,依仗自己能够夜视,倒也和他打个平手。 人眼对黑暗有个适应过程。黄如意在适应了黑暗后,与端木焱对打一拳,分别袭在对方的胸口上。 端木焱的拳头有力,黄如意却也不差! 二人势均力敌,皆受了内伤,吐掉一口鲜血。 另外两名黑衣人眼睛在适应黑暗后,扑向了无法动弹的端木焱。 等死这个过程,最是煎熬、沮丧、痛苦、茫然……林林总总的情绪混合在一起,搅拌出了对尘世的眷恋,却不得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用生命学会放弃……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杀死端木焱 端木焱以为自己会死,尤其是,他看见又有一名黑衣人从门口冲进来,直奔自己而来。 看来,今晚他在劫难逃。 端木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上天却和他看了一把玩笑。 那后来冲进来的黑衣人,手一抖,一根细长的钢刺从袖口滑出,落在她的手心,被攥住。 这根钢刺,原是属于华粉墨的,后来也属于他,不过他换了名字,叫羽千琼。再后来,也就是刚刚,唐佳人被羽千琼扯离后,并没有被他扯出百娆阁,而是反手拉住羽千琼,进了隔壁房间,快速取下首饰,脱下身上的衣裙,露出内里的一身黑色夜行衣,又从胸口扯出一块挺大的黑布,蒙住头和脸,盖住额头,仅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她一转身,面对直愣愣的羽千琼,顺手扯走他手中的钢刺,冲回端木焱的房间。 唐佳人用不习惯这种滑不溜手的东西,但突然出手,还是偷袭成功,被他解决掉一名对端木焱举刀子的黑衣人,而后将其当成飞镖,秒杀了另一名黑衣人。 这手法如此的干净利索,唐佳人都恨不得为自己拍手叫好。 身受重伤的黄如意直起腰,用女里女气的声音骂道:“哪个贱人,胆敢坏我好事?!” 唐佳人一弯腰,从黑衣人的腹部拔出钢刺,用另一种较为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人是我的,不许你们杀!”转身,走向端木焱,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端木焱能夜视,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暗示。别看黄如意受伤了,她可不认为自己能打得过他。与其死拼,不如智取。例如……出其不意,给他一下子! 端木焱望着唐佳人那双不停眨动的眼睛,有些愣神。他没想到,她还会为了他去而复返。端木焱的眼眶有些湿润,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在唐佳人扬起手中钢刺的时候,对她绽开一朵好似昙花般绝美的笑靥,配合着佳人向下一刺的动作,发出痛苦的一声闷哼,直接腿一蹬,闭上了双眼。 唐佳人觉得,有必要夸一夸端木焱的配合能力了。 她刚要得意,就听有人从窗口跃进,大吼一声:“王爷!” 唐佳人的眸子一瞪,在心里暗骂肖劲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不过,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有肖劲在,她也就不用继续和黄如意演戏了。最好肖劲能一刀砍死黄如意,她乐得一身轻松。也不知道秋月白和孟家二货怎么样了。三个打一个,到现在都没有传来胜利的喜讯,可见战况挺激烈啊。她得赶快解决掉这边的事儿,去那边看一看。 唐佳人正要起身,只觉得后背有劲风袭来。 肖劲身为东锦衣卫的指挥使,绝对不是白给的。他这一刀,有着雷霆万钧之势。 那刀刃尚未触碰到她的脖子,唐佳人已经感觉到刀风入肉了。 闪电之间,唐佳人想的是:我就不应该来救端木焱! 因为救人,让自己被人斩杀于刀下这种事,比霸霸楼里那阵闹腾更乌龙。上一次,她是看别人的热闹;这一次,她只能看自己的热闹了。原来,看热闹也会致命的。太伤感了。 在躲不开死亡危险的时候,唐佳人的所有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无论她怨天怨地怨谁,最后也只能认命。 然,奇迹出现了! 黄如意一把大刀挑起,竟是与肖劲较上劲了! 唐佳人慢慢回头,看见两柄近在咫尺的大刀,感觉到老天爷在和她开玩笑。 她来救端木焱时,想的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己杀了战苍穹,黄如意就是敌人。黄如意要杀端木焱,她自然要救人。她先杀了两名黑衣人,控制住场面,再以报仇者的身份出现,假装杀死端木焱,实则那一下确实刺入了肉中,不过不是端木焱的肉,而是穿过端木焱的腋下,刺入他身下的那具死尸体内。 黄如意的脑子确实有些不正常,但那不能说明他傻。他有耳朵,他会听。钢刺入肉的声音,才是令他相信唐佳人真杀端木焱的声音。 因为这一点点儿的相信,就会露出一个致命的破绽。 唐佳人已经想好,在黄如意来检查端木焱是否真死的时候,偷袭黄如意,送他去见战苍穹,帮他了却一件心事,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不想,肖劲突然进来,就要杀她给端木焱报仇。 黄如意应该是和她一个想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他对上了肖劲,用行动表明他与她算是半个自己人。 这……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唐佳人有心去帮肖劲弄死黄如意,却怕肖劲回手给她一刀。再者,黄如意刚刚救了她,她也不好直接恩将仇报啊。真的,江湖中这些恩恩怨怨啊,太混乱了。 唐佳人见肖劲和黄如意打得势均力敌,也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她伸手去推端木焱,想让他别装死,快点儿醒来。结果,端木焱一动不动,看起来和死了无异。 唐佳人一惊,越发觉得端木焱那如同昙花般的一笑,似乎有着诀别的味道。难道说,他命休矣?我去,这玩笑可开大了。 肖劲看见了唐佳人的身型,知道她是名女子,却不知道这人就是唐佳人。他见唐佳人对端木焱再次出手,心中怒不可遏,当即逼退黄如意,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唯有闪身躲开,不和他正面冲突。 肖劲步步紧逼,不肯放过唐佳人。 唐佳人被逼着退到窗边,只能奋起反抗。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尤其是在,肖劲和黄如意胜负未分之时。 黄如意发出尖锐的叫声,冲向端木焱,挥刀便砍。 肖劲只能放过唐佳人,去拦黄如意。 这时,一名没有死透的黑衣刺客爬起身,捡起刀,爬向端木焱,准备补一刀。 肖劲看见,转过身,一刀将那人钉死在地上。 黄如意抓起唐佳人,就要从窗口跃出。 肖劲回身便砍。 唐佳人无法,只能飞出手中钢刺,将其逼退。 黄如意对此十分满意,抓着唐佳人就跳出窗外,逃之夭夭。 唐佳人大惊失色啊! 心中咆哮道:这是几个意思啊?你都身受重伤了,还抓着我一起跑岂不是拖你后腿?! 黄如意,人脑子可以拎不清,但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哎呦喂。 她是敌方!敌方!不是自己人呐!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八章:大纵火起惊情 秋月白、孟水蓝和孟天青,三个围攻一个,从百娆阁楼下一直打到小镇边缘,生生从一处民宅的房顶跌落进屋里,将正在拼命造人的二位吓尿了。 隐身刺客的身影渐渐显露,竟是被孟天青问话的那位糙汉子,也是被望北领回茶楼让秋月白问话的同一人。 孟天青一惊,指着壮汉对孟水蓝道:“就是他!就是他和我说财神假面人跑了,雇来的其他五人也四散离开,他不甘心,他要在这寻财神假面人!” 壮汉见自己露出身形,冲着孟天青一笑,突然出手,飞出匕首,直奔孟天青的脖子而去。 孟天青闪身躲开。 好巧不巧,床上那吓尿了的夫妻二人正连滚带爬地起身,要从屋里跑出去。就这么一个起身的功夫,匕首就直奔男人的胸口而去。男人下意识地抱头一蹲,那把匕首就直接刺入了女子的胸口,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壮汉从孟天青的身边一跃而过,跳到炕上,拔出匕首,撞开窗户,跑进了院子里。 秋月白等人追了出去,只留下吓傻了的男人,摸了摸女人的身体,发出骇人的嘶吼。 孟天青脸色铁青,如同一只凶猫,扑向刺客一顿抓挠。刺客与其纠缠三个回合后,在墙头上,一把掐住孟天青的下巴,对准备继续动手的秋月白和孟水蓝,诡异地一笑,道:“你们还是回去看看,我就不陪你们玩了。”将孟天青往地上一甩,转身就跑。 秋月白和孟水蓝互看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慌。二人同时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奔回百娆阁。孟天青从地上爬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冲回百娆阁。 百娆阁外,尸横遍野,大多数都是东锦衣卫的人,唯有少数几人是黑衣刺客。 秋月白和孟家兄弟见到这种场面,只觉得头皮瞬间炸开,呼吸都为之一窒,顾不得安抚快要裂出血的心脏,直接奔向二楼。 二楼里,端木焱原本居住过的屋子里,除了十多具尸体,竟不见任何活人的踪迹。 整座百娆阁都寂静无声,却腥风阵阵,令人作呕。 然,无人关心这些。 秋月白要寻的是唐佳人。 秋月白的眼睛红了,如同受伤的野兽,一间接着一间屋子的去寻、去找、去翻、去拆,却……始终不见佳人芳踪。 他抿着唇,将几乎冲口而出的嘶吼压在喉咙里。 他希望,唐佳人就藏在某个角落,等着他回来寻她,而不是在他重燃希望的时候,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与生死之隔相比,他宁愿她远离此地,去没心没肺的逍遥快活。 因此,寻不到,反而成了他最重要的精神寄托。 每推开一扇门,他都怕看见她躺在血泊中。若真是那般,他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留它们何用?! 秋月白本就受了重伤,咬牙和隐身刺客斗了一场,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绷着弦来寻佳人,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孟天青急得红了眼睛,道:“这些刺客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佳人……佳人在哪儿?”张开嘴,喊:“唐……” 孟水蓝一把捂住孟天青的嘴巴,低声道:“别喊。” 孟天青挣脱孟水蓝的手,嘶吼道:“凭什么不让喊?” 孟水蓝望着孟天青的眼睛,回道:“因为……越少人知道她还活着,她越安全。” 孟天青的眸子一颤,慢慢攥紧拳头,恨声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孟水蓝冷冷地道:“要什么?无外乎是为了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孟天青道:“一定是为了摩莲圣果!怪不得唐不休说,妄想得到摩莲圣果的人都该死!” 孟水蓝不再言语,继续前行,心中却是重重一叹,暗道:也许佳人不应该回来。她从异香变得奇臭,从满身疤痕变得美艳动人,任谁认出她,都会晓得,她与摩莲圣果融合了。如今,她才是真正的摩莲圣果。怀璧其罪…… 孟天青吸了吸鼻子,跟在孟水蓝的后面继续寻人,心里想着: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佳人,你一定要好好儿的。就算不认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好好儿的。 实则,他们误会了。 这次来的人并非是为了摩莲圣果,而是为了端木焱。只不过因为他们太在意唐佳人,一见出事,立刻将其带入其中。当然,若是绕个圈说,这场刺杀与摩莲圣果和唐佳人都有着莫大关系。 秋月白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就是一松,身子一歪,差点儿就昏倒在地。 孟水蓝忙一伸手,扶住秋月白,并发出一声痛呼:“嘶……” 秋月白转头看向孟水蓝。 孟天青立刻问道:“哥,你受伤了?” 孟水蓝收回手,道:“小伤。” 这时,百娆阁外悄然出现两名黑衣人,分别点燃三只火箭,同时朝着百娆阁射出。六只 燃烧着的火箭,瞬间将酒水洒落一地的大厅点燃。 秋月白的眸光一冷,立刻追了出去。 孟家兄弟紧随其后。 外面的黑衣人点了房子就要跑,却被秋月白拦住去路,被孟家兄弟一人一个放倒在地。 秋月白问:“谁的人?” 黑衣人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道:“休问。” 秋月白身为武林正道的领军人物,平时处事最是公道冷静,如今却直接道:“杀了。” 孟水蓝微愣,却还是言听计从,从黑衣人的箭匣子里抽出一根冷箭,直接插向黑衣人的脖子。 那黑衣人立刻怂了,喊道:“我是六王爷的人!” 秋月白问:“为何放火?” 黑衣人看了看秋月白,回道:“秋城主,这是肖指挥使吩咐的,属下只是听命行事,还请秋城主不要为难。” 秋月白盯着黑衣人的眼睛,问:“六王爷何在?霞光姑娘何在?” 黑衣人看向另一名黑衣人,又转头看向秋月白,哭丧着脸回道:“属下收到信号,立刻赶来,却没见到什么霞光姑娘。至于……六王爷,属下实在不方便多言。” 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火舌中救出一人 秋月白听得出,这人确实没见到唐佳人,而肖劲之所以要烧毁百娆阁,定是有着深一层的打算。由此看来,那些黑衣刺客并非冲着佳人而去,其目标应该是端木焱。 这么一想,秋月白心中的那根弦又松了松。 端木焱是生是死,与他何干?秋月白直接挥手,示意放人。 孟家兄弟松开手,两名黑衣人一抱拳,迅速跑没了影。 孟水蓝道:“如此看来,这些黑衣刺客的目标是端木焱。” 孟天青蹲在地上,掀开一名黑衣刺客的蒙面布,又在他身上翻了翻,并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物件。他不死心,又去扯另一名黑衣刺客的蒙面布…… 秋月白望着燃烧起大火的百娆阁,喃喃道:“竟是空无一人。”实则,这并非他真正在意且想要说的话。他心中空落落的,就如同这间燃烧着的百娆阁,寻不到佳人,变得空旷而窒闷。 孟水蓝没有细品秋月白这话的意思,一听他提起百娆阁,便想踩上两脚。再者,对于孟水蓝而言,没有寻到唐佳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整个人也随之松了一口气,有了几分聊天分析的心情。 他鄙夷道:“那百娆阁主就是羽千琼,也不知在这场惊变中,起到何种作用?也难为他,为了得到消息,竟做出卖笑之事。呵……”一想到佳人跑到他手下扮成舞姬的模样,他就心气难平,又自然而然地多踩了几脚,“刚才你与那隐身刺客动手,羽千琼却趁机抱住了佳人的腰肢。这份亲密,啧啧……” 孟天青皱眉道:“孟水蓝,你别在那酸酸唧唧个没完没了,可知道羽千琼在哪儿?没准儿,能在那寻到……”眼睛往左右一看,刻意压低声音小声继续道,“佳人。” 孟水蓝道:“某不知羽千琼在哪儿。” 孟天青撇嘴道:“百川阁的名声,就是这么败坏在你手里的。” 孟水蓝怒道:“你当某什么消息都知道?!” 秋月白看向孟水蓝道:“百川阁的人素来喜欢藏身暗处,窥视别人的一举一动。你怀疑霞光姑娘的身份,怎不派人盯着百娆阁?” 这话问得有些扎心啊。 孟水蓝忍着怼回去的冲动,道:“因为某这次带来的人,都不善于用文字记录什么。且……某让他们留在米店,保护一个人。” 秋月白步步紧逼,问:“谁?” 孟水蓝微微停顿片刻,才回道:“唐不休。” 三个字,竟让秋月白那颗已经松了弦的心脏瞬间绷紧起来,那因流血过多而微微佝偻的腰肢瞬间挺得笔直。 他一言不发,却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转动眼睛看向米店的方向。 这时,孟水蓝一抬手指向百娆阁,喊道:“有人!” 这两个字,立刻引起了秋月白和孟水蓝的注意。举目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人从百娆阁里往外跑。那人的动作跌跌撞撞,看起来好像被浓烟熏迷糊了。 浓烟滚滚,火舌四蹿,看不真切那到底是个什么人。却见那人跑了几步后,被一根横木砸中,倒在了地上,却又强撑着身子,爬了起来。结果,又倒下了…… 孟水蓝道:“怎还有活人?” 秋月白的眉头一皱,直接冲向火海去救人。 孟水蓝伸手想要拦他,却没拦住。 此时的大火已经十分恐怖,常人很难靠近,更别说冲入火海救人。所幸,秋月白的武功路数与常人不同。 他用内力在身体外面凝结成一层冰霜,借此保护自己。冰霜遇火则化,他唯有屏住呼吸,不停用内力凝结冰霜。 在跑到那粉袍男子的身边时,他险些虚脱。 屋里烟火之气令人睁不开眼,秋月白隐约看见,趴在地上的人,是一位粉袍男子。秋月白可以确定,他从楼上走到楼下,没放过任何一个房间,根本就没看见这名男子。显然,他躲在了其它地方,是自己视野上的盲角。 秋月白从不是烂好心之人,也不会为了他人罔顾自己的性命。说到底,他能冲进火海,是因为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救出唐佳人的机会。尽管当时他实在不敢肯定,火海中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唐佳人。 如今看见了,不是,他绝不对耽误时间伸手救人。 秋月白只是一瞥,便要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那粉袍男子又支着手臂抬起头,试图爬起来冲出去。 秋月白收回的目光微顿,又快速转了回去。 四目相对,秋月白心头大震。只因,那人竟是……公羊刁刁! 秋月白没有认为自己眼花,也没有过多想法,当即一弯腰,一伸手,抱起公羊刁刁,用已经所剩不多的内力,在二人的身体外面裹上冰霜,直接冲了出去! 尽管有冰霜的保护,二人冲出火海时,还是被火烧到,点燃了衣袍。 秋月白在地上一滚,快速扑灭了火。 孟水蓝和孟天青早已脱下衣袍,扑向粉袍男子,将其裹住,拍打掉火苗。 一番动作下来,秋月白瘫在地上,闭上眼睛,只剩下微弱的呼吸,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 至于粉袍男子在被抱出来的过程中,就已经昏死过去。 孟水蓝忙摸了摸秋月白的脉搏,确认他还活着,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道:“这是什么人啊,值得你舍身相救?”一回头,看见孟天青正往粉袍男子那张烟熏火燎的脸上吐口水,然后用袖子给他擦脸。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要不要这么恶心?”走过去,抱着胳膊看孟天青在那里忙活。 当粉袍男子的脸渐渐干净,孟天青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瞬间瞪大眼睛,脸部肌肉快速抽搐两下,慢慢蹲下,用手捏了捏粉袍男子的脸,而后看向孟天青,干巴巴地道:“这是……” 孟天青点头,使劲儿点头,突然就抱起粉袍男子,哭道:“真好……真好……你没死真好……” 孟死蓝诧异,腹诽道:感情这么深吗?某死了你都未必这么哭。 孟天青继续哭嚎道:“你没死,她就不会恨我了!太好了,太好了……” 孟水蓝仰头望天,用手指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道:某这儿都快成收容馆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女人都是骗子 唐佳人被黄如意抓走,自然是要逃的。 为了拖黄如意的后腿,当他拉着她狂奔时,她故意表现出没有轻功的样子,跑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气喘吁吁,步伐踉跄。 唐佳人以为,黄如意会放开她,不想,他竟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其扔起,然后扛在肩膀上,继续狂奔。 唐佳人暗道:我去!这还是不是人?被肖劲伤成那样,还能这般狂奔,简直就是牲口啊! 唐佳人心中腹诽,却没有挣扎。 因她看得出,黄如意暂时没有伤她的意思。她也十分纳闷,黄如意为何如此?心里是个什么打算?不知刚才那个可以隐身的刺客,与黄如意这些人是否有关系?若说没有,为何都选在今晚动手,岂不是太过巧合? 跑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追出,黄如意终是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踉跄,将唐佳人甩在地上。 唐佳人为了麻痹黄如意,装出武功拙劣的样子,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起。 黄如意倚靠在树上,将大刀往地上一插,恶狠狠地看着唐佳人,一把扯下脸上的蒙面布,露出那张面白无须的脸,而后扯开衣衫,露出被砍了一刀的腹部,解开腰带,紧紧缠在伤口上。 唐佳人看得咂舌,适当做出惊恐的表情。暗道:他扛着她一顿跑,竟没把肠子跑出来,真是……厉害了。 黄如意处理完腹部的伤口后,又用蒙面布把受伤的胳膊随便缠了两下,这才站起身,拢好衣服,拔出大刀,向着唐佳人走去。 唐佳人真是庆幸自己已经不晕血,否则……这会儿一准儿人事不知。 她在黄如意走来时,向后退了退,看样子有些害怕。 黄如意将大刀扬起,直接砍向佳人的脖子。 唐佳人准备出手,直接抓他的腹部,去与他的伤口或者……肠子……呕……打个招呼。在出手的前一刻,她却改了主意,装出既害怕又愤怒的样子,缩着脖子向一侧躲去。只因她察觉到,黄如意并非真想要她命。且,她也打算从他身上套些话出来。 果然,黄如意那一刀砍在了唐佳人身后的树干上,入木三分,却停在了唐佳人的脖子前。 黄如意用女子的声音,尖锐地问道:“你是谁?!给我坦白说个明白,否则……杀了你!” 唐佳人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弹指间明白自己应当如何,当即瞪着双眼怒视黄如意,而后冷冷地哼一声,扭头不搭理他。 这个态度令人费解。 黄如意也不和她废话,一伸手,去扯她挡在脸上的黑布。 黑布散开,露出一张浓妆艳抹却似曾相识的脸。 黄如意皱眉,凑近看了看。 唐佳人知道,黄如意从来不拿自己当男人,可他毕竟曾经是个男人啊。他贴她这么近,感觉怪怪的。唐佳人当即推了黄如意一把,怒道:“黄如意!你滚开!” 这一开口,正是花姑的声音。 黄如意别人记不住,花姑这个娘们他却是记忆深刻!敢和他抢宫主大人,简直就是找死!秋月白带人杀上战魔宫,这个贱人就不见了,本以为她已经死了,不想竟在百娆阁里出现。虽想不明白他为何去杀端木焱,但不妨碍他杀了她! 黄如意将刀拔出,怒道:“贱人,你背叛宫主,找死!”扬刀就要砍。 唐佳人还指望从他口中套出些有关今晚行刺的一些内幕,不能和他直接动手,当即用比他更愤怒的声音吼道:“你才是叛徒!” 这一声,实在太具有穿透力,活生生将黄如意钉在当场。 唐佳人眼睛含泪,抬手指着黄如意的鼻子,尖锐地质问道:“宫主被围时,你在哪儿?许红娘背叛时,你在哪儿?!段青玥为救宫主死于那个什么鬼盒子之下时,你又在哪儿?我为宫主舍生忘死时,你死哪里去了?!” 一句一声,都是血泪啊。 唐佳人就那么指着黄如意,将他逼退了两步。 黄如意不知道后山上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唐佳人这么一说,感觉还真能对上。 他愣了愣,放下刀,问:“你说你为宫主舍生忘死?” 唐佳人挺直背脊,道:“对!那晚秋月白要杀宫主,许红娘叛变,用个装着毒针的黑盒子去偷袭宫主,还是我用石头砸的她呢!”神色一悲,“宫主也得了那样一个盒子,对付秋月白。结果……那盒子是个傻的,敌我不分,没伤到秋月白,却把宫主自己给伤到了。都说那毒见血封喉,宫主……”声音哽咽,吸了吸鼻子,好似强忍悲痛,继续道,“宫主滚下了山,我……我也不想活了,就要跳下去陪他。不想那秋月白冲出来,喊着什么佳人,我心中害怕,向后躲去,一脚踩空,就失去了知觉。” 唐佳人现在编谎话那是张口就来。其实,一个谎话需要用一百个谎话去圆,这是一件十分累脑子的事儿。可偏偏佳人记忆性好,考虑问题条理清晰,说起谎话那叫一个生动自然,就是一个让人信服。 黄如意被唐佳人的话喷懵圈了,直觉认为,她没说谎。他想起王蓝海分析过宫主受伤之事,与花姑所言八九不离十。 他虽痛恨花姑和自己争抢宫主,但这么多年,战苍穹一直对美色来者不拒,他也早就习惯了。最重要的是,忠心!只要花姑对宫主忠心耿耿,他就能容她。 黄如意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却还是追问道:“后来呢?你干什么去了?为何不来寻我们?还有,你今晚为何要去刺杀端木焱?!” 唐佳人没有一味顺从,直接凶巴巴地反击道:“你呢?你干什么去了?为何去刺杀端木焱?!” 黄如意张口要回,却及时闭上嘴,威胁道:“问你呢!你老老实实地说清楚,否则杀了你!” 唐佳人鄙夷道:“你除了喊打喊杀还会什么?端木焱可是我杀的!”说着话,小眼神一飘,下巴一扬,那样子还真是骄傲啊。 黄如意最烦花姑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多少次想将其撕烂喂狗,可今晚看起来,还是不那么难看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杀了端木焱,一心为战魔宫着想。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一章:狠辣更要有尊严 黄如意看向唐佳人的目光不再那么凌厉,反而带上三分不耐烦,道:“快说!磨磨唧唧的娘们儿最烦人!” 唐佳人见他说得难听,但表情却放松了三分,显然是信了她的鬼话。这样很好。唐佳人在心里嘿嘿一笑,面上装出妥协的样子,继续忽悠黄如意,撅嘴道:“醒来后,我发现整个战魔宫都烧得差不多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目光幽怨地瞥了黄如意一眼,继续道,“我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儿?离开后,四处颠沛流离,却始终想着要给宫主报仇雪恨!我想杀了秋月白,却没有这份能耐。在听到有关霸霸楼的消息后,我觉得机会来了。我也没有别的能耐,只能冒险将自己卖身入青楼……”眼眶一红,又哽咽上了,“我知道,我这样会让人瞧不起……”用袖子捂住脸,肩膀颤了颤。 黄如意感触颇深,伸出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 唐佳人适可而止,吸了吸鼻子,放下袖子咬牙切齿地道:“为了给宫主报仇,我……我被人侮辱又有什么关系?!我化名霞光,潜伏在百娆阁里,偷听到秋月白和端木焱的谈话,知道秋月白之所以偷袭战魔宫,正是受了端木焱的指示!” 听到这里,黄如意大怒啊! 他攥紧大刀,喝问道:“此话当真?!”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道:“我骗你做什么?若非如此,我能去趁乱去杀端木焱吗?今天晚上,端木焱约秋月白一同寻欢作乐,我就想着,给他们下毒,弄死他俩。结果秋月白没来,紧接着就有黑衣人冲进来。我吓坏了,却也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为了宫主,为了战魔宫,我死又何妨!” 这话说得实在是大义凛然,以至于黄如意都被感动了。 黄如意道:“你是个好的。” 唐佳人心中得意啊,面上却做出英勇赴义的样子,悲壮道:“我在流落街头时,曾认识一个小乞丐,学了点儿拳脚功夫。他告诉我,只要够狠,就能杀人!我……我就那样冲出去,十分巧合地杀了人。现在想起来,也是后怕。” 唐佳人把表情和声音拿捏得太好了,为黄如意展现出一副明明柔弱却为了大义不顾自身性命一心想要为宫主报仇雪恨的小女子形象。以至于,一些不太详细和稍有漏洞的地方,都被黄如意忽略过去,甚至还脑补了她是如何忍辱负重万般不易的。 唐佳人说完,又捂着脸嘤嘤哭起来。看样子,是真被吓到了。 黄如意那叫一个心疼啊!但凡爱护宫主的,他必爱护她;但凡伤害宫主的,他必杀死她!若不是因为要保护好宫主的身体,不好引起秋月白的注意,打草惊蛇,他早就去杀许红娘了。如今见花姑如此有情有义,他实在太感动了!一想到有人和自己一样,为宫主而生,为宫主而死,他就激动得不得了。 黄如意伸手抱住唐佳人,要给她安慰,要表达自己的喜悦。 唐佳人推开黄如意,别扭地道:“我对宫主至死不渝,你……你别这样。”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反胃。 黄如意立刻呸了一口,娇嗔道:“想什么呢?谁稀罕!”攥着大刀向前一指,“走了,还有要事要办,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唐佳人觉得,她的这些铺垫,终于可以成为敲门砖了。她问:“什么大事儿?” 黄如意横了唐佳人一眼,呵斥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唐佳人瞪眼道:“我好歹也是花堂堂主,你竟如此无视我!” 黄如意觉得花姑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过一想到她不畏生死去刺杀端木焱,这态度就起了变化,道:“反正现在不能和你说。你跟着我就是了。” 唐佳人暗道:你不说,我哪里敢和你走?你的脑子装满战苍穹,我只要卖忠诚就行,可若是再碰到其他人细细打探她的所作所为,定要露出破绽。 唐佳人装出扭脚的样子,惊呼一声,栽倒在地上。 黄如意皱眉,伸出手,道:“起来。” 唐佳人摇头道:“蹩脚了,好痛。” 黄如意收回手,眉头皱得死紧,不高兴地道:“真是麻烦!你起来,我背你。”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你那肚子都那样了,再背我,肠子就得出来。” 黄如意横了唐佳人一眼,傲娇地道:“不用你关心。”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跳,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多嘴啊。 黄如意再次伸出手,急躁地催促道:“别磨蹭了,快点儿。” 唐佳人只得攥着他的手站起身,道:“我活动一下就能走。” 黄如意也怕自己肠子跑出来,就黑着脸点头应下,道:“快点儿。” 唐佳人见他催促得急,心里越发肯定要多拖延一会儿,于是一边活动着脚踝,一边拐着弯问道:“你今晚怎么会去刺杀端木焱?是不是和我一样,知道他才是幕后黑手?”心中暗道:短尾巴呀,你欠我颇多,这锅你就背了吧。 黄如意怒气冲冲地道:“谁知道那个狗屁王爷竟如此黑心!我们战魔宫并没有对他出手,他却先下手为强。今晚去刺杀他,也绝对不冤枉他!至于原因,你先别问,等会儿到了地方,你也就知道了。”说完,还冲着唐佳人露出一个特别古怪的笑意。有点儿期待,有点儿神秘,还有点儿窃喜,甚至还有很大一点儿的担忧。 能让黄如意有着如此生动表情的人,唐佳人不做他想,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令她特别不喜欢的名字——战苍穹! 我去! 不会吧? 难道说,战苍穹没有死? 不不,不可能。 难道说,战无敌的名字太硬气,死都死不了? 要真是这样,她以后就改名叫唐不死。 好吧好吧,不要乱想。 都说是那毒针见血封喉,不是闹着玩呢?以后还有谁会相信见血封喉这四个字?狠毒的字,就应该格外注重名声,扛起尊严阿喂! 自己没死,是因为摩莲圣果,那是休休娘亲的恩赐。战苍穹没死,那就有点儿天理难容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意外来人搅局 唐佳人一颗心七上八下,偷偷吞了吞口水,试探着问:“你寻到宫主的尸体了吗?” 黄如意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斥责道:“别瞎说话。宫主无事,一直都好好儿的。”说完,还含情脉脉地一笑。 这一笑,倒是令唐佳人心中稍安。黄如意该不会是接受不了战苍穹已死的事实,所以……脑子有些疯吧? 唐佳人觉得在这件大事上,不容丝毫马虎,再次拐了个弯,道:“都说霸霸楼卖摩莲圣果,若是能得到……” 黄如意当即怒道:“假的!霸霸楼就是个骗子!” 唐佳人一听这话,心咣当一声放回到原处。如果黄如意是假面人之一,那他一定是花猫假面人。花猫假面人抢走了假的摩莲圣果,是为了让战苍穹死而复生。所以,战苍穹是真的死了。 呼……吓死她了。 若战苍穹不死,死的就是她了。 战苍穹看见她被见血封喉的毒针射中,若她不死,岂不是说明她体质特殊?段青玥都死在毒针之下,她凭什么能侥幸逃脱还活蹦乱跳?她确实逆天,但她低调,不让别人知道。 唐佳人见问不出什么,只能假装惊讶地道:“假的?” 黄如意沉着脸不说话。 唐佳人重重一叹,不再言语。 黄如意却是看向唐佳人,再次露出那种诡谲的笑意,令人心里发毛。 那种笑,让唐佳人怀疑,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摩莲圣果,要把她诱骗回去,剁碎了喂给战苍穹吃。 唐佳人且自诩恩怨分明之人。因此,她准备乘其不备出手,然后废了他的武功,饶他一小命。当然,前提是,他不会将她还活着的消息到处乱说。战魔宫已经是树倒猢狲散,倒不是那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战苍穹口中的天元。 思及此,唐佳人询问道:“你还能扛着我跑不?” 黄如意如实以答:“不行了。” 唐佳人又问:“那若遇上追兵,你还能打得过吗?” 黄如意的脸黑了三分,不耐烦地道:“你快点儿走,不就没事儿了吗?怎么磨磨唧唧个没完没了?!”眼睛一眯,恶狠狠地问道,“不是要给谁通风报信吧?” 唐佳人将脸一拉,不悦地道:“给谁通风报信?!” 黄如意直接回道:“秋月白。” 唐佳人微愣,反问:“为何要给他通风报信?” 黄如意一撇嘴,满脸不屑地回道:“那个小白脸,专会勾搭女人。也就那些眼皮子浅的女人会上当受骗,被表象迷惑。哼!若让那些贱人知道宫主的厉害,管保一个个儿求宫主疼爱。” 唐佳人的脸皮子抽动两下,心中暗道:怎么觉得黄如意在和她开-黄-腔呢?话说回来,那种事儿上还有啥可拿出来对比的傲人之处?她倒是觉得秋月白和休休都差不多呢? 黄如意见唐佳人认真思索的模样,心中不悦,推了她一把,喝道:“你生是宫主的人,死是宫主的鬼!再敢想其他男人,小心我整死你~” 黄如意这话说得倒是挺爷们的,若不翘起个兰花指,效果估计会好一点儿。 唐佳人已经懒得搭理黄如意,也明白他身后藏着一个秘密。她若跟过去,倒是可以一探究竟,但是能不能全身而退,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唐佳人的好奇心固然很强,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孤身勇闯虎穴,而是寻到休休。没有休休,她做什么都底气不足啊!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对黄如意道:“我实在走不了了,不如你先回去处理大事,然后再回来接我?” 黄如意将脑瓜子扭得快飞出去,一叠声地道:“不行不行,你必须和我走。”宫主即将醒来,若是看见花姑,岂不是会很开心? 唐佳人道:“那怎么办?你背我?” 黄如意一咬牙,点头应道:“行!我蹲不下,你自己跳到我背上。” 唐佳人点了点头,绕到黄如意的身后,照着他的后脖子就要出手。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喊道:“你他娘的在这儿磨叽什么呢?” 唐佳人把拳头换成手掌,放在了黄如意的后脖子上,看向对面来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袁绿野。 黄如意这次倒是没和袁绿野对上,而是高兴地道:“你来的正好,快把她背上,我们回去。” 袁绿野走近,终是看清楚隐在黄如意身后的唐佳人,愣了愣,问:“这是?” 黄如意道:“这是花……堂主。”本想直呼其名,但一想到花姑刚刚立功,就改成了尊称。 袁绿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唐佳人,视线在唐佳人搭在黄如意后脖子上的那只手上一扫而过,身体悄然戒备起来,问黄如意:“你是怎么找到花堂主的?” 黄如意道:“别磨磨唧唧的,回去再和你说这事儿。她脚脖子崴了,你快背起她,我们走。” 袁绿野道:“我被秋月白打伤,现在没法背人。还是你背着,我帮你拿刀。” 黄如意骂道:“你个怂货!” 唐佳人突然出手,做势要捏紧黄如意的后脖子。 袁绿野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一拳头打在她的胸口。 唐佳人惨叫一声,后仰倒地,假装昏死过去。 黄如意一看花姑被袁绿野打伤,当即暴怒,一拳头将袁绿野的脸打歪,吼道:“你干什么!?” 袁绿野青筋暴起,咬牙道:“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她要伤你,我才多管闲事!” 黄如意呸了一口,道:“她一个没有功夫的人,如何伤得了我?你……你给我等着!”蹲下身子,摸了摸唐佳人的脉搏,竟没摸到任何起伏。 他一慌,道:“完了完了,花堂主这是要被你打死了。宫主……” 唐佳人觉得,她要听的内容即将呈现喽。 可偏偏袁绿野是个心机重,处事油滑,喜欢留一手的人。他阻止黄如意的话,道:“我只用了两分内力,她死不了。你若是要带她回去,这样最好。” 黄如意一咬牙,扯起唐佳人,将她背在身上,然后把手中长刀扔给了袁绿野,啐道:“死人脸!”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三章:同睡在冰晶里的男女 袁绿野被黄如意骂也不是一两天了。整个战魔宫,除了宫主战苍穹,谁没被黄如意啐过? 习惯是习惯,终究意难平啊。 袁绿野横了黄如意一眼,道:“你就是个缺心眼的二货!这次去了十二人,就你一个回来的?行动成功否?又是从哪里寻到了花姑?” 黄如意干脆不搭理袁绿野,连个表情都欠奉。 袁绿野急道:“你倒是说个话啊!” 黄如意:“呸!” 袁绿野:“……” 唐佳人好想笑,忍得实在是辛苦,强迫放空自己,支棱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她能感觉到,袁绿野一直在防备着她。她做出引起袁绿野怀疑的举动,本是想通过袁绿野和黄如意的对话听到一些内幕,不想二人对此事都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这种态度,令唐佳人越发好奇,于是决定跟去看一眼。 她想,凭借自己的机智,想要脱身还是没问题的。 连续折腾这么久,唐佳人也乏了,竟心大得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唐佳人是被活活儿冻醒的! 她僵着四肢,费力地睁开眼皮,用了两个呼吸的功夫,才找准焦距,看清楚周围的事物。触目之中,是灰白色的顶棚,触手之下,是一只冰凉的大手! 卧槽! 唐佳人吓了一跳,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身子根本就动不了。她转动眼睛,想要看清楚身边躺着这那位到底是谁?是人是鬼还是尸体?却只能看见半透明的冰晶棺。 唐佳人的脑子逐渐恢复清醒,一颗心随之向下沉了又沉。想不到,她有一天,竟会陪着某人的尸体睡! 真是……太无语了。 也许是因为体制特殊,唐佳人恢复得极快。她转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那具尸体,确认是战苍穹无疑。 他的样子没变,只是通身冰冷,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微微泛青的颜色,看起来有几分瘆人,却又不像死人。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探他的鼻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黄如意的声音,立刻收回手,闭上眼睛,继续装死……哦,不对,是装昏迷。哎哎……这么说也不对。若非她醒得及时,怕是真要被冻死在这里,当战苍穹的祭品喽。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将她放在战苍穹的尸体边,她会打爆他的头。天知道,她不怕刚死的,就怕这种死了一段时间却不腐不烂的尸体。哦不,腐烂后再诈尸更可怕啊。 冰晶棺外,黄如意嚷嚷道:“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亲眼所见不会有错!今晚若没有花堂主,我被肖劲缠上,也未必能全然脱身。” 王蓝海道:“宫主在此,万事得小心为上。昨晚绿堂主引来秋月白的人,若非今晚打他一个毫无防备,现在身陷囫囵的人一定是我们。宫主现在不宜移动,我等唯有死守。” 袁绿野不悦地道:“死守也要有个期限。我们按照约定,已经杀了端木焱,那人承诺为我们医治宫主,却迟迟不到,是何意?” 王蓝海安抚道:“黑堂主和紫堂主已经去接,不会耽搁太久。” 黄如意在冰窖里来回踱步,咬牙切齿地道:“他要是医治不好宫主,我杀了他!” 王蓝海道:“你那脾气别这么爆。老实坐一会儿,等人来了,让他也给你看看。” 黄如意平时看起来娇里娇气,此刻却表现得十分爷们,道:“哼!我即便如此,也能杀了那不守信用的杂碎!”这一喊,扯痛了伤口,一张脸都没了人色。 话音刚落,就听方黑子喊道:“接到人了,这就下来。” 黄如意那一双眼睛瞬间变得灵活起来,捂着腹部走到门口,探头看去。但见荷紫朗走在前面,两名披着黑色斗篷脸戴不同面具的男子走在中间,最后面,是方黑子。 四个人下到冰窖后,荷紫朗介绍道:“这几位分别是蓝堂主、黄堂主和绿堂主。”反手对三位自家人介绍道,“这位是神医,另一位是神医带来的帮手。” 被介绍是神医的人,整个人都裹在黑色斗篷里,唯有脸上的凶狼面具能透出两只阴沉沉的眼睛。而他带来的帮手,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戴着一张血红色的面具,两只眼睛打眼一看就好似要滴血那般,令人恐惧。 黄如意打量了一下凶狼假面人,觉得有些眼熟。 战魔宫的人抱了抱拳,两位假面人却只是微微颔首,看起来十分高傲,这令战魔宫的人大为不满,却因为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王蓝海十分干脆,直接道:“你们的要求,我们已经完成。还请阁下遵守诺言,救治宫主。” 唐佳人一惊,睁眼看向战苍穹,暗道:还有气儿? 凶狼假面人开口道:“已经完成?且把人头拿来给老夫看看。”他一开口,声音里就像含了块石头,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黄如意当即怒道:“你不相信我战魔宫?!” 凶狼假面人回道:“老夫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不见端木焱的人头,你只是空口白牙。” 黄如意就要冲出去打人,被王蓝海拦住,还在那嘶吼道:“去了十二个兄弟,就我一个人回来了!你还敢如此放肆,我杀了你!” 王蓝海一抬手,打昏了黄如意,将人交给方黑子,道:“把他送上去处理一下伤口。” 方黑子扫了眼两名假面人,有些不放心,但在王蓝海的眼神示意下,还是接过黄如意,将其抱出了冰窖。 王蓝海看向凶狼假面人,道:“阁下就算不相信端木焱已死,也当知道,我们战魔宫从不参与朝廷之事,如今动了手,便无法抽身,且损失惨重。若阁下执意要颗头颅,便是与我们战魔宫为敌。大可以动手看看。”微微一笑,“不死不休。” 气氛原本就很紧张,王蓝海直接发起挑衅,让每个人都瞬间进入备战状态。当然,除了唐佳人。 唐佳人躺在冰晶棺里,心中暗道:怪不得战苍穹敢带着六位阁主满江湖的闲晃,不怕战魔宫出乱子,这个王蓝海平时看着存在感不强,却在这种时候,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众位堂主的领袖,可见不是一般人呐。 正文 第六百六十四章:冰活人 凶狼假面人见退路被荷紫朗挡住,冷笑道:“你觉得,就凭借你们几个,能留住老夫?” 王蓝海一抬手,指向天棚,笑道:“上面埋了大量琉璃火,一触即发。即使我们武功不敌,想要捅破天棚,却也是轻易而举之事。战魔宫的人,甘愿为宫主赴死。阁下若能留下陪葬,想必宫主也是乐意的。” 凶狼假面人扭头看了看红脸假面人,红脸假面人却一言不发,看不明白他的想法和态度。 袁绿野道:“战魔宫虽被毁,但人还在。阁下是想多个朋友多条路,还是一刀两断,拼个你死我活?” 凶狼假面人哈哈大笑起来,道:“很好。诸位堂主在这种时候,还有共进退的想法和举动,老夫甚是钦佩。”转眼看向冰晶棺,“老夫既然答应,便不会食言而肥。” 王蓝海等人大喜,立刻伸出手,做出请的手势,道:“请。” 凶狼假面人和红脸假面人一同走向冰晶棺。 唐佳人一把拉起堆在下巴上的挡脸布,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心中暗道:那个死老头的声音有些熟悉,还是先挡着脸比较好。 凶狼假面人和红脸假面人来到冰晶棺前,向里一望。 这一眼,真是……难以形容啊。 冰晶棺里,战苍穹紧闭双眼,整个人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就像一个刚死之人。另一位,从头到脚都裹在黑布里的东西,是个女人吧? 女人突然睁开双眼,吓得两位假面人向后躲了躲,差一点儿就要出手灭了这诈尸的妖精! 唐佳人这么一睁眼,别说两位假面人,就连知道她在冰晶棺里的王蓝海和袁绿野都吓了一跳,至于荷紫朗,暗器差点儿脱手而出。 确认过眼神,这是活着的人。 凶狼假面人怒声问:“这是谁?” 王蓝海回道:“这是花堂主。” 唐佳人坐起身,伸出小手,给战苍穹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袍,柔声道:“宫主您先躺会儿,奴家去梳妆。” 原本吧,这里有个黄如意动不动就宫主长宫主短的,就够烦人的了,如今花堂主一回来就柔情蜜意、温柔款款、情深意切地对待和死人没啥区别的战苍穹,真是令人汗毛直抖啊。 唐佳人在众人的僵硬中抬腿跨出冰晶棺,问:“黄堂主呢?” 那份自然,就好像在自己家中。 荷紫朗回道:“方黑子把他抱上面去了。” 袁绿野心有防备地问:“你找他什么事?” 唐佳人娇声一笑,突然变脸,怒道:“他怎么把我放在地窖里?这是要冻死我吗?!” 荷紫朗看了看冰晶棺,又看了看唐佳人,觉得黄如意很有可能是这种打算,所以没有开口回话。 袁绿野呵呵一笑,调笑道:“你不是挺好的嘛。这一觉醒来,还带了股子泼辣劲儿……” 王蓝海皱眉呵斥道:“闭嘴。” 袁绿野看了王蓝海一眼,却没说什么,乖乖闭了嘴。 唐佳人冷哼一声,就要往外走。这里实在太吓人了!她真怕战苍穹突然坐起身,对她招招手,说:来吧,再一起睡会儿。 王蓝海对凶狼假面人道:“劳烦神医看看,应该如何治疗宫主。” 唐佳人脚步微顿,忍不住回头看向冰晶棺。她刚才已经摸了,战苍穹的脉息全无,整个人已经死透了,怎么还能治疗? 休休曾用龟息功闭气假死,可战苍穹是中毒,见血封喉的那种,怎么就用上治疗这么一个极具变数的词儿? 唐佳人看向冰晶棺时,发现那个红脸假面人在看自己。 唐佳人无法透过一双眼睛猜出面具后那张脸属于谁,也不认为对方能看得出她是谁。她自然而然地转开目光,仿佛后知后觉般颤声问道:“你说……宫主没有死?” 王蓝海看向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宫主内力雄厚,且在毒发之时,自动封了要穴。我们赶到时,宫主一息尚存。”转回头看向凶狼假面人,“我们能做的,便是逼出大部分的毒素,且每日以内力滋养宫主的七经八脉。为了防止身体有恶变,又将宫主置于这冰晶棺中。” 凶狼假面人点了点头,道:“处理尚算得当。”伸出干枯如同鹰爪的手,探向冰晶棺中,捏上战苍穹的脉搏,没有察觉到细微的跳动。他也不慌,又摸向战苍穹的颈部脉搏,终是探到一丝丝微不可查的起伏。 唐佳人觉得,自己还得再加把劲儿,适当表现出未亡人的惊喜,当即扑到冰晶棺上喊道:“宫主!宫主你听见了吗?!你有的治!有的治啊!” 如此声嘶力竭,令人侧目。 “噗……”一声十分不易察觉的喷气声响起,既像嗤笑,又像放屁,却不知是谁发出的。 唐佳人抬头,视线在两位假面人面前划过,将屋里人挨个看了个遍,问:“有人笑我?” 没人答。 唐佳人笃定道:“那一定是谁放屁了!真是对宫主不敬啊。” 这话一出口,真是令人不舒服啊。 气氛一度又冷了下来。 王蓝海冷着脸道:“花堂主,你先上去,不要耽误救治宫主。” 唐佳人暗道:我的心思被你揭穿了。 面上一点头,乖乖地道:“一定要救醒宫主啊~” 王蓝海点头。 唐佳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冰晶棺。 凶狼假面人细细诊脉片刻,收回手,道:“且将人抬出来,去楼上,老夫要为他用金针逼毒,让血脉畅通,这样灌下去的药才能发挥奇效。” 王蓝海点了点头,与荷紫朗和袁绿野一同出手,小心翼翼地抬出战苍穹,向楼上走去。 两名假面人走在几人身后,步伐稳健。 唐佳人刻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心念急转。实话,她虽猜到过这个结果,却并不相信。眼瞧着战苍穹要被救活,她总要做些什么才好。战苍穹亲眼看见她被毒针所伤,都无需问什么,就可以断定她身上有猫腻。最要命的是,他被毒针所伤时,她冲着他笑了。她笑得多么开心啊!就凭这个笑,他就知道,她是敌非友。 怎么办?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剪掉一撮毛 杀了他! 对,杀了他! 她能摆摆素手,将他推向死亡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只要战苍穹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她曾做了什么,战魔宫里的这几位堂主也终会分崩离析,她就可以再次行走江湖,无忧无虑。 唐佳人打定主义后,决定亲自“照料”战苍穹,直到送他去西天。 逼死公羊刁刁的人里,她最恨战苍穹! 二人关系匪浅,还有那样一层关系……我去,她脑袋一定是出问题了!战苍穹很可能不是公羊刁刁的堂兄弟,所以公羊刁刁的死活他压根就不在乎。再者,战苍穹曾言,他娘说过,若公羊刁刁他娘生出一个女儿,就让他俩结为夫妻。当时她脑子没转,公羊刁刁大概觉得战苍穹傻了,所以也没戳破真相,而事实却是——堂兄妹是不能结为夫妻的! 这么一想,唐佳人真是越发恨战苍穹。 他心中明白自己是谁,却把周边的人当成棋子耍。从刚才黄如意等人的对话中不难猜出,整个战魔宫都不知道战苍穹的真正身份。嗯……也不一定是全部不知道,那个王蓝海可能就晓得一些什么,不让怎么会成为战苍穹的真正心腹呢?! 唐佳人的眸光变冷,向阶梯上望去。 走在倒数第二位的红脸面具人回过头,又看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觉得,他这一眼颇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是谁? 可认出了自己? 为何总是若有若无地看向她? 他将自己蒙成那个样子,还真不太好猜呢。 不过,另一个人,她却已经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凶狼假面人的面具和那双手她认得,正是在霸霸楼中想要端木焱性命的凶狼假面人,而这人的真实身份,就是——夏坚身边的那位权叔! 一身阴冷的气息和一股子好似义庄和药房混合而出的气味,令人避之而唯恐不及。 她就想不明白了,如此重的味道,除非用油纸包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好,不透一丝气味,就算将自己裹成粽子又有什么用?呵…… 现如今她已经知道,夏坚是二王爷的人,却没搞明白,他到底是二王爷的什么人? 有些伤脑筋呢。 出了地窖,唐佳人感觉没那么冷了。她尾随在众人身后,进了主屋。 主屋里有一张床和一张塌,黄如意就躺在榻上,衣服大敞四开,缠在伤口上的腰带已经被剪短,白花花的肚皮上都是鲜血。伤口处皮肉翻滚,看起来十分骇人。方黑子正满手是血地给黄如意处理伤口。唐佳人瞥了一眼,觉得方黑子很可能会亲手弄死黄如意。 方黑子看见有人上来了,立刻粗着嗓门急声喊道:“那个神医啊,你快给黄如意看看,他眼瞧着要不行了!” 王蓝海等人将战苍穹放在床上,而后搬出一根根手腕粗细的蜡烛,将屋里点得亮如白昼。听闻这话,都看向了方黑子和他身后的黄如意。 凶狼假面人回道:“你们宫主离开冰窖,全身的血液会慢慢流动起来,各大经脉若不能让沉积的毒素先排出体外,然后逐一打开,他……药石难救。” 方黑子举着两只满是鲜血的手,傻了。他直愣愣地问:“就……就不能一起救了?” 凶狼假面人冷笑道:“你们可没付救两个人的代价。” 方黑子立刻道:“你要多少银子?你说!” 凶狼假面人取出中空的金针,满是嘲讽地道:“银子能救命,却挣不过时间。” 方黑子还要说什么,王蓝海却道:“黑堂主,你照顾好黄堂主,不要打扰神医救治宫主。”眸光沉了沉,“这是大事。” 方黑子攥紧拳头,扭头看向黄如意,如同困兽般绷紧了身体,却又不知所措。 黄如意面色青白,显然是失血过多,整个人都快赶上战苍穹了。可惜,他永远不是战苍穹,所以在只能救活一人的前提下,他可是被舍弃。 唐佳人皱了皱眉,心里不大舒坦了。 床上,凶狼假面人已经指挥着袁绿野和王蓝海当起了灯座,双手各托起一支手腕粗细的蜡烛,分别立在床头和床尾,而后吩咐荷紫朗准备铜盆和一应用品。 红脸假面人就像一件装饰品,无声无息地站在一边。 凶狼假面人摸了摸战苍穹的四肢,而后道:“解开他的衣袍。” 没人动。 凶狼假面人道:“老夫耐心不好。速速将他脱光。” 王海蓝和袁绿野一同看向唐佳人。在他们看来,花姑就是宫主的女人,由她动手最为合适。 唐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上。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动作的红脸假面人直接从塌上拿起剪刀,走到床边,欲动手剪下战苍穹的衣袍。 王蓝海道:“这种事,就不麻烦阁下了。”看向唐佳人,示意她动手。毕竟,认真来说,红脸假面人是外人,花姑是自己人。红脸假面人拿着剪刀,随时能结束了宫主的性命,而花姑武艺稀松平常,能杀端木焱靠的是一股子狠劲。将剪刀放在花姑手上,他放心。 唐佳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扭捏,于是走上前,从红脸假面人的手上取走了剪刀。她发现红脸假面人还真是武装到了牙齿,就连手上都戴着手套,不露一点儿皮毛。 唐佳人抓过剪刀后,挑起战苍穹的衣袍,装出紧张的样子,哆哆嗦嗦地问:“剪……剪到肉,怎么办?宫……宫主会不会喊疼啊?” 前一句话,让大家想要拍死她!后一句话,真是……活活儿要将人气笑啊! 若战苍穹能被她一剪刀戳醒,大喊一声疼,王蓝海都会立刻给她跪下喊声姑奶奶。 众人腹诽她脑子有问题,但那一直紧绷的心情,却因唐佳人的关系松了一分。 王蓝海道:“别多话,快剪开。” 唐佳人点了点头,稳了稳神,开剪。 她的手颤了又颤,两次三番差点儿戳战苍穹身上去。尤其是,当她开始剪战苍穹的亵-裤时,所有看着这一幕的男人,都感觉跨-间一紧呐! 这剪法,真是……太惊心动魄了! 王蓝海发誓,他绝对看见花姑剪掉了宫主大人的一撮毛。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你行的! 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中,唐佳人终于完成了任务,且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嘀咕道:“都出了一手汗。” 众人腹诽道:我们都出了一裤裆汗了! 凶狼假面人冷嗖嗖地开口道:“战魔宫真是人才辈出。” 这话,真真儿是打脸。 战魔宫一个八个堂口,八位堂主,各司其职,各有各的厉害,偏偏花姑跻身其中,愣是开了只有一位堂主没有一位属下的第九堂。 说出来,都丢人。 如今被人用语言挤兑,也只能吞口水忍了。 至于花堂主亲手杀了端木焱这件事,这些大男人就更不想多言了。毕竟,花姑是宫主的女人,却跑到烟花之地去靠卖笑复仇,讲出来实在不好听。 唐佳人被鄙夷,心里倒是一乐呵,装着听不出嘲讽的样子,热情地道:“你也这么觉得啊?我们战魔宫正缺一位会看病治伤的堂主,要不,你来顶个位置?” 凶狼假面人阴沉沉地一笑,道:“黄口小娃儿……”一伸手,就要扯唐佳人脸上的黑布。 唐佳人立刻低头捂住胸口向后退去,口中还喊道:“不许碰我!” 凶狼假面人没想到唐佳人的闪躲动作这么快,微微一愣,又仔细打量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怒道:“我是宫主的女人,你这无耻之徒!” 凶狼假面人喝道:“你敢攀诬老夫?” 唐佳人指着凶狼假面人骂道:“你先动的手!我们都看着呢!” 凶狼假面人气得差点儿冒烟,当即道:“老夫是要看你模样。” 唐佳人尖锐地道:“我都没看你模样,你看我模样干什么?不知道我的模样只能宫主看?你伸手就是老流氓!” 这架打得猝不及防啊。 劝吧,要如何劝? 凶狼假面人确实伸手了,无论是扯花堂主的遮面布还是怎地,都不厚道。毕竟,这是战魔宫,花姑还占着花堂主的位置。再者,花姑是宫主的女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若花姑没有背叛之举,宫主醒来后,定是要好好儿疼她的。帮花姑吧,大家又有求于凶狼假面人,不好和他撕破脸皮。都说女人是祸水,在花姑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王蓝海头痛得狠,眼瞧着二人又要掐架,不得不出面,举起一根棍儿,各打一棒子,沉声道:“好了,正事要紧,耽误了宫主治病,对谁都不好。” 唐佳人一扭头一撇嘴,转身走开,口中还嘀咕道:“老色种!” 凶狼假面人的面具差点儿裂开!若非不好和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动手,他都想毒死她! 王蓝海觉得花堂主确实胡闹,不过适当气一气那阴阳怪气的老鬼,也挺有意思的。 袁绿野这一次比较直接,嘿嘿一笑,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荷紫朗将一叠白布放在了床边,退后三步,对花姑微微颔首。若非时机不对,他都想拍手叫好了。那凶狼假面人一进来就傲慢无礼,若今天救不回宫主,他就让他去陪葬! 方黑子一直守在黄如意的床边,不停往他的腹部洒金创药,脸上的焦急模样渐渐转变为无望。 红脸假面人继续当自己的装饰品。 凶狼假面人深吸一口气,开始给战苍穹逼毒。 他的手有些不稳,令众人提心吊胆。 王蓝海开口道:“请……务必稳些。” 这话,真是啪啪打脸啊。 嘱托一位自诩神医之人拿稳手中救命针,绝对是对他医术的大大怀疑。 凶狼假面人都想一走了之!但是,一想到临行前二王爷的吩咐和与端木夏私下里的交谈,他这口气,只能忍了。刚刚作出不想医治的模样,也只是试探一下战魔宫是否仍旧可用。若战魔宫人心涣散,他自然会潇洒离去。可战魔宫还能拧成一股劲儿,他就不能失信于人。 凶狼假面人稳了稳情绪,稳稳地下了第一针。 唐佳人暗道:竟没将人气走,看来功力不到家啊。不,也许是人家还有所图谋,打也打不走呢。 她由衷希望凶狼假面人扎错那么几针,让战苍穹再也醒不过来。她心怀忐忑,转个圈,又探头看向凶狼假面人是如何施针的。 袁绿野怕她将人惹急了,真撂挑子不干活。于是对她小声道:“别在这儿晃悠,往外走走。” 唐佳人横了他一眼,转身溜达到黄如意身边。 方黑子有些木然地抬头看向唐佳人,病急乱投医地问:“怎么办?” 唐佳人扫了眼那敞开的肚皮,道:“要不,先缝缝?”她和公羊刁刁在一起一段时间,偶尔也会听他说起是怎么治病救人的。 唐佳人这么回答,也只是随口一说。方黑子却像被点亮了明灯,当即跳起来,道:“好好,我去取针线,你你你……你缝。”一溜烟跑出去,又在眨眼间跑回来,将一轱辘线塞到了唐佳人的手里,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唐佳人垂眸看了看手中针线,推拒道:“我……我针线活不好。” 方黑子道:“你行的!” 唐佳人扭捏道:“我没给人缝过。” 方黑子道:“你行的!” 唐佳人挑眉道:“缝死了别怨我!” 方黑子点头:“你行的!” 唐佳人看向黄如意,咬牙道:“行不行的,缝过才知道!” 于是,她将线穿过针,就要去缝黄如意的肚子。心中还不停给自己打气,道:不怕不怕,就当缝补一块厚厚的红布。 针在扎入肉之前,唐佳人想起公羊刁刁说过的话,于是停下手中针,扭头对方黑子道:“给我准备点儿酒和热水,我得洗洗这些东西。” 方黑子道:“别整没用的,直接缝。” 唐佳人问:“你缝?” 方黑子道:“你行的!”一转身跑出去,很快将唐佳人要的东西准备好。 唐佳人洗干净手和针线,然后用颤抖的手抚摸着黄如意的肚皮,问:“肠……肠子没断吧?若是断了,是不是也……也得缝上?” 方黑子道:“你行的!” 唐佳人咬了咬牙,一针刺入黄如意的肚皮。 黄如意:“啊……痛死我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搅屎棍子最无敌 黄如意这一声吼,真是石破天惊啊。 方黑子说他快死了,唐佳人也瞧他活不成了,满屋子的人没一个认为他还能继续喘气的,偏偏他被一根针扎了那么一下,就吼得地动山摇,肚子里那些肠子都跟着往外鼓了鼓。 别说唐佳人了,就连凶狼假面人都跟着抖了抖。 真的,这冲击力太大了! 唐佳人吓得向后一躲,刚插入肚皮的针又被她拔了出来。眼瞧着那些肠子要往外喷,只能硬着头皮用手将之按回去。这一顿手忙脚乱的忙活,忽略了手中的针,生生给自己扎了一下。 若是平时,唐佳人还会甩甩手,用嘴啜啜伤口,自己心疼自己那么一下下,可眼下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将针掰弯,按着黄如意的伤口,就那么缝合了起来。 她的血从指尖流淌而出,混着黄如意的血水,渗透入伤口里。 黄如意瞪着一双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唐佳人在那里缝合。就像是监工,在看干活的人是否偷懒。 唐佳人顾不上其它,一口气将伤口缝合完毕,这才捏着针看向黄如意,颤声问:“你……你会打结吗?” 黄如意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唐佳人捏着针,扭头去看方黑子,缓缓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会打结吗?” 方黑子道:“你行的。” 唐佳人回过头,努力将染成血红色的白线打了个结,再次转头看向方黑子,颤声问:“我是不是把他缝死了?” 方黑子回道:“你行的!”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抓起剪刀,瞪着方黑子,喀嚓一声剪断线。 方黑子抖了一下。 唐佳人站起身,照着方黑子的腿就是一脚!然后大步冲出房间,将那根针往衣襟上一别,而后一屁股坐在了石槛上,垂眸看着两只手,抖啊抖的。 她最怕鲜血,却也曾满手鲜血。如今这手血,却因救人而得。明明是值得骄傲之事,为何心惊胆颤成这个样子?她在怕什么?她在抖什么啊? 唐佳人在心里唾弃自己,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继续抖下去。 红脸假面人走到唐佳人的面前,遮挡住她头上的一轮明月。 唐佳人抬起头,看向红脸假面人。 红脸假面人发出一声嗤笑,而后从她身边走过,悄然无声地回到房里。 唐佳人那些摸不到头绪的混乱想法,被这一声嗤笑搅黄,瞬间斗志昂扬,觉得自己得回应一下这种*裸的挑-衅之举。 她蹭地站起身,大步冲回屋里,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令她在作呕的同时恢复了一些冷静。她觉得,这个红脸假面人挺怪的。他看起来在嘲讽她,实则却将她从心魔中挖了出来。那么,他到底是谁?为何和二王爷的人混迹在一起? 唐佳人的视线在红脸假面人的身上暗搓搓地一扫而过,落在战苍穹的身上,一副心疼的模样,道:“我们宫主这么久没吃东西,眼瞧着轻减不少。”走到床边,伸出满是鲜血的手,问凶狼假面人,“用帮忙否?” 凶狼假面人最厌恶唐佳人这副死不要脸外加胡搅蛮缠的模样。他稳稳地刺入一根空中金针引出一些暗黑色的毒血,刻意羞辱道:“老夫饿了,你去做些美食来款待。” 唐佳人站着没动。 凶狼假面人皱眉,道:“怎么?战魔宫就是这般待客的?” 唐佳人柔柔地道:“绝对不是。关键是,但凡被战魔宫奉为贵客之人,都是做完了手中活计,被宫主赞一句干得漂亮,我们才开始载歌载舞地热情款待。像你这样,活没干完,就闹着要吃的,本堂主是没见过,所以一时间没想明白应该怎样招待。你别瞪眼睛看我,我……我可是宫主的人,不给你看。”说完,羞答答地一扭身走了。 凶狼假面人被气个倒仰,捏着金针的手又抖上了。 王蓝海见此,安抚道:“神医不要和个小女子一般计较,等神医施完金针,定有美食奉上。” 凶狼假面人阴森森地磨牙道:“老夫要让她亲手去做!” 唐佳人回头冲着凶狼假面人一笑,举起双手,问道:“你要吃什么?黄堂主的血水一盆,蒸个血豆腐,放上些葱花,定让人唇齿留香。” 凶狼假面人怒不可遏,脚尖一转,就要冲着唐佳人而去,口中怒道:“你!” 王蓝海一错脚,拦在凶狼假面人的面前,道:“神医息怒。”扭头看向唐佳人,呵斥道,“花堂主,休要太过分!快给神医赔个不是。神医大人大量,不会与你计较。” 唐佳人心中暗道:我就是想让他和我计较,没心思给战苍穹治病;我就是想让他和我大动干戈,看看红脸假面人是何反应;我就是一根儿棍,看到啥搅和啥,连屎都不放过。这么说虽然有些恶心,但二王爷的人,还真就都是屎。 唐佳人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装出委屈的样子,一跺脚,道:“你们都会欺负我!等宫主醒来,让他打死你们!”言罢,蹬蹬蹬地又跑了出去。 如此一名女子,油盐不进不说,还打不得杀不了,真是恨得人牙痒痒的。 凶狼假面人几次都想甩手离去,但因晓得二王爷和端木夏的意思,不得不收拢战魔宫为己用。真真儿是想不到,到了他这么一把年纪,还要受一个小女人的气,真是天理何在啊! 凶狼假面人收回阴森的目光,咬牙切齿地看向战苍穹,下手时明显重了几分。 王蓝海看在眼中,道:“神医,心平气和方为上策。” 得,这又是打脸啊。神医出手那就是一个稳,若无法心平气和,又怎能药到病除?凶狼假面人觉得,每次王蓝海劝他的话,都像温柔的挑衅,满满的敌意啊。 王蓝海若知道凶狼假面人这么想,一定会喊冤的。他只是一个关心宫主的好属下而已。当然,内心对二王爷以及他手下那些能人异士的想法,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凶狼假面人稳了稳神,一套失传已久的针法扎下来,还是错了那么两三个步骤。他本就是心胸狭隘之人,被唐佳人一再嘲讽,难免不心生杀意。这杀意一生,就错了一步。他虽晓得,却无法弥补,只求人醒即可。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以血的名义 凶狼假面人施完整套金针后,战苍穹的脸已经呈金纸色,那才是真正的含着最后一口气儿。 战魔宫的人忙问如何。 凶狼假面人取出三颗牛眼大的药丸,递给荷紫朗,疲惫地道:“用一碗滚烫的热水将其煮化,喂给战宫主服下。”眼睛一转,撇了唐佳人一眼,如同恶毒的毒蛇,吐着红信子道,“战宫主全身的血液所剩无几,唯有以血补血之法,才有助于他清醒过来,恢复如初,否则……前功尽弃。” 唐佳人察觉到凶狼假面人的恶意,立刻戒备起来。 果不其然,凶狼假面人道:“谁来将自身的血液,喂给战宫主?” 荷紫朗道:“我来吧。” 方黑子喊道:“我来我来!我有劲儿,血也多。” 凶狼假面人阴森地道:“可恐怕不行。”看向唐佳人,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地笑声,继续道,“正所谓阴阳调和,这位堂主的血就再适合不过。” 王蓝海等人的目光瞬间转到唐佳人的脸上。 唐佳人觉得这一幕实在是有些恐怖啊。不知为何,她瞬间联想到休休他外婆,那位成为摩莲圣果的唐门女子。当世人知晓她的血肉可以救治病痛、延续生命时,看向她的目光是不是就是这般炙热、恐怖?不……一定比这强烈百倍。唐佳人突然有些害怕了。她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血肉是真正的摩莲圣果,怕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她,令她惶恐不安。真的,她已经感觉到肉疼了。 然,无论何时,都不能退! 尤其是,没有退路的时候,就必须要往前冲,冲别人一个兵荒马乱。 若然别人知道她血肉的作用……后果不堪设想。哦,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血肉对别人是否有用。她一直十分宝贝自己,就连刺破手指这种小伤口都不舍得弄出。想到刺破手指,唐佳人隐约觉得,刚才给黄如意缝合伤口时,好像用针扎了自己一下。至于出没出血,她就不知道了,毕竟当时满手都是黄如意的血。 唐佳人快速回过神,攥紧拳头,鄙夷道:“照你这种说法,那黄如意的肚皮被割开了,只要啃噬掉女子的肚皮就能好呗?” “咳……”王蓝海等人清了清嗓子。 凶狼假面人无言以对,只能扔下狠话,道:“老夫该说的都已经说明,你们想不想救战宫主,便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王海蓝和袁绿野再次看向唐佳人,目光中明明燃起了烈火,却令人倍感阴冷。 唐佳人知道,这些人不会管自己死活。若能用她的性命,去救战苍穹的性命,相信他们一定会乐乐呵呵地将她大卸八块喂给战苍穹吃。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没鸟用。唐佳人准备跑路了。 她向后退了半步,却发现身后背方黑子挡住了。 唐佳人心中一凉,就听方黑子道:“我去外面抓两个婆娘回来,花堂主的血,未必够用。” 唐佳人用眼尾看向方黑子,但见他攥着拳头,显然在隐忍怒火。而这怒火,明显是针对凶狼假面人。 荷紫朗看了看唐佳人,没有说话。他对花堂主始终保持怀疑态度,只因许红娘是细作,段青玥身死,魅白儿叛主,这些女人一个儿比一个不可靠。战魔宫被秋月白偷袭,那么多人死得死伤得伤,唯有花堂主一人活蹦乱跳。 凶狼假面人问道:“你能寻来被战宫主宠幸之人吗?唯有身体双-修之过,这血才能贯通。” 唐佳人的眸子一亮,装出恐惧的样子,问道:“真……真的必须是被宫主宠幸过的人,才……才可以?” 凶狼假面人冷冷地道:“老夫没必要骗人。” 唐佳人做出难过的样子,道:“我多想为宫主献上热血一大海碗,奈何……宫主从未宠幸过我。”一伸手,想要捂住脸,做出哭泣的样子,但见两只手满是干涸的血迹,立刻改变了主意,快走两步来到黄如意的榻边,蹲下,用盆中水清洗起了手。 唐佳人这一句话和这一举动,着实令凶狼假面人有些发懵。瞧着唐佳人那副做派,哪里像不曾侍寝过的女子? 凶狼假面人道:“这不会是花堂主的推托之辞吧?” 唐佳人看向方黑子,道:“方黑子,你每天都跟在宫主身边,你说,宫主让我侍寝过吗?” 方黑子哪里知道唐佳人侍寝过没有?不过,他是粗糙了些,但并不笨啊。他看得出,凶狼假面人就是要收拾唐佳人,而王蓝海和袁绿野这些人,只要能弄醒宫主,死了谁都不会在意。黄如意如此,花姑也是这样。他从进入战魔宫开始,就发誓效忠战苍穹,可瞧着王蓝海等人的作派,心里也隐隐不痛快。尤其是,刚才黄如意要死了,旁人都无动于衷,唯有花堂主帮他救治黄如意。这份情,他得还。 方黑子在唐佳人那双媚眼的一瞪之下,立即道:“平时宫主最是疼花堂主,二人经常闹得欢,却没……没让花堂主侍寝。” 这话一说出,谁都不信。没侍寝就腻歪成那样?没侍寝就嘚瑟成那样? 袁绿野道:“黑堂主,宫主宠幸谁不宠幸谁,谁也不能一直盯着不是?” 方黑子涨红着脸,粗声道:“我一直跟在宫主身边,自然清楚此事!你……你们不知道,宫主吩咐过,但凡侍寝的女子,隔天都会赐一碗药汤,宫主不让任何女子受孕。宫主从未吩咐过我,给花堂主准备药汤。” 唐佳人的八卦精神熊熊燃烧,抬头问道:“给魅白儿准备过药汤吧?” 方黑子的脸瞬间扭巴了一起。半晌,才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唐佳人感觉自己要笑场,却不得不强忍着,痛苦地道:“可怜我宫主那般健美的好男儿了~”这一声哀叹,当真是婉转如唱歌啊。 战魔宫里的那几张脸,齐刷刷地扭巴了起来。 凶狼假面人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偃旗息鼓,暂时作罢,冷哼道:“想不到,战宫主还有这般做派。那魅白儿何在?” 唐佳人痛快地回道:“死了。” 凶狼假面人不悦道:“带个没死的来。” 这就太为难人了。唐佳人道:“但凡被我们宫主宠幸过的,非死即伤,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微微一顿,笑意堆满眼睛,端起满是黄如意血水的铜盆,“也许,这一盆血水尚能符合你的要求啊。” 遥想到那个混乱的夜晚,战魔宫里那几张脸彻底黑成了锅底儿。 “哧……”红脸假面人发出一声嗤笑。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五男同房 原本人烟罕至的小镇,因为霸霸楼的原因盛极一时,又因突然出现的杀手和百娆阁的大火,陷入恐慌。如今,街上无人走动,整个小镇似乎又回到当初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 米店里,有人称面,白色的细粉飘飘扬扬,虽不呛人,却也令鼻子有些不舒服。 老板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抬头往楼上瞥了一眼。他的眼无法透过楼板,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二楼里,四张床躺满了人。 第一张,孟天青;第二张,秋月白;第三张,唐不休;第四张,孟水蓝。四人的脚下,还铺着一张厚厚的草垫子。草甸子上是一层薄被。被子上,佝偻着几乎赤-身-裸-体的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睡得并不安慰,眉头皱得死紧,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呼声,就像受伤的小动物在绝望中挣扎。 他的头发被烧掉了许多,只剩下短短的两指长,乱糟糟地洒落在枕头上。他的脸还算完好,两条眉毛却是不见了。一张脸被打理干净,一身衣袍悉数被剪掉扔了,仅在腰身处搭了一块乳白色的大布,盖着他纤细的身体。他的腿上、手臂和肩膀脖子上,都有烧伤。虽被处理过,此刻却已经起了燎泡,看起来有些狰狞。 这五个人,或多或少的有伤在身。躺在床上之人未必是伤势最重的,躺在地上之人也不是毫发无伤。一切皆因合适二字。公羊刁刁的身上有烧伤,睡得还十分不安分,唯恐他掉到地上去,这才将他放在了地上。 清浅的呼吸中,孟天青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打破了这种平静。 秋月白十分敏感,第一时间睁开眼,试图起身,却发现身体受伤严重,内外皆有。他试着动了动身体,暗自检查了一遍身体的状况,心下有数后,不再挣扎起身,而是转头看向呼吸略重的右手边。 孟天青侧躺在床上,骑抱着枕头,打个哈欠,揉着肚子嘀咕道:“好饿。”睁开眼睛,瞥了秋月白一眼,问:“你饿不?” 秋月白没有回答,唐不休却开口道:“饿。” 孟天青噌地坐起身,扯痛已经拉伤的肌肉,激动道:“你终于醒了!” 秋月白从孟天青身上收回目光,转头望向左手边的唐不休。 二人目光相对,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秋月白的目光明明浅淡,却好似冰针,要刺入对方身体里。 唐不休的目光里有着玩世不恭的戏谑之色,却也毫不掩饰心中的怒火。 孟水蓝揉着胳膊坐起身,看向二人,不冷不热地打趣道:“如此深情的凝视,让某颇为感动。” 秋月白转开目光,看似没有任何异样地坐起身。这份忍痛的功夫,令孟水蓝自叹弗如。 唐不休抻个懒腰坐起身,那样子丝毫看不出身上挨了两刀。这份装模作样,令孟天青暗自咂舌不已。 孟天青趴在床上对孟水蓝道:“你看看人家秋城主和不休老祖,明明身受重伤,却跟没事儿人一般。你瞧瞧你,昨晚上就哼哼唧唧地喊疼,丢不丢人?” 孟水蓝瞪了孟天青,道:“你若闭嘴,没人知道。再者,他俩是人吗?” 秋月白和唐不休同时转头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立刻道:“二位是铁打的。哦,不,是精铜所铸,绝非凡人。” 秋月白和唐不休收回目光。 孟天青嘲讽道:“马屁精。” 孟水蓝站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袍子,道:“错!某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眼神一瞥,看向秋月白和唐不休。 唐不休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向外望去,问:“本尊睡了多久?这是哪儿?” 孟水蓝回道:“你再睡小半天,正好能凑个两日两夜。这还是那个小镇,霸霸楼就在不远处。不过……” 唐不休已经从窗口跃出,向着霸霸楼相反的方向奔去。 孟水蓝忙探出头,喊道:“错了!错了!另一边!” 唐不休停下脚步,十分自然地往反方向走去,连个眼神都不给孟水蓝。 孟水蓝一跺脚,咬牙道:“某真是欠他的!”从窗口跃下,陪着唐不休到霸霸楼前转一圈。他真是担心,就算等会儿唐不休要回来,也找不回米店。唯有一跟到底,才安心呐。 唐门里人少,折腾起人来却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孟水蓝和唐不休离开后,秋月白看向躺在被子上的公羊刁刁,问孟天青道:“他一直没醒?” 孟天青回道:“嗯,一直没醒。我盼着他醒,好处理一下身上的伤,也给咱们拾掇一下伤口。这小镇上只有两个大夫,医术不好,只能简单处理伤口。以前给唐不休请了两个大夫来,只说他可能是中毒,许是醒不过来了。让开药解毒,又说无能为力。昨晚又将二人请来,给你看过后,直说让准备后事。我都想让他们俩准备好后事了!”说到最后,越发义愤填膺,干脆盘腿坐起身,照着枕头捶下一拳。 秋月白扫了孟天青一眼,发现他伤得确实不重。与之相比,自己就显得严重许多。看来,那隐身刺客的目的,恰恰是自己。 孟天青掏出一只半只手指头粗细的小笛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发出愉快的声音,而后冲着楼下喊道:“小二,打水来!” 米店的店小二应了声,麻溜地跑去打水。老板死抠,打些水得些客官赏赐的铜板,他乐意至极。 孟天青将自己洗漱干净后,吩咐那店小二再去打干净水来给秋月白洗漱。 这时,一位穿着其貌不扬褐色短打的男子,拎着两个食盒走进米店,悄然无声地走上二楼,将食盒递给孟天青,又悄然无声地走出米店,甚至都没引起老板的注意。显然,孟天青那段欢快的笛声,是吹给这位属下听的。 二楼没有桌子,孟天青干脆将两个食盒放在床上,打开,把美食一一摆出,就准备大快朵颐。他刚拿起一碗粥,凑到嘴边,尚未来得及喝下,就见孟水蓝和唐不休去而复返,回到楼上。 唐不休面沉似水,再也没有了混不吝的模样。 孟水蓝眉头微皱,显然心情也不好。 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醋味较劲 唐不休沉着脸坐在孟天青的床上,闷不作声地拿起碗,两口喝掉粥,然后拿起筷子,夹起小笼包塞入口中,一口一个…… 两个食盒看起来挺大,实际装不了多少东西。且,唐佳人吃东西的速度是唐不休言传身教的,其效果可想而知。 秋月白只觉得自己擦脸的功夫,那摆满了床的早膳,就已经空了一半。 孟天青回过神来,立刻喝掉手中捧着的粥,生怕慢了一步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孟水蓝捧起碗,拿起筷子,一屁股坐在秋月白的床上,先喝了两口粥,又夹起一口菜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后,道:“看唐门主愁眉不展,却还能吃得如此尽兴,难得。” 唐不休眼皮也不抬地继续吃,面对孟水蓝的嘲讽压根不以为意。 孟水蓝腹诽道:唐门真出人才。唐不休若是经常行走江湖,这第一厚颜的宝座,自己怕是坐不住了。 孟天青扭头招呼秋月白,“秋城主快来吃,要没菜了。” 唐不休吃饱,放下筷子,才说回了孟水蓝的话,道:“不然如何?” 孟水蓝哽了一下,觉得口中的饭菜有些难以下咽了。 秋月白走到床边,垂眸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菜?仅剩下一碗粥,还不知道被谁喝掉了一半。 孟天青拿起快递,递给秋月白,道:“吃点儿吧。” 秋月白回道:“你们吃。” 孟天青扫了一眼残羹剩菜,轻叹一声,放下筷子,道:“也确实没剩什么了,我也不吃了。” 孟水蓝道:“见识过唐门主的风卷残云后,某发现佳人吃饭时还是给别人留下几口吃菜的时间。此乃,真善良啊。” 见孟水蓝提及唐佳人,唐不休抬眼在秋月白的脸上一扫而过,留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慢慢站起身,踱步走向公羊刁刁,口中道:“别把蘑菇挂嘴边上。不觉羞得慌?” 孟水蓝被怼,一口气没上来,转而一想,又为自己不平,当即道:“唐门主,你这话说得可就偏颇了。某承认,某曾有些私心,想要得到摩莲圣果,可除此之外,对唐佳人那可是问心无愧。非但如此,但凡她的事,某哪次不是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唐不休回头,呲牙一笑,道:“死个看看?” 那么轻佻,真是气死个人呐! 唐不休收敛了笑,道:“但凡窥视摩莲圣果之人,都该死。”提了提下巴,示意孟水蓝要明白这个道理,转过身,垂眸看向只盖了薄薄一块大布的公羊刁刁,愣了愣,诧异道,“公羊刁刁?!” 孟天青一个高蹦起,震惊道:“我去!唐门主,你才知道他在屋里?” 唐不休眯眼打量着公羊刁刁,回道:“知道有个人,不知是他。” 孟天青凑到唐不休面前,指着公羊刁刁道:“这么个大活人,你起床后都没看一眼?” 唐不休傲然地回道:“世间凡人种种,本尊一双肉眼,看得过来吗?”转而却道,“不过,这人却值得一看。”坐势蹲下,却扯痛了伤口,一呲牙,眼尾扫向秋月白,立刻闭上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床上,看着公羊刁刁道,“他怎么在这儿?还有……”扭头看向孟水蓝,“那个某,你不是说要给本尊讲讲这两天发生之事吗?” 孟水蓝真是不想搭理唐不休,毕竟谁都要个脸,不想一开口就被怼啊。不过,他还真拿唐不休没辙。谁让他是唐佳人的师傅,是一个特别令人惊恐,也特别令人敬仰,更特别令人厌恶的大人物呢。 孟水蓝回到自己床上,从褥子下面摸出一把扇子,啪地一声打开。 唐不休对孟天青道:“去,给本尊沏壶好茶。” 孟水蓝真想将扇子合上,不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个说书人。孟水蓝瞪孟天青,孟天青却看都不看孟水蓝,爽快地应了声,就要去给他买茶水。 秋月白开口道:“天青,去小镇茶楼取茶。” 孟天青看了眼秋月白,颇为诧异,他会喊自己天青,感觉有点儿亲近之意。孟天青绽放笑颜,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孟水蓝对秋月白道:“你让天青去茶楼取茶,是想通知望东等人你在这里吧?放心吧,昨晚已经派人通知了,说你在某这里,让望东安心养伤。望东还好,只是不能下床,望北却险些一命呜呼。如今大夫在茶楼里照顾,熬过今天也就没事儿了。哦,对了,你的属下死了四人,不算望东和望北,重伤两人。” 秋月白眸光沉了沉,看向孟水蓝,抱拳道:“多谢。” 孟水蓝摇了摇扇子,勾唇一笑,坦然收下这声谢。 秋月白慢慢坐在床上,抻到后腰上的伤口,眉头微皱,见唐不休的目光望来,便打开眉头,恢复成一惯以来的清冷。 唐不休嗤笑一声,道:“硬挺什么?” 秋月白冷冷地回道:“和唐前辈学学而已。” 唐不休挑眉道:“沐猴而冠。” 秋月白道:“青出于蓝,未可知。” 孟水蓝见二人之间的*味太浓,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他多渴望有一天,二人能一起针对他啊。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值得二人联手对付,说明唐佳人在意他、喜欢他!想想就觉得无比美好。哪怕……他在二人的撕咬下血肉模糊。哎……好期待那一天啊。 这时,公羊刁刁发出一声呻-吟,令互看不对眼的两个人分别转开目光,一同看向公羊刁刁。 唐不休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孟水蓝回道:“这个事儿,还得从霸霸楼说起。话说,你们黑了那么多银子,不会心痛吗?” 唐不休道:“这段可以略过。不过,本尊可以回答你,不会。” 孟水蓝合上扇子,指着唐不休,痛心疾首地道:“你这样坦然承认,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有。明抢只需要本尊出手,没什么值得夸耀之事。坦然承认,是让你们知道,本尊的蘑菇有多优秀,若论起动脑子,你们都只是她手中的玩偶罢了。如此值得骄傲炫耀之事,和明抢的区别太大。秋城主和孟阁主,可需好好儿体会才好。哈哈……哈哈哈……咳咳……” 孟水蓝幽幽道:“嘚瑟大劲儿了。” 秋月白慢慢躺下,淡淡道:“骄兵必败。” 唐不休:“嫉妒使人面目可憎。”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头脑风暴大会 孟天青捧着装满茶水和糕点的托盘,一路飞奔回米店二楼,嚷嚷道:“我回来了,可以讲了。这次谁也不许瞒着掖着,有什么事儿都要说得明明白白。”将茶盘往唐不休的床上一放,又倒了杯茶水送入唐不休的手中,那份小心伺候的模样,看得孟水蓝直咬牙。 孟天青一转手,又倒了杯茶水给秋月白。第三杯,送到自己唇边滋溜一口,这才对孟水蓝道:“讲吧。” 孟水蓝一扇子敲在孟天青的头上,呵斥道:“仔细烫死你!” 孟天青一缩头,催促道:“快说吧。” 孟水蓝收敛了散漫的神情,正色道:“其实,这话不应该我先说。”看向唐不休,“唐门主,你还是先说说霸霸楼吧。” 唐不休没有犹豫,直接讲出霸霸楼中发生之事,收尾时总结道:“你们处心积虑想要探知后屋里到底藏着谁,如今答案揭晓,惊喜不?意外不?那正是霸霸楼的第三名成员——一只猴儿。” 孟水蓝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竟是一只猴儿。真是……失算啊。”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笑了。 唐不休一见秋月白笑,心里就特别别扭。他素来不是小气的男子,却见不得秋月白好,更瞧不得他笑出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哎哎哎,那种笑只属于自己好吧! 孟天青问道:“在霸霸楼里,我戴上了青面獠牙面具,你拉着我就跑,是因为错把我当成佳人,还是刻意为之?” 唐不休眯眼一笑,道:“伸手一抓,便知是错了。当时那种情况,错了才好。” 孟天青皱眉道:“这么说,你是故意拉着我跑,让那财神假面人误以为我就是唐佳人。” 唐不休随意一笑,问:“惊喜否?意外不?” 孟天青的眉头又皱起几分,道:“你真是用心……险恶。”转而却道,“不过,这么做也是对的。若是你拉着佳人一起跑,没准儿会出什么事儿。”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送出一记算你小子实相的嘉许眼神。 秋月白问:“那财神假面人可曾追去?” 孟天青立刻道:“何止是追去了!那人与刺杀你的人一样,都会隐身!”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问:“可是同一人?”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眸光中颇为诧异,转而带上了某种探究之意。 孟天青摇头,回道:“我不知道。虽然看着不像,可那财神假面人是个易容高手,现在说不准。”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问:“那人伤了你?” 唐不休最不想提这事儿,但这会儿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微微颔首。 秋月白目露震惊之色,道:“那人竟然能伤了你。” 唐不休懒懒地道:“本尊又不是天下第一,被伤也实属正常。”微微皱眉,“你素来小心谨慎,为何也被重伤?” 秋月白回道:“唐门主拉着天青离开后,我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于是四下搜索,唯恐有人要对佳人不利。结果,无果。而后,受六王爷相邀,前往百娆阁,看见一位舞姬……” 孟天青说不许藏着掖着,可秋月白一开口就略过了那些小宝贝,可见有心计的人,是不可能全然坦白的。 秋月白没有详细讲述自己和唐佳人之间的点滴,许多话都是一带而过,却引人浮想联翩。他说:“那位舞姬绝艳动人,引起我的注意。相处之下,识得她就是佳人。佳人与我约定,晚上来茶楼寻我,却出了意外。” 唐不休斜眼看着秋月白,道:“你再这么说话,本尊也要重新讲述一下与蘑菇的相认过程了。” 这话对秋月白而言,还是颇具威胁力的。毕竟,在唐佳人的感情之中,他虽占据一个位置,却不及唐不休这么多年的陪伴。即便唐不休信口胡诌二人是如何的浓情蜜意,他也得受着、忍着、相信着……这是他的债,必须得扛着。 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嫉妒失去冷静,秋月白不再刺激唐不休,继续道:“财神假面人进入霸霸楼前,带了六名壮汉。我让望北去查这个人,望北带回来一人,自称是六名壮汉中的一位。他声称财神假面人雇了他们,却又消失不见。其他五人已经离开,唯他不服,要留下寻那人……” 秋月白的心思不在大汉身上,望着对面的百娆阁,第一次有了心猿意马的感觉。他知道问不出什么,便摆了摆手,示意望北将人带走。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蜡烛突然熄灭了。 秋月白立刻警觉起来,对望北道:“小心那壮汉。” 望北立刻向壮汉所在的位置袭去,却扑了个空。她尚未回身,便被一把匕首刺入胸口。望北发出痛苦的声音,拔出长剑,向前扫去。 结果,那里已经无人。 秋月白出现在望北身边,警觉地环视四周,问望北:“可有大碍。” 望北捂着胸口,咬牙回道:“无碍。只是那人出手太快,竟看不到人。” 秋月白凝神静听。 这时,听到动静的属下冲上楼,却被人直接杀了两人。 秋月白心中大惊,抽出软剑,直接杀了过去,将那看不见的敌人逼退。 那隐身刺客十分无耻,见秋月白有防备,直接冲着望北而去。望北被偷袭,虽抵抗了一下,却还是被踹得破窗而出,直接跌落到地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与众人所见一般无二。 二楼里打斗不断,秋月白的属下死的死,伤的伤。 秋月白道:“一起靠墙站好。” 简单四个字,却能暂时保护人的性命。只要隐身刺客动手伤人,旁人便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望北再次冲向二楼,有人点亮了蜡烛,却被秒杀。 秋月白取出夜明珠,仍旧没看见那隐身刺客在哪儿。他联想到昨晚发生之事,立刻看向对面的百娆阁。 直觉,那人要对唐佳人动手。 秋月白持剑冲过去,果断拦下了隐身刺客…… 在佳人和孟家兄弟的帮衬下,这场厮杀勉强算是平手。 秋月白讲述后,思忖道:“那隐身刺客曾两次袭向佳人,被我拦下。当时没有细想,现在却觉得……他是有意为之。他的目标不是佳人,而是我。却要假装攻击佳人,为何?”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极恐的推测 为何? 是啊,为何? 唐不休道:“我与那隐身刺客打成平手,可见他武功非同一般。他若执意刺杀蘑菇,蘑菇定然逃不过。更何况,他还可以隐身,想要杀蘑菇……”眸光沉沉,隐着狂风暴雪,“一击必中。” 秋月白攥紧拳头,道:“你说得对。隐身刺客的目标,不是佳人,而是……你、我。” 唐不休心中一凛,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因为这份明白,让他心中刺痛,无法呼吸,却只能装出全然不晓得的样子,疑惑地道:“这是看你我二人俊美无双、天下闻名,想取而代之?” 秋月白从不瞪人,这一次,却实实在在地瞪了唐不休一眼。 孟水蓝道:“要按照你这种说法,六王爷被刺,也是因为他的容貌倾国喽?” 唐不休没说什么,孟天青却怼道:“哥你放心,若真如此,你一定最安全。” 孟水蓝怒道:“你倒底是不是某的亲弟弟?!” 孟天青回道:“你这样怀疑娘亲,是不是有病?!” 孟水蓝无语了。 孟天青道:“我不和你吵。还是先理清楚怎么回事儿吧。佳人下落不明,真怕她出什么意外。”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王爷设宴,某和孟天青都在,其中还有千琼楼楼主羽千琼。这人,便是开百娆阁的那位。秋城主那边出事后,某和天青一同御敌,楼里到底发生何事,无从知晓。某的那些属下,奉命保护唐门主,倒没一个生出好奇心,去看看百娆阁发生何事。” 孟天青道:“我们和那隐身刺客对打时,他让我们回来看看,我们刚回来后,发现百娆阁里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尸体,有刺客的,也有东锦衣卫的。你们说,那隐身刺客一定是知道,有人要动手杀六王爷。可是,他若知道,为何不先等别人动手,自己趁乱刺杀秋城主呢?这样岂不是更容易成功?” 孟水蓝道:“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孟天青嘚瑟道:“那是!” 秋月白思忖道:“这是为何?人做事,总有动机和目的。这人如此行事,为的是什么?”他隐隐抓到了一丝想法,却又断了。看向唐不休,见他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佳人不知所终而感到焦躁不安。心中不禁泛起了怀疑。 秋月白问:“唐门主,佳人可与你约定,如果走散,在哪里相见?” 唐不休支起大长腿,懒懒地道:“你觉得,如果有,我会告诉你?” 秋月白道:“想来是没有。可是,秋某心中有一问,唐门主看起来并无焦躁不安之感。” 唐不休斜眼看向秋月白,笑道:“若每次与蘑菇分开,本尊都要痛彻心扉、寝食不安,这会儿也只剩下一捧黄土葬奇才了。”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心大点儿,蘑菇才能住得自在。” 这话说得实在是漂亮。唯有唐不休自己知道,何为牵肠挂肚啊!他心中明白一件事,是秋月白等人暂时没有想到的关键,所以笃定蘑菇暂时安全。因为……他没死,秋月白还在。余生,看来真的要保重自己喽。 秋月白没搭话,却认定唐不休有事瞒着他们。否则,以唐不休对唐佳人的感情,在知道隐身刺客会随时出现时,不会这般淡定。 秋月白决定先撇开唐不休,把细节填补上,让真相更清晰一下。他道:“进入霸霸楼里的十位假面人,大体可以对号入座,想来这几天发生的事,也定是与这些人有关。只是,现在多出一位公羊刁刁。若他一直在百娆阁里,去到霸霸楼中的十位假面人里一定有他。” 唐不休道:“恶鬼假面人。单薄的小身体,总想去后屋里一探究竟。本尊看见他掏出一个瓷瓶,想要打开。现在想来,若他真将瓷瓶打开,很多人都无法坐到这里喽。” 孟天青咂舌道:“毒药?” 唐不休笑道:“剧毒。” 孟天青道:“还不是毒药?” 唐不休回道:“分别大着呢。” 孟天青诚心诚意地捧道:“你懂得真多。” 唐不休眯眼笑了。 孟水蓝扭开脸,不忍再看。心中暗道:你将唐不休当成老丈人来讨好,他也不会把唐佳人嫁给你。真是个棒槌! 秋月白道:“这样就清楚了。凶狼应该是二王爷的人。” 孟水蓝道:“没错。此人某知道是谁。那人身上有股子死人身上特有的阴冷味道,还混合了药材的土气,某这鼻子一闻就能断定他的身份。你们是否听过,鬼骨手?此人的名声和公羊刁刁不相上下,都是医术了得之人。只不过,前者行事诡谲,已经隐姓埋名,现在为二王爷所用;后者……”看向公羊刁刁,“躺在那儿呢。” 秋月白道:“花猫假面人抢摩莲圣果,定是为了让战苍穹死而复生。那么……财神假面人到底为何在霸霸楼对唐门主动手?又是如何隐身的?”看向唐不休,将问题抛给他。 唐不休感慨道:“一个大活人,竟就那么消失不见了。啧啧……这是什么鬼把式?是武功还是障眼法?”看向孟水蓝,将皮球踢出去。 孟水蓝道:“东瀛忍者有隐身术,但那是障眼法,并非没有破绽。这人的武功套路某瞧不出来,他在刻意隐藏。至于……那人消失的时间点,某却知道。” 孟天青忙问:“在哪?” 孟水蓝回道:“夜明珠被佳人攥住,屋里漆黑一片时,财神假面人才消失不见的。” 秋月白道:“在茶楼,也是灯灭之后,他才瞬间消失。” 孟天青疑惑道:“难道,他需要瞬间黑暗为前提,才能消失?” 唐不休道:“不,他可以随时消失,但却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如何消失的。人眼在瞬间的黑暗中,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而他,就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什么,才能让自己达到瞬间消失的目的。且,他维持这种状态的时间并不长。” 孟天青看向公羊刁刁,道:“百娆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公羊刁刁为何最后一个出来?” 秋月白问道:“昨晚那些黑衣刺客是否全部被焚烧?” 孟水蓝回道:“在百娆阁外面的刺客尸体,都被某派人送到郊外埋了,方便随时验看。” 秋月白道:“走,去看看。”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别吹牛皮,易破 战魔宫的人日夜不眠地守在战苍穹的床边,期盼他早日醒来。 太阳升起高挂,战苍穹还是双眼紧闭,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只不过那脸色,比起夜里已经好上许多。 王蓝海急道:“还请神医指点一二,如何能让宫主尽快苏醒?” 凶狼假面人道:“老夫说过,以神养神,以血养血。战宫主失血过多,唯有补血,才是良策。” 王蓝海问:“是否还需要吃药?” 凶狼假面人回道:“解毒之药和补品,都要双管齐下。但战宫主身体虚弱,怕是受不住这些……” 唐佳人接话道:“所以最好要找个人,让人吃下那些解毒之药和补品,然后割血喂给战宫主服用。这人呢,最好是处-子,对吧?” 凶狼假面人没想到,这一直都蒙着脸的花堂主竟如此聪慧,一时间没了言语。 方黑子倒是十分配合,问:“你怎么知道的?” 唐佳人横了凶狼假面人一眼,学着他说话的方式,阴阳怪气地道:“这有何难?人家挖坑你跟着跳就是。一次陷害不成,就来两次。反正这里就我一位敢于得罪他的女子,他若不将自己那小肚鸡肠、锱铢必较的性格发挥到极致,怎么行?!” 凶狼假面人一把年纪,被一个毛丫头怼得没了脸面,直接抬起手,怒道:“找死!” 方黑子一下子挡在唐佳人的面前,粗声道:“你干啥?!” 王蓝海顿觉头痛异常。他给袁绿野使了个眼色。 袁绿野在脸上堆积起笑容,站在方黑子和凶狼假面人的中间,道:“神医大人有大量,别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凶狼假面人一摔袖子放下手,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唐佳人探头道:“干嘛总把你和我一起埋汰?你是真小人,我可是美貌女子。” 哎呦喂……这是要气人呐?! 凶狼假面人捂了捂胸口,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口刺痛。 王蓝海呵斥道:“放肆!怎又对神医口出不敬?” 唐佳人瞥了王蓝海一眼,道:“你是堂主,我也是堂主,你凭什么呵斥我,对我不敬?!” 王蓝海一哽。 唐佳人冷哼一声,转过身,大步向外走。 王蓝海忙问:“你去哪儿?” 唐佳人摸了摸肚子,道:“饿了。” 凶狼假面人阴森森地道:“饿了?正好把补药和解毒药喂给她。” 唐佳人转头,斜眼看向凶狼假面人,怒道:“不折腾死我,你是不是就难消心头之恨啊?我是杀你全家,还是把你阉了?男人就不能大量一点儿?人怎么能越活心眼越小呢?!” 凶狼假面人知道,不能再和眼前女子纠缠下去,否则……他会忍不住杀人。 唐佳人继续道:“你昨晚说,要什么阴阳调和的血,结果呢?现在不要了?又想着要什么处-子-血?怎么地,没有血你那医术就不灵光了?若是血有用,我们请你回来干什么?我直接放血治疗宫主岂不是更好?你说你,是不是没把握医治好宫主,所以就扯东扯西的?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打死你!” 凶狼假面人从来没被人如此怀疑过、教训过。唐佳人那一声声斥责,就像一只只带刺儿的小手,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老脸上,带起了一片血肉模糊啊。 疼吗?那是真疼。痛得他咬牙切齿、青筋暴起,恨不得抽其筋,噬其骨才好! 凶狼假面人再也忍无可忍,瞬间出手袭向唐佳人。 方黑子和袁绿野出手去拦,却被他抖手震飞。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唐佳人时,红脸假面人却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凶狼假面人的面前,将其拦下。 凶狼假面人盯着红脸假面人的眼睛,沉声道:“何意?” 红脸假面人回道:“主子的吩咐,你忘了?” 这是红脸假面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冰冷而沙哑,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儿虚无缥缈的音调儿,特别的不真实。 凶狼假面人只得愤恨地冷哼一声,绕过红脸假面人向外走去。 王蓝海立即追上去,道:“神医,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们宫主何时能醒,还需准备些什么,还请一一告子。” 凶狼假面人道:“你们战魔宫自诩邪道,行事诡谲,竟连一个小小女娃都舍不得杀!” 王蓝海的面色微沉,道:“若真能令宫主醒来,别说杀一个花堂主,就算再杀了在下,也无人心有不甘。只是……若神医因为花堂主言语冒犯,便不作为,恕战魔宫难以接受。”言罢,竟挡在了凶狼假面人的面前。 凶狼假面人冷笑道:“你以为,凭你们几个就能拦下老夫?” 王蓝海胸有成竹地一笑,道:“人力有时不如机括。神医试试便知。” 一直存在感不强的荷紫朗出现在凶狼假面人的身侧,手中一只黑色筒状物,正是改良后的断命盒子。 他说:“五百根毒针,细若牛毛,铺天盖地,见血封喉。” 凶狼假面人的眸子沉了沉。 红脸假面人道:“既然如此,我等先在战魔宫住下,待战宫主身体康复,再行离开。” 凶狼假面人看向红脸假面人,道:“你敢替老夫决定?!” 红脸假面人发出一声嗤笑,道:“你若不服,大可以离开,我不拦着。回去后,你自行向主子交代。” 是啊,红脸假面人不拦着,可战魔宫的人会让他走吗?回去如何向主子交代?说自己被气走了?凶狼假面人无法,只得用沉默不语,表示自己最后的立场。什么立场?默认的立场。 唐佳人猖狂大笑:“哈哈哈……” 方黑子问:“你为啥这么笑啊?” 唐佳人回道:“难道我们战魔宫堂堂歪门邪道,不应该笑得如此放肆?还要学那武林正派抱拳微笑?” 方黑子道:“得了,你还是这么笑吧。” 唐佳人掐腰,冲着凶狼假面人颐指气使地道:“去把宫主医好,不然不给你饭吃!” 凶狼假面人磨牙道:“小丫头,信不信老夫让你死?” 唐佳人一扬手,道:“别吹牛皮,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 凶狼假面人气个倒仰。 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诡异的变化 小镇郊外,太阳西斜。 孟水蓝派人挖开了薄薄的一层土,拖出四具黑衣刺客的尸体。 秋月白挨个看过去,断言道:“这是战魔宫的人。” 孟水蓝问:“你认得?” 秋月白回道:“攻打战魔宫时,曾与这些人交过手。” 孟水蓝眯眼一笑,赞道:“某自认为过目不忘,秋城主却也能如此,当真了得啊。” 孟天青鄙夷道:“你用得着变个花样夸自己吗?” 孟水蓝骂道:“滚开!” 唐不休用食指敲了敲眉心,道:“战魔宫的人,要刺杀端木焱。蘑菇不会袖手旁观。她武力不敌,定要智取……”微微一顿,看向秋月白,“她能如何?” 秋月白顺着唐不休的思路,道:“混淆敌友,趁机出手。” 二人眼睛同时一亮,相视一笑,竟有了几分灵犀在里面。 孟水蓝道:“你们这般深情凝视,让某情何以堪?” 孟天青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按照你们的说法,佳人现在应该在战魔宫那些人的手上,对不对?为何不会在端木焱那里?” 唐不休回道:“蘑菇的身份已经暴露,若在端木焱那里,端木焱留不住她,她定然已经回来与我汇合。唯有在战魔宫那边,她才不好脱身。” 孟天青急道:“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唐不休眯了眯眼睛,勾出一笑,道:“谁危险可就说不定了。” 秋月白扔出一记重磅消息,道:“战苍穹还活着。” 唐不休和孟家兄弟一同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继续道:“他虽活着,却与死无异,否则战魔宫的人也不会先抢摩莲圣果,后来刺杀端木焱。依我看,他们刺杀端木焱,与救战苍穹定然有关。凶狼假面人是二王爷的人,且号称鬼骨手,想必医术了得。若战魔宫求到他头上,刺杀端木焱与救治战苍穹,很可能就是一场交换。” 孟天青摇头感慨道:“你怎么能想到这些?好厉害……” 秋月白继续道:“昨晚,我本想带人偷袭过去。不想事出突然,被隐身刺客所伤。”眼神一凛,声音低沉了三分,“不如,现在去会会他们。” 唐不休一伸手,在秋月白的后腰上一摸,而后将染血的手指头放在秋月白的面前,晃了晃,问:“是你的不?” 秋月白面沉似水,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不休老祖受伤后可是变得胆小怕事?” 唐不休道:“你的激将法对本尊不管用。你要去便去,折腾掉小命,正合本尊的意。”手一抬,指着孟家兄弟,“你们俩可要为本尊证明,本尊可是拦人的。” 孟天青对孟水蓝小声道:“我怎么看不明白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儿啊?相亲相杀啊?” 孟水蓝啪地打开扇子,感慨道:“都被佳人逼疯了。” 孟天青仰天长叹,道:“我也想疯。” 秋月白和唐不休看向孟家兄弟,只剩下一肚子腹诽啊。 秋月白也不废话,转身便要向战魔宫走去。 唐不休扫了一眼秋月白的背影,拉起裤腿,从小腿的绑带处拔出用布包裹着的匕首,扯开包裹布,将匕首拿在手中掂量着。 孟天青大惊,道:“别……别动刀子,有话好好儿说。” 唐不休横了孟天青一眼,对秋月白道:“这刀子是财神假面人留下的,或许能看出些门道。” 秋月白脚尖一转,又走回到唐不休的身边。 唐不休却将匕首递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眯眼细细打量了一会儿,道:“这把匕首造型简单,手把却微微弯曲,类似宰牛刀,多见于荒蛮之地的匕首特征。细看之下,刀身花纹精美,无比锋利,可吹毛断发,实乃不可多见的宝贝。这把匕首暂时看不出来历,可从其本身的颜色和磨痕来看,它的年纪,应在二百年左右。待某回去查查,看看二百年左右出了什么好匕首。” 秋月白伸出手,孟水蓝将匕首放到秋月白的手上。 秋月白细细打量着匕首,眸子竟是轻轻一颤。 那种颤,就好似一池平静的湖水被一粒石子打乱。湖水表面轻荡碧波,又很快恢复如初,乍一看,仍旧是那一池的宁静无波。实则,石子入水,沉入湖心。 旁人倒也没发现秋月白的异样,只因他素来能控制自己的表情,轻易不会外泄。 再者,唐不休出手太快,直接一记手刀将秋月白打昏,而后轻轻一推,将其推入孟天青的怀里,伸手接住从秋月白手中掉落的匕首,用布裹了裹,塞进怀里。 孟天青抱着秋月白,看向唐不休,一脸的懵逼。他问:“我们……不去救……佳人?” 唐不休负手而立,道:“回去。” 孟天青诧异道:“啊?” 唐不休走到马车旁,坐进马车里,闭上眼睛。 孟天青看向孟水蓝,道:“哥,你看明白没?” 孟水蓝道:“看不明白时才喊哥?” 孟天青陪笑道:“谁让你是我哥呢。” 孟水蓝皱眉道:“这次喊哥也没用。某也没看明白。”言罢,也向着马车走去。 孟天青立刻喊道:“别走、别走啊!帮我抬抬他,挺沉的。” 孟水蓝扭头道:“某受了内伤,胸口痛,你自己抱着。” 孟天青苦着脸道:“我手臂受伤了,怕把他扔地上去。” 孟水蓝无法,只得返回,与孟天青一同架起秋月白向马车走去。 孟天青小声道:“哥,你发现唐门主醒来后很不一样没?他竟没急着去救佳人。好不寻常啊。” 孟水蓝扫了眼秋月白,道:“何止他不正常。你没瞧见,素来运筹帷幄的秋城主,却急吼吼地要去救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状况。” 孟天青皱眉道:“哥,要不咱俩去救人吧。” 孟水蓝嗤了一声,道:“唐佳人心里没有某,这二位都不急,某跟着瞎蹦跶什么。” 孟天青道:“啧……这话听着都酸。不过,哥呀,你蹦跶的少吗?” 孟水蓝痛苦地道:“她怎就看不到某的好呢?哎……” 孟天青郁闷地道:“唐门主怎么不急着救人呢?哎……”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阴狠的心思 战魔宫一直是个十分残忍的地方,适者生存,没有所谓的温情和鲜活。尤其是在被秋月白偷袭后,这些剩下的人蜗居在这么一个小地方,每天提心吊胆地守着随时会断气的宫主大人,既无娱乐活动,也没有人谈心,脾气自然都好不到哪里去。 花堂主的出现,就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尽管她将自己从头到尾都裹在黑布中,却也挡不住那见谁怼谁的性格,让死气沉沉的战魔宫据点再次热闹起来。 大家折腾了这么久,也着实饿了。 负责做饭的田家媳妇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请众人到厅里用膳。 王蓝海热情地招呼了凶狼假面人和红脸假面人,留下袁绿野和方黑子照顾战苍穹和黄如意。 饭桌上,唐佳人冲着两位假面人一笑,抓起用来割羊腿肉的小刀,在自己的蒙面黑布上一划,而后用手将划开的部分上下一分,露出一张小嘴和半个下巴,然后扔下小刀,抓起筷子,大快朵颐。 王蓝海道:“若是不便,二位可进隔壁房间里单独用膳。” 唐佳人道:“没那么麻烦。来来,我帮你们开个洞就行了。”说着话,重新拿起小刀,站起身,直奔红脸假面人而去。 红脸假面人道:“不劳烦花堂主,我们进屋去吃。” 唐佳人看着红脸假面人,道:“客气什么?我挖洞素来有一套,不会戳伤你的嘴。” 红脸假面人站起身,向隔壁屋里走去。 凶狼假面人冷冷地瞥唐佳人一眼,也向隔壁屋子走去。 王蓝海吩咐田家媳妇把饭菜折一半,送隔壁屋里去。 唐佳人鄙夷道:“真是矫情!” 王蓝海扫了眼隔壁屋的方向,道:“你何苦针对那神医?” 唐佳人回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样。我们明明做了公平交换,他却一再轻视我们。想不到入了魔教也要受这种委屈!” 王蓝海打量着唐佳人,道:“花堂主的事,我听黄堂主说过了。此番再见花堂主,发现变化颇大。” 唐佳人扭捏地道:“还没见到脸呢,夸什么变化大。” 王蓝海的眼皮一跳,不再多话。说实话,整个战魔宫里,他最不敢惹的就是花堂主。这女人不但油盐不进,且备受战苍穹宠爱。战魔宫没出事前,战苍穹偶尔提及花堂主,都是一副眉眼含春的笑模样。显然,心情很好。 若非如此,在凶狼假面人提及要用花堂主的血喂给宫主时,他不会那么犹豫。 唐佳人在王蓝海的思索中快速吃完饭,扭头一看天已经黑了,便站起身,道:“我去换袁绿野和方黑子过来。” 王蓝海点点头,看着唐佳人离开。 不多时,袁绿野和方黑子过来吃饭。 袁绿野询问道:“宫主一直不醒,可如何是好?” 方黑子拿起筷子,道:“都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差多等几天。” 袁绿野皱眉道:“宫主多日不曾进食,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方黑子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袁绿野不回话,看向了王蓝海。 王蓝海夹起一筷子肉片,道:“若宫主今晚还不醒来,便用花堂主的血去喂宫主。” 方黑子一惊:“什么?” 袁绿野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样。” 方黑子怒道:“什么叫只能这样?!你明知道那凶狼假面人对花堂主有敌意,咱们这么做,岂不是害自己人?!” 王蓝海抬手拍了拍方黑子的肩膀,道:“稍安勿躁。我们是说,若今晚宫主还不醒的话。” 方黑子打掉王蓝海的手,一脸怒容。 袁绿野安抚道:“黑堂主,你要知道,宫主的命比任何人的都重要。就算需要我的血,我就算全身流干,也在所不惜。” 方黑子气鼓鼓地道:“你……你……” 方黑子不善言辞,明知道他这么说有问题,却找不出反驳的话。他只能看向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荷紫朗,道:“你倒是说话啊!” 荷紫朗放下筷子,道:“你们决定吧,我没有异议。”站起身,走了。 方黑子急得够呛,干脆道:“这事儿不行。现在堂主昏迷不醒,我们都是堂主,谁也不比谁大。那啥……我提议,等黄如意醒来后,咱们按人头说话。” 王蓝海道:“若他醒不来呢?” 方黑子放下筷子,道:“我去给他煎药!”一转身,跑了。 袁绿野看向王蓝海,道:“那个花堂主,在这个时候回来,总觉得没安好心。她一再讽刺神医,差点儿将其气走。依我看,此女……”微微一顿,偷偷做出一个切头的手势,眸光里满是狠辣之意。 王蓝海摇了摇头,道:“过了今晚再说。”若今晚之后,宫主还不醒,那他只能用了花堂主的血。即便宫主醒来后怪罪,他也认了。毕竟这是多事之秋,就算弄死了花堂主,她也算死得其所。 充满血腥味道的主卧里,唐佳人打发走田家嫂子,坐在了战苍穹的床边,从衣襟上摸出那根弯针,将其掰直,就要送入离战苍穹心脏最近的位置。她知道,战苍穹气血不通,若心脏某处堵塞了,人也就废了。 这手刚抬起,就听门口传来脚步声。方黑子大步跑进来,一眼看见唐佳人,身子一僵,道:“花……花堂主。” 唐佳人将针夹在两根手指间,面色如常地玩笑道:“你跑那么急干什么?怕我对宫主不利啊?” 方黑子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没有。”走到床边,望着宫主的脸,终是问出,“花堂主,为了宫主,你愿意献血吗?” 唐佳人感觉不妙,试探着回道:“若是有用,自然愿意,不过就是一碗血罢了,能救宫主性命,我毫不吝啬。不过,都是那凶狼假面人瞎说,什么血不血的,他不过是见我怼他,想要报复罢了。” 方黑子点了点头,没言语。 唐佳人问:“你怎么了?” 方黑子粗声回道:“没什么。”走到黄如意的榻前,“我去给你煎些草药,对付喝吧。”转身离开,步子迈得又急又大。 唐佳人见田家媳妇去而复返,打了个哈欠,问:“田家嫂子,晚上可有被褥给我用?” 田家媳妇立刻道:“不敢不敢……有的有的……” 唐佳人道:“那就劳烦嫂子,给我抱床被褥,我要休息了。”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刁刁醒来后 孟天青和孟水蓝驾着秋月白,与唐不休一同返回米店。 米店老板拦住孟水蓝,搓着手道:“客官,你看……这楼上又住进来了人,昨晚太晚,就没说这事儿……” 孟水蓝道:“也是。你们米店实在不方便住这么多人,我们这就去客栈里住。” 米店老板微微一僵,立刻表态道:“方便!绝对方便。” 孟水蓝和孟天青抱起秋月白,上了楼梯。 唐不休背着手,在后面跟着。 一到二楼,发现公羊刁刁已经醒了,正躺在薄被上,摊开四肢,盖着大布单,直愣愣地望着天棚发呆。那样子,就像受伤的天鹅在等待痛苦的离去或者死亡的来临,令看者生出了几分悲哀与怜惜。 听到上楼的动静,他也没望过来,那样子,竟好似死了一般。 孟天青和孟水蓝互看一眼,将秋月白放到床上。 秋月白发出一声闷哼,皱眉睁开眼。 唐不休回到床上,蹬掉鞋子侧身躺下,看向秋月白。 孟家兄弟转到公羊刁刁的身边,垂头看向他的脸。 孟天青问:“你看什么呢?” 公羊刁刁不语。 孟水蓝问:“傻了?” 公羊刁刁回了一个字:“嗯。” 孟水蓝莞尔一笑,走回到自己的床边躺下。 孟天青蹲下,问道:“饿不饿?” 公羊刁刁慢慢转动眼睛看向孟天青,没吭声。 孟天青道:“你怎么了?不会真傻了吧?昨晚那场大火,是不是把你脑子熏坏了?”说着话,伸手摸向公羊刁刁的头。 公羊刁刁一抬手,挡开孟天青的触碰,却也磕碰到被火烧伤的手臂,发出一声痛呼:“嘶……” 孟天青扭头看向孟水蓝,问道:“他不会是真傻了吧?” 孟水蓝躺在床上,摇着扇子,打个哈欠道:“傻不傻的,没死就行了。他是大夫,给自己扎几针,也就好了。哎……”坐起身,看向公羊刁刁,“你怎么出现在百娆阁?你和羽千琼到底是什么关系?” 公羊刁刁坐起身,扫了孟水蓝一眼,对孟天青道:“我要纸笔。” 孟天青素来随身携带纸笔,掏出递给公羊刁刁,问:“你要这东西干嘛?不想吃饭?那你给我讲讲,百娆阁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公羊刁刁瞥了孟天青一眼,低垂下头,将小本子放在支起的膝盖上,忍着痛写下两篇字后,将笔和纸一同还给了孟天青,道:“买来。” 孟天青低头看了看本子上的字,站起身,道:“行,你等着,我这就去买。这小镇上的草药未必有你写的全,我尽量吧。”转身跑下楼梯没两步,又跑了回来,对孟水蓝一伸手,“给些银子。” 孟水蓝装死。 孟天青踢了床一脚。 孟水蓝睁开眼看向唐不休,道:“某的银子都在不休老祖的兜里,你去拿吧。” 孟天青转身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背对着孟天青,继续和秋月白对眼。 孟天青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换下的血衣里,有银票。” 孟天青来到床尾,在秋月白昨晚换下的染血衣袍中翻找出一张价值五十两的银票,立刻向外跑去。 屋子里没有孟天青说话,立刻静了下来。 公羊刁刁颤巍巍地爬起身,撑着大布单,挡着另外三个人的视线,来到孟天青的床上,坐下,轻轻披着大布单,端起半碗凉粥,送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那样子,就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奶猫,在费力地吞咽食物,想要活下去。 半晌,孟天青去而复返,将买来的药材放到床上,道:“少了三样。”伸手收拾走那些残羹剩饭。 公羊刁刁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药材里挑选了三样,塞进嘴里咀嚼烂后,仔细地敷在烧伤处。他的动作很慢,神色却十分认真,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 孟天青道:“我帮你吧。”也选出同样的三样药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一张脸瞬间皱成一团,却还是继续咀嚼着。 公羊刁刁的烧伤不少,这样一口一口地咀嚼,不知道要忙到何年马月去。 唐不休坐起身,来到公羊刁刁的床上坐下,将那三种草药捡出,用手搓烂后,往公羊刁刁的脖子上一拍,就跟糊大饼子似的。 公羊刁刁微微缩了下脖子,抬眼扫了唐不休一眼后,又收回目光,继续咀嚼草药。 孟水蓝道:“某不帮忙好像说不过去。”坐起身,也来到床边,咀嚼起草药。 孟天青咀嚼好,吐出,要往公羊刁刁的身上拍。 公羊刁刁闪躲开。 孟天青问:“你躲什么啊?” 公羊刁刁回了一个字:“脏。” 孟天青无语了。 孟水蓝吐出口中草药,道:“看来,某也白受这份罪了。” 公羊刁刁不搭话,继续咀嚼。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秋月白慢慢从床上站起身,向楼梯走去。 唐不休道:“你敢从这里出去,本尊再出手时就不会那么温柔了。” 秋月白脚步不停,道:“你不去,我却是要去的。” 唐不休道:“你若找死,就选个远点儿的地方,不要让蘑菇看见。” 这话说得实在无情,就连公羊刁刁咀嚼草药的嘴巴都放慢了速度。 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唐不休,问:“何意?” 唐不休回道:“字面上的意思,堂堂秋城主不懂?” 秋月白的眸光微动,道:“容我好生琢磨一下。”言罢,走下楼梯。 孟水蓝喊道:“你穿的是某的衣袍,别忘了还!” 孟天青看向唐不休,问道:“你不去把他打晕了扛回来?” 唐不休嗤笑一声,道:“我又不是他爹,管他那么多做甚?” 孟天青道:“可是……你刚刚明明说……” 唐不休道:“说说而已。” 孟天青皱眉道:“这样也行?” 唐不休挑眉:“为何不行?你没有说说而已的时候?” 孟天青道:“有啊。可是……你是不休老祖啊。” 唐不休继续戳草药,浑不在意地道:“那又如何?” 孟水蓝坐下,对唐不休正色道:“你为何不去救佳人?” 公羊刁刁不咀嚼了,支棱耳朵听着动静。 唐不休将一手心的绿色草药拍在公羊刁刁的肩膀上,道:“伤养好再去。”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你不知道的真实 天黑后,所有人都躺下休息了,但真正能睡着的,却不见得有多少。 公羊刁刁霸占了孟天青的床,孟天青跑到秋月白的床上。 公羊刁刁的手臂,肩膀,脖子,以及大腿和小腿上,都缠着白布带,看起来就一只木乃伊。他闭着双眼,却并没有睡着。他浑身上下大面积烧伤,虽有草药缓解,却仍旧令人抓狂。所幸,他习惯了痛,倒也不觉得如何难以忍受。 他听着别人均匀的呼吸声,慢慢睁开眼睛,全无睡意。他动作僵硬地爬起身,翻找出孟水蓝的柔软内袍简单系在身上,然后一步步来到楼下,找来一把特别迟钝的刀子和一块磨刀石,抱回到床上,开始一下接一下的磨刀。 孟天青睁开眼,转个身,静静看向公羊刁刁,半晌才开口道:“唐门一别后,你和佳人不知所终。我们得到消息后,去寻你们,并不是要逼你坠入冰河。公羊刁刁,你没死,我们很开心。” 公羊刁刁磨刀的手微顿,又继续打磨起来。他身上有伤,每动一下手臂,都会痛得人想要抓狂,但他不怕,他只想把刀子磨得光可鉴人。 这时,窗外传来三声蛐蛐儿的叫声,两长中间夹着一短。 孟水蓝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走到柜子旁,翻找出夜行衣,穿在身上,对唐不休道:“秋月白准备出发了,你不去打断他的腿,把他拖回来?” 唐不休打个哈欠,用手敲敲了敲脑门,睁开眼,道:“怎么就这么不给本尊省心呢?”闭上眼睛,又打了个哈欠,看样子还想睡觉,压根就没有起身的意思。 孟天青立刻套上夜行衣,对公羊刁刁道:“我们去救佳人,你在这里等着。” 孟水蓝对孟天青道:“你在这里陪他。” 孟天青微愣,立刻不干道:“他好好儿一个大活人,用我陪什么?不行,我得去救佳人。” 孟水蓝嗤笑一声,没继续搭话。 孟天青却是脸一红,为自己辩解道:“我的武功虽然不如你,但比旁人却是厉害得多。再说了,你的武功也不怎么样。” 孟水蓝道:“你去也行,正好负责引开其他高手,某来救佳人。” 孟天青无语了。 公羊刁刁继续磨刀,动作明显快了三分。 孟水蓝穿好夜行衣,来到公羊刁刁的床边,道:“仇恨这种东西,固然能令人意志坚强,却也让人面目可憎。神医啊,你就消消气儿吧。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 公羊刁刁抬头看向孟水蓝,脖子上缠着的白布带十分刺目。 孟水蓝一哽,遂笑道:“这大火烧不死你,就是证明。你若恨,大可以恨将你困在火海之人,刀子磨利了,去将其大卸八块也为不可呀。” 孟水蓝这是套话,想从公羊刁刁嘴里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儿,不想公羊刁刁用眼睛剜了他一眼。那眼神,着实有些冷啊。 孟水蓝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继续道:“虽然某也想和你卖个好,结个善缘,但某还是得告诉你,救你脱离火海之人是秋月白,不是某。他那胳膊上也有烧伤,不信你可以去看一看。” 孟天青道:“当初逼你坠入冰河之人那么多,我们远远看着,只认识战苍穹和秋月白二人。前者,离死不远,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唐不休插话道:“蘑菇的功劳。” 孟天青横了一直将自己粘在床上的唐不休一眼,对公羊刁刁继续道:“后者出现在冰河之上,也未必就是要逼死你。若他真想你死,也不会把你救出火海。” 秋月白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他说:“你说得没错。” 孟天青看向秋月白,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秋月白扫了唐不休一眼,道:“我怕有人将我打昏拖过来,就先行一步,自己过来了。” 秋月白这话有几分玩笑的意思,可他这人平时不开玩笑。当他说完这句,旁人都不知道是应该配合着哈哈一笑,还是和他一样面无表情。 唯有唐不休睁开眼,眯眼一笑,枕着自己的手臂赞道:“真是乖巧。” 秋月白没法怼唐不休,这个对于佳人而言既是心上人又是师父还是养父的男子,于是看向孟水蓝,道:“你刚才说,我出现在冰河之上,未必就是要逼死公羊刁刁?” 孟水蓝问:“有疑问?哪里不对?” 秋月白思忖道:“不是不对,而是……”看向唐不休,“我好像有些想明白,为何唐门主非要让大家修养好身体后,再去救佳人了。” 公羊刁刁停下磨刀,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回望向公羊刁刁,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对公羊刁刁出手之人,就是要逼死公羊刁刁,让佳人与我们决裂?从而……达到某种目的。” 秋月白的这一句话,令唐不休微微侧目。他知道秋月白素有谋算,却没想到,他能从细微处摸着脉络,窥探整件事的真正走向。 秋月白道:“冰河事件事发之前,我收到消息,说佳人和公羊刁刁出现在那个小镇上。一到小镇,就听到消息说公羊刁刁在冰河附近的小村庄里给人治病。带人前去,却见到战苍穹正在追他。当时,围追他的人不在少数。有人对他放了冷箭,被战苍穹砍了头。后来,冰面瞬间炸开……”看向公羊刁刁,“你沉入冰河。”微微一顿,眼中划过痛苦的痕迹,继续道,“佳人决绝,随你跳入冰河。众人也曾打捞,却无果。” 秋月白看向孟家兄弟,道:“你们可曾想过,公羊刁刁为何也恨你们?” 孟家兄弟不解。 秋月白道:“因为……炸裂冰面的东西,正是你们百川阁秘制的威武豹!” 孟天青立刻道:“不可能!” 孟水蓝沉吟不语。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道:“现在,我们是来说说,为何唐门主不让大家去救佳人,还是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八章:若死,离远点儿 唐不休勾唇一笑,坐起身,用脚划拉过鞋子,趿拉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懒洋洋地道:“你们一个个儿的在这里歪歪唧唧,还真不让人好生休息。本尊说过,养好身体再去,你们就不能让本尊多躺那么一时半刻?哎……罢了,走吧,这就救人去。” 孟天青感慨道:“我怎么觉得唐佳人不再是你的心上人。” 唐不休走到孟天青的身旁,伸手压住他的肩膀,看向秋白白,意有所指地道:“至情至信,才伤得至深至心。” 孟天青一脸迷糊的样子。 秋月白的眸光微微一闪,心中瞬间慌乱成一团乱麻,呼吸也差点儿因唐不休那句话被扼住。虽然这一次他终于可以确定,他的猜测是对的,但心中并为因为确定这个信息而感到任何喜悦。 唐不休张罗道:“走了走了。”这一回,他倒是积极上了。 众人鱼贯而出,唐不休指着停在门口的马车道:“本尊上去睡一会儿,到地方后叫我。”言罢,直接钻进去,双手抱胸,依靠在车板子上,好似瞬间睡了过去。 孟天青皱眉道:“还坐马车啊?这不紧不慢的,太不方便了。” 孟水蓝用扇子柄敲了敲孟天青的头,道:“闭嘴,进马车里去。” 秋月白走进马车,挺直背脊坐在唐不休的身边。 孟天青对孟水蓝耳语道:“哥,我瞧着这俩人都不对劲儿。他们一定有事儿瞒着咱们。” 孟水蓝道:“事关佳人,他们不说也正常。人家会用脑子想问题,你也自己想想。” 孟天青点了点头,跳上马车,拿起鞭子,十分自觉地充当起了车夫,摔了一下鞭子,问:“去哪儿?” 秋月白回道:“郊外乡下,洪员外洪有道的院子。” 孟水蓝坐在孟天青的身边。 马车开始前行,六名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黑衣人紧随其后。这些人,正是百川阁的刺客。 车厢里,唐不休一动不动,看样子似乎是睡死了。 秋月白伸出手,探向唐不休的脉搏。 唐不休任他摸着脉搏,眼也不睁地调戏道:“摸我?” 秋月白问道:“为何如此嗜睡?” 唐不休笑道:“为何如此关心?” 秋月白收回手,不再言语。 唐不休将身子一歪,倚在秋月白的身上。 秋月白的眸子缩了缩,差点儿将他打出车厢。终究,忍了。 唐不休道:“还以为你不晓得痛呢。” 秋月白回道:“没人不怕痛。但与痛相比,我更不喜欢与别人如此亲近。” 唐不休懒懒地道:“哦?这一点本尊倒是没看出来。”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道:“且当爱屋及乌。你……除外。” 唐不休睁开一只眼,斜了秋月白一眼,道:“你这样的笑,还真有几分不要脸的风姿,入我不休门门下,差不了。”闭上眼,继续假寐。 秋月白问:“为何要自称不休门?” 唐不休回道:“你不是很会想吗?自己想喽。” 秋月白淡淡道:“有许多事,也想不明白。”用手挑开车窗小帘,向外望了一眼,触目之中都是黑暗,沉沉压在心上,令人透不过气来。 放下小窗帘,秋月白问道:“佳人在蜕变、在……生长,你知道吗?” 唐不休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在黑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明亮,好似两团火在燃烧。 秋月白继续道:“我到战魔宫见到花姑的第一眼,便认为她就是佳人,只不过易容了罢了。所以,我甘愿成为战苍穹的阶下囚。事实证明,花姑并没有易容,且身上并无伤疤,也无恶臭。” 唐不休听到“身上”两个字,坐起身,依在车的拐角,看向秋月白,眸光忽明忽暗,隐着不善。 秋月白好似没有看见唐不休的不悦,道:“花姑假死,我无法解释她为何容貌变了,身量变了,一度陷入迷茫之中。”停顿片刻,继续道,“霸霸楼中的老妪引起我的怀疑,却无法确认她就是佳人。不是没有法子逼她显出原形,却是不想……不敢……”勾了勾唇角,展露一个若有若无的笑,“直到在百娆阁中见到霞光舞姬,我才确定,花姑就是佳人,她回来了。” 唐不休没搭话。 秋月白望着唐不休的双眼,绷紧身体,声音中带着一丝轻颤之音,问道:“她与摩莲圣果融合了,是不是?” 唐不休仍旧不语。 秋月白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恢复冷静后,开口道:“融合的过程,到底是什么?她的每一次变化,都经历了什么?你不让我带伤去救她,又为了什么?呵……我竟才知道,她要承受那么多的……痛……”话到此处,竟说不下去了。秋月白的眼角泛起了红色,与那日在百娆阁里与唐佳人拼酒时一模一样。 唐不休看见,秋月白的眼底弥漫上了水雾,慢慢凝聚成一颗泪滴。那滴泪,含在他的眼中,在黑暗中散发着莹润光泽,比夜明珠还亮了三分。 这是一个男人心疼一个女人的泪,最是纯粹;这也是一个男人唯恐再次失去一个女人的泪,最是无措;这是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的泪,最是痴情不悔。 秋月白闭上眼,将那颗泪珠吞回眼睛里,让它流回心间,不让它被人窥视。他的爱,就似那冬日的河水,表面上已经冻结成厚厚的冰坨,波澜不惊、纹丝不动,却不知,冰层下的汹涌澎湃,冲撞激荡。 唐不休没放过秋月白的任何一个表情,脸上的玩味也随着那滴泪消散不见。他眸光沉沉地道:“你说得没错。唯有痛苦,才能使蘑菇与摩莲圣果一次次的融合。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痛,才会加速她一次次的融合和脱变。由馨香到恶臭,由公羊刁刁坠入冰河,再到……”微微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你我死一个。或者……两个。”承认秋月白在唐佳人心中的分量固然让人不喜,但在蘑菇的安危面前,这是他尚可承受的重量。 秋月白睁开眼睛,眸光中有着森森寒意,道:“那幕后之人,就是要得到真正的摩莲圣果!” 唐不休微微皱眉道:“原本我以为,蘑菇已经融合完毕。如今看来,却还差了一些。这一回,本尊可得认真点儿,不许任何人伤了性命。”摇头一笑,没了正形,“本尊早就说过,这条命是蘑菇的。现实如此,不得不紧张起来呀。” 秋月白:“呵……” 唐不休挑眉:“笑得这么阴阳怪气,哪不舒服,本尊帮你拾掇拾掇。” 秋月白道:“你还是留下力气,拾掇战魔宫的余孽吧。” 唐不休道:“战苍穹半死不活,战魔宫不足为惧。我担心的,是凶狼假面人和财神假面人。前者善用毒,手段毒辣。后者……可以隐身。” 秋月白淡淡道:“都该死。”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是啊,都该死。偏偏他们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若能连根拔起,方能大快人心。否则……蘑菇危险。” 秋月白:“你不急着去救她,我能理解,却不敢苟同。” 唐不休道:“有何不敢苟同的?你我都有伤在身,门外那二位逃跑比打人厉害。若你我二人出了意外,蘑菇会再次进化、融合。等待她的,会是……” 秋月白接话道:“分而食之。” 唐不休的眸光骤然变得冷若冰霜,好似淬了毒。半晌,才恢复了那般慵懒模样,勾了勾唇角,打趣道:“本是一心要保护蘑菇,如今却还要保护你们,本尊真是能者多劳啊。” 唐不休这话说得自己都心酸,差点儿流眼泪。若是唐佳人听见了,一准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这世间,也就一个人,能为她做到真正的爱屋及乌。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道:“我不需要你保护。” 唐不休回道:“那是最好。冰坨坨,你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故做亲昵地靠近秋月白,在他耳边低语道,“本尊可要伤心好久。” 秋月白没躲,顺着唐不休的话,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没有人能杀了我。” 唐不休向后退了退,撇嘴道:“谁给你的自信?本尊可没有。”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看似随意,实则无比认真地道:“若死,我会离开。”离开,不让 唐佳人知道,这样她就不会伤心,不会再次与摩莲圣果融合,不会成为别人口中的救命草药。 唐不休微微颔首,闭上眼,继续栽歪在车角处,应了声:“好。”只要蘑菇活着,秋月白死哪里去都与他无关。 秋月白道:“若是你将死,也不许让她知晓。” 唐不休早就打定了主意,何须别人提醒。只是这话,他不想说。只送给秋月白两个字:“啰嗦。” 车轮转动,发出滚动的声音,车厢里再无动静。 车外,孟天青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眉头紧皱。 车厢里的人说话,并没有刻意瞒着车外二人,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一直想知道的原因突然知晓,心里竟无一丝轻松之感,反而……沉得骇人。 正文 第六百七十九章:月白与休休 夜浓似墨。 在秋月白的指引下,孟水蓝等人一路奔向洪员外的院子,尚未靠近,就见一场大火燃烧而起。 众人跳下马车,撒腿狂奔到院落前。 孟天青张嘴要喊唐佳人,被孟水蓝一把捂住嘴巴,低声呵斥道:“别犯傻。”若战魔宫的人知道花堂主的真实身份,她更不安全。若不知道,兴许这只是虚惊一场。 大火中传出一声女子的哀嚎,断断续续,还伴随着瞌睡声,听不真切。 唐不休听见后,脚步不停,直接向着声音所在的方向冲去。 秋月白一把揽下唐不休,道:“我去。”言罢,用内力在肌肤上镀上一层冰气,快速冲入火中。 唐不休并没有等待,而是直接跃上墙头,在秋月白即将冲入偏屋时,推出去一掌,让那排山倒海的内力轰碎拦在秋月白面前的木门。 在木门碎裂成渣中,一个女子冲出房间,惨叫着扑向秋月白。那女子的半张脸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身上更是燃烧着熊熊烈火。 秋月白立刻闪身躲开,向屋里快速扫一眼,没见到其他人,便抽出腰间软剑,直接割开女子的咽喉,替她解脱。 女子闭上眼睛,在火中燃烧。 秋月白身旁的树木轰然倒塌,燃烧着砸向他。 唐不休一巴掌送出,改变了树木的倾斜方向。 秋月白直接跃上墙头,蹿到院外。 唐不休扭头,也返回到大门外。 孟水蓝隔着一段距离,没太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于是问道:“那女子是谁?” 秋月白回道:“看衣着和手,应是这里负责粗活的妇人。” 孟天青问:“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为何那妇人会在火里?” 秋月白和唐不休互看一眼,前者回道:“也许是有人刻意为之。” 唐不休思忖道:“我们出发前,已经有人赶到这边,偷偷拍昏了那名妇人,藏于床下,锁好门,然后放火烧了房子,将其他人逼走。我们赶到时,那妇人被火烧醒,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若只有一个人进去救人,很有可能会葬身火海,再也无法出来。” 孟天青怒道:“太可恨了!这一切,定是那隐身刺客所为!”转而问,“你怎么这么确定?为何不说,这大火是战魔宫的人自己放的?” 唐不休回道:“我只是以己度人罢了。若我是那处心积虑想要得到摩莲圣果之人,定会如此行事。至于这火为何不是战魔宫的人自己放的,你看那屋里尚未带走的物件,便知他们走得匆忙。” 孟水蓝皱眉道:“这隐身刺客实在令人着恼!”侧过脸,对六名黑衣人道,“搜查战苍穹的所在,不要打草惊蛇。” 六人抱拳,消失在黑暗中。 孟天青压低声音,贼头贼脑地道:“你们说,他会不会就在这附近偷听我们的谈话?然后赶在我们下一步计划前,再出手?” 孟水蓝道:“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跟着我们,自然就跟不了战魔宫的人。除非……他有内应。” 唐不休转身走向马车,道:“回去睡觉。” 孟天青问:“就……就这么回去了?” 秋月白也登上马车,坐进车厢。 孟水蓝拍了拍孟天青的肩膀,道:“不想回去?那你就留在这里,陪那看不见的刺客沟通一下感情。没准儿,他善心大发,只捅你一刀。” 孟天青一抖肩,耸开孟水蓝的手,直接跳上马车,扬起马鞭就甩了一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孟水蓝跳上马车,坐好,身子靠近孟天青,小声道:“你跟好他们两个,就不会轻易挂掉。” 孟天青等下文。 孟水蓝道:“若那隐身刺客出手伤你,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车里那二位不吃素的,懂?” 孟天青撇了撇嘴,道:“勉强懂吧。”抽了下马屁股,示意他前行,口中琢磨道,“这人真就能隐身不见了?那影子呢?怎么也不见了?这是什么道理?” 孟水蓝道:“不是影子不见了。是他刻意躲在黑暗中,隐藏自己。” 孟天青道:“也就是说,白天他是不敢出来得瑟的。哎……以后走路啊,得盯着地上的影子喽。” 孟水蓝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回去吧。” 孟天青一扭头,道:“不回。” 孟水蓝劝道:“有里面那二位,佳人心里塞不下你。” 孟天青毫不掩饰地道:“没听他们说吗,那隐身刺客要杀他俩,好让佳人伤心。所以,我不能走。我得留下来安慰佳人。”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倍感头痛啊。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赶情儿孟天青还等着当替补,捡漏呢? 孟天青见孟水蓝一脸纠结痛苦的样子,偷偷笑了,转而却重重一叹,道:“也不知道佳人被带去了哪儿了。” 马车里,秋月白道:“隐身刺客不想让我们和佳人见面。” 唐不休幽幽道:“隐身刺客,善易容,武功高强,可隐身。这样一个人,却还痴心妄想得到融合后的摩莲圣果。人之贪欲,呵……” 秋月白道:“此人,应死。” 唐不休微微颔首,看向秋月白,与之目光相碰,从彼此眼中看到几分决绝与狠辣,以及不可撼动的执着。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人心真是奇妙。前一刻,我还容不得你扒着蘑菇的心不放。如今,却觉得这样也好,若一人逃不过这劫,必须死去轮回,至少还有一人可以给蘑菇安慰,让她不至于在痛不欲生中与魔莲圣果再一次融合,最后成为他人口中的救命血肉。本尊辛辛苦苦养大的蘑菇,不是给别人吃的!” 秋月白觉得,唐不休后面这句话说得有些怪异。吃蘑菇这种事,他……已经做过了。 秋月白想起佳人,脸上带了三分笑意。 唐不休一看秋月白那笑,就后悔与他联盟。他告诉自己,这只是短暂的权宜之计。 秋月白撇了唐不休一眼,知道他心有不甘,却打定主意,只要他让开一步,自己就会占据佳人的心,绝不轻言退场。 二人各有打算,垂眸不语。 正文 第六百八十章:好厉害的符咒 马车里。 唐佳人裹着被子,依靠在车板上,随着车轮滚动轻轻晃动,昏昏欲睡。 马车里,红脸面具人静静坐着,就像一个摆件。 车厢里还有一个摆件,那就是昏迷不醒的黄如意,正静悄悄地躺在二人的脚边,在晃动中挣扎在生死之间。 唐佳人想起今晚发生的事,觉得不那么简单。战魔宫的人,一个个儿警觉得跟只夜猫子似的,却被人点了院子。这……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下手之人是谁?为何一个人影没看见?这事细思极恐啊。尤其是,一联想到对秋月白出手的隐身刺客,她这颗心就晃得不行。与所提到的幕后黑手相比,这种看不见的幕后黑手,才令人毛骨悚然。唐佳人有些不敢睡觉了。 大火起时,唐佳人本想借着火势偷跑,却被好心的方黑子一把拉住,塞进了马车里。自从她出手缝合了黄如意的肚皮,方黑子明显对她多了几分关注与关照。只是……她不需要啊。哎…… 一共两辆马车。战苍穹、王蓝海、凶狼假面人一辆,方黑子负责赶车;第二辆,黄如意、红脸假面人和她一辆,车夫赶车。袁绿野和荷紫朗负责抹除痕迹,不让别人追踪而来。 车夫的婆娘在火起时不知所终,许是遭人暗算没了性命。车夫心中悲愤,挥舞着马鞭,将好好儿的一辆马车赶得跟抽筋似的。 唐佳人半眯着眼睛看向红脸面具人,猜测这人到底是谁。 马车突然颠起,唐佳人一弹一晃,眼瞧着脑袋就要磕到车板子上。 红脸假面人瞬间出手,用手当肉垫,护住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撞向车板子的动作没有改变,头却撞在了红脸假面人的手上,没觉得疼。 唐佳人坐好,看向红脸假面人,想要说声谢,却发觉耳朵上有些不舒服。她伸手一摸,摸到一张纸条。借着微弱的烛火,将字条展开,但见上面用细小的木炭条写了一行字:跟紧战苍穹,否则危险。 唐佳人看向红脸假面人,那人却好似睡着了一般,连个反应都没有。 唐佳人皱了皱眉,将纸条放到烛火上点燃。 这时,马车停下,袁绿野一把掀开车帘,唐佳人吓了一跳,手一抖,燃烧着的纸条就飘飘悠悠地落在了黄如意的头发上。 唐佳人、红脸假面人和袁绿野同时看向黄如意的头。 那真叫迅速燃烧而起啊。 袁绿野和唐佳人同时伸出手,前者想去抓那张还没有烧干净的纸条,后者则是去拍燃烧而起的大火,给袁绿野添乱,不让他拿走纸条。 袁绿野问:“那纸条上写得什么?” 唐佳人回道:“你别动!那是符咒!” 袁绿野根本就不信,奈何唐佳人捣乱,一小块纸很快就在黄如意的头发上燃烧成灰烬,与此同时,黄如意的一头长发也燃起令人叹为观止的大火。 唐佳人傻眼了,暗道:这黄如意是多久没洗头了?满头油才会燃烧成这样吧?她试图用回手去拍灭那些火,却也怕烧到自己。于是,她快速脱下鞋子,照着黄如意的头就是一顿猛拍。效果却不理想。 就在这时,黄如意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大声喊道:“啊!!!着火了!” 他头发上燃烧着的火苗点了小窗帘,车厢里迅速燃烧起来。 黄如意反应特别快,扭身跳出车厢,用手不停拍打自己的头,终是将火灭了。 唐佳人和红脸假面人也冲下马车,看着熊熊燃烧的马车,唐佳人搓了搓手心,有些无语。 王蓝海和凶狼假面人下了马车,来到唐佳人身边,问袁绿野:“发生何事?” 袁绿野看了唐佳人一眼,道:“她在烧一张纸条,说是什么符咒。” 王海蓝看向唐佳人,问:“你在烧什么?” 唐佳人回道:“袁绿野不是说了吗,符咒。” 方黑子牵着马儿不敢松手,怕它把战苍穹带跑了,只能抻长脖子望着这边。 袁绿野冷笑一声,道:“谁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唐佳人诧异道:“你不认字啊?” 袁绿野瞪唐佳人:“你!”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若是认字,怎不知道符咒?” 王海蓝问:“你那符咒有何用处?” 唐佳人一抬手,指向黄如意,道:“喏,那不是醒了。” 黄如意摸了一把头上的灰,触碰到几个迅速冒出头的燎泡,呲了呲牙,回望向唐佳人,一张脸扭了好几扭,才挤出两个字:“有用!” 唐佳人顿感欣慰啊。看来,救谁都不白救呀。黄如意在肖劲刀下救了她,她在死神手下夺回黄如意,给他缝合了肚皮。而今,黄如意知恩图报……也不是这么说的,毕竟,她真的是一张纸条把黄如意给烧醒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诡异,甚至诡异得莫名其妙。 方黑子终于将马车停靠好,大步奔过来,问黄如意:“你醒了?好家伙!这一次,你真得谢谢人家花堂主。你那肚子,就是她给你缝上的。” 黄如意摸了一把脸,将整张脸抹成了鬼,瞥了唐佳人一眼,又看向方黑子,略带别扭地娇嗔道:“人家知道。” 唐佳人打个寒颤,觉得有些冷。 凶狼假面人道:“老夫还不知道,画个符就能让人清醒。” 唐佳人挑眉道:“不信?等你哪天昏迷不醒,我画符救你性命,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真当我在战魔宫是吃闲饭的呢?!” 这话说得太过,但也正因为唐佳人表现出的那种自信,令凶狼假面人暗自吃惊,误以为花堂主真有些与众不同的手段。 袁绿野嘲讽道:“你若真那么厉害,救醒宫主再说。” 唐佳人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道:“此时时辰不对。再者,刚才救黄如意,我元气大伤,需恢复一些功力方可。”说完,她自己嘿嘿笑上了。 战魔宫的人明知道她没那个能耐,但这会儿也搞不明她是真是假。毕竟,黄如意真醒了。 黄如意从荷紫朗那里借来一块小铜镜,借着火光一看自己那张脸和乱七八糟的头发,两眼一翻,倒向地面。 方黑子忙抱住黄如意。 夜,有些乱啊。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一章:救场之人 两辆马车烧了一辆,众人只能重新整队再出发。 战苍穹和黄如意躺在马车里没有任何争议,至于其他人,只能靠肉脚走路。 唐佳人十分鸡贼,裹着被子坐在了方黑子的身边,第一时间占据了可以解放双脚的好位置。 车轱辘再次转起,唐佳人倚靠在车框边睡着了。 战魔宫的堂主们,跟在马车后面,吃了一肚子的灰。真饱。 为了战苍穹的身体考虑,众人没有选择长途跋涉去个更完全的地方,而是选择去往集市,购买了马匹和食物,然后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直奔一处位于繁华之地的别院——潇潇雨歇。 这个名字取得十分应景,却与这些邪门歪教不搭调。 他们刚到别院门口,天空中就飘起了细雨。 唐佳人用被子裹住头,看了了牌匾,道:“潇不潇洒不知道,还真得在雨中歇一歇了。” 方黑子嘿嘿一笑,道:“这名字起得酸唧唧的。”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可不。咱们的院子,就应该叫什么血镰刀啊,鬼骷髅啊,狂杀堡啊……” 荷紫朗走到佳人身边,仰头看了看大门上的四个字,道:“这是我取得名字。” 唐佳人扭头看向荷紫朗,扑哧一下笑了,道:“酸得要命。” 荷紫朗想起,上次他和许红娘站在这里,也曾有过这样的对话。许红娘也说酸得要命。他是怎么回的?他说:这是风雨急骤刚刚停歇的意思。意寓着安稳。 荷紫朗的神色有些恍惚,唐佳人却已经跑去敲门了。 大门打开,负责打理院子的管家带人迎出来,那叫一个小心服侍。 大家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行李,却也是好一通忙活,再安稳下来。 潇潇雨歇里,绿意葱葱,雨打芭蕉,格外幽静。在这样一个闹市中,有这么一处幽静的宅子,就好似一片绿洲,令人身心放松。 唐佳人分到一间房,十分雅致,距离战苍穹的房间特别近。她从箱子里翻找出许红娘等人留下的新衣裙,然后美美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新衣裙,躺在床上寻思着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到底是应该听从红脸假面人的话守在战苍穹的身边不离开,还是回到霸霸楼附近去寻休休? 她倒不担心谁能将休休如何,却怕他将自己绕到世界的另一边去。哎……路痴是病,得治啊! 天色渐渐暗了,敲门声响起,唐佳人以为是有人来给自己送饭,立刻坐起身,用纱将脸上和额头全部包裹起来,只剩下两只眼睛,这才扬声道:“进来。” 一位圆脸丫头,捧来一些女人用的香脂等物,屈膝一礼,道:“给姑娘请安。王管事请姑娘去一趟。这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还有衣裙,是管家派人刚买回来的,请姑娘先用着。若哪里不好,明日再去采买。” 唐佳人觉得,这里的管家不错,最起码伺候得周到。 她点了点头,道:“放桌子上吧。”站起身,走到桌子前,在眼睛上画出长长的眼线,涂抹上夸张的艳粉色胭脂,这才罢手,一边向外走,一边询问,“开饭了没?” 小丫头回道:“回姑娘,快了。” 唐佳人对于这个答案比较满意,由小丫头引领着来到战苍穹地房门前,推门而入。 战苍穹的房间里灯火通明,战魔宫的几位堂主和神秘的两位假面人都在。唐佳人顿感不妙。 凶狼假面人道:“既然诸位已经决定,那就尽快吧。老夫还有事,耽误不得。” 王蓝海看向唐佳人,道:“花堂主,宫主一直不醒,还请你放些血给宫主服下。宫主醒来,你记大功一件。” 唐佳人心下了然,知道凶狼假面人不死心,知道王蓝海抓着希望不放。她举目在方黑子、袁绿野和荷紫朗的面上一一扫过。 方黑子避开她的目光不敢迎视。 袁绿野道:“只是一碗血罢了,花堂主何必如此小气?难道说,宫主醒来你不愿意?” 荷紫朗一张脸没有表情,目光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佳人收回目光,心里快速想着对策,慢声道:“要一茶碗的血,还是要一大碗的血?” 王蓝海看了凶狼假面人一眼,回道:“一日三碗。” 唐佳人问:“几日?” 王蓝海回道:“直到宫主醒来。” 唐佳人当即炸毛,吼道:“你也不怕把他喝吐了!”眼睛扫了红脸假面人一眼,暗道:你不让我离开战苍穹,是等这一刻吧? 红脸假面人继续当摆设,一动不动。 王蓝海眸光阴沉,道:“已经耽误了一些时日,就不要再废话了。”给袁绿野使了个眼神。 袁绿野拿出碗和匕首,走向唐佳人。 唐佳人开始想象,自己这一碗血水送出后,战苍穹立刻从床上蹦起,扭着腰说自己康复了的画面。真的,太可怕了。 唐佳人向后退去,紧张道:“若说女子血即可,这院子里那么多女子,为何偏偏要我的?你们……你们这是见不得我好好儿活着!你们嫉妒宫主宠我!你们……无耻!”转身要跑,却被袁绿野拦住了去路。 袁绿野邪气地一笑,道:“不就是一碗血吗?花堂主何必小气呢?” 唐佳人咬牙道:“你先放一碗出来!再跟我谈小不小气的问题。”她怎么觉得袁绿野像只蚊子,专盯她的血呢?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一心为主的人呀。 袁绿野冷笑道:“这可容不得你做主。” 唐佳人怒道:“我也是堂主!我做不了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能做什么主?!” 袁绿野目露阴狠之色,道:“今天就让你看看,老子算什么!”言罢,就要往上扑。 就在这时,黄如意出现在袁绿野的身侧,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然后一抬脚,直接踢向袁绿野的小腿,迫使他向一旁倒去。 黄如意松开手,挡在唐佳人的面前,用尖锐的女声怒骂道:“袁绿野你个老杂毛,欺负女人是不是?!” 袁绿野有些怵黄如意,忍着腿上的疼,站直身子,道:“你别跟着吓掺和。她的血能救宫主性命。你管那么多,是不想让宫主醒啊?” 黄如意作势要打袁绿野,袁绿野立刻向后退去。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二章:漂亮的反杀 黄如意扯痛了伤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袁绿野道:“我对宫主的心,日月可表!花堂主对宫主一往情深,那也是事实!若一碗血能让宫主醒来,花堂主也不会有二话。却容不得,小人挑唆!”言罢,翻着眼睛横了凶狼假面人一眼。 王蓝海呵斥道:“胡闹!你快下去养伤,这里我来处理。” 黄如意冷哼一声,道:“我从来不知道,咱们战魔宫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王蓝海怒道:“下去!” 黄如意一扬下巴,道:“外面那么多女子,需要血,挨个割一刀,也让宫主大人换个口味尝尝鲜。想要动花堂主,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唐佳人被感动了。真的,被狠狠地感动了。她坑黄如意的时候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可这傻东西,还真是不记仇。她只是随手一缝,他就记得她的好,如此维护她。真是……哎…… 王蓝海道:“黄如意,你这是要与战魔宫为敌?” 黄如意挺直腰杆,道:“我黄如意只效忠宫主一个人。若战魔宫成为你的玩物,绝对是敌非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方黑子道:“花堂主说得对,大家都是堂主,谁也不比谁大。要不,我们举手按多少决定吧。”言罢,扫了眼众人的表情,率先举起手,“我不同意用花堂主的血。”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举起手,道:“我也不同意。” 黄如意举起手,瞪着王蓝海。 王蓝海道:“三比三。” 唐佳人蹬蹬蹬跑到荷紫朗面前,用食指戳了他的胸口一下,道:“魂兮归来。” 荷紫朗抬眸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道:“你是不是中立?是不是不参与各个堂口之间的血腥对决?” 荷紫朗点了点头。 唐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继续神游天外吧。” 荷紫朗虽然一直处于不问世事的状态,但该听的还是听到了。听唐佳人这般说话,也忍不住笑了笑,道了声:“好。” 唐佳人看向王蓝海和荷紫朗,颐指气使地叉腰道:“不好意思,现在的战魔宫不是你们二位说的算,而是……公平公正!我呢,就代表公平公正说两句公道话。你们呢,也别成天想着排除异几。” 王蓝海一心为了战苍穹,如今竟被人说成是私心作祟,要排除异几,真是……气得都想笑了。 袁绿野感觉大势已去,不得不收敛起爪子,悄然退到王蓝海身边。 唐佳人凭自身能力被人拥护,自然不能让事儿就这么算了。见好就收这种事儿,她还不太愿意学呢。她用目光环视一周,道:“依我看,以血补血也是可以的,不过说什么阴阳调和纯属胡扯!这就好比一壶水里,你非要加入油,那水和油能融合吗?这不是扯淡吗?!若强行调和后,宫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一说话就翘着兰花指,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一准儿恨得杀了你们这些瞎出主意的坏东西!” 这话说得,黄如意有些扎心,不由得冷哼一声。 眼下,唐佳人把黄如意看成是自己人,自然要哄他保持队形,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于是补了一句:“我们黄堂主风华绝代,娇滴滴最是好看。宫主那么霸气,娇滴滴是毁坏形象!” 黄如意面露笑容,飞了一记媚眼给唐佳人,道:“你说得就是有道理。”为了互相捧场黄如意直接问道,“那你就说说,要怎么办?” 唐佳人满意地一笑,看向王蓝海和袁绿野,道:“当然是以血补血,以形补形喽。男人的事儿,自然要由男人来完成。”举起手,“我提议,先让不小气的绿堂主放一碗血,喂给宫主服下。当然了,绿堂主对宫主的感情那是如同汪洋大海的,一碗血绝对不足以表达他对宫主的真心。来人,准备一大海碗!” 袁绿野气得胡须颤抖,指着唐佳人,吼道:“你放屁!” 唐佳人悠哉悠哉地道:“说你对宫主忠心耿耿是放屁?说你是奸佞小人是叛徒就对了?啧啧……袁绿野,你真贱啊。” 袁绿野气急,整个人在那里抖呀抖的。 黄如意举起手:“附议。” 方黑子横了袁绿野一眼,粗声道:“附议!” 袁绿野一张脸瞬间面无人色,看向王蓝海,道:“蓝堂主,你不能不管……” 王蓝海打断袁绿野的话,道:“若花堂主所言有道理,你就放血一试吧。” 凶狼假面人要说话,红脸假面人却用脚踩了一下他的鞋边,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气氛这就有些尴尬了。 袁绿野被逼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好!我放血救宫主!” 唐佳人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救宫主的是人家凶狼假面人,和你关系不大。你顶多就算是一记……”微微一顿,思忖那个已经到嘴边的词儿。 黄如意提醒道:“草药。”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黄堂主所言极是啊。” 黄如意很少被别人如此恭维。一听这话,他就觉得倍儿有面子。当即笑得眉眼弯弯,笑痛了肚皮上的伤口,笑得倒吸一口气,笑得那叫一个通体舒坦。 唐佳人道:“也不用麻烦人去取大海碗了,你就这么放三碗血算了。” 袁绿野的脸皮开始抽搐。 王蓝海道:“三碗……是不是有些多?” 唐佳人道:“也是。得,那就绿堂主两碗血,你放一碗吧。毕竟宫主尊贵,总不能给他喝一种补品啊。” 王海蓝:“……” 袁绿野:“……” 唐佳人:“放!” 袁绿野扫了眼虎视眈眈的唐佳人和站在她身后两侧的黄如意和方黑子,只能一咬牙,硬着头皮放出一碗血。 他本就受伤严重,这一碗血放出,整个人都感觉飘了起来。 方黑子端着血碗,问凶狼假面人:“就这么给宫主喝下去?” 凶狼假面人心中有气,直接反问:“不然呢?!” 唐佳人探头道:“做成血豆腐吧,放点儿葱蒜调调味儿呗。” 红脸假人面:“呵……” 袁绿野捂着鲜血淋淋的伤口,道:“花堂主不是会画符吗?不如给宫主画一个,让他快点儿醒来。” 唐佳人点头道:“也可一试。不过,宫主烧了头发后,若是醒不来,你们可要为我作证,这是绿堂主放的火,与我无关。” 袁绿野:“……”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神一般的折腾 王蓝海真是看不下去了,呵斥道:“胡闹!” 黄如意摸了摸光头,又触碰到头皮上的燎泡,痛得一呲牙,道:“我倒是觉得或可一试。” 唐佳人没想到真有人如此相信她,当即道:“我只管画符,烧这种事儿,就交给绿堂主了。”最好一把火点了战苍穹,免去她的麻烦。不过,按照红脸假面人的说法,她要跟在战苍穹身边才安全。这到底是坑,还是善意呢?若是坑,他也没揭穿符咒的谎言;若是善意,她看着却不像。 想不明白,唐佳人决定先放一放。 她对方黑子道:“去喂给宫主喝吧,等会儿凝固就不好吞咽了。” 方黑子端着血碗,走到床边,表情有些僵硬。 唐佳人道:“要不,你还是让绿堂主自己喂吧。毕竟,那是他的血。万一把宫主给喝死了,也是他的责任。经过你的手,你不好脱身呐。” 王蓝海怒道:“胡说!” 唐佳人捂着胸口道:“哎呦……吼得人家胸口疼。” 王蓝海:“……” 方黑子将血碗塞给袁绿野:“你的血,你自己喂。” 袁绿野顿觉欲哭无泪。 王蓝海伸出手,道:“我来吧。” 袁绿野立刻将血碗递给了王蓝海。 王蓝海端着碗,皱眉道:“给宫主喂药时,总要洒出大半。这血喂下,怕是所剩不多。” 唐佳人立刻补刀:“不怕,绿堂主还在,随时能放第二碗血。他一点儿也不小气。” 袁绿野顿觉伤口撕痛起来,忍不住瞪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道:“哎呦,胸口疼。绿堂主的眼神好锋利啊。不行,我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心疼可是大事儿,我不能没服侍宫主就与之天人永隔。”看向黄如意,“走,一起吧。” 黄如意望向战苍穹,道:“人家想陪陪宫主。睡在他脚边也行啊。” 唐佳人小声道:“他都多久没洗脚了?” 黄如意瞥了唐佳人一眼,道:“你不懂。那才够味儿呢!”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干巴巴地道:“嗯,我确实不懂。”抬腿就往外溜。她觉得,自己应该走人了。 凶狼假面人道:“将战宫主的头抬高,用嘴喂。” 王蓝海觉得,这个任务有些难了。 黄如意的眼睛一亮,道:“我来我来。” 王蓝海叫住即将溜之大吉的唐佳人,道:“花堂主,请留步。” 唐佳人脚步不停。 王蓝海喊道:“花姑!” 唐佳人无法,停下脚步,看向王蓝海,捂着胸口道:“心疼。” 王蓝海的眼皮跳动两下,忍着捏死她的冲动,道:“还请花堂主给宫主喂药。” 众目睽睽之下,唐佳人不好推委,只能一步三晃地往回走,口中道:“我心疼,拿不稳碗啊。” 王蓝海道:“我帮你拿着。” 唐佳人:“我没刷牙,怕对不起宫主。” 王蓝海:“宫主也多日不曾洗漱。” 唐佳人:“哎……你瞧绿堂主瘦得跟棍儿似的,真怕他有病。他有病,他的血就有病。他的血有病,喝下血的宫主就会有病。” 王蓝海:“……” 唐佳人伸手接过碗,对众人道:“没事儿就散了吧。容我陪宫主一会儿。” 袁绿野见不用放第二碗血,当即就开溜了。 王蓝海不认为花堂主敢对宫主不利,但总归还是小心些才好。他对方黑子道:“你留下给花堂主搭把手。” 方黑子点头。 众人鱼贯而出,四散回屋。红脸假面人回头看了唐佳人一眼,也转身离开。黄如意趴在门边看向唐佳人,眼神颇为可怜。唐佳人对他点了点头,他便屁颠颠的留下了。 凶狼假面人和红脸假面人回到屋里。 凶狼假面人摘掉面具,露出权叔那张苍老而尖刻的嘴脸。他斜眼看向红脸假面人,问道:“为何拦住老夫?” 红脸假面人回道:“主子要的是战魔宫,谁能掌控战魔宫,我们便和谁合作。如今,花堂主明显更得人心,我们为何非王蓝海不可?” 凶狼假面人冷哼一声,道:“那花堂主有什么能耐?!不过是个卖弄姿色的贱人罢了!” 红脸假面人淡淡地道:“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若花堂主能左右战苍穹的决定,你再去巴结她,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凶狼假面人道:“老夫没那个闲工夫。” 红脸假面人道:“想必主子若知道,你没那个闲工夫为主子做事,一定会让你好好儿休息休息。” 凶狼假面人眯起狠戾的眼睛,恨声道:“你找死?!” 红脸假面人道:“此话,同样送给你。” 二人之间虽没有剑拔弩张,却冷得骇人。 与此同时,战苍穹的房间里,唐佳人将血碗递给了黄如意,道:“去吧。” 黄如意接过碗,感动得差点儿落泪。他深情凝视着战苍穹,手颤呀颤的,又扭头看向唐佳人,激动道:“花姑,你以后就是我妹子!咱姐妹俩不分彼此!”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跳,心中暗道:黄如意啊,你这是想和我共侍一夫啊?啊呸!你自己来吧,我对那个臭男人没兴趣。 唐佳人觉得,袁绿野固然讨厌,但对她的杀伤力却不如半个黄如意。她拍了拍胸口,终是问道:“那我是叫你哥,还是……姐呢?” 黄如意羞赧一笑,道:“你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得了。还是要叫哥的。” 唐佳人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黄如意抚着肚子,忍痛坐在床边,望向战苍穹,柔情蜜意地道:“宫主,如意来服侍你了。” 唐佳人咳嗽得昏天暗地:“咳咳……咳咳咳……” 方黑子坐在椅子上,仰脸望天棚,一副死了的模样。 黄如意含羞带怯地喝下一口血,而后抱起战苍穹的头,仔细端详着他的容颜,脸上流露出痴迷的表情,一副就算死在当下也甘心的模样,缓缓低下头,靠近战苍穹的唇,就打算一亲芳泽…… 哦,该死,真该死!不是一亲芳泽,是……一吻定情啊。 黄如意心中窃喜。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将通过这种方式喂醒战苍穹,他那心头就甜得好似喝了蜜糖哦。 就在黄如意要得偿所愿时,战苍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无敌醒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渴望已久,就会成为一种根植在骨头里的执念。 黄如意的执念,就是战苍穹。 所以,当战苍穹睁开眼睛,用那双染了朦胧之意的目光望着他时,他整个人都被兴奋激动、难以置信、欣喜若狂等等情绪充斥,不由分说地就亲了上去…… 哦,不是亲,是喂药!喂药! 战苍穹虽然躺了许久,但一直有人帮他活动四肢,倒也不是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微微侧头,用手推在黄如意的胸口,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黄如意实在是太激动了,完全忽略了战苍穹小小的拒绝,一张嘴就颤声道:“宫……宫主……”他这一张嘴,满口的鲜血就哗啦啦流淌而下,看起来骇人至极。 唐佳人坐在椅子上,看不见黄如意和战苍穹的脸,不知战苍穹已经清醒。她听黄如意声音激动,便打趣道:“得偿夙愿的滋味如何?是不是令人欲罢不能?” 战苍穹眸光中的朦胧很快退去,两只眼睛如同寒星般望着黄如意。 黄如意心中的旖旎和激动迅速退去,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退无可退啊。 方黑子大囧,道:“花堂主,你这样……不好。” 唐佳人反问:“哪里不好?” 方黑子道:“等宫主醒了,知道……哎……你们太胡闹了!” 唐佳人翘起二郎腿,晃了晃,道:“我们哪里胡闹了?给宫主喂药,这么光荣的任务,自然要大家轮流完成。功劳,不能只给一人抢去。这才叫公平、公正。” 方黑子说不过唐佳人,只能偃旗息鼓。 唐佳人单手托着下巴,看向黄如意,问道:“喂完没呀?” 黄如意的面皮抽了又抽,看向战苍穹的眸光里都是惧意。 战苍穹的视线移到血碗上。 黄如意总算跟了战苍穹多年,懂了他的意思,收拾起自己那碎了一地的小心思,直起腰,僵着身子看向唐佳人,道:“我喂不进去,你……你试试……” 唐佳人一见黄如意满下巴的血,就直皱眉,道:“你方法不对。你听我的,把宫主的头后仰,迫使他张开嘴,你再喂,就能喂进去了。” 黄如意站起身,将端着血碗的手伸向唐佳人,道:“给你。你喂。” 唐佳人一看那些血就觉得恶心,摇头道:“不行,我最近吃素,沾不了血腥。” 黄如意执意道:“你喂。”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一边站起身,一边道:“你不是抢得挺欢吗?怎么又不愿意喂了?嫌宫主嘴巴臭啊?哎呀……你不是就喜欢这种重口味吗?咦……你……你怎么了?” 黄如意当即道:“没……没什么。你……你不是最喜欢服侍宫主吗?你来你来……” 唐佳人刚想反驳黄如意,却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首先,黄如意这种拘谨的样子,只在战苍穹面前才会有。其次……黄如意竟然将这种“好事儿”推给她了。这不现实啊。 唐佳人心念一转,探头看向战苍穹,见他紧闭双眼,没什么异样,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伸手接过血碗,又看了黄如意一眼。 黄如意瞪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瞬间明白了什么,心一抖,手一哆嗦,当即道:“这血凉了。你拿刀子去,我放些新鲜温热的血给宫主喝。” 黄如意微愣,没接上话。 方黑子站起身,道:“绿堂主逼着你放血,你不放,这会儿要放什么血?” 唐佳人轻轻一叹,道:“给宫主治病的凶狼假面人瞧不起咱们战魔宫,被我怼了几句,就想借着给宫主治病要我性命,我能忍。可袁绿野和王蓝海是自己人,却也听信以血补血的无稽之谈,逼迫我放血,怎能不让人心寒?可我想着,若真能用我的血救醒宫主,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啊……”没错,她就是要补刀子。所谓恶人先告状,她就是要当恶人,就是要告状! 方黑子觉得,又看不懂眼前的小女子了。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这出戏是为何演出的。 战苍穹睁开眼,看向站在床边的唐佳人,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那就放些血给本宫吧。” 虽然唐佳人已经猜到战苍穹醒了,可他突然说话,还是令她吓了一跳。她的手一抖,碗中的血倾斜,洒在她的裙摆上。 方黑子大惊,大喜,大喊道:“宫主?!” 唐佳人扔下碗,慢了半拍地激动道:“宫主!你终于醒了!”一转身就向外跑去,口中喊道,“宫主醒了……醒了……” 战苍穹伸出的手,唐佳人没看见,也没握住。战苍穹放下手,无力地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战苍穹尚在病中的缘故,黄如意觉得,他这一笑格外温柔。他的那颗少女心,瞬间荡漾起来。虽然,那笑不是为他绽放,却不耽误他欣赏啊。 唐佳人这一嗓子,惊动了所有人。 王蓝海和袁绿野等人纷纷赶来,动作那叫一个快。 唐佳人边喊边跑,打算趁着战苍穹没反应过味儿时溜之大吉。此地不宜久留,那是一定的。 可惜,她被赶来的管家堵住了去路,问:“花管事,你这是要去……?” 在潇潇雨歇,堂主都以管事代称,方便融入百姓生活。 唐佳人回道:“我去给宫主买他最喜欢吃的糕点。” 管家道:“我派人去吧。宫主刚醒,花管事还是陪在宫主身边的好。”言罢,还送上一个眼神,表达自己一心为花管事打算的忠心。 就这样,唐佳人被热心的管家劝了回去。 战苍穹的房里人满为患,就连两位假面人都被请了过来,为战苍穹重新诊脉。 凶狼假面人放开战苍穹的手,道:“恭喜战宫主恢复清醒,身体虽无大碍,但余毒还需继续清理干净才好。老夫从新写下一记药方,按照服用即可。” 战苍穹微微颔首。 王蓝海道:“有劳。” 战苍穹欲坐起身,王蓝海忙搀扶着他坐起身,口中却劝道:“宫主还要多休息才好。” 战苍穹坐起身后,望向刚抬腿跨过门槛的唐佳人,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唐佳人硬着头皮走过去,将小手放到战苍穹的大手上。在心里吼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战苍穹攥住唐佳人的手,望着她的眼睛,问:“你的余毒可清干净了?”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浴的诱惑 唐佳人没想到,战苍穹会问这么一句。 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 他这么问,是误以为此毒能解,所以,他能安然无事,她也可以。殊不知,事实并非如此。 听了战苍穹的问话,王蓝海等人看向唐佳人,问:“花堂主……也中毒了?” 唐佳人立刻摇头,趴在战苍穹的耳边道:“宫主,那毒针乱射时,并没有射到我。当时,我腰间揣有一块银子。那银针射在了银子上,我逃过一劫。” 战苍穹微微用力握了握唐佳人的手,点了点头,心下稍松,道:“无事便好。” 唐佳人绽放一记笑颜。心中狠狠地嘘了一口气,暗道:战苍穹怎么这么好哄骗?别是憋着坏水呢吧?得防着点儿啊。 战苍穹环视众人,道:“本宫一病多日,难为你们如此尽心尽力。” 王蓝海等人立刻单膝跪地,抱拳道:“宫主洪福齐天,属下甘之如饴。” 唐佳人被战苍穹攥着小手,也不方便配合大家,却是唏嘘道:“说得齐刷刷的,是练过的吧?” 王蓝海等人被怼,却也没觉得如何。毕竟,战苍穹醒了,花堂主也是要记一功的。喜事面前,小事儿就可忽略不计。 战苍穹摆了摆另一只手,道:“起吧。” 众人起身。 战苍穹道:“准备水,本宫沐浴。”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吩咐人准备水和吃食。 凶狼假面人道:“战宫主已经清醒,老夫就不多做逗留,也要回去给主子报个喜。” 战苍穹看向王蓝海,王蓝海向前一步,道:“此时已经天黑,还请住一宿,解解乏。等会儿酒宴摆出,再请二位来热闹一番。” 凶狼假面人微微颔首,道:“也好。那就再住一宿。”对战苍穹道,“战宫主好生养伤,主子一直希望和宫主一同把酒言欢。”言罢,抱了抱拳,向外走去。 红脸假面人就像一个不会言语的摆件,跟在凶狼假面人的身后离去,将房间留给战魔宫的人。 王蓝海主动将战苍穹昏迷之后发生的大事,条理清晰地说清楚,并指明:“那位神医是二王爷的人。” 战苍穹听闻此话,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黄如意道:“那个凶狼假面人就是个二货!我们帮他做完事后,他却有食言而肥的意思。若非属下受伤,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袁绿野悄然挽起袖子,露出缠绕了渗出血水的白布带,道:“宫主能醒,已是万幸,就算让我们受些委屈又如何?再者,那神医以血养血的法子,确有道理。”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 黄如意直接对着袁绿野开炮道:“放屁!你那血,宫主可是一口没喝。” 袁绿野微愣,顿感不妙啊。他唯恐花堂主等人告黑状,立刻单膝跪起,道:“宫主……属下……” 战苍穹道:“起来吧。” 袁绿野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道:“战魔宫被毁,本宫身受重伤,诸位一路保护至今,皆是大功一件。过去总总,只论功。” 唐佳人侧眼看向战苍穹,觉得他这话说得真是漂亮。这个时候,战魔宫人心涣散,他若再处罚谁,难免不折损人力。虽然大家都闹得不可开交,可毕竟没缺胳膊少腿,还是要先安抚为主。一团和气,凝聚人心,才是正理。 果然,袁绿野感动道:“为宫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众人一起抱拳,单膝跪地,大声道:“为宫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战苍穹笑了笑,道:“都起来吧。设宴。” 王蓝海应道:“诺。” 黄如意捂着腹部,呲牙咧嘴地站起身。 方黑子和袁绿野也站起身。 荷紫朗却跪地不起,道:“是属下疏忽,拿出未曾做好的残次品,害得宫主昏迷不醒。” 战苍穹道:“本宫说过,只论功,不言过。你且尽快做出完美的断命盒子。” 荷紫朗应道:“诺!”站起身。 管家走回屋里,恭敬地道:“主子,热汤准备好了,就在隔壁。” 战苍穹下了床,拉着唐佳人的手,走向隔壁。 唐佳人的汗毛竖起来,暗道:不是还想来一次鸳鸯浴吧?哎呦喂,你身上得搓出多少泥呀! 众人心照不宣,纷纷退下。 黄如意眼巴巴地望着战苍穹的背影,心疼地道:“宫主都清瘦了。” 方黑子拍了黄如意的肩膀一下,招呼他一同离开,去大厅里等着开宴。 隔壁的热水池不小,处处精雕细琢,即便在室内,也有种小风景的秀丽气息。 两名丫头手中捧着洗漱用的皂角等物,等在浴池的一边,准备服侍战苍穹。 战苍穹直接道:“都下去。” 两名丫头退下,唐佳人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相送。 战苍穹拉着唐佳人要往水里去,唐佳人站定,不肯下水。 战苍穹回头望向唐佳人,眸光有些冷。 唐佳人的脑子里飞快地打着转,想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推开战苍穹,却不让他发脾气。 不想,战苍穹竟替她开口道:“来癸水了?” 唐佳人下意识的想点头,又怕战苍穹较真儿检查一二,只能谄媚地一笑,道:“宫主懂得真多。” 战苍穹那冷冷的目光消退,竟是略显无奈地一笑,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发顶,放开她,转过身,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物,然后赤-身-裸-体-地走进浴池之中。 袁绿野说得没错,他确实清减了不少,一身肌肉看起来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但却仍旧性感得如同一头刚刚睡醒的黑豹。 唐佳人的身子僵硬不动,心却跳得异常猛烈。这不是心动,而是……心惊啊! 哎呀呀呀,太……吓人了! 战苍穹这是要闹哪样啊? 先不说他那一笑代表的宠溺和温柔,就说他一件件脱掉衣袍后展露的身体,都有着不同寻常的亲昵和信任,以及……诱惑。 水波荡漾,雾气袅袅,臀-部-翘-翘,这画面感实在太具有冲击力。 唐佳人虽不待见战苍穹,甚至对他怀有恶意和恨意,但不可否认地说,他的身体确实十分诱人。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这样一个男人被她弄死了有些可惜。下一个瞬间,她就狠狠地责备自己,不应该见色忘初心。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给你洗脚脚 在唐佳人的呆楞中,战苍穹很认真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他用了大量的皂角,揉搓出许多的泡沫,将头发洗了三遍,可见也是位爱干净的主儿。 他站起身,转身走向唐佳人。 浴水荡漾,在他的腰间婉转。 他在唐佳人的脚边抓起一块布,递给唐佳人,而后转身,坐在了水下的台阶上,道:“帮本宫擦擦后背。” 唐佳人觉得,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也不好拒绝,于是蹬掉鞋子,掖好裙子,挽起裤腿,踩着台阶走到水中,站在战苍穹的身后,弯腰给他擦后背。 起先,唐佳人还防着他突然兽-性-大发,后来发现他压根就不说不动,逐渐放下心,使劲儿搓洗起来。 半晌,战苍穹开口询问道:“你没什么想和本宫说的?” 唐佳人愣了愣,视线在战苍穹的后背上一扫,回道:“泥儿挺多,还得再搓搓。” 战苍穹微微低垂着头,不语。 唐佳人拧了手中布巾,又开始搓上了。 战苍穹突然爆发出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吓了一跳,向后一躲,脚下一滑,身子向后跌去。 战苍穹瞬间回身,一把拉住唐佳人的小脚。 唐佳人借着这股力量,一挺腰身,一屁股跌坐到浴池台上,痛得呲牙咧嘴。 战苍穹伸手,轻轻扯下唐佳人围住头脸的蓝纱。他的眸光中似乎燃烧着两团火焰,明明火舌四窜,却又专注得可怕。 唐佳人笑得有些僵硬,暗自思忖着,要不要趁他病要他命。若要了他的命,自己能不能安然退走江湖?不管了!只要他敢对她动手,她就放倒他! 战苍穹不是情场老手,却阅女无数。自然看得出眼前人的紧张。他慢慢坐回到水中,竟揉搓起佳人的小脚。 唐佳人的手抖了又抖,几次想弄死眼前这个混蛋,却怕无法一击即中。她是那么爱惜自己的一切,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以身涉险。 紧张而暧昧的气氛中,唐佳人的手指动了动,一根针悄然出现在她的手指间,眼瞧着就抬起,要往战苍穹的后脖子招呼去。 战苍穹突然抬头,看向唐佳人,勾唇一笑道:“你脚上也有泥。” 那种诡异的旖旎被打破,唐佳人略微安心,僵着脸道:“不爱洗脚。” 战苍穹用大手托起唐佳人的另一只脚,道:“还好,本宫不讨厌。”垂眸,继续仔细地揉搓着唐佳人的小脚,连脚趾缝都没放过。 唐佳人拿捏不准战苍穹这是怎么回事儿,却觉得他不像起了色心的模样,于是悄然收起针,放松了几分紧张感。 人这一放松,其它感觉就变得敏感起来。她那一双小脚,被揉搓得发痒,几次想要缩回去,却被战苍穹攥着不松。 唐佳人忍得辛苦,身体一抽一抽的。 战苍穹抬眼看向佳人,问道:“这么好笑?” 唐佳人忍着笑回道:“你问得不对。你得问,这么痒?” 战苍穹从善如流,问:“这么痒?” 唐佳人立刻点头如捣蒜,希望战苍穹放过她的小脚丫。 战苍穹却不,洗得那叫一个认真。 见战苍穹如此认真,唐佳人心里特别发毛。总觉得这种画面似曾相识。哦,对了,就是她准备炖鸡肉之前,就会拜托休休仔细扯干净鸡毛,好方便她大快朵颐。 唐佳人满心愁云,皱眉道:“宫主……” 战苍穹头也不抬地打断唐佳人尚未说出口的话,道:“在后山上,你中毒箭之后,曾对本宫一笑。” 唐佳人心中警铃大作,顿觉自己就是那只待宰的鸡啊。战苍穹没忘记那晚发生的事儿,这是要翻后账了。 战苍穹抬眸,看向唐佳人,道:“那笑,本宫记住了。” 唐佳人心中暗道:忘了行不?记性那么好干啥!不过,看站苍穹的样子,好像对那笑的理解有些偏差啊。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本宫曾想过,这一生或许不会有任何一名女子与本宫同生共死。” 唐佳人暗道:你想对了。 战苍穹道:“后山上,你一笑了却尘缘,却断不了红尘。花姑,本宫不欺你。你与本宫心悦的女子有七分相似,却又略有不同。” 唐佳人暗道:你说得对,花姑和唐佳人之间,却有七分相似。可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心悦唐佳人?本人不同意。 战苍穹将唐佳人的脚放入水中,轻轻揉搓两下,然后抓过一块干布,将她的小脚拖出水面,将每一根脚趾都擦得干干净净。他道:“从今后,本宫要你的全心全意。只要你不背叛,本宫许你一世之好。” 唐佳人心惊了!真的心惊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了战苍穹那种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错觉。后山上,她那笑明明满是讽刺和恶毒啊!当时确实是天黑,但好歹有轮圆月亮,不至于看错得这么离谱吧?他看错了,她没有了性命之忧,可他的情深意重,她却要不起呀。宫主大人,咱不带这么玩人的行不? 唐佳人觉得,这件事必须得解释一下喽。她是打算为公羊刁刁报仇,但却没准备玩弄别人的感情。在战魔宫时,她表现得确实挺谄媚的,但那是因为她知道,战苍穹不是一个有心人,就算她口口声声喊着爱他,他也不会相信。可怎么才经历一个回合的生死,他就改性子了呢?男人,太善变了。 唐佳人开口道:“宫主大人,其实……人家还是个孩子,不晓得什么是男欢女爱……”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转而戏谑道:“本宫教你。” 唐佳人立刻摇头道:“不不不……” 战苍穹捏住唐佳人的下巴,危险地道:“难道说,你对本宫的心意是假?若无真心,便是叛徒!” 唐佳人心中暗道:你这翻脸也太快了。咱刚才是在谈感情,这会儿怎么就扯叛徒上了?这是被许红娘和魅白儿伤到了吧?果然,受过伤的男人惹不起啊。 唐佳人楚楚可怜地望着战苍穹,直到他松开手,这才揉着下巴一脸委屈地道:“花姑就是想对宫主好而已,宫主何必如此吓唬人?” 战苍穹将唐佳人的另一只脚擦干净,然后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外走,道:“穿好鞋子,我们赴宴。” 唐佳人感觉自己酝酿出的*好像丢进了水池子里,而战苍穹不但上了岸,还是裸-身上岸。咋地,为啥不接招呢?想用裸-体吓唬她纯净的灵魂啊?感觉不对劲儿呢。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杀你全家论一论 潇潇雨歇的酒宴,比照战魔宫的酒宴而言,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却胜在别致。 三名歌姬,两人手捧琵琶,一人云袖翻转,声若黄鹂,唱得人神色舒缓,似醉非醉,端得是十分惬意啊。 战苍穹身体刚恢复,既无法饮酒也不能吃荤腥,半碗稀粥,却也要喝出几分清酒的滋味,才不辜负眼前的这份风雅。实则……他恨不得一口吞下一头牛!饿,那是真饿,饥肠辘辘不说,对食物的渴望也是前所未有的疯狂。若非是为了颜面,他真想像花姑那般,将一只鸡翅膀吮得那般香。 战苍穹问:“香吗?” 唐佳人面戴半截白玉面具,看向身旁的战苍穹,回道:“不如猪肘子香。”一伸筷子,夹起一块猪肘子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而后对两位假面人道,“真是太香了!二位,不如把面具摘掉吧。你们又不是女子,何必怕人看?说实话,我们宫主虽然喜欢美色,但也不是生冷不忌之人。你们尽管摘掉面具,我保你们安然无恙从这里出去,宫主不会怪罪你们不懂事儿的。” 唐佳人对红脸假面人实在太好奇了,不惜踩战苍穹一脚,借力踢向那假面二人。她这话说得看似风趣,实则淬了毒。不摘面具,就是瞧不起我们宫主。是挨顿揍还是把小命留下,你自己要掂量了。 实话,论起狐假虎威,没有人比佳人做得更好。 战苍穹早就听闻凶狼假面人甚是傲慢,且……屡次想给花堂主放血。他既对花姑做出承诺,自然要护她无忧。何为无忧?在战苍穹看来,心气儿顺了,自然就是无忧。把碍眼的人收拾掉,自然也是无忧。 旁人不知,他却是想除掉二王爷的左膀右臂的。只不过,如今动手有些尚早。他还需要借力打力才能坐收渔翁之利。然……他想宠着花姑,自然也要让她知道,他并非说说而已。 战苍穹将目光落在凶狼假面人的脸上,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其意已经十分明显。 凶狼假面人感觉到站苍穹的敌意,开口道:“老夫刚救了战宫主的性命,战宫主就想过河拆桥?” 战苍穹道:“本宫记得,阁下出手救治,并非无所求。一求一报,谁也不欠谁。” 唐佳人补刀道:“再说了,你们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魔教?魔教就是,我说话可以不算数,但你不能骗我,否则杀你全家!我办事可以不靠谱,但你不能骂我不守规矩,否则杀你全家!我走路带风左右摇摆,你却不能挡我路,否则杀你全家!我心情不好你逗我笑,笑大发了,肚子疼,我也杀你全家!” 出席酒宴的战魔宫堂主们,统统都被唐佳人这套杀你全家的歪论给惊呆了。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么屌(diao三声)过,却又觉得花堂主所言极有道理。与武林正道相比,他们被认为是歪门邪派,不就是因为可以为所欲为吗?实际上,他们活得不是那么洒脱,更不是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的。哎……不说了,一把伤心泪啊。 战苍穹望向唐佳人的目光多了几分灼热,隐隐跳动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唐佳人对三名歌姬摆摆手,示意她们走。 三名歌姬对着唐佳人匆匆屈膝一礼,立刻迈着又快又稳的小碎步离去。这种时候,听得越多死得越快,唯有快走才能保命。 凶狼假面人被唐佳人的怪论气到,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当即取下面具,往桌子上一拍,入木三分。他用阴冷的调调开口道:“老夫倒是想知道,战魔宫有没有胆量杀二王爷全家!” 这话说的,就有些惊心动魄了。二王爷的全家,那不是要反了当今朝廷吗? 权叔笃定战苍穹会答不敢,却不知,战苍穹最想做的事,就是杀了当今圣上的全家!王蓝海之所以敢替战苍穹答应去刺杀端木焱,也正是因为知道战苍穹的心思。杀一个是一个,更何况,还是二王爷授意的。战魔宫唯有将水搅浑,才好夺回原本属于战苍穹的九五至尊宝座。 因权叔的话,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若战苍穹说不敢,虽是正常,却有些落了威名;若战苍穹说敢,这才是顶顶要命的话。那么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权叔离开,必然是一场恶战。 紧张的气氛中,唐佳人打了个饱嗝,指着权叔问道:“二王爷?你是二王爷的什么人啊?是他家里人吗?若是他家里人,定认识六王爷啊,二王爷怎么会……”话说到这里,谁不明白?权叔若要撕破脸,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你们二王爷要杀六王爷,你就是证据! 权叔处处被一个小丫头挤兑、钳制,早就不满意了。可那小丫头偏偏是战苍穹的枕边人,实在令他无处下手。如今,又被她用言语威胁,那颗狠辣的心都快释放出毒气了。 这时,红脸假面人开口道:“我家主子有意结交战宫主,自然以诚为贵。戴着面具,不过是怕多生事端。既然战宫主想看,区区不会隐瞒……”话音落,红脸假面人伸出手,扯下一只黑色的手套,放在了桌子上。他的那只手,十分白皙,指甲微尖,泛着淡粉色的光泽,每根手指都好似女子般柔软纤细。 唐佳人一眼望去,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她认识的男人中,唯有华粉墨和羽千琼的手是这般模样的。这二人,还他爹的是一个人!尽管羽千琼嘴硬死不承认,但她早已在心里确认。若非如此,二人的武器怎么会一摸一样?哦,对了,羽千琼右手的手臂上有三朵曼珠沙华,沿着手臂爬向手背,有花蕊缠在他的无名指上。 此时她虽没看见那曼珠沙华,但对这只手的主人,却已经猜到个大概。 红脸假面人又要去扯左手的黑色手套。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直接捏在尾指上。旁人或许不会太在意,可唐佳人却主意到,他捏下去的位置空空如也。黑色手套的尾指位置,是空的!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竟是羽千琼 这个微不可查的小小细节,在唐佳人的眼中放大,瞬间变成了重磅消息! 红脸假面人竟然是羽千琼?!我的乖乖,他这是……这是闹哪样?! 哦哦,华粉墨是二王爷的人,羽千琼可不就是二王爷的人吗。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才认为羽千琼只是百娆阁的阁主,以及千琼楼的楼主? 唐佳人心下一片慌乱,好似万马奔腾而过,将一颗好好儿的心脏踩得细碎啊! 羽千琼不能露脸,据对不能! 若战苍穹的人知道红脸假面人就是百娆阁阁主,定会暴露出很多问题。至少,她谎称自己是霞光姑娘这件事,就经不起推敲。她和羽千琼又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之人,被战魔宫分头拷问,定对不到一起去。 眼下,她真真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羽千琼露脸,她也要被剥层皮。 不妥!大大的不妥啊! 就在羽千琼要扯下左手手套的前一刻,唐佳人一拍桌子,吼道:“不许脱!” 羽千琼不再扯手套,问:“花堂主这是何意?区区正要表达对战宫主的诚意。” 唐佳人在知道红脸假面人的真实身份后,再听他这话,瞬间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他明明知道她是谁,却偷偷躲在面具后看热闹,偶尔递一张小纸条,好看她风中凌乱的样子。真是……黑心肝啊! 唐佳人晓得,羽千琼就是二王爷的人,但这个人却没有揭穿她是谁的打算。这件事有些耐人寻味,却也不能现在就细细分析里面的条条道道。 眼前这个麻烦,就够令唐佳人小心应对的。毕竟,挑拨关系,让两位假面人露出真容的是她,如今想让红脸假面人保持神秘感的也是她。出尔反尔,不太好吧? 唐佳人心念飞快转动,一指红脸假面人道:“看你手,便知你是位勉强能入眼的女子。我们宫主刚醒来,身体还需要静养,万万受不得那些小妖精的勾引。你就算了,你把脸捂住了,敢露出来就是与我为敌!” 如此明晃晃赤-裸-裸的嫉妒,虽令人怀疑其真正目的,却因摸不到头绪,只能笑一笑花堂主醋味太重,熏人无法呼吸。 战苍穹可不认为花堂主会为他吃醋,但……往日在战魔宫中,花堂主素来喜欢在人前表演吃味。后山之事发生后,战苍穹再次醒来,还真有点儿摸不准花姑的深情厚爱在哪个点上。若说没有,她陪他赴死,她去刺杀端木焱,这种种行为不假。若说真,她却防备着他,不肯让他近身。男女之间,情到深处自然要水*融。他与她之间,隔着的怕是并非一星半点。 战苍穹笑了笑,举起水杯,道:“敬二位。” 简简单单三个字,将一场剑拔弩张的较真儿行为抹过。但凡有眼睛有耳朵的都能看得出,战苍穹是铁了心的要宠花堂主。无论她做得对与错,他都兜着。 唐佳人斜眼看向战苍穹,战苍穹将大手盖在了唐佳人的小手上。 战苍穹的手掌心变得温热,不再冰冷得如同死人。唐佳人却十分怀念他冰冷如同死人的样子。只因,心安呐。 一场酒宴匆匆开始,草草收尾。 战苍穹不顾众人的想法和感受,直接道:“本宫乏了,诸位满饮。”拉着唐佳人站起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房间的位置走去。 唐佳人僵着身子,差点儿双拐。她扭头去看黄如意,黄如意给她一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去看红脸假面人,红脸假面人的眼神隐在面具后,看起来就是俩窟窿,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战苍穹问:“你看什么?” 唐佳人回道:“猪肘子。” 战苍穹道:“有其它好东西给你吃。” 唐佳人的脑中瞬间划过很多不能言说的东西。毕竟,她也是在妓院里几进几出的人物,有些弦外之音那是一听就懂啊。心慌慌呀~月茫茫呀~谁把这个禽兽打身亡啊~ 二人回到屋里,战苍穹关好房门,走向唐佳人,问:“现在想吃吗?” 唐佳人的脸皮抽了抽,暗道幸好有面具遮挡,否则那个狰狞的表情一定会暴露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唐佳人装着懵懂无知,问:“”宫主要让人家吃什么呢?人家……不饿呀。 战苍穹一伸手,解开腰带,随手扔到床上。黑底红纹的袍子敞开,露出他*的胸膛,以及……绸缎制成的亵-裤。 唐佳人如同被惊吓到的猫,一双眸子瞬间瞪了起来,眼瞧着就要抓狂。 战苍穹问:“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唐佳人开口回道:“紧张……是有点儿紧张……”心中暗道:他若是敢暴露给她看,她就……就让他知道哪里被踢最痛! 战苍穹勾唇一笑,从袖口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唐佳人。 唐佳人伸手接过,小心打开,甜味扑面而来。那是一包洒了许多芝麻的各色小糕点。唐佳人对于刚才的误会略表羞涩啊。 战苍穹走到床边,坐在,问:“听管家说,你要出去给本宫买些糕点?” 唐佳人心儿一抖,笑道:“是啊。我想着宫主昏迷多日,醒来后一定想吃些甜的东西。” 战苍穹眸光沉沉,问:“为何不吩咐厨房去做?” 唐佳人看似随意地回道:“不是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吗?家里的厨子一定不如外面的厨子好。”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只不过是因为时间长了,把好滋味当成了寻常。” 唐佳人觉得战苍穹这是话里有话,却也没耐心去研究有关战苍穹的几百个为什么。她道:“天色已晚,宫主早点儿休息。” 战苍穹冲着唐佳人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唐佳人瞧着战苍穹敞开的衣襟,头皮有些发麻。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被战苍穹一把拉入怀中,摘下面具。 唐佳人望着那张即将亲吻下来的脸,眼中瞬间凝结出泪水。 战苍穹微微皱眉,停下动作。 唐佳人瞬间哭出声音,嚎道:“我对宫主中心忠心耿耿,宫主能不能不碰我。我……我怕……怕男人触碰。” 战苍穹没见过这阵势,瞬间慌了手脚,哄道:“你别哭、别怕,本宫……” “嗖……”有人从窗外弹入一颗石子,灭了烛火。 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刺客来袭夜惊魂 唐佳人如今是惊弓之鸟。 首先,她害怕那个所谓的隐身刺客突然出现,给她一刀;其次,她害怕那个隐身刺客要杀战苍穹,却一不小心给她一刀。 这一刀一刀的,多吓人呐! 蜡烛被灭的那个瞬间,容不得唐佳人多想。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音不大,唯恐引来王蓝海等人。战苍穹的房间距离前厅有段距离,这会儿大家都在前厅里热闹,只要战苍穹不大声喊有刺客,应该不会有人过来瞎掺和。 战苍穹站起身,一手揽着唐佳人的腰肢,将她护在身边,一双眼盯着四周,以防有人偷袭。 这时,第二块石头穿过窗口,直接袭向战苍穹。 战苍穹眸光一凛,放开唐佳人,将敞开的衣袍随便一系,直接破窗而出,奔那贼人而去。 唐佳人见此,眼睛一亮,暗道: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唐佳人推开房门,就要往外跑。不想,房门打开,竟看见战苍穹站在门口,伸手拦住她,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道:“别出来,外面危险。” 能被战苍穹如此小心呵护,换成哪个女人都应该满足,可偏偏唐佳人是个例外,恨不得战苍穹不要那么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唐佳人攥着战苍穹的手,情真意切地道:“你也别出去,大不了喊人来。你久病初愈,打不过别人的。” 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心悦女子的关心?哪个男人能承受得了心悦女子的看低?战苍穹身为魔道的领军人物,又岂会惧区区一个不敢露脸的小贼? 战苍穹用大手拍了拍唐佳人的手,道:“区区小贼罢了……”话音未落,有一蒙面黑衣人手持匕首,出现在门外,直奔战苍穹的后背刺去! 那动作,真是够快的,凭借唐佳人的眼神,也只是看到一个虚影。 战苍穹背对着门,感觉到身后有异样,却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相当自信地回身一击。 按照战苍穹的设想,他一脚踢出,必然逼退那刺客,然后他再一手捏住那人的手腕,将其摔倒在地上。 实际上,战苍穹一回身,确实踢出一脚,但是……令人诧异的是,他这一脚竟没把人踢飞。 这一脚,着实令刺客和战苍穹都吃惊不小。 前者诧异战苍穹这一脚竟没有什么太大的力道和伤害,后者则是心头大震,只因……他的内力竟……无翼而飞! 生死关头,容不得战苍穹多想。 战苍穹伸出去的那只手,按照计划攥住了刺客的手腕,刺客却并没有因为那一脚失去平衡,而是稳住下盘,将匕首送向战苍穹的腹部。 战苍穹素来醉心武学,尽管没有内力,反应也是极快的。他微微侧身,躲开刺客的这一刀,而后与其动起了拳脚。这个时候,他是真想喊救命来着,奈何……身为战魔宫的宫主大人,他不可能像个不知所措的孩童,拼命喊人救命啊。 战苍穹本就大病初愈、体力不支,和刺客没走上两个回合,就已经是大汗淋淋,被伤了胳膊。 战苍穹趁着空隙,对唐佳人道:“喊人!”再这么下去,他和花姑都得死。 唐佳人可不想引起刺客主意,可既然战苍穹有吩咐,她又不好不做。于是,她用那柔媚的嗓子,颤颤巍巍地喊道:“人呢?救命……呀呀呀……”唐佳人喊的声音不大,就像被吓傻了那般。刺客回手刺向她,她立刻转身跑开,看那样子怂得,就差跪地求饶了。 战苍穹大喊一声:“来人!”伸手拦下刺客,将唐佳人护在身后,又与刺客打到一起。 唐佳人摸到一个古董架,抽出花瓶,在手中掂了掂,没头没脑地照着战苍穹和刺客砸去,心中暗道: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就这么砸,砸到谁都不亏。 花瓶直奔战苍穹的后脑,被他用手一挡,飞向刺客。刺客向左一躲,花瓶落地,碎裂成渣,那声音在夜里甚是惊人。 唐佳人扔东西的速度那也是一绝,站在古董架前,摸到什么就砸什么,那叫一个噼里啪啦砰砰作响。她一边砸还一边表忠心:“不许伤害宫主!我与你势不两立!我打死你个刺客!” 事实则是,战苍穹的头挨了一下,刺客的胸口也被打伤。二人立刻分别躲开,生怕死在唐佳人手里。 王蓝海等人闻讯赶来,刺客从窗口一跃而出, 唐佳人将最后一只小香炉丢出,直奔袁绿野的额头。 说她没有准头,她自己都不信。 袁绿野正往屋里冲,来不及躲闪,直接被砸到了头,惨叫一声:“哎呦!” 唐佳人好似脱力般倚靠在百宝架上气喘吁吁,一副“我被惊吓,我很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屋里再次亮起烛火,追刺客,方黑子和荷紫朗去追刺客,剩下的人围着战苍穹表关心。战苍穹的胸口、胳膊和大腿根各挨了一刀,看起来伤得不重却有些骇人。 黄如意尖叫道:“啊!谁敢伤宫主!我弄死他!”言罢,就冲出了房间。 王蓝海对捂着额头的袁绿野道:“快去请神医。” 袁绿野扭身向外大步跑去。跑到门口时,微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那眼神真是……有些阴狠啊。 战苍穹坐在床上,向着唐佳人伸出大手,道:“过来。可有受伤?” 唐佳人捂着胸口走到战苍穹身边,感觉怪怪的。哪里怪?怪不舒服的。她感觉腹部一阵收缩,好似有什么东西顺流而下了。她心中暗道糟糕,估计是癸水来了。 唐佳人捂着肚子,看向战苍穹,道:“应该……没受伤。” 战苍穹皱眉,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他干脆将人扯到自己面前,坐在自己没有受伤的腿上,而后亲自动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四肢,确定无碍后,这才松开眉头,道:“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你只管跑开。” 唐佳人暗道:我是想跑了,可你俩一会儿打到门口,一会儿打到窗前,没给我机会啊。 战苍穹放开佳人,道:“去休息吧。” 唐佳人站起身,欲往外走。 这时,袁绿野带着权叔和红脸假面人向屋里走来,黄如意等人也气喘吁吁地往回赶来……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验你身 唐佳人对战苍穹的身体情况保持着三分关注,觉得他今晚的战斗力明显缩水许多。在唐佳人看来,那刺客固然厉害,却没有真正要战苍穹性命的意思;而战苍穹固然武功了得,可今晚的发挥实在是失常。战苍穹那一拳一脚打出,说是打情骂俏有些过,但绝对没有往日的可怕攻击力。 于是,唐佳人决定留下来听个最精准的消息,为自己解解疑惑。 唐佳人一转身,从地上捡起面具,戴在自己脸上,然后望着战苍穹的眸子,走到他面前,柔声道:“今晚那刺客,可真吓死我了。等抓到他,我再睡。宫主,我帮你包扎伤口吧……” 战苍穹见唐佳人去而复返,还惦记他的伤势,心中那有名怒火悄然熄灭三分。他一伸手,将唐佳人重新抱入怀中,按坐在自己没有受伤的那条腿上,在她耳边道:“今晚在这里睡下也好。” 唐佳人深深感触到何为羊入虎口,并在心里将战苍穹骂上好几遍。 战苍穹继续道:“这刺客,应是这园子里的人,抓到人,才好高枕无忧。” 唐佳人暗自心惊不已。她还真没想到,刺客竟是园子里的人。刚想问为何,战苍穹却拍了拍她的腰肢,示意她不要说话。 如此亲昵的动作,战苍穹做出来是那般的自然,唐佳人却觉得十分别扭。她腰间的手和屁股下的腿,从来都是休休的。咳……偶尔也是秋月白的,却从来不是战苍穹的。 属于战苍穹的腿偶尔坐坐还行,就当软垫子了,可总坐着实在需要她时刻提醒自己别一刀捅死他才好。 唐佳人不自然地扭了下身子,战苍穹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 唐佳人也很好奇战苍穹为何被一名刺客折腾得如此惨烈,于是也就没继续挣扎。毕竟,作为一名被宫主宠爱的女子,好处多多。且屁股下的那条大腿,特能凸显她的江湖地位。先坐坐又何妨? 这时,权叔和羽千琼走进屋里,黄如意等人也去而复返。 黄如意捂着腹部,一脸苍白地道:“让……让他跑了!钻……钻犄角旮旯里,就不见了。” 权叔道:“老夫给宫主查看一下伤势。”说着话,却没伸出手,而是用一种倨傲的目光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倒也识趣儿,立刻站起身,退到一边。 权叔上前两步,为战苍穹诊脉。 半晌,他收回手,目露疑惑之色,上下打量了战苍穹一眼,道:“战宫主除了这些外伤,可还有哪里不适?” 战苍穹回道:“本宫运起内力时,偶尔有些阻碍。” 这话一出口,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当然,这也终于可以解释清楚,为何那刺客能在战苍穹的身上开出三刀。这三刀虽不致命,但……下面那一刀,却差点儿割掉小战兄弟。如此歹毒狠辣的手段,就算不是要杀战苍穹,也是要让他断子绝孙啊。 权叔道:“高手过招,一个迟疑都会送命。此事可大可小,战宫主万万马虎不得。” 战苍穹道:“有劳神医。” 权叔皱眉道:“老夫为战宫主诊脉,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战宫主再凝结内力,让老夫探一探究竟。” 战苍穹道:“此事不急于一时。”看向黄如意,“追到哪里刺客不见的?” 黄如意回道:“就是后院那些堆放杂物的小亭子附近,那刺客哧溜一下就不见了。属下已经命人守好前后门,断不会放走那名刺客。” 战苍穹微微颔首,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权叔眸光微变,问:“战宫主这是何意?可已认为我等是刺客?若真是我等,为何还要救战宫主?!老夫在施针时,只需下错一针,战宫主便再也无法醒来!” 战苍穹道:“神医为本宫所做之事,本宫记住了。今晚事发突然,却必须要个结果。这潇潇雨歇虽是别院,却也不是谁都能来去自如的。刺客知道本宫住哪儿,且摸准时间行刺,可见颇为熟悉。本宫虽大病初愈,内力不畅,但……”微微一顿,眸光骤然一冷,“也不能任人放肆。”看向王蓝海,“宴上,本宫离去后,可有谁离开?” 王蓝海如实回道:“回宫主,神医与这位红脸假面人曾一同离开。” 权叔的眸子微动,对战苍穹道:“我二人一直在房里,不曾出去。”实际上,他脑中却想到,羽千琼称要休息,进了隔壁房间。只是,羽千琼完全没有刺杀战苍穹的理由啊。 战苍穹道:“既是打斗,定然有伤。本宫拳下无眼,且看看所有离宴之人,身上是否有伤便知一二。” 王蓝海应道:“诺。” 唐佳人自告奋勇,道:“我来检查!” 战苍穹戏谑道:“不怕了?” 唐佳人回道:“没怕过。不信你等着,我给宫主抓刺客。”言罢站起身,对着红脸假面人颐指气使地道,“我就检查你了。”勾了勾手指,带着他往屏风后面走去。 战苍穹怕出意外,示意黄如意跟过去。 黄如意忍着痛,皱着眉,尾随在二人身后。 王蓝海对权叔,一伸手,道:“这边请。” 权叔感觉被打脸,气得一张脸都要发紫了,却不得不力证清白,与王蓝海转到床的另一边,脱掉外衣,让他验看。 屏风里,红脸假面人在唐佳人和黄如意的眼前慢慢解开衣袍。唐佳人一直担心羽千琼展露真容后,会影响自己。这会儿,要抓刺客,羽千琼就不得不脱光光给大家看。唐佳人顿觉黄如意有些碍眼啊。就在羽千琼即将展露出胸膛时,唐佳人反手一拍黄如意的腹部,道:“他挺白的哈。” 黄如意被拍得两眼发黑,真是恨不得咬死唐佳人才好。他捂着肚子就依靠在了墙上,痛得闭上眼睛直抽搐。 唐佳人用后背挡着黄如意的脸,如同轻佻的女子,挑起羽千琼的衣袍,向里面一扫。 他白皙的胸前不但有曼珠沙华绽放着妖娆,还有一片青紫悄然显现。由此可见,他果真就是羽千琼!他的右手上之所以没有曼珠沙华,定是用了易容膏盖住了。 唐佳人抬头望进羽千琼的眼,真是……心情复杂啊。 这时,王海蓝的声音传来,道:“有伤!”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一章:刺激的偷情一吻 王蓝海的两个字,令整个战魔宫斗的人都虎躯一震,立刻将权叔围住。 黄如意的心里只有战苍穹,听闻权叔是刺客,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打死那个死老头子。跑出去后,又想起唐佳人,担心红脸假面人偷袭她,于是扭身又看向屏风里面。 这本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奈何他腹部有伤,这样一拉扯,那真是要命的疼啊。痛得很了,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唐佳人一伸手,抱住黄如意,没让他发出声响。 羽千琼突然一把抱住了唐佳人,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嗅了一下她身上的香味。 唐佳人瞬间炸毛! 她……她竟然被羽千琼给调戏了! 此时,战魔宫的人都被权叔吸引去注意力,倒也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战苍穹虽派出了黄如意,却还是不放心唐佳人。他站起身,向屏风这边走来。 透过花团锦簇的大屏风,他隐约看见三个人影交叠在一起,至于具体姿势,却是看不清的。 屏风后,唐佳人抱着黄如意没法松手,用脚后跟去踩羽千琼的脚趾,示意他放手。 羽千琼却是一提面具,露出嘴巴,在唐佳人的耳垂上落下一吻。 唐佳人打了个大激灵,不敢确定……羽千琼是不是真亲了她一口。毕竟,那凉凉的感觉,就好像被蛇舔了一下,只剩下心惊胆颤和满腹怀疑,以及……滔天怒火! 唐佳人猛地睁大双眼,就要扭头瞪向羽千琼,却见战苍穹已经到了面前。 战苍穹屏风后一看,但见唐佳人抱着黄如意,而红脸面具人正在整理衣袍。 战苍穹目露疑惑之色,一手接过黄如意,问:“怎么?” 唐佳人转动脖子,看向羽千琼,手指抖了又抖。 战苍穹微微皱眉,眼中堆积起了寒意。 唐佳人终是一指红脸假面人,道:“那就是一个假男人!”言罢,一扭头,跑到椅子上坐着。天啊,她怎么觉得,刚才那画面实在是刺激大了! 方黑子探头一看,见战苍穹抱着黄如意,立刻赶过来把黄如意抱起,问:“宫主,黄如意怎么了?” 战苍穹打量了一眼红脸假面人,回道:“应是疼昏了。” 方黑子抱起黄如意,放在了榻上,嘀咕道:“就知道逞能!” 红脸假面人从屏风后走出,施施然来到明处站好。 战苍穹想到花姑的点评——那就是一个假男人! 联想到黄如意,他也琢磨出一点儿味来。 战苍穹走到椅子旁,攥住唐佳人的小手,将其拉回到床边,一同坐下。 王蓝海等人手持武器,命令权叔走到战苍穹面前。 权叔头上的青筋蹦起,赤-裸着上身走到战苍穹面前,扯下缠在腰间的白布带,露出刚要结痂的伤口,咬牙道:“这是几日前的伤口,战宫主不会连这个都分辨不出吧?” 战苍穹道:“误会。”转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心中人神交战啊。她真想一鼓作气揭穿羽千琼这条毒蛇,可偏偏两个人都攥着对方的秘密,同归于尽显然不行。唐佳人心口真是堵得慌啊。华粉墨曾坑了她一把,如今羽千琼又卷土重来。难道他认为她比较好坑?坑起来比较有意思? 唐佳人悄然深吸一口气,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一扭头,道:“他白着呢。没伤。” 战苍穹不太了解女子这忽上忽下的情绪,却也知道女人确实比较情绪化,不晓得哪里就会触碰到她们的逆鳞。 袁绿野打量了红脸假面人一眼,道:“与阁下相处多日,也不知道阁下到底相貌如何。这么藏着掖着,实在不是江湖儿女的作风。不如……让大家一见。日后相见,也好说个话儿。” 红脸假面人道:“实不相瞒,区区与花堂主一样,这容貌只能给主子看。” 红脸假面人这话,实在是……令人联想翩翩啊。 想到花堂主对他的点评假男人,众人也就心照不宣了。敢情儿,这位还是二王爷的枕边人呢。哎呦喂,二王爷可真是口味繁杂啊。哈哈……哈哈哈…… 战魔宫的人皆暗笑不语,很容易便相信了这个说法。毕竟,他们这也有个黄如意不是。 袁绿野不死心,总觉得花堂主和红脸假面人之间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他靠近红脸假面人,道:“若是这样,袁某的要求确实不妥,这就给阁下道个不是。”身子一弯,抱了抱拳,鼻子在红脸假面人的身上快速一闻,眸子当即一亮,指着红脸假面人的衣袖道:“这里有血!” 战魔宫的人瞬间围上红脸假面人。 红脸假面人抬起衣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道:“确实是血。”转眸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见羽千琼又将麻烦丢给自己,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将其一顿胖揍!她忍了又忍,脑子转了又转,也没想到应该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血……血……血怎么来的?她流鼻血了? 唐佳人一边思忖着,一边站起身,就要往红脸假面人那溜达,心中暗道:实在遮挡不了,你就当个垫背的,让我开溜吧。 战苍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唐佳人的后臀上,看见红梅绽放。他微微一怔,立刻伸出手,将那个小女人扯回来,按在身边坐下,对众人道:“散了,去外面搜查。” 王蓝海应道:“诺。” 袁绿野不解,问:“这……?” 战苍穹只得说假话,道:“他袖口的血,是本宫身上的。” 袁绿野无法质疑战苍穹,只得告退。 荷紫朗说:“属下留下给宫主包扎伤口。”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道:“我来。” 战苍穹对王蓝海道:“给二位送些酒菜,压压惊。” 王蓝海应道:“诺。” 方黑子抱起黄如意,随同众人一同向外退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战苍穹和唐佳人时,竟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战苍穹随手扔掉破破烂烂的外袍,唐佳人拿起管家留下的金创药和白布带,闷不吭声地给战苍穹处理伤口。缠绕大腿根时,还是有些尴尬。 战苍穹道:“似乎遇见你之后,我总受伤。” 唐佳人立刻卖乖道:“宫主大人,你可不能就此抛弃花姑啊!” 战苍穹淡淡地一笑,道:“曾经有一位女子,也总让我受伤。” 唐佳人知道他说的是谁,却装傻问道:“后来那位女子呢?” 战苍穹回道:“死了。”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偷听的乐趣 唐佳人攥着白布带的手一用力,战苍穹立刻发出一声闷哼。 唐佳人惊慌失措地道:“是……是我手重,我我……” 战苍穹不以为意,道:“无碍。” 唐佳人冲着战苍穹笑了笑,违心地夸奖道:“宫主大人真好。” 战苍穹伸出手,要摸唐佳人的下巴。 唐佳人立刻躲开,表现得十分紧张。 战苍穹问:“你怕什么?” 唐佳人飞快地瞥了战苍穹一眼,垂下头,声音沙哑地道:“宫主不知花姑在进入战魔宫之前都经历了什么。花姑喜欢宫主俊美的容颜,却也不敢与宫主肌肤相亲。花姑不喜欢被男人触碰,还请宫主……”说到这里,已经是哽咽上了。 战苍穹望着双肩颤抖的唐佳人,眉头微蹙,心中瞬间闪现过几个不堪的画面,虽……不见得真,却还是令他起了杀心,问:“那些畜生何在?” 唐佳人如同受惊的小兔子,红着眼睛,飞快地看了战苍穹一眼,这才道:“不……不知所踪。” 战苍穹攥紧拳头,发出可怕的嘎吱声。 唐佳人立刻道:“宫主,小心身上的伤口。” 战苍穹放开拳头,伸手去捏唐佳人的下巴,可手伸到一半,就停下了。他收回手,道:“山水总有相见时。再见到那些畜生,本宫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唐佳人立刻拍马屁,赞道:“宫主真好。” 战苍穹唇角含笑,道:“本宫会等你情愿。” 唐佳人心头大喜,顿觉安全了三分,很想高歌一曲啊。果然,骗人才是混江湖的最高武功。不用内力,无需秘籍,更不需要刀子,全凭一个人的眼神、语言和动作,就能把江湖玩得转。哎呦,她这么厉害,是不是可以自立门户了?休休叫不休老祖,她也得给自己起个超级厉害的名字才好。 在唐佳人这里,深受唐不休思想的荼毒,一点儿都没有所谓的门派意识。唐不休身为唐门掌门人,却创建了不休门。虽然不休门一共才两个人,却也是实打实的叛出唐门啊。唐佳人这脑子一热,决定自立门户,丝毫不考虑唐门和不休门的想法,反正这个事儿,就这么轻易地决定了。 唐佳人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道:“宫主真是太好了。” 战苍穹勾唇一笑,看似随意地问:“是么?” 唐佳人点头如捣蒜,尽量认真地道:“那是自然。” 战苍穹问:“认真的?” 唐佳人张嘴就要回答极是认真,但转念一想,差点儿惊出一身冷汗!战苍穹该不会是怀疑她,在套路她吧?唐佳人十分自然地改口道:“自然是认真的。” 战苍穹的眸子划过浓重的墨痕,疲惫地闭上眼睛。 唐佳人将他身上的伤口全部包扎好后,轻声询问道:“宫主可要休息?” 战苍穹睁开眼睛,望着唐佳人的双眸,问道:“你觉得二王爷派来的那两个人,可是刺客?” 唐佳人最滑头的地方,就是表达立场。这个时候,她本身就有一点儿疑点,若一味的撇清别人,就是坑自己。于是,她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看就是他俩。不如直接打死算了。” 战苍穹笑了。他站起身,道:“不如,我们去听听,他们在谈什么。” 唐佳人心如鼓击啊。真怕羽千琼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战苍穹见唐佳人不语,问:“怎么?没兴趣?” 唐佳人道:“不,我很有兴趣。只是没想到,宫主的兴趣也这么广泛。” 战苍穹赤-裸着上身,走到柜子旁,打开柜门,从中取出两件衣袍,一件扔给唐佳人,一件自己穿上。 唐佳人拿着衣袍不解其意。 战苍穹道:“穿上。” 唐佳人回道:“不冷。” 战苍穹道:“你裙后有……只蝴蝶。” 唐佳人觉得奇怪,蝴蝶怎么会飞落在她的裙子上?她扭过身去看,也没看见什么,腹部又是一阵轻微的收缩,一股热流向下涌去。唐佳人脸色瞬变,红得如同煮熟的大虾。她将战苍穹的衣袍往身上一裹,道:“我……我回去换换衣物。” 战苍穹点了点头。 唐佳人跑得匆忙,没看见战苍穹那张脸也泛起了红晕。 唐佳人回到房间,打理好自己后,拉开房门,就看见战苍穹站在门口等她。 战苍穹伸出大手,一副不容拒绝的霸道模样。可偏偏,眼神却有那么几分温柔。 唐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小手放入他的掌心,被他引领着来到凶狼假面人的隔壁,坐在一墙之隔的位置。 战苍穹没有特意趴在墙上去偷听隔壁的对话,但隔壁的声音却十分清晰地传到了这边。 当然,这也许是因为墙面经过特殊处理,不足以令人惊讶。令人惊讶的是,桌子上竟然摆放着一些糕点和温水,以及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唐佳人这才知道,来偷听不是战苍穹的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了决定。而她,明明一直在他身边,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吩咐下去的。这就……有些可怕了。 隔壁房里,王蓝海道:“酒菜已经准备妥当,二位慢用,王某告辞了。” 权叔道:“不送。” 王蓝海退出房间,并关好房门。 羽千琼将面具向上一掀,拿起筷子,静静吃饭。 羽千琼这面具掀起的角度十分微妙,他自己可以看见眼前的饭菜,权叔却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权叔沉着脸,眯眼看着羽千琼。 羽千琼自顾自吃完饭,放下筷子,站起身,就准备去休息。 权叔道:“站住!” 羽千琼放下面具,转回身,问:“有事?” 权叔道:“你刚才是不是出去了?” 羽千琼回到桌子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权叔,道:“这话,我正想问你。” 权叔冷笑:“问老夫?” 羽千琼道:“王爷派你我二人前来,为的是拉拢战苍穹,为己所用。你却与那花堂主屡犯龃龉!战宫主被刺之前,你我二人分开休息。你敢说,不是你动的手?!” 权叔怒道:“含血喷人!老夫身上可没有那些新伤。”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值得灭口的秘密 羽千琼怼道:“新伤?战宫主声称自己的内力时断时续,到底如何,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若真是内力全无,又能伤到你哪里?”嗤笑一声,“也许,你要对付的不是战苍穹,而是……花堂主?啧……权叔,你如此行事,真有些小气。” 权叔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满眼恶毒地与羽千琼对视,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编排老夫?!你那全身上下,唯一受王爷重用的地方,就是屁股!” 唐佳人听到这话,脑中划过几幅画面,同样不能为外人道也。她混迹秦楼楚馆时,确实看见过男人那啥男人的画面。当时,她手捧《残菊手》,倒也没认为哪里不对劲儿。毕竟她的目标,也是菊花不是。如今懂得男女之事,才知道,菊花的用处十分单一,和她原先设想的不一样。那么小个地方,明明是用来排泄的,却有男人非要往里钻,也不怕前者一个屁崩出屎来,溅一身。 听闻羽千琼的菊花功能荣升到高级别的类型中,唐佳人心里没有暗爽,反而不大舒服呢。羽千琼的体态明明是男子,却有着一股子媚气,以及……一种莫名的悲伤在骨头里,让人想要靠近他,拥抱他。可他,终究是男子啊。不过,转而一想,二王爷都被她和休休折腾得不能人道,就算觊觎羽千琼的菊花,也只能观摩不能亵玩焉。 羽千琼对权叔的话没有反击,那样子竟像是习惯了别人的这种态度。他直起身子,道:“区区文不成,武不就,只能以色侍人。权叔面目可憎,却武艺高强、医毒双绝。回到主子身边后,区区也要如实回禀近日的所见所闻。权叔大可以不承认自己是刺客,但战宫主既然怀疑到你我二人头上,总归不会轻言放过。此事,想必主子也会过问一二。权叔有力气在这发火,不如想想对策。” 权叔将手往桌子上一压,桌面冒出黑烟,快速向下坍塌下去,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溶解了一般,坍塌出一个手印。 羽千琼凉凉地道:“真是吓人呐……” 权叔道:“你是不是认为老夫不敢对你出手?” 羽千琼回道:“你确实不敢。你动了我,还能有命在?权叔,都说富贵险中求,你艺高人胆大,却也要忍着这份憋屈。没办法,谁让你面目可憎,不能以色侍人呢?” 权叔恶狠狠地笑道:“好……很好……”突然出手袭向羽千琼。 羽千琼向后弯腰,躲开权叔的一爪之力。 权叔紧追不舍,一爪掏向羽千起的胸口。 羽千琼手撑桌面,一脚踢向权叔的小腹。 权叔一手抓住羽千琼的腿,就要用另一只手敲碎他的腿骨。 羽千琼喊道:“你敢?!” 权叔冷笑道:“你坏了王爷的好事,老夫为何不敢?” 羽千琼冷冷地道:“你这是准备将罪名扣在我身上了?你当王爷是谁?我又为何要刺杀战苍穹?你断我腿可以,最好给王爷一个说法!” 权叔道:“老夫自然要说,你与花堂主那个贱人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羽千琼呵呵一笑,道:“上一个这么污蔑区区的人,正葬在后院的第十八棵桃花树下。” 权叔不语。 羽千起继续道:“还有一事,你需知道,区区手上做的是什么买卖。区区早就将所有消息递到了外面。就算你想杀人灭口,也要掂量一二。你若只想打断区区的腿,区区不介意与你撕破脸,一斗到底!当然,若战苍穹发难,区区只能拖你的后腿了。” 权叔放开羽千琼的腿,厌恶地道:“真是废话颇多。” 羽千琼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道:“我们还是说一说,战苍穹那武功到底能不能恢复?若不能恢复,是否还能为主子所用?” 权叔也坐回到椅子上,如同没有发生过争执般,平静地道:“依老夫看,他那内力并非偶尔会有些阻碍,而是……无法使用内力。” 墙的另一边,唐佳人望向战苍穹。 战苍穹饮了口温水,一双眸子沉得骇人。唐佳人发誓,她绝对在战苍穹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战苍穹说他的内力只是偶尔不畅,如今看来,情况明显比他自己说的严重许多。偶尔不畅都会致命,更何况……他没有内力的话,与普通人又有何异?他若没了内力,坐不稳战魔宫宫主的位置不说,那些曾经被他打杀之人,一旦知道他没有死,定会群起攻之。别说他待在这潇潇雨歇,就算藏到深山老林,都逃不过一个碎尸万段的下场。 唐佳人不为战苍穹担心,恰好相反,她心里那叫一个兴高采烈啊。终于,她可以单方面虐打战苍穹了!想踹哪就踹哪儿,想打哪儿就打哪儿。原来不是她武功太凹,而是她混的圈子不对。周围都是高手,她自然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若周围都是普通百姓,她一准儿占山为王啊。 唐佳人越想越开心,差点儿就按倒战苍穹一顿暴揍。幸好理智还在,察觉到战苍穹心中的阴暗和狠戾,脑筋一转,开始想着如何自保。 很显然,战苍穹不想别人知道他武功全废之事。灭口这种事儿,她相信,他绝对干得得心应手。这……就有些危险了。 紧张的情绪中,听羽千琼问:“可有医治的法子?” 权叔冷笑一声,道:“若有,此事就不需要私下说了。” 战苍穹放下水杯,面上毫无表情,杯中的水纹却不停地晃动着,如同战苍穹的心情一般不宁。 唐佳人望着战苍穹,觉得他就像是一座火山。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内里却翻滚起了灼热的巨浪,即将喷薄而出。 唐佳人觉得,被战苍穹怒火焚烧的人,她还真得首当其冲、当仁不让啊。瞧瞧她坐的这个位置,明显就是火山口嘛。不过,若战苍穹敢拿她开刀,她就挟持他,大大方方地走出潇潇雨歇。没啥,就是武功高点儿,运气好点儿。 就在唐佳人暗戳戳地摩拳擦掌时,羽千琼再次开口道:“看来,主子这枚棋子,要弃了。” 权叔却道:“未必。” 战苍穹的眼皮微跳。 正文 第六百九十四章: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没有霸霸楼的街道,都算不得上是热闹的街道。 米店老板百无聊赖地数着米粒,偶尔抬头向二楼扫一眼,却是啥都看不见。 米店二楼,孟天青来回踱着步,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他走到孟水蓝面前,问:“我们还要等多久?” 孟水蓝盘腿坐在床上,闭着双眼,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回道:“何必执着于多久?多久等得?多久不等得?谁又有个……” 孟天青一嗓子吼断孟水蓝的话:“孟水蓝!” 孟水蓝皱眉,道:“稍安勿躁。” 这时,有一样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灰衣男子,走进米店,竟在老板和店小二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无声地蹬上楼梯,来到二楼。他没有刻意闪躲,但老板和店小二都没有注意到他。 灰衣男子直接来到孟水蓝的面前,双手递出一个小巧的纸卷。 孟水蓝睁开眼,接过小纸卷,展开一看,眸光就是一亮,吩咐道:“集合人手,即刻出发。” 灰衣男子一抱拳,转身向外走去。 孟天青一把扯过孟水蓝手中的小纸片,看了看,惊喜道:“太好了!找到了!” 但见,纸片上写着四个字:潇潇雨歇。 孟水蓝和孟天青快速打包起自己的包裹,那速度快得就像要赶着去抢老婆。 公羊刁刁坐在床上,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令人作呕的苦药,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看那样子,简直就像在喝蜂蜜水。 唐不休侧躺在床上,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等兄弟二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公羊刁刁还在喝苦药,唐不休仍旧没醒。 孟天青问公羊刁刁:“佳人在潇潇雨歇,你去不去?” 公羊刁刁喝掉最后一口药,放下碗,开始起身穿衣服。他的动作很慢,看样子是怕触碰到伤口,反正就是一个不着急。 孟天青看得目瞪口呆,问:“公羊刁刁,你……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佳人吗?” 公羊刁刁撇了孟水蓝一眼,终是说了一句话:“不喜欢,能去吗?” 孟天青想指责他看起来不紧不慢,不够关心,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公羊刁刁一身烧伤,还坚持去寻佳人,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了,若他不去,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唉……想想也不可能。他都说了,不喜欢能去吗?确实,若非不是因为喜欢,能忍痛去寻人吗? 孟水蓝用脚踢了踢简易的床腿,对唐不休道:“我说,不休门主啊,你这白天睡、夜里也睡的劲儿,是在修炼绝世神功呢?还是要闹哪样啊?” 唐不休睁开朦胧的双眼,问:“吃饭了?” 孟水蓝额头的青筋瞬间爆起,忍不住吼道:“吃饭?吃什么饭?!我们寻到佳人的所在,要去救她!你去不去?!” 嗖地一声,唐不休已经系好衣袍站在楼梯口,对孟水蓝道:“快走快走,你太磨蹭了。” 孟水蓝哑然。 这一次,为了照顾公羊刁刁,依旧选择了马车出行。 登上马车前,孟天青道:“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秋月白?” 孟水蓝揉了揉眉心,道:“去吧。反正咱们做的是出力不讨好之事,理应让他打头阵。” 公羊刁刁、唐不休和孟水蓝相继登上马车,孟天青跑去寻秋月白。 马车正常前行,没一会儿的功夫,孟天青跳上马车,对三人道:“秋月白早就走了!” 唐不休将狭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垂眸思忖着什么。 孟水蓝怒道:“这人怎么说走就走?!” 孟天青耸了耸肩,道:“许是怕打头阵?” 这是玩笑话,气得孟水蓝瞪他一眼。 唐不休分别用脚踢了踢兄弟俩,道:“出去。” 兄弟俩微愣,异口同声地问:“让我出去?” 唐不休道:“太聒噪,影响本尊睡觉。” 孟水蓝道:“唐门主,你这睡的可够多的。” 孟天青点头附和:“成天成宿的睡,你还能睡得着?” 唐不休道:“当睡不睡,是为浪费。出去出去……” 兄弟二人被赶出马车,一人赶车,一人陪坐。 孟水蓝抑郁道:“这是救人吗?这就是踏青!” 孟天青感慨道:“我怎么觉得,除了咱俩,谁都不关心佳人死活呢?” 孟水蓝点头附和道:“孟天青,你说的极对。” 马车里,唐不休又睡着了。 公羊刁刁穿着宽大而柔软的乳白色衣袍,挪了挪身体,远离唐不休。可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又将身体挪了回来。 他的动作很慢,看起来就像一只蚕宝宝在扭动。他的衣袍肥大,一张小脸却只有巴掌大小。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下是挺翘的鼻子和粉嫩的唇瓣。一头被火烧掉的长发,已经剪成短发,有长有短,有的搭在洁白的额头旁,有的贴在修长纤细的脖子上。这样的公羊刁刁,乖巧自然的就像一只毛绒兔子。 他伸出纤细的手指,露出缠在小臂上的白布带,带着试探,一点点摸上唐不休的脉搏。 唐不休眼也不睁地问:“摸到什么了?” 这话问得有些邪门,人家是诊脉,他非说是摸。 公羊刁刁被唐不休吓了一跳,立刻缩回手,垂眸不语。 唐不休将眼睛睁开一条线,懒懒地瞥了公羊刁刁一眼后,又闭上眼,问道:“我还能活多久啊?” 公羊刁刁眉头拧了拧,没搭话。 唐不休睁开眼,身子一歪,靠近公羊刁刁,吊儿郎当地道:“今天问你你不说,那就把嘴闭严了。” 公羊刁刁一扭下巴,不看唐不休。这个动作他以前常做,可如今脖子上有伤,一扭就痛。尽管如此,他也只是皱皱眉,没吭声。 唐不休上下打量公羊刁刁一眼,道:“小结巴,你有些怪啊。” 公羊刁刁一张嘴,就是铺天盖地的咳嗽。他忙用帕子捂住嘴,却还是吐出了梅花点点。 唐不休一愣,立刻坐直身体,问:“怎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盯着帕子看了半晌,然后十分平静地收起帕子,闭眼假寐。 唐不休难得动怒,道:“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血腥客栈 实际上,唐不休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公羊刁刁。 能戳吗? 不能。 马车一路急行,车轮滚滚出了小县,就此远离了霸霸楼。 夜色渐渐黑透了,马儿需要休息,人也得解决一下个人问题,马车便停在一家位置荒僻的客栈门口。 客栈挂着幌子,却没透出一丝光亮。若非孟天青眼神好,大家很可能错过这间毫不起眼的客栈。 孟水蓝敲了敲车板,让里面的人醒醒。唐不休打个哈欠跳下马车,抻了抻懒腰。公羊刁刁挑开车帘,刚要往地上跳,就被唐不休掐住腰肢举起,直接移到了地上。 孟水蓝:“……” 孟天青:“……” 孟水蓝问:“在车厢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孟天青答:“别问我,我也甚是疑惑。” 公羊刁刁根本就无视那兄弟二人,一副不想与任何人交谈的模样。 唐不休率先走向客栈,口中道:“都小心些,本尊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抬起脚,轻轻踢开客栈的门,傲然地向里面走去。 孟天青将马车赶到隐蔽处,立刻抬腿追上唐不休,与孟水蓝和公羊刁刁一起进了客栈。 客栈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空气中确实飘散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在外面时闻不出来,一进客栈却十分明显。 孟天青寻到油灯,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四个人寻着味道而去,来到客房门口。 唐不休踹开木门,那种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孟天青托着油灯走进屋中,将那残忍的画面照亮。 屋里的床上躺着一名男子,打着赤膊,穿着亵裤,双眼暴突,嘴巴大张,脑袋后仰在床边上。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致命的伤口,看样子是利刃所为。血流淌了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尽管现在的天还不算太热,这人的血水还是招来了苍蝇。 四个人的进入,惊得苍蝇嗡嗡着乱飞,真是恶心至极。 孟水蓝掏出纸和笔,刷刷几笔便勾画出此人的死状,然后在画像旁边记录下事情发生的时间,和死者的死态。 孟天青挥开苍蝇,捂着嘴,含糊地问道:“就这么一个死人?整个客栈都空了?” 公羊刁刁看了眼伤口和血迹,道:“刚死。” 孟家兄弟快速对视一眼。 唐不休直接转身,走到下一间房,用脚轻轻一点房门,房门便打开了。 孟天青举着颤巍巍的烛火快步跟过来,在唐不休之后走近屋里,同样在床上发现一具男人尸体。同样的死不瞑目,同样的一刀毙命。 四个人立刻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孟天青小声道:“这个凶手,会不会还在客栈里面?” 唐不休竖起食指,凑到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出了第二间房,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一步步向下走去。 他走路悄然无声,如同一只黑猫。可谁也不敢否认,这只猫拔下一根猫毛都能要人性命。 孟天青举着油灯,和孟水蓝、公羊刁刁一起站在走廊上,等着唐不休大发神威。突然,孟天青手中的油灯熄灭,整间充斥着浓重血腥味的客栈瞬间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孟天青警觉性极高,立刻压低声音提醒道:“小心隐身刺客!” 六个字,如同恐怖的诅咒,令人心惶惶啊。 与此同时,唐不休停下脚步,站在一间客房门前。 门内,一个黑色的人影,也悄然无声地站在了门后,与唐不休仅隔着一个木板门。 两个人皆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却并未莽撞的出手,而是在等,等对方下一个动作。 这种行为本身就透着诡异,更何况,在这样一个充满血腥和残忍的客栈里。 长廊的不远处,孟天青紧张地盯着四周,向后退了退,却一不小心踩到公羊刁刁的脚趾头。公羊刁刁抽回脚,照着孟天青的腘窝就是一脚。孟天青的膝盖向前一屈,虽没跌倒,手中托着的油灯却落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 唐不休与黑衣人同时出手,透过门板,掏向对方的咽喉。活生生将人家好好儿的门板掏出一个大窟窿。 二人的手抓到一起,快速对了一拳一掌又一拳,而后一腿飞起,整个门就此碎裂成片。 二人伸手去抓对方,一个用力,在门口互换了位置。黑衣人在走廊里,唐不休进到了房间内。 二人乒乒乓乓地又打了两个回合,直到孟天青再次点燃油灯,举起,照亮黑衣人的眉眼,唐不休伸出的拳头,才停在黑衣人的眼前。与此同时,孟天青诧异的声音响起,喊道:“秋城主?!” 唐不休收回拳头,从屋里走出。 秋月白扯下脸上的蒙面布,扫了眼四个人,询问道:“怎么是你们?” 孟水蓝道:“某也想问问,怎么是秋城主?” 秋月白却是眸光一凛,一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自己悄然走到隔壁的房门口。 唐不休见此,直接从窗口跃出,然后身子一荡,来到隔壁房的窗口,手抓窗框,双脚一个用力,直接破窗而入。 与此同时,秋月白踹开房门,冲进了屋里。 黑暗中,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传来,听起来十分激烈。 孟天青手中的油灯耗尽最后一滴油,再次熄灭。孟天青拔出挂在腰间的佩剑,与孟水蓝一同冲了过去。 公羊刁刁每动一下全身都痛,所以,他不跑,他一步步走向那间传出打斗声的房间。 房间里,唐不休和秋月白正联手对付那隐身刺客。此刺客,这一次并没有隐身,仍是粗糙汉子的模样。没了隐身能力,他在秋月白和唐不休的围攻下,就显得捉襟见肘起来。再加上孟天青和孟水蓝来助阵,他隐隐有了败退的迹象。 就在众人准备合力将其拿下时,他撞开墙面,从门口跑出,直奔公羊刁刁而去。 他站在公羊刁刁面前,手中的匕首还在淌血,嘀嗒落在地上,好似敲击在人的心上。 公羊刁刁抬眼看着面前人,样子是出奇的冷静。 不冷静的,是追出来的唐不休等人。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竟是女子?!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公羊刁刁一直是风吹就倒的存在。好吧,就别冤枉风了,没风吹他也会自己倒下,顺便咳出几口血,一副半死不活地样子。 如今,那刺客就站在公羊刁刁的面前,即将发生之事,谁也不难想象。 唐不休和秋月白都不是遇事退缩不前之人,当即扑向刺客,想将其拿下。 刺客将匕首顶在公羊刁刁的脖子上,道:“再敢上前一步,我刺死他。” 唐不休和秋月白停下脚步。 孟家兄弟悄然进入房间,从窗口处爬出,避开刺客所在的位置,绕到公羊刁刁身后的房间,再次爬进窗口,悄然来到门前,准备前后偷袭刺客,救下公羊刁刁。 唐不休问秋月白:“这就是在茶楼里偷袭你的隐身刺客?” 秋月白点头,道:“是他。” 唐不休鄙夷道:“这武功也不过平平。唉,你倒是隐身呐。你不隐身,本尊玩起来都没劲儿。” 刺客绕到公羊刁刁侧面,看向唐不休道:“这么多人围攻我一个,要脸否?” 唐不休回道:“你偷偷摸摸跟踪我们时,都不知道看到多少私密。你过来,本尊和你好好儿谈谈,什么是脸。”微微一顿,“算了,和你说多了,你也未必懂得。毕竟,你每次出现都是不要脸的。或者你露出真容给我们看看?” 刺客冷笑一声,道:“有能耐,就自己掀开真相。” 唐不休道:“放心,本尊何止要掀开真相,还要揭下你的皮。”一步步走向刺客。 刺客将匕首贴在公羊刁刁的脖子上,道:“再过来,我就宰了他!” 唐不休吊儿郎当地一笑,道:“宰吧,本尊对除了自己以外的男子,都没好感。杀一个,少一个,正合心意。” 刺客却道:“你是不在意,可他若死,唐佳人会恨你吧?一想到她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就很激动、很开心、很……期待……” 唐不休暗道:果然,都是冲着蘑菇来的。如此,更不能留他性命。至于公羊刁刁……若秋月白配合得当,应该能救下。尽管救下的希望只有一半,但与蘑菇的安危相比,一半已经足够多了。 不过,在动手前,他必须弄明白一件事。财神假面人和眼前的糙汉子是不是一个人。 唐不休的手一抖,一把匕首从袖口滑出,他将其拿在手中掂量一下,道:“你敢杀他,你也跑不了。本尊就在这里等着,等你了结了他,本尊就用这把匕首了结了你。” 秋月白扫了眼唐不休手中的匕首,始终保持沉默。 借着月光,刺客见到匕首,却并没显露出异样的情绪,而是嘲讽地一笑:“呵……” 唐不休暗道:这是几个意思啊? 好吧,既然没问出真相,那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死人总能令人心安。 唐不休就要飞刀子时,公羊刁刁突然转头,看向刺客。 刺客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抹出一条细长的红线,瞬间流淌出鲜红的血液。 刺客没想到公羊刁刁会扭头看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顿觉不好。 果然,公羊刁刁一张嘴,呵出一口粉末,直奔刺客的脸而去。 刺客下意识的放开公羊刁刁,屏住呼吸向旁一躲,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扬起手中匕首,看样子是要刺向公羊刁刁的腹部。 公羊刁刁抬起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下几滴血,弹向刺客的眼睛。 与此同时,秋月白拔出腰间软剑,缠上刺客的手臂上,阻止他刺伤公羊刁刁。 唐不休本想一匕首了结了刺客性命,但那刺客十分狡猾,直接放弃偷袭公羊刁刁,躲开了秋月白的软剑,身子一闪来到了公羊刁刁的身后,令唐不休无法用飞刀要他性命。 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唐不休并没有因此放弃攻击。他投出飞刀,直奔公羊刁刁而去。 公羊刁刁一伸手,抓住了飞刀。 这时,孟家兄弟冲出,直奔刺客而去。 刺客前后受敌,犹如前有猛虎后有狼,唯有眼前的公羊刁刁是只小白羊。他想继续拿住公羊刁刁,却见公羊刁刁突然转身,将一把匕首刺向他的胸口。 刀子入肉的声音,微不可闻;刀子入肉的距离,却是生与死的微距。 公羊刁刁还欲再刺深些,直接切开刺客的心脏,却被其一手拍开,撞向墙面。 唐不休一闪身出现在公羊刁刁的身后,接住他那单薄的身体。 孟家兄弟和秋月白一同冲向刺客,刺客却扔出一枚威武豹,在炸裂声中破窗而出,逃之夭夭。 孟家兄弟震惊了,异口同声地道:“威武豹?” 秋月白和孟水蓝追了出去,不肯轻易放人离去。 唐不休和孟天青守在公羊刁刁的身边,生怕他一命呜呼。 孟天青嘀咕道:“怎么会是威武豹呢?”看向公羊刁刁,见他脖子血红一片,立刻伸出手,道,“你脖子流血了……” 公羊刁刁拍开孟天青的手,道:“别动。” 孟天青怒道:“别动个毛!快包扎啊!你等着,我去再找一盏油灯。” 公羊刁刁不搭理孟天青,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药粉和白布带,动作利索地处理起伤口。 唐不休斜倚在墙上,微微垂眸,看样子就像假寐。 半晌,秋月白和孟水蓝从窗口跳回来,孟天青也举着一盏新油灯跑了回来。 孟天青一见孟水蓝,立刻问:“怎么样?” 孟水蓝一屁股坐到窗台上,气喘吁吁地回道:“无功而返。” 孟天青不敢置信地道:“公羊刁刁都给他一刀了,你们都没捉住人?” 孟水蓝道:“出去后,秋城主追他,我负责包抄。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看向秋月白,“你怎么把人追丢的?” 秋月白站得笔直,回道:“她是女子。” 一句话四个字,石破天惊啊! 唐不休睁开眼,看向秋月白。 公羊刁刁抬起眼皮,也看向秋月白。 孟天青立刻凑到秋月白的面前,问:“你怎么知道是女子?” 孟水蓝补充问道:“摸到了?” 秋月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取过孟天青手中的油灯,走进了充满血腥味道的屋里。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七章:第一宠无下限 众人随秋月白来到床边,看见他将油灯凑到死者脸前,仔细观看两眼后,问孟水蓝:“这几个人,你瞧着是否眼熟?” 孟水蓝凑上去看了看,十分肯定地道:“见过。这是那财神假面人雇来的人。” 秋月白道:“一共六名壮汉,外加一个财神假面人。可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只有五个人。” 孟水蓝思忖道:“财神假面人,原本雇了六名壮汉。后来,他杀了其中一名大汉,易容成他的样子,去刺杀你?”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应是这样。” 孟天青穷追不舍地问:“你怎么知道,那刺客是女子?” 公羊刁刁和唐不休一同斜眼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回道:“追的过程中,有过肢体接触。” 孟水蓝玩笑道:“追就追,你摸人家胸干什么?” 秋月白摆着一张冰块脸,不回应孟水蓝的玩笑。 唐不休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孟天青感慨道:“就这么一名女子,先去刺杀唐门主,然后又对秋城主出手。结果……我们这么多人,竟没抓到她?!感觉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孟水蓝摸了摸下巴,道:“而且……这刺客今晚竟然没有隐身。” 唐不休打个哈欠,道:“想隐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孟水蓝点头,道:“说的对。想要隐身,一定有什么先决条件。容某回去好生研究一下。” 孟天青道:“对。如果我们都能隐身,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救佳人了!到时候,我折腾死战苍穹!” 孟水蓝问秋月白:“插在那女子胸前的匕首,你拿回来没?某要一起研究看看。” 秋月白回道:“没有。” 孟水蓝扼腕地一叹。 唐不休道:“今晚在这凑合一宿吧。坐了一天的车,腰酸背疼的狠。” 孟水蓝斜眼看唐不休,道:“我们骑了一天的马,都没喊疼……” 唐不休道:“你们年轻,别和老人家比。” 孟水蓝笑道:“此言颇有道理。” 孟天青往左右一看,问道:“要在这住啊?” 唐不休道:“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吃的。” 孟天青回道:“去看过了。里面有个厨娘和店小二,已经死透了。哦,对了,我刚才去寻油灯,发现掌柜的也死在柜台里面了。” 唐不休眯了眯眼睛,道:“真是凶狠呐。” 秋月白扫了唐不休一眼,暗道:从你嘴里说出凶狠,真是如同玩笑。 唐不休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晚上同睡?” 秋月白躲开唐不休的手,回道:“高攀不起。” 唐不休勾唇一笑,向楼下走去,口中对孟家兄弟道:“抱几床干净的被子下来,今晚在一楼休息。” 孟天青问:“他在和谁说话?” 孟水蓝指了指孟天青,然后也背着手往楼下走。 孟天青看向公羊刁刁,公羊刁刁不看他,也下了楼。 孟天青不想睡地上,只能认命地返回暂无人住的房间,抱出被褥,回到楼下,随手扔到桌子上。 唐不休随手劈开两张椅子,扔到大厅中间,然后拿走孟天青手中的油灯,扔到碎裂的椅子上。火光燃起,让这间阴森血腥的客栈看起来好了几分。 唐不休自己拼了两张桌子,将被子往上一扔,人也随之躺在上面,舒服地抻了个懒腰,道:“天青,去寻些吃的过来。” 孟天青一点头,就要往厨房跑,可这一抬头的功夫,又改变主意,不想伺候唐不休了。他看向唐不休,准备反抗,话却说不出口,只能认命地去厨房寻东西吃。 当孟天青抱着一盆馒头和一坛子烈酒回来时,公羊刁刁、孟水蓝和秋月白,都各自拼完了桌子板凳,且或坐或躺在铺了被褥的桌子板凳上烤着火。 一眼望去,四位美男子十分养眼,却偏偏都是黑心肝!没有人帮他铺床,更没有人给他拼桌子或板凳。孟天青真想将酒砸了,把馒头扔火堆里。 不过,他也就是想一想。 没有剩余的凳子和桌子,孟天青就坐在孟水蓝的身边,自顾自的喝一口酒,咬一口馒头。 唐不休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拿出一只鸡腿咬了两口。 孟天青瞪眼道:“你带吃的了?你带吃的让我去厨房寻什么?” 唐不休笑容随意地道:“本尊是好心,怕自己啃鸡腿时你们饿的慌。” 孟天青生硬地转开头,腹诽道:和佳人护食一个德行。转而又想,为何佳人护食那么可爱,唐不休护食就这么讨厌?真是无解啊。 唐不休几口吃完一只鸡腿,将骨头砸向秋月白坐在身下的凳子上,道:“冰坨坨,你怎么自己跑这边来了?本尊一觉醒来听说你跑没影了,这颗心呀,别提多难过了。你说你,万一被隐身刺客捅死在个不知名的鬼地方,以后逢年过节本尊都不知道去哪儿给你烧纸钱。” 唐不休这话说得十分暧昧,不晓得的人,会认为他和秋月白关系匪浅。晓得的人,才知道他这话说得多缺德。唐不休总是没个正形,以至于他话一出口,好话被听成恶意,恶意也许就听成了好话。这其中的意思,还得当事人自己掂量掂量。 秋月白正在打坐,听到问话,睁开眼睛,面色如常地回道:“茶楼一战,我在隐身刺客的身上下了红线牵。本想寻你一同对敌,可见你睡得香甜,想来年事已高,不适合风餐露宿,姑且自己追了出去。” 秋月白这话说的一板一眼,就像在说着一件正事。可“年事已高”四个字,着实刺得人心肝脾肺都疼。 唐不休道:“还真是处处留一手。”转而道,“冰坨坨,有件事本尊得和你说明白。本尊这个人,有个毛病,不准备改,你却记住要回避着点儿。本尊可以倚老卖老,但谁说本尊老,本尊就想弄死他;别人夸本尊玉树临风,本尊自谦老了可以,旁人若说本尊老了,本尊就想弄死他。哦,对了,本尊特别喜欢将想过的事儿付诸于行动。” 秋月白直接怼道:“佳人曾言你一把年纪。” 唐不休毫无节操地道:“这世间有一种人,可以骑在本尊的脖子上拉屎撒尿,本尊还得一缩脖子赞声好热乎。蘑菇可以,他人不行。”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同眠之夜心思异 公羊刁刁挑起眼皮,扫了唐不休一眼。 孟天青捏着馒头,顿觉难以下咽啊。 孟水蓝道:“用形容得如此形象吗?” 唐不休道:“本尊若不说,你们怎么知道,蘑菇曾骑在本尊头上拉屎?” 孟天青的眼睛一亮,立刻凑到唐不休的桌子边,问:“真的?” 唐不休从孟天青的手上拎过酒坛子,喝了一口,皱眉道,“真难喝”,然后又灌了一口,这才回道,“等你当爹后,便知道屎多热乎了。” 孟天青无语了。觉得唐不休还是一直睡比较受人待见。他抱着盆,将馒头分别发给唐不休、公羊刁刁和秋月白,然后回到孟水蓝的床边坐下。 孟水蓝一伸手:“馒头。” 孟天青咬着馒头,愣了一下。只因盆里已经空了。 孟水蓝直接从孟天青的嘴里薅出馒头,塞进自己嘴里,狠狠咀嚼着咽下。 秋月白问唐不休:“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 唐不休回道:“随便走走,溜溜达达的就过来了。” 谎话! 完全不走心的谎话! 秋月白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却都认认真真地吃着馒头,压根就不看他。 由此可见,大家对他擅自行动颇为不满。 秋月白问道:“可是发现了佳人的行踪?” 无人答。 秋月白没有继续问,而是静静吃着馒头。 孟水蓝躺在床上,在孟天青那可怜兮兮的目光中,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这才开口道:“真想不到,这隐身刺客的手上真有威武豹。” 孟天青恨恨地道:“小偷!”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公羊刁刁,“现在你信了吧?把你炸进冰河里的人不是我们,是那个刺客!” 公羊刁刁垂眸不语。 孟天青不满地道:“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以前多能说啊。那些话呢?都掉冰河里去了?还是被火烧化了?” 唐不休喝光了酒水,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孟天青生气,干脆往孟水蓝的简易床上一躺。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那隐身刺客连这些没见过她真容的糙汉子们都不放过,想必会一直跟在咱们身后,伺机而动。令某想不明的是,这女刺客到底是谁?咱们身边有哪位女子武功如此高强?”看向秋月白,“你确定她是女子?” 秋月白冷冷地回道:“尚能分清男女。” 孟水蓝肯定地道:“一定是摸清楚了。”转而道,“唉……放虎归山终成患呐。” 一直没说话的公羊刁刁开口道:“活不了。” 孟水蓝问:“啥?” 公羊刁刁站起身,向外走去。 孟天青忙问:“你干什么去?” 公羊刁刁回道:“洗衣。” 孟天青问孟水蓝:“他说活不了,是指那会隐身的女刺客?” 孟水蓝点了点头,道:“公羊刁刁不是羊。” 唐不休道:“早知公羊刁刁有所准备,本尊就不给她下毒了。” 孟天青问:“你也给女刺客下毒了?” 唐不休回道:“本尊在她身上下了嘿咻嘿咻虫虫啃骨喽。唉……本尊素来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下毒后的痛苦反应,往往不能亲眼所见,着实令人没有成就感。” 孟水蓝的嘴唇抽了抽,问:“嘿咻嘿咻虫虫啃骨喽?这么清奇的名字,是何人所起?” 唐不休回道:“蘑菇。” 孟水蓝看似衷心赞道:“真是好名字啊。” 秋月白的唇角一勾,若昙花绽放般一笑。 唐不休看见秋月白的那个笑容,顿觉胸口憋闷,转而却是一笑,眸光潋滟,柔声道:“唐门避世而居,蘑菇没有同龄的玩伴,最喜欢的事便是坐在本尊的腿上,为毒药起名字。” 秋月白唇角的笑意消失,冷冷地瞥了唐不休一眼,真是越看此人越不顺眼。 孟天青兴致勃勃地道:“都起什么名字了?说给我听听。” 唐不休将空酒坛子扔给孟天青,将被子往身上一裹,道:“无论什么毒药,你在前面重复加上颜色就可以了。” 孟天青琢磨道:“粉粉迷魂粉?嗯,听起来确实挺有意思。”转而问,“你有毒药,怎么不早点儿给那财神假面人用上?” 唐不休回道:“刚做好的毒药。” 孟天青纳闷地问:“也没见你出去啊。” 孟水蓝代替唐不休回道:“你见公羊刁刁出去过吗?你帮他买回来的那些草药中,定有可合成剧毒之物。” 唐不休笑道:“本尊也就是随手拿了些罢了。” 孟天青顿觉毛骨悚然,道:“你们这些会用毒的人太可怕了!” 唐不休感慨道:“唉……蘑菇就是太善良。下毒总要有下毒者和被下毒者。蘑菇从来不给鸡鸭鹅投毒。” 孟天青点头附和道:“佳人太善良了。” 唐不休眯眼回忆道:“蘑菇说,把家禽毒死了,肉吃起来硬邦邦的,不美味。” 孟天青的笑僵在了脸上。 唐不休继续道:“所以,她从小到大一直对我投毒。可惜本尊渐渐习惯了毒药,不能为她做出正确的反应,从而导致她拿捏不准下毒的分寸。真是……唉……” 孟家兄弟和秋月白同时无语了。 孟天青暗道:拿投毒当游戏?佳人好威武! 孟水蓝暗道:要不要宠成这样啊?人比人果然得娶不上娘子。 秋月白暗道:佳人确实太过善良,就应该一次到位毒死你。 众人不再说话,生怕被唐不休再次刺激到。大家相继躺下休息,公羊刁刁却一直没有回来。 秋月白睁开眼,坐起身,向后院走去。 这间客栈不大,后院却大得出奇。不但有井,还有马厩。 公羊刁刁穿着单薄的亵衣,站在井边,扯着绳子,吃力地往上打水。他的脚边,放着一只木盆。木盆里浸泡着染血的宽大衣袍。 秋月白走过去,伸手要帮忙,公羊刁刁却冷冷地横了秋月白一眼,令他收回手。 公羊刁刁忍着身上的痛,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打上来一桶水。他弯下腰,轻轻蹲下,认真揉搓起衣袍上的血渍。洗着洗着,他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愣了愣,然后继续揉搓起来。直到洗干净,将衣袍拧干,抻平,搭在绳子上,这才回了屋。 秋月白尾随在公羊刁刁的身后,眸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之意。 正文 第六百九十九章:千琼别叫 唐佳人觉得,自己得尽快离开潇潇雨歇,否则……危险呐。 自从偷听了羽千琼和权叔的对话,她就一直坐立不安。只因……战苍穹的反应实在太过骇人。他不说不解释,对自己失去内力这件事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反应,实则……却留下了羽千琼和权叔,不让二人离开。 唐佳人知道,他是想从权叔口中得知所谓的未必,是个什么意思。 回想当晚,当权叔说出未必后,战苍穹那双眼睛里泛起的光亮,堪比两颗最璀璨的星子。唐佳人为了不被灭口,立刻趴在墙上,想将秘方听个一字不落。她听见羽千琼问怎么治?权叔冷笑一声,回道:“二王爷那儿,不是有现成的解药吗?”眼中泛起凶残的恶意,“养了那么久,也该切两刀试试火候了。” 唐佳人不知道二王爷那里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一听什么切两刀就觉得肉疼。毕竟,她本身就是一棵行走的人参娃娃儿。 羽千琼没有继续追问,显然是知道什么。可唐佳人听得一知半解,心里越发没底儿。至于战苍穹,他应该是那个最急于知道精准答案的人,却只是留下二人,好吃好喝地款待着,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战苍穹若是严刑逼问,唐佳人多少能安心一些。可他越是隐忍不发,她越是寝食难安。再者,她对权叔口中那个可以随便切两刀的东西,特别好奇不说,心里还极其不安。 她安慰自己说,这是癸水的原因,却还是夜不能寐。 唐佳人在黑漆漆的屋里转悠一圈后,决定出去走走,找个机会将羽千琼拎出来问问情况。尽管羽千琼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她也得善加利用,用他衬托一下自己的人品。 唐佳人从窗口跳出去,向左右看看,没瞧见什么人,这才悄然摸到羽千琼的窗口,轻手轻脚地推开窗,向里探头一看,看见一张床。床上挂着薄纱帷幔,隐约透出一个人影。 唐佳人捏着一块小石头,砸向帷幔。 帷幔晃动一下,石头滚落到地上,羽千琼却没醒。 唐佳人怕惊动隔壁的死老头子,不敢再扔石子,干脆爬进房内,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掀开帷幔,用手去推羽千琼。 羽千琼突然睁开眼睛,一把将唐佳人扯到了床上,一个翻身将其压在身下。 唐佳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之人,发现……他的左脸上有伤疤。 羽千琼意识到唐佳人看见了他脸上的疤痕,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因为那根傲骨,愣是没动。他用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轻佻地一笑,压低声音问:“花堂主半夜不睡,爬区区的床是为何?” 唐佳人小声道:“起开。” 羽千琼盯着唐佳人的眼睛,幽幽道:“怎么?区区这张脸吓到花堂主了?” 唐佳人直接伸出手,在羽千琼的腰肉上来了个十分用力的独家旋转拧。 羽千琼的身体一僵,一张脸瞬间变成了苦瓜,一声痛呼差点儿脱口而出。 唐佳人捂住羽千琼的嘴巴,小声道:“嘘……别出声,小心招来人。” 羽千琼的身体向旁边一翻,放开对唐佳人的困压,也解救出自己的腰肉。 唐佳人立刻爬起,薅着羽千琼一同坐在床上。 羽千琼用冰凉的食指在唐佳人的手背上划过,唐佳人立刻松开攥着羽千琼衣领的手。 唐佳人刚要张嘴说话,羽千琼就一抖被子,将两个人兜头包住,仍旧压低声音道:“那老东西耳聪目明,咱们说话要小心些。” 唐佳人默认了羽千琼的说法,不太自然地动了动身子。 羽千琼嗤笑一声,冷冷地道:“怕什么?” 怕什么?唐佳人不是怕,是不舒服。话说,她一直以为和自己大被同盖的人,是休休。再不济,也可能是秋月白。结果呢?却是和羽千琼!好吧,淡定淡定,有道是世事无常,莫慌张。 唐佳人瞪了羽千琼一眼,却想到被窝里黑,他未必看得见,于是开口道:“我瞪你一眼。” 羽千琼哑然失笑。 唐佳人继续道:“废话不多说,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 羽千琼这会儿竟开始装傻,语气凉凉地反问:“你是谁?我又是谁?听你此言,好像你我关系匪浅似的。” 唐佳人和华粉墨相处时,对他有种怜惜的感情,可与羽千琼相处,她总想动手打他。有些人欠揍,那真不是表象,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调调儿。若让孟天青、孟水蓝等人来说,最欠揍的一定是唐不休,可唐姑娘不这么认为。她认定了,羽千琼最欠揍。果然,人衡量别人的标准都不尽相同。 唐佳人毫不犹豫,再次伸出手,也不管逮到哪里,就是一拧! 羽千琼发出一声呻-吟…… 没错,确实是一声低低的呻-吟。 唐佳人的手一抖,如同被烫到般缩了回来。 羽千琼低低的笑声传来,如同羽毛一般撩拨着耳朵。 唐佳人坐不住了。无论是唐不休还是秋月白,从来没有人这么肆无忌惮地逗弄她、撩拨她、魅惑她。即便是华粉墨,或者是羽千琼,在潇潇雨歇之间的每一次见面里,也不曾这般勾引他、轻薄她、调戏她!怎么办?这被子有毒吧? 唐佳人伸出手,要掀开被子,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 羽千琼按住唐佳人的手,将刚涌进来的新鲜空气关在被子里面。他说:“别掐我。咱俩好好儿说话。” 唐佳人抽回手,道:“你别犯贱,我不掐你。” 羽千琼没吭声。 唐佳人道:“华粉墨……” 羽千琼打断唐佳人的话,道:“唐佳人,华粉墨死了。” 唐佳人咬牙道:“行!死就死了,那名字起得,不死没有天理。不过我要告诉你,华粉墨化粉末,你化成粉末我也认得出你!” 羽千琼靠近唐佳人,停在与她呼吸可闻的位置上,道:“很高兴,你能那样深刻地记住一个人。华粉墨死得其所。” 唐佳人一想到华粉墨伪装成休休,设计陷害秋月白时,就恨得牙痒痒,一伸手,拧上羽千琼的大腿根。 羽千琼:“呜~”一伸手,拧上唐佳人的腰。 唐佳人一张嘴,要叫。 羽千琼将手指竖在唐佳人的嘴巴前,道:“嘘……” 正文 第七百章:毒蛇的爱情 被窝里,唐佳人呲牙咧嘴,羽千琼揉着大腿无声地笑了。 唐佳人咬牙道:“你掐我!” 羽千琼语气如常地回道:“你先掐我的。” 唐佳人无语,决定换个话题,道:“问你个事儿。” 羽千琼爽快地回道:“问吧。” 唐佳人问:“那死老头子说,二王爷手上有个东西,能切两刀下来恢复战苍穹的内力。那是个什么东西?” 羽千琼眯了眯眼睛,问:“你们偷听我们的谈话?怪不得,战苍穹执意留下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让走,说是让那死老头子给调理一下身体。”转而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想要帮战苍穹?” 唐佳人回道:“帮个屁!我就是好奇而已。” 羽千琼回道:“我可不对你的好奇心负责。” 唐佳人一哽。 羽千琼继续道:“再者,你答应给我的摩莲圣果哪里去了?” 唐佳人回道:“你不是要用银两来买吗?银两呢?” 羽千琼冷笑一声,道:“银两已经给到霸霸楼了,只多不少,却是血本无归。”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似水,“夫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儿谈谈?”说着话,手又攀爬上唐佳人的大腿上,暧昧地摩擦着。 唐佳人一巴掌拍掉羽千琼的手,磨牙道:“别逼我动粗啊!” 羽千琼娇嗔道:“轻点儿~” 唐佳人一抖,掀开被子就要走。 羽千琼拦下唐佳人,正色道:“不闹了。说正事儿。” 唐佳人急道:“那你倒是说啊!” 羽千琼沉吟片刻,回答:“我已经许久不曾回那里去了。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回去看看。” 唐佳人似乎能感觉到羽千琼的抗拒心理,对于华粉墨的那点儿怜惜之情又蹦跶了出来。毕竟,二王爷是个多么恶心的人,谁心里都清楚。她不信羽千琼会喜欢凑到二王爷身边去找虐。心中好奇,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回去,二王爷不找你?” 羽千琼知道唐佳人偷听到了他和权叔的对话,对她有此隐晦的一问,心中明白为何。明白是明白,可不舒服仍旧是不舒服。世人都当他是以色侍主,他可以不在乎,甚至为了某些目的,还故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可实际上,他是一身傲骨,谁也别想动他分毫。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自断尾指请罪。 唐佳人误会他,令他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难堪和愤怒。 他刚要张嘴解释,就听唐佳人满是歉意地道:“那就是个混蛋,找你你也别搭理他。总有一天,我能弄死他!” 羽千琼是个不知道眼泪为何物的人,如今却是眼眶一热。他望着根本就看不清脸的唐佳人,呼吸着越发稀少的空气,在心里反复回味着她的话——那就是个混蛋,找你你也别搭理他。总有一天,我能弄死他! 一直以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一个人默默扛着。就算压碎他的肩膀,他也咬牙站得笔直。因为,他不敢倒下。若他倒下,便再无尊严可谈。且,死的绝非他一人。他要扛的事情太多、太杂、太重要,从日出开始,到日落也无法结束。无时无刻,日以继夜,压得他透不过气。 突然,有这么一个人,说要替他弄死那个既为他撑起保护伞,又狠狠压在他肩膀上的人时,他的身子竟松快了三分,心也随之愉悦了三分。 三分对于其他人而言,也许只是一点点罢了。可对于他而言,无异于巨大的奢侈。 这一个瞬间,这一句话,令羽千琼毅然决定,要抓住眼前人!不计后果,不计手段!他要她,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 羽千琼的心就像淬了毒,开出一朵朵带刺儿的花。既馨香馥郁,又令人胆颤心惊。 他伸出手,抱住唐佳人。 唐佳人微愣,瞬间炸毛,手脚并用去推打羽千琼。 羽千琼在唐佳人的耳边沙哑道:“谢谢……” 唐佳人的手一僵,想起她曾在花船上见到过的一幕,有关一名寻欢客和一名小倌的妖精打架画面。白晓冉将她扯开,不让她继续看。可那画面却一直清清楚楚印在她的脑海中。只因,怎是一个痛字了得。还记得,幼稚单纯的她曾问白晓冉:娘,你怎么不去拉架?你看他们打架都把衣服扯光了。 如今想来,真是纯洁到了发傻的地步啊。 唐佳人一想到羽千琼曾被二王爷那般对待过,那颗厌恶他的心又蹦跶出几分怜惜和心疼。尤其是,羽千琼的那声谢谢,怎么听都是带着一丝苦涩的哭音,好似一根琴弦轻颤,触人心弦。 唐佳人将推拒的手改换了方向,来到羽千琼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满满的安抚之意。 黑暗中,羽千琼的两只眼睛如同蛇眼般莹亮,就差冒出绿油油的光了。他的唇角上扬,勾起一个略显邪恶的笑意。他的两条手臂好似变成了蛇尾,慢慢缠绕在唐佳人的腰身上,越收越紧。 唐佳人觉得呼吸困难,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伸出手,将被子掀开,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羽千琼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尽管他很想将唐佳人活吞入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干脆放开她,将被子再次捂好。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和唐佳人两个人,互相吞吐彼此的呼吸,令他莫名兴奋。哪怕憋得人要窒息,却也甘之如饴。 唐佳人知道问不出什么,也不想和羽千琼一起躲在被子里促进感情,干脆道:“那我走了。”言罢,就要掀被子。 羽千琼按住唐佳人地手,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认出你的?” 唐佳人坦言回道:“认都认出来了,还问啥。” 羽千琼知道,唐佳人这是因为不在乎他心中所想,才会没兴趣打探原因。很好,他不急,他可以步步蚕食她的心。羽千琼道:“有一事,你应知道。” 唐佳人问:“什么?” 羽千琼回道:“在百娆阁里,你去帮端木焱时,那死老头子也潜进了百娆阁,将二王爷的命令带给我,让我随他一同去招揽战苍穹为己用。” 唐佳人点了点头,随口应道:“哦。”一抬手掀开被子,就要走。 羽千琼凑到唐佳人耳边,道:“还有一事……” 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刁刁是这么被救的 羽千琼一口一个事儿,却都不是唐佳人关心的内容,以至于她有些不耐烦地瞥了羽千琼一眼,示意他有事儿快说。 唐佳人不喜欢羽千琼一说话就趴在她的耳朵上,那温热的呼吸落在耳垂上痒痒的,令人心生毛躁。最重要的是,他曾亲过她的耳朵,这种无良前科,不得不防。嗯……话说回来,他到底亲没亲,她也不敢确定。当时的情况太特殊。她抱着黄如意,眼瞧着战苍穹走过来,那叫一个紧张。唐佳人想,也许羽千琼就是想和她说句悄悄话,离得近了些。可是,若是想说悄悄话,为何掀起了面具啊?这真是一个无解之题。 羽千琼微微后退一点,让自己可以看清楚唐佳人的每一个表情。他说:“公羊刁刁也在百娆阁里。” 唐佳人一愣,第一个感觉就是羽千琼在开玩笑,紧接着就仿佛被一颗巨大的蜜饯砸到,令她激动万分、欣喜若狂、兴奋不已……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却又生出了不敢置信。她怕羽千琼在戏耍她、逗弄她、欺骗她,于是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盯着羽千琼的眼睛,用一种十分呆板的声音问:“真的?” 羽千琼点了点头,勾唇一笑,那样子自然而美好,心里却嫉妒得不行。他一直藏着掖着,试图阻止二人相认,心里不是不矛盾。公羊刁刁是他仅有的一位友人,可唐佳人也是他仅爱的一位女子。仅有和仅爱,多么难得的唯一,可填补他感情上严重缺失的位置。可偏偏他们要在一起。他呢?他又该何去何从?他曾试想过公羊刁刁和唐佳人在一起的甜美画卷,也以为自己会释怀地送上祝福。实际上,他想要撕毁那张画卷!嫉妒使人面目可憎,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嫉妒。如今将公羊刁刁的事说出,不过是一种手段。他希望,唐佳人能和他说说话。如此一件小事,他却要仰仗公羊刁刁的名字,真是卑微到了尘土里。呵…… 果然,唐佳人疯了。 她抓住羽千琼的胳膊,激动得说不出话。一双妩媚的大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她再一次问道:“真的?” 唐佳人没有发出声音,羽千琼却看得懂。羽千琼同样无声地回道:“真的。” 唐佳人放开羽千琼,低垂下头,眼泪一颗颗滚落。 羽千琼伸出手,接住唐佳人的眼泪,让那份冰凉在手心里变成灼热,最好能穿透他的手掌,留下一个血窟窿。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心痛。 唐佳人猛地抬起头,一掀帷幔下了床,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借以平复此刻的心情。 她实在是太激动了。 无法形容的激动,充斥着满满的喜悦、兴奋、开心、幸福,以及想要相见的迫不及待。 公羊刁刁没有死!他……没有死! 羽千琼单手挑开帷幔,看向唐佳人,对她勾了勾手指。 唐佳人一溜烟跑到床上,傲人的胸口起伏着,一双眼睛亮若星子,压低声音问:“他……他怎么在百娆阁里?” 羽千琼摸了摸脸上的疤痕,道:“二王爷命我寻你们二人的踪迹,我在得知四方人马即将齐聚小镇后,便知不妙,刻意诱你出来,实则是要提醒你,你的行踪暴露了。” 唐佳人想起,羽千琼穿着一身红衣,将她引到佛塔上时的情景。那时,他们二人虽动了手,但不可否认地说,唐佳人确实是因为羽千琼的出现才意识到,她和公羊刁刁的行踪暴露了。 羽千琼继续道:“后来,我收到消息,知道大批人马直奔冰河而去,便简单易容混在江湖草莽之间,一同去追捕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和你先后坠入冰河后,战苍穹、秋月白和孟水蓝都曾派人下水去寻,却一无所获。我为了方便知晓你和公羊刁刁的位置,在他身上放下过一只红线牵。因此得知,他漂流的方向。我提前赶过去,原本准备砸开冰面,但却晓得此举浪费时间,未必能成。所幸,有渔人砸冰捕鱼留下的洞口。巧的是,公羊刁刁正好从那洞口飘过,我没做他想,直接从洞口一跃而下,去救他。我知道,坠入冰河之人并不是不能游上岸,而是无处上岸。所以在跃下冰河之前,我甩出袖中丝,射入冰里,这才在抓到公羊刁刁后,顺着丝线,有惊无险地爬上冰面。” 唐佳人听得目瞪口呆啊。羽千琼的这一波操作,简直神乎其神。幸运和准备差了一点儿,也救不回公羊刁刁啊。 唐佳人太感谢羽千琼了!她激动得难以自持,一把抱住羽千琼,信誓旦旦地道:“你救了他,我和你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羽千琼一直都知道唐佳人是个自私的女人,要求回报多,却不愿意付出多。如今听了她这话,他险些被气笑了。他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以后与我肝胆相照。” 唐佳人放开羽千琼,道:“肝胆相照是男人的事儿,我和你不方便。” 羽千琼戏谑道:“那就……以身相许?” 唐佳人摇头道:“那是我和公羊刁……”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毕竟,以身相许这种事,她在误以为公羊刁刁葬身冰河后,十分认真地许诺给了休休。 羽千琼知道她的顾忌,竟安慰道:“唐不休和秋月白,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对你的感情与公羊刁刁相比,许是伯仲之间。没有什么比人活着更重要。此时不急,你慢慢考虑,不要伤了彼此才好。” 唐佳人被羽千琼这番话给震惊了。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可以慢慢考虑,不要着急。但凡与她感情沾边的人,都恨不得铲除异己,立刻抱着她去行周公之礼。好吧,这么说有些夸张,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没错。 如今听羽千琼这般和风细雨的与她分析感情,着实令唐佳人那颗一遇感情就不知如何办的心安稳许多。她觉得,羽千琼是个好人。他上次扮成休休,设计陷害秋月白的事儿,一定是二王爷吩咐的。而他作为属下,不得不做啊。再者,在坠入黑崖的过程中,他还拍了她一掌,将她送到安全的缝隙里。嗯,果然是好人呐。 正文 第七百零二章:心好慌 好与坏,是与非,最是极端,也最容易混淆。 唐佳人一直养在深山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从来没见过尔虞我诈和两面三刀,尽管走出唐门后,经历了诸多事情,对人不再是一腔热血,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单的喜欢,简单的讨厌,简单的爱,简单的恨。 在羽千琼没救公羊刁刁之前,她是不待见他的。如今,却将他归为自己人的行列。前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女人善变,可见一斑。 因为将羽千琼当成了自己人,唐佳人那双大眼睛里就有了他的身影、样貌和声音。她在他的脸上一扫,伸出手,触碰到左脸颊上的伤疤,问:“这是怎么伤的?” 羽千琼暗自腹诽道:唐佳人,你可真够可以的。这伤疤已经在你眼前晃了好一会儿,你却像才发现似的问出口。 口中回道:“跳入冰河后,为了抓住他,被石头擦伤。”淡淡一笑,“想不到那石头如此锋利,竟毁我容貌。” 唐佳人顿觉十分愧疚,满怀歉意啊。她细细抚摸着羽千琼的伤口,心里合计着,不知道自己的血对这伤疤能不能有效果。若能,她愿意用指尖挤出几滴喂给羽千琼。这么一想,她就有些小激动。在别人不窥视她血肉的前提下,她偶尔放出几滴血治病救人,然后被众人崇拜,也是极其美妙的事情呀。 唐佳人当即决定,试验一下自己血液的能力,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一棵行走的人参姑娘。只不过,此事得悄然进行,不能让羽千琼察觉到。毕竟,他还是二王爷的人。若他的脸立刻恢复如初,定会惹人怀疑。若那变态王爷对他大刑逼供,保不准他就坦白交代了。届时,谁都想切她两刀试试效果。想想都不寒而栗。若真是这样,她……她还是别急于一时了。没准儿羽千琼更喜欢这种满是男子气概的刀疤脸呢。 唐佳人这个蔫坏,为了心安,问道:“你这脸,没让刁刁给你看看?能不能恢复如初?” 羽千琼回道:“他给我做了药膏,让我坚持用力按压涂抹。”微微垂下眼睑,带着一丝疏离之色,略有自嘲地道,“我却觉得,这样也不错。” 唐佳人自以为明白了羽千琼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弄死他,你就解脱了。到时候,大家想想办法,一准儿能帮你恢复容貌。” 羽千琼攥住唐佳人的手,垂眸不语。 透过月光,羽千琼的侧脸好似容貌秀美的女子,柔软丝滑的长发,颜色浅淡的眉眼,温柔挺翘的鼻峰,柔嫩饱满的唇瓣,尖而有肉的下巴,白皙纤细的脖子,漂亮清晰的锁骨,单薄清瘦的胸膛,暖玉生香的温热肌肤…… 他美好得好似一轮弯月,散发着淡淡光晕,是那般的独一无二,看似不具有任何侵略性。 然,那隐在衣袍下的曼珠沙华,悄然探出的花蕊,已经绽出了妩媚的味道,诱人靠近,再靠近…… 唐佳人望着羽千琼,感觉他好像比自己更像是静若处子的女人。这想要抽回的手,就没有动,而是微微用力回握着羽千琼,给予他无声的安慰。这个时候,就算羽千琼将头枕在她的肩膀,她都不会推开他,更何况只是握着手,求取温暖。 二人静静坐了片刻。 唐佳人渐觉尴尬,道:“我手心出汗了。” 羽千琼放开了唐佳人的手,特别自然地道:“我很少出汗。” 唐佳人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她将手心里的汗水在大腿上蹭掉,道:“你自己小心点儿。我估计战苍穹这两天就会动手逼问出恢复他内力的办法。处理不好,容易被灭口。” 羽千琼冲着唐佳人一笑,愉悦地道:“你关心我。” 唐佳人感觉怪怪的,回道:“目前咱俩身在虎穴,难道不应该互相关心帮衬吗?” 羽千琼微微颔首。 唐佳人继续小声道:“在这边说话要小心些,隔墙绝对有耳。”掀开帷幔,“我走了。等从这儿离开,我就去寻刁刁。他还在百娆阁里吧?” 羽千琼回道:“这就不晓得了。” 唐佳人微微皱眉,又放下帷幔,坐回到床上。 羽千琼问:“有事要说?” 唐佳人点头。 羽千琼抖开被子,压低声音道:“进来说。” 唐佳人一点头,往被子里挪了挪身子。 羽千琼用被子将二人兜头盖住,一双素来有些阴沉的眼睛散发出一丝温柔的光。 唐佳人问羽千琼:“我扮成霸霸楼里的老妪,想必已经引起你的怀疑。我扮成霞光姑娘时,你一眼看过来,就知道我是假的,却没有在端木焱等人的面前揭穿我。显然,你已经确认我就是唐佳人。你是怎么确认的?既然确认了,为何不告诉公羊刁刁?既然确认了,为何不告诉我公羊刁刁在百娆阁里?” 羽千琼知道唐佳人会问这些,但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会即刻发问。然,他在开口之前,已经想如何回复佳人的疑问。他解释道:“公羊刁刁就是我身边的青衣小厮。” 对于这个答案,唐佳人已经猜到了七分。剩下三分,就是后悔不已,只待寻个地方捶胸顿足,暗怪自己有眼无珠,与之擦肩而过。唯有安慰自己的是:公羊刁刁的易容术真高。 唐佳人心中仍有疑惑,问道:“他为何不结巴了?” 羽千琼回道:“从冰河里上来后,就不结巴了。” 唐佳人琢磨道:“这是脑袋进水了?把结冲开了?” 羽千琼将拳头抵在唇边,无声而笑。 唐佳人道:“你接着说。把我问的都说清楚。” 羽千琼回道:“公羊刁刁怀疑老妪就是唐佳人,却摸出你的骨骼不对。后来,他终于想明白……”微微一顿,靠近唐佳人,贴耳道,“你在生长。同摩莲圣果一同生长。” 唐佳人眸光沉沉,虽不语,心跳却咚咚作响。 羽千琼的话,就好比一把锋利的小刀,轻轻割开她用来保护秘密的窗户纸。秘密很大,窗户纸很薄,一捅就破。她掩耳盗铃的活法,就这么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心好慌…… 正文 第七百零三章:千琼撩之 唐佳人曾想过,无论谁知道她的秘密,她都要宰了他!当然,休休除外、秋月白除外、公羊刁刁除外,如今,羽千琼也得除外。掐着指头算起来,但凡猜到霸霸楼老妪和霞光姑娘都是唐佳人的人,都已经洞悉了她的秘密。 她在变化,在生长,在和摩莲圣果融为一体。她就是行走的人参姑娘。谁能啃她一口,没准儿就能延年益寿。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谁想吃她血肉,她就弄死谁!坚决的!不容含糊的! 唐佳人知道,羽千琼将此事摆到明面上说,就是以诚相待。可是,她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算羽千琼满满的投诚之意,她也不敢将城门大敞四开的任其闲逛。 唐佳人嗤了一声,道:“混说!” 羽千琼退开一些距离,在黑暗中盯着她的眼睛。 唐佳人继续道:“我若是真与摩莲圣果融合,现在岂不是浑身是宝,牛掰坏了?大家都说摩莲圣果是宝,什么有病祛病,没病美容;什么有武功增强内力,没武功强身健体;有修为得道升天,没修为延年益寿。我去,摩莲圣果若真那么厉害,我现在一定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岂会被战苍穹困在这个小院子里逃不脱?” 羽千琼不置可否地道:“哦……” 唐佳人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道:“你不信啊?不信你咬我一口。” 羽千琼抓过唐佳人的手,放在嘴边,道:“我可咬了啊。” 唐佳人知道他在开玩笑,特意将手指往前凑了凑,道:“咬,你咬。” 羽千琼一张嘴,将唐佳人的手指含入口中。 温热的唇舌,滑腻的感觉,细小的舌苔犹如一颗颗小小的吸盘,裹着佳人的手指,席卷出一种略带阻力的酥麻。 唐佳人是万万没想到,羽千琼竟……竟这样! 她的身子一抖,一股热流顺着腹部而下,癸水的流量瞬间增大,大有奔流之势。真是想不到,一根手指也能牵动全身的血液流势。若是被他含住两根手指,她今天岂不是要流血而亡?幸好新换了癸水带,不然……还不得顺流而下、血流成河啊?好可怕。 唐佳人瞪着眼,从羽千琼的嘴里扯回手指,在他的衣袍上使劲儿擦了擦,咬牙道:“真恶心。”心中暗道:难道羽千琼喜欢自己?感觉可能性挺大啊。如果真是这样,他怎么有脸见刁刁?哦,他脸上有疤而不治,已经算是不要脸了吧? 羽千琼垂着眼眸低下头,看样子就像受到委屈的孩子。 唐佳人觉得自己给出的三个字不过分,可一联想羽千琼的遭遇,就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儿的用词不当。她有心道歉,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憋了半天,她才开口道:“你过分了知道不?我的手指不是你吮着玩的。你知道我平时用哪根手指抠鼻涕呀?” 羽千琼暗道:很好,你成功将我恶心到了。 他抬起头,看向唐佳人,正色道:“刚才你让我咬,我认真了。”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但凡让你伤害我的事儿,都是玩笑,千万别认真。” 羽千琼应道:“记得了。” 面对近乎乖巧的羽千琼,唐佳人也没了脾气。她安慰自己说,羽千琼一直被二王爷欺辱,不知如何与女子相处也是正常。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好吧,扎心了。 唐佳人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道:“说吧说吧,快点儿将我刚才问的问题回答清楚,我得尽快回去,别让人逮到小辫子才好。” 羽千琼的唇角噙着一丝没有什么温度的笑,道:“长夜漫漫……”微微一顿,收起笑,话锋一转,继续道,“确实容易出事。我简明扼要的说吧。当你以霞光的身份出现,我才肯定,你是唐佳人。当时的情况太乱,我若直接告诉公羊刁刁你是谁,你觉得以他的性格,会不会直接冲过去与你相认?若我告诉你……呵……当时那种情况,我怎么有机会告诉你?再者,我也需要先确定你是谁才好。光凭直觉和怀疑,是无法宣之于口的。” 唐佳人认可了羽千琼的说法,道:“行,我晓得了。就这样吧,我得……” 羽千琼知道唐佳人要撤,心有不舍。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眼下有机会坐在一张床上说话实属难得,他格外珍惜。只因,不知明日是否会分开,从此相见遥遥无期;更不知明日谁死谁活,再次相见只能在梦里。这就是江湖,残忍到不能许诺。 他打断唐佳人的话,问:“你准备何时离开?” 唐佳人苦恼地回道:“我时刻准备着。可战苍穹最近盯我盯的紧,就算白天吃饭都叫我一起。唉……为难死人喽。” 羽千琼的眼中泛起阴冷和狠戾之色,声音也不自觉地降了温度,道:“刺他那晚,真不应手下留情。” 唐佳人已经猜到是羽千琼所为,却想不明白他为何刺杀战苍穹。她问:“你们不是要招揽他吗?你为何要刺杀他呀?” 羽千琼伸出手,想要抚摸唐佳人的脸颊,却在刚抬起就收回,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回道:“酒宴上,他拉你进房,你向我投来求救的一眼。对你,我愿意相帮。” 唐佳人被震惊了。她什么时候向他投去过求救的一眼?哦,是了,在战苍穹拉着她走时,她确实回头瞥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打从心眼里,她就不认为羽千琼会来救自己。意想不到的是,他还真来了! 唐佳人一想到羽千琼刺伤了战苍穹的大腿根,脸就忍不住发热,道:“你……你刺伤了他的大腿根,是……是……” 羽千琼接话道:“是。王爷只吩咐要招揽他为己所用,却没有说,要一个囫囵个的战苍穹。只要战苍穹能用,是不是男人又有何干系?” 说这话的时候,羽千琼的眉眼间都是一副无情的样子,甚至还带着视生命为蝼蚁的冷漠。因为黑暗,唐佳人看得不够真切,却能感觉到一些。她没有搭话,并不是因为觉得羽千琼做得不对,而是不知道如何继续讨论如何能让战苍穹变成太监的话题。 羽千琼敏感地察觉到佳人的异样,收起阴冷的样子,道:“倒是你,怎么就成为了花堂主,真是令人意外。” 唐佳人叹口气,道:“说来话长……” 话没说完,就听砰地一声,房门被踹开。 方黑子的声音传来,喊道:“抓刺客!” 正文 第七百零四章:抓-奸-夫-银-妇 听到方黑子的声音,唐佳人顿感不妙。她一把掀开被子,就准备往窗口跑。她心里寻思着,方黑子此番前来,不是抓羽千琼就是抓她。两个人只要一同被抓,那就毫无希望可言。只因抓一人是抓刺客,抓两人就是抓奸-夫-淫-妇了。 她和战苍穹毫无瓜葛,奈何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战苍穹的女人。她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羽千琼的房里,和他一同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说是纯洁的聊天,怕是无人会信呐。 唐佳人好生慌张,手忙脚乱地要站起身,羽千琼却先她一步起身。结果,二人这么一动作,就撞到了一起。唐佳人的镂空发簪勾在了羽千琼的内袍上。若不拿走发簪,就留下了她来过的证据;若拿走发簪,那内袍就跟着她一起走;若不心疼发簪损坏,倒是可以用生拉硬拽的方式将其与内袍分离。关键是,她心疼啊!唉……这倒霉的的发簪,倒霉的衣袍! 唐佳人果断出手,将羽千琼的内袍扯掉,扒光,在方黑子带人冲进来时,一溜烟钻出窗口,逃之夭夭。 羽千琼裸着上身,伸手抚上胸前的曼珠沙华,笑了。 方黑子的属下举着火把,一行七人冲入房间,将屋里照亮。 方黑子透过灰蓝色的帷幔,影影绰绰地看见红脸假面人背对着他,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他道:“深夜惊扰,还望见谅。潇潇雨歇来了刺客,阁下小心些。” 羽千琼道:“你当以我们二人的武功,会害怕一个小小刺客?战宫主这架势,怎么瞧着像是要抓奸-夫-淫-妇呢?” 战苍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道:“阁下难道会在这里偷情?若真是按耐不住寂寞,本宫可以安排一二。”随着话音,战苍穹走进屋内,眼神往床下一瞥。 方黑子立刻弯下腰,掀开床板。 羽千琼脸戴面具坐起身,身上竟穿着完好的外袍,手上也戴着黑色的手套。他掀开帷幔,下了床,穿上鞋子,道:“战宫主若真有心,少扰人清梦就好。在战宫主这里做客,区区浑身不舒坦。” 战苍穹推开虚掩的窗,向外望了望,道:“夜里入睡不关窗,邪风入体,自然不舒坦。”微微皱眉,收回目光,走出羽千琼的房间,略一思量,还是去了权叔的房间。 权叔听到动静时就已经起身,这会儿早已穿戴整齐,等着战苍穹进来。 结果,战苍穹的脚步停在了权叔的门口,再次一转身,直接离去。 权叔本以为战苍穹是来追问内力之事,已经准备了应对之法,却是举起了拳头没用上了,只能草草收兵。 战苍穹直奔唐佳人房里,本想踢门而入,却还是敲了敲门。 唐佳人没回应。 战苍穹直接破门而入。 唐佳人吓得从床上坐起身,抱着被子瞪眼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走到唐佳人的床边,掀开帷幔,问:“吓到你了?” 唐佳人缓了两个呼吸,才放下提起的肩膀,直接向床上一躺,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睡。 战苍穹的唇角勾了勾,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被子,这才放下帷幔转身离去。 他关好房门后,眸光沉沉,对方黑子道:“叫袁绿野过来见本宫。” 方黑子低声道:“刚才袁绿野说,他去守着窗户。属下这就去叫他回来。” 战苍穹微微颔首,走向自己的房间。 方黑子去寻袁绿野,却是无功而返。 唐佳人趴在门口听见二人对话,吐了一口气,来到床下,扯出已经昏迷的袁绿野,蹲在他的面前,歪着头嘀咕道:“你盯着我干什么呀?显你眼神好,会看谁是好人呐?”唐佳人知道,此人不能留在她的房间,等会儿方黑子寻不到袁绿野,定还要搜人。 这潇潇雨歇不像战魔宫,养着一园子的飞禽走兽,处理个把人的那叫个轻松加方便。如今,袁绿野这么个大活人,她要怎么做,才能将祸水东引,不至于连累到自己? 唐佳人想不明,干脆决定去找自己的盟友——羽千琼。 她快速套上墨绿色的衣裙,探头看向窗外,估摸着方黑子已经离开,这才从被子里扯出羽千琼的内袍,卷了卷塞进胸口,然后抱起袁绿野,将其像丢沙袋一般丢出窗外,自己则是轻轻一跃,踩着袁绿野的身体落在地上。 她就像拖死狗那般,扯着袁绿野的后脖领子,将人一路拖到羽千琼的窗外。 另一边,战苍穹的房里,方黑子对战苍穹道:“宫主,不见绿堂主踪影。” 战苍穹思忖道:“他大半夜的跑过来说看见有人钻进了红脸假面人的窗口,自己却不见了。” 方黑子道:“宫主,你说……绿堂主会不会是被人给杀了?” 战苍穹问:“我们从前门入,他堵在窗外,连个声音都不曾发出,就被人杀了?那杀他之人的武功,岂非独步武林?若那人就是刺杀本宫的刺客,本宫绝不会还有命坐在这里。” 方黑子皱眉道:“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战苍穹:“再找。去他房间看看。” 方黑子领命,又带人出去搜查。 羽千琼的窗外。 唐佳人轻轻打开窗,向里望了一眼,看见羽千琼就站在窗前,这回真是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大晚上的,他一身黑衣,顶着一张好似满脸鲜血的面具,这是要活生生地吓死人呐?! 她伸出手,向后推了推羽千琼,而后一跃而入,凑到羽千琼的耳边,道:“出事了。” 羽千琼掀开面具,看向唐佳人。视线从她脸上一路划到她的胸前。但见她胸前鼓起一个大包,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鬼。 唐佳人冲着羽千琼勾了勾手指,然后又指了指窗外,示意他看一看。 羽千琼从唐佳人的身前擦身而过,探头看向窗外,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羽千琼缩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凑到他耳边,低语道:“我从这出去时,手中扯着你的内袍,风一吹,那内袍就飞了出去,直接糊在了一个人的脸上。我没多想,上去就将他给撂倒了。扯开内袍才看清,这人竟是袁绿野。你说,他堵在窗外是不是为了抓我啊?” 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栽赃陷害小能手 羽千琼在看见战苍穹往窗外望时,就知道他另有安排,且做好了一搏的准备,不想窗外十分太平,显然唐佳人已经成功逃离此处。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唐佳人竟然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袁绿野,这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羽千琼在唐佳人的耳边低声问道:“你如何解决他的?” 唐佳人伸出整只手,比划道:“就是这么一戳他喉咙,然后照着脑门使劲儿捶!休休说,这么戳人喉咙,那人就不能发声了。” 羽千琼看着那只离自己喉咙特别近的小手,感觉嗓子有点儿难受。 唐佳人收回手,道:“我也就是打他个措不及防。他脑袋真硬,把我的手都捶疼了。” 羽千琼很想帮唐佳人揉揉小手,却没做出孟浪之举。 唐佳人道:“今晚这事儿,我猜是有人向战苍穹告状,他才会突然来你这里抓人。眼下袁绿野不见了,战苍穹一定派人寻他。我不知道他看没看清楚是我。但若告状的人是他,他一定是盯上我了。不解决他,我再到你这里来就不方便了。”说完这话,唐佳人顿觉不自在。怎么感觉,就像背着战苍穹偷-情,还要弄死知情者一样。别扭。 羽千琼眸光中泛起阴冷之色,道:“无论怎样,都不能留他性命。” 唐佳人道:“可要弄死他,也得把自己摘干净才好。不然,就得一走了之。哦,对了,我觉得战苍穹一定怀疑你就是刺客。那死老头子的身上,有股子草药和死人味混合成的味道。” 羽千琼道:“你且放心,就算他现在怀疑是我,也不敢动我。” 唐佳人正要和他研究一下如何速速离开此地,就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以及权叔开口道:“老夫有事与你聊聊。” 王蓝海给死老头子和羽千琼安排的这个房间挺特别,入口处有一门,为正门。进入后,是个小厅,左手边住着死老头子,右手边住着羽千琼。他们每一人的屋子都有门,却无锁。 唐佳人觉得今晚实在不适宜出行,就像在威武豹堆里寻宝,一不小心就会被炸成肉渣。幸好窗户没关,唐佳人直接一跃而出。 权叔听到些微不可查的动静,走向站在窗前的羽千琼面前,道:“半夜不睡,站在窗前吹冷风?”言罢,就要探头向外看。 羽千琼干脆坐在窗台上,单腿支着窗框,望向窗外的月光,嘲讽道:“离人不知相思几多愁,权叔孤寡一身,想必也不晓得吧。” 唐佳人蹲在窗台下,踩着袁绿野的肚子,冲着羽千琼竖起大拇指。 羽千琼的手中多出一根细长的钢针,时刻准备着,若死老头子发现唐佳人,他就要他性命! 权叔误以为就算有人来过,顶多就是千琼楼里的人,压根就没想到,羽千琼和花堂主会有所牵扯。他没了窥探的欲-望,冷冷道:“别卖弄嘴皮子,和你说些正事。” 羽千琼看向权叔,道:“说吧。”心思一转,动了动手指,指向隔壁房间,示意唐佳人将袁绿野塞进死老头子的房间。 唐佳人看见,误以为羽千琼让她快走,于是点了点头。 权叔道:“明天务必得离开此地,再耽搁下去,唯恐事出有变。” 羽千琼站起身,咣当一声关上窗户,回身看向权叔,道:“我自然知道应该离开,可战苍穹打的什么主意你不是不知道。除非你将恢复他武功内力的方法和盘托出,否则他不会放你我二人离开。” 权叔道:“此事我做不了主,还需回去禀明王爷。” 羽千琼道:“那好,我回去禀明,你在这里等着吧。” 权叔阴森恐怖地一笑,道:“想得倒好。老夫不走,你也别想走。” 羽千琼嗤笑一声,拿捏着调调儿,如同在百娆阁中那般妖妖娆娆地道:“那就在这里靠着。反正区区最近无事,且当修身养性喽。” 权叔冷笑道:“那你就好好儿养着。老夫明日必须离开。” 羽千琼道:“那就看你能不能冲出重围喽?你可不要以为黄如意倒下了,战苍穹身边就无可用之人。看战苍穹如此稳当,没急着追问恢复内力的法子,就应晓得,他身边一定有高手可以依仗。” 权叔道:“你当我是无知幼童?若非如此,老夫早就离去。” 羽千琼暗道:不是当你是无知幼童,而是掩护佳人离开。 唐佳人没有辜负羽千琼的期许,每当有人说话,她就托着袁绿野前行,若没人说话,她就停下。这一路走走停停,真是辛苦,所幸……她要去的地方不远,恰好就在羽千琼的隔壁。没错,刚才那死老头子过来时,虽险象环生,但却让她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栽赃嫁祸给死老头子。 他不是能蹦跶吗?他不是武功高强又善毒吗?他不是目中无人吗?他不是想要让她血流尽而死吗?那就别怪她下黑手了。 当然,他若怪也没关系,她是不会在意的。 唐佳人用一根铁丝拨开权叔的窗栓,小心翼翼地打开窗口,向里探头看了看,见窗下没有任何东西碍事,便抓起袁绿野将其扔到窗台上,慢慢顺到地上。她自己轻轻跳进窗内,踩着袁绿野的身体,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屋子里。一回身,扯着袁绿野,将其送到权叔的床边,然后在权叔的床上摸了摸,从枕头边找到一把带鞘匕首,拔出匕首,手颤了颤,暗道:你总想要我放血,实在太过诡异,真心留不得你。终是一咬牙,照着袁绿野的心脏位置扎了下去! 袁绿野连个挣扎都没有,就被唐佳人塞到床底下。为了不让血瞬间流淌一地,给死老头子处理尸体的时间,她没有拔出匕首,只是将匕首鞘放回原处。 刚做好这一切,权叔就已经去而复返。 唐佳人立刻翻身跃出窗口,关好窗,本想落下窗栓,如今却是来不及了。她只能选择离开,快速回到自己房内,脱掉衣裙假睡。 这一晚,真够惊险刺激的。 窗外,羽千琼自认为与唐佳人心灵相通,十分愉悦地抹平了佳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正文 第七百零六章:暴风骤雨显心机 方黑子在袁绿野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儿,却始终找不到人。原本躺下的人被惊醒,不知道方黑子在干什么,只剩下人心惶惶。 方黑子有心搜寻几位堂主的房间,却要先请示战苍穹才好。他回到战苍穹的房中,回禀道:“宫主,属下将绿堂主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寻了个遍儿,却始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属下猜测,他一定还在院子内。” 战苍穹挑眉问:“你的意思?” 方黑子道:“绿堂主声称看见有人偷偷摸进了红脸假面人的屋子,自己堵在后窗,便是要让那人无处遁形。眼下绿堂主寻不见,很有可能被人灭口藏了起来。这个人,属下不敢乱猜,却要搜一搜才知道。” 战苍穹浓墨似的双眸变得冷峻,且隐隐跳着两簇即将燎原的火苗。他最恨的,便是叛徒!如果有哪位堂主与二王爷的人私下相见,定是有所图谋,绝对留不得。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与方黑子玩笑道:“不错,学会动脑子了。” 方黑子嘿嘿一笑。 战苍穹一挥手,道:“去把几位堂主和二王爷的人都叫来,就说本宫有话要问。”微微一顿,“你好生搜查。” 方黑子应下,立刻着手去办。 大家都早被吵醒,哪里还睡得下。知道要发生事情,早已穿好衣服等着呢。 方黑子刚派人通知下去,除了唐佳人外的几位堂主就都配合着走出房间,奔向战苍穹的所在。 派去通知权叔和羽千琼的人,敲开外屋门时,权叔刚回到屋里不久,正嗅着血腥味在寻来源,听到敲门声,本不想理会,却听门外人喊道:“宫主有请。” 这大半夜的,战苍穹一出接着一出,没完没了的上演,早就令权叔心中不悦。他决定即刻离开,与战苍穹坦言也好。 他放弃寻那血腥味,大步向着门口,一手推开房门。这时,有风吹过,窗户轻拍窗框,发出声响。 权叔站定,看向窗户。 羽千琼从对面走出,道:“这一晚上折腾两次,战宫主还真当你我二人是随叫随到的玩物?怎就不知道敬老?” 权叔收回目光,道:“现在便和他说,即刻离去之事。”转而道,“你先去。”言罢,就要关上房门。 羽千琼喊道:“权叔。” 权叔已经将门关上了一半,抬眼看向羽千琼。 羽千琼走到权叔门口,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你的屋子里不会藏了个人吧?” 权叔正有此怀疑,但被羽千琼一问,自然会反驳:“胡说!” 羽千琼抻着脖子往里看,脚步也不停,继续往屋里走。 这时,外屋门被拍得咚咚作响,喊道:“宫主有请!” 权叔无法,只得迎着羽千琼走出房间,顺手关上门,道:“先去看看。” 羽千琼装出不死心的样子,微微侧头扫了权叔的房门一眼。 权叔用眼尾瞥了羽千琼一眼,防止他突生事端。 殊不知,这事端真是羽千琼和唐佳人合力为之。 权叔的前半生痴迷歧黄之术,后半生痴迷毒药和武学,论起为人处事和虚情假意,以及窥视人心,又怎比得过羽千琼。所以,他在二王爷府的地位,只能屈居第二。住的位置,自然也是第二间。至于第一,正是羽千琼。作为门客住的房间,几乎永远空着的第一间,也属于羽千琼。权叔对此最是不忿,却也不能拿羽千琼如何。 二人出了房间,直奔战苍穹的所在。等二人到时,黄如意、王蓝海和荷紫朗已经等在一侧,至于方黑子和袁绿野则是不知所终。二人站定后,唐佳人才急匆匆地跑进来,一副呼哧带喘的模样,甚至连头上的珠花都是歪歪斜斜的。 战苍穹见到花堂主,眸光中的冷峻之色融化三分,可看起来仍旧沉得有些骇人。他道:“今晚有刺客潜入,绿堂主来报,可这会儿无论是刺客还是绿堂主,皆消失不见。现方黑子负责搜查,大家不用慌张,等个结果便是。” 黄如意紧张地问:“哎呀宫主,你没事儿吧?哪个杀千刀的又来刺杀你?属下愿意给宫主守夜,定不让任何人打宫主的主意!” 战苍穹:“……” 唐佳人暗道:战苍穹第一个防的就是你啊。 王蓝海开口,化解尴尬,道:“你重伤未愈,宫主怎会忍心让你守夜?” 黄如意想要为自己争取,又要开口说话。 王蓝海阻止道:“此事不要再提,别给宫主添乱。” 黄如意唯有闭嘴,却又心有不甘地撅了一下嘴。 唐佳人:“……”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伸出手。 唐佳人再见战苍穹,心情也有点儿复杂。她一直以为是战苍穹带头逼死了公羊刁刁,可听羽千琼说,他曾派人下水打捞她和公羊刁刁。她虽不知道战苍穹是想打捞起她这颗摩莲圣果,还是想救起公羊刁刁,却可以确定一点,她报复过他,他没死,这事儿在公羊刁刁还活着的基础上,应该到此为止。 所以,她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她要去寻休休,寻公羊刁刁。余生,他们就寻个青山绿水的幽静处,一同生活。她嫁给休休,然后生个孩子嫁给刁刁。 这么一想,她就被自己雷得外焦里嫩。 唐佳人回过神,走到战苍穹的面前。 战苍穹要抓唐佳人的小手,她却一扭身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战苍穹收回手,看了唐佳人一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这样驳他面子,还是头一次。战苍穹没觉得不好,反而觉得她不刻意讨好他的样子,更顺眼许多。因为……她这样最像唐佳人。 战苍穹的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看得众人暗自心惊。 权叔不管别人如何想,他可没功夫看别人表演恩爱和宠溺,于是直接开口道:“战宫主,老夫出来多日,王爷定然惦记。宫主的身体日渐康复,老夫就不多做打扰了。” 战苍穹道:“神医救本宫一命,自当好生报答。本宫已经说过,只要恢复如初,就送神医离开。”微微一顿,补了一句,“绝不食言。” 正文 第七百零七章:步步紧逼不放 权叔明白,战苍穹这话就是不准备放人的意思。他冷笑一声,就要开口讥讽。在他心里,最是瞧不起这些江湖人士。虽然他本身就是江湖中人,但如今却俨然当自己是朝廷中人。他总是认为,若将来二王爷得势,他一步登天简直易如反掌。 羽千琼适时开口道:“战宫主确有余毒未清,偶尔对内力有所阻碍,王爷那有进贡大内的宝药,容区区回去禀明王爷,为宫主请来。想必王爷不会吝啬此药。若战宫主为身体担忧,权叔也可多留几日。当然,此事区区可做不了主。” 羽千琼这话虽没说透,但却极其漂亮。第一,他没有揭穿战苍穹内力消散之事;第二,指明二王爷那里有药,可以帮助战苍穹恢复内力;第三,他得回去讨要才行;第四,自然是踹权叔一脚,等着他反击,好与其分道扬镳。 果不其然,权叔对羽千琼这话十分不悦,直接怒声道:“黄口小儿,休要胡说!” 羽千琼也表现出不悦的样子,道:“区区哪里胡说?” 权叔道:“进贡大内的宝药,到底能不能帮助战宫主恢复内力,尚不可知,你怎么就敢轻易宣之于口?若让王爷知道你信口雌黄,老夫看你……” 后面的话,权叔没能说完。只因,他发现战苍穹和其他几位堂主的脸色都变了。仔细回想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将“恢复内力”四个字宣之于口。都说祸从口出,此话不假。 羽千琼在心里偷偷一乐,用那双隐在面具后的眼睛,扫了唐佳人一眼。若不是她提前知会他,说战苍穹已经偷听到二人谈话,他今天也不会刻意激怒死老头子,让他踩入陷阱。 羽千琼虽打定主意要引起死老头子和战苍穹之间矛盾,最好能让二人大打出手,无论打死谁,还是试探出战苍穹这边真正的武功高手,他都乐见其成。只不过,他不好将一切弄得太过。于是,他开口道:“权叔这话说得不对。战宫主的内力只是偶尔不济,并非内力全无。” 权叔自诩老江湖前辈,又是二王爷府上的第一门客,自然不能给战苍穹陪个笑脸。他微仰着下巴,对羽千琼傲然地道:“老夫说的正是此意,你却混说一二,故意歪曲。” 羽千琼对着战苍穹抱了抱拳,道:“是区区误会了。” 战苍穹偷听过二人的对话,对权叔此人的印象极其不好。又听他矢口否认有宝药之事,笃定他根本不想让自己恢复内力。对于看不顺眼的人,战苍穹素来不为难自己的眼睛。除之,便是。尤其是这种绊脚石,他更是要将其碎了才安心。能先除掉二王爷身边阴损的老毒物,也是件快活之事。眼睛一瞥,扫了唐佳人一眼,唇角勾了勾。心中暗道:若能除了那老不死的狗东西,她定能开心。 思及此,战苍穹冷冷地看向二人,道:“既然二王爷答应相帮,却又不一帮到底,是何道理?二王爷既然有意招揽战魔宫,定要让本宫为其所用。”眸光森森,盯在权叔身上,“你胆敢从中作梗,阻拦本宫与二王爷结盟,是何居心?!”一拍扶手,怒声发问。 权叔没想到战苍穹会突然发难,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 战苍穹道:“来人,请神医回房去。” 这就是要软禁了。 黄如意和荷紫朗从两个方向围住权叔。 权叔怒火攻心,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拿住老夫?” 羽千琼开始做和事佬,道:“战宫主战宫主,且听区区一言,万万不要大动干戈。权叔不但武艺高强,且善于用毒,可是二王爷所依仗的大人物。” 唐佳人挑起眼皮,扫了羽千琼一眼,暗道:这人也是演戏的高手啊。我俩都能打个台子唱戏喽。 羽千琼见“劝”不动战苍穹,便开始“劝”死老头子,道:“权叔,王爷是让咱们来干什么的?你为何……为何非要与战宫主过不去。人是你救的,一救到底又能如何?你不要因小失大……” 权叔活了一把年纪,如何看不出羽千琼在明劝暗挑火?他呵斥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 羽千琼悻悻地闭嘴不语,心中却是冷笑一声,骂了声:老匹夫! 王蓝海对战苍穹道:“宫主息怒,请允属下与神医说两句话。” 战苍穹微微颔首。 王蓝海走到权叔面前,伸出一只手,道:“神医,请,我们借一步说话。” 权叔也不想和战苍穹等人大动干戈。若动手,怕是回去后实在不好交代。王蓝海给他台阶下,他自然顺坡下驴,与王蓝海走到一边,私聊两句。 王蓝海道:“神医何必执拗?你当知晓,宫主的内力……唉,如此大事,神医拦着,岂不是招宫主嫉恨?要知道,唯有宫主恢复功力,才能为二王爷所用啊。我们终究是江湖中人,唯有功力才是向王爷投诚的本钱。再者,宫主若能恢复功力,最感激的,当属神医。” 权叔那皱皱巴巴如同石刻般的脸终于回暖了三分,别扭地说了一句:“此言有理。” 有一种人,一旦厌恶谁,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阴谋诡计。权叔恰恰是这种人。王蓝海说的话,羽千琼也曾说过类似的,但前者说的,他听进来了耳朵里,后者说的,他当成屁。 王蓝海说完,与权叔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王蓝海对战苍穹道:“刚才是一场误会。神医不会阻止这位阁下去向二王爷讨要宝药。” 权叔觉得王蓝海这话说得有些偏差。他确实同意此事这么做,却没同意让羽千琼去办理此事。他刚才之所以不快,就是因为羽千琼在自己面前出头。 权叔道:“且慢。此事能成,也需老夫从中穿针引线,至于旁人,未必够这个资格。” 难得的,羽千琼竟然没有争辩。 战苍穹微挑眉峰,道:“你难道是觉得战魔宫毁坏,这潇潇雨歇不够奢华,不配招待神医?” 权叔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对劲儿。他明明退了一步,为何战苍穹却步步紧逼? 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逆天的小心脏 权叔这时候还没明白一个道理,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也永远改变不了一颗想要你命的心。无论战苍穹是退是近,都改变不了他想要杀了权叔的想法。 权叔全身戒备,面色却是如常。他冷哼一声,悄然向战苍穹所在的位置迈出一步,准备随时杀出一条血路。事实上,权叔一直准备着动手。 没错,他之所以对战魔宫的人冷嘲热讽,就是因为一山容不得二虎。战苍穹武功之高,他深有感触。再者……他心中有一个秘密,羽千琼不知道。他跟随端木夏时,为了夺走战苍穹手中那块疑是摩莲圣果的东西,曾杀了沈白蜇。当时他虽蒙面行事,却难保不被人认出来。与其让他承担这种随时随地的风险,不如将一切杀死在萌芽中。事后,他还可以将此事栽赃到羽千琼身上。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每个人都暗自戒备起来,不算太大的房间里,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唐佳人将身子后仰,仅用两条椅子腿着地。突然放下,发出嘭地一声。 黄如意和荷紫朗突然冲向权叔,围着他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权叔觉得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尤其是,他还没拿下战苍穹,防止那位神秘高手的偷袭。这么一个犹豫的动夫,他只做防守,没有进攻,身上和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刚想还手,就听花堂主喊道:“住手!” 黄如意现在比较听唐佳人的话,她喊住手,他就停手,向后退了两步,站定。 荷紫朗论起单打独斗不行,也干脆住手后退。 权叔举着手,却无从下手,心中的懊恼可想而知。他看向唐佳人,双眼的阴冷和恶毒都快滴出毒液来。 唐佳人特别无辜地道:“刚才打了个瞌睡,椅子腿戳到了地上。你们先别打。到底应该怎么打,打不打,这事儿都应该听宫主大人的,不是两条椅子腿儿能解决的。”露齿一笑,“是不?” 如此纯洁无害的嘴脸,隐藏在面具下,真是令人光靠想象就能气死啊! 权叔将拳头攥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唐佳人道:“什么声?有老鼠啊?” 羽千琼实在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战苍穹伸出大手,摸向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警觉地看向战苍穹,道:“宫主答应过我什么,不会睡一觉就忘了吧?” 战苍穹记得自己说过,让她适应他,不会强迫她。只是……作为宫主,他也是要颜面的。这伸出去的手,摸不到花堂主的头,就这么干巴巴地收回去,实在有损他的形象。 唐佳人看着那只为难的爪子,果断伸出小手,与其击掌,发出啪地一声。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然后上扬,笑了。 如此机智的女子,得之他幸。 战苍穹收回手,攥成拳头,似乎将那一掌的柔软攥在了掌心。 就在这时,方黑子从外大步走进,来到战苍穹耳边低语几句。 战苍穹看向权叔,眸光沉得骇人。他道:“把人抬上来,请神医救治。” 唐佳人一听这话,就知道重头戏来了。可是……为何是救治?而不是偿命?难道说,她那一匕首没有捅死袁绿野。哎呀……这不应该啊。 方黑子一招手,他的俩属下便用一副软架抬着满身是血的袁绿野走进屋内,然后将软架轻手轻脚地放在了战苍穹的面前。 唐佳人立刻探头去看。 袁绿野的左胸上插着一只匕首,大片的血迹已经湿透胸襟。他的脸面如死灰,但诡异的是,胸口竟然还微微起伏着。 唐佳人震惊了!黄如意被割开了肚皮没几天又活碰乱跳了,战苍穹明明中了见血封喉的毒针,却又生龙活虎了,这个袁绿野被她刺穿了心脏,竟然还活着?!这群战魔宫的人,都是不死妖怪不成?太邪门了!不,她不信,为了破除妖魔鬼怪之说,她要再捅袁绿野一匕首。这回,她保证将他扎透气腔了。 许是刚才的剑拔弩张太过凶险,权叔稍微衡量了一下,便来到袁绿野身前,目光在匕首上一扫,便是微微一愣,然后满眼防备地看向战苍穹,见他并无异样,这才弯下腰,低下头,抓起袁绿野的手腕,大致诊了脉。 他一边诊脉,一边思忖道:那匕首是老夫的,为何插在了袁绿野的胸口上?看来,是有人陷害老夫啊!此事一定不能善了,大动干戈就在眼前。 权叔故作平静,皱着眉,将手按住袁绿野右胸口,感觉片刻后,啧啧称奇道:“正常而言,绿堂主早应死掉。可他的心脏,竟不在左胸,而在略微偏右的位置。” 唐佳人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羽千琼,心中狂奔而过一千万个战苍穹。战魔宫的人太有魔性了。一个个儿简直就是身怀异术啊。她费了多大劲儿才给袁绿野捅了这么一刀子,结果呢?结果他的心长偏了。不是她刺入的位置不准,是他心脏长的位置不对。好大一个雷! 唐佳人彻底无语了。 战苍穹问:“神医确定绿堂主无事?” 权叔回道:“他失了这么多的血,命在旦夕。” 战苍穹笑着问:“以血补血,可行?” 权叔知道,这是瞎掰。若那血能流入人体内,自然可行。可是喝下去,又能起到多少作用?怕是微乎其微吧?毕竟这都是凡人的血,不是摩莲圣果的血。 心如明镜是一回事儿,不能打脸是另一回事。权叔回道:“先试试再说吧。如今,先把匕首拔出,再止血才是正事。”说着话,一把拔出匕首,直接刺向战苍穹!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有人摆明了要诬陷他,解释起来定要费一番口舌,却未必能达到效果。既然早晚要动手,不如一次解决掉战苍穹!至于旁边的那个贱人,他也不会放过! 战苍穹功力尽失,动作起来虽比常人快上许多,却已经不是高手的对手。他想躲闪,却根本无处可躲。 唐佳人觉得,凭借战魔宫这么过硬的命数,战苍穹未必会死,但受伤却是一定的。唉,受伤就受点伤吧。战苍穹不受伤,她如何有机会真真切切地弄死袁绿野呢? 正文 第七百零九章:毒针与宠爱皆如牛毛 唐佳人已经做好惊叫的准备,却见战苍穹一拍椅子的虎头把手,三根利箭从虎口中飞射而出,直奔权叔而去。 那死老头子的反应速度很快,立刻翻身跃起,向斜后方退去。 战苍穹直接道:“杀了。” 两个字,干脆直接,再也没有所谓的客套。 权叔站定,随即大笑道:“就凭你……” 黄如意直接从身后侧抽出两把匕首,以猛虎下山之势冲向权叔,口中发出恶狠狠的尖叫声,十分刺耳。 权叔举刀便挡,却被黄如意的声音干扰,一时不察,被他在胳膊上划了一刀,瞬间鲜血如注。 黄如意心中得意,骂道:“打死你个老杂毛!”他早就听方黑子说过,他命悬一线,方黑子请老杂毛救救他,却被拒绝。若不是花堂主胆大心细将他肚皮缝合,他早就去见阎王了。老杂毛不救他也没毛病,但花堂主说过,咱们是歪门邪道,想要谁命就要谁命,都不带眨眼睛的!他现在就想要老杂毛的命,毫不犹豫,一心一意。 黄如意虽有伤在身,但这一身近乎于妖的蛮力,却实打实的没弱多少。说来也怪,他那时明明半死不活,可恢复的速度却着实不慢,就连王蓝海都说他“人混肉和”。 权叔与黄如意对战六个回合,黄如意却还是败下阵来。毕竟,他的伤口还在恢复阶段,且元气大伤,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权叔在黄如意的腹部捅了一刀,将人一脚踹开,对羽千琼吼道:“还不动手,难道要帮外人?!” 羽千琼装出焦急的模样,六神不定地道:“快别打了、快别打了,有话好好儿说。” 谁会听他的? 没有。 权叔恨得险些吐血!他知道指望不上羽千琼,更知道战苍穹不打算放过自己。 他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在荷紫朗和方黑子的合力围攻下,他虚晃一招后,再次直奔战苍穹而去。 唐佳人已经和权叔结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钉死他的机会。眼瞧着他冲向战苍穹,唐佳人抡起椅子就砸向他。不求精准,但求砸中。 权叔用匕首一劈,椅子一分为二。他停下攻向战苍穹的步伐,眸光一转,看向唐佳人,饱含凶狠恶毒怨恨之色。若不是这个贱人,他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权叔准备袭向唐佳人,却再次被荷紫朗和方黑子拦住。 几个回合下来,权叔将二人相继拍飞了出去,如同一只恶灵般冲向唐佳人。 唐佳人捡起一根凳子腿,在手中掂量一下,然后果断躲到战苍穹的椅子后面,求保护。 战苍穹发射出另外三只冷箭,逼退权叔。 权叔冷笑道:“老夫说过,区区几人不足为虑。战魔宫毁了,战苍穹废了,你们统统去死吧!”言罢再次动手袭向战苍穹。 一直冷眼旁观的羽千琼发现,不知何时,王蓝海竟然站在了战苍穹的身侧。他心思一动,从地上捡起黄如意的匕首,拦下权叔,喝道:“够了!你再撒野,我定回禀王爷!” 权叔已经红了眼,哪里听得进羽千琼的话?见他拦着自己,心想正好一同杀了,到时候赖到战苍穹的头上,就说自己是为了救羽千琼才与战苍穹大动干戈。这样的借口,实在是再完美不过。 权叔袭向羽千琼,羽千琼只是应了两个回合,就被踹倒在地上。 权叔准备扑上去杀了羽千琼,却见战苍穹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盒子,对准了自己。 权叔冷笑一声,伸手去抓自己配置的毒药,却抓了个空。 这时,王蓝海伸出手,展示出五个纸包,道:“在寻毒药?神医见谅,它们都在我这里。” 权叔傻眼了,这才知道,原来真正的高手竟是毫不起眼的王蓝海!他刚才假意劝他,却是从他身上摸走了毒药包。他素来自诩高手,竟连被人拿走随身之物都不晓得,可见王蓝海何其了得。 权叔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想着放下匕首,却又不死心地想要拼一拼。 犹豫的当口,但见花堂主冲着他张开嘴,发出无声地嘲讽,问他:要求饶吗?老杂毛! 权叔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不会挑衅战苍穹手中的那个黑色盒子,更不想得罪王蓝海那只神出鬼没的手,却因多年来的霸道行事,直接用匕首指向唐佳人,喝道:“你!” 唐佳人发出一声惨叫:“啊!” 唐佳人站在战苍穹的身后侧,战苍穹看不着她,但一听她的惨叫声,立刻拧动手中攥着的夺命盒子,几百根如同牛毛般的毒针飞向权叔。 权叔想躲,却无处可躲。 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黄如意、荷紫朗、方黑子和羽千琼等人,反倒成了可以全身而退的赢家。 毒针过后,权叔直愣愣地站着,如同刚刚雕琢出的木头。 战苍穹扭头看向唐佳人,紧张地问:“可有事?” 唐佳人扬起凳子腿,无辜地道:“被上面的刺扎了手指。” 战苍穹问:“哪根手指?” 唐佳人随便竖起食指。 战苍穹拉过唐佳人,将她的食指送入口中,用力嘬了两下。 唐佳人顿觉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她下意识地扫了眼羽千琼,然后抽回手指,在自己身上蹭了蹭,道:“好了。” 羽千琼一动不动,就如同一个摆件。心里的波涛汹涌,杀气腾腾,唯有自己知晓。 战苍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她计较真假,但旁人却看得明白,真是因为唐佳人那声叫,宫主才会拧动断命盒子。 拧动盒子不难,难的是,一旦拧动它,就证明战苍穹真的失去了内力。否则,哪个习武之人不想用武力与人较量。唯有没有功力之人,才会另辟蹊径,用暗器等不那么入流的手段。战苍穹一直试图掩盖的真相,在这一刻暴露无疑。为了谁?自然是为了花堂主。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唐佳人发现王蓝海在看自己,她斜眼回看向王蓝海,心中暗自警觉起来。有些事,真是细思极恐。她明明眼睁睁地看着战况,竟没看见王蓝海是何时出手的。由此可见,像这种随时随地能从别人身上摸走宝贝的人,不得不防啊。 正文 第七百一十章:佳人胜 唐佳人瞥了一眼好似木头般戳在地上的死老头子,问王蓝海:“你是神偷吗?” 王蓝海也看着权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略懂梁上君子的功夫而已。” 唐佳人腹诽道:你就装吧! 转头看向王蓝海,兴致盎然地道:“那振兴战魔宫就靠你了!正所谓集众人之长,补己之短,真的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王蓝海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唐佳人继续道:“最近这酒宴办得都没什么滋味。山珍海味要有,舞姬扭腰不能停呀。你能者多劳,没事儿就去有钱人面前逛逛呗。” 王蓝海特别随和地笑道:“第一次有人这么看中我的功夫。” 唐佳人回道:“你若公之于众,定不只我一人看中。”靠近王蓝海,挤眉弄眼地道,“不如你收我为徒吧。” 战苍穹将快贴到王蓝海身上的小女人扯回来,让她坐在扶手上。 唐佳人扭捏道:“不坐了。万一这玩应儿乱射冷箭,我怕屁股遭殃。” 战苍穹哈哈大笑,看样子心情不错,丝毫不为自己的内力缺失而烦恼。实际上,他却有话要对羽千琼说。 黄如意等人见战苍穹如此淡定,心也随之安稳下来。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各种呲牙咧嘴的样子,也实在好笑。 唐佳人来到权叔面前,转悠一圈,道:“他怎么戳这里不动了?”伸出手,准备戳权叔一下。 战苍穹紧张道:“别动!”站起身,来到唐佳人身边,拉着她的小手向后扯了扯,唐佳人随着他的力量向后退了一步。 战苍穹道:“这杂毛老货还没死,且他满身毒针,仔细刺破手指。” 唐佳人十分惊喜地发现,战魔宫给人起外号的能力都十分强悍呐。感情儿,这都源于他宫主大人。 唐佳人笑了笑,故作惊讶地道:“这么多毒针都没能要他性命?”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看着权叔道:“神医救本宫时,需要行遍金针。如今,这毒针与射入本宫体内的毒针一模一样,想必神医自然能解。有一就有二,熟能生巧罢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认真道:“对啊。没准儿啊,你这些毒针刺入身体的位置,正好就在那些能够解毒的穴位上。得,宫主大人,你这是妥妥的杀他救他,就差度化他了。”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借机抽回自己的小手,掂了掂手中的棍子,戳了戳权叔的胸口,道:“怎么就不倒下呢?” 话音未落,权叔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磕碰到地上,一张嘴,吐出一口黑血。 唐佳人探头看向权叔的脸,咋呼道:“我以后可不可以对外宣传,一椅子腿戳倒二王爷府上第一高手啊?” 战苍穹宠溺地道:“可。” 唐佳人掐腰大笑,那样子真是要多猖狂就有多猖狂。 战苍穹望着唐佳人的侧脸,眸光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情愫,竟带出一点心满意足的意思。 权叔直挺挺地开口道:“绿堂主,不是……不是老夫所杀。”他的声音本就干哑,如今更像是含了石头说话,令人的耳朵都不舒服起来。 唐佳人道:“人还没死呢,别说杀不杀的话。” 方黑子道:“绿堂主在你床下,胸口插着你的匕首,还敢抵赖?!” 权叔重申道:“不是老夫。” 黄如意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照着权叔的脸就是一脚,口中骂道:“去死!” 战苍穹看了黄如意一眼,黄如意立刻收回脚,老老实实站好。 战苍穹看向羽千琼,道:“今晚绿堂主来寻本宫,说看见有人潜进了你的房间。为了防止有人逃脱,绿堂主提出要守窗口。结果……”一转身,看向权叔,“这人却出现在你的床下。” 权叔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唐佳人看了眼袁绿野,觉得战苍穹再多说几句,袁绿野八成就能流血而亡。嗯,不错。 羽千琼道:“宫主所言不错。今晚来寻区区的,正是权叔。他想让区区与他趁夜离开。区区没有同意。毕竟,王爷交代之事,还没有办妥。区区要等宫主拿出诚意,才好回去复命。” 权叔的嘴唇颤了颤,一双眼睛瞪得像死鱼。 战苍穹坐回到椅子上,冷声道:“你们二人的房间相通,为何不走厅,而是翻跃窗口?” 羽千琼略显犹豫地道:“此事……说来……”微微一顿,“权叔说,我们二人定是被人所监视。许是权叔认为,从窗外入,更安全些吧。” 这话说得满是猜测,妥妥的模棱两可,但正因此,才显得可信一些。毕竟羽千琼不是权叔肚子里的蛔虫,能猜个大概也就不错了。 战苍穹微微颔首,揭过对此事的追究。 黄如意凑到唐佳人身边,小声道:“我这肚皮又被划开了,你给我缝缝。” 唐佳人僵着脸道:“我既不是裁缝,又不是补鞋的,更不是大夫,你找我闹哪样啊?!” 黄如意捂着腹部求道:“你就帮我缝缝吧。别人……我信不过。” 唐佳人干巴巴地道:“我谢谢你的信任啊。” 黄如意伸手就要去拉扯唐佳人,战苍穹一个眼神过去,他立刻缩回手。 战苍穹对一直守在门外的管事道:“请大夫过来。” 管事回道:“上次宫主来时,身上有伤,属下派人去请大夫,却总怕路上耽搁了时辰。恰巧,有位大夫蒙受冤屈,流落至此,属下见其医术尚可,就将人留下了。这人已经候在大厅之外,即刻就可进来行医。” 战苍穹赞道:“好。让他进来。” 唐佳人第一次正视这位名叫卫央的管家,觉得就凭这细致劲儿,他很有可能晋升为堂主,成为战苍穹的另一位心腹。 很快,大夫来了。这是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整个人就好像一个雪人,圆滚滚白净净,倒也惹人喜爱。 他一进门就给战苍穹磕头,口中道:“小人步让行,给家主请安,谢家主收留之恩。” 战苍穹看向管事,问道:“这就是你口中那个蒙冤流落至此的大夫?”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一章:他想吃了她 无论是蒙受冤屈还是流落至此,这两个词儿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一个胖子。 听闻战苍穹的问话,大夫步让行率先开口回道:“回家主,小人原本八钧(jun一声一钧等同三十斤),颠沛流离至此,现下只剩下七钧。” 唐佳人点评道:“嗯,着实瘦了不少。” 听闻女子的声音,步让行抬头看向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谢管事夸奖。” 唐佳人回以一笑,但一想到自己的脸隐在面具下,便用食指在面具上比量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步让行微愣,转而一边笑一边点头,那样子就如同孩童般憨态可掬。 战苍穹扫了眼步让行和唐佳人,对步让行道:“去给大家整治一下。” 步让行回道:“诺。”背着药箱站起身,来到各位堂主的身前,便满头大汗地忙乎起来了。 唐佳人不知道步让行的医术有多高,却是实打实的不想让他救醒袁绿野。她装出好奇的样子,跟在步让行的身边,看着他诊脉、看伤口,然后打开医药箱,取出医药等物处理伤口。 他翻开黄如意的伤口,啧啧了一声,道:“这肚皮缝的,手艺不行,都不如我那瞎眼老娘纳鞋底的针法好。” 黄如意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果断道:“拆了重缝。” 黄如意立刻道:“不用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看。” 步让行拿出针线,道:“我先把新伤口给你缝好,然后在旧伤口上补几针,这样瞧着也就好看许多。” 黄如意僵着身子瞪眼道:“不用。你就缝合新伤口即可,敢动我旧伤口,要你命!” 步让行皱眉道:“你这样不配合,我没法医治你,你另请高明吧。”言罢,就吭哧吭哧地挪到了权叔面前。 黄如意吼道:“我日你爹爹!你给我回来,不然杀你全家!” 步让行仰头望天棚,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我全家就剩我一个了。”言罢,看向权叔,用一根棍儿捅了捅他的身子,道:“这个中毒了。”凑近闻了闻,“见血封喉,没得救。不过……” 唐佳人蹲在步让行的对面,问道:“不过什么?” 步让行绽放笑脸,回道:“不过也许有人能救。” 唐佳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问:“谁能救?” 步让行回道:“公羊刁刁啊!那可是真正的神医。我原本是想拜他为师的,可我这个人挺衰的,但凡和我有点儿关系的人,非死即伤。我去寻公羊刁刁的时候,听说他掉进冰窟窿死翘翘了。唉……都怪我,不应该想起拜师的念头……” 唐佳人问:“你真那么衰?” 步让行蹲在地上,挪到唐佳人身边,道:“真的,我不骗你,我以前啊……” 面对如此善谈,且完全视患者如无物的大夫,唐佳人也毫无招架之力啊。既然他敢聊,她就敢陪着。最好拖死袁绿野,那才是解忧之事。 步让行没想到唐佳人会如此配合。以往,他一开口,旁人都会催促先救人,难得有女子愿意听他忆往昔,感动之余,不免多讲了一些。 黄如意看着二人这架势,唯恐要聊到天明,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屁股,抬头看向战苍穹,用眼神无声求助道:宫主,你再不管管你的女人,属下就要死而后已了! 战苍穹收起看戏的表情,道:“步让行,先救人。” 步让行正讲到兴头上,听见有人叫自己救人,心生不快,皱眉看去,一见是战苍穹,立刻换上讨喜的笑容,爽快地应道:“好咧。” 黄如意立刻道:“先给我看看,再不看要死人了。” 步让行问:“让不让我补两针?” 黄如意一指唐佳人:“那是她缝的。” 步让行笑道:“哦……那也得补两针。” 如此执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怪不得被人陷害。好吧,唐佳人现在怀疑,步让行不是被人陷害,是被人报复了。 黄如意垂头丧气的妥协了。 步让行再次穿针引线,一顿忙活。 战苍穹看向管家。 管家道:“医术……还行。” 战苍穹挪开目光,看向羽千琼,道:“你回去帮本尊转告二王爷,唯有本宫身体利索了,才有资格和王爷共谋大事。” 羽千琼应道:“区区定然一字不多、一字不少的转达。” 战苍穹扫了眼权叔。 羽千琼立刻道:“权叔不想让战宫主为王爷所用,怕失宠于王爷,使了下作手段要伤宫主性命,幸而宫主明鉴,并未因此与王爷产生龃龉之心。” 战苍穹对羽千琼的识时务很满意,遂笑道:“休息一晚,明早送阁下出府。” 羽千琼道:“多谢宫主。”转身就要向外走,忽听黄如意一声尖叫,刺人耳膜,脚就是一顿,看向黄如意和唐佳人。 黄如意骂骂咧咧地道:“你个死人,到底会不会缝?痛死我算了!” 步让行道:“你闭嘴!我不会缝你自己缝?我可是从小就立志做一个出色的补鞋匠的!” 唐佳人扑哧一下笑出声。 步让行问:“笑啥?” 唐佳人回道:“随便笑笑。你问啥?” 步让行微微一愣,回道:“随便问问。你……随便笑笑吧。” 羽千琼在面具下勾起唇角,迈着稳当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地方。 唐佳人扫了羽千琼的背影一眼,来到权叔的面前,蹲下,用手中椅子腿戳了戳他,竟戳得他喷出一口黑血。唐佳人啧啧称奇道:“竟还没死透。” 权叔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抓唐佳人,唐佳人却将他的手踩在脚下,然后掀起面具,冲着他开心地一笑。 权叔的双眼突然圆瞪,吃力起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唐佳人,哆嗦嗦嗦了半天,口中断断续续地挤出一个字:“摩……摩……”许是说不清,他干脆放弃了,却冲着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口口水,成功恶心到了唐佳人。 唐佳人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死老头子想要吃了她。字面上的意思,没错。她想啃她血肉,为他解毒。 唐佳人站起身,一脚踩在权叔的嘴巴上,怒道:“模样好,也不是你能摸的!” 权叔的身体一抖,双腿一蹬,手垂落地上,人就这么挂了。 唐佳人的心中一松,扣上面具,挡住有些僵硬的脸。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二章:允你当一种叛徒 旁人不知是否听懂了死老头子的意思,唐佳人却是听得明明白白。死老头子说她是摩莲圣果。既然公羊刁刁能想明白,她与摩莲圣果的结合是一种进化,那死老头子身为神医,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所幸,她一直防着他,没有让他看见这张脸。唐佳人自认为能在他临死前见掀开面具,让他在有生之年瞻仰摩莲圣果一眼,已经是十分善良之举。 权叔虽死,但他死前的反应令唐佳人觉得毛骨悚然。那种贪婪的眼神,就像滴着口水的饿狼。若他但凡能动一点儿,都会扑过来咬她一口吧。 唐佳人环伺一周,觉得索然无味,就想回去睡了。她相信,以步让行的能力,还没来得及给袁绿野医治,袁绿野就会凭借自身的伤口,死在流血不止上。 唐佳人准备离开,刚要开口对战苍穹说明,就见战苍穹望过来,道:“夜深了,本宫送你回去。” 唐佳人心里话:一共没有多少步,真不用你送。 表面上,却乖乖地点了点头。 战苍穹站起身,取来披风,裹在唐佳人的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出房间。 唐佳人回头看向袁绿野,却发现王蓝海正盯着她看。那种眼神,说不上是否友好,却令唐佳人十分不舒服。她装作不晓得的样子,随意地收回目光,与战苍穹并肩而行,如同闲聊般开口道:“看样子绿堂主要不行了。” 战苍穹淡淡一笑,道:“他死了,你岂不是快活?” 唐佳人一惊,以为战苍穹发现了什么。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如同聊天般问道:“都说女子心眼小。他追着你想要放血,这仇算不算是深仇大恨?” 唐佳人不晓得战苍穹问出这话,想听她如何回应,却也没打算装出大度的样子,而是坦言道:“自然是厌恶他。不然,我也不能费那么大的劲儿,让他放出一碗血。我和你说,这人就是个坏人……哦,不对,我们都算不得好人,可他格外阴狠。在我看来,死了就死了。可……”微微一顿,疑惑道,“对你而言,他若死了,岂不是损失了一个有能力的帮手?” 战苍穹停下脚步,凝视着唐佳人的双眼,半晌,才开口道:“除了自己,没有谁是不能牺牲的。” 唐佳人早就看出了战苍穹的冷血,可听那么说,她又觉得这人确实很可怕。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与战苍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死几个属下对她而言都是无所谓之事。甚至可以说,还要欢喜一些。但这些人为了战苍穹出生入死,他却随时可以抛弃这些人,不顾他们的生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唐佳人心中所想,自然不会对战苍穹说。她又戴着面具,估计战苍穹也看不出她的情绪。然,战苍穹却伸出手,顺了顺她的发丝,道:“跟在我身边,生死未卜。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唐佳人想要点头,却不好点头。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本宫允许你当一种叛徒。仅此一种。” 唐佳人不明所以,心中那叫一个好奇。她发出寻问的声音,问:“啊?哪种?” 战苍穹道:“若本宫有危险,你只管自己跑开。我的功力尽失,背后的位置也不再那么安全。”言罢,拉着唐佳人继续前行。 唐佳人琢磨了一下,明白了战苍穹的意思。今晚权叔要杀死她,她曾跑到战苍穹的身后躲闪。战苍穹坦然承认自己没有了内力,已经很丢脸,如今又声称让她在他遇见危险时躲远点儿,明显是让她远离危险。若战魔宫的所有属下,都可以像她这样,一旦对敌的时候,就只会剩下战苍穹一根光杆。嘶……这种感情有些复杂啊。 说好是不死不休的仇敌,这样好吗? 得,公羊刁刁没有死,她也歇了报仇雪恨的心思。她知道,当时逼迫公羊刁刁的人很多,战苍穹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她曾害过他,他挣扎着没死,却失了功力,也算是报应了。从此以后,她与他再无瓜葛。 唐佳人不再表演感情深厚的戏码,而是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哦。” 战苍穹仰头看向明月,勾唇笑了。 唐佳人真心不认为自己这种反应会令战苍穹愉悦,可他偏偏就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果然,战魔宫的人,其想法与正常人都不大一样。 二人走到房门前,停下脚步。 战苍穹道:“回去睡吧。我会派人守在你门前。” 唐佳人摇头道:“那样我不自在。那老头子死了,不会有人对我不利。” 战苍穹也不强求,只是望着她的双眸,掀开她的面具,轻轻凑了上去,欲吻之。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战苍穹的嘴巴上,然后转身就回了房间,咣当一声关上门。 战苍穹望着门,笑了。 唐佳人趴在门缝上看着战苍穹,希望他快点儿走。因为,他走她也走。这潇潇雨歇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心心念念着要去寻公羊刁刁,却要困在这里和战苍穹眉来眼去,每一刻都是煎熬啊。 院子里,王蓝海快步来寻战苍穹,低声道:“主子,刚收到消息……” 战苍穹一抬手,示意他噤声,转身离开唐佳人的门口,向回走去。 王蓝海自动跟在战苍穹的身后侧,低声道:“刺杀端木焱的当晚……” 门内,唐佳人支棱着耳朵,隐约听见端木焱三个字,心中一凛,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想要跟上去听一听。她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但却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有用信息。只因,刺杀端木焱的当晚,公羊刁刁也在百娆阁里。 门开的声音,发出吱嘎一声。 王蓝海和战苍穹同时回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微微一愣,然后立刻解下身上的披风,屁颠颠地跑到战苍穹的身边,踮着小脚将披风披在战苍穹的身上,问道:“听你们说起端木焱,我心中不安。他……死了吧?” 战苍穹被温柔以对,一颗心瞬间柔软成一片。别说佳人问端木焱死没死,就算问他穿了什么颜色的底裤,他都愿意告诉她。 战苍穹看向王蓝海,示意他继续说。 王蓝海道:“端木焱生死未知,肖劲隐匿了行踪。百娆阁一场大火,寸瓦未留。”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三章:急不可耐的佳人 寸瓦未留? 唐佳人的腿一软,问:“人呢?” 王蓝海反问:“什么人?” 唐佳人想起那个站在她房间里,攥着她银票的粉袍男子,胸腔上瞬间生长出一根根的毒刺,逼近心脏的位置,迫使它不敢过快过猛的跳动。 唐佳人的手有些抖,有着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的频率。 她试图将手攥成拳头,却有些做不到。 她的脑中嗡嗡作响,后脑勺一阵阵的发紧,似乎昏厥才能令她好受一点点儿。 是啊,人呢? 什么人? 唐佳人多么万幸,此刻自己戴着面具,不然……她可能会破罐破摔,干脆扯着王蓝海的衣领,大声质吼出四个字——公羊刁刁! 是的,她就要问问,这个人在哪儿。 因为有面具遮挡,她自认为安全,不曾暴露出过多的情绪,所以……她可以强迫自己收敛情绪,用夜色伪装坚强。 唐佳人回道:“百……咳……百娆阁里面的人呢?”一开口,声音竟破损得严重,唯有咳嗽一声,才能好些。 王蓝海回道:“跑得跑,散得散。”微微一顿,“你若想寻什么人,知会一声,应能寻到下落。” 唐佳人不再是单纯的女子,好歹也经历了几个回合的生死挣扎,若还能因为王蓝海的一句话,就轻易吐露心声,也实在没必要继续混迹江湖。 她装出不舍的样子,道:“在阁里,也有一两个不错的女子相谈甚欢。算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对于她们而言,离开百娆阁,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完,转身离开,不再停留。她怕……自己演不下去。 走进房间,关好房门,背靠门板,摘下面具,一张脸早已惨无人色。 若公羊刁刁就是那粉袍男子,他是否逃离了火海?自己那一拳一脚有多重?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到底做了什么?她……怎么可以…… 唐佳人的眼中没有眼泪,因为她不允许自己相信,公羊刁刁会因她之故葬身火海。只是,她眼中的惊恐却如同梦魇,如影随形,挣扎不脱。 她再也无法等待下去。她必须离开!立刻!马上!不容一点儿耽搁! 唐佳人心乱如麻,急切需要一个人告诉她,公羊刁刁没有事,已经安全离开百娆阁。这个人,就在不远处。 不能等,即刻就去。 唐佳人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东西,实际上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她再次翻窗出去,直奔羽千琼的后窗。 羽千琼的房间里悄然无声,就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羽千琼盘腿坐在床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他的红色面具放在了膝盖上,打眼一看还以为他切下了别人的头。 唐佳人轻车熟路,推开羽千琼的窗口,直接跃进屋内。 羽千琼的匕首已经倾斜出一个随时可以刺入敌人心脏的角度,在见到唐佳人后又慢慢调整角度,恢复成无害的样子。 唐佳人一落地,就直扑向羽千琼。 羽千琼立刻收起匕首,唯恐伤了她。 唐佳人扑到羽千琼的面前,两只手分别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盯着他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明有话要问,却又问不出。她在害怕,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羽千琼见唐佳人那双浑圆且妩媚的双眼中,盛满了惊恐不安之色,就像生命受到威胁的小兔子。他柔声问:“怎么了?”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声音沙哑地问:“刁刁……” 羽千琼点了点头。 唐佳人心中咯噔一下,掐着羽千琼胳膊的手又用力几分,略尖的指甲险些透过单薄的衣服抠进羽千琼的肌肤里去。她怒声问:“你点什么头?你知道我问什么你就点头?!你……” 羽千琼轻柔地道:“嘘……” 唐佳人闭嘴,收敛了暴躁的脾气,两个呼吸后,松开两只掐着羽千琼胳膊的手,相握在一起,改为两手互掐。 羽千琼伸出一只手,同时攥住唐佳人的两只手,声音低柔地道:“你想问什么?关于公羊刁刁?” 唐佳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问道:“刺杀当天,公羊刁刁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袍?” 羽千琼察觉到佳人的紧张,也意识到问题可能有些严重。他无需回忆,就能记得当天所发生的全部事情,更遑论公羊刁刁穿什么颜色的衣袍这种小事。只不过,他见唐佳人如此在意,就没将话说死,而是道:“他在阁里出入,经常易容换衣袍,我记不清他当天穿了什么。” 唐佳人认真道:“你想想,他是不是穿了淡粉色的长袍?” 羽千琼心中一紧,面上却露出思忖之色,道:“好像……” 唐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羽千琼看,生怕错过任何表情。 羽千琼在心中一叹,决定还是先给她做些铺垫,然后问清楚事情原委。他继续道:“……是穿了那么一件袍子。” 唐佳人直愣愣地盯着羽千琼,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了。 羽千琼一惊,立刻问道:“怎么了?” 唐佳人不言不语。 羽千琼攥着唐佳人的胳膊晃了晃,再次问道:“怎么了?” 唐佳人呆愣愣地望着羽千琼,唇颤了颤,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把他打晕,踢进了床下。” 羽千琼觉得,这句话只是一个铺垫。 果不其然,唐佳人继续道:“百娆阁被一把大火烧得片甲不留。你……你说,人呢?” 她没有直接说自己打昏了公羊刁刁,害他被大火烧死。她不是怕人知道什么,而是心怀希望,不肯承认尚不能确定之事。 唐佳人的话有些乱,但羽千琼却终于明白她为何这般惶恐不安了,且十分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只因……他的心也随之不安起来。 羽千琼尽量安抚道:“刁刁素来机敏,看见火起,定会逃出去。” 唐佳人却摇头道:“不不……若他知道我在百娆阁里,定会先寻我,不会自己逃出去。”她一把抓住羽千琼的胳膊,用含着泪水的眼睛望着他,无比认真地道:“我要走,现在就走。” 羽千琼看向窗外,晓得再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那时,战苍穹会派人送他出去,不会产生冲突。 他收回目光,看向急不可耐的唐佳人,终是应道:“好。” 正文 第七百一十四章:被绿了 急与不急,只隔了一扇茅厕的门。 门里的人占坑闻臭却悠然自得,门外人捂着小腹夹-紧-双-腿满头大汗地直蹦哒,求的是冲入门内,一泻千里。所以,等不得。 唐佳人知道,自己想从潇潇雨歇出去,有些困难。当时,若拉上羽千琼帮把手,凭借两个人的能力,总能有一个人有惊无险地出去。至于另一个人,可以等等嘛。 幸好,羽千琼也不是白给的。 二人一路躲躲闪闪,顺手放倒几个负责巡逻的家丁,终是跃上墙头,翩然离去。 天亮时分,负责给唐佳人梳妆的小丫鬟发现唐佳人不见了,在寻了一圈后无果,立刻报告给了管事,管事又匆匆去禀告给了王蓝海,王蓝海马上奔向战苍穹的房间,战苍穹从床上坐起身,趿拉上鞋子,披头散发地冲向唐佳人的房间。 没有人。 战苍穹一声令下:“搜!” 管事带着人,开始逐一搜索潇潇雨歇。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是一阵人心惶惶。 战苍穹脚尖一转,直奔羽千琼的房间。负责送水的小厮正准备敲羽千琼的房门,见战苍穹一脸寒霜地大步走来,吓得膝盖一软,手一抖,立刻跪在地上。盆里的清水荡漾,倒映着战苍穹的身影模糊不清。 战苍穹一脚踹开房门,直奔羽千琼的房间而去。 房间里同样空无一人。 战苍穹一拳头捶在床柱上,咬牙怒声道:“追!” 一个“搜”,一个“追”,完全不同的意思,却可以配合进行。 王蓝海领命,转身出了房间。方黑子迎面赶来,王蓝海直接转达了战苍穹的意思,道:“花堂主和红脸假面人都不见了,宫主命人去搜去追。” 方黑子大大地吃了一惊,问:“都不见了?红脸假面人掠了花堂主?不对啊,昨天晚上,宫主不是答应放人了吗?” 王蓝海道:“先把人追回来再说。” 方黑子点了点头,如同一头开荒的牛般,带着人就冲出了潇潇雨歇。 王蓝海望着方黑子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战苍穹走出房间,王蓝海紧随其后。 荷紫朗赶来,张嘴要问些什么,但见战苍穹满脸的风雨欲来之势,立刻聪明地闭上嘴,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侧。 管事带人在潇潇雨歇里寻了好一会儿,没寻到唐佳人,却翻出三名被打昏的家丁。管事将此事报告给战苍穹后,就缩着肩膀装自己不存在。 战苍穹的脸色又沉了三分,看起来极其骇人。 方黑子带人追出去,却根本无迹可寻。他本就不是一个多么细致的人。虽有些追踪经验,却远不如羽千琼心思细腻、手段高超,既善于追踪,又可掩盖行踪。 方黑子折腾了小半天后,终是无功而返,不得不硬着头皮向战苍穹复命。 战苍穹一直坐在椅子上等消息。听闻方黑子的回禀后,直接捏碎了手中酒杯。鲜血顺着指缝流淌,触目惊心。 王蓝海立刻对管家道:“速去请步让行。” 管家一溜烟跑出。 王蓝海对荷紫朗道:“你也去休息吧。” 荷紫朗道:“我去把院子周围的机关布置妥当。”言罢,看了战苍穹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方黑子这次倒长了颗脑袋,道:“属下去帮忙。”一溜烟,也跑了。 房间里只剩下王蓝海和战苍穹时,王蓝海一脸不赞同地低声道:“主子,您是成大业者,身体何其尊贵,怎能为一女子受损?” 战苍穹不语,一双眸子却犹如恶兽,饱含血腥和残忍,黑得吓人。 王蓝海知道劝不得,只能退一步道:“那红脸假面人是二王爷的男-宠,主子已经答应天亮后送他出去,他应不会做出狗急跳墙之事。花堂主的房间里并无打斗迹象,可见是另有隐情。” 王蓝海劝得很有技巧,留给战苍穹一个自己思考的空间。他没有明说的是,红脸假面人应不会勾搭花堂主,作出携手私奔之举。 果然,战苍穹的怒火消散一分,一直紧锁的眉头也随之松开一分。实则,他只是不想继续气自己罢了。 战苍穹对唐佳人用了心,自然会注意到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偶尔,唐佳人会无意识地瞥红脸假面人一眼,他也看在眼中。红脸假面人是二王爷的男-宠没错,却不代表他不是个男人。且,二王爷眼高于顶,阅尽千花,尝遍美色,想必那红脸假面人的姿色绝非等闲。再者,二王爷那样的人物,又岂是只看中美色之人?红脸假面人与老杂毛不和,却能借助他的手,除掉老杂毛,可见其手段和心智了得。这样一名男子,想要哄骗一名女子,何其容易? 战苍穹怪自己粗心大意,放任花堂主和红脸假面人过多接触。 他气不顺、意难平,醋味儿更是冲天。他本想等功力恢复后,再去会一会二王爷,现在看来,他很有必要提前出发,到帝京里一游。 在战苍穹的思忖中,步让行背着医药箱,吭哧吭哧地进了屋,先是给战苍穹和王蓝海施礼,然后将大药箱往桌子上一放,撸起袖子,抓起战苍穹的手,将刺入手指的异物挑出,把伤口清洗干净,然后上药、包扎,一气呵成。这中间,倒也没有过多的废话。 步让行做事十分较真儿,就连包扎伤口都讲究一个美观。他在战苍穹的手背上打了一个蝴蝶结,还细心地整理一番,让那蝴蝶结看起来更支棱、更好看。 战苍穹垂眸扫了一眼蝴蝶结,眼神冷得骇人。 步让行道:“家主若是觉得不错,小人也可以在宫主的另一只手上再系一个,这样对称着看,倒也好看。” 战苍穹直接送出一个字:“滚。” 步让行立刻背起医药箱,屁颠颠地跑开了。 战苍穹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怒不可遏。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头上顶着的,不是黑亮亮的长发,而是……一头绿油油的海草。 战苍穹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桌子轰然碎裂,酒壶也没能幸免于难。 王蓝海微微一愣,瞬间大喜道:“恭喜主子,功力恢复了!” 战苍穹的嘴角从抻平,到上扬,终是有了改变。只不过,他的笑怎么看都有种恶狠狠的味道。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呀,私奔啦?! 步让行背着药箱从战苍穹的房中走出,踏着夕阳的余晖,往客房走去。他看见荷紫朗和方黑子站在墙头下,正在组织人挖坑。他立刻凑上去,问:“这是要挖坑种树吗?现在种树不行,活不了。” 荷紫朗和方黑子早就见识过步让行话痨的能力,压根就不想和他搭话。可念及昨晚他帮自己处理伤口时还算细心,不吭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战魔宫里,的的确确缺一位医术了得的大夫。步让行的医术如何暂且不好说,但处理个头疼脑热、包扎一下伤口,还是可以的。谁也没个病痛,谁还用不上大夫呢? 方黑子冲着步让行回道:“不种树。” 步让行追问道:“不种树?那你们挖坑干什么?埋昨晚那个老者?”摆动胖手,“不行不行,生人与死人不能同院,必须分开。死者的肉身腐烂后,会散发出一种恶臭,人初闻只觉得不喜,久而久之习以为常,那恶臭会在身体里凝结出……” 方黑子和荷紫朗互看一眼,同时转开头,各忙各的,不听步让行那令人头痛的叨叨。 步让行自顾自地说完,见二人分开,又凑到比较“喜欢”和他说话的方黑子身边,继续问道:“怎么还挖?这是要活埋人啊?”他后面那句,本是玩笑。 黄如意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对!活埋你个死胖子!”他从不远处走来,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着腰,迈着如同孕妇一般无二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来到三人身边。以往,他大咧咧惯了,是因为很少有人教会他什么是疼。如今,好好的旧伤口因为针脚不工整,都会被强行重缝一下,他若再不珍惜自己的肚皮,岂不是等着那杀千刀的再给他缝几针?!黄如意对步让行的怨气有多深,可想而知。 步让行直接回怼道:“昨晚,你那肠子都快被捅断了,要不是我,这坑里埋的就是你。” 黄如意怒火中烧,一抬手就要去打步让行。结果,扯痛伤口,一张脸皱巴成了一团,却仍旧不忘恶狠狠地瞪步让行一眼。 步让行道:“等会儿给你煎药,最起码得放一斤黄莲败败火。瞧你一说话,嘴巴那叫一个臭呦。” 黄如意忍了又忍,终是道:“滚!” 步让行一转头,不看黄如意,继续问方黑子:“你们挖坑要干啥?” 方黑子没见过这么执着的打探者,且认为这事做好后,也要和众人打个招呼,免得谁傻乎乎地踩了陷阱,把自己弄死了。 方黑子道:“这些坑是用来装机关的,防止外人进来。你自己要小心些,走路的时候远离墙下。” 步让行点点头,感慨道:“想不到,当个大夫也要面对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危险。唉……” 黄如意横了步让行一眼,问方黑子:“怎么回事儿?我从屋里一出来,就觉得不对劲儿。” 方黑子见步让行在场,觉得不方便说,便含蓄地道:“那个……花堂主不见了。” 荷紫朗一听分黑子开口的“那个”,就知道他不想直说。可他话一出口,荷紫朗就知道,黑堂主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拐个弯。 黄如意并没有怎么当回事儿,随口道:“不见了,就找找呗。院子里没有,没准儿就出去逛了。女人嘛,谁不喜欢逛逛集市,采买个胭脂水粉啊。”说着话,还翘着兰花指拍了拍自己的脸,就好像他是女人,且十分懂女人的样子。 方黑子道:“找了,没找到。” 黄如意皱眉,问:“找了?她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宫主就派人找她?哼!”一扭头,面露不悦之色,嘀咕道,“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我带些胭脂,这两天的肌肤黄黄的,忒难看。” 方黑子实在拿黄如意没办法,只得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二王爷的那个男宠,也不见了。” 黄如意一惊,立刻看向方黑子,问:“那个男宠和花姑私奔了?!” 方黑子立刻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儿!” 黄如意愣了愣,拍开方黑子的手,紧紧皱眉道:“不能吧?” 方黑子回道:“这个……谁也说不准。反正宫主十分生气,一把捏碎了酒杯,手都流血了。” 黄如意一扭身,就要走。 方黑子一把拉住黄如意,问:“干什么去?” 黄如意道:“你放开。我得去安慰一下宫主。” 方黑子头痛地道:“你就老实呆着吧。” 黄如意甩开方黑子的手,横了他一眼,如同孕妇般向着战苍穹的房间走去。心中暗道:乖乖,花堂主竟然和二王爷的男宠私奔了,那个瘦鸡一样的男子有什么好?一想到宫主的那身肌肉,他就忍不住流口水。花堂主真是不懂男人的好处在“哪一点”上。 黄如意还没等进到战苍穹的房间,就被迎面而出的王蓝海拦住,送回屋里,好生养伤。 步让行觉得自己听到一个很容易丢掉小命的消息,立刻背着药箱往外走,暗道:此处不宜久留啊。 自从出了事,潇潇雨歇的前后门都被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步让行被人拦下,却不死心,他转身去寻管家,对他说:“卫管家,家主受伤,我需要几味药材,你能不能给支些银两,让我出去买些回来。” 卫管家道:“你要什么,写下来,我派人出去采买。” 步让行回道:“那不行。我还想多准备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卫管家能打理潇潇雨歇,自然也是战魔宫的人。他深知,这个时候,实在不好放人出去,但关系到宫主的伤势,他也不好拦着。于是,他道:“也好。我派人护送你,帮你提着药材。天已渐黑,速去速回,别耽误时间。” 步让行应道:“行啊。” 卫管家吩咐下去,很快就有车夫和家丁等在后门外。 步让行登上马车,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逃离了魔窟,只差甩开车夫和家丁,就能远离此地。 他想得不错,可那马车刚驶离潇潇雨歇没多远,就出事了。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六章:嫉夫寻来鸟 马车一直前行,除了轻微的晃动一下之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步让行掀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发现周围已经彻底黑了,便开口询问道:“还有多远到医馆啊?” 无人作答。 步让行继续道:“停停停,我得小解一下。” 车帘掀开,唐不休和秋月白分一左一右坐在了步让行的两侧。 步让行大惊,立刻抱紧手中的一包银子,紧张地道:“二二……二位,二位相貌堂堂,想必不会作出杀人抢劫的事儿吧?” 实则,车厢里漆黑一片,步让行一心要跑,没点油灯,上哪里晓得他们二人长成什么模样。这么一说,不过是奉承罢了。幸好秋月白和唐不休不是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之人,否则就凭步让行这一句话,就得杀人灭口。有道是,谁让你看清楚我们哥俩的脸了?! 唐不休摇头一笑,道:“本尊素来喜欢干一些出人意料之事。”一伸手,直接从步让行的手中拿走那包银子,掂量一下,还算满意。 步让行穷怕了,见银子被抢,顿觉心口刺痛,想抢回来又不敢,只能用胖手捂着胸口,面露一副心脏难受的模样,就差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求个解脱。 秋月白问:“你是大夫?” 步让行的眼中亮起希望的光点,忙坐直身体,点头如蒜,回道:“是是是,小人正是大夫。阁下哪里不舒服?一般的头痛脑热小人都能治。若是家里有谁不舒服,小人也愿意跟过去看看,只求二位手下留情,别伤小人性命。” 唐不休噗嗤一声,笑了。 步让行擦了擦头上的汗,陪笑道:“笑得好,笑得好,小人这话就是好笑。” 唐不休道:“瞧你这胖子倒是个有福的。得,本尊今天心情不错,问你什么,你只管回答,姑且饶你一命。” 步让行目露怀疑之色。 唐不休用下巴点了点秋月白:“你若摇头,那位可是个惯于分尸的主儿,本尊拦不住啊,你那胳膊腿儿的此生就别想相见了。” 步让行见秋月白直冒寒气,自然信了唐不休的谎话,一叠声地道:“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车外,孟天青拉着缰绳,与孟水蓝和公羊刁刁站在车厢一侧,听着车内动静。对于唐不休的颠倒黑白,谁都心如明镜,却不会跳出来反驳他。江湖中谁人不知,闻人无声是嗜血狂魔啊?不过,单单看他那笑容可掬、清风朗月般的模样,真的很难联想到,他才是那个惯于屠人满门、将人分尸的角色。这锅,还得秋月白来背。 车内,唐不休问:“潇潇雨歇里,都有谁?”他一点儿也不关心潇潇雨歇里都有谁,满心满眼都只在乎一个人,那就是唐佳人。这么问,不过是不想引起步让行的怀疑,不让他晓得自己的侧重点在哪儿。 步让行回道:“院子里有一位家主,还有几位管事一位管家,剩下的,都是丫头、小厮,还有车夫。哦哦,我原本也住在那院子里,也算上一个?”最后一问,十分小心。 唐不休道:“行,算你一个。” 步让行摇头:“不不不,不算也行。”他感觉,这二人绝对不会是家主和几位管事的好朋友,自己还是要与潇潇雨歇里的人划分距离的好。 秋月白问:“家主是谁?管事几人?分别叫什么?” 步让行在听见这问话时,直觉认为这二人是要抢潇潇雨歇,心中稍安,回道:“家主就是家主,样子不错,挺英俊伟岸的男子。哦,也有管事叫他宫主。至于几位管事,小人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秋月白眸光中有了森森冷意,即便在暗暗的车厢里,步让行也能感觉得到那目光的可怕。他立刻改口道:“不过,小人却晓得,一共有五位管事。四男,一女。那女管事,大家都叫她花堂主。” 秋月白微微侧头,唇角勾起,暗道:找到了。 唐不休比起步让行自然耳聪目明得多,他见秋月白那么笑,顿觉刺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唇角却自然而然地上扬,那是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啊。终于寻到蘑菇,即将相见,怎是一个痛快了得?!最起码,要一千一万个痛快。 他伸手拍了拍步让行的肩膀,问:“那花堂主,住在哪个位置?” 这话问的,无论是车内的秋月白和车外的孟水蓝等人,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问位置,你能找到?不把自己绕丢就不错了。 对唐佳人的印象不错,步让行听唐不休那隐含兴奋的声音,顿觉不妙,误以为他要当采花大盗。如此助纣为虐之事,他可不能干啊。毕竟,在昨晚那种血淋淋的场景下,花堂主能淡定的陪他聊天,绝对算得上是奇女子了。只可惜,这么个奇女子,和别人私奔了。唉…… 哎,对呀,她都不在潇潇雨歇了,他说说又何妨? 思及此,步让行开口道:“那个花堂主啊,已经离开潇潇雨歇了。” 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差点儿掀翻整个车厢。 无论车里还是车外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无法淡定了。 唐不休一把扯住步让行的衣领,问:“怎么回事儿?” 秋月白同时问道:“她去哪儿了?” 步让行被吓到,脑子没来得及思考,哆哆嗦嗦地直接回道:“私奔了!和人私奔了!” 唐不休和秋月白互看一眼,愣是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几分相信的意思。然,正是这几分相信的神色,令二人同时陷入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之中。这尴尬因彼此的存在,又瞬间转变成了愤怒。诡异的是,也正是因为对方的存在,这愤怒又被彼此强行吞入腹中,然后挤出一个类似“这很正常、这无所谓、这没关系”的表情,强装冷静。 秋月白暗道:和人私奔?唐!佳!人!那人……是谁? 唐不休暗道:真是一刻都不能省点心!长能耐了,学会和人私奔了?!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七章:胖揍之后见恩师 唐不休和秋月白在假装淡定,门外偷听的孟天青瞬间炸了。 他想不明白的是,唐佳人都没和他好上,怎么就另寻新欢了呢?在秋月白和唐不休面前,他没有存在感也就罢了,可那唐佳人千不该万不该,刚到了潇潇雨歇没两天,就和人私奔了!那人是谁,出来受死! 孟天青第一个蹿上马车,孟水蓝紧随其后。 五个大男人,愣是将小小的马车挤满了。 孟天青一把抓住步让行的衣襟,吼道:“那个野男人是谁?!是谁!?” 孟水蓝拉着孟天青,道:“别冲动别冲动……”瞪向步让行,“快说!不然他能杀了你!” 步让行没想到,车外还有俩。他被虎狼环绕,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敢不招?他喊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就说是个什么男宠,不知道谁的男宠……” 男宠? 孟天青和孟水蓝对视一眼,顿觉天雷滚滚。 孟天青问道:“谁的男宠?” 孟水蓝思忖道:“不会是战苍穹那个没节操的吧?” 步让行一听战苍穹的名字,当即虎躯一震,暗道:战魔宫被毁,战苍穹已死,没想到连他的男宠……咦,不对啊!宫主,战宫主;堂主,花堂主;难道说,潇潇雨歇里住着的,是大魔头战苍穹?!我去,吓死人喽! 孟天青咂舌道:“佳……咳,花堂主和战苍穹的男宠私奔了?” 车厢里变得憋闷,令人窒息。 唐不休问步让行:“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将前因后果讲清楚。” 步让行敢在唐不休等人的威胁下,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潇潇雨歇之事,是因为误以为战苍穹等人只是江湖中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罢了。他逃跑,他们未必寻得到他。可如今一想明白那看起来还算好说话的家主,竟是鼎鼎大名的战苍穹,他就不敢多言多嘴了。毕竟,他怕啊! 步让行含含糊糊地道:“不……不晓得啊。就是听说,他们……他们二人跑了。其它的,我……我真的啥都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大夫,看完病,就离开了。” 秋月白淡淡地道:“既然不知道,就杀了吧。” 步让行吓得呼吸一窒,忙道:“别别别,各位好汉,饶命啊。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 唐不休道:“揍他。” 孟天青扑上去,扯过步让行就是一顿拳脚相加。 步让行抱着头,闭着眼,杀猪似的喊道:“饶命啊饶命啊……” 车厢里本就狭小,这一动手越发施展不开,且拳脚无眼,总有误伤到旁人的时候。于是,大家都伸了伸胳膊腿,令步让行误以为四个人对他同时出手,心中就是一慌,直接喊道:“我说我说,那个男人戴着红脸面具,其它我真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啊……” 砰地一声,看起来十分结实的车板,就此崩裂。空气涌入,终于新鲜了。 步让行保持着抱着头的样子,慢慢睁开眼,用袖子擦了擦一头的汗,放眼环伺一周,赫然看见一个白衣人站在马车旁。风吹动他那宽大的衣袍,好似要腾云而起,随时随风飞去。因隔着些距离,步让行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却在心里哀嚎道:这还有一个! 再去看车夫和小厮,却哪里还有那二人的踪影?看看周围,一片荒无人烟的地儿,当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啊。步让行叫苦不迭,后悔趁着天黑出门了。 唐不休等人纷纷下了马车,拍了拍身上的灰。 孟天青问:“接下来怎么办?也不知道那个奸夫……嗷……” 孟水蓝收回拍向孟天青后脑勺的手,道:“你闭嘴。” 孟天青知道自己刚才那话不好听,捂着后脑勺,不吭声了。 秋月白道:“这人说话未必完全可信,还是要一探究竟才好。” 孟天青看向步让行,问:“这个人怎么办?” 没人吭声。 唐不休随意地道:“杀了、宰了、活埋、捏死,让他自己选一样吧。他交代得不错,理应有四选一的权利。” 步让行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车板子上,哀嚎道:“我的那个好汉啊,饶命啊,小人只是大夫,和战魔宫的人不熟啊……”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我们无人提起战魔宫,你倒是门清啊。得,再给你添个选择,活剥皮如何?” 步让行见惯生死,对死亡有种特别的直觉。借着冉冉升起的明月,他从唐不休的眼中看到了真正的冷意,那是一种对他人生死混不在意的冷。步让行打个冷颤,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恐惧。 秋月白道:“我也给你添个选项。带我们进入潇潇雨歇。” 步让行都想抽自己俩巴掌!他不敢得罪战苍穹,又怎么敢带人回潇潇雨歇去?他摇头,哀求道:“大爷,你是我大爷,千万不要啊……小人若回去,就是一个死字。” 秋月白冷冷地道:“你不去,难道会有两个死字等着你?” 唐不休道:“这个玩笑有些冷啊。” 秋月白:“……” 孟水蓝问步让行:“和我们说说,有关花堂主和……那位男宠的事,以及这两日战魔宫里发生了何事?为何用到你?” 步让行垂下头,一双眼睛乱转,不知道应不应说。 秋月白见步让行此举,便晓得他心中有事隐瞒。眸光一转,看向公羊刁刁,道:“公羊刁刁,你来与他说说。” 四个字,一声炸雷啊! 步让行瞬间抬头寻去,但见秋月白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白衣人的身上,当即头皮一炸,抱头喊道:“鬼呀!” 唐不休扯着步让行的后脖领子,直接将人扯下马车,扔到地上。 步让行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想逃,却不敢。他鼓起勇气,主动向着公羊刁刁所在的方向走去,口中还小心翼翼地道:“师傅……师傅……是你吗?小……小人步让行,承蒙……承蒙……” 风起,吹动公羊刁刁的短发。透过发丝,公羊刁刁看向步让行。 步让行确实与公羊刁刁有一面之缘。若较真儿,叫声师傅绝不为过。步让行认得公羊刁刁,且记忆深刻。二人视线这么一对,步让行就是浑身一抖,拔高声音喊道:“恩师啊!”噗通跪下,直接就是三个响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齐看向了公羊刁刁。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匕首 公羊刁刁仍旧是高冷的存在。对于身外物或者他自身,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却都笃定他变得不太正常。 步让行曾与公羊刁刁有过一面之缘,却并未过多接触,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性,只当理应如此。在他看来,但凡能称得上神医的人,定然是与众不同的。 步让行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公羊刁刁那张虽然十分年轻却干净漂亮的小脸,激动得不行,一身小肥肉都跟着颤抖起来。他道:“师傅啊,您一定是忘了,徒儿落魄街头时,您曾扔给徒儿一本医书。徒儿学后,受用无穷。徒儿不敢对外说,您是徒儿的恩师,怕自己学艺不精,折辱了师门呐……徒弟知道你葬身鱼腹时,哭了三天三夜呀……” 公羊刁刁一抬手,止了步让行的话,只说了一句话,四个字:“非师非徒。” 步让行一僵,厚着脸皮,捶胸嚎道:“师傅不认徒儿,徒儿却不敢忘了恩师啊……想当初,徒儿……” 唐不休一伸手,拍了拍步让行的肩膀,道:“别嚎了,嚎得本尊脑瓜仁儿疼。立刻、马上把事儿讲明白了。送你上路还是送你离开,本尊也需要时间考量一下。既然你和公羊刁刁有一面之缘,本尊随手就把你拍死,也不是那么像回事儿。” 步让行的心颤了颤,暗道:这位大侠,不要把要人性命说得这么轻巧,我们当大夫的救起人来,可没那么轻松啊。 因有公羊刁刁在,步让行不好意思自称大夫,更不可能再装傻充愣。他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垂手而立,将他在潇潇雨歇里的所见所闻都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这一讲,就是两个时辰啊!两个时辰! 直到月挂中天,步让行才做了总结陈词,道:“和花堂主一同私奔的男宠,应就是二王爷的人。” 孟天青磨牙道:“二王爷的男宠?!” 公羊刁刁垂眸,静静不语。 孟水蓝摇了摇扇子,抬头看了眼月亮,道:“讲了整整两个时辰,只多不少。” 步让行吞咽了一口口水,瞥了眼公羊刁刁,小媳妇似的嘀咕道:“我这不是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么。” 唐不休摸了摸下巴,琢磨道:“二王爷的男宠?呵……那个胸前鼓俩大包再也不能人道的二王爷,要男宠干什么?”似乎想到什么,噗嗤一笑,了然道:“是啊,他缺的不是男宠,而是被宠。”伸手拍向步让行的肩膀。 步让行吓了一跳,差点儿跪地上去。 唐不休一把提溜起步让行,问:“没其它了?” 步让行接连点头,道:“没了没了,小人把能记下来的东西都说得一丝不剩。” 一丝不剩?一点儿不挂?呵……孟水蓝笑了。 唐不休松开步让行,道:“如此细致的内容,量你也不能编得这般圆。行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别搁这里碍眼。”一抬手,将那包银子扔回给步让行。 步让行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包银子,抱在怀中,感激涕零地道:“好人呐,您真是好人呐……”看向公羊刁刁,小心翼翼地道,“师傅……您老人家……哦哦,错了,您可需要人鞍前马后的伺候?” 公羊刁刁就好似月夜下的一朵梨花,花瓣随风轻摆,却不与人言。 步让行还要说话,却被孟天青扯到一边去,道:“今晚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言。若被问起,只说有恶徒杀人劫银子,你侥幸逃生。记得不?!” 步让行一叠声地应道:“记得记得……” 孟天青凶道:“快滚!再歪歪唧唧,打你!” 步让行立刻抱紧银子,迈开短粗胖的小腿,向前方奔去。跑了五六步后,停下脚步,在气喘吁吁中回过头,跪在地上,朝着公羊刁刁跪下三拜,这才转身跑入黑暗中。 孟天青收回目光,看向众人,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孟水蓝道:“既然佳人无事,我们兄弟二人也就不多做停留了。百娆阁里还有诸多烦心事,某和天青先告辞了。”微微一顿,补充道,“哦对了,某会查阅一下资料,看看那隐身刺客为何能隐身,那匕首又是什么金贵之物。若有消息,定会尽快通知三位。”抱了抱拳,向自家马车藏匿的位置走去。 孟天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还是跟着孟水蓝跑了。 他追上孟水蓝,问:“咱们就这么走了?佳人还在那男宠手中呢。” 孟水蓝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孟天青一眼,道:“这时候不分开,难道等到人家你侬我侬时碍眼吗?!” 孟天青撇了撇嘴,道:“我还以为,你会凑到佳人跟前邀功呢。” 孟水蓝自嘲地一笑,道:“她能待见某就不错了。” 破损的马车旁,唐不休动手,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干净空空旷旷的车板,将马鞭扔给秋月白,自己跳上马车,打个哈欠躺在了车板上,枕着双手翘着腿,闲闲地道:“要什么车棚,就该这般举头望明月,蒙头睡大觉。” 公羊刁刁提起宽大的袍子,悄然无声地爬上马车,坐在唐不休的身旁。 秋月白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挥动马鞭,在车轮滚滚中向前而去。 夜里风凉,公羊刁刁打了个喷嚏。 唐不休睁开一只眼睛,伸出一只手,道:“到本尊的怀里来。” 公羊刁刁不搭理唐不休,只是抱着自己的双腿,闭上了眼睛。 唐不休契而不舍地道:“要不,本尊到你的后背去?” 公羊刁刁终是回了两个生硬的字:“不用。” 唐不休呵呵一笑,不再逗弄公羊刁刁。 夜里,公羊刁刁实在坚持不住,迷迷糊糊地躺下,睡在了唐不休的身边。 唐不休身体温热,令他不自觉地靠过去。 车轮轻快地前行,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秋月白的靴子里缝了一个牛皮刀鞘,用来插匕首。而今,那匕首却换成了另一只。 月夜下,秋月白将匕首从靴鞘里拔出,把玩了一番。 他手中的那只匕首,赫然就是财神假面人落入唐不休手中的那把,后被公羊刁刁插入胡须大汉的胸前。秋月白对外说,匕首没追回来。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月光皎皎,匕首凶凶。 正文 第七百一十九章:同住新居下 唐佳人和羽千琼马不停蹄,日夜赶路,直奔百娆阁而去。历时一天两夜,终是来到百娆阁前。 唐佳人掀开幕篱,望向已然变成废墟的百娆阁,以及同样被烧毁的霸霸楼,心中百味掺杂,竟是欲哭无泪。 风起,卷着灰烬漂浮在空中,冲入人的眼里,霸道得想要逼人落泪。 唐佳人一吸鼻子,使劲揉了揉眼睛,想把灰尘挤出去。 羽千琼掀开幕篱,看向唐佳人,道:“别哭。所谓的尘埃落定,绝非眼前这一幕。刁刁不是福薄之人。他会等在附近,直到等到你。” 唐佳人道:“我没哭,就是眼睛进了灰。” 羽千琼顺着她的话道:“好。你没哭。” 唐佳人睁眼看向羽千琼,道:“我真没哭。” 羽千琼瞧着她发红的眼眶,心中泛起怜惜,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脸,却怕这份孟浪吓得她逃之夭夭。他扭开头,不敢继续看这个令他魂牵梦系的小女子,怕自己会将她紧紧抱入怀中。这时,微风起,空中飘浮着的灰尘冲进羽千琼的眼中。 唐佳人见羽千琼扭开头,明显不相信自己,一伸手攥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回一拉,道:“你看,我……”微微一顿,后面的话就那么消音了。 晨曦的光束落在羽千琼的眼眸上,为那颗含而不落的泪水镀上一层光晕,晶莹剔透、五光十色,仿若最纯净的感情,凝聚出的魂魄。 羽千琼的长相本就比女子还柔美,此刻鼻尖和眼角微红,眼中还含泪的样子,就好比一轮相思月,无需任何语言,就值得世人为其柔肠百转、怅然若失、寄以相思…… 唐佳人愣怔了。半晌,她问:“你哭了?” 羽千琼缓缓勾起唇角,回道:“风大,迷眼而已。” 唐佳人不信。 羽千琼却没有像唐佳人那般认真的解释,只是转开头,打了个喷嚏。 唐佳人问:“病了?” 羽千琼吸了吸鼻子,回道:“头有些晕。” 唐佳人立刻伸出手,摸了摸羽千琼的额头,皱眉道:“你额头烫人,定是感染了风寒。怎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中途休息一下。” 羽千琼道:“虽不知结果,早日赶来看一看,好安你我之心。” 唐佳人放下幕篱,道:“走走,先去寻大夫看看,然后找家客栈住下。” 羽千琼道:“客栈里人多嘴杂,总有不便。” 唐佳人思忖道:“我倒是有间小房可以住人,只是怕有人寻霸霸楼的人,扰了清净。” 羽千琼道:“百娆阁的后门对面,两条街外,有一所宅子。我嫌阁里吵闹,将其租赁下来,却一直没有机会去住。不如我们住在那儿,刁刁若是想到,也会寻到那。” 唐佳人那双猫眼瞬间绽出璀璨夺目的光。她一叠声地应道:“好好好,我们就住那儿。我平时出来溜达溜达,没准儿还能碰到休休。” 羽千琼微微颔首,放下幕篱,与唐佳人一起去了医馆,抓了三副药,然后返回到他租赁的小宅院里。 小宅院不算大,却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好房子。 漆成黑色的大门,看起来有几分厚重感。推开门,是一个小院。小院里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直通到主屋。鹅卵石的左右,是两块地。因无人种植,长满了野草和大小不一的各色花朵。这些花儿有野花,也有一些寻常百姓家喜欢种植的花朵,即便没人搭理,也活得颇为滋润。围墙刚要一人高,若是翘起脚,能看到隔壁邻居家。若是没那窥视的心思,这个高度恰恰好。墙上爬了些绿色藤蔓,绽开几朵粉色、紫色和白色的喇叭花,随风轻颤,颇有野趣儿。 唐佳人心里挂记着公羊刁刁的安危,一路疾行,一颗心始终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晃悠着。如今,虽没有得到公羊刁刁的消息,心头仍旧焦躁不安,但由花花草草勾画出的田园美景,却轻轻抚平了她的坏情绪,让心情得以舒缓。 她一手提溜着药,一手掀开幕篱,然后随手扯过一朵淡蓝色的花朵,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眯眼一笑,道:“你租赁的这个院子不错。” 羽千琼掀开幕篱,望着唐佳人,看似随口道:“喜欢的话,可以买下来。”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住不了几天,买来何用。”晃着手中药包,踩着脚下鹅卵石,向着主屋走去。 羽千琼跟在她的身后,反倒像是客。 唐佳人看见门锁,往旁边一让,示意羽千琼拿钥匙开门。 羽千琼从腰间取出根铁丝,将其中一根折弯成自己要的模样,然后探入锁头,只听咔吧一声,锁头打开。 唐佳人颇为诧异地问道:“你……没钥匙?” 羽千琼回道:“这家主人倒是给了我钥匙,我嫌带着麻烦,直接扔了。” 唐佳人看向他手中的铁丝,道:“也是。有这么一根铁丝,什么锁打不开?” 羽千琼笑了笑,收起铁丝,打开房门,道:“也有一种锁打不开。” 唐佳人迈步进入门里,随口问:“什么锁?” 羽千琼盯着佳人的背影,眸光幽幽地回道:“心锁。”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羽千琼,你可千万别学文人那套酸叽呀。” 羽千琼回道:“家里没醋了。” 唐佳人瞬间领会了羽千琼的笑点,哈哈大笑起来。 羽千琼的眸光变得柔和,看起来就像一位风度翩翩的温柔公子,半点不见往日的暴戾和偏激。 这是一间民宅,有主屋和厢房各一间。厢房在主屋的左手边,且两个屋是相通的。不用特意绕到正门,挑开帘子就能见到彼此。这种布局和唐佳人与唐不休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 主屋的右手边,是一间厨房。同样,挑开帘子就能到厨房做饭,厨房里有个烟熏火燎的,屋里人也能呛得直咳嗽。 后院,也有个园子。不如前院大,却是同样的野草鲜花共舞。角落里,有间茅厕,用茅草搭建,看起来不那么结实。 正文 第七百二十章:偷偷查问 唐佳人在屋里转了一圈,又抻脖子看了看后院,对屋与屋之间的门帘颇为不满,遂点评道:“没门。” 羽千琼道:“下午去寻个木匠,做两个门。”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算了。住不了两天,不折腾了。” 羽千琼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唐佳人还算有客人的自觉性,道:“我住厢房,你住主屋。” 羽千琼应道:“好。” 唐佳人将药放在桌子上,对羽千琼道:“你躺着休息一下,我去采买些东西回来。” 羽千琼道:“我陪你一起去。” 唐佳人摇头,道:“你好好儿休息。我去去就回。” 羽千琼执意道:“战魔宫的人很可能会追来,我虽掩盖了行踪,却做不到万无一失。战苍穹还不知你真实身份,若知,后果不堪设想。” 唐佳人伸出双手,推着羽千琼的胸,将其一路推着后退,直到跌坐到床上。她威胁道:“不许动,老实躺着,否则给你每副药里加三斤黄莲!” 羽千琼瞧着唐佳人那生动的眉眼,终是点头道:“好。” 唐佳人放开羽千琼,走到院子里,扯了几朵黄花在手心里一揉搓,然后将汁液涂抹在脸上,这才放下幕篱,大步走了出去。 百娆阁烧毁了,霸霸楼人去楼空,整条街又恢复成半死不活的样子,曾经的繁华就好似过眼云烟,瞧不见个影儿,只剩下空空的回忆,和偶尔提及的一句:那个时候啊…… 百娆阁的那场大火,波及了四家店后,得以控制,还不算损失太惨烈。唐佳人的目的十分简单,往人多的地方凑一凑,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可无论是酒肆还是茶楼,每个人对此事都讳莫如深,闭口不谈。 唐佳人有心提溜两个怕挨揍的人去巷口里谈谈心,又担心自己“初来乍到”,太过惹眼。毕竟,她还要住一段时间的。 唐佳人安慰自己说:不急于一时。 她拿出一张面值最小的银票,去寻银庄兑换了一大包的银子,沉甸甸的背在了背上,那感觉真是好得不要不要的。 唐佳人再次往这条并不繁华的街道上一站,立刻有了“老娘富甲一方”的霸气感,那真是荡气回肠啊!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采购所需之物。 虽说只是小住几天,但到底是几天,取决于公羊刁刁和休休出现的时间,而不取决于她的心思。如今她是有钱人了,自然不好委屈自己。衣裙,要最好的;饭菜,要做好的;首饰,要最好的!唯有心情,只有在见到休休和刁刁之后,才会变成最好的! 唐佳人相信,她会等到他们,一定会的! 她迈着六亲不认的狂傲步伐,走进百娆阁斜对面的一家布庄,直接道:“老板娘,把最好的衣裙和袍子拿出来!” 老板娘那双被睡意打败的双眼立刻变得神采奕奕,一溜小跑来到唐佳人面前,含糖量极高的喊了声:“姑娘~” 唐佳人一抖,道:“别发贱,直接上好货。” 老板娘欢快地应道:“来喽~” 唐佳人在两条衣裙之间挑挑选选了半天,终是感慨道:“有钱的是大爷没错,有钱的大爷却不一定能买到相中的货。来,把这两条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两套衣裙都包上吧。” 老板娘瞬间乐开了花,一叠声地应道:“这就包,这就包……” 唐佳人道:“再把那两件寒酸到不能再寒酸的袍子包好。” 老板娘摇晃着小脑袋道:“您等好吧……” 唐佳人问:“都说这儿十分景气,怎么一见之下,这般荒凉?我可是奔着霸霸楼来的,却只看见一片灰烬,真是丧气。” 老板娘拿眼睛往左右一扫,刻意营造出紧张的气氛,这才低声道:“哎呦姑娘,这你可不知道,百娆阁一场大火,把霸霸楼也给烧干净了。” 唐佳人大声啐道:“倒霉的百娆阁,害姑奶奶白跑一趟。” 老板娘立刻紧张道:“别别……别喊。”这一次,倒是真紧张了。 唐佳人问:“怕什么?姑奶奶还要骂人呢!你去把那百娆阁的人叫过来,姑奶奶骂死他们!” 老板娘一张脸皱成了菊花,双手合十,道:“姑奶奶,我说姑奶奶,你可小声点儿,那霸霸楼和百娆阁的名字,可都不能随便提起,容易……”又往前后左右看了看,这才继续道,“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唐佳人横道:“少骗人。姑奶奶我就说,我不但说,还要到处嚷嚷……” 老板娘吓出了一身冷汗,沉下脸,道:“你走,快走,我不做你生意了!” 唐佳人将手往柜台上一拍,怒道:“你敢不卖姑奶奶衣裙,姑奶奶杀你全家!信不信!” 老板娘是普通百姓,却见识过江湖人的蛮横不讲道理,那是一言不合就开打啊。她心中害怕,硬是挤出一个惨兮兮的笑脸,道:“卖……卖还不成吗?姑娘……哦,不,女侠息怒啊。” 唐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且说说,那百娆阁怎么回事儿?为何不让提?” 老板娘拍了拍胸口,再次环顾四周,然后趴在布料上,小声道:“前几日,百娆阁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好多人。” 唐佳人一拍柜台,发出嘭地一声。 老板娘一抖,又是左一眼右一眼前一眼后一眼地看了一圈,这才趴在布料上继续道:“火起之前,来了好多黑衣人,那……那是真杀人呐。我……我是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唐佳人觉得自己白费了功夫,又拿了些贴身的换洗衣物,付了银子,就准备离开。 老板娘见唐佳人买了这么多东西,心情瞬间美丽,用针缝了个简单的口袋,将衣物统统装入其中,递给唐佳人,道:“女侠你别出去打听百娆阁里的事儿,旁人不会对你说的。你不晓得……”再次环视一周,这才小声道,“据说啊,那里住着一位大人物呢。” 唐佳人伸手去接包裹,却被针扎了一下。她一皱眉,缩回手。 老板娘立刻道:“哎呦,这……这竟忘了拔针,真是该死。”随手扯过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唐佳人。 唐佳人把手上的血擦拭干净,帕子随手扔在了柜台上,道:“继续说。”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一章:血流满地 老板娘继续道:“当晚,在火起之前,有一队人马赶来,冲进了百娆阁里。大家都不敢去看,生怕见到什么不应该见到的东西。后来那队人走了,又来了两三个人。这几个人来后,百娆阁才起的大火。啧啧……那火势大得令人心肝乱颤啊。真的,差点儿就烧到我这边来了。我这里都是布料,最怕火了……” 老板娘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有些拎不清的样子。唐佳人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有用信息,便顺着她的话,问道:“火可是那两三个人放的?” 老板娘立刻摆出“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嘴脸,晃着脑袋回道:“我哪知道是不是他们放的火。不知道,绝对不知道……”话锋一转,嘀咕道,“反正他们出现后,大火就烧起来了。”肩膀一哆嗦,“百娆阁里,还有人呢。唉……真是造孽啊!” 唐佳人的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问道:“你可知道那几个龟儿子是谁?长得什么模样?!放火可是大罪!” 老板娘向后退了退,谨慎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不知道不知道,快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佳人拿出一锭元宝,拍在了柜台上。那财大气粗的模样,实在是令人羡慕嫉妒啊。 老板娘再次环视一周,然后伸出干瘦的手,悄然摸走元宝,小声道:“其中有一个人,我瞧着有些眼生。琢磨了一会儿,确定是见过的。不过,也……也不能确定。” 老板娘这种态度很好理解。那样一场大火,又有人故意为止,谁都不想惹麻烦上身。 唐佳人直接问:“谁?” 老板娘再次前后左右地看了一圈,在唐佳人准备动手打人之前,一张嘴,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忙掏出帕子挡住嘴巴,企图停止咳嗽,却根本停不下来。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不会生生把自己咳死吧?”说实话,瞧着那样子还真像。 唐佳人的视线往老板娘的帕子上一扫,发现那帕子竟是女子的惯用之物,倒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这是布庄,最不缺的就是帕子之类的女子物件。 老板娘又咳了几声后,抬头看向唐佳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气喘吁吁地道:“不不……不会吧?” 唐佳人中肯地回道:“说不准。”转而提醒道,“你咳出血了。” 老板娘大惊失色,展开手帕,看了眼帕子上的血迹,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惊恐道:“这……这这……”抬头看向唐佳人,“我……我我……” 唐佳人上前一步,安抚道:“莫慌张,咳嗽些血出来都是小事儿。不是每个月都咳上几天,就没事儿。你先把事儿给我说清楚,再去医馆看看,不然你死都死得没尊严,知道不?” 老板娘呆愣愣地望着唐佳人,忘了反应。 唐佳人点了点头,认真道:“说吧。” 老板娘用颤抖的手攥紧手帕,收入怀中,然后指向右手边的方向,颤声回道:“住在……茶楼的……那位……” 整条街上,只有一个正经八百的茶楼。住在正经茶楼上的人,唯有一个假正经的秋月白。 唐佳人结合老板娘所言,自动脑补出画面——秋月白放火烧了百娆阁。 为何? 这两个字竟成为了一个虚假重点。 唐佳人问:“你确定?” 老板娘回道:“当晚我就在店里住,看见他带人进了百娆阁,然后百娆阁里就起了大火。这事儿可不只我一个人看见了。不信,你去问问别人。就是不知道别人敢不敢像我这般和你说。我啊,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我得赶快去找大夫看看。你……你能不能再给点儿银子啊?我这可是冒着危险告诉你的。我听别人称呼那人什么秋城主,一听就知道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咳咳……咳咳咳……我可得罪不起。” 唐佳人又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了老板娘,然后从她的眼皮子底下抽走两卷布,扛在了肩膀上,然后抓起染了自己鲜血的帕子,塞进怀里,扭身就走。 老板娘瞪着眼睛伸着手,要喊不行,可没等发出声音,整张脸都痛得扭曲了。 唐佳人满载却不归。她横晃出了布庄的大门,留下一脸扭曲的老板娘,在瑟瑟发抖中关上了大门,然后转身进了里屋。这种里屋,一般都是用来给妇人换衣服用的。 里屋的地上,有一个人趴在地上,喉咙里流淌出的鲜血有好大一滩。老板娘视而不见地跨过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盘腿坐在椅子上,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服下,然后闭眼调理生息。 她的表情扭曲,眉头紧蹙,看样子痛苦不堪,尽管吞下药物,也没见得好上几分。似乎疼得狠了,她突然张开眼睛,照着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捶了几拳。噗地一声,吐出一口略显乌黑的血液。她刚要松口气,却被疼痛侵蚀,一把抓住椅子的扶手,痛得五官扭曲,青筋暴起。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游动过去。 大街上,唐佳人有些心神不宁,随便采买了些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挂了一身,然后在备受瞩目中,走到米面铺子,称了半袋大米。 米店老板见她采买的东西都是生活必用之物,又见她戴着幕篱,猜是外地人,于是搭话道:“这位小姐,何必如此辛苦,准备这些俗物?不如在小店里休息几日。我那婆娘,惯会做吃食。只要价格合适,小姐想吃什么……” 唐佳人正纠结在秋月白放火烧百娆阁这件事上,心情不好,听闻米店老板的话后,直接回怼了一句:“吃人肉!” 米店老板倒吸一口凉气,闭嘴不语。 唐佳人丢下碎银子,一把抓起半袋大米,走出米店,向着小院而去。 米店老板吐出一口凉气,嘀咕道:“真是不是好歹。曾在我这楼上住着的,可都是出手阔绰的大爷!旁人想住,还求不来呢!” 店小二配合道:“就是!” 米店老板骂道:“干活去!” 唐佳人寻思着自己的心事,压根就没注意去听米店老板的嘀咕。毕竟,常人不会将米店当成客栈呀。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曼珠沙华的诱惑 唐佳人一路回到小院,直接从正门而入,口中嚷嚷道:“我回来……”话未说完,整个人因眼前的一景儿呆愣住。 但见,羽千琼手中抓着柔软丝滑的银白色内袍,一只脚跨出浴桶,踩在凳子上,另一只正要抬起,走出浴桶。 水雾袅袅中,他那头湿漉漉的长发贴在了身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水珠,形状完美的红唇因水雾变得柔软,好似晨曦中的一颗果实,载着露水的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芬芳,等人采撷。 他的肌肤白皙,却并不羸弱,薄而细腻的皮囊下,是紧致的身躯。每一个线条,都看似温柔,却是能要人性命的温柔。 他右胸前的的曼珠沙华好似由肌肤下渗出的血液勾画而成,红得那般妖艳,简直能勾魂夺魄。 他手中抓着的内袍,由胸口垂下,恰到好处地挡在了私密处,让这场“突如其来”的赤-裸-相-见,显得不那么尴尬,却绝对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最是引人遐想;男子的半遮半掩,又何尝不是风流诱人? 黑色的发,瓷白的肌肤,血红色的曼珠沙华,银白色的内袍,朦胧的水雾,微微愣怔的眉眼在呼吸间变成一种释然的笑意,半含戏谑,半点风情,那是恰到好处的媚,堆积成眼尾的一点红痕,变成了致命的毒,见血封喉。 水雾妖娆,男色惑人,让唐佳人产生一种错觉。 长在羽千琼身上的曼珠沙华好似有了生命,在这闷热的房间里,慢慢生长。它冲着她扇动花瓣,尽显媚态;它冲着她探出花蕊,轻轻缠绕;它冲着她低声下气耳语,拉着她靠近他,让她坠入旖旎与疯狂,勾着她同下地狱…… 手中拎着的大米袋子嘭地一声砸在地上,身上挂着的锅碗瓢盆同时滑落两只,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唐佳人回过神,急忙去抓那些逃跑的叛徒,身上挂着的东西都齐齐叛变,接二连三地往地上掉去,活生生磕碰出络绎不绝的乒乓声,杂乱成一团。 羽千琼发出一声轻笑,从凳子上走下来,赤脚踩在一块已经铺好的软布上。 唐佳人撅着屁股没有抬头,却能看见他漂亮的双脚和修长的小腿。再往上……也能看见,却不好再看。 羽千琼抖开手中内袍,在唐佳人的眼前划过一道流光,好似绽开的一朵银莲,柔软而馨香。羽千琼将狍子穿在身上,系好,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询问道:“你还要捡多久?” 唐佳人清了清嗓子,回道:“我捡多久,取决你什么时候穿好衣物。” 羽千琼蹲下身子,与唐佳人对视,道:“我又没光着,你紧张什么?” 唐佳人矢口否认:“没有。我一点儿都没有紧张。” 羽千琼道:“你流鼻血了。” 唐佳人掏出帕子,擦掉鼻血,认真道:“脑袋空太久,血自流。” 羽千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一扭头,打了个喷嚏。 唐佳人瞬间乐开了花,道:“让你嘚瑟!” 羽千琼回头,瞪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的笑僵在脸上。 羽千琼伸手将她拉起来,然后自顾自地收起了那些东西。 他身上的水分没有擦干,银白色的内袍贴在他的肌肤上,将那诱人的身体轻抚,勾画出若隐若现的风光。 唐佳人转开眼,道:“羽千琼,你能不能穿上外袍?” 羽千琼回道:“外袍脏了。且,我不喜欢那种死气沉沉的黑色。” 唐佳人抓过包着衣物的包裹,放在床上打开,从中翻找出两件男子外袍,拿起一件抖了抖,问道:“这件青绿色的,你喜欢不?” 羽千琼凑到近前看了看,眸光中划过喜悦的痕迹,仿若星子点亮夜空。嘴上却略带嫌弃地道:“看起来还好,料子却不怎么样。” 唐佳人又拿起一件问:“这件灰蓝色的呢?” 羽千琼摸了摸,道:“料子尚可,样子不怎么样。” 唐佳人道:“看来,你是相中这件喽?”拎起自己选的红色衣裙,斜眼看向羽千琼。 羽千琼看了看,十分中肯地点评道:“你这是新人拜天地时穿的衣裙。” 唐佳人愣了愣,道:“不会吧?我瞧着这衣裙没那么夸张啊。” 羽千琼将其拿在手中看了看,道:“这喜服没有做完。只绣了衣领、袖口和裙摆边,身上的花纹都没有绣完。” 唐佳人将衣裙一摔,怒道:“想我行走江湖即将满一年,还有人胆敢糊弄我!”抬腿就要往外走。 羽千琼拉住她,道:“这么个小地方,大家都是买来布料自己量体裁衣。能有这几件还算合身的成衣,已经很不错了。那红色衣裙虽是没绣好的喜服,但料子和做工还算可以,你先对付穿着,等我闲来无事,给你做两套。” 唐佳人的小宇宙震惊了!她问:“你会做?” 羽千琼回道:“若不会,与你说什么?”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你真了不得。那我可等着了。哦,我刚带回来两卷布,你随便用。” 羽千琼点了点头,道:“今天时辰不早了,你也洗洗,早点儿休息。我在厨房里烧了水,一会儿给你换上。” 唐佳人抗议道:“我还没吃饭呢!” 羽千琼道:“那我去煮粥,你自己洗洗。” 唐佳人点了点头,腹诽道:自己洗洗?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她也没打算让他给洗洗呀。 羽千琼穿上鞋子,掀开帘子去了厨房。 唐佳人伸出手想要叫他穿上衣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总提议,就显得自己过于关心他的身体,还是……当个睁眼瞎吧。 唐佳人一个人,抱起整桶水,来到院子里倒掉,然后将水桶搬回到自己的屋里。 羽千琼提着水桶走来,将热水倒入木桶内。 唐佳人情不自禁地扫了羽千琼一眼。 羽千琼转身出去,又打了一桶热水进来。 唐佳人控制不住自己,又扫了他一眼。 羽千琼放下水桶,问:“想说什么?” 唐佳人问:“冷不?” 羽千琼回道:“不冷。” 唐佳人问:“凉快不?” 羽千琼回道:“凉快。” 唐佳人问:“你也有腿毛呀?” 羽千琼回身,去穿亵裤和外袍。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三章:活色生香呀 唐佳人终于刺激到了羽千琼,顿觉心情大好。 她哼着小调儿,脱掉外衣,扯掉裙子,踢开鞋子,正要脚踩亵-裤,就见帘子被掀起,羽千琼穿着深绿色的衣袍,拎着一桶热水,去而复返,来到木桶边,十分自然地注入热水。 唐佳人松开踩着亵-裤的小脚丫,让已经露出半截腰肢的亵-裤归位。双手一拢,抱在胸前,捂住单薄的亵-衣,不然自己春光外泄。 羽千琼没看唐佳人,倒了热水后,又转身出去了。 唐佳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再进来,立刻扯掉衣裤,仅穿着一个红肚兜就跳进了浴桶中。 浴桶不算大,但三桶水对于它而言,还是少了些。最重要的是,这三桶还他爹的是热水! 唐佳人惨叫一声,一个高从热水中蹦出! 如今她的身材可谓是前凸后翘,这么一蹦,不说是惊天动地吧,但那白花花的一团,绝对令所有男子把持不住。除非,他是个太监。 羽千琼听见叫声,立刻冲进了唐佳人的房间,双手一伸,抱住了由天而降的唐佳人。 四目相对,唐佳人的那双妩媚大眼,瞬间竖起,整个人一扭身,就从羽千琼的怀里跳出去。幸运的是,她躲开了尴尬;不幸的是,她又跳进了热水中。 “嗷……”唐佳人再次发出一声惨叫,一把抓住羽千琼的衣襟,一个高跳出浴桶,缩着双腿落在了他的怀里。 羽千琼双手一托,抱住了唐佳人,就如同捧着一个活色生香的人参姑娘。白白嫩嫩的身体,波涛汹涌的胸,纤纤不及一握的腰肢,浑圆挺俏的臀,秀色可餐的脚,一副“见鬼了”的愣怔表情。 手中丰满略沉,压在手指上,极具手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捏一捏。然,羽千琼没有动手。他问:“冷不冷?” 唐佳人摇了摇头。 他问:“热不热?” 唐佳人点了点头。 羽千琼托着她的身体,将她放到床上,道:“等会儿,我去打凉水来。” 唐佳人扯过被子,裹住自己,将脸往被子里一扎,很想就这么昏死过去。 羽千琼转身,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帘子落下,唐佳人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开始挠被子。听起来就像猫在磨爪子。 隔着帘子,羽千琼垂眸笑了。也许,他不应该太早沐浴,现在若去冲凉水,定会引起她的怀疑。算了…… 羽千琼给了唐佳人一个缓和尴尬的时间,这才又打来三桶水,倒入浴桶中。他挽起袖子,将手探入水中,试了试温度,感觉温度合适,这才对唐佳人道:“我出去了。你有事叫我。” 唐佳人蒙着被子点了点头。打眼一看,就如同一只蝉蛹在玩东南西北。 羽千琼捡起被唐佳人扔了一地的换洗衣物,塞进木桶里,走了出去。 唐佳人听见动静,探出头看向终于平静下来的门帘,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一头长发,甩掉烦闷的情绪,这才探头探脑地盯着门帘,仔细听了听动静。她听见锅碗瓢盆的声音,顿觉安全,当即丢开被子,跳入水中,使劲儿揉搓了两把脸,试图将那不正常的红晕搓掉,搓成不存在。可惜,不能。 唐佳人真怕羽千琼又进来,当即咳了咳嗓子,喊道:“我沐浴喽!” 隔着两个帘子,羽千琼回道:“我在熬粥,暂时过不去。” 唐佳人气结!她不是让他过来看自己沐浴,是提醒他别过来看自己沐浴。真是乱糟糟的一天。 唐佳人把不满发泄在浴水中,使劲儿扑腾了几下。 羽千琼熬着粥,脸上还挂着罕见的笑意。那种源于心灵的愉悦,对他而言是那么的弥足珍贵。原本他以为,自己只要一点点就可以,然后在偷来的这段时间里,步步蚕食她的感情。现在,他食髓知味,不但不想放她离开,且想要得到更多。他想她留下来,与自己生活在这间小院子里。 他从未贪恋过任何事、任何人、任何味道,如今……却是痴迷、执迷、不悔…… 唐佳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洗干净后,伸出手去抓被她扔在地上的衣裙,却发现……没了! 她想,衣裙应该是被羽千琼捡出去了,倒也没太担心。毕竟,他不可能随手就把她的衣裙扔掉啊。 唐佳人清了清嗓,将自己缩进浴水中,扬脖喊道:“羽千琼,把我新买的衣裙拿来。”微微一顿,用不大的声音补充道,“还有内衣内裤。” 羽千琼应道:“好。”他擦干净手,掀开门帘,从厨房走出,来到包裹前,找出女子的所用之物,一同捧进了唐佳人的房间,将其放在了床上,而后尽量目不斜视地走出去,站在门帘后,双颊悄然爬上红晕。 当她跳进他怀里时,他心头剧震,倒也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这种天降红颜的滋味。如今再进入那间屋子,空气中的氤氲都好似变成了媚-药,通过他的呼吸、他的肌肤、他的细微感官,进入他的身体里,在旖旎中化为烈酒。他的脑中会不自觉地回忆起刚刚发生的场景,就好似两块打火石相互碰撞出火花,瞬间点燃了一身的烈酒。他,燃烧了。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浓烈,令他难以自持。 羽千琼拎起唐佳人换下来的衣物,大步走出房间,呼吸一口清朗空气,来到院子里的井水边,打上井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将水倒入衣物中。 羽千琼素来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他看得出,唐佳人不是一个持家女子。她沐浴前不知道准备换洗衣物,脱下的脏衣裙能扔一地,就足以说明两个问题,一,她很可能不会洗衣物。二,唐不休是何其宠溺她。 羽千琼的衣袍有仆人去洗,但唐佳人的衣裙他却想自己用手清洗干净。他不是和唐不休较劲儿,绝对不是。 羽千琼满脑子想的都是唐佳人,也没注意到她的衣兜里装了什么。 唐佳人趿拉着鞋子,擦着头发,推门而出时,正好看见羽千琼在往木桶里倒水。走近两步,赫然可见木桶里装着她刚刚换来下的衣裙。微微一愣后,气势磅礴地大声吼道:“住手!”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同甘共苦 对于羽千琼而言,错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发生两个。现实却喜欢打脸,且啪啪声不绝于耳。 米粥糊了,锅烧坏了,唐佳人将他赶出了厨房,扬言道:“我要亲自下厨,拯救一下可怜巴巴的胃。” 羽千琼望着即将落山的日头,决定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将二人换下来的衣物清洗干净。他打了个喷嚏,晃了晃晕沉沉的头,再次来到井边。这一次,他很仔细地翻了翻唐佳人的衣物,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生怕再洗坏了什么。 这一翻,还真被他寻到了一块湿帕子。那湿帕子上沾染了血迹,虽不多,却如同一点红梅,悄然绽放。 羽千琼回想一下,也没发现唐佳人哪里受伤,便要将湿帕子浸入水中,揉搓干净血迹。手在即将探入水中时停下,再次将帕子拿起,眼睛盯着那一点血迹呆愣片刻,情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转而一笑置之,就要将帕子送入水中揉搓起来。 唐佳人没有买洗衣用的皂角等物,羽千琼想起草木灰也有洁净衣服的效果,便站起身,要去厨房掏些草木灰出来清洗血迹。 还没等他拉开厨房的门,唐佳人就一头冲了出来,直接撞进他的怀里。随着佳人冲出来的,还有大量的烟。 唐佳人一抬头,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未语泪先流。 羽千琼一惊,忙扶住佳人,向无烟的地方避开,问:“怎么了?” 唐佳人悲愤道:“那柴火太欺负人!我把它好好儿地……咳咳……添入炉洞里,它却拒绝燃烧;我把柴火从炉洞里抽出来,它却咳咳……咳咳咳……它却呼啦啦地燃了起来。” 羽千琼放开唐佳人,用袖子挥了挥已经有所减少的白烟,向里看去。 唐佳人在他身后解释道:“没事儿,我没点着厨房,我会生火做饭。燃烧着的柴火被我一脚踢进了炉洞里。真是非暴力不肯乖乖听话燃烧啊。” 羽千琼不赞同地道:“水火无情,再有此事,你喊我来处理。” 唐佳人不置可否。她吸了吸鼻子,摸了摸脸,道:“我得洗把脸,都是灰。” 羽千琼将手中的湿帕子递给她,道:“擦一擦吧。” 唐佳人将湿帕子展开,看见了那尚未清洗干净的血迹。 羽千琼将湿帕子从唐佳人的手中取回,把血迹叠起来,道:“仰头,闭眼。” 唐佳人被唐不休服侍习惯了,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直接依言而行。 羽千琼一手托着唐佳人的下巴,一手用湿帕子擦拭她那张小花猫似的脸:“没见你受伤,这血迹怎么来的?” 唐佳人回道:“去布庄买东西,那老板娘给我缝了个袋子装衣物,却没把针扯走,害我被扎了一下。” 若是平时,此事从其他人嘴里说出,羽千琼也不会想太多,但事关唐佳人,他就不得不深思一些。毕竟,她的血肉才是这世间最难求的宝贝。目前来讲,谁也无法确认她的血肉珍贵到何种程度,但小心总是没错的。 羽千琼看似不经意地道:“一个布庄老板娘,怎么会如此不小心?”既用针扎了人,还卖出一套尚未完成的喜服? 唐佳人撇嘴道:“不是个好东西。赶明个我去找她,把打赏的银子要回来。谁让她把未完成的喜服卖给我。” 羽千琼问:“这帕子是你的,还是她的?” 唐佳人察觉到不对劲儿,张开眼睛,问:“怎么了?” 羽千琼不想让唐佳人紧张,于是笑着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那老板娘不厚道,用的帕子却不错,看起来精致得很。” 唐佳人从羽千琼的手中拿回帕子,展开看了看,只觉得脏兮兮的,倒也没看出好坏。反正摸起来,确实十分丝滑柔软。她问:“这个人有问题?” 羽千琼回道:“一张帕子罢了,没什么问题。”言罢,又打了一个大喷嚏。 唐佳人的注意力被转移,道:“哎呀,忘给你煎药了。”推着羽千琼,“走走,进屋去躺着,我给你煎药。” 羽千琼任佳人推着自己,将重量倾斜在她的手心。尽管隔着两层布料,羽千琼还是瞬间爱上了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 唐佳人一鼓作气,将羽千琼推进屋里,按在床上。打开窗和门,将呛人的烟放出去。她收拾起那些皱皱巴巴的银票,揣入怀中,然后钻入厨房,搬出自己买来的药壶,洗了洗,灌入水,倒入药,将刚坐到炉子上的粥锅端走,放上药壶,就开始熬制起来。她和公羊刁刁在一起一段时间,晓得熬药得用慢火,于是又是一番折腾。 羽千琼没有躺下,而是掀开门帘,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为自己忙碌。 唐佳人横了他一眼,他回以一笑,脾气好得令人咂舌。 天色黑透后,唐佳人这碗药终于煎成了。 她端着药碗对羽千琼道:“去床上躺着喝。” 羽千琼问:“站着喝岂不是更方便?” 唐佳人回道:“你病了,躺着才能证明病重。我这副药熬得辛苦,你得摆正姿势,证明需要我这副药。若明日药到病除,看你活蹦乱跳,那我得多有成就感,多开心呐。” 羽千琼的眉角跳了跳,配合得抚着额头道:“我头晕得厉害,先去躺一会儿。” 唐佳人立刻上前一步,单手搀扶着他,道:“小心些。” 羽千琼忍着笑,走到床边,脱下鞋子,躺在床上。 唐佳人点亮买来的蜡烛,然后坐在床边,尽职尽责地吹凉了药,递给羽千琼,道:“快喝吧,救命的。” 明明只是小风寒,却被她说得那般严重。 羽千琼扫了眼唐佳人那只黑漆漆的小爪子,以及被她再次抹黑了的小脸蛋,眸中一暖,抬起手,将药喝下一半。 唐佳人道:“喝干净啊。” 羽千琼将药碗递给唐佳人,道:“同甘共苦。”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要不要这么追求形式啊?” 羽千琼笑而不语。 唐佳人的腹中饥肠辘辘,十分不合时宜地叫出了声。唐佳人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打个饱嗝,抹了抹嘴巴,道:“挺解饿。”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你觉得他是谁? 羽千琼盯着唐佳人那张皱到一起的小脸,心头泛起醉人的温柔。他伸出手,用拇指擦了擦佳人脸上的黑灰,道:“刚才那是共苦。” 唐佳人自然要问:“同甘呢?” 羽千琼支起身子,欲亲吻佳人的唇瓣。 唐佳人如同受惊的猫,瞬间站起身,后退跳开。 羽千琼的眸光变得深邃,追问道:“不想同甘?” 唐佳人点了点头,正色道:“许多人都是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你我之间,也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羽千琼眯起眼睛,退回到原处,单手支头,侧躺着,幽幽道:“唐佳人,你留着我的尾指,难道不是心中有我?” 唐佳人哈了一声,道:“你终于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是华粉墨了!” 羽千琼道:“华粉墨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如同这样的名字,我有许多。最常用的,便是羽千琼。你记得我是千琼即可。” 唐佳人打个响指,道:“好,羽千琼,我现在明明确确告诉你,我之所以留着你那根断指,是因为不相信你坏得无可救药。人家都说,最狠的方式就是让你死无全尸。我从黑崖下逃生后,决定在你死后给你一个全尸。”咧嘴一笑,“感不感动?” 羽千琼:“……” 唐佳人继续道:“所以,在我看来,喝药是同甘;至于共苦嘛,呵呵,从你水洗我银票到现在,却没有被我毒死,已经是这世间难得的共苦。我心里苦,你心里也不好过吧?好了,你休息吧。睡不着的时候想想怎么才能赚到银子还给我。” 羽千琼:“……” 唐佳人放下碗,向厨房走去,点了蜡烛,继续熬粥。 羽千琼躺在床上,望着烛火,慢慢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道:拒绝得如此直接,不给人一点儿希望。唐佳人,杀人不见血这种事,你做起来真是得心应手。可我……不想死。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厨房里已经溢满诱人的饭香。 唐佳人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没买肉和菜。 不过,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喝些粥,也是极好的。 她用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到嘴边吹了吹后咽下,香得眯起眼睛,一副心愿得以满足的模样。 喝了几口后,不再那么饿,就觉得口中没味了。 也许是粥的香味太诱人,竟引来了两只不速之客,皆是一尺多长,绝对是肉乎乎的一对儿。 唐佳人眼睛一亮,抓起两根筷子,当成飞镖投掷出去,直接将两只大老鼠戳死。然后拎它们的尸体到井边,利索地处理干净。留其肉,丢其皮。 回到屋里,没寻到油,只找到一点儿盐巴,仔细地涂在肉上,然后架在火上烘烤。 一盏茶的功夫,两只大老鼠已经变得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唐佳人扯下一条老鼠腿,送入口中咀嚼着,顿觉心满意足啊。 她将一锅粥和两只老鼠一同搬进大屋里,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两只碗盛满粥,捧起一碗,坐在椅子上,吱溜一口,道:“来来,吃饭。” 羽千琼确实感染了风寒,这会儿已经睡着,被唐佳人叫醒,也不忍心拂她好意,便爬起身,来到佳人对面,陪她一同进食。 他本没什么食欲,可喝着佳人做的粥,吃着佳人烤的肉,顿觉食欲大增。 他问:“你这是什么肉?肉质鲜香,口感极佳。” 唐佳人知道他怕老鼠,却不知道他是否恶心老鼠,为了保险起见,她回道:“鸽子肉。” 被唐佳人撕开的老鼠,怎么看都像鸽子。 羽千琼不过是随口一问,对于这个回答也挺满意,便痛痛快快地吃起来。 唐佳人喝掉一碗粥后,问:“问你一个事儿。” 羽千琼道:“你问。” 唐佳人想了想,问道:“公羊刁刁还活着这件事,除你之外,还有别人知道吗?”她不信秋月白放火烧百娆阁是因为公羊刁刁,却想不明他的动机是什么。她认为,在自己寻到真相以前,不好将此事对羽千琼直言。 羽千琼知道唐佳人不会无的放矢,心思一转,回道:“此事不好说。我能认出你,旁人也许就能认出公羊刁刁。怎么,你怀疑公羊刁刁的消失是有人刻意为之?” 唐佳人给自己添了一碗粥,回道:“没有。我就是胡思乱想罢了。”默默喝完粥后,又道,“问你一个事儿。” 羽千琼笑道:“你问。” 唐家人一边给自己添粥,一边开口询问道:“秋江滟将我掠到黑崖下后,曾出现一个白衣人想要杀我。你可知他是谁?你又为何会出现在黑崖下,将我掠去?” 羽千琼皱眉道:“有白衣人要杀你?” 唐佳人点头。 羽千琼的眸光沉了沉,给自己添了一碗粥,回忆道:“我坠入黑崖后,用袖中丝将自己吊在黑崖壁上。虽没死,身上却被烧伤。我藏身在黑崖的缝隙中,躲过一劫,从而发现一条通道,可以由缝隙处直接爬到黑崖外面。在向外攀爬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只猫。“ 唐佳人惊道:“一只猫?” 羽千琼点了点头,继续道:“对,一只猫。这只猫十分凶,对我发起攻击。我杀了猫,离开了黑崖,却总觉得那里处处透着诡异,很不对劲儿。 回到地面后,我修养了一段时间,待身体恢复如常,想再次返回到黑崖一探究竟。没想到,竟赶上公羊刁刁前来祭祀我。我不想与他相认,一路回到黑崖下,正好看见你坐在石头堆上,于是……动手将你带走。” 唐佳人斜眼看向羽千琼,道:“你是不是省略一个将我打晕的过程?” 羽千琼解释道:“无需我动手,你自己晕了过去。” 唐佳人深表怀疑:“真是这样?” 羽千琼反问:“不然怎样?” 唐佳人不吭声,喝掉碗中粥,咀嚼掉半只老鼠肉,又添了一碗粥,继续喝。 羽千琼跟上唐佳人的节奏,也喝掉粥,吃下肉,思忖道:“我没看见你口中的白衣人,却隐约听见打斗的声音。此人能在黑崖上下纵横,显然很了解黑崖。”微微一顿,反问,“你觉得他是谁?”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花欲静 风不停 面对羽千琼的问题,唐佳人认真回道:“秋月白被我捅成了半瘫,结果却又活蹦乱跳。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怀疑那白衣人就是他。” 羽千琼问:“现在呢?” 唐佳人皱眉沉吟道:“不知道。唉……算了,不想了。”伸手再次添粥。 羽千琼拦住佳人的手,道:“再喝下去,肚子会痛的。” 唐佳人道:“且让我一吃解千愁吧。放心,我的肚子随我,能装。” 羽千琼放开拦着的手,伸出碗,道:“共苦。” 唐佳人摇头道:“最后一碗,让我一人独肥吧。同甘共苦这种活儿,我是轻易不敢劳烦你的。” 羽千琼:“……”捡起一块老鼠的肋骨,细细啃干净。 唐佳人抓起一只老鼠的后腿,送到嘴巴里喀嚓喀嚓咬碎。 羽千琼道:“牙口真好。” 唐佳人随口回道:“比猫强。” 羽千琼没有多想,继续啃肋骨。 两个人就这样喝光了一锅粥,吃掉了两只老鼠,彼此都是心满意足的。 唐佳人抚着肚子,道:“我睡了。” 羽千琼扫了眼桌子上的空碗,道:“明早我收拾这些。” 唐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厨房舀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这才回屋休息。 羽千琼躺回床上,寻思着等会儿去唐佳人口中的布庄一探究竟,却终究没有敌过吃饱喝足后的睡意袭来,尤其是在混杂了一些药里的安眠效果后,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午夜时分,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墙头,静静趴伏着,犹如一只动也不动的黑猫。黑影将自己全副武装,从头蒙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屋内的动静。 屋里的蜡烛早就熄灭了,此刻正是漆黑一片。 黑影从墙头轻轻落下,就像一片黑色树叶,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透过月光,可以看出,这个黑影是名女子。她的身量不算高,也不矮,身材却玲珑有致,很是耐看。 黑衣女子掏出随身携带的油脂,轻轻滴落在门的合页上,防止它发出任何声响。待滋润透了合页,她才轻轻拉开没有落栓的房门,向里迈了一步。 屋里,五只老鼠从厨房的墙缝里钻出,嗅了嗅小鼻子,爬上锅台,转悠一圈,没发现什么美食,便顺着味道,钻过门帘,来到大屋中,沿着桌子腿,爬上了桌面。落在桌面上的米粒和细小的老鼠骨头,以及锅里没有挎干净的粥,都成为它们的粮食。 五只老鼠吃得香甜,一不小心撞到碗,碗从桌子上滚落到地上,啪嚓一声碎裂成几块。老鼠们四下逃窜,瞬间消失不见。 那刚准备进屋的黑衣女子吓了一跳,立刻闪身躲到门外,翻身跃上墙头,一溜烟跑了。 羽千琼误以为是唐佳人起夜,睁开眼睛,扫视一圈,却没见到唐佳人。在他看来,若是小贼进屋,那定是有来无回;若是高手来袭,也不会笨得先摔个碗。羽千琼误以为唐佳人在厨房喝水,便又闭目睡觉了。 半晌,五只老鼠再次探头探脑地出现,四只聚集在了桌面上,吃着尚未吃干净的残粥,一只嗅着香味,来到床上,直奔羽千琼的嘴巴。 门外,黑衣女子不死心,去而复返,再次拉开房门,偷偷溜进屋里。 屋内,床上,老鼠尚未吃到香喷喷的嘴巴油,就惊醒了羽千琼。他已经毫无睡意的双眸,看清楚那个即将凑到自己嘴巴上的老鼠,身子一僵,脸色瞬变,忙坐起身,抡起枕头将老鼠横扫出去。老鼠落在桌子上,撞到其它老鼠的身上。老鼠门一阵慌乱,锅碗勺子的发出撞击声,那叫一个热闹。 黑衣女子所在的位置,靠近桌子,却是羽千琼视觉上的死角。黑衣女子误以为自己暴露了,正要拔出匕首血拼,一只老鼠慌不择路,竟是从桌子上跳跃到了黑衣女子的脸上。 那毛茸茸的触觉和四只小爪子,绝对不会给人带来舒服的享受。黑衣女子一惊,匕首出窍,抓下老鼠,直接捅死,摔到地上。 羽千琼听到异响,立刻警觉起来,从床头处抓起匕首,下了地。 这时,唐佳人的声音从小屋里传来,含含糊糊地道:“干嘛呢?乒乒乓乓的。是不是偷舔粥锅呢?” 黑衣女子听见唐佳人的声音,就要直奔过去,却在半路被羽千琼拦下,二人打斗在一起。 四蹿的老鼠从羽千琼的脚下跑过,让他心头一惊,分了神。 黑衣女子一个错身从他身边划过,直奔唐佳人的房间而去。为了速度,她没有挑门帘,而是直接冲了过去。正常而言,门帘后不会放任何东西挡着路,可唐佳人的洗澡水没有倒,就放在了门帘后面。 黑衣女子顶着门帘一头栽了进去。动作简单粗暴,成功将自己撂倒。 唐佳人趿拉着鞋子靠近黑衣女子,问羽千琼:“你相好的来看你呀?” 黑衣女子突然从浴桶中抬起身子,甩出水花的同时,照着唐佳人刺出一匕首。 唐佳人正防着她偷袭呢,立刻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羽千琼一匕首扬起,直接刺向那黑衣女子的后腰。 黑衣女子一扭腰身,在浴桶上一滚,避开致命的一击,站起身,再次冲着唐佳人而去。 唐佳人从身后抡起一根棍子,劈头盖脸地下去。 没有什么招数,就是又快又稳又准。羽千琼想要插手,竟无从下手。 黑衣女子是万万没想到,唐佳人如此了得,能将一根棍子使得密不透风,把她打得晕头转向。为了一线生机,她干脆躺在地上,然后一滚,用威武豹逼退唐佳人和羽千琼,撞向木门,发出一声闷哼,而后费了一番力气,才抽开门闩。 唐佳人举起棍子,胡乱横扫出去。 黑衣女子的后腰挨了一下,根本就无暇还手,推开房门,在痛苦的呜咽声中离去。 唐佳人和羽千琼追出院子,却不见黑衣女子的踪迹,只能悻悻而回。 羽千琼道:“这个地方不安全了。” 唐佳人道:“她手上竟有威武豹?!”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害公羊刁刁坠入冰河的始作俑者里,孟家兄弟都是榜上有名的。其原因,就在这威武豹上。当日,她隔着一些距离,看见冰面被威武豹炸开,害得公羊刁刁跌入冰河之中。所以,在解决掉战苍穹后,她就准备去三日小筑里盘旋一段时间。而今,有一女子攥着威武豹上门,反倒令她生出几分怀疑。例如,这女子是谁?为何能手持威武豹?再例如,她为何一心要杀自己?在公羊刁刁坠入冰河这件事里,孟家兄弟和这名女子分别扮演着何种角色? 真是一时间愁绪颇多,满脑袋浆糊啊。 羽千琼思忖道:“威武豹是百川阁秘制而成,其配方绝对不会轻易流出。” 唐佳人看向羽千琼,问:“你是说,这女子是百川阁的人?” 羽千琼回道:“即便不是,也与百川阁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唐佳人点头,认可了羽千琼的说法。 羽千琼道:“问你个事儿。” 唐佳人感觉这话挺熟悉,忍不住笑了笑,也学着羽千琼的说法方式,回了两个字:“问吧。” 羽千琼笑了笑,问道:“浴桶为何会摆在门帘前?为何门上不但落了栓,还在栓上顶了根木头?你手中为何攥着烧火棍?那些老鼠……又是怎么回事儿?!”说到最后,已经没了笑容。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睡吧睡吧,好困。”抬腿就往屋里走。 羽千琼冷声道:“你给我站住!” 唐佳人站定,用眼尾扫了羽千琼一眼,不耐烦地道:“大半夜的,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你说我为何把浴桶挪到门帘前,你说我为何在门栓上顶根木头?你说我为何攥着烧火棍?!羽千琼,从进到这个小院子里,你就三番五次的给我露大腿,诱惑我!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我是意志坚贞一心一意能折不弯的唐佳人!我是不会被你勾引的!你再问那么多的为什么,不如好好儿想想,我是怎么把老鼠肉做成鸽子肉的?哈!真美味!”吧嗒两下嘴,华丽丽地一扬下巴,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落栓,顶上木棍。 羽千琼:“呕……” 一通折腾后,羽千琼终是拖着身体回到屋里。 一个时辰后,又有老鼠出没:“吱吱……吱吱……” 羽千琼抱着枕头掀开门帘,绕过浴桶,站在唐佳人的床边,如实地道:“我屋里有老鼠。” 你屋里有老鼠?!哈! 唐佳人气笑了,在自己头上随手抓起一物,砸向羽千琼。 羽千琼一把接住,只觉得手中之物软软乎乎、毛毛茸茸,蹬着四条小短腿,甚是活泼。 那活泼之物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吱吱……” 羽千琼:“啊!” 数年之后,唐佳人仍旧清清楚楚记得羽千琼的这声尖叫,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啊。 话说,一个男人能这么怕老鼠,也是一景啊。天知道羽千琼和老鼠之间,有个怎样不得不说的故事。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知他没死心情复杂 天刚亮,羽千琼坐起身,收拾干净一地狼藉,将自己洗漱干净,然后熬了一锅粥,放在桌子上,扣好盖子,又在盖子上压了一个盆,确保不会被老鼠偷吃。他站在门帘前,对唐佳人道:“我出去买些包子回来。你还想吃些什么?我一同带回来。” 唐佳人睡得正香,闻言哼唧了一声,闭着眼道:“糖饼,小咸菜,酱牛肉,红焖猪肘子,油炸大虾……”说着说着,口水下来,用力一吸,揉着肚子翻个身,继续睡。 羽千琼又站了一会儿,没听见她还有其它吩咐,便笑了笑,带上幕篱,收起匕首,转身向外走去。 羽千琼来到集市上,正赶上热闹,人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羽千琼侧耳倾听,眉头便皱了一皱。他来到百娆阁对面的布庄,见门口围着许多人,却不敢进去,便晓得这是死人了。 他刚要进去看看,就被赶来的两名捕快呵斥退开。 两名捕快带着一位面黄肌瘦的男人走进屋里。其中一位黑脸捕快问道:“尸体在哪儿?” 面黄肌瘦的男子指了指里屋,哽咽道:“就就那儿。” 两位捕快走进里间,推开门,果然看见一位妇人躺在那已经干涸的血泊中,没了生命迹象。 黑脸捕快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 面黄肌瘦的男子回道:“昨晚她没回家,我寻思着,许是像以往一样,有要赶制的衣袍,需在这边住下,就没当回事儿。今天一早,还是有邻居要急着要买布料送人,来敲门,却没敲开。那邻居回家去寻到小人,小人一路赶来,也没敲开大门。求人撬起门栓,进去一看,这才知道,小人那婆娘……已经……已经被人给害了!” 羽千琼没有再听,转身离去。 昨天,唐佳人说起买布的经历,他就觉察出不对劲儿的地方。如今看来,那老板娘早就被人调了包。真的老板娘死在了里间内,假的老板娘想要佳人的血。 眼下知道唐佳人与摩莲圣果融合的人并不多,这位假的老板娘,显然就是这不多之人其中的一个。她是谁?或者说,她是谁的人?至于昨晚出现的那名黑衣女子,一心想要刺伤佳人,与假老板娘会不会是一个人? 都怪他粗心大意,昨晚没有提前防范,让其逃脱。 无论如何,有关佳人的秘密,绝对不可以让更多人知道。 羽千琼打定主意,要杀死知情者。尤其是,会对唐佳人不利的知情者。 他来到一家酒楼,要了雅间,点了唐佳人要吃的菜,末了加了一句:“听说你们掌柜会送我一壶免费的好茶,拿来尝尝。”微微一顿,淡淡补充道,“别忘了加盐。” 店小二看了羽千琼一眼,应道:“诺。” 店小二退出去,不大一会儿,掌柜端着茶上门,笑容可掬地道:“客官,现在没到饭口,厨房里正收拾着,小的已经催促厨房利落些,您稍等片刻,喝喝这壶茶水……”转身,关好房门,将茶水放在羽千琼的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给楼主请安。” 羽千琼掀开幕篱,目光落在掌柜身上,询问道:“起来吧。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掌柜站起身,一边给羽千琼斟茶,一边回道:“回楼主,属下接到帝京里的三封急令,都是王爷让主子回府的。” 羽千琼端起茶杯的手微抖,很快恢复平静。他微微颔首,淡淡地道:“回信就说,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掌柜应道:“诺。”转而道,“有刺客刺杀六王爷的当晚,楼主离开此地之前,曾命属下盯着这边的消息。属下亲自带人隐在附近,看见肖劲招来人手,带走了六王爷。六王爷被裹在披风里,生死不知。属下派人跟上去查看,那人却再也没有回来。应是被杀了。后来,秋月白与孟家兄弟回到百娆阁。百娆阁被人放火,秋月白从火中救出一人。隔了些距离远,属下没看清放火之人是谁,也不知秋月白救出了谁。 后来,孟水蓝招来人手,将被救之人和秋月白一同抬进了面店二楼。属下派人留意,却无法靠近一探究竟。孟水蓝的人围在米店周围,不让旁人进去。 直到他们离开,属下才从米店老板的口中得知,被救之人,全身多处烧伤,却自己开药方抓药,应是位大夫。” 羽千琼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若他没有猜错,秋月白救出的那个人,一定是公羊刁刁。 秋月白为人如何,他太过清楚。那人虽是武林正派的领军人物,但血是冷的。任何与他不相干的人与事,又如何能令他奋不顾身? 救出公羊刁刁,为的是谁?为了得到什么?怕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公羊刁刁坠入冰河,唐佳人恨上了这些人。秋月白在火场中救出公羊刁刁,对唐佳人而言,何止是感谢而已? 唐佳人虽没有说细节,但羽千琼却从她的反应中看出,她一定做了什么事儿,很有可能伤害到公羊刁刁,以至于担心他不能逃出火海。 结合掌柜所言,羽千琼对此更是确信不疑。 公羊刁刁得救,他本应开心。可心中那份即将失去的温暖,又令他惶恐不安,甚至……心有怨恨。是恨秋月白救出公羊刁刁,还是恨自己不能得到佳人的心,就不得而知了。 人,好生矛盾。 羽千琼喝下茶水,却没品出什么滋味。 掌柜又为羽千琼斟上半杯茶水,补充道:“与孟水蓝一同离开的人,还有一人。那人一脸胡须,气宇轩昂,不知是谁。” 羽千琼想了想,笑了。还能是谁?自然是佳人口中的休休。为了寻唐佳人,这些人还真是团结一致啊。呵…… 羽千琼看向窗外,道:“布庄出事了,可知一二?” 掌柜回道:“属下刚刚听闻,立刻派人去查。” 羽千琼道:“派人去医馆盯着,但凡有人去抓跌打损伤的药,都给我远远跟着。” 掌柜应道:“这就去办。” 羽千琼道:“寻两匹好布料来。若有红色最好。” 掌柜应道:“诺。” 正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注意你的手 唐佳人美梦正酣,忽然闻到诱人的食物香味。她就如同一只贪吃的小熊,嗅了嗅鼻子,顺着香味转过头,慢慢睁开眼睛,神游似的下了床,一路飘到了羽千琼的房间里,吸着口水坐在椅子上,瞪着眼前的美食露出充满喜悦的笑容,伸手就要抓东西吃。 羽千琼拧了条温热的布巾递给唐佳人:“擦擦。” 唐佳人一把接过布巾,胡乱擦拭一下脸,就将其丢到一旁,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大虾送入口中,眯着眼一啜,鲜美的滋味顺着味蕾划入食道,一丁点儿也没满足胃。胃大声的叫:快吃!快吃大虾! 唐佳人从善如流,尽职尽责地满足着胃的需求,食道的拥有,以及味蕾的渴望。 羽千琼坐在唐佳人的对面,看着她吃得香甜,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从来不是一个有口舌之欲的人。吃饱,只是为了活着而已。他见唐佳人吃得小脸通红,还不时露出一种“好幸福”的笑容,顿觉口舌生香,食欲旺盛。他很想尝尝……被唐佳人咀嚼在口中的牛肉,被唐佳人咬在牙齿间的猪脚,被唐佳人舔了一口的大虾……以及,沾在她下巴上的那粒芝麻…… 羽千琼问:“好吃吗?”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你问我,是自己不想吃吗?你若不吃,我就回答你。” 羽千琼拿起筷子,道:“我还是自己尝尝吧。” 唐佳人道:“这就对了。没有尝试过的滋味,一定要尝尝,这才不枉费人活一回。” 羽千琼吮着虾,目光在唐佳人的红唇上一扫而过,虽无过多的话,却认可了唐佳人的说法。没有尝过的滋味,一定要尝尝。他不想枉活一回。 二人各怀心事却吃得十分开心。一顿饭过后,连个包子都没剩下,跟何况肉了。 唐佳人往椅子上一靠,摇了摇头。 羽千琼也有些吃撑了,这会儿不想动,问道:“不满意?还是吃撑了?” 唐佳人感慨道:“我如今的食量真是大不如前了。” 羽千琼见唐佳人一脸认真,忍不住笑出声,道:“五六个人的饭量,却还不如以前?你以前……”想到初见她时的模样,又是一笑,继续道,“也是,你以前扮成圆滚滚的公公戏弄我。看你那样子,便知你胃口极好。” 唐佳人感慨道:“往事只可回味啊。” 羽千琼感慨道:“再这么吃下去,我也要变胖了。” 唐佳人嘿嘿一笑,舔了下嘴唇,问道:“你没拎点儿酒回来?”她渴了。 羽千琼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唇舌上,暗了几分。他艰难地转开目光,道:“不知你竟是个贪杯的。”站起身“等着,我去烧壶热水。” 唐佳人点头,懒懒地问道:“你出去一趟,有打听刁刁的消息吗?” 羽千琼掀门帘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进入厨房,隔着门帘回道:“虽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却看见一桩命案。” 唐佳人掀开帘子,倚靠在门框上,问:“什么命案?” 羽千琼重新点燃柴火,塞入炉洞中,道:“你昨天逛过的那家布店,老板娘死了。” 唐佳人微微一怔,惊讶道:“死了?怎么死的?” 羽千琼蹲在地上手不停,回道:“衙役来了,我没跟进去看。听那老板娘的男人说……”抬头看向唐佳人,“她应该是昨天出的事。” 唐佳人垂眸,摸了摸自己的下腹,思忖片刻,勾起唇角,道:“这么说来,我昨天见到的老板娘,并不是真正的老板娘。我说的嘛,她为何留了根针在布袋上。原来,是冲着我来的。” 羽千琼问:“你心情很好?” 唐佳人放下唇角,道:“我也不认识真的老板娘,哭出来太假了。”实则,她一想到老板娘是假的,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也八九不离十是假的,她就忍不住想笑。她不想思忖秋月白放火烧百娆阁的动机,如今是想都不用想这个问题,自然开心。 羽千琼能感觉到唐佳人的喜悦之情,心中无比好奇,但她不想说明原因,他问了也白问,不如装不知。羽千琼将水灌入水壶,放在炉子上,转身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进入屋里收拾起桌子。 唐佳人跟着他回到屋里,道:“我出去走走。” 羽千琼抬头看了唐佳人一眼,道:“不是时候。” 唐佳人道:“戴着幕篱。” 羽千琼端起碟子和碗走进厨房,放入盆中,道:“昨晚那女子身手了得,若不是被屋里的机关陷阱所吓了一跳,不会在惊慌中逃走。”拧了抹布,回到屋里,仔细擦干净桌子,“她还会来的。” 最后五个字,虽无恐吓的字眼儿,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 唐佳人问:“你能猜到她是谁吗?” 羽千琼回道:“若能猜到,我便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道:“我们这不叫坐以待毙,叫引君入瓮。她再敢来,咱俩弄死她。” 羽千琼看向唐佳人,应道:“好。”转身回到厨房,将碗筷都洗干净,摆放好。然后仔仔细细将手指洗干净,擦拭掉水分,这才又回到屋里,从床上抱出四匹布,放在了桌子上。 唐佳人问:“怎么多出来两匹布?” 羽千琼回道:“出去买菜时,顺手买回来两匹,你看着可喜欢?” 唐佳人用手摸了摸那大红色的布,戏谑道:“你还真是喜欢红色。嗯,看着确实喜庆。” 羽千琼道:“把手伸开。” 唐佳人依言伸开手,开心地问:“这是要给我做衣裙吗?” 羽千琼点了点头,开始用手丈量唐佳人的肩和手臂尺寸。当他绕到她的身前,丈量到她的胸口时,唐佳人用特别平板的声音对他说道:“你敢下手,我就踢废你。” 羽千琼将手下移,测量了她的腰肢。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再紧点儿也行。” 羽千琼蹲下,测量了佳人的腿长。 唐佳人道:“能给我做一条方便踢人的裙子吗?” 羽千琼仰头看向佳人,问道:“方便踢废我?”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那要看你买的是手艺还是手欠喽。” 正文 第七百三十章:为你密密缝 羽千琼站起身,将三匹布料挪到椅子上,然后抖开红色的布料,铺在桌子上。 那红色的布料又轻又薄却不透,迎着光一抖,还能看见点点珠光,甚是华美漂亮。 羽千琼略微思量一下,便操起大剪刀,开始喀嚓喀嚓地裁剪起来。 唐佳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探头问道:“你就这么裁了,万一剪坏了呢?” 羽千琼扫了唐佳人一眼,回道:“剪坏了,重裁。” 唐佳人顿觉不用抱太大希望。她抱起木盆走出房间,来到井边,打上水,将自己洗漱干净。闲着无事,她在院子里转悠一圈,把花花草草的都浇了个遍儿。 羽千琼剪好布料后,拿起针线,推开窗,看向唐佳人,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意。 他一直认为所有运气已经背叛了自己,可直到现在他才相信,他只是在积攒自己的运气。否则,怎会遇见她? 真开心,这世间还有那么一个人,让你愿意温柔以对。否则,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甘愿拼搏? 只可惜,他眷恋的时光却无法成为永恒。二王爷催得急,他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搪塞。且……他还需要大内的药续命。若佳人能给他一些血,或许他就不用这么辛苦,如履薄冰。 羽千琼直勾勾地盯着唐佳人,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化为了贪婪的欲-望。他的心如同坠入魔咒中,不停地念叨着:只要一点血……只要一点血…… 天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唯有她的血,能让他解脱…… 一点而已,一点而已…… 一点……也不可以! 佳人与摩莲圣果融合后归来,谁都不相认,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恐惧吧。被分而食之的恐惧…… 羽千琼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却又忍不住再次望去。 手中捏着的针刺入手指,令他皱起眉毛,瞬间收回目光。举起冒出血珠的拇指肚儿,凑到唇边轻轻一吮。 这就是血的滋味,令人不喜。这也是血的报复,因它源于伤口,有了恨意。 羽千琼垂眸,暗自警告自己:若佳人知道你打她鲜血的主意,定会弃你如敝履。与其毫无意义的活着,不如承受这份痛苦。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为何现在觉得辛苦?呵……矫情! 唐佳人玩够了,坐到井边上掏出那些皱皱巴巴的银票,重重一叹,道:“都说金银使人快活,却需知,那金银是否属于自己。唯有属于自己,才能真正快活。唉……苦命的人呐!”收起银票,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看着羽千琼穿针引线缝衣裙。 她虽不会,但却看得出,羽千琼的针码均匀细致,端得是有模有样不容小觑。 斜阳下,羽千琼的脸庞好似美玉,温婉而恬静。长长的睫毛如同停在花瓣上的黑***,偶尔会轻缓的抖动一下。他的眸光低垂,视线落在手中的红布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的表情自然,唇瓣轻抿,动作娴熟,姿势优美。 若非……他那断指,时刻提醒着现在的残忍,唐佳人会误以为自己在看一幅美好的画卷。 唐佳人转开目光,用手指勾了勾桌子上的布料,赞道:“想不到,你还真有这手艺。” 羽千琼用剪子剪断线,重新穿针引线,回道:“总要有一件事,能让自己静下心,沉住气。” 唐佳人趴在桌子上,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歪头看着羽千琼,道:“我看你也不像心烦气躁之人啊。” 羽千琼继续缝衣裙,表情如常地道:“当你被责打得半死不活时,唯有静下心、沉住气,才能让自己放低身段,不去记恨,相信自己还能找到活下去的信念。” 唐佳人从羽千琼平静的话语中,听到了无力挣扎的心酸和不得不挣扎的绝然。她很想说,弄死二王爷好了,可又觉得有关羽千琼的一切,她并不熟悉。她随便说说很容易,可若真是这么容易,羽千琼不会隐忍至今。 她有自己的麻烦,不好再参与到别人的麻烦里去。她不方便多问,却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弄死二王爷。 唐佳人用手拨弄着线轱辘,有些有气无力。偶尔抬头扫羽千琼一眼,见他缝得认真,便没有出声打扰。 太阳从正午开始下滑,一不小心就出溜到天边,眼瞧着就要落下。 屋里被彩霞染成了红色,就连羽千琼的双颊都被镀上一层淡淡地红晕,就好似待嫁的新娘,用一针一线缝着希望与未来。 唐佳人的视线再次落在他的断指上,感觉心情有些别扭。这样一双手,竟缺了一根手指头,定是老天爷嫉妒,不想让这双手如此完美。 她本想问问他那手指到底是怎么断的,话到嘴边又咽下。所谓交浅言深这种东西,实在不应该发生在她的身上。 唐佳人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尾指。原本,那里有条细小的红线圈,从她与摩莲圣果再次融合后,那条红线圈就不见了。 有时候,她站在镜子前都会产生怀疑。眼下的这个唐佳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她。 心中怅然若失,忍不住轻叹一声。 羽千琼问:“为何叹息?” 唐佳人拉长了调调儿道:“为回不去的过去,为看不透的未来。” 羽千琼:“……” 唐佳人问:“怎么不说话?” 羽千琼回道:“为不知说什么而不言,为无法反驳而不语。” 唐佳人用食指虚点羽千琼,挤眉弄眼地道:“哦,你学我。” 羽千琼恭维道:“受益匪浅。”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你是不是换个名字就换个性格啊?” 羽千琼问:“怎么说?” 唐佳人回道:“你是华粉墨时,上妆后妖里妖气;卸妆后,十分阴冷忧郁。你是羽千琼时,戴上面具又傲又娇;摘下面具……”微微一顿,勾唇一笑,“还挺贤良淑德的。” 羽千琼凝视着唐佳人的眼睛,道:“我曾听一位老者说,说人的双眼只去看自己想看的东西。你的双眼,是否看到了你想看到的我?” 唐佳人哑然。 羽千琼嗤笑一声,继续缝衣服。 唐佳人嘀咕道:“嗯,还得加一个喜怒无常。” 二人相视一笑,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许是关系进了一步,羽千琼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还记得你的右手尾指上有条极细的红色圈痕。现在也都不见了。” 唐佳人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的尾指,道:“是啊。从冰河里被捞上岸后,不但红圈不见了,身上的伤疤也都不见了。有时候我都会怀疑,自己什么时候会不见。” 羽千琼心中一凛,皱眉道:“不可胡说。” 唐佳人勾了勾唇,忍不住问道:“你那尾指到底是怎么断的?” 羽千琼笑了笑,道:“还以为你不会问。” 唐佳人:“以为这种事儿,最不稳妥。” 羽千琼眯了眯眼睛,道:“是啊,以为就是个欺骗自己的谎话。呵……”低头继续缝衣裙,语气如常继续道,“二王爷交代我一个任务,让我带你回东风客,想用你威胁唐不休乖乖听话。我没做到,切了尾指谢罪。” 唐佳人突然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她看了看羽千琼的断指,又摸了摸自己的尾指,半晌才道:“很疼吧?” 羽千琼回道:“嗯。” 二人再无对话,心中却想着不同心事。 天黑下来,唐佳人点了两根蜡烛,继续看着羽千琼缝衣裙。不知不觉间,她闭上眼睛,打起盹儿。 直到两根蜡烛烧到只剩下一小截,羽千琼才缝好衣裙,轻轻扭了扭发酸的腰肢,看向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的唐佳人。 唐佳人感觉到羽千琼的目光,抬起头,睁着朦胧的双眼,打个哈欠询问道:“缝好了?” 羽千琼道:“还差一点。” 唐佳人眼中的睡意瞬间消失,一把夺过衣裙,道:“我先试试。”回到自己的房间,麻利地换上,而后一掀门帘,走到羽千琼的面前,展开双臂问:“好看不?” 收腰红衣,大摆红裙,妖艳得如同曼珠沙华。不是好看,是绝艳天下。 羽千琼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直到唐佳人用食指戳他胸口,他才回过神,拿起针线,将一枚盘扣缝在唐佳人的胸前。 唐佳人紧张道:“你不会扎到我吧?要不我脱下来给你缝。” 羽千琼不语,认真的缝着盘扣,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戏弄之色。 唐佳人闭上嘴,觉得自己太聒噪了。 缝好盘扣后,羽千琼将红色的线打了个结,道:“我有事,明日得离开。”低下头,用牙齿咬掉唐佳人胸前的红线。 唐佳人直挺挺地站着,在心里消化了一下羽千琼刚说过的话,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没有挽留,不说不舍,不问去向。他又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告之她一声罢了。她与他之间,说是同甘共苦,实际上却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他有他的苦衷,她有自己的迫不得已。若真要兵戎相见,至少面上是要下狠手的。哦,她再一次想弄死二王爷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吮-吻 羽千琼翻找出自己的腰带,将上面那些珠子拆卸下来。这些珠子有翡翠、玛瑙和宝石,颗颗小巧圆润,光彩夺目。 他轻轻挽起佳人的长发,用一根发簪固定于脑后,然后穿针引线,将那些珠子沿着领围逐一缝上去。 羽千琼暗道:她没有挽留我。果然……心中没有我。 唐佳人暗道:他做饭味道一般,做菜估计不行,但做衣服却是一把好手。把他让给二王爷,好不甘心呐。 羽千琼暗道:这个女人的心,真是不容易捂热。 唐佳人暗道:要不,先去杀了二王爷?再回来等刁刁和休休? 羽千琼望着佳人那纤细优美的脖子,心中发狠,暗道:真想知道一口咬下去的滋味。 唐佳人盯着烛火,暗道:不行,休休和刁刁最重要。羽千琼固然挺可怜的,但她不能再多事。若让他误会自己对他有那种意思,再揪扯不清,她已经能想象得到,休休那张黑透的脸,还有刁刁的愤怒,以及……秋月白的冷笑。算了。 羽千琼心中暗道:算了。若她真要跟来,自己也不会同意。以往,自己可以为了活着苦苦挣扎,甚至不惜切断尾指求一个不被-狎-玩。而今,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持这种理智和清醒。尤其是,当自己看见唐佳人的眼眸,是否还会甘愿背负重债枷锁? 唐佳人感觉后脖子上痒痒的,想起羽千琼在潇潇雨歇的所作所为,立刻防备起来,生怕他突然亲自己一口。唐佳人暗道:再敢偷亲我,踢坏你的小兄弟! 羽千琼慢慢收回目光,继续缝珠子,暗自自嘲道:已是如此无能,又何必拉她下水?放过她,放过自己,许是最好的。 唐佳人用手揉了揉后脖子,缓解那种被蛇盯上的不舒服。 羽千琼停下针,等她揉完,这才继续缝珠子。 唐佳人偷偷嘘了一口气,暗道:幸好没拍到羽千琼的脸,看来是自己误会了。 羽千琼暗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公羊刁刁被秋月白所救?如此,便是将她扔进别人的怀抱。若她只是一个物件,他倒是乐意将她扔出,让那三只恶犬争个头破血流,最好一死两伤。两伤之人,再争雌雄。他不介意当只麻雀。 唐佳人暗道:等羽千琼离开后,我是不是应该重新让霸霸楼营业?这样是不是可以吸引刁刁等人的注意?坏处是,同意能吸引来敌人的注意力。当务之急,解决掉昨晚夜探的黑衣女子。不知道她今晚还会不会来? 羽千琼开始缝最后一颗珠子,暗道:不行。若昨晚那黑衣女子再来,佳人一个人何其危险。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唐佳人暗道:不行。我一个人与那女子打斗有胜算,但她若带来帮手,我岂不是要吃亏?我得换个地方住。 两个想到同一样事的人,同时看向对方,就要开口说话。结果,唐佳人这一扭头,直接撞到了针尖上,发出一声低呼:“呜……” 羽千琼立刻拔出针,看着唐佳人的脖子上冒出一滴血,鲜红得如同宝石。 唐佳人埋怨道:“你就不会小心些?”伸手要摸脖子,却被羽千琼拦住了手。 羽千琼低下头,靠近那滴血,声音略带暗哑地道:“是我的错……”探出舌尖,轻轻一舔,将那颗血珠卷入口中,绽于味蕾。 唐佳人只觉得脖子上一湿,半个身子就是一麻。她立刻转过身,一手捂着脖子瞪着羽千琼,一手指着他的鼻子,磕巴道:“你你你……你舔我!” 羽千琼道:“你的脖子出血了。” 唐佳人怒道:“出血了?!一定是你用针扎的!” 羽千琼道:“你突然回头,我来不及收针。”拿起针,在自己的脖子上飞快地刺了一下,让鲜血凝结出一颗红艳的血珠,“你舔回去。” 如此理所当然,如此自然而然,如此……不要脸! 唐佳人真想一拳头打在羽千琼那张看似温柔的脸上,让他知道不能如此欺负身手敏捷之人。然,他脸上的伤疤却好像在提醒她,那疤痕是为救公羊刁刁留下的。终是心有不忍呐。 唐佳人瞪了羽千琼一会儿,瞪得自己都没了脾气。她松开手,没好气地问羽千琼:“我脖子上还有血没了?” 羽千琼看了看,点了点头。 唐佳人一扭头,道:“你给我处理干净。” 羽千琼微微一愣。 唐佳人皱眉道:“不让你舔,你非舔,让你舔你又不舔,你想闹哪样?!”她似乎在和自己生气,情绪显得不好。 羽千琼的心脏却因为唐佳人之故欢快地跳起,咚咚……咚咚咚…… 她竟主动给他血喝。 竟将她最为宝贵珍视的血液,给他喝。 这是唐佳人第一次给人血,自己心里也别提多别扭了。她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一方面又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与众不同。她扭着脖子嘀咕道:“也不知道哪个混蛋传出的谎话,非说与摩莲圣果融合后的人,其血肉能起死人肉白骨。摩莲圣果要是真那么厉害,这世间岂不是要出很多不死老怪物?反正我是觉得,你也不用抱太大希望。就算医治不好你的脸,也毒不死你,你……唉唉……你到底吸不吸,我……呜……” 羽千琼抱住佳人,托着她的头,吮上了她的脖子。 温热的气息,柔软的唇瓣,湿热的小舌,在那个只有一个小针眼的肌肤上辗转-吸-吮。 唐佳人与摩莲圣果进一步融合后,身体变得更加敏感,被羽千琼这样一吮,双腿就是一软。 她咬牙站直,心中后悔不已。她就不应该好心泛滥,想要让羽千琼恢复容貌;更不应该因为怕疼,不肯刺破其它地方放血给他。如今,好生尴尬。 一个针眼,若伤在手指尖,真挤出两三滴血就不错了,更何况伤在了脖子上。然,羽千琼却生生吮个不停,就仿佛,能吮出救命的血液。 也许,真能救命。 至少救了他这一生的求而不得。 心爱女子的柔顺与轻颤,如同鲜活的生命,缓缓注入到羽千琼的身体里。他觉得自己化为了一只曼珠沙华,缠在了唐佳人的身上,在她的脖颈上悄然绽放。 同生同死,同根同花。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同行吧,佳人 有一种人,你总是琢磨不透。 例如,羽千琼。 他恨二王爷,却偏偏要跟在他身边为他效力。唐佳人琢磨,这是因为他有把柄在二王爷手上,或者是想要寻找一个弄死二王爷却可以安全脱身的机会。 他是公羊刁刁的好友,为了救公羊刁刁不惜毁了容貌,却总是对她有着若即若离的亲近之意。他不会一直缠着她,却好似一只毒蛇,突然就缠在她身上,用蛇信子舔她一口。唐佳人觉得,他……有病! 当然,最有病的是她自己。她脑袋一热,竟还伸出脖子让他吸血。 那种感觉,哪里像是用鲜血救治病人,简直就是耳鬓厮磨啊! 唐佳人一想到这里,就烦闷得睡不着觉。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眼瞧着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她还在饱尝失眠的苦楚。 当然,最令她觉得丢人的,是她被羽千琼抱回到床上这件事。 她觉得,一定是羽千琼吸了她太多血,导致她双腿发软。可是,这种发软,又不像失血过多。她每个月来癸水时,那两天腿可都是十分有力的。这种软,就像……就像被休休那般对待时,就像被秋月白堵在胡同里亲吻时一样。 太糟糕了! 唐佳人不认为自己对羽千琼动了心,但他那种神出鬼没的亲近和吮-吻,都让她招架不住啊!所幸,他明天一早就离开了。 快走吧快走吧。再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令人神经错乱的大事。这人,有些邪乎。 唐佳人失眠了。 羽千琼也同样失眠了。 前者无比闹心,极其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后者静静躺着,双眼极亮,唇角带笑,一副回味美好的模样。 原来,真正的肌肤相亲是这般美好。若……更进一步,那岂不是让人快活成神仙? 因二王爷之故,他从未亲近过女子,也不想亲近女子,更遑论男子。在羽千琼看来,无论怎样的亲近,都是令人作呕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不但会主动亲近一名女子,且……极其渴望能与之共赴巫山云雨。 这种渴望,将他的感官放大无数倍,哪怕隔壁的一次翻身,都令他气血翻滚。 当一位男子爱上一名女子,都会像他这样陷入深深的渴望中吗? 羽千琼被自己那突如其来的渴望惊到,却也为这忽然而至的情感而欣喜异常。 他闭上眼,静静听着她在床上翻滚的声音,感觉她就躺在自己的心上,温柔而缱绻,不安而反转,痛苦而渴望…… 天,终是亮了。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觉得这种折磨终于可以停止了。隔着一堵墙,她都能想象到羽千琼离开后,隔壁会涌入怎样的新鲜空气。 羽千琼站起身,洗漱过后,站在门帘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们一同上路。” 这是决定后的话,却没用强横的语气。 唐佳人装作听不见,骑着被子不回答。 羽千琼道:“我知你没睡。起来吧,我们收拾一下出发。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 唐佳人撇嘴,不语。 羽千琼一掀门帘,走了进来。 唐佳人立刻紧张起来,抱着被子道:“出去出去!我还要睡觉。” 羽千琼伸出手,拉着她的被子道:“昨晚那黑衣女子没来,却不保证今晚不来。想要睡个囫囵觉,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与我一同离开此地,然后易容成我的小厮,以保安全。我会派人留守附近,若有公羊刁刁的消息,再告之于你。” 唐佳人扯着被子,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只给出两个字:“我不。” 羽千琼松开被子,干脆去抱唐佳人。 唐佳人如同炸毛的猫,立刻坐起身,防备道:“别动手动脚的,我自己起来。” 羽千琼向后退了半步,为唐佳人留出下床的位置。 唐佳人磨磨蹭蹭地下了床,以龟速将自己洗漱干净,然后编了条辫子垂在身后。 昨晚的衣裙她一直穿在身上,倒也不需要换。 晨曦的光束照在她的身上,好似火种点燃了领围上的一颗颗玛瑙、翡翠和宝石,在她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彩色光晕,煞是好看。 那些镶嵌在领围上的小珠子,没摆成什么复杂的纹样,只是简洁大方的一个圈罢了,却成了这件衣裙的点睛之笔,让其变得与众不同、精美绝伦、灼灼其华。 羽千琼赞美道:“真美。” 唐佳人道:“尽管使劲儿夸自己的手艺。我不用你赞美,也知道自己是美丽的。”动作特别快的打包好自己的衣裙和剩下的影子,背在身上,痛快地道,“走吧。” 羽千琼还准备了一些话要来劝唐佳人,却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痛快。他不算太了解唐佳人,只当她对他终于产生了一些情愫,舍不得分离。若是唐不休和秋月白在,定会防着唐佳人半路逃跑。可惜,羽千琼还要经历一些血淋淋的教训,才会摸清楚唐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坏东西。 羽千琼没有打包自己的衣物,只是伸出手,道:“我给你背着。” 唐佳人摇头道:“不用,我没那么娇气。你赶快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一下,扔这儿多可惜啊。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好多好多银两呢。” 羽千琼应道:“好。”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衣物。 唐佳人掂了掂自己的背包,再一次心疼起那些被水洗花的银票,决定这次出门,找家店问问,看看能不能遇见好心的掌柜,把银票给兑换了。 以后啊,她得弄个大房间,专门装银子。银票那样的东西,实在是太过矫情,简直就是贱人中的贱人。 等羽千琼收拾好,二人各自戴上幕篱,就这么走出了刚住没几天的小院。 羽千琼也有些吃不准唐佳人的想法,于是问道:“你不想留下抓住那黑衣女子?” 唐佳人道:“与其我守株待兔,不如引她同行。放心,她一定会跟上来的。” 羽千琼问:“为何如此肯定?” 唐佳人挑眉一笑,如同运筹帷幄的智者,略带调皮的道:“因为啊……她快咳死了,极需我的血肉救命呢。” 羽千琼望着唐佳人的容颜有些失神。 唐佳人放下幕篱,道:“走了,寻个地方吃两碗馄饨吧。好饿。” 羽千琼放下幕篱跟上去,想要牵佳人的小手,却被她躲开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三章:男人同行之路 孟水蓝和孟天青离开后,并没有回三日小筑,而是直接去了帝京。至于秋月白、唐不休和公羊刁刁,亦是直奔帝京而去。 在这件事上,几位都有不同的争议,但最终的目标都是一个——寻到唐佳人。 论起不省心,唐佳人绝对能高占武林榜首。 一路上,唐不休的敞篷马车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马车上的三位美男子。唐不休放荡不羁、俊美无双;秋月白冷若冰霜、品貌非凡;公羊刁刁翩翩少年、清新俊逸。三个人虽风尘仆仆,但却别有一番滋味,就好似一场饱含风雪的行者故事,格外引人侧目。 秋月白不像唐不休,即便再累,他也不会在大白天肆无忌惮地躺在床板上,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根草,在那里无聊地编蛐蛐儿。更不会像公羊刁刁,裹着一条薄毯,在那里神游天外。所以,赶车这种活,就好似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很难摘掉。 马车驶过集市,唐不休支起身子,对秋月白道:“拿些银两来。” 眼下,最有钱的就属唐不休,偏偏他一毛不拔。无论是住宿还是吃饭,都让秋月白付钱。那叫一个自然而然。 秋月白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和他计较,却也不喜他将自己当成钱袋子的无耻行径。秋月白赶着马车,道:“昨天给了你五两银子,花光了?” 唐不休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拿出几块散碎的银子,道:“记性可真好。不像本尊,对这些钱财之物素来不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太过无耻,令公羊刁刁都忍不住瞥他一眼。 秋月白道:“怀揣一叠银票,却总和我要些散碎银子当花销。敢问唐门主,装穷很有趣儿?” 唐不休抻了抻腰,回道:“尚可。奈何长路漫漫,尚可总比没趣儿好些。再者,本尊这些银票,可是蘑菇的。本尊得原封不动地交给她。蘑菇开心,本尊也就开心了。” 秋月白侧过脸,用眼尾扫了唐不休一眼。 唐不休道:“好好儿赶车,别撞到人。唉……你们这些后辈,真是让本尊操碎了心。”将一小块的银两抛出,直接落在一百多步远的小摊位的菜板上,喊道,“菜丸子肉饼各半,打包好。” 声音一波波传出,百步之外听得十分清晰。 小商贩儿寻了一圈也没看见人,不过有银子在,他还担心别人不来取?他手脚麻利地刚将吃食装好,秋月白的马车就已经赶到近前。 唐不休一伸手,抓走吃食,丢给公羊刁刁一份,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对于公羊刁刁,不休老祖多有照顾,可对于秋月白,他却只剩下压榨。唐不休认为,每个人活着的用处和意义不同。秋月白有被压榨的价值,就应该很开心了。 等唐不休吃完后,这才坐到秋月白身边,替换下他。 秋月白跳下马车,给自己买了一碗馄饨,坐着静静的吃完,才起身去追马车。 于是,所有的小商贩都有幸见识到秋城主的绝世好轻功。 唐不休和秋月白心照不宣地折腾,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旁人不知,只当二人臭显功夫了得。实则,他们不过是想吸引敌人的目光罢了。有那么一个会隐身的敌人,着实令人烦恼啊。 唐不休见秋月白回来了,本想将车夫的位置还给他,但见秋月白坐在车板子上开始闭目打坐,便知他暂时不打算当车夫。唐不休平时懒惯了,可也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计较,便左抽抽鞭子,右甩甩袖子,在瞌睡连天中向前行去。 秋月白本就有伤在身,又不像唐不休恢复得那么快。接连赶了两天路后,人也着实困乏了,这一小憩,就睡了半天。待醒来后,天已经黑了,举目四望,竟不知身在何处。遂开口问道:“这是哪儿?” 唐不休回道:“路上。” 秋月白顿觉后悔,他怎么就能放心将马鞭交到唐不休的手里去?!秋月白看向公羊刁刁,发现他还陷在自己的脑海里没出来,一双眼睛明明落在唐不休的后背上,却是茫然的。 秋月白活动了一下四肢,十分英明地取代了唐不休的位置。 唐不休乐得清闲,又躺在车板子上挺尸。 秋月白将马车从林子里赶出,终于来到官道上。 唐不休突然开口询问道:“这里距离霸霸楼有多远?” 秋月白回道:“不知。”他连此处是哪儿都不知道,更何况霸霸楼的位置。 唐不休坐起身,琢磨道:“我怎么觉得,蘑菇会去霸霸楼等我?” 秋月白一听唐不休这话,心里就不舒服,开口回怼道:“带着二王爷的男-宠,一起去霸霸楼等你?”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若蘑菇喜欢,收在身边当个玩物又有何妨?” 秋月白和公羊刁刁被唐不休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给震惊到了,齐齐转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挑眉峰,道:“羡慕?嫉妒?想当玩物?” 如此嘴欠,若非他的武功可谓是天下无敌,早就被人千刀万剐了。 秋月白和公羊刁刁各自转回头,一个继续赶车,一个继续神游。 唐不休道:“长夜漫漫,咱们聊天吧。” 聊天?这是聊天吗?这是单方面气人好吧? 秋月白和公羊刁刁都没搭理他。 唐不休不在乎别人搭不搭理他,他自己想说就说,谁还能堵他嘴巴上不成?唐不休继续道:“你们说,那个男-宠是谁?” 一听这话是正事儿,秋月白开口回应道:“二王爷的男-宠不少,但能替他与战魔宫周旋之人,却不多。步让行大夫说,那死掉的老者,被称为权叔。此人我曾略有耳闻,正是二王爷府上的第二食客。与之相比,那红脸假面人既能全身而退,又不曾露出容颜,想必……”微微一顿,没有再言语。 唐不休接话道:“想必此人既有谋略,又能在一撮白毛跟前说上话,且与蘑菇是旧识。二人相互帮衬,逃出了潇潇雨歇。” 秋月白微微颔首,重复道:“一撮白毛……”想到二王爷发顶的那撮白发,莫名觉得唐不休在给人起外号这件事上,是有几分天分的。 正文 第七百三十四章:头发就是这么白的 秋月白与唐不休分析着佳人去向,公羊刁刁忽然开口道:“她为何不回百娆阁寻人?” 寻人?寻谁?自然是寻公羊刁刁喽。 秋月白回头扫了公羊刁刁一眼,回道:“百娆阁大火,回去寻谁?再者,二王爷的男-宠,又岂会放开佳人独行?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总归要回到二王爷的府上。我们与其四处搜寻,不如守株待兔。” 公羊刁刁暗道:一口一个男-宠,殊不知,这男-宠却是个厉害角色。他未必想回王府,却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置于唐佳人,他怎会放其离去? 唐不休道:“但愿这只兔子够聪明,别跟着别人瞎跑。” 秋月白道:“她若不跟着那男-宠跑,我们又要如何寻到她?” 唐不休抓起自己的头发,从中寻到一根白发,拔掉,感慨道:“自从收养了蘑菇,我这一头黑亮的长发,就是这么变白的。” 秋月白道:“人生苦短。下半生,何苦为难自己?” 唐不休道:“秋月白,你回头。” 秋月白以为唐不休要动手,转而一想,又觉得像他这种人,偷袭更有可能,怎么会让他回头再动手。不管如何,他还是回过头去。 但见唐不休笑露一口白牙,眉飞色舞地道:“我愿意。” 秋月白冷冷看着唐不休,腹诽道:幼稚。 唐不休道:“行了,别看了,本尊只说了三个字,不值得你深情凝视。” 秋月白回过头,继续赶路。 唐不休琢磨道:“那隐身刺客也不知道死透了没有?若碰巧遇见一个把毒药当零食吃的主儿,这会儿八成死不了。”看向公羊刁刁,“你给她下了什么毒药?” 公羊刁刁回道:“蛊毒。” 唐不休挑眉问:“你还会这一手?” 公羊刁刁没有回话。 唐不休换了个问题,问:“能死人不?” 公羊刁刁回道:“生生疼死。” 唐不休契而不舍地问:“准死?” 公羊刁刁皱眉,回道:“未必。”至少,自己就没有死。 秋月白突然回头,看向二人,眸中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慌乱和紧张。 唐不休见他明白了自己的顾虑,神色也凝重起来,站起身,抓了一把树叶,随手一甩。手中的树叶向周围飞旋而起,转了两三圈才停下。若遇树,则钉在树干上,入木三分。 秋月白暗道:好厉害的飞镖手段,唐门中人,名不虚传。 嘴上却道:“飞叶的距离,不足以逼退隐身刺客。” 唐不休盘腿坐下,道:“本尊闲来无事,吓唬人玩呢。当然,若是有人,才是吓唬人。若没人,唯有……”眸光成了沉,“吓唬自己。” 秋月白的眸光中浮起寒芒,道:“看来,确实是在吓唬自己。” 公羊刁刁听明白了二人的话,眉头就是一皱。 唐不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明天就把胡子剃了,再寻几个门派踢几脚……” 秋月白道:“你想以此将隐身刺客吸引过来,却未必管用。正如你所担心的那样,隐身刺客身中毒和蛊,受尽折磨,这个时候刺杀我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唯有先解了身上的毒和蛊,才是道理。能解了你和公羊刁刁所下的毒和蛊,除了寻你们二人之外,还有一个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 公羊刁刁抱着双膝,垂眸道:“唐佳人。” 没错。正是唐佳人。唯有得到唐佳人的血,才能解掉身上的毒和蛊,一劳永逸。 唐不休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肩膀,道:“以往听你甜甜腻腻、要死要活的喊佳人,本尊不喜欢;如今听你连名带姓的称呼她,本尊又不快。唉……你自己掂量一下,要不要改改,让本尊听着舒服点儿。” 秋月白真是不喜欢唐不休这种性格。明明事关唐佳人的生死,明明他十分在意,却总是要东扯扯、西聊聊,就像个话唠。 秋月白道:“现在,那隐身刺客一定就在佳人身边。” 唐不休的手微微一抖,却被他很好的控制住。 公羊刁刁低垂的睫毛轻轻一颤,再无动静。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唐不休用手抓过头发,翻找一会儿,终是又寻到一根白发,扯掉,道:“本尊华发早生,便是思虑过重。冰坨坨,你的思虑还算缜密,你且说说,如何能尽快寻到蘑菇?” 秋月白沉吟不语,半晌才道:“我寻她,她未必会见。”侧头,看向公羊刁刁。 唐不休道:“知小刁刁没死,蘑菇定会来见他。与其到处寻她,不如引她来见。极好。” 公羊刁刁抬起眼,冷声道:“男-宠,不让相见,自会,封锁消息。” 秋月白的眼中划过若有所思,看向唐不休,道:“你死了,她会来否?” 唐不休眯起狭长的眼睛,盯着秋月白道:“你是说出了心中的希望,还是在期盼蘑菇与摩莲圣果的再一次融合?” 秋月白从善如流,改口道:“改成重伤也无不可。” 唐不休笑骂道:“你丫就是见不得我好。” 公羊刁刁指着前面,道:“有客栈。” 唐不休和秋月白一同望去,果真看到一家客栈,名曰:枫香客栈。 唐不休道:“光看这名字就不像个好地方。” 秋月白淡淡地问:“住不住?” 唐不休回道:“住一晚,明日与你们分道扬镳。” 秋月白问:“你要去哪儿?” 唐不休回道:“自然是有蘑菇的地方。” 秋月白暗道:以你的能力,寻到深山老林的蘑菇堆里还有可能。 公羊刁刁暗道:羽千琼一定会带她去帝京。 唐不休改口道:“或者,你把红线牵给我,我去杀了那名刺客,直接把头割掉,免得她作怪。” 秋月白回道:“雄虫已僵,证明雌虫以死,无法再追踪她。” 三个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来到客栈,喊出店小二,将马车交给他处理,便走进了客栈。 店小二将马和马车分离,然后将马系在马拴上,又给添了草,这才忙别的去了。 这间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却是难得的干净。 客栈里,秋月白对掌柜道:“三间上房。再准备一些吃食和热水,送到屋里来。” 掌柜问:“是分别送到三间屋里去吗?” 秋月白微微颔首。 掌柜应道:“好咧~三间上房~” 另一位店小二麻溜儿地出现在三人面前,引领着三人登上二楼,去往上房。 路过第二间上房的时候,听见里面传出女子和男人的调笑声,十分孟浪。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值得以身相许 上房一共六间,一二三已经被占,秋月白、唐不休和公羊刁刁,分别住进了天字四、五、六号房间。 三个人各自吃过晚饭,又洗漱一番,这才躺下。三个人翻来覆去片刻后,闭上眼睛,却不知道睡了没有。 一号房里,唐佳人躺在床上,犹如自言自语般说道:“一个人睡,会怕吗?一个人睡,真的不安全吗?两个人睡才更节俭吗?两个人睡才能防备黑衣女子吗?”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羽千琼,“问你话呢。” 羽千琼单手支头,睁开眼睛,看向唐佳人,道:“是是是是。” 唐佳人皱眉道:“一定是我问的方式不对,让你回答得如此容易。” 羽千琼站起身,走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紧张起来,问:“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羽千琼道:“你若睡不着,不如把床让给我。” 唐佳人咂舌道:“这么不要脸的话,你说出来怎么还理直气壮的?” 羽千琼风情万种地一笑,道:“一张大床,你独自占了也就罢了,还总说个没完没了,不让我休息。既然你不想让出床……”微微一顿,扭身坐在床上,垂眸看着唐佳人的双眸,魅惑道,“不如……” 唐佳人立刻坐起身,呵斥道:“你休想!” 羽千琼挑眉,问:“我想什么了?让你如此激动?” 唐佳人不语。 羽千琼用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自嘲地一笑,道:“我变成这个鬼样子,还能有何奢望?” 唐佳人微微皱眉,道:“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哪怕你是故意装出来的,也不喜欢。” 羽千琼微愣,转而笑上了:“呵呵……你呀,看透不说透,何必剥人伪装呢?”靠近唐佳人,几乎要用鼻尖贴着她的鼻尖,道:“不过……我喜欢。” 唐佳人没有闪躲,而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媚眼如丝地看着羽千琼,轻轻地呵了一口气,道:“你这样的男人,真是让人左右为难啊。此情此景,你说,我是打你左脸呢?还是掴你右脸?才能让你长个教训?” 唐佳人有种天生的能力,就是模仿。 羽千琼为了得到消息,经营着秦楼楚馆,最擅长魅术。他魅惑佳人,想得到她的心。唐佳人见躲闪不过,便反其道而行,干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彼之道、还之此身。 若两种魅,旗鼓相当,羽千琼已经输了。更何况,羽千琼心中有唐佳人,见到心爱女子的媚态,又岂能自持?这一战,羽千琼溃不成军。 羽千琼屏住呼吸,凑向那令他渴望已久的唇。 唐佳人向后一躲,直接抬起小脚,踹向羽千琼的胸口。 羽千琼被踹得撞在床柱上。 唐佳人一手撑着床,身体飞起,一脚横扫而出,直接将羽千琼又扫到了地上。 羽千琼一手支地,翻了个空翻,站起身,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正色道:“羽千琼,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敢起其它心思,我弄死你!” 羽千琼如同放浪的男子,一拉腰带,让柔软的银白色内袍分开,露出胸前那摇曳生姿的曼珠沙华,轻声问:“怎么弄?” 唐佳人哑然,眸中却泛起了冷意。 羽千琼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独自坐在椅子上,从袖口掏出小瓷瓶,拔开瓶塞,探指进去,挖出一块绿色的药膏,轻轻涂抹在曼珠沙华上。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 羽千琼一边揉搓着曼珠沙华,一边说道:“这是他给我配的药膏,说是能消除疤痕,涂抹时要用些力才好。”眼尾一扫,看向唐佳人,“瞧你气得鼓鼓的,想必有一股子怒气要发泄。不如……”伸出攥着药膏的手,“你帮我擦擦药膏。” 唐佳人翻个白眼,果断拒接道:“没空。” 羽千琼收回手,又开始给自己涂抹药膏。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却好似有着某种韵律在里面,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跟着看一看。哦,准确的说,是想让人偷偷望去,占占便宜。 唐佳人睡不着,干脆名正言顺地看着他涂抹疤痕。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心痒难耐。她干脆坐起身,不悦地低吼道:“你到底是在擦药膏,还是在揉肉啊?!” 羽千琼面色如常地回道:“都有之。” 唐佳人伸出手,道:“来来来,我给你涂!” 羽千琼垂眸道:“男女授受不亲……” 唐佳人忍不住爆粗口,骂道:“我-日-你先人板板!” 羽千琼站起身,走到唐佳人面前,将药膏递出去,道:“别这么骂人。我已是不孝儿孙,不能再让祖上蒙羞。” 羽千琼那低柔的声音,认真的态度,让唐佳人的脸一红。她接过药膏,略显别扭地道:“你别总逗弄我,我便不骂你。” 羽千琼坐下,闭上眼,道:“帮我涂抹脸上的疤痕吧。” 唐佳人起身,跪在床上,挖出绿药膏,手指刚触碰到羽千琼的脸,便是一顿。她皱眉道:“你很烫。” 羽千琼道:“无碍。” 唐佳人皱眉道:“这不对劲儿。” 羽千琼睁开眼,问:“哪里不对劲儿?” 唐佳人思忖道:“你喝了我的血,怎么还没退烧?” 羽千琼扫了一眼唐佳人的脖子,见那上面绽放着自己种下的曼珠沙华,唇角悄然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道:“许是喝的不够多。”实则,他就舔了一滴血而已。 唐佳人立刻捂住脖子,道:“别想!”将手中的药品扔给羽千琼,然后一言不发,抱着被褥下地,将褥子铺在床边的地上。 羽千琼道:“佳人……” 唐佳人瞪羽千琼一眼,道:“闭嘴!睡觉!” 羽千琼只得躺在床上,拉起另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羽千琼道:“你是第一个照顾我的女子。” 唐佳人问:“第一个照顾你的男子是谁?” 羽千琼回道:“公羊刁刁。” 唐佳人点评道:“嗯,值得以身相许。” 羽千琼笑喷:“噗……” 唐佳人故意道:“不许放屁。” 羽千琼:“……” 隔壁传来一声女子带着颤音的尖叫:“啊!” 清晰,放荡。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高-潮-迭-起-时 听着隔壁的动静,唐佳人坐起身,看向羽千琼问:“你有没有一种冲动,想要过去将那女人的嘴堵上?” 羽千琼如实回道:“冲动是有,想法却不一样。” 唐佳人挑眉,等下文。 羽千琼道:“我想冲过去,切了那男人的根,一次性解决两个问题。” 唐佳人假笑:“哈!” 羽千琼勾了勾唇角。 唐佳人问:“路上买的东西,你放哪儿了?” 羽千琼回道:“在柜子里。” 唐佳人爬起身,打开柜子,拿出路上买的东西,给自己粗略地易了容。 羽千琼问:“夜已深,你忙乎这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你不懂。万一等会儿隔壁闹得太凶,我好出去行侠仗义。” 羽千琼笑道:“破坏别人鸳鸯交颈,算不得行侠仗义吧?” 唐佳人来到床前,也往羽千琼的脸上揉捏起易容膏,口中道:“那是鸳鸯交颈吗?那是杀猪!听着渗人。” 羽千琼问:“那为何给我易容?” 唐佳人回道:“我怕你过去找人理论时,被那女子扯进屋里,变成第二头猪。” 羽千琼:“……” 唐佳人刚忙活完,说了声:“妥了。”房里的油灯恰好燃尽,努力挣扎了两下后,灭了,屋子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唐佳人躺回到褥子上,背对着羽千琼,打了个哈欠。羽千琼侧躺在床上,望着佳人的背影。 第二间房再次传来女子一连串的尖叫声,以及拍打声。 唐佳人闭着眼,皱了皱眉。 羽千琼翻身,趴在床边上,伸出手一只手,拍向唐佳人的后背。 唐佳人瞬间暴怒,噌地转回身,刚要动手,却被羽千琼塞了两只枕头过来。 羽千琼道:“一只枕着,一只抱着。” 唐佳人没推让,直接接过两只枕头,枕着,抱着。 羽千琼道:“睡吧。” 唐佳人嘀咕道:“就像你不说睡吧,我就不敢睡一样。哼~”她像一只小猪,在被窝里拱来拱去,继续背对着羽千琼,闭上眼睛。 羽千琼枕着自己的胳膊,望着唐佳人的背影,眸光缱绻动人。 隔壁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终是消停了。 羽千琼在笑意中闭上眼睛。对他而言,这种声音一点儿都不陌生。经营妓院,比这更夸张的声音都听过。只不过,因唐佳人在身边,那声音听起来有了几分不一样的尴尬。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隔壁又开始有了动静。男子的淫-词-浪-语,女子的夸张尖叫,愣是勾画出一幅低俗的小黄卷。 许是房间里太静,又或是隔壁屋的人实力斐然,那一声声的叫声变得尖锐而狂浪,犹如野猫闹春,直往人耳朵里钻。 羽千琼伸出手,拉起唐佳人的被子,轻轻盖在了她的耳朵上。 第六间房里,公羊刁刁推开了窗,望着那轮亘古不变的月亮,再次神游天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偶尔有拔高的叫声传来,他也毫无反应,完全不被干扰。 第五间房里,唐不休勾起唇角,坏坏地一笑。他刻意占了第五间房,把第四间留给秋月白。如此激情澎湃的夜晚,秋月白当好生享受才是。若非自己不辨路,定要出去一趟,劫回来一个美娇娘送到秋月白的床上。 唐不休想到这里,坐起身,眼睛一转,眯起狭长的眸子笑了。 第四间房里,秋月白倚靠在床头,把玩着匕首。这把匕首看似普通,但却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器。看似平淡无奇的简陋模样,却能吹毛断发,是某人的心爱之物。也许,他应该回秋城一趟。 第三间上房,十分安静,就好似无人居住一般。 第二间房里的热闹,轻而易举地穿过第三间房,传入秋月白的房里。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偶尔回过神,听到了,也如同老僧入定,连个表情都欠奉。 第三间房里,在一片黑暗之中,坐着一位黑衣女子。 她掀开上衣,露出纤细的腰肢和微微拱起的背脊。她的腰上有伤,大约一指长,皮肉翻滚,偶尔有细长的白色虫子飞快地游过,看起来恶心至极。 她倒了些金创药在伤口上,然后用细长的黑色腰带缠在伤口上,一圈,两圈,三圈,用力系紧。 自始至终,她都没吭一声。 她放下衣服,拿起一个小盒子,挖出一块黑色的膏状物,涂抹到脸上和手上,然后抓起一块黑布,系在脸上,仅露出两只眼睛,以及黑色的眼皮。 准备妥当后,黑衣女子在隔壁女子的夸张叫声中推开窗,潜了出去,来到二号上房的窗口,掏出准备好的烈性春-药,用中空的管,吹入屋内。两个原本就没羞没臊的人,这回更加激烈了,摇得桌子都快散了架,且不停撞击墙面,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一号上房里,羽千琼听着咚咚咚的声音,不堪其扰,干脆坐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地,拉开房门,敲响二号上房的门。 屋里的人对敲门声置之不理。 羽千琼的眉眼凝聚起冷意,又开始用力拍打房门,也发出咚咚咚地声音。 秋月白、唐不休和公羊刁刁听到这动静,知道是有人听不下去了,却不晓得这人是谁。 黑衣女子用匕首挑开一号上房的窗栓,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跳进屋内,拔出匕首,走向床铺。 脚踩到地上,感觉有些绵软,立刻低头看去。 但见脚前有张被子,被子下鼓起一个包,蜷缩着一个人。而她的脚,正隔着被子,踩在那个人的手背上! 唐佳人被踩,在被窝里痛呼一声道:“抬脚!” 黑衣女子没想到唐佳人竟睡在地上,而不是床上。她心中一惊,立刻松开脚,向旁退了一步,却隔着被子踩在了唐佳人的脚上。 唐佳人不是个好脾气的。就算是好脾气的,这会儿也怒了。她将脚收回,又横扫出去。 黑衣女子立刻跃起,直接跳到了床上。 唐佳人误以为踩自己的是羽千琼,便没有过多计较,不满地哼唧一声,又裹紧被子,睡了。 黑衣女子再次伸出手……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意想不到的过程 二号上房的门被羽千琼活生生地敲开,那好事被打扰的男子拉开房门,裸着上半身,挡在门口,粗着嗓子问:“干什么?!” 羽千琼低声回道:“小点儿声。”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春-药味道。 男子虎目圆瞪,吼道:“老子玩女人,你他娘……呜……” 羽千琼一手掌卡在男子的脖子上,将其推入房中。 女子尖叫一声,捂着沉甸甸的胸,躲到了一边。 羽千琼收回手,问:“能不能小声些?” 男子红着脸,攥紧拳头,大喝一声冲向羽千琼。 羽千琼一手接住男子的拳头,一脚后踢,关上房门,同男子打斗起来。 羽千琼逼退仿佛不知道痛的男子,一脚踢飞了女子。 女子撞在桌子上,又是一声惊呼,却带着愉悦。她爬起身,揉着被磕碰痛的肌肤,慢慢的,竟对二人作起了不堪的动作。 一号房间里,黑衣女子放下匕首,突然掀起唐佳人的被子,直接捏上她的后脖子,令其陷入昏迷中。而后,她从腰带上扯下一个小葫芦,打开葫芦嘴儿,凑到唐佳人的手腕旁。右手抓起匕首,就要去割唐佳人的手指。 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在窗口,影子落在窗纸上,遮挡住了月光。 黑衣女子立刻收起匕首,翻身躺在了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准备偷袭。 站在窗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憋了一肚子坏水的唐不休。他推开窗,跳进屋里,视线一扫,看见地上躺着一位女子。借着月光一看,长相比较一般,便动手点了女子的昏睡穴,一把将人搂起,夹在腋下,向窗口走出。 他之所以没有动床上的那个人,便是要让其醒着抓奸。 游戏嘛,有人配合才热闹。 床上躺着的黑衣女子没有动,只因,她曾偷看一眼,隐约看见那掠走唐佳人的男子竟是唐不休。这一惊,非同小可,让她差点儿露馅。若非素来善于伪装,这会儿怕是已经面对一场生死较量。 此时,二号房里打得热闹。那粗壮男子的眼睛渐渐红了。无论羽千琼怎么打他,他都会反扑回去。这哪里是对打,简直就是求打。那女子也陷入到疯狂之中,不管不顾地扑向羽千琼,渴望一顿暴打。 羽千琼暗道:那春-药果真霸道。 羽千琼绝非善类,匕首滑出袖口,攥进手心,刺向男子的脖子。在收割生命的前一刻,匕首改变了方向,被他收了回去。转身踢出一脚,直接拍在男子的脑门上,将人放倒。回身一脚,将女子踢昏。 为何不杀人?只因,隔壁住着唐佳人。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残忍的一面。尽管,残忍才是他能活到今天的一把利器。 羽千琼拉开房门,走出去。 公羊刁刁拎着空空的水壶走出房间,正好好看见羽千琼从二号上房走出。 长长的走廊里黑乎乎的,唯有两盏气死风灯挂在走廊的各一端,虽不至于让人摸黑行走,却也绝不能看清楚许多。 因公羊刁刁是一头短发,所以易容后的羽千琼多看了他一眼。 因羽千琼解决掉了二号上房里的一男一女,公羊刁刁也多看了他一眼。 这饱含打量的一眼,只看了彼此一个大概,便分开了。 羽千琼用微颤的手指推开房门,尽量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和惊讶,以及心虚。 躺在床上的黑衣女子好不容易等到唐不休离开,熬过明明不长却特别难熬的一段时间,悄然起身下床,就要原路返回,却见羽千琼推门而入,只能直接躺下,用被子将自己兜头盖住。 羽千琼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落栓,忧心忡忡地扫了眼地上的“唐佳人”,脱下鞋子,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合衣躺下,盖上被子,盯着地上鼓起的那个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心烦。 心焦。 心乱。 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模糊的人影就是公羊刁刁。 他只是……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是追来的吗?还是巧合而已?自己刚攥住幸福的尾巴,就要拱手相让吗? 秋月白从大火中救出公羊刁刁。那么,公羊刁刁在此,秋月白是不是也在这里?秋月白在,那么唐不休和孟家兄弟呢? 羽千琼无法入眠,在床上辗转反复。 蒙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黑衣女子,将棉被挑起一个缝隙,听着羽千琼发出的声音,几次想动手逃出去,却怕惊起唐不休等人,生生惹下会致命的麻烦。 长廊里,公羊刁刁慢吞吞地从第一间上房的门口走过,斜眼扫了一眼刚刚紧闭的房门,眉头微皱。刚才那个人,对他而言明明是陌生的,但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 公羊刁刁拎着水壶下到一楼,直接去往厨房。 窗外,唐不休已经来到秋月白的窗口,用从头上拔下的发簪,挑开窗栓,打开窗,与站在窗前的秋月白打了个照面。 唐不休也没觉得尴尬,只是勾唇一笑,压低声音道:“长夜漫漫,本尊怕你寂寞,掠个女子过来给你消遣。”言罢,将那女子往秋月白的怀里一扔。 秋月白侧身躲开。 唐佳人落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然,无人心疼。 唐不休啧啧道:“你是毫不怜香惜玉啊。得,本尊不管你了,你独自在这里听隔壁动静好了。”留下一个戏谑的笑容,回屋睡觉去也。 借着月光,秋月白随意地扫了那女子一眼,便不再看她,眼睛欣赏起窗外的月光,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心里骂着唐不休不是东西。按理说,唐不休是唐佳人的养父,也是她的师傅,理应备受他人尊重。可他偏偏将自己放在那个最尴尬的位置上,还总是能做出令人咬牙切齿之事。实属……无良啊。 万籁俱寂。 似乎刚才的热闹只是错觉。 秋月白扫了眼趴在地上的女子,微微皱眉。他回手关上窗,落栓,走到女子身边,拎着她的脖领子,将人拖出了房间,丢在了公羊刁刁的门口。 公羊刁刁打水回来,看见了躺在自己门口的女子,直接从她身上跨过,进屋,落栓。 善良也许无用,却会带来好运气。 冷漠也许不沾是非,却也远离了缘分。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八章:行凶杀人 一号上房里,羽千琼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却因身染风寒,头昏脑胀,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他睡得极不安稳,偶尔会伸手蹬腿,既像在追着什么人跑,也像要抓住什么。 躲在被子下的黑衣女子忍了一个时辰后,终于慢慢掀开被子,探出头,站起身,冷冷地瞥了羽千琼一眼,在心有不甘中走到窗前,跃出窗外,铩羽而归。 她的计划堪称万无一失,结果……却频频出现状况,无论怎么想都窝火。 她在易容后,尾随在唐佳人和羽千琼的身后,一路来到客栈。羽千琼和唐佳人入住了一号上房,她本想预定二号上房,结果被一男一女抢了先。此事正合她意。她住进了三号上房,然后偷偷给二号上房里的人下了些春-药,剂量不大,却令人难以自持。出手欲取唐佳人的血液前,她又给那二人加了量,招来羽千琼,给自己留下对付唐佳人的时间。 不想,还是失算了! 黑衣女子恨恨地坐在房里,强行抚平内心的嗜血和冲动。她多想现在就冲到唐佳人面前,割开她的喉咙,饱饮她的鲜血。可是……不能。她不确定,此时此刻的唐佳人,其鲜血是否有用。再者,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再次用那鬼东西来隐身,否则……得不偿失。不能隐身的她,又怎会是唐不休等人的对手! 好恨!为何唐不休也会出现在这间客栈? 若唐佳人一直跟在唐不休的身边,自己想取她的血,岂不是难上加难?若这客栈里还住着秋月白和公羊刁刁等人,她想要对唐佳人下手,简直难如登天。 不,不能再等了。 唐不休那货,给她下毒,让她发作时痛不欲生;公羊刁刁给她下蛊,让她身体溃烂,眼瞧着细长的白色虫子在她的伤口里穿梭。那种恐惧,令人发狂;那种场面,令人作呕。 她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她现在就想寻到唐佳人,要她命! 哦,不不,不能如此。 唐佳人太珍贵了。她怎么能够将其弄死?她要让唐佳人好好儿活着,然后每天都贡献出自己的鲜血。那么,她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黑衣女子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凶恶的光,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匕首,锋利而嗜血。 殊不知,唐佳人就直挺挺地躺在长廊里,人事不知。与她,也就隔着两扇门。而这两扇门里,分别住着秋月白和唐不休,就像黑衣女子无法跨越的天堑。 今晚的夜探取血之行,实在太过凶险刺激。 黑衣女子渴望着唐佳人的血,渴望得身体都痛了。 她站起身,再次由窗口而出,来到二号上房里,直接拧断了一男一女的脖子。而后,来到窗前,用一根长发绑住窗栓,悄然无声地跳出窗口,轻轻关上窗户,扯着长发落下窗栓,微微用力,扯断长发,返回到三号上房。 不一会儿的功夫,返回到三号上房。 她用清水洗掉脸上的黑色眉膏,露出一张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脸。她从桌子上拿起胡子,贴在嘴巴上,然后套上墨绿色的衣袍,将一顶西瓜帽扣在头上,抬脚走出房门,直奔一楼而去,甚至看都没看躺在不远处的唐佳人。 这就好比是捡宝。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就算宝贝躺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转身而过。 黑衣女子如今易容成了驼背男子,一路来到一楼,敲了敲柜台,惊醒了守夜的店小二,刻意粗着嗓子,用一副尖酸的调调儿道:“楼上都翻腾出花来了,你们管不管?老爷我是来休息的,不是听别人寻欢作乐的!” 店小二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道:“别别,客观消消气。小人听这动静已经消停了,您就宽宽心,睡吧。” 驼背男子冷哼一声,道:“消停了?你就不怕是死人了!” 店小二一惊,虎躯一震,全身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拨亮油灯,端在手中,强作镇定地道:“那……那小人上去看一看。” 驼背男子回应的是一声冷哼,与店小二一同上了楼。 二楼,公羊刁刁的门口,唐佳人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左右四顾,发现自己竟趴在走廊里。她站起身,揉了揉额头,又捏了捏后脖子,一边回想着发生之事,一边向一号上房走去。 说实话,她还真想不起自己都干了什么。或者说,别人对她干了什么。她只记得羽千琼出去后,又回来了。踩了她的手,又踩了她的脚。因他感染了风寒,所以她选择原谅他,不予追究。再然后,就没然后了。 难道说,是羽千琼将她扔出来的?不对吧? 也许,她像孟天青一样,是个“梦里不知身是客”的主儿?入睡后就会四处作怪? 唐佳人伸手去推房门,却发现门被锁了。 哎呦,这是闹哪样呢? 唐佳人回身,走到天字二号门的门前,发现门有条缝隙,干脆推门而入。 屋里漆黑一片,但借着月光和摩莲圣果的奇妙作用,唐佳人可以看见地上躺着两具白花花的身体,不但身体一动不动,且胸口毫无起伏。 唐佳人微微皱眉,来到尸体前,摸了摸女子的脉搏,眼中划过震惊和不可置信之色。这女子,竟然死了。 她知道羽千琼曾过来寻二人,让其轻些折腾,但却没想到,他会直接将人杀死。 唐佳人第一个想法不是责备羽千琼,而是先把尸体处理掉。只有责备羽千琼这种活儿,可以稍后再做。 就在她准备动手时,驼背男子和店小二来到了门口,敲响了房门。 店小二轻声道:“客官?客官……” 唐佳人一看来不及处理尸体,只能翻身躲进柜子里。 这种柜子只有上房才配有,用来装些换洗衣物和行李。地方不大,唐佳人能躲进去全靠身体柔韧度。 店小二喊了两声无人应,心里就有些忐忑。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举高手中的油灯,一眼便看见两具肉花花的尸体,吓得双腿就是一软,手中的油灯就是一滑。 正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两个女子之间的游戏 驼背男子一把接住油灯,推着店小二进了屋。 店小二因为恐惧,扭身就要往外跑,却被驼背男子一把掐住脖子,撞到柜门上,直接捏死了。 柜子里,唐佳人听见有人扑腾的声音,且撞得柜门微响,立刻警觉起来。 柜子外,店小二死了。他自始至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吧。且,死得这么利索。 至于那一男一女,早死晚死,都逃不过一死。 驼背男子松手,店小二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贴着柜门滑落到地上。 驼背男子将背挺直,举着油灯冷笑一声,面目狰狞而恐怖。 黑衣女子扮成的男子将手中油灯顺手放到四尺高的柜子上,然后伸手扒掉店小二的一身短打,将其拖到床边,欲将其塞进床下。 紧闭的柜门悄然推开一条缝隙。缝隙里还睁着一只眼睛,静静盯着男子的一举一动,发现她的动作虽然利索,却有种女子特有的阴柔在里面。 唐佳人扫了眼男子的脚,见他穿得靴子过大,显然不合脚。 两点一结合,唐佳人断定,眼前人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女子。 黑衣女子弯腰时,腰部的伤口发痛,不得不站直了身体,忍着痛,捂着伤口的位置,用脚将店小二踢入床下。然后,快速将短打穿在自己身上,整理了一下不太服帖的下-身,扯掉脸上的胡子,连同帽子一同塞进怀里。 唐佳人刚关上柜门,黑衣女子便转过身,走到柜子前,拿起油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唐佳人的双眸于黑夜中变得灼灼明亮,就好像即将逮到老鼠的猫,毫不掩饰兴奋之色。 她想,她见到那名黑衣女子了! 果然,好凶残啊。 唐佳人猜,那黑衣女子扮成小厮,应该是要寻自己在哪个房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黑衣女子对房间里住着的人了如指掌,定是摸透她住在一号上房了。而她,为何会从一号上房出来,躺在六号上房的门口,真是……细思极恐啊。 唐佳人现在就可以打开房门,扑到黑衣女子的身上,要她好看。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到现在为止,都没掀开幕后黑手的神秘面具,实在是太过失败。 这一次,她不想打草惊蛇,非要跟在这名黑衣女子的身后,一探究竟不可。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拣起女子的衣裙,穿在身上,然后趴在门上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揉捏着脸上的易容膏,改变自己的容貌特征。 走廊里,黑衣女子扮成的店小二,敲开了四号上房的门。 秋月白打开房门,冷眼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店小二。 纵然黑衣女子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突然出现的秋月白惊到了。幸好,她刻意倒掉油脂,只剩下一盏蚕豆,颤颤巍巍地燃烧着,随时有熄灭的可能。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让别人看不清她易容后的脸,也见不到她表情的略微异样。 黑衣女子稳了稳心神,压低声音,装出惊恐的样子,低声道:“有贼人跑进客栈,伤了二号上房里的二位客官。爷儿,您小心些。”说着话,向屋里探头一看。 秋月白微微颔首,直接关上房门。 黑衣女子走到五号上房门前,敲响门板。 唐不休不应。 黑衣女子喊道:“客官……客官……” 唐不休不胜其烦,趿拉着鞋子下地,一把拉开房门,满脸被打扰的不悦。 黑衣女子重复了刚才的话,道:“有贼人跑进客栈,伤了二号上房里的二位……”顺势向屋里望了望。 屋里挺黑,但借着投入窗纸的月光,好歹能看见床上并无他人。 唐佳人呢?! 不等黑衣女子话说完,唐不休直接关上房门,发出一声巨响:“砰!”毫不客气。 黑衣女子下意识的吸腹,将身体后仰,才没被拍扁鼻子。 她不认为唐不休在发现唐佳人后,会将其放走。可唐不休的屋里没有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人呢? 好生奇怪啊。 实则,在一号上房里,黑衣女子对唐佳人出手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脸,所以不知道她曾易容。至于唐不休将易容后的唐佳人扔到秋月白的房间这件事,以及之后种种,她更是无从知晓。 简单的六间上房,所发生之事,又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黑衣女子走到六号上房,敲开了公羊刁刁的房门。 公羊刁刁没有睡,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张开口,尚未说出一个字,公羊刁刁满满关上房门,将黑衣女子的视线挡在门外。 黑衣女子猜,唐佳人很可能在公羊刁刁的房里。 她趴在门上听了听,却没听到任何动静。屋子里静悄悄的,就像无人居住。可公羊刁刁明明半点睡意也无。 她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始终无法确定公羊刁刁的房里到底有没有唐佳人。若有,不应该如此安静。 唐佳人到底在哪里?!她想挨个屋子翻找过去,却不敢冒然行动,生怕引起唐不休等人的怀疑。然,终究是不死心呐。以往,她可以不急,如今却不行。若不能得到唐佳人的血,她怎敌得过万虫啃咬之痛! 黑衣女子略一思忖,又来到一号上房的门前,敲了半天门,却始终无人应。 她心下咯噔一下,误以为羽千琼与唐佳人发现端倪,连夜跑了。可转而一想,都觉得不对。是的,无论哪种设想,都感觉不对劲儿。除非……唐不休根本就不晓得,被他抱走的女子,就是唐佳人。唉,这样也不对。即便唐不休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唐佳人,那他为何抱走唐佳人呢?真是一团乱麻啊! 黑衣女子心头发狠,决定放火逼出唐佳人。她就不信了,唐佳人会插翅而飞! 二号上房里,唐佳人听到黑衣女子敲响一号上房的房门,终于明白她是找谁。 唐佳人勾唇一笑,来到窗前,伸手去拉窗栓,却摸到一根头发。若是平时,她也不会在意,可今晚非比寻常,她特意趴上去看了看,狡黠地笑了。 正文 第七百四十章:一击 黑衣女子铩羽而归,却仍旧不死心。她攥着匕首,推开二号上房的门,从头到尾地勘查一遍,就连柜子都没放过,然后来到窗前,确定半截头发还在,窗栓没被人动过,这才用油灯去烧床单,结果……火苗颤抖一下,灭了。 黑衣女子返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取油灯,结果,桌子上空无一物。 她顿感不妙,谨慎地回过头,却并未看见什么人,刚以为自己被折磨得脑子迷糊,就感觉到身侧有劲风袭来。 她只来得及回过头,就被唐佳人举着油灯结结实实地砸昏过去,手中匕首脱落,被唐佳人接住,攥在手心。 点穴那些东西,固然可行,但不可靠。休休说过,世间武功,唯暴力不破。打她,没毛病。 唐佳人本来想偷偷跟着黑衣女子,看她和谁碰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女人能寻到自己,且一路上都神出鬼没的,偷偷尾随这种事做起来容易,抓到老鼠却难。不如,先下手为强,再用一招严刑逼供,更为靠谱啊。 唐佳人想的不错,掠起袖子就要动手。 这时,掌柜起夜,发现店小二不再柜台里,便怒气冲冲地四处去寻。 他举着油灯来到二楼,发现二号上房的门敞开了一条缝隙,便轻轻推开房门,向里面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竟看见两具尸体! 殊不知,床下还有一具,正是他要寻的店小二。 掌柜吓得大叫一声,手中的油灯落在地上,瞬间燃起了火。 掌柜脱下外袍,一边扑火一边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六间上房,五间住着人,却无一人出门查看走水的情况。 三号上房里,唐佳人打开窗,扯起黑衣女子的衣服,直接将其抓起,扔出了窗外。那动作利索哩,和刚才唐不休扔她时简直一摸一样。 楼层不高,黑衣女子虽不致死,但也摔得不轻。至于她发出的声音,绝对没有掌柜的嚷嚷声大,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走廊里,另一位店小二就住在一楼的楼梯口附近,听见动静,立刻抱着水盆冲上二楼。 一盆水下去,本就不大的火势瞬间熄灭了。 掌柜顾不得其它,对店小二耳语道:“快去寻田捕快,这里出人命了!” 店小二撒腿就要跑,却被掌柜扯住,低声道:“别惊动其他人,扰了生意,让田捕快偷偷过来。”言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三两碎银,交给了店小二。 屋里,唐佳人从窗口一跃而出,落在黑衣女子的屁股上,毫发无伤。她从黑衣女子的臀部跳下,一弯腰,手一捞,如同拖死狗般将黑衣女子拖拉到马厩。 巧的是,她看见一个硬板车。 唐佳人牵出一匹马,研究着套上硬板车,然后将黑衣女子提起,扔到硬摆车上,寻根麻绳捆结实了,就那么扬长而去。 田捕快在天色微亮时赶来,查看了一下,从床下翻找出已经死了的店小二,吓得掌柜和店小二差点儿喊娘。 田捕快让二人搭把手,将尸体裹了抬出去,放到牛车上,一会儿拉到县衙里再说。 二人虽不想干,但却更不想将事情闹大,影响了生意,便趁着走廊里空无一人时,将三具尸体分别抬到了牛棚里。 牛棚对面是马厩,昨晚负责为唐不休等人照料马车的人,正是活着的店小二。他来到马厩前看了看,而后扭头看向田捕快,惊道:“这里的马和放在棚里的光板马车,不见了。” 田捕快道:“很可能是杀人者跑了。赶来马车的人,都什么样?住哪间房?” 店小二回忆道:“昨晚来了三位客人,各个都挺好看,就住在四、五、六号上房。” 田捕快掂量了一下彼此的人数差,觉得自己未必打得过那三个人。不过,若那三个人已经跑了,自己去看看也无妨。 他对掌柜道:“我上去看看那三人在不在。” 掌柜点头再点头。 田捕快去往二楼,掌柜和店小二远远跟着。 这时已经有人起床,一楼里渐渐热闹起来。 田捕快手攥刀柄,敲开了秋月白的门。 田捕快不认识秋月白,但一照面,便认为此人非池中物。他抱拳道:“阁下可知,二号上房里死了三人?昨晚是否听到什么动静?” 秋月白只当那一男一女被人收拾了一顿,却没想到二人已经被杀。他坦言道:“昨晚听见二号房里闹腾了许久,却不知有人已死。第三人是谁?” 田捕快本不应该对外人透露第三位死者的消息,但在秋月白的注视下,倍感压力,便张嘴回道:“是店小二。” 五号上房的门打开,刮了胡子的唐不休趿拉着鞋子,衣衫不整地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眯眼看着田捕快。 六号上房的门打开,公羊刁刁慢吞吞的走过来,问:“尸体呢?” 田捕快觉得这三个人真是奇怪,竟问得如此详细。他心中有了防备之意,没有回答公羊刁刁的问题,而是道:“三位昨晚赶了一辆马车过来,今早那马车却不见了。” 唐不休道:“哪个龟儿子敢偷本尊的车?” 秋月白扫了唐不休一眼,道:“许是一位有心报复的姑娘。” 秋月白一语中的,却不知道,这位姑娘正是唐佳人。 公羊刁刁向楼梯口走去,路过三号上房时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下,而是直接走到一号上房的门口,静静看着门板。 唐不休从田捕快的身前走过,来到公羊刁刁的身边,问:“有问题?”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 秋月白走到二人身边,道:“走廊里闹成这样,这间房里的人,却毫无反应。”看向掌柜,“掌柜,这里住了几位?是男是女?” 掌柜看向田捕快,刚要张嘴回话,唐不休就一脚踹开了房门,大步向里走去。那份霸道,简直就是在说:老子天下无敌。 掌柜看着碎裂的门栓,心口一阵阵地发疼。 羽千琼虽身体不适,但这么大的动静却不可能听不见。他一把抓起匕首,从床上坐起身,看向来者。 四目相对,羽千琼的眸子轻轻一颤,转而看向唐不休的身后,但见秋月白和公羊刁刁已经不请自入。在三人身后,还有一名捕快、一位掌柜和一名店小二。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一章:大梦惊醒皆冷汗 羽千琼知道自己脸上易容了,但那三个人能虎视眈眈地冲进来,就证明他已经暴露,逃不过。 就算没有暴露,他们只是怀疑,也同样逃不过。因为,唐佳人怎会不认唐不休? 羽千琼一边下地,一边看向唐佳人,心中纳闷这人怎么睡得这么死?眸光落在被子上,却不见佳人的影踪。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羽千琼下了地,顾不得穿鞋子,在屋里转了一圈,扫了眼门栓,来到窗前,发现窗栓未落,窗户可随意打开。 唐不休随口问道:“看什么呢?丟人了?”眼睛一瞥,似笑非笑的扫了秋月白一眼,暗道:昨晚那个大姑娘,被你扔哪里去了? 秋月白不搭理唐不休,视线一扫落在田捕快的脸上。 如此冰冷的目光,令田捕快立刻想起自己是什么身份。他上前两步,对羽千琼询问道:“你们屋里住着几个人?” 羽千琼察觉到怪异之处,便稳了稳情绪,用刻意压低的声音回道:“两位。”声音一出口,沙哑异常,比他自己预计的效果要好上许多。 田捕快道:“另一个人呢?哪里去了?” 羽千琼怎会受一个捕快盘问,立刻争夺回主动权,对客栈掌柜怒声道:“我还要问问你们,好好儿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见了?!” 掌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被吼出了几分心虚,回道:“客官你息怒。这个……说来话长。昨晚啊,隔壁那间屋子出了点儿事,一男一女死了。” 羽千琼暗道:死了?怎么会死?自己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人性命。他敏感地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立刻穿上鞋子,从秋月白和田捕快的中间穿过,在门口处与公羊刁刁擦肩而过,大步走向隔壁。 掌柜修正道:“死了三个,是三个。” 羽千琼眼前一黑,身子一晃,撑着墙面,才没有昏厥过去。 他顾不得揉越发昏沉的头,脚步踉跄地冲进二号上房。 房间里,没有人,只剩下几件凌乱的衣物散落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 公羊刁刁望着羽千琼的背影,目露思忖之色,抬脚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屋内。 秋月白想起昨晚那个被他扔在公羊刁刁门口的姑娘,也随着公羊刁刁走进隔壁房间。 唐不休挑了挑眉,也跟着过去。 其他人随之。 田捕快虽不晓得这几个人的身份,但能住上房,且气度不俗之人,想必都非泛泛之辈。他一个小捕快,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且让这几人看看,能破案最好,无法破案也无关紧要。至于这几个人中是否有凶手,他还得多看看再做定夺。 二号上房里,羽千琼转身看向尾随而来的众人,问:“尸体呢?第三名死者是男是女?” 掌柜回道:“是店小二。尸体……尸体都抬出去了。” 羽千琼的紧张瞬间消失不见。他无力地勾了勾唇角,站着不动,用眼睛仔细观察四周,视线落在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时,微微一顿,慢慢蹲下身子,拣起地上的男子衣裤,仰头,声音虚弱地问田捕快:“女子衣裙呢?” 田捕快皱眉道:“没见到女子衣裙。”转而呵斥道,“你回房去,别在这里添乱。” 羽千琼站起身,目光轻蔑地瞥了田捕快一眼,道:“你把嘴闭上。我问话,你再答。” 田捕快微微一愣,瞬间怒上心头,视线在羽千琼的身上一扫,发现他竟穿着官靴!田捕快心下一抖,立刻收敛了怒气,垂下头,不再言语。心中却暗自揣测,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就算先前没注意到羽千琼的鞋子,这会儿也都看明白了。感情儿,这还是个官。在场之人,唯有公羊刁刁表情不变,悄然靠近羽千琼,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膏味道。这味道,令他熟悉。 羽千琼咄咄逼人地问道:“女子衣裙可有人动过?” 田捕快看向掌柜,示意他说清楚。 掌柜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大人……” 田捕快咳嗽一声:“咳……” 掌柜立刻改口道:“回这位客官,小人发现屋里死人后,一直守在门口,没让人进去过。这女子衣裙,小人确实不知道哪里去了。哦,对了,店小二的衣裤,也不见了。” 羽千琼眉头微皱,陷入深思。 秋月白问:“你们店里一共几位店小二?” 掌柜回道:“一共三人。昨天有一人请假,店里只有两人。” 秋月白的眸光一凛,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那浑不在意的眉眼,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秋月白道:“昨晚来敲门的店小二,并非店里之人。” 羽千琼的呼吸一窒,问:“有人杀了店小二,假扮成他,去敲你们的房门?” 公羊刁刁看向羽千琼,问:“怎知你们?而非,你?” 羽千琼想说,你们三人一起进来,自然是一起。可眼下这种时候,他真没心情伪装。若那杀死店小二的人有问题,唐佳人的消失不见,便是一件令人心惊胆颤的大事。 羽千琼对田捕快道:“带我去看尸体。” 秋月白却道:“先去三号上房看一看。” 羽千琼看了秋月白一眼,终是点了头。有时候,你厌恶至极的那个人,未必就不是一个值得另眼相待之人。羽千琼这会儿的脑子已经乱了,显然不如秋月白冷静。所以,他要听秋月白的。为了能尽快寻到唐佳人,他愿意。 唐不休是个行动派,这次却不如公羊刁刁走得快。 但见公羊刁刁一个转身,就冲出房间,直奔三号上房而去。 那速度,与他这几天的慢吞吞相比,简直就是扑食的猎豹。 唐不休从来不认为公羊刁刁是个蠢货,见他如此,心里瞬间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不及细想,也跟着冲了过去。 秋月白见那二人如此行事,脑子快速一转,竟是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也追在二人身后冲了过去。 正如羽千琼在自己脑子混沌时,会选择相信秋月白的判断。秋月白在自己没想透之前,是会根据唐不休和公羊刁刁的举动来判断一些事情。例如……有关唐佳人。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你就是男-宠? 三号上房里没有血腥,充斥着一股子甜腻的香味,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气味。 唐不休看向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在屋里寻找起来。 唐不休知道他要找什么,却晓得自己要看些什么。他打眼一扫,拿起油灯,凑近看了看,道:“这上面沾了一块类似肌肤的东西,应是易容膏。”挥了挥油灯,作出打人的样子,“这么砸人,没错。” 掌柜心肝一抖,直觉不妙啊。暗道:这……这是死了多少人呐?三号上房里的人呢? 公羊刁刁来到漆黑的水盆前,伸手沾了些水,在手指间捻了捻,然后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道:“黑炭膏,可画眉。” 秋月白在屋里转了一圈,推开窗,向下看去,而后纵身一跃,落在地上,沿着土面上留下的拖痕,一路来到马厩。 公羊刁刁见此,也跟着跳出窗口。唐不休紧随其后。在落地时,伸手扶了下险些栽倒的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看了唐不休一眼,没有道谢,又恢复成慢吞吞的样子,沿着拖痕一步步走向马厩。 羽千琼落地时,就没有人对他照顾了。他晃了晃身子,好不容易稳住没摔倒。 田捕快探头一看高度,立刻决定从楼里绕到外面去。至于掌柜,他只能远远跟着。 马厩旁,羽千琼道:“地上的拖痕,应是一个人拉扯另一个人留下的。” 秋月白看向羽千琼,道:“马与车皆不见了。” 公羊刁刁一一掀开牛车上的白布,露出了三张青紫色的人脸。他检查一番后,道:“一男一女,扭断脖子,死。店小二,掐脖捏死。杀手手小,是女子。” 公羊刁刁说得简单,流利,既不结巴,也不啰嗦。但若是不了解事情经过的人,听他这么说话,一准儿一头雾水。 然,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羽千琼蹲下,看了看车轱辘印,突然撒腿就追了出去。 唐不休、秋月白和公羊刁刁紧随其后,也追了出去。 田捕快见四个人跑了,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追了上去。结果,却活生生地将人跟丢了。无法,只能寻人推着牛车,和自己一同回到衙门。 在所有偷窥的人看来,这就是四个人被田捕快追捕,纷纷暗道:人不可貌相啊。 四个人沿着车轱辘印,一路追出去很远,却在十字路口跟丢了方向。 羽千琼看了看地面,道:“有人特意抹平了痕迹。” 唐不休当机立断,道:“分四个方向追。”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公羊刁刁也不废话,扭头跟在唐不休的身后,牟足劲追了上去。 唐不休晓得公羊刁刁跟着自己,也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一些速度,等到公羊刁刁追上自己时,一把抱住他的腰,飞快地向前追去。 秋月白和羽千琼也不耽误时间,各自占了一条路,飞奔而去。 四个人,各自追了一个时辰后,发现周围的马车多了起来,车痕交错,想要寻到那辆光秃秃的马车实在是困难。 寻人打听无果后,四个人返回到分开的路口。 说到这里,唐不休是要感谢公羊刁刁的。若不是公羊刁刁随手指路,他很可能会踏上另一条未知的路。 四人再次见面,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各个沉得骇人。 四个人不说话,闷声走向客栈。 掌柜见这四人去而复返,顿觉头痛异常。他干脆窝在柜台后面装死。 四个人直接蹬上二楼,来到一号上房。 秋月白直接走到窗口处,占领了一寸阳光,也挡住了羽千琼的去路。 唐不休支腿坐在桌子上,把玩着油灯。 公羊刁刁是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人,十分自然地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门前,挡在门口。 羽千琼坐在床上,用手揉了揉晕沉沉的额头,而后……扯下了脸上的易容膏。 公羊刁刁噌地站起身,嗷地一声扑向羽千琼,抡起拳头就打! 羽千琼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发出一声闷哼。 公羊刁刁举拳,还要再打。 羽千琼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试图让他冷静。结果,却攥到了他的烫伤上,疼得公羊刁刁痛呼一声,试图往后抽回手腕,非但没抽回,还弄伤了肌肤,恨得一脑门磕向羽千琼的额头,撞出砰地一声。 羽千琼应声后仰,整个人都迷糊了。 公羊刁刁尤不解恨,扑上去就要继续动手。 唐不休拦下他,道:“别把人打昏了。我还有话问他。” 公羊刁刁这才松了手,愤愤地转开头,又坐回到椅子上,虎视眈眈地瞪着羽千琼,大有他不好好儿坦白,就剁了他的意思。 唐不休走到羽千琼的面前,一脚踩在床边上,身体前倾,垂眸望着羽千琼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 羽千琼被公羊刁刁撞得头晕目眩,一双眼睛微微眯起,迎向唐不休的目光。因风寒之故,他的眼尾和双颊皆染了三分薄红,一张柔唇却也因此苍白了三分。这是一张混合了柔弱与娇艳,病态与傲然的脸,既让人心生怜惜,又令人恨不得狠狠蹂-躏。 看着这张脸,就连他脸颊上的疤痕,也显得不那么难看。 唐不休心中的滋味变得有些复杂了。 原本,他以为,蘑菇在胡闹。可当他看见羽千琼的这张脸,触及到他那略带示弱目光的双眼时,顿觉自己的估量有错误。不,也许不是错误,而是不完全。蘑菇很可能在拉着人陪自己胡闹,可眼前的男子,却并非如此。他在认真地陪着蘑菇,以至于,他在面对自己时,用了另一种方式表现无害之意。呵……这是一只会隐忍、懂得委曲求全的狼。 唐不休一伸手,提起羽千琼的下巴,毫不客气地问:“你就是二王爷的那个男-宠?” 这话,真是……伤人呐。 但凡有点儿血性的男子,都受不得这种赤-裸-裸的侮辱。 然,羽千琼是谁?他在二王爷身边都能保住清白,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还能保持冷静,对于这种直击式的挑衅与侮辱,他只会放在心里,不会勃然大怒。 他微微皱眉,将下巴从唐不休的手中扯回,道:“佳人不见,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问我是谁的人?唐不休,你可是佳人经常念叨的那个休休?” 这不软不硬的话,不但直直戳了唐不休的心,还挑起了另外两个人的不满情绪。佳人将休休挂在口上,那……月白呢?刁刁呢?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三章:无耻中的群架 若是平时,羽千琼这一句话确实能引起不小的波澜,明争暗斗必不可少,可如今,唐佳人这个宝贝疙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能暂时将此事埋在心里,等寻到人再做计较。 唐不休虽久居深山,但其智力惊人;虽不懂人情世故,但却敏感而犀利。羽千琼这话听在他耳朵里,虽身子轻了二两,却也心如明镜,将曾贴给秋月白的一张标签扯下,拍在了羽千琼的脑门上——阴损小人。 唐不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脚踩床沿,后背倚靠在床柱上,半眯着眼睛看着羽千琼。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熟悉呢? 他继续问道:“你与蘑菇从潇潇雨歇出来后,经历了什么?可遇见了可疑之人?昨晚……”视线一扫,落在铺在地上的被褥上,眸子就是一瞪,突然抬头看向秋月白。 是的,他终于想起,自己昨晚做过什么了。刚才,公羊刁刁追着羽千琼跑,他是因为相信公羊刁刁,所以跟着追了出去。因公羊刁刁的态度,他才判断出,羽千琼与蘑菇有关。然后便是一路追,毫无结果。等回到客栈,进入屋内,他为羽千琼的真实容貌所震惊,竟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在昨天晚上,他曾从这里掠走了一个女人,抛给了秋月白! 唐不休愣怔地看向秋月白,问:“昨晚,我……扔给你一名女子,你……”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唐不休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一脸风雨欲来的模样,问:“你扔给我的女子,就是从这间屋里掠走的?!” 唐不休点头。 秋月白一记重拳打过去,直击唐不休的脸颊。 唐不休的嘴角破裂,流淌出鲜血。 秋月白不肯罢休,又是一拳挥过去。 唐不休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腕,站起身,吼道:“人呢?你把人扔哪儿了?!” 秋月白转头看向公羊刁刁,急切地问道:“你可看见你门口趴着的女子?” 公羊刁刁站起身,道:“看见了,我……没管。” 唐不休一拳头打在秋月白的脸上。 秋月白的唇角也流淌出鲜血。他也不擦,只是再次冲向唐不休,与其动起拳脚。 不冷静。 如何能冷静? 羽千琼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冷冷地看着羽千琼。 羽千琼咳嗽了两声,道:“佳人执意回百娆阁,好寻你和唐不休。” 公羊刁刁站起身,逼近羽千琼,道:“你是想说,你告诉她,我曾在,百娆阁,要我感激?还是说,你拐她跑,去往帝京,来此客栈,让我遍寻?” 羽千琼又是一阵咳嗽,道:“随你想。” 公羊刁刁一拳头打向羽千琼的脸。 羽千琼闪身躲开。 公羊刁刁不停手,继续攻击。 羽千琼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咳咳……咳咳咳咳……呜……” 趁着羽千琼咳嗽,公羊刁刁一拳头挥出,将羽千琼打得偏过头去。 羽千琼擦掉唇角的血迹,看向公羊刁刁,道:“我不欠你,公羊刁刁。”言罢,也挥拳相向。 若是平时,除非公羊刁刁用毒,否则是打不过羽千琼的,可如今羽千琼感染了风寒,二人动起手来,还真是势均力敌。 一个咳嗽,另一个偶尔也跟着咳嗽两声。没打几拳,就都累得不行,却始终没有收手的意思。 唐不休和秋月白二人武功高强,动起手来还算有分寸,对了几拳几脚后,便不再动手。秋月白霸占了床口,抖了抖背在身后的手。唐不休回到床上,背对着秋月白,依在床上,在其看不见的地方,揉了揉肩膀。 不算大的房间里,就剩下公羊刁刁和羽千琼打来打去。最后,二人竟扭打到了一起,滚落到唐佳人的被褥上。 唐不休伸出脚,分别给二人一人一脚,成功令两个人老实了。 公羊刁刁坐在被褥上,捂着胸口怒声道:“你不欠我?!第一次,受伤,谁……咳咳咳……谁救了你?!” 羽千琼揉着昏昏沉沉的额头,回道:“你小时候被战苍穹欺负,是谁帮你打了他?!” 公羊刁刁:“若不是,你打他,他会发奋,苦练武功?现在,你去打他,试试!” 羽千琼骂道:“没良心!” 公羊刁刁:“你有良心?你知,良心何物?” 羽千琼:“不该入冰河里去救你!还毁了容貌!” 公羊刁刁:“且当偿命。” 羽千琼:“公羊刁刁,你……” 公羊刁刁:“小人,脸上的疤,为何不,好好用药?” 羽千琼:“你配置的药,是神仙药不成?用了就会恢复如初?” 公羊刁刁:“原本不懂,现在明白,你,为何留疤,装可怜,博同情?你一定,对她说过,脸上的疤,为救我,留下。呵……” 羽千琼被气得双眼发黑,扑上去就给了公羊刁刁一拳。 公羊刁刁不甘示弱,又给了羽千琼一拳。 二人在唐佳人的被褥上打来打去,滚作一团,那画面不要太美。 唐不休正烦着,一把将被子抡下去,盖在二人身上。而后抄起枕头,隔着被子,将二人狠狠地砸了一通。 唐不休没有直接抡拳头用脚踹,已经算是顾及二人的身体娇弱。可对于他这种高手而言,即便手持一个枕头,也能要人性命。他虽没下死手,却还是砸得公羊刁刁和羽千琼闷哼连连。每当二人想要爬出被子,都会被砸回去。那手法之精准,令人咂舌啊。 砸完后,唐不休随手一抛,将枕头扔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下意识地接住枕头,成功背起黑锅。 羽千琼和公羊刁刁一掀开被子,就看见秋月白手持枕头冷脸看着二人。或者说,是冷脸看着唐不休。 不管他看着谁,手中着实拿着枕头呢。 羽千琼自知体力不行,十分自然地收回目光,却在心里给秋月白记了一笔。 公羊刁刁和唐不休、秋月白二人相处时间比较长,直觉认为秋月白不会抡枕头砸人。于是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脸正色地开口道:“真是太胡闹!眼下还有什么比寻到蘑菇更重要?” 秋月白暗道:这个人的无耻程度,总能刷新自己对无耻的定义和下限。 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厉害的推理 公羊刁刁瞧着一本正经的唐不休,微微皱眉,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一扬手,将枕头抛向唐不休,看向公羊刁刁,道:“你没有救起趴在你门口的佳人,可听到她离开的动静?” 唐不休接住枕头,放在了自己的后腰上。 公羊刁刁回道:“没有。” 秋月白看向羽千琼,道:“讲讲你们离开后,发生何事?” 羽千琼又咳了两声,回道:“从潇潇雨歇出来后,我与佳人直奔百娆阁,欲寻……”微微一顿,视线在三个人的面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秋月白的眼睛上,隐着毒蛇般的不怀好意,继续道,“公羊刁刁和唐不休。” 唐不休的唇角立刻勾起,得意的眼神就如同被喂饱的老猫,慵懒中带着餍足。他特意瞥了秋月白一眼,却被回以一个冷漠的眼神。就像……男子汉不和小男孩一起玩的不屑。 唐不休腹诽道:强作无所谓很辛苦吧? 秋月白的眸光不变,仿佛完全不介意。实际上,心里的陈年老醋都快将自己淹死了。心中暗道:你的那些宝贝,看来是不想要了。 公羊刁刁听到羽千琼说唐佳人是回来寻他的,竟是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尖,不让别人窥探他的表情。 羽千琼继续道:“我感染风寒,佳人出去采买药炉和衣物,被一位布庄老板娘扎伤手指。当晚,有位黑衣蒙面女子,悄然潜入我们的房里,欲刺伤佳人,却因不敌,慌忙逃走。”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了。 唐不休急问:“佳人可曾受伤?” 羽千琼摇了摇头,道:“她没有受伤。隔天,我路过布庄,得知那老板娘已死。”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扫眼地上堆积的被褥,意有所指地问:“你们一直住在一起?” 羽千琼将视线从秋月白的脸上转开,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看那样子,简直有着不可言说的小秘密。 公羊刁刁操起枕头,直接砸到羽千琼的后脑勺上。 羽千琼转头瞪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扬起下巴,恶狠狠地回瞪羽千琼。 羽千琼的脸皮抽搐一下,终是转开头,用鼻子哼出一个音:“嗯。” 唐不休噌地站起身,用手指着地上的被褥,咬牙切齿地道:“蘑菇就睡在地上?” 公羊刁刁、秋月白和羽千琼一同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一脚一个,踢起公羊刁刁和羽千琼,弯下腰,把唐佳人用过的被褥卷起来,扔到床上,而后指着羽千琼的鼻子道:“再和蘑菇同行,就算你病得要死,也给我老老实实住地上去!否则,让你人头落地!” 没有人怀疑唐不休这话的真假。毕竟,这是一个惯于杀人,且善于杀人的大魔头。动不动就屠人满门的疯子,谁不怕啊?! 羽千琼最是识时务,自然不会在这些事上犯冲,当即点了点头,又附赠捂着胸口外加几声咳嗽,一副娇弱病重的模样。 唐不休见羽千琼这般听话,并没有满意,而是皱了皱眉,放下手,坐在了床上,往唐佳人的被褥卷上一栽歪。 秋月白见此,决定踢一脚。他对羽千琼道:“若昨晚佳人住在床上,躺在地上的是你,被唐门主掠走的人,也许就是你。” 羽千琼看了秋月白一眼,又看向唐不休,道:“刚才听三位所言,我已经震惊不已。想不到,昨晚将佳人偷走之人竟是唐门主。咳咳咳……” 唐不休不想说话了。他很想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昨晚,他都干了什么混事,这会儿才算是清清楚楚地挖心呀。 秋月白问羽千琼:“你昨晚去二号上房敲门,如何处置得那一男一女?” 羽千琼回答得十分直接,道:“没有杀。” 秋月白微微颔首,道:“现在看来,佳人不见,与住在三号上房的人有着莫大关系。” 唐不休坐起身,眸光幽幽地道:“昨晚,我潜进来时,床上有人。” 起初,大家都没明白他说什么。 唐不休看向秋月白,补充道:“且,当时隔壁还有打斗声音。”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眸子一凛,竟是打了个寒颤。 羽千琼惊道:“什么?!” 公羊刁刁道:“床上躺着,三号上房,那个人。” 秋月白道:“羽千琼去隔壁理论时,三号上房里的那个人潜进了佳人的房间,却恰好赶上唐门主来偷人。那人躲进床上,装睡。唐门主成功偷走了佳人。”成功两个字,秋月白咬得比较重。 羽千琼眸光中染了后怕之色,补充道:“我回来后,看见地上的被子里有人,误以为那就是佳人。” 公羊刁刁总结道:“与狼同眠。” 秋月白接着道:“唐门主将佳人扔进我的房内,被我……拖出去丢到了公羊刁刁的房门前。” 众人一阵沉默。 公羊刁刁继续道:“打水回来,见到一女,趴在门前,没理。” 唐不休道:“而后,店小二开始敲门。此店小二,就是三号上房里的那个人。在此之间,蘑菇应该是已经清醒了。否则,店小二不会挨个敲门,意图寻蘑菇。” 秋月白道:“不是挨个敲门,他只敲了四五六号上房。由此可见,他晓得佳人不在前三间上房里。” 羽千琼:“不,她在。” 众人看向羽千琼。 羽千琼道:“还记得二号上房里,只看见男子的衣物吗?女子的衣裙,哪里去了?” 公羊刁刁道:“在佳人身上。” 羽千琼点头。 唐不休笑了。他道:“假店小二寻不到蘑菇,回到三号上房里,却被蘑菇偷袭,用灯座砸了脑袋。” 秋月白道:“掌柜大呼小叫之时,伴随着砰地一声响。原本我以为,那声音是掌柜发出的,现在看来,是佳人将假店小二从窗口扔出,拖走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唐佳人做了一件牛掰至极的事,成功化险为夷,让他们倍觉骄傲。 羽千琼道:“三号上房里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偷袭佳人的黑衣女子。”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道:“这名女子会不会是隐身刺客?” 唐不休皱眉道:“若是她,蘑菇危险。” 如此狡诈凶狠的高手,手上还有威武豹可用,真担心蘑菇不是对手。 心情十分烦闷,唐不休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一块写了字的白布被一只匕首钉在窗框下,随风摆动。上书一行字:再见之日,请还钱。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掀开易容之后 在唐不休等人的担心中,唐佳人赶着马车准备回她和羽千琼曾住过两天的小院子里。一来,她要在那里寻找唐不休和公羊刁刁;二来,她需要一个地方严刑拷问车板子上的那个坏东西;三嘛,她挺喜欢那间小院的。唐门烧了,只能四海为家的她,开始渴望安稳的生活。 至于那间小院还能不能住,唐佳人决定在审问了黑衣女子后,再作定夺。 马车来到郊外,唐佳人跳下马车,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跳上车板,蹲在了易容后的黑衣女子面前,伸手点了她的几处要穴,然后将她从头到脚搜索一遍。找出两颗威武豹,三包毒药粉,四把飞刀,一包毒针。唐佳人秉着将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中的想法,干脆把黑衣女子的外衣统统划碎,扯掉,然后把鞋子都给她扒下来扔了。 做完这一切后,唐佳人用食指戳了戳女子的脸,自言自语地道:“这易容术看起来,比我的手段高超了一丢丢。”用食指在黑衣女子的额头抠了抠,抠起一个卷边,然后一点点的向下抠,就如同探知谜底的过程,一点点儿揭开真相。 黑衣女子的额头,已经破了个洞。看起来皮肉翻滚,实则不过是易容膏卷边罢了。 唐佳人一边抠一边道:“让我猜猜,你是谁。我认识的女人不多,两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若较真儿,说印象深刻的,统共也超不过三个。一个呢,我不能告诉你她是谁,怕你心眼坏,伤了她;另一个呢,就是秋江滟。说实话,我总觉得,凭她那脑子想把易容术学会,都要费老大劲儿了。咱就不为难她,做出这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儿了;最后一个呢,就是清荷。这个贱人放火烧了唐门,我早晚要找她算账的。你最好别是她,不然我现在就架一把火,把你烤得外焦里嫩,喂野狗吃。” 易容膏终于被唐佳人抠下一部分,露出了女子的额头,鼓着一个青紫色的寿星包。 唐佳人用手指戳了戳黑衣女子额头上的那个大包,笑道:“你呀,可能都入不了我的眼。嘿嘿嘿……这肉包倒是挺有意思。”如此轻松的样子和浑不在意的语调儿,真能气死个人。 黑衣女子的额头青筋蹦起一根,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 唐佳人继续向下抠,口中道:“你看,人就是这么奇怪。你想尽一切办法害我,却又仰仗我的鲜血救命。你扮成布店老板娘,用针扎我,不就是想要我的血吗?我若是个心善的,你求求我,没准儿我就给你一滴呢。” 黑衣女子张开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明眸皓齿地一笑,继续道:“可惜,我不是个心善的呀。所以你千万别求我,弄烦了我,真的会折磨你哦。” 黑衣女子开口道:“你个贱人!” 唐佳人继续不紧不慢地抠着易容膏,如同闲聊般地说道:“你才贱咧。我也不喜欢你,你做什么总跟着我?哎,你先闭嘴,让我猜猜,你到底是谁。你能弄到威武豹,是不是那个……”皱眉思忖道,“那个……被二王爷抛弃,不得不求到孟水蓝那里,寄居在人的屋檐下,叫……叫什么来着?哦,茹……茹什么来着?”一把扯下黑衣女子的面具,却发现这是名陌生女子。 仔细打量两眼,发现也不算完全陌生。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印象。 在哪里见过呢? 唐佳人歪头打量女子,问:“你是谁?” 黑衣女子送给唐佳人一个轻蔑的表情,转而身体震动,咳嗽得气势磅礴,唇角慢慢溢出一行血脂。 唐佳人诧异道:“你都咳得半死不活了,还敢轻蔑我?行,你活着如此有勇气,看来也当无惧酷刑喽。” 黑衣女子闭上眼,不再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掀起黑衣女子里衣,露出她受伤的腰肢,道:“伤口撒盐这种事儿,我素来做得得心应手。”放下女子的里衣,拿着小飞刀,在女子身上比比画画起来。 黑衣女子睁开眼,冷冷地注视着唐佳人,道:“想要动手就快些,你可别手软。”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突然扬起匕首,刺入黑衣女子的腹部。 黑衣女子一僵,瞬间面如死灰。可等了等,却没等到疼痛感。 唐佳人哈哈大笑,道:“瞧你那怂样!怕了吧?” 黑衣女子的眼中划过恨恨之色,捎带着还有一些恼羞成怒。 唐佳人收起匕首,取出从黑衣女子那里顺来的一包毒针,打开,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问:“这是什么毒?” 黑衣女子不答。 唐佳人捏着毒针,慢慢刺入黑衣女子的腹部。 黑衣女子强忍惊恐,问道:“你干什么?!” 唐佳人又捏起第二根毒针刺入黑衣女子的身体, 黑衣女子吼道:“你到底干什么?!” 唐佳人好脾气地笑道:“我问你是谁,你都不回答。你凭什么认为,你问我,我就会回答?” 黑衣女子哑然。 唐佳人继续送毒针入她的身体。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是下手极准。 当第四根毒针没入黑衣女子的身体,她心中对未知的惊恐已经发酵起来,只得喊道:“好了!别再扎我,我说。” 唐佳人停下手,等着黑衣女子的坦白。 黑衣女子道:“我是百川阁里的一名婢女,名叫韵笔。” 唐佳人仔细打量了黑衣女子两眼,隐约有了点儿印象,于是问道:“你为何半夜偷袭我?” 韵笔抿了抿唇。 唐佳人又开始往她身上扎针。 韵笔立刻道:“我说。” 唐佳人停手。 韵笔回道:“我无意间听阁主和二阁主说起,说你服用过摩莲圣果,应是开始融合了。还说若得到你的血肉,一定能起死人肉白骨。我家里有位老母亲,双眼失明多年,我只想救救她罢了。唐姑娘,你行行好,救救她吧。” 唐佳人问:“不是救救你吗?” 韵笔动情地道:“本是希望多得些你的血肉,也救救我自己的性命。如今,却是技不如人,被你擒住,只求姑娘大发慈悲,给一点儿血,救救我的老娘。” 唐佳人道:“这样啊……”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不说是吧? 韵笔满眼希望地望着唐佳人,希望她能动容,点头答应。 不想,唐佳人非但没了下文,还又动手往她身上扎毒针,且根根入体,不留根尾。 韵笔哀求道:“唐姑娘,你若不肯给我一点儿血,也请你行行好,高抬贵手放了我吧。让我回去侍奉娘亲。” 唐佳人动作利索地又扎入两针,这才不满地道:“你出门在外,怎么不多准备些毒针。这眼瞧着不够用嘛。” 韵笔被气得差点儿吐血,张嘴破口大骂道:“你个贱……呜……” 唐佳人将一颗眼珠子大小的泥丸扔进了韵笔的口中,并在她的喉咙上一撮一抬,迫使她将其咽下。 韵笔恶狠狠地问:“你给我喂了什么?!” 唐佳人道:“泥巴球。” 韵笔微愣,显然不信,道:“不是毒药?” 唐佳人诚恳地道:“就是泥巴球。” 韵笔更加不信了。她本就中毒,备受折磨,如今又被喂入不知名的东西,心中的绝望堪比海水,一眼望不到尽头。 最令她惊恐的是,唐佳人竟然解开了捆绑在她身上的麻绳。 韵笔躺着没动,生怕有阴谋等着她。 唐佳人站起身,脱下一套衣裙,露出自己原本的衣裙。她将脱下来的那一套丟给到韵笔的身上,道:“把衣裙穿好,我们要出发了。” 韵笔问:“去哪儿?” 唐佳人勾唇一笑,回了两个字:“你猜。”转身去抓马鞭。 韵笔突然暴起,手指成爪,抓向唐佳人的后脖子。 唐佳人头也没回,继续抓马鞭。 韵笔刚做出一个凶狠的动作,便跌回到车板子上,痛得满头大汗,手脚都直抽搐。她大惊失色,喝问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佳人转回身,扬起马鞭,在半空中甩了个清脆的响,笑着回道:“我能做什么呢?既下不去毒手将你活剐了,又不能将你放了,只有想办法让你跟在我身边,处处感情喽。万一哪一天,你发现我人品不错,愿意和我以诚相待呢?我就是想听一个真实的故事,你别忽悠我。” 韵笔不死心,慢慢爬起身,再次扑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鞭子甩过去,直接将其抽翻在马车上。 韵笔心中大惊,垂眸看着浅浅晕出鲜血的胸口,尖声道:“我的内力呢?!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佳人坐回到车夫的位置,甩着马鞭,赶着马车,在心里回了一句:针扎的呗。休休说得没错,点穴只能控制身体一两个时辰,还要看人家是不是高手,能不能立刻冲开穴道。用针封穴道,果然省劲儿又靠谱啊。 至于那泥巴丸子,还真就是泥巴丸子。至于韵笔信不信,关自己何事?自己要的,就是让韵笔疑神疑鬼、神经兮兮。 韵笔再三确认自己的内力无法凝聚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偷偷跳下马车,准备悄然离开。 唐佳人调转车头,就跟在韵笔的身后,看着她忍痛前行。 那么多的毒针扎在韵笔的身上,让她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更何况,她的鞋子被唐佳人扔了,只穿着袜子的肉脚,踩在锋利的石子上,其中疼痛,唯有自己可知。 唐佳人也不催促她上车,就如同猫儿逗弄着老鼠,偶尔还用马头去顶韵笔的后脑勺。 韵笔一咬牙,撒腿向树林里跑去。 可没等她跑出两步,身上所中的剧毒发作,整个人躺在地上,痛苦得想要缩成一团,却因毒针之故,不能。 唐佳人跳下马车,将人拣起,扔到马车上,道:“你身上怎么中了那么多的毒啊?啧啧……你竟然没死,真是奇迹。” 韵笔痛苦得哀嚎出声,求道:“给我一点儿血吧。给我一……一点儿就够。求你……” 唐佳人抖了抖身子,道:“好奇怪。你不找下毒之人要解药,找我做什么?” 韵笔痛苦地道:“下毒之人,怎……怎会给我解药?” 唐佳人摸了摸下巴,笑道:“对哦。既然下毒了,为何还要给你解药?不过,你找我要血,还真是毫无道理。难道说,这下毒之人,和我有关?” 韵笔看向拿根狗尾巴草在那里左右摇动的唐佳人,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下她一口血肉。若她能办到,又何苦如此求那个贱人?! 韵笔挤出眼泪,道:“求你,帮帮我吧。” 唐佳人干脆叼着狗尾巴草继续挥动鞭子,道:“与我何干?” 韵笔实在无法,只能道:“这毒,与唐不休和公羊刁刁有关。” 唐佳人瞬间转头,看向韵笔。 韵笔目光中划过一丝暗芒,道:“给我血,我就告诉你真相。” 唐佳人果断回过头,道:“看来你还是不疼。” 扬起马鞭,继续前行。和狼对峙,唯有更狠才行。 唐佳人赶着马车来到一处集市,隔着一段距离,嗅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香味,腹中一阵饥肠辘辘声。她道:“我饿了。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拿上银两。你身上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若一直盯着我,就当知道,我经常混迹秦楼楚馆。眼下只能卖些东西,江湖救急了。” 跳到车板子上,掰下来一块不太坚固的木板,一边用飞刀在上面刻字,一边道:“你得要点儿脸,先把衣裙穿好。” 韵笔疼痛有所减缓,强支撑起身子,套上衣裙,望着唐佳人大口喘息。 唐佳人将木板往韵笔怀里一塞,道:“抱住,不许动。不然……”靠近韵笔,恶狠狠地一笑,“我会在车板子上竖起一根粗壮的树干,然后……把你剥光吊起来。” 韵笔怒道:“你!” 唐佳人后退,眯眼笑道:“还有,把嘴巴闭上。你若敢出声,我立刻割破你的喉咙,让你永远不能说话。哎呀,你不要那么瞪我,好像我罪大恶极似的。你要想,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不然,我可是善良的人呐。” 韵笔低垂下头,身子却颤抖着。当她看清楚木板上刻得字时,真是……恨不得和唐佳人拼命! 但见八个大字——陪吃陪睡,一两银子。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七章:陪吃与陪-睡 唐佳人将马车赶入集市里,停在一家客栈的斜对面,然后站在车板子上开始吆喝起来:“陪吃陪睡,一两银子!一两银子,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却能买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陪吃陪睡喽!” 不出片刻,马车前就围满了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评头论足。 有人问:“姑娘,此事当真?” 有人起哄:“假的吧!” 有人唾道:“伤风败俗!” 唐佳人抬手指着斜对面的客栈,回道:“真假无需说,等会儿就去那。” 男人们立刻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有人出价,其他男子立刻开始哄抢,生怕晚了一步占不到这个大便宜。 唐佳人为难道:“我们姐妹可不能分开,只能选一位金主。” 男人们纷纷高喊:“选我!选我!” 韵笔坐在车板子上,抬眼望去,眼神凶狠异常。 唐佳人见有人放下手,生出退意,回头看向韵笔,勾唇一笑,伸手拍了拍韵笔的腰间伤口,道:“笑一笑呀,别吓到人。” 韵笔受唐佳人的威胁,忍着痛,挤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 韵笔本就是清秀佳人,这么一笑,虽僵硬了些,却也好看。 唐佳人回眸一笑,虽脸蛋普通,但胸围傲人,也是相当有看头。 男人们沸腾起来了,纷纷将一两银子高举,喊着乱七八糟的话,试图吸引唐佳人和韵笔的主意。 唐佳人打眼一扫,竟看见了步让行正站在人群外围,抻长脖子看着热闹。 唐佳人心思一动,便抬起手,指向步让行,喊道:“就你了。” 被点名的步让行在众目睽睽中有些发蒙。 唐佳人举起刻有字的木板,敲了敲,道:“一两银子,陪吃陪睡。” 步让行一张脸瞬间涨红,连连摆手摇头,后又忍不住打量了易容后的唐佳人和韵笔几眼,发现韵笔那张小脸还挺好看的,至于唐佳人虽然有些普通,但那胸部却十分……咳……傲人呐。 步让行的眼神就有些闪烁,摆动的手变得沉重,最终改变方向,探入怀中,取出一两银子,攥在微汗的手心里,红着脸,向二人走去。 唐佳人笑了。 步让行来到近前,用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往唐佳人和韵笔的身上一扫,一张圆脸瞬间涨红,将银子往唐佳人的手里一塞,结巴道:“姑……姑娘,拿去。” 唐佳人收起银子,甜笑道:“痛快。我们这就跟你走。” 步让行摇头道:“不不……不用。银子给你们了,我……”一转身就要跑。 唐佳人一把拉住步让行,道:“银货两讫,江湖规矩,你这样,让我为难哦。” 步让行回头扫了眼唐佳人和笔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停下了脚步。 唐佳人拉起韵笔,道:“走,对面客栈里去。” 韵笔这才相信,唐佳人不是在开玩笑。她竟真敢一两银子卖了自己! 步让行涨红着脸道:“姑……姑娘这样热情,在下……在下却之不恭了。” 唐佳人笑道:“正当如此。” 步让行又流汗了。 三人来到客栈,自有店小二迎上来。 唐佳人道:“先打尖,再住店。把你们好吃好喝的拿出来。” 店小二爽快地应了声。 步让行的腿就是一抖。奈何被唐佳人用眼神盯着,才没有撒腿就跑。 三人落座后,美食陆续上来。 步让行瞧着满桌子的菜,胖脸一抽一抽的。 唐佳人拿起筷子,道:“吃吧。若你觉得不够,就再添几样。” 步让行忙道:“够了、够了……” 唐佳人开始吃菜,动作又快又稳。 步让行看向韵笔,道:“姑娘……也吃些?” 唐佳人道:“她不吃。” 步让行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问:“不饿?” 唐佳人回道:“饿啊。不过我俩分工不同。我是陪吃,她是陪睡。江湖规矩,不容混淆。” 步让行的筷子一抖,肉又掉回到盘子里,和他脸上的肉一起颤了颤。 唐佳人气势磅礴地喊道:“酒呢?整坛子上!” 步让行又是一抖,道:“姑娘,在下不喝酒。” 唐佳人道:“我喝。” 步让行的嘴唇颤了颤,啥也没说出来。 店小二抱来一坛子酒水,唐佳人开封,给自己和步让行满上。 起初,步让行不肯喝,但见唐佳人吃吃喝喝那叫一个快活,也就跟着喝起来。 人呐,一旦端起酒杯,那就非要喝个飘飘欲仙、半梦半醒不可。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已经称兄道弟了。 等唐佳人吃饱喝足后,桌子上已经不剩什么了。 步让行将汤汤水水的倒入大米饭中,用筷子一搅,就往嘴里扒拉。吃完后,放下碗筷,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大着舌头道:“这一顿吃得实在是太奢侈。这汤的味道,竟也美妙至极。哈哈哈……哈哈哈哈……”将手伸入怀里,摸了又摸,终是摸出一锭带着体温的银子,往桌子上一拍,喊道,“结账!” 店小二开心地跑来,道:“客官,上房给您预备好了,可要先休息?” 步让行看向韵笔,羞涩地点了点头。 韵笔的脸色不好,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样子。唐佳人一脚踢在韵笔的小腿肚子上,韵笔立刻垂眸。 于是,店小二搀扶着步让行,走在前面,去往二楼。唐佳人和韵笔尾随在二人身后。一旦韵笔放慢速度,唐佳人就会踢她的小腿一脚。韵笔回头瞪唐佳人。唐佳人回以挤眉弄眼地一笑。真是个坏东西,气死人不偿命呀。 三个人进了房间,店小二留下一记艳羡的眼神,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步让行晃了晃沉甸甸的头,羞羞答答地对唐佳人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出去。 唐佳人口齿不清地道:“卖之前就说好,我们俩不分开。我陪吃时,她看着。她陪睡时,我陪着。童叟无欺,绝不反悔。”嘿嘿傻笑两声,摆了摆手,跌坐到椅子上。 步让行感觉自己一定是喝了假酒,否则不会脑子嗡嗡作响,感觉听不明白红衣女子的话。 唐佳人不想啰嗦,冲着韵笔一扬下巴,道:“到你了。”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八章:意料之外的突死 韵笔万万没想到,唐佳人竟是如此不要脸的人。她假意顺从,对唐佳人道:“你好歹转过头去。” 唐佳人笑嘻嘻地道:“你我同为女子,你还怕我看?” 步让行大着舌头道:“我是男人,你你……你得转过头去,不……嗝……不许看。” 唐佳人打个饱嗝,反问:“我看你,你吃亏呀?” 步让行摇头。 唐佳人站起身,一指床,呵道:“你们到底睡不睡?” 步让行和韵笔同时转头,看向床。 唐佳人举手成刀,在二人的后脖子处砍下,成功将二人砍昏。 唐佳人脚步踉跄地笑道:“好了,这回终于陪睡啦。”弯下腰,扯起韵笔,将其丢到步让行的身上,自己迈着不太顺溜的步伐,来到床上,倒头便睡。 当唐佳人打起轻微的鼻鼾声,韵笔悄然睁开眼睛,爬起身,来到床边,直接点向唐佳人的穴道。 两根指头刚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就痛得缩了回来。 唐佳人睁开一只眼,看向韵笔,嘿嘿一笑,将手探入胸口,摸出一把飞刀。那飞刀的头已经折起,与飞刀的刀身呈现直角的样子。刚才韵笔那一戳,恰好戳在了飞刀的尖上。 唐佳人含糊地道:“你就不能消停些,让我睡个好觉?” 韵笔没想到唐佳人如此难缠,忍不住吼道:“你到底想怎样?!” 唐佳人坐起身,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何中了休休和刁刁的毒?” 韵笔道:“我说过,我就是百川阁里的韵笔,为了救娘亲,才……” 唐佳人将食指凑到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突然翻身而起,将韵笔压在床上,把飞刀顶在她的脸上,道:“从现在起,你每说一句谎话,我就在你身上划一刀。等你在血液流干中死去,就可以到地下去吓唬鬼了。” 韵笔的眼中划过惊恐之色,又很快镇定下来。 唐佳人继续诱惑道:“你若和我坦言,我就给你一些血,不但让你清除百毒,还可帮你恢复内力。要知道,起先,那些毒针会让你无法凝聚内力,然后慢慢游走到你的心脏上,将你扎成千疮百孔,连呼吸都是痛!” 韵笔犹豫道:“我若对你坦言,你怎会帮我?” 唐佳人笑道:“自然。我是谁?我是不休门女侠!这世间,若有我帮不了的人,那就是笑话。” 韵笔刚要开口,身体却突然一僵,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口吐白沫了。 唐佳人一惊,立刻伸手去摸韵笔的脉搏,竟只摸到微不可察的跳动。 唐佳人会放血喂给韵笔吗?绝对不会。她那般宝贝自己,怎么会救一个屡次想要害自己命的人? 不过,她也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唐佳人一把将步让行扯着坐起身,使劲儿晃了晃,喊道:“醒醒、醒醒……” 步让行醉酒不说,还被唐佳人砍了一记手刀,这会儿被摇晃,自然毫无反应。 唐佳人十分干脆地扬起手,左右四个大嘴巴子糊上去。 步让行抖了一下,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向唐佳人,哼唧了一声。 唐佳人道:“醒醒,救人了。” 步让行含糊地哼唧两声,又要闭上眼睛。 唐佳人直接扬起飞刀。 步让行一见飞刀立刻虎躯一震,酒劲儿退了三分,忙道:“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哎呦……””伸手揉起后脖子。 唐佳人指向韵笔,道:“快救人,不然拿你练刀。” 步让行满抓向韵笔的脉搏,哆哆嗦嗦地道:“这……这人怎么还中毒了呢?完了完了,这是要死了。不对,已经死了。” 唐佳人眸子一瞪:“死了?” 步让行点头,回道:“死了。” 唐佳人好不甘心呐!她一记手刀砍晕步让行,然后举起食指看了又看,终是一狠心,决定放点儿血给韵笔,看看自己的血到底有没有奇效。她拿起飞刀,将刀尖对准食指,总觉得这刀尖太大,不适合放血。以她和韵笔的关系,绝对不值得如此。于是,唐佳人想把扎入韵笔身上的几大要穴的毒针拔出来一根。 她掀开韵笔的衣服,在她胸口处摸索一会儿,却始终扯不出那根针。 唐佳人气急败坏,一拳头捶在韵笔的腹部,道:“没交代清楚就死,你对得起我想要救你的这份心吗?” 韵笔的身子抽搐一下,然后又抽搐一下。 唐佳人见此,心中一喜,立刻又抡起拳头捶起了她的腹部。 韵笔哇地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黑血。那血中,竟还有细长的银白色小虫子在扭动,看起来恶心极了。 韵笔缓缓张开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对韵笔道:“是我救了你。惊喜不?意外不?快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还有同伙没?别跟我说你是百川阁的小丫头。那孟水蓝就算脑子蠢了些,也不至于让一个小丫头得到威武豹。” 韵笔渐渐又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一看这样不行啊,于是又扯起步让行,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四个大嘴巴子,成功将人打醒。 步让行捂着浮肿的脸,含糊不清地道:“是不是打我了?是不是砍昏我了?哎呦……” 唐佳人一指韵笔,催促道:“赶快救人。” 步让行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向韵笔的脉搏,口中道:“刚才不是说已经死了吗?咦……怎么又活了?” 唐佳人自豪地道:“我救的。” 步让行目瞪口呆地问:“怎么救的?” 唐佳人回道:“几拳头下去,她吐了一口污血,也就好了。” 步让行的嘴角抽了抽,问:“就这样?” 唐佳人点头。 步让行明显不信,细细诊治片刻后,道:“她体内各大经脉要穴都被封住了。否则,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唐佳人点头笑道:“没错。那些针是我扎进去的。你说,是不是我救了她?” 步让行已经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唐佳人道:“你赶快把她弄醒。” 步让行缩回手,把肉脸纠成一团,为难道:“她身中剧毒,我……我不擅长解毒啊。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唐佳人斜眼看着步让行,道:“一两银子我收了,陪吃这部分已经完成,陪睡这部分还得继续。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位,算是你的人。你若不救,丢出去呗,不过是顺手之事,反正人是死你手上了。” 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听说你活着 听了唐佳人的话,步让行顿觉胸口闷疼。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继续给韵笔把脉,愁肠百转地叹了口气,道:“姑娘啊,你这话说得真是……太无耻了。” 唐佳人心中暗道:这就叫无耻了?等你认识休休后,会对无耻有更深一层的理解。口中道:“你还是见识太少,对无耻的定义太过于皮毛。待你多了解江湖,我们再重新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步让行诊脉片刻,收回手,道:“这位姑娘命若游丝,姑娘若是执意不想另请高明,在下也只能尽力而为。不过……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唐佳人问:“你能确认她中的是什么毒不?” 步让行摇头,道:“不善毒。”转而一挑眼皮,疑惑地问,“姑娘,你怎知在下是大夫?” 唐佳人随口胡诌道:“你身上有股子草药味儿。” 步让行抬起胳膊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自己没闻出来,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本就习惯了草药味儿,习以为常倒也自然。 唐佳人道:“别嗅了,赶快把人救醒。” 步让行为难道:“人都这样了,怎么救醒啊?” 唐佳人逼问道:“怎没办法?” 步让行耷拉下肩膀,垂下头,一副窝囊的模样。半晌,他突然抬起头,向唐佳人建议道:“不如,你去求公羊刁刁吧。” 唐佳人乍一听这话,觉得没毛病,于是点了点头,道:“若是能寻到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转而一想,觉得不对劲儿了。在潇潇雨歇时,步让行还说公羊刁刁坠入冰河之中,怎么没几天的功夫就改口了? 唐佳人看似随意地继续道:“只可惜,我听说啊,这位神医坠入冰河了。哎……” 步让行的小眼睛闪了闪。 唐佳人注意到,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她觉得,步让行应该是见过公羊刁刁了。否则,他何出此言?原本,唐佳人选择步让行,便是想和他打听一下,自己离开潇潇雨歇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这回更好,他貌似还知道一些更让她感兴趣的事。 唐佳人没有直接问,只是重重一叹,道:“反正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她死我也不活了。”一伸手,“你把腰带给我。” 步让行立刻警觉地捂住腰带,问:“你要干什么?” 唐佳人道:“她活着无望,我也吊死在你身边,好歹算是银货两讫。” 步让行立刻将头摆成拨浪鼓,道:“不行不行,此事万万使不得……” 唐佳人哀嚎道:“早晚要死。” 步让行一咬牙,道:“姑娘,在下觉得吧,这个公羊刁刁可能没死。”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一把攥住步让行的手,强忍激动,问:“真的?人在哪儿?” 步让行道:“人在哪儿,在下不知道。不过,在下与他曾有一面之缘。” 唐佳人张口就问:“他可安好?” 步让行目露诧异之色。 唐佳人冷静了一下情绪,纠正自己的问话,道:“我是问,他还好好儿的吗?没被冰河冻坏脑子,不能行医了吧?” 步让行思忖着回道:“看样子是没啥,就是剪短了头发。说来也奇怪,那头发,才到这儿。”用手在自己耳朵边和脖子上划拉一下。 唐佳人的心中一痛,已经猜到了原因。 一定是火起时,公羊刁刁没能在第一时间跑出去,受了伤,烧了发。而这一切,都因为她这个混蛋! 眼下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他还活着。 她与他,是那般亲昵的关系,却要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这个江湖太大,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家。 她若不是唐佳人,不是那个与摩莲圣果融合的女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她就可以竖起一面旗帜,告诉公羊刁刁、告诉休休,她在这里。可是,不能。 她是个胆小的。她怕尚未享受幸福,就让欢聚变成悲剧。 敌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她不能给敌人掌握她动向的机会。 唐佳人现在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为何当初唐不休会在武林人士围攻他时,毅然将她推进秋月白的怀抱。在这个贪心的武林,唯有活着才有希望。 唐佳人问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步让行皱巴着脸回道:“我也不知道。就……就那么偶然间看了一眼。” 唐佳人逼问道:“偶然一眼,在哪儿?” 步让行吭哧了半天,也没吭哧出个所以然来。 唐佳人一指韵笔,道:“你看看,原本好好儿的大姑娘,和你进入屋后,就要死了。你再不说清楚,她就死透了!到时候,我拉你见官去。” 步让行无法,从地上爬起身,瘫软在椅子上,揉着额头道:“大约十天前吧,我在夜里遇见一行人,其中就有公羊刁刁。嗯……那位置吧,就在潇潇雨歇附近不太远。” 唐佳人一听这话,立刻肯定,公羊刁刁是去寻自己的。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捶胸顿足啊。若知道公羊刁刁会去潇潇雨歇,她跑出来干什么?不知道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啊。 唐佳人问:“他要干什么去?可说在哪里落脚?” 步让行回道:“这个……我和公羊刁刁不熟,他……他哪里会对我说些什么。我就是听他在和别人打听潇潇雨歇里的情况。”事实却是,被打听的人是他自己。 唐佳人问:“他问了什么?被打听之人怎么说的?” 步让行防备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判断他可能去哪儿啊。” 步让行打了个酒嗝,半眯着眼睛回道:“我和你说啊,我听公羊刁刁问,潇潇雨歇里的事儿。潇潇雨歇里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嘿嘿……不过是家主的女人跟别人私奔了。嘿嘿……”身子前倾,靠近唐佳人,摇着胖手指道,“你千万别对外说,这事儿是我和你说的啊。不然……”做出手刀,砍了砍自己的脖子。 唐佳人十分认真地想了想步让行的话,然后站起身,一记手刀将其砍昏。 步让行两眼一翻,软倒在椅子上。 唐佳人道:“一定是你对刁刁说,我跟别人跑了!”抬起手,照着步让行的额头弹了一下。垂眸看向韵笔,再次蹲下,摸了摸她微弱的脉搏,终是捏开韵笔的嘴巴…… 正文 第七百五十章:割喉 有些人做起好事来不留名,也有些人做起坏事来得心应手,可好与坏,却没有单一的界限,否则也不会有好心办坏事,坏事变好事之说。 唐佳人往韵笔的口中吐了两口口水,吐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美其名曰:“人参的根须尚有药效,更何况我的几口吐沫。” 吐完后,她用手戳韵笔的喉咙,迫使她咽下自己的口水。等了一会儿,不见韵笔醒来。唐佳人自言自语道:“你再不醒,我只能给你高规格的救命待遇了。”揉了揉肚子,扫了眼床下的尿壶。 韵笔的身体再次抽搐起来,唐佳人立刻捶打她的腹部,令其又吐出一口乌血,而后慢慢睁开眼睛。 唐佳人问道:“你到底中了几种毒啊?” 韵笔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唐佳人感慨道:“若不是我捉了你,你早就死透了。大恩不言谢,赶快坦白呀。”实则,到底是否解毒,她自己也没个准儿。 韵笔虚弱地冷笑道:“我若……坦言,你……还会救我?” 唐佳人正色道:“已经救你了。不然你醒不过来。你咂巴一下嘴,就没吃出些不一样的味道?”心中补充道:每个人的口水味道,也是不同的。 韵笔满嘴的血腥味,哪里分辨出是否有唐佳人的血。她半信半疑。 唐佳人道:“目前的情况是。我救你,你醒了。若你不坦白,我也不介意再杀了你。反正,易如反掌。” 韵笔感觉自己好像从死门关里爬出来了,当真不想乖乖爬回去。只不过,怎么死,却是要斟酌一下的。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好好儿活着,后生无忧。 唐佳人见她有动容之色,立刻添柴加火,道:“你可千万别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就凭你这小身板,绝对扛不了。你如果交代清楚,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自然有你好处。”将手递给韵笔,示意她抓着自己的手起来。 韵笔想了又想,终是伸出手,攥着唐佳人的手,借其力站起身。 唐佳人露出温和的笑容,如同一只摇着尾巴的猫,看起来那叫一个牲畜无害。 韵笔的视线在唐佳人身上一扫而过,落在步让行的身上。 唐佳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道:“被我打昏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转回头,看向韵笔。 韵笔的眼皮微微一跳,目露狠戾之色,慢慢从步让行的身上收回目光,向着唐佳人伸出手,虚弱地道:“把飞刀还给我。” 唐佳人挑眉:“这是哪门子规矩?” 韵笔道:“我如此虚弱,你若在我讲完后,直接要我性命,我……咳咳……咳咳咳咳……我如何自保?” 唐佳人取出一只飞刀,递给韵笔,道:“以你现在的虚弱样子,就算拿两把飞刀,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韵笔冷笑一声,道:“杀不了你,我就杀了那胖子。” 唐佳人撇嘴道:“用不用我给你弄把匕首去,免得你一飞刀穿不透他那一身的肥油?” 步让行发出一声哼唧声。 唐佳人扭头看向步让行,见他并没有醒来。 唐佳人扭回头去看韵笔,却见她露出一个特别诡异的笑容,然后一把将飞刀插入自己的喉咙里,横切下去。 唐佳人看傻了。 直到韵笔的鲜血喷出,她才慌忙躲开。 韵笔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脖子处喷薄而出的鲜血,震动一下,便没了气力,如同韵笔的生命一般,只剩下余温,渐渐冰冷,直到凝固。 唐佳人蹲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触碰了一下韵笔的脉搏,喃喃道:“就……就这么死了?”她眨了眨眼睛,吞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喉咙有些肿胀。 韵笔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唐佳人从韵笔的手中取出小巧的飞刀,看着上面的血迹斑斑,又看了看韵笔的脖子和自己的手,终是闭上眼,跌坐到地上,在心里暗道:我的血没有用,不可能起死人肉白骨。若真如此,我才是那个怪物。对,不能救她。万一她真活了,脖子上的伤口却无法长合,吃进去的饭菜岂不是要从脖子里穿出去?想想就恶心。 唐佳人扔掉匕首,放弃救治韵笔。生生死死这种东西,就应该顺其自然。 她站起身,扯下床上铺着的被子,将韵笔裹进去,塞进床下,然后拿了布巾,将地面的血迹擦拭干净。做完这一切后,她与步让行一样,瘫在椅子上。 唐佳人仰头望着天棚,感觉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可却偏偏抓不到。 这么一个人,百川阁里的一名丫头,既中了唐门的“嘿咻嘿咻虫虫啃骨喽”,又中了公羊刁刁所下的毒,都足以证明,她曾和二人过招,却……没死。 以休休的武功修为,竟然没能让她留下小命,且苟活至今,这简直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而这个奇迹,竟被自己逼得自刎。这是笑话,还是故事?若是笑话,不太可笑;若是故事,却没有结局。 唐佳人揉了揉皱起的眉头,闭上眼睛,一副疲倦的模样。 半晌,她睁开眼,扫了眼步让行,踢了踢他的腿,见其没有反应,便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喂,起来了。” 步让行不动。 唐佳人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到步让行的对面,活动了一下胳膊,道:“这四个嘴巴子,绝对是为你好。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先解脱啊。哎……就算是弥补之前打你那八个嘴巴子吧。”扬起手臂,又是响亮的四记巴掌。 步让行一哆嗦醒来,刚要张嘴说话,就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手摸向双颊,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哎呦……”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唐佳人,却又伤到了后脖子,痛得直接尖叫,“嗷……!!!” 唐佳人暗道:步让行的后脖子肉比较厚,砍手刀的时候,自己确实用了真力气,莫不是将他砍伤了吧? 不管如何,这事儿不能认。 步让行被疼痛折磨起了怒火,刚要吼人,就听唐佳人急声道:“快走!死人了!” 步让行一个高蹦起,就向外冲去。看那速度,绝对是惯于逃命之人,半点没有醉酒的样子,堪称身手灵活一胖子。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把韵笔的尸体从床下拖拉出来,用床单捆好,趁着无人注意,丢出窗外,然后抱到马车上,赶着马儿离开。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一章:四分散 奇转折 枫香客栈的大门口,唐不休对公羊刁刁、秋月白和羽千琼道:“和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本尊就不和你玩耍了。诸位,好自为之,愿天随人愿,后会无期。”一摆手,潇洒离去。 秋月白对公羊刁刁和羽千琼微微颔首,一言不发,与唐不休背道而驰。 羽千琼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看都不看羽千琼,向着第三条路走去。 羽千琼眯眼看了看太阳,向着第四条路走去。 唐不休突然喊道:“华粉墨!” 羽千琼脚步微顿,微微垂眸,慢慢转头看向唐不休,却被一块飞驰而来的泥巴砸中,糊了一脸。 唐不休甩了甩手上的泥巴,道:“本尊想起你曾害蘑菇跳崖之事,本要扔刀子的,可见你如此可怜兮兮,本尊也不好再送你去见阎王。得,为了看你顺眼些,姑且这么招吧。”在哈哈大笑中转身,揉搓着双手大步离去。 蹲在路边玩泥巴的小娃娃指着唐不休的背影哇哇大哭,口齿不清地喊道:“坏人!坏人!抢泥泥……” 唐不休突然回头。 小娃娃吓得收住眼泪。 唐不休走到小孩面前,弯下腰,抚摸着小娃娃的脸,柔声道:“乖宝宝,不哭哦。” 小娃娃见面前男子如此好看、温柔,忙点了点头,保证不哭了。 唐不休转身离去,留下满脸泥巴的小娃娃,摇头感慨道:“果然呐,不是每个小娃娃儿都像蘑菇那般可爱的。” 羽千琼掏出手帕,擦掉脸上的泥巴,背着包裹,在沉默无声中离开。 四个人,四个方向。明明都是为了一个女人才搅合到一起,却又因同一个女人而分开。 生活源于油盐酱醋茶,江湖却是一把染血的刀,斩不断情丝与牵挂,却能令人生死相隔。 被众里寻她千百度的唐佳人,则是赶着马车,奔向霸霸楼的所在。她想:若公羊刁刁知道自己逃离潇潇雨歇,一定会来百娆阁附近寻他。 夜晚来临,她掂量了一下一两银子,果断觉得风餐露宿,暂住街道的避风处。 有那浪荡男子经过,起了色心,悄然爬上马车,准备成就好事。 唐佳人直接道:“被子里那个更好看一些。” 浪荡男子并不相信,却还是掀开被子的一角,看见了割喉而亡的韵笔,吓得妈呀一声,撒腿就跑。 那速度,可快啦。 唐佳人重新盖住韵笔,嘀咕道:“好样的。不枉我拉着你同行。” 许多人定不理解唐佳人的所作所为,但她却有着自己的打算。 隔天经过村庄,见有人办丧事。 唐佳人凑过去准备跟着混一口饭吃,却被人用扫帚挥了出来。问其原因,竟是因为她穿红挂绿。 唐佳人无法,只得赶着马车离开。好不容易寻到一家镖局,请人护送尸体去个地方。 得,又被赶出来。 所幸,还有良善之人,见她确实不懂,便指点了一二。 于是,唐佳人赶着马车来到义庄,寻到一位引路师傅,付了一两银子的定金,将韵笔的尸体托付给他,送去三日小筑给孟水蓝,得五两酬金。 这种给死人送回家乡的活计,是引路师傅惯于做的,可面对这样新鲜的尸体,却没有衙门给的一纸文书,他生怕惹事,不愿意接。 唐佳人许诺引路师傅,事成之后,会得到二十两酬劳。 引路师傅担心唐佳人骗他,就把目光放在了她衣领上那圈颜色各异的珠子上。 唐佳人直接扭身坐上马车,扬起马鞭,就要离开。 引路师傅见大生意要跑,忙将人拦下,应下此事,并问她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唐佳人一摇头,赶着马车走了。 孟水蓝是个人精,惯会瞎琢磨。她把自称是百川阁小丫头的韵笔送回去,他定会自己查清楚。自己若给他一个方向,反倒会让他受限制。哎……且自己琢磨去吧。 唐佳人赶着马车回到霸霸楼所在的小镇上附近,将马车从马身上卸下来后,将马车丢弃,然后牵着马走进小镇,寻了牙行,卖掉马,得了二十两银子,初次在怀里,顿觉心里舒坦不少。 想当初,她可是坐拥金山银山的人呐!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想起羽千琼,顿觉咬牙切齿!她走得匆忙,将剩下的九十一两银子,落在了客栈里。一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如履薄冰、用心良苦、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布置下的霸霸楼一战,所得到的那些银票,皆因羽千琼之故,变成了一张张皱皱巴巴的废纸,她就觉得无法呼吸。一想到,唯一仅存的九十一两银子,也落入了羽千琼的怀里,她就心痛如绞。 哎……人果然得有点儿事情做,好好儿分散一下精力,否则容易回想令自己痛苦不堪之事。 简直是造孽啊!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劝解自己道:想来有生之年,能有那么一个人,成为一把插在自己心头上的钝刀子,也是极不错的特别滋味。嗯,很!好! 她买了幕篱,戴在头上,来到布庄前晃悠了一圈,看见一位干瘦男子站在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走进店里假装买布,随意攀谈两句,却也只是知道老板娘被一位黑心肝的给杀害了。 唐佳人出入酒家茶楼,询问是否有人会治疗疑难杂症,借此探寻公羊刁刁的所在,结果并无收获。她正要离开,却听有人声称在东边有位神医,正在给人治病。唐佳人飞奔而去,看见的却是步让行正在劝说一位老汉用些银两治疗秃顶。 老汉不肯,赶步让行离开。 步让行笃定地道:“你得全秃,根毛不剩。” 老汉大怒,抡起棒子打步让行。 隔壁院子里的老妪咳嗽着道:“造孽呦。” 唐佳人没搭话。 老妪对唐佳人道:“姑娘,你要找人啊?” 唐佳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唐佳人奔波累了,狠狠地吃了一顿后,回到羽千琼租赁的小院子里,扔掉幕篱,扯下不舒服的易容膏,简单洗漱一番,蒙头大睡。 睡得正香,忽闻一阵拍门声传来,急促得好似战鼓,催促人上战场。 伴随着拍门声的,还有人的吆喝声:“开门!快开门!” 唐佳人用鼻子哼了哼,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身,趿拉着鞋子,披散着头发,打着哈欠走出房间,来到门前,问:“谁啊?” 门外人吼道:“捕快!开门!”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二章:缉拿归案 唐佳人被扰了好梦气不顺,用更粗暴的声音回吼道:“不认识!”捕快是谁?她真不认识吼。若是认识,定要打他一头包。唐佳人转身就要往回走。 门被一脚踹开,直接冲进来两名捕快。而二名捕快的身后,是一群快速聚拢且躲在远处看热闹的老百姓们。 听见门被踹开的声音,唐佳人回头望去。 她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好似抖开的一匹黑色绸缎,柔顺光滑、高雅不凡。她红色的裙摆如摇曳的曼珠沙华悄然绽放,释放出少女的馨香,绽放出美艳不可方物。未曾擦拭胭脂的小脸,因小睡片刻而变得红扑扑的,似乎带着一点儿天真的孩子气。一双眸子因怒视而越发明亮,仿若天空中最璀璨的星子。 如此绝艳天下的唐佳人,令看客们都忘了呼吸,大为惊艳。 唐佳人微微皱眉,呵斥道:“出去。” 两名捕快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就要乖乖出去,可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退得不对劲儿。 他们是捕快,特意来抓杀人犯的,怎么就成了俯首帖耳的家仆? 黑脸捕快当即上前一步,沉声道:“和我们衙门口走一趟。” 唐佳人感觉莫名其妙,反问:“为什么?” 黑脸捕快道:“你杀了柳家布庄老板娘,还问为什么?!” 唐佳人噗嗤一笑,问:“你看见我杀人啦?” 黑脸捕快的脸一红,所幸脸黑看不出来。他闷声道:“你杀没杀人,你说了不算,要等大人审过才知道。” 麻子脸有些年纪,开口又劝又威胁地道:“姑娘,我们捕快既然来抓人,自然是有证据。我们不为难你,你乖乖和我们走,否则套上锁链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唐佳人自认为是一个妥妥当当的江湖人,免不了和别人动动手,拼个你死我活。江湖事江湖了,捕快什么的都管不到她身上。更何况,那什么布庄的老板娘,早就被韵笔弄死了,与她何干?如今韵笔已死,这件事和她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唐佳人本不想去,可转念一想,也许能从衙门那里得到些线索,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唐佳人道:“等着。我收拾一下和你们同去。”微微一顿,问,“去哪儿?” 麻子脸捕快回道:“自然是县衙。”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行。我没去过,正好去瞧瞧。” 两位捕快的嘴角同时抽了抽。前者暗道:那可不是一个容易进出的地方。后者暗道:瞧瞧?怕是得瞧许久喽。 为了防止唐佳人逃走,两位捕快尾随着唐佳人进入房间。 唐佳人打了个哈欠,将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条黝黑长辫,垂过胸前,停在腰间。然后收拾了一下床铺,偷偷将二十两银子塞进袖口,以备不时之需。站起身,直接对二人道:“走吧。” 黑脸捕快诧异地问:“你所谓的收拾,就是叠被?” 唐佳人回道:“还梳头了呢。” 黑脸捕快哑然。 唐佳人抓起幕篱盖在头上,与两名捕快相继走出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往衙门。 好事者不少,纷纷探头观望,却没几个敢上前询问的。也有那好奇心极强之人,远远跟着,想要一探究竟。毕竟,在这样一个小地方,能看见唐佳人这么美艳的女子,简直就是烧高香啊。 两名捕快走得不慢,唐佳人却始终一声不吭地跟着。 很快,三个人来到衙门。 一般而言,凡是疑犯,都要关押一段时间,去去锐气,再进行审问。这个去锐气的时间,也是给人活动的时间。衙门呢可以多收集证据,罪犯呢就要尽可能地为自己开脱罪名。至于手段,那就各凭各的本领了。 巧的是,有京官要来了解霸霸楼之事,县令大人为了彰显自己的政绩,做出一派夜不闭户的景象,必须清空牢房,不让人有机会喊冤。 于是将小打小闹的都放走了,只剩下唐佳人这么一个凶手,要急着审出个子丑寅卯,当天结案。 唐佳人不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很自然地跟着两位捕快进了衙门里面。 手持杀威棒的衙役们按照惯例齐声喊着:“威武!” 唐佳人吓了一跳,向后一躲,转而噗嗤一声笑了。 两位捕快离她比较近,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就有了些异样。这样的女子,即便真杀了人,这样一个小小县衙,也未必能困住她。 县令是位微胖的男子,四十多岁,看起来挺好说话的样子。他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听见衙役们喊威武,这才动了动眼皮,抓起惊堂木,往案台上一拍,睁眼大声喝道:“下跪何人?!” 唐佳人往左右一看,也没见到谁下跪啊。 黑脸捕快轻咳一声,小声提醒唐佳人:“跪下。” 唐佳人道:“我又没杀人,为何要跪?” 县老爷看向唐佳人,准备责问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却见她一掀幕篱,回望过来,脆生生地问道:“县令大人,你说对不对?” 若说这世间有种武器,不见血,却能要人性命,那便是倾城倾国的女子。 县令不是好色之人,可见到唐佳人的那一刻,却还是差点儿从椅子上出溜下来。他忙坐稳,轻咳一声,掩盖自己的失态。 再次开口,声音里少了几分呵斥的意味,道:“小女子是何人?为何杀了柳家布庄的老板娘?还不速速认罪!”这就是直接跨过下跪的环节喽。 唐佳人回道:“县令大人,小女子韵笔,家住秋城,来此是想一窥霸霸楼的样貌。至于那个什么布庄的老板娘,小女子都不认识,何谈杀害?”微微一顿,“哦,想起来了,小女子初到贵宝地时,确实路过一家布庄,买了两套衣裙。这怎么就成了杀人犯了?” 县令看向麻子脸捕快,眼神里有着询问之意。 麻子脸捕快抱拳道:“回禀大人,布庄隔壁的王家媳妇声称,看见一外来女子走进布庄,嚷嚷了几句。她离开布庄时,布庄老板娘就锁了门,再也没开过。还有人看见,此女子头戴幕篱,在集市上购买一应用品,搬回到后街李家。属下等人查访后得知,李家二老早去探望刚刚产子的女儿,那院子一直空着无人居住。此女大胆,杀人后潜入李家,竟住了起来。” 唐佳人腹诽道:感情你们查案需要这么久,我绕了一圈回来恰好赶在点子上?缘分呐!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相识何必又相逢 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问:“你还有话要说?” 唐佳人回道:“我得是多缺心眼,和老板娘嚷嚷两句,就杀了她?我又是多厉害,才能在杀了她之后,让她爬起来把门锁好?我还得多心大,才能在杀人后到处采买生活物品,寻家没人的地方住下?我……哎,算了,缉拿我的捕快脑子不灵光,县令大人是有学问的,自然一想就明白了吧?” 县令被夸得飘飘然,刚要点头称是,就听有衙役来报,说:“大人,大人来了。” 县令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整理着官袍急声问道:“怎么这么快?” 那衙役快语回道:“守在小镇口的人被发现了,没法通风报信。” 县令抚着帽子跑出座位,风风火火地往外面冲,连案件都顾不上审问。 至于其他衙役们,也都跟在县令身后,鱼贯而出。 唐佳人看了看两名捕快,没说话,也跟着往外走。通过简单的两句对话,她已经不对从县令身上挖消息抱以希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 两名捕快互看一眼,知道今天想要结案有些困难,便也跟着大部队跑了出去。与结案相比,讨好帝京里来的大官,更为重要。 县令等人刚冲到院子里,就见帝京来的刺史大人已经抬腿进了大门。 那刺史大约五十多岁,面色微黄,一双眸子囧囧有神,留有两撇胡须,看起来颇为老练。 刺史旁有位公子,手持白玉扇,身穿水蓝色衣袍,腰间系了条白底银边的腰带,下缀一块美玉,阳光一照,好似有水在玉中流淌,甚是金贵。男子脚凳白靴,不染纤尘。头戴金冠,镶了一颗黑色的稀有珍珠,奢华而别致。 有这么一身打扮充当行头,就算人丑些,也会被衬托得玉树临风、卓尔不凡。更何况,男子长相清秀,气质高雅,身姿挺拔。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含着笑意,如同桃花悄然盛开,自然而然。微微勾起的唇角,好似春风拂面而来,令人浑身都舒坦。 这样一位翩若惊鸿的俊俏公子,很难令人联想到贫穷、低贱、赌徒、倔强、狠戾的那个人——夏坚。 而今,他是端木夏。 姓氏赋予他的,不只是一个高贵的身份,更是通天的阶梯。而他,正在努力向上爬。 此番来此,绝不是随心而为。 现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因为三枚铜钱就会推自家老娘一把的烂赌鬼了。 唐佳人看见端木夏,真是颇为意外。有关他的事,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毕竟,圣上老矣,各方势力都卯足了劲儿开始角逐,对于突然出现的龙孙,一定会备受关注,从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唐佳人刚听到有关端木夏的消息时,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大家谈的竟是他。可等几杯酒水下肚,她处于晕乎乎的状态时,却又十分清楚明了地意识到,夏坚成为端木夏了。这可真是一大可笑之事啊。 想当初,端木夏他爹一撮白毛派人追杀短尾巴端木焱,她狂吃变胖,欠欠儿地自称是六王爷,差点儿死于非命。洪霞子和陆野踪掠走了夏家母子俩,估计是看出了什么门道。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夏坚竟然是一撮白毛的亲儿子。在这件事上,唐佳人自认为居功至伟啊。 事隔多时,再次见到端木夏,唐佳人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变了。端木夏再也不是夏坚,她也不是那个面目全非的胖子。物是人非,大概就是这种意思。 唐佳人不想相认,也没觉得有必要相认。若夏坚和夏三娘因她而死,她倒是会记挂二人,而今彼此成为了敌人,再谈过去简直就是可笑。 唐佳人放下幕篱,准备开溜大吉。 不想,就在幕篱落下的那一个瞬间,端木夏竟然一眼扫过来,看见了唐佳人的半张脸。 唐佳人浑然不知,正贴着墙根站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县令与刺史寒暄客套之时,自然也看见了端木夏,却不好明着问是谁。 刺史大人看出县令的疑惑,却没有为其解惑,显然端木夏有吩咐,不让他多言。也正是因此,县令更是拘谨,生怕自己莽撞,得罪了大人物。 寒暄客套后,刺史大人一伸手,对端木夏道:“公子,请。” 端木夏将目光在唐佳人的身上停顿片刻,慢慢收回,微微颔首,向衙门里走去。 刺史大人素来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更何况端木夏的视线还特意停留片刻,只要长颗混迹官场的玲珑心,便应知是何意。 端木夏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衙门。 刺史大人落后两步,对县令低声道:“这衙门内,怎还有女子?” 县令大人立刻回道:“刚审了一个案子,与那女子有关。” 刺史大人:“哦?” 刺史大人的这一声哦,令县令大人听出了不同味道,联想那女子的绝色容颜,小心肝微微一颤,道:“下官治理此处,一直兢兢业业,百姓们安居乐业,很少有争端。前段时日,霸霸楼开业,引来四方人马,闹得不堪。一把大火过后,霸霸楼和百娆阁变成灰烬。这小女子说对霸霸楼满是好奇,来此游玩,路过布店,进去买了两套衣裙。她离开之后,老板娘关门谢客,死于布庄店里。” 刺史大人扫了眼端木夏的背影,思忖道:“如此,还真得审一审。” 县令大人顺着刺史大人的眼神望去,陪笑附和道:“是了、是了,是得审一审。”一回头,对两名捕快道,“把人带过来,请刺史大人亲审。” 两名捕快应道:“诺。”转头去寻唐佳人,见其已经溜到门口,立刻大声呵道,“站住!” 站住?这个时候站住岂不是有毛病?她既没杀人又没犯法,凭什么站住? 唐佳人就当听不见,撒腿就跑。 两名捕快追出去,却见唐佳人已经被一个铁头怪物拦住了去路。 那人身材魁梧好似小山,原本就很大的脑袋上套着一个大铁头。铁头表面坑坑挖挖并不平整,嘴眼鼻部分是镂空的。 此人,正是权叔练治的鬼人——阿潘。 正文 第七百五十四章:一脚蛋碎 阿潘凑到唐佳人的面前,探着一颗大脑袋,用力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唐佳人自认为身上既无恶臭也无馨香,可阿潘却闻得特别起劲儿。 唐佳人已经认出,眼前这人就是掏女子心脏的恶徒,一股怒火冲天而起,恨不得一把扭下阿潘的头颅! 她心中暗道:既然自己解决掉了死老头子,那么就应该好事成双,尽职尽责地除暴安良,坚决送眼前人去地下与死老头子一同下油锅,炸开花呀炸开花。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往左右一扫,见端木夏这次带来的人手不少,整整齐齐二十人,正手攥打棒,夹道而立。 这么多的人,动起手来,她……有胜算! 哈哈哈……她百毒不侵,别人可并非如此。她一大包毒粉撒下去,这些人就得统统去见阎王。 这天也没个风,她洒毒粉还得先爬墙头上才行。人有些多,她怀里揣着的那几包毒粉,未必够用。最重要的是,她不好滥杀无辜。哦,再补充一条不能动手的原因,她怀里的那些毒粉是从韵笔身上搜出来的,到底有何作用,暂且不知。 心累。 阿潘见唐佳人后退,他又跟着进了一步。那样子,就像要抓老鼠的猫。殊不知,这只老鼠是带毒的。 唐佳人微微皱眉,继续后退,心中暗道:若是一般女子,是不是应该被吓得尖叫?可自己扮演得是敢于行走江湖的小丫头,直接尖叫显得太过柔弱,不妥。 思及此,唐佳人呵斥道:“让开!” 阿潘嘿嘿一笑,不让。 黑脸捕快道:“姑娘……” 尚未说完,唐佳人突然伸出脚,踢了阿潘的小弟一脚。心中想着:就算无法要你性命,也先让你没法祸害女子。 柔柔弱弱的姑娘家,这一脚却非同凡响。 阿潘不防,被踢个正着。 过多的形容都是多余,只说两个字——蛋碎。 若非要形容一个仔细,那就四个字——一颗蛋碎。 阿潘微微一愣,转而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啊!!!” 两名捕快就站在唐佳人的身后侧,看得目瞪口呆,直觉得某处发疼。 唐佳人脚下生风,扭头就跑,却被端木夏的人围住。 阿潘恢复得特快,快得令唐佳人怀疑,他压根就没疼过。那一吼,纯属被气的。 阿潘抡起堪比孩童头部大小的拳头,呲牙咧嘴地砸向唐佳人。 唐佳人用眼角余光一扫,看见端木夏和两位大人已经走出大门,当即尖叫一声,抱住身子蹲在地上,躲过一记重拳。 阿潘还要举拳,端木夏开口呵斥道:“阿潘,住手!” 阿潘就像一只恶犬,听话地收了拳脚,却虎视眈眈地盯着唐佳人不放。 端木夏上前,道:“姑娘受惊了,起来吧。” 唐佳人抬起头,隔着幕篱看向端木夏,暗自思忖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身边有条吃人恶犬? 端木夏递出扇子,示意唐佳人借力起来。 如此举动,既不孟浪、突兀,还显得温文尔雅、体贴周到。 唐佳人想要脱身,便顺了端木夏的好意,攥着扇子爬起身,放开扇子抖了抖裙摆,对端木夏道:“谢公子。” 端木夏温文尔雅地道:“姑娘不必客气。” 唐佳人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端木夏微愣,转而看向刺史,淡淡地瞥了一眼。 刺史会意,看向县令。 县令心领神会,冷着脸扬声道:“且慢!案子还没结,姑娘请留步。” 唐佳人皱眉,回头看向县令,爽快地道:“那你结吧。” 结?怎么结?县令看向刺史,刺史看向端木夏。 端木夏打开扇子,轻轻摇动,道:“也不知这位姑娘有何案子未结。刺史和县令都在,不如就公堂上走一遭。无事放人,免得有碍姑娘清白;有罪当罚,不能放过一个恶人。” 刺史道:“正当如此。” 县令不太会怕拍马屁,只能附和道:“高见、高见呐……” 唐佳人莞尔一笑,应道:“好。” 众人回到公堂之上,县令要将位置让给刺史,刺史却推脱掉,与端木夏一同当起了旁听。 县令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高举惊堂木,轻轻拍了下桌子,对唐佳人道:“大胆女子,公堂之上还敢戴幕篱?!” 唐佳人略一犹豫,却还是掀了幕篱。她没有用正眼去看端木夏,却知道他一定看向了自己。 唐佳人猜得没错。端木夏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带着几分惊艳、几分诧异、几分疑惑、几分恍惚,以及几分掠夺之意。 端木夏觉得那红衣女子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初见真容的那个瞬间,直袭心房的熟悉感,令他有片刻的恍惚,竟仿佛回到某个特定的时间,在那嘈杂的赌场中,闪现过一个宽厚的背影。呼吸间,背影碎裂成片,竟寻不到一点儿迹象。眼前人逐渐变得清晰,是那般的绝色无双、倾国倾城。端木夏竟觉得,心里似乎被那宽厚的背影砸出一个万人尸坑,急需人-体来填满。 眼前这个女子,也许就是尸坑中的一具。 县令见端木夏的目光落在红衣女子身上久久不动,说出口的话变得愈发温柔,道:“大胆女子呀,还不认罪?!若是有冤,你也要申辩两句不是。” 唐佳人一脸不解地道:“县令大人,这话咱们都说过了啊。” 县令尴尬地轻咳一声,道:“让你说,你就再说一遍,刺史大人和公子面前,不可隐瞒。” 唐佳人思忖道:“容我想想,我刚才是怎么自辩的。” 端木夏眸光闪烁,勾唇一笑。 唐佳人继续道:“我得是多缺心眼,和老板娘嚷嚷两句,就杀了她?我又是多厉害,才能在杀了她之后,让她爬起来把门锁好?我还得多心大,才能在杀人后到处采买生活物品,寻家没人的地方住下?我……哎,算了,缉拿我的捕快脑子不灵光,县令大人是有学问的,自然一想就明白了吧?大人,你看我重复得是不是一字不差?” 县令大人尴尬地点了点,看向刺史。 刺史看向端木夏。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五章:出人命了 端木夏微微一笑,道:“既然证据不足,不要为难这位姑娘了。” 县令连连点头,转而喝斥两名捕快,道:“以后做事用些心!” 两名捕快应道:“诺。” 县令看向唐佳人,道:“今日之事,你要多谢这位公子。” 唐佳人装出后怕的样子,一脸无辜地问:“若没有这位公子,县令大人是不是要把我下到大牢里去啊?” 县令再次尴尬了。 唐佳人抱拳,对着端木夏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公子,再见了。”言罢,转身便走。 阿潘处理完伤口后,出现在门口,与唐佳人走了个面对面,上下打量一番后,拦着不让走。 唐佳人大大的惊住了。 她那一脚踢出,其效果如何,心里有数。可这阿潘好似完全不知道疼,且走路如常,这就有些恐怖了。唐佳人不禁怀疑,眼前这个铁头怪还是人吗?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唐佳人沉下脸,道:“让开。” 阿潘憨笑:“嘿嘿……” 唐佳人暗道:这是傻了吗?所以不知道痛?还是另有原因? 她往左边走,阿潘就随着她向走;她往右边走,阿潘就随着她向右。寻常女子,定会被他吓哭的。唐佳人眸光冷了五分,突然一抬腿,吓得阿潘立刻捂着胯-下后退。 唐佳人借着阿潘让出来的空隙,迈出了门槛。心中暗道:看样子也是怕疼的。怕疼就好。就怕遇见不怕疼的人,永远不知道长记性。 阿潘见唐佳人戏耍自己,由鼻孔里发出粗重的闷哼声,再次张开手臂,拦下唐佳人。 唐佳人抬眼看向阿潘,目光不善。 阿潘发出闷闷的怪异的笑声:“嘿嘿……” 端木夏从衙门里走出,呵斥道:“阿潘,让开,不得无礼。” 阿潘粗声道:“公子,她……她踢碎了阿潘的蛋,不能放她离开。” 端木夏:“……” 唐佳人:“……” 阿潘强调道:“阿潘以后就是废人了。” 端木夏问:“你想如何?” 阿潘道:“让她给我当娘子。” 唐佳人觉得脚又痒了。 端木夏微微皱眉,呵斥道:“胡闹!” 阿潘道:“求公子,就把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赔给阿潘吧。” 端木夏扫了眼阿潘。 阿潘那颗圆滚滚的铁头动了动,也不知是低垂下头,还是点了点头。 唐佳人心中有火,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流着口水的癞蛤蟆给盯上了,那叫一个恶心。再者,阿潘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从铁头的两个窟窿中透出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极其不舒服。她刚要张嘴说话,就见一行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为首之人,正是布店老板娘的男人。 他一手扯着步让行,身后还跟着五六人。其中两个人抬着简易的板架子,板架子上躺着一位干瘦的老者,胸口没有一丝起伏。另外两人,手持棍棒,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有一人,是位长脸妇人。 他们一路跑来,尘土飞扬。 布店老板将步让行拉到县令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气喘吁吁地道:“县……县令大人,请……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这人杀了我娘!”。 步让行的发丝有些凌乱,一只眼半眯着,眼皮呈青紫色,唇角挂着血丝,一脸的尴尬之色。 县令心中有气,恨这些人不长眼睛,非要在今日闹腾,简直就是掴他的脸。不过,碍于大人物和刺史在,不好发作。他深吸一口气,道:“休要喧哗。有事慢慢说。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步让行立刻道:“大人,小人更冤枉啊!” 唐佳人再见步让行十分意外。她前脚回到小镇上,他后脚就出现在这里。缘分若真这么巧妙,她为何总是遇不见休休和刁刁?唐佳人心中产生怀疑,对步让行保持了警觉,悄然观望着。 布店老板道:“冤枉什么?你药死了我娘!周围邻居都看见的。可怜我娘啊,本来只是小病,却因听信你的话,吃了你的药,活活儿被害死了!”跪着爬到老妪的尸体前,嚎啕大哭起来“可怜我家炕上的刚被人杀死,老娘又被人害死,老天爷,你可要惩罚坏人呐!不能让好人死不瞑目啊!” 县令看了眼刺史,陪笑道:“大人,您看……” 刺史道:“县令自当为百姓做主。只是本官与公子不方便久留,还是要与县令说上几句话才好。” 县令当即正色道:“下官这就审案。”看向布店老板“你且说明白。敢有欺瞒,棍棒伺候!” 布店老板收敛了哭声,一叠声地应道:“晓得晓得,小人晓得。前几日,小人的婆娘被人杀于布店里。家中老母哭坏了身体,一病不起。”抬手指向步让行,“这个狗东西看见老母院中坐,自称大夫,要给老母看病。老母信了他的鬼话,吃了他给的药,结果……一命呜呼!大人呐,你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小人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家里却接连出人命,让小人怎么活啊?小人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县令暗道:好你个贼头,刺史大人和贵公子面前,你嚷嚷着一头撞死,岂不是要断我官路?! 县令安抚道:“你且宽心,但凡你所言非虚,本官即刻为你做主!” 步让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大人呐,小人更冤枉!小人本就是大夫,正当悬壶济世。今日恰巧路过此地,见到院中妇人咳嗽得厉害,便起了恻隐之心,给她诊治一番。谁知道,那妇人突然就死了!”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包药粉,“大人请看。这就是小人给那老妇人的药。寻常大夫都知道,就是止咳之物。” 县令道:“仵作来!” 仵作听到传唤,一路跑来,施礼后,在县令的示意下,先去看了老妪的尸体,初步检查后,道:“回大人,此老妪是中毒而亡。”接过步让行手中的药包,打开,小心地嗅了嗅,道“此包药并非毒药。” 布店老板立刻道:“他身上一定藏着其他毒药,毒害了我娘,想要抢走我家钱财!若非小人回家吃饭,这恶人早就得手了!这些邻居,也是亲眼瞧见的!”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六章:牢狱之灾 那些与布店老板同来的临近邻居纷纷七嘴八舌地指控起步让行。 县令指着长脸妇人道:“你说。” 长脸妇人早就吓得不行,被县令一指,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颤声回道:“小……妇人……看……看见那胖子给阿婆一包药。阿婆吃了后,就……就倒下死了。” 县令冷眼看向布让行:“还敢狡辩?!来人,给本官搜!” 两名衙役上前,架起步让行,上上下下一顿搜,竟真的搜出好几包药粉。 仵作为难道:“回大人,小人不善毒,只能简单分辨几种药物罢了。” 县令皱眉。 仵作道:“不过,小人有个办法,可以把这些药粉分别喂给几只鸡吃。鸡吃了若死,其死状和老妪一般模样,就可断定,是他所为。” 步让行摆着胖手紧张道:“不行不行,鸡和人能一样吗?” 县令眼神不善地问:“你还想用人试毒不成?” 步让行欲哭无泪,眼神向旁人身上一一扫过,希望有个明事理的站出来给自己说说话。视线落在唐佳人身上时,微微一愣。 脸,没见过。 那身特别的红色衣裙,却是令人意想深刻啊。 唐佳人见步让行如此打量自己,就知道这身衣裙暴露出了问题。 二人对视之中,忽听那长脸妇人惊叫一声,然后立刻捂住嘴巴,缩着肩膀垂头不语。 县令问:“何事大惊小叫?” 长脸妇人抬眼看向唐佳人和步让行,然后又飞快地底下头。 县令有些不耐烦,扫了衙役们一眼。 衙役们立刻喊道:“威武!” 长脸夫人吓坏了,立刻道:“小妇人说……这就说……”伸出手,指向唐佳人,“那女子曾出现在阿婆的院子边上,和阿婆说了些什么话。她走后没多久……”手指指向步让行,“那胖子就寻到阿婆,说要给她看病。” 唐佳人这才想起来,自己听说有神医出现,立刻赶到东边去看了一眼,结果看见的却是步让行。当时,确实有位老妪和她搭讪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位老妪竟然死了?! 唐佳人走到老妪的尸体边,垂眸看了一眼,确定此人自己确实见过。她的眉毛微微皱起,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寻常。 难道说,有人守株待兔,就在此地等她出现?可是,那人若是要她的血,直接动手就好,何必大费周章诬陷她?还是说,此事都是巧合而已? 县令见此事又拐到唐佳人身上,便问道:“你有何话说?” 唐佳人觉得这事太过蹊跷,可又不好直言。她略一思忖,问长脸妇人:“你确定,看见的那个人是我?” 长脸夫人又仔细打量唐佳人两眼,回道:“就是你没错。你当时也是这身打扮。胸鼓鼓的,腰细细的,勾引得我家汉子一个劲儿往你身上瞧。” 唐佳人好想打人,却也只能无奈地重重一叹。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她知道易容,知道戴幕篱,却忘记遮掩身材和更换衣裙。这么拉风的红色衣裙,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不行啊。 县令看向刺史,刺史看向端木焱,端木焱表情冷峻,道:“秉公办理,有何疑议?” 刺史看向县令,县令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对唐佳人道:“先前有人看见你去了布店,离去后,笔店老板娘便死了。如今你出现在老妪身边,老妪也死了。你定是与那自称大夫的胖子合谋杀人!” 布店老板听闻此话,瞬间炸起,指着唐佳人道:“原来……原来是你!你们……你们这对儿奸-夫-淫-妇,你们害我家人性命,我……我和你们拼了!”言罢,直接冲上去打人。 还没有结案,哪容布店老板放肆?县令一个眼神,自有人将其拦下。 县令对唐佳人呵斥道:“说,为何杀人!” 唐佳人露出震惊的表情,道:“县令大人,你的联想能力太强大了。我都不认识那个胖子。” 步让行从唐佳人的身上收回目光,垂头道:“对,不认识。” 县令冷笑道:“看来,不动用重刑,你们是不会承认了。来人啊,棍棒伺候!” 唐佳人一抬手,道:“好,我招。” 如此痛快,真令人大为吃惊啊。 县令抿了抿嘴,道:“招!” 她佳人道:“我嫉妒那老板娘貌美如花,嫉妒她家家财万贯,嫉妒她有个俊美无双的好相公……” “噗嗤……”步让行笑了。 端木夏打开折扇,转开头,望向远方,肩膀颤了颤。 县令恼羞成怒,呵道:“大胆!” 唐佳人乖乖地垂眸不语。 县令收敛了一下情绪,问步让行:“你可认识那女子?” 步让行扫了唐佳人一眼,摇了摇头,回道:“没见过。” 这三个字回答得值得寻味,却无人能洞察其中的奥妙。步让行确实没见过这样的唐佳人,但若说不认识,却是假话。 县令冷声道:“来人啊,棍棒伺候!” 步让行立刻回道:“认识,认识。” 这顿棒子打步下去,县令顿觉好没成就感。他拉长了脸,道:“如何认识?仔细招供。” 步让行回道:“在那老婆子的院子旁,见过一眼。当时,她戴着幕篱,小人也没能看清楚她的脸,但其身上的衣裙就是这套。没错。” 县令感觉自己被耍,直接道:“男女各十棍!给我打!” 衙役们冲上去就要动手。 唐佳人立刻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什么,我们认就是。你总喊打喊杀的吓唬人,这可受不了。要不,你先将我俩下大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或者……冷静冷静再审?” 县令被气得跳脚,额头的青筋蹦起一根,指着唐佳人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道:“统统抓起来,容后再审!” 衙役去抓步让行,他边躲边喊道:“冤枉啊!冤枉啊!” 唐佳人道:“县令大人,你打他吧,打到招认为止。我不觉得冤枉,别打我就好。” 县令大人额头上的青筋全部蹦起,差点儿脑溢血。 步让行跑到唐佳人身边,扯着她的衣袖道,“你和县令大人说说,真的不是我干的。”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那是我干得喽?” 步让行道:“你说是就是吧。” 唐佳人一脚踹向步让行的小腿。 慌乱后仰中,步让行一把抓住唐佳人的腰带,将其扯了下来。 唐佳人在腰间塞了三包毒药,就那么落在了众人眼中。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七章:敢问你是谁? 唐佳人和步让行被关入幽暗的大牢,隔着一条狭长的甬道无语对望。 待狱卒们离去,唐佳人仍旧透过木栏的空隙,直勾勾地瞪着步让行。 步让行被他看得心虚,慢慢转头不敢迎视。半晌,他又转回头,迎视向唐佳人的目光,问:“你看啥?” 唐佳人回道:“看你咋地?” 步让行重重一叹,坐在地上,道:“那就看呗。” 唐佳人感慨道:“猪一样的队友啊。” 步让行抬头看了唐佳人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低垂下头,装死。 为了迎接刺史,整座牢房都已经被清空,如今两个人各占一间,倒也肃静。 天色刚黑,狱卒端着两个食盆过来,分别放到唐佳人和步让行的牢门前,粗鲁地吆喝道:“来吃。” 偷过微弱的光,唐佳人看见那食盒里装着的东西挺像狗粮,黏黏糊糊不说,还漂浮着一些黄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唐佳人问道:“就给我吃这个?” 狱卒用猥琐的目光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而过,不怀好意地道:“小娘子想吃什么?” 唐佳人坦言道:“烧鸡,糖饼。” 狱卒哈哈大笑,道:“烧鸡未必能吃到,鸡腿却马上可吃。” 唐佳人道:“那你现在就把鸡腿给我。” 狱卒见唐佳人果真不懂,便嗤笑一声,道:“断头饭,何止有鸡腿,还有一颗蛋。你啊,别急,马上就有的吃了。” 唐佳人微愣,问:“这就要斩了?” 狱卒回道:“早晚的事儿。” 唐佳人摸了摸后脖子,道:“我怎么觉得,自己还能活很久呢?” 狱卒唾了一口,道:“你身上藏着的药包,正是毒死那老东西的毒药。你想活,也要看大人同不同意啊。”言罢,又用那种猥琐的目光打量起唐佳人。 唐佳人随手一弹,两道真气如同细针,直接刺入狱卒眼中。 狱卒哎呦一声,立刻用手捂住眼睛,痛苦地哀嚎两声后,骂道:“怎么回事儿?哪个王八蛋偷袭我?” 唐佳人凉凉地道:“风大,快闭嘴,仔细舌头也闪到。” 狱卒不敢停留,在骂骂咧咧中摸索着走出牢房。 步让行立刻爬起身,双手各抓着一根木栏,满眼希望地问道:“你会武功?是高手?” 唐佳人回道:“若会武功,还会乖乖束手就擒?” 步让行满眼怀疑地问:“那狱卒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回道:“灰大,眯眼了呗。” 步让行露出失望之色,道:“姑娘,你我可能要命丧此处啊。” 唐佳人回道:“不要拉上我。我没活过。” 步让行再次用充满希望地目光望向唐佳人,激动地问道:“姑娘可有良策脱身?” 唐佳人点头。 步让行开心地道:“太好了!”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儿?我能走是我的本领,与你何干?” 步让行震惊道:“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我……”往左右一看,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道,“你我算是旧识。姑娘怎么忍心舍弃在下不管?” 唐佳人面露不解之色,问:“什么意思?咱俩怎么就成熟人了?” 步让行道:“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姑娘这身衣裙料子极好,领口还处缀着一圈彩珠,在下可是认得的。” 唐佳人摇头一笑,道:“什么时候起,江湖中人还学会了辨衣识人?我这身衣裙,是从一个小丫头手中买的。她声称死了姐姐,要卖掉衣裙让姐姐有口薄棺下葬。”挑眉,“怎么,你认识那俩姐妹?” 步让行微微一愣,转而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叠声地道:“不认识不认识……” 唐佳人步步紧逼,问:“不认识?不认识她俩,你怎么就认识我了?” 步让行说不过唐佳人,只能败北,闭嘴。 唐佳人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从两根木栏的中间探出头和腿。 步让行增大眼睛,看着唐佳人越狱。 不想,唐佳人的胸部着实壮观了些,竟卡在两柱之间,出不去。 唐佳人尴尬了。 这时,脚步声传来,显然又有人下到地牢之中。 唐佳人费了好大劲儿退回到牢房之中,背对着步让行,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胸。 脚步声停在唐佳人的牢房外,阿潘的声音响起,瓮声瓮气地道:“小娘子,你要被问斩了。” 唐佳人不回头,不搭理阿潘。 阿潘嘿嘿一笑,继续问道:“怕不怕?” 唐佳人仍旧不理人。 阿潘显得十分烦躁,道:“你若是求求我家公子,许能拣回一条贱命。” 唐佳人不动不言。 阿潘突然抡起拳头,砸在木栏上。手腕粗细的木栏被他砸断成上下两截,中间两指长的部分碎裂成渣。他怒声道:“不要不识好歹!” 唐佳人连个表情都欠奉。 阿潘怒气匆匆地离开。 唐佳人转身,再次从两根木栏中侧身而出。这一次,托阿潘那一拳头之功,她的胸终于可以从容而出了。 步让行眼瞧着唐佳人脱困,忙道:“带上我、带上我……” 唐佳人挑眉道:“要你何用?” 步让行回道:“小人是大夫,能帮看个小病。” 唐佳人继续向前走。 步让行忙道:“小人身强力壮,能帮姑娘跑个腿,抗个行礼。” 唐佳人继续走。 步让行变脸,威胁道:“你不带我跑,我可喊人了!” 唐佳人回头,来到步让行的面前,冷冷地盯着他,突然将手探入木栏的缝隙里,掐住步让行的脖子。 步让行惊慌失措,想要闪躲,却无法使出力气。 唐佳人问道:“你是谁?” 步让行一脸痛苦之色,去掰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再次用力,步让行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双手无力垂下,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唐佳人眉眼冷艳,沉声呵道:“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谁?说假话,要你小命!” 步让行转动眼珠,示意自己有话说。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唐佳人怕步让行多言,干脆一用力,将其掐得昏死过去。她转身回到牢房,静静而立。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八章:我要你 端木夏对大牢并不陌生,以前他是夏坚的时候,曾被扔进去住过十三天。若非夏三娘将一只用来压箱底的银镯子拿出来疏通,他可能就要死在里面了。现在想来,那只银镯子真是细得可怜。恰恰,他当时的命就等同于那只又细又丑的银镯子。真是笑话。 端木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到牢房里来,可今晚他还是来了。 时过境迁,他的身份地位变得高高在上,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变了。然,不管如何变,他都不喜欢牢房。这里的气味令他做呕。 端木夏松开紧皱的眉,如同翩翩公子般来到唐佳人的面前。 阿潘举着火把,跟在端木夏的身后侧。那只圆滚滚的铁头,如同怪物般令人心生惊恐和厌恶。他的眼睛永远隐在黑暗的铁头里,让人无法看见,却能感觉到那森森邪祟之意。 端木夏看着唐佳人,直言道:“姑娘非寻常女子。” 唐佳人不想引起端木夏的注意,于是客套道:“哪里哪里。即便非比寻常,却也要落入大牢,受这冤屈。” 端木夏勾唇一笑,问:“姑娘当真是被冤枉的?仵作已经断定,姑娘身上携带的毒药,正是害老妪丢掉性命的剧毒。” 唐佳人暗道:那毒药包是从韵笔身上搜出来的。她已死,可此事却没完没了。看来,在韵笔身后,还有高人呐。那人到底是何目的,守在这小镇上,等她这只兔子落网?那人设计陷害她入狱,难道是想将她留在此处? 以往,她觉得易容之术最是有用,如今却也因这千变万化的易容之术失了目标和分寸。想来,那幕后之人就在她身边,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却因那人是真真正正的易容高手,所以……她无法从细节上分辨一二。哎……还是眼力、阅历、精力不如人呐。 步让行的出现总是那么巧合,巧合得令她心中生疑。可也正是这疑惑来得太直接,反倒让她不那么在意了。 尤其是刚刚,她掐住步让行的脖子,确实没有手软。若他真有能力反抗,绝不会坐以待毙。除非……他能看穿她的伎俩。 端木夏见唐佳人不语,也挺顿片刻,这才继续道:“姑娘是个聪明人,知道眼前没有其它路可走,是否甘愿被抹了脖子,从此香消玉损?” 唐佳人的心思一动,琢磨出特别的味道来,顺着端木夏的话,道:“公子所言极是。县令为了快些结案,只想着屈打成招。我一个弱女子,无法自救,心有不甘,却又能如何?” 端木夏不置可否,打开扇子,勾唇一笑,道:“我能救姑娘性命,却不知姑娘是否能以性命相托?” 唐佳人知道端木夏不会无的放矢,却不认为他属于那种色令智昏的男子。她从端木夏的言谈举止中,窥探到一丝的阴谋味道。若非她还算了解夏坚,这一丝还真是抓得不易。 唐佳人谨慎地问:“公子要小女子做什么?” 端木夏反问:“你觉得自己能做什么?” 唐佳人暗自腹诽道:哎呦,了不得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说得挺有意思啊。 唐佳人目露一分不安与两分惶恐,以及七分试探之意,问:“公子如此问,令小女子心生惶恐。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知公子是看上小女子的有才无德,还是有德无才?” 端木夏打量了唐佳人一眼,玩味地问道:“绕圈子,累不累?” 唐佳人点头。 端木夏直接道:“好,那我们明说。本公子看中你了,你想不想成为本公子的人?”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腹诽道:夏坚啊,你这是找死啊?! 阿潘插话道:“公子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是要死在大牢里,还是跟着公子享受荣华富贵,自己想明白了。” 唐佳人眉眼低垂,用手揉了揉衣襟,显得十分犹豫不安,终是一抬头,看向端木夏,问道:“公子,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端木夏颇为意外,问道:“你不愿意跟着我?” 唐佳人装出感动的样子,回道:“公子都不知道我是谁,就让我跟着。小女子何德何能,能让公子如此相待?实话对公子说,小女子是江湖中人,惹了麻烦,才浪迹此地。莫名其妙沾了人命官司,心中忐忑不安,却不想连累公子。” 阿潘狂傲地道:“什么麻烦敢惹我家公子?!” 端木夏收起折扇,凑到唐佳人的面前,隔着木栏看着她的脸,眸光轻柔似水,柔声缓缓道:“如此人间绝色,若香消玉损于此,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端木夏的温柔并没有令唐佳人怦然心动,反而有种毛骨悚然感。因为,那是假的。 她身陷牢房,偶遇权势滔天的英俊贵公子搭救,自然会春心荡漾,想要以身相许。若她不认识夏坚,若她不是唐佳人,定会为端木夏所心动。可经验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它让人能够辨别真伪。有意思的是,正因知晓端木夏的假,唐佳人毅然决定陪他演下去。 这个决定有些仓促,却也在情理之中。 躲在暗处的那个人,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悄然无声地布着局。那人想将她留在此处,定是还有后招。她已经暴露行踪,无论怎么躲避,都不能隐于江湖。与其如此被动,不如她干脆跳出江湖,去朝堂上混迹一圈。 若能借助端木夏之手,揪出幕后黑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人生中,恰恰是这虚假的一眼,才能起到神转折的作用。 唐佳人回望端木夏,道:“既然公子有怜香惜玉之意,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 端木夏呵呵一笑,赞道:“真是个聪明的女子。”扬声道,“阿潘,把人放出来。” 阿潘上前开锁。 唐佳人也不言语,直接从木栏中间钻出来,动作从容优雅。 端木夏扫了眼被砸坏的木栏,又扫了眼唐佳人的胸,眸光中多了些深意。 唐佳人抬手指了指步让行,道:“公子,我要他。” 正文 第七百五十九章:君已变,知不知? 在唐佳人想来,端木夏贵为二王爷的儿子,想提走两名看似有罪实则冤枉的犯人,简直易如反掌。就如同她的那套“魔教之杀你全家”的理论一般,身为什么样身份的人,自然就要做什么样的事儿,这样才不愧对于身份二字。 但是,当她坐在马车里,看见阿潘走进布店老板的家中,而后自然而然地回到马车上扬起马鞭时,她第一次对身份二字有了厌恶之心。 车轱辘向前滚动,碾压着土地前行。 布店老板的屋子里吐出火舌,在熊熊燃烧中掩盖了残忍的真相。 布庄老板被杀,没有人会继续追讨一个公道。 此时明明与唐佳人无关,她也只是一个被恶鬼盯上的鲜嫩灵魂罢了。可如今,端木夏为了带她走,竟派出阿潘杀了布庄老板!只此一举,唐佳人再也无法站在圈外看待此事。旁人的生死,似乎都系在了她的身上,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活法,却与老百姓无关。 压实骆驼的重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一根根的稻草堆成的极限。 唐佳人没有因为布店老板的死而变得歇斯底里,却在心里给端木夏记上了一笔。这一笔,划得有些深,已经见血。 车厢里,唐佳人放下小窗帘,似乎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收回了目光,似乎就看不见那些火舌的肆意狂笑。 端木夏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唐佳人的一举一动,以及她的每一个神色变换。他对她有种好奇心,甚至可以说,是探索欲。他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就笃定,她会成为他的人,且不局限于女人。 她不但拥有绝色美貌,且思维敏捷,能言善道,最重要的是,她让他想笑。 他现在是端木夏,每天都要微笑。恰到好处,不急不缓,不骄不躁,争取做父王最疼爱、最懂事、最有担当、最善隐忍、最像他的那个儿子。他知道自己的不足,知道没有人支持的痛苦,却不准备回头。他再也过不得被人踩在脚下的生活。看,眼下多好,他高高在上,别人的性命对于他而言,如同蝼蚁。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他希望有个人和自己分享。 好到……他不想继续伪装自己。 好到……他愿意冒一次险。 端木夏勾起唇角,道:“害怕了吗?” 唐佳人抬眼看向端木夏,问:“你希望我如何回答?哪种回答又对应了哪种结果 ?” 端木夏伸出扇子,挑起唐佳人的下巴,慢慢靠近,俯视着她,慢慢地道:“你是个有意思的女子。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二选一。其一,你可以选择成为我的玩物,一个在后院里争宠的女人;其二,你可以选择成为我的刀子,有资格站在我身边。” 唐佳人慢慢坐直身子,与端木夏对视。 端木夏颇为意外,问:“你敢与我平等对视?” 唐佳人道:“不是二选一吗?我选敢。” 端木夏眸光悠悠,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道:“你可知我是谁?” 唐佳人十分聪明地回道:“我对你的了解,一如你对我的了解。” 端木夏向后退去,重新打量了唐佳人一眼,道:“我已经很久没遇见过有脑子的女人。” 唐佳人嘲讽道:“那是因为你一直盯着那些女人的胸脯看吧?” 端木夏一哽,心里泛起了怪异的滋味,有些喜悦有些气恼,还有一些说不明的感觉搅拌其中。 他干脆闭嘴不语。 唐佳人道:“长夜漫漫,车轮滚滚,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端木夏问:“你想说什么?” 唐佳人道:“我挺纳闷,你怎么就瞧上我了?甚至连我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都不问一问?” 端木夏将目光从唐佳人的身上移开,看向气死风灯,道:“我不知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却知你不是为我而来,这就足够了。我需要一把刀子,却不想让刀尖对着我。这世间人来人往,追根究底与擦肩而过没什么区别。晓得越多,未必就能结伴而行。偶然执手,未必就不是一场机缘。” 唐佳人倚靠向车板,慢慢放松身体,细细打量着端木夏,品味着他说得话,心中竟划过一丝感伤。 端木夏的脸不是战苍穹般的棱角分明,也不是羽千琼般的柔美,更不是公羊刁刁的靡丽和秋月白的冷俊。他的脸是清秀的,看起来就如同邻家哥哥,理当扬起笑脸,令人欢快。可如今,他的脸在摇曳的灯光下,染了沧桑和落寞,眼中却渐渐堆积起了锋利和欲望。 唐佳人很想问问,若时光倒流,他可还愿意认下二王爷为父? 也许,她应该问得不是这句,而是……是否恨过她? 若没有她的出现,他不会被二王爷的抓走;若没被抓走,就不会认其为父;若没有认其为父,许就没有今日的荣华富贵;没有今日的富贵,就不会手沾血腥,踩白骨继续上位;不踩白骨,便不会令熟人认不出眼前的这张脸。明明应该纯粹而快活,却不得不用假笑说自己过得很不错。 唐佳人的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吐出一个字。 今时今地,她与他不再是胡同里住着的傻胖丫头和嗜赌成性的平民夏坚。 即便她坦言承认自己就是胖丫头,又能如何?当初二王爷派人抓她,夏坚也深受其害,可转身间还不是认贼为父?她不怪夏坚,也认为他这么做无可厚非。可那份可以亲近的心,却也因此而悄然疏远了。 她与他之间,隔着不只是身份,还有一些拐了弯的仇恨。她想杀了二王爷,不是一天两天了。此番前去,正是机缘。而二王爷对于端木夏而言,却是一棵可以借势攀爬的大树。想要拔掉大树,定会伤害端木夏的利益。也许,这又是一场波涛汹涌的较量吧。 唐佳人闭上眼,感觉有些累。休休和刁刁还没找到,又惹了一身麻烦。哎……对了,自己的小宝贝们还在小雪花身上。想想就肉疼。 时间悄然滑过,在车轮颠簸起一个小小的高度时,阿潘的声音传来,道:“公子,可要休息一下,还是连夜赶路去潇潇雨歇?” 正文 第七百六十章:要吓尿了 潇潇雨歇? 唐佳人正在打盹儿,听到这话,立刻惊醒过来,心中疯狂跑过一万头野牛,震得胸腔都疼,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啊!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从潇潇雨歇跑出来,端木夏竟还要将她带回去?!我去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唐佳人险些抓狂。 端木夏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直接回道:“连夜赶路。” 唐佳人不想被看出异样,重新闭上眼睛,暗自揣测道:权叔那死老头子以死,羽千琼此时应该还在回王府复命的路上,端木夏大老远的赶来,难道是为了权叔?不不,与其说是为了权叔,不如说是为了战苍穹。端木夏回到王府,却没有根基,正是需要有人相助之时。可他不晓得,战苍穹没有了内力,与普通人无异。若他知道战苍穹没了内力,定不会要他相助。此事表面上看,端木夏失了助力,实则却是少了催命符。休休曾揣测过战苍穹的身份,虽无法确定,但定是准的。以战苍穹的身份,又怎么会实心实意帮助端木夏?不背后捅刀子,都是因为要正面弄死他!图个爽快! 想到战苍穹,唐佳人真是连挠墙的心都有了。 她害过他,他没死,公羊刁刁也没死,她与他之间就应该两清了,可为何却总要搅在一起呢?命运啊,你就是稀泥吧,看谁不顺眼就糊他一脸!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不太顺的气儿。 端木夏睁开眼,问:“怎么心绪不宁?” 唐佳人暗子心惊,没想到端木夏竟如此敏感。她忽然想起,自己被孟天青那厮炸裂脸后有好几天无法言语,夏坚却素来晓得她的心意,配合默契。他并非了解她,而是有种近乎危险的直觉,好似发丝,能插入她的想法中,明白她要得那个点。 唐佳人收敛情绪,道:“做了个梦,有些心惊。” 端木夏温柔地一笑,柔声道:“别怕,梦都是反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端木夏也闭上眼睛,却是问道:“你做了什么梦?” 唐佳人回道:“梦见你被一只狗追着咬。” 端木夏睁开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睁开眼,装模作样地感叹道:“看来,是你追着一只狗咬。”言罢,自己也觉得好笑,竟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端木夏看着她笑,心中一暖,转而却变得十分烦躁,呵斥道:“放肆!出去!” 唐佳人收敛了笑,装出害怕的样子,掀开车帘,规规矩矩地跳下马车。 马车继续前行,唐佳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很快就被扔下一段距离。尾随在马车后的二十骑不明所以,不知道这红裙女子闹得哪样,所以并没有多言寻问。倒是第二十一骑,向唐佳人投来复杂的目光。 第二十一骑是谁? 正是步让行啊。 他被捆了四肢扔在马背上,随着马儿的颠簸费力地抬起头,看向唐佳人,眼神那叫一个凄苦、哀怨,一张嘴……哇地吐了。 唐佳人立刻向一旁跳开。 步让行吐过后,用半死不活的调调儿对唐佳人道:“我……要……死了。” 唐佳人靠近一点儿,问:“要留遗言吗?” 步让行翻了个白眼,咬牙道:“姑奶奶,求……求你别耍我了。快帮我放下来吧。我……呕……我快死了。” 唐佳人琢磨了一下,道:“若这是你的遗言,我努力办到。” 步让行被逼得无法,只能点头称是。 唐佳人抬头看向坐在马上牵着缰绳的第二十骑,问,“公子吩咐带上他,而不是折磨他。你要不要考虑看看,听从公子的吩咐?” 谁敢不听从公子的吩咐?只不过,公子也没特意吩咐过什么罢了。如今被唐佳人钻了空隙,他也不好继续捆着步让行,干脆松了缰绳,乐得轻松自在。 唐佳人牵好马,解开缠住步让行的麻绳。 步让行呲牙咧嘴地活动着四肢,慢慢从马背上爬下来,跌坐到地上,直喘着粗气。 第二十骑催促道:“快跟上!” 唐佳人不动,步让行也不动。 第二十骑拔出大刀,将刀尖对准步让行的脸。 步让行一抖,立刻爬起身,一颤颤儿地奔向马匹,踩着马镫,撅着屁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马背,然后颤着双腿对唐佳人道:“我我我……我不会骑马。” 唐佳人一甩长发,道:“姐会!” 步让行的眸光瞬间绽出惊喜之色。 唐佳人却接着道:“没空教你。” 步让行哀怨地望着唐佳人,道:“不耍我,好不好?” 唐佳人眸光坦荡,道:“好。” 步让行继续道:“那你教我骑马。” 唐佳人正色道:“不好。” 布让行想哭了。 第二十骑眼瞧着马车越走越远,怕招来怪罪,干脆收起长刀,扬起马鞭,照着步让行的马屁股狠狠抽去。 马儿吃痛,立刻向前蹿去。 步让行的身子被相反的作用力向后抛去,幸而他死死攥着缰绳,才没被甩出去。他在马上大呼小叫,几次险些落马,看起来真是惊险刺激。 唐佳人看了一会儿,见步让行不像装的,便跑过去,飞身上马坐在步让行的身后,一把扯过缰绳,将其控制住。 步让行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唐佳人放马前行,道:“吓着了?” 步让行没反应。 唐佳人继续问道:“吓死了?” 步让行不言不语。 唐佳人道:“那好吧,你自己骑,我下去了。” 步让行立刻用汗津津的胖手抓住唐佳人的小手,颤声道:“别……” 唐佳人冷声道:“松手。” 步让行深吸一口气,松开手,却又立刻攥住唐佳人的手,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我不是轻薄你,我我……你让我把这点儿东西。我我……” 唐佳人轻轻一叹,道:“把着吧。我真怕你吓尿了。” 步让行不语,一双肉脸爬满汗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小声道:“我想小解。” 第二十骑出现在二人身侧,喝道:“憋着!” 步让行吓了一跳,身体一抖。 唐佳人横了第二十骑一眼,道:“吓尿了,你与他同骑。”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一章:没开玩笑 端木夏赶走唐佳人之后,本想好好儿休息,可等他躺下后,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已经很久不曾想过往事,可诡异的是,往事却一幕幕出现在眼前,让他再次想起自己的胖媳妇。二人虽没有拜堂成亲,她与他却都没有摇头反对。那时啊……呵……那时的一切明明没有隔着多久,与现在相比,却是云泥之别。 是的,先生教过,这就叫云泥之别。 端木夏坐起身,用脚踢了踢车板。 阿潘将马车停下,问:“公子有何吩咐?” 端木夏道:“寻客栈投宿。” 阿潘放眼四望,道:“公子,我们赶超得近路,已身处荒山边缘,要寻客栈,得三个时辰之后吧。” 端木夏直接道:“就地休息片刻。” 阿潘应道:“诺!”跳下马车,跪在地上,充当人凳。 端木夏踩着阿潘的后背走下马车,举目四望,却没看见唐佳人。 阿潘站起身,见端木夏寻人,便开口道:“公子要寻那红裙女子?阿潘瞧着她往后面去了。想来,也不敢跑。” 端木夏扫了阿潘一眼。 阿潘立刻闭嘴低头。 二十骑的队长一声令下,众人纷纷下马休整。 端木夏从队头走到队尾,发现少了一骑和两个人。 队长和阿潘尾随在端木夏的身侧,观其脸色,顿觉不妙。 队长机敏地道:“属下立刻带人去寻。” 这时,有马蹄奔跑的踢踏声传来。 队长等人立刻从箭匣子里抽出长箭,弯弓,对准声音的方向,时刻警醒保护端木夏。 端木夏迎视向远方,听着那声音来到近前,看见分别骑在马上的步让行和第二十骑,却不见唐佳人时,瞬间被激怒,直接下令道:“射杀!”转身就往马车里走。 第二十骑和步让行都是虎躯一震呐。他们不过是归队慢了些,不至于直接射杀吧?大人物的喜怒不定,真是叫人心惊胆战啊。 队长领命,手指微动,就要松开冷箭。 唐佳人立刻高喊一声:“住手!” 端木夏回过头,看见唐佳人从步让行的身后探出头,静静地望着自己。那双眸子里,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却让他觉得有些压抑。那双眼睛,是那么沉稳,就好像笃定他会收回命令一般。那目光,为何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唐佳人眨了下眼睛,瞬间绽放笑脸,道:“公子你要射杀什么?兔子啊?” 那种熟悉感瞬间消失,令人窒息的压抑情绪也随时消失不见。端木夏如释重负,却又觉得怅然若失。他不动声色地道:“对啊,射兔子。到嘴的美味若跑了,不但兔子要死,看守兔子的人也要死。”说完,竟是温柔一笑。 唐佳人道:“幸好我们是马头对着公子,若是用马匹股对着公子,这会儿都变成刺猬了吧?公子见过刺猬吗?浑身是刺的。” 端木夏回道:“见过。” 唐佳人眯眼笑了。 端木夏继续道:“那东西烤着吃也不错。来人啊,抓两只过来。” 刚刚被吓出一身冷汗的第二十骑立刻领命,决定将功赎罪,当然,最重要的是,顺便把唐佳人和步让行两名祸害丢给别人。 唐佳人伸出两只小手补充道:“两只怎么够吃?来十只,十只。” 端木夏没有反对,第二十骑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朝堂上水深,江湖也不好混啊。 众人开始忙碌起来,生火、捡柴、烧水、寻刺猬…… 唐佳人拍了拍步让行,道:“再走一圈。” 步让行僵着身子道:“还……还走?” 唐佳人道:“是你要学骑马的,我教你,你理当开心才是。” 步让行侧脸看向唐佳人,示意她去看端木夏,压地声音道:“若是马屁股对准那位公子,你我岂不是要变成两只刺猬?” 唐佳人道:“那就倒着走呗。你当马儿只会前行,不会倒着走?” 端木夏很少自我定义,但这会儿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个红裙女子非但不怕他,且还拿他当成了缺心眼的二货。 端木夏出身市井,最怕别人瞧不起他。以往有人对他不够尊敬,他都将其记在心里,寻个由头就处置了。而今王府上下,除了他的父王和“亲爱的”大哥,谁还敢瞧不起他? 端木夏见唐佳人重新夺回缰绳,可谓是抱着步让行策马后退,顿觉无比刺眼啊!步让行的身材圆滚滚的,唐佳人想要拉扯上缰绳,就得紧紧贴在步让行的身上,那份亲密似乎自然而然,而端木夏的怒火也自然而然地被勾起。 这与情爱无关,却关乎男人的颜面。他自认为身份尊贵、举止得当、容貌俊秀,就算一根小手指都比那死胖子强上百倍。可很显然,红裙女子却宁愿抱着死胖子,也不愿意和他同车而行。看来,二人不但是旧识,且关系非浅。 实则,端木夏不晓得的是,唐佳人如此贴近步让行,是有目的的。一来,通过紧密接触,她可以确定,步让行确实就是胖子,而非易容之人。二来,她自然是要让端木夏误会,认为步让行与自己关些非比寻常。这样一来,他定会用步让行来拿捏、威胁自己。而自己,却随时可以挥挥衣袖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江湖险恶,遇见心思能绕梁三日的不休门女侠,旁人真要小心应对喽。 端木夏冲着唐佳人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唐佳人恰到好处地犹豫了一下,对步让行低语道:“我下马了,你自己小心些。” 步让行立刻道:“一起一起,我也不骑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索,然后牵着缰绳,对步让行道:“慢些。” 步让行哆哆嗦嗦地爬下马,强撑着双腿才没有坐地上去。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随手一甩,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感慨道:“还不如在牢房里躺着呢。” 端木夏眸光微冷,道:“做个刑车给他,好好儿躺着。” 步让行立刻跪在,匍匐在地,喊道:“饶命饶命,小人开玩笑的。” 端木夏道:“本公子没开玩笑。” 正文 第七百六十二章:尊贵与蝼蚁 阿潘听了端木夏的吩咐,抽出砍刀就去做刑车。 刑车这种东西最是折磨人。人的双手被缠在刑车的顶部,屁股却挨不到底部,只能半蹲半跪着,绝对让你酸爽到家。 唐佳人开口劝道:“公子若看他不顺眼,就把他赶走得了。” 这绝对不是劝,是火上浇油啊! 端木夏坐在已经铺好软垫子的石块上,道:“本是死刑犯,直接杀了才好,不能放他去祸害百姓。” 步让行的身子一抖,舌头跟着打转儿,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唐佳人凑到端木夏身边,道:“像他那般愚钝的人,就算去祸害百姓也是徒增笑料,不如留在公子身边,当个跑腿奴才吧。” 端木夏打开扇子,摇了摇。 唐佳人用脚尖踢了踢步让行的胳膊,道:“还不去给公子打扇。” 步让行连忙点头,连滚带跑地起身,来到端木夏的身边,有意取走端木夏手中的折扇,又怕他怪罪,只得掀起衣襟当扇子,对着端木夏猛扇,声怕慢了一点儿被拖到林子里活埋了。 端木夏心中鄙夷,扫了眼唐佳人,道:“你们二人倒是交情匪浅。” 唐佳人看向步让行,又收回目光,垂眸道:“萍水相逢罢了。” 实话这种东西,要看环境的。把实话种植到满是怀疑的土壤中,即便你喊破喉咙,别人也不信你所言非虚。 端木夏显然不信,挑了挑眉,换个了话题,笑着问道:“马车里,让你二选一。你可想好了?” 唐佳人作出思忖的样子,看似认真地想了又想,而后扫了步让行一眼,咬了咬下唇,道:“公子明知故问。” 端木夏每次见唐佳人看步让行,心中有会升腾起一股怒气,就像自家媳妇当着自己面和其他男子眉来眼去一般,不可容忍!端木夏直接道:“好。既然你选择当刀子,且先表个诚意。”从腰侧拔出一把看似用来装饰的匕首,直接扔到地上。 那匕首的刀身只有一指长,看起来并不怎么吓人,可刀刃却泛着森森寒光,可见其锋利程度,绝非玩笑。 唐佳人捡起匕首,对着刀刃吹了口气,赞道:“好锋利!” 端木夏心中刚得意,就听唐佳人继续道:“都能把一口气分两半喽。” 端木夏的脸皮一僵,眉角一跳,那颗得意洋洋的心瞬间被切成两半。 在那里生火的铁骑们听闻此话,抱柴的手都是一顿,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场。 唐佳人问端木夏:“公子,你说吧,让我拿这把匕首吓唬谁?” 端木夏看向步让行,道:“宰了他。” 步让行立刻跪下地上,求饶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人真的只是小小大夫,从来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小人小人……小人是良善之人呐!求公子饶命饶命……”如此卑微,简直低贱到尘土里。 端木夏看向唐佳人,不语。他就是要将死胖子碾压在脚下,让唐佳人看明白何谓权贵,何为蝼蚁。 唐佳人攥着刀的手,紧了紧。 铁骑们悄然围在端木夏的身边,声怕唐佳人突然袭击,变身为刺客。 唐佳人道:“我们只是普通人,想在公子手下讨口饭吃,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这话听仔端木夏的耳朵里,又有些刺耳了。他笑道:“你与那死胖子情投意合,既不想成为我的人,又舍不得对他下手成为刀子?那我留你何用?” 铁骑们攥着刀把,将大刀拔出一截,露出骇人的寒光。 步让行抬头一看,吓得立刻缩头当乌龟。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好。既然公子已经给了两条路让小女子选,小女子就落棋无悔了。公子身份定然尊贵,赏罚分明才能服众。你看胖子不顺眼,那我就替公子捅他一刀。公子你看,这样可行?” 端木夏因唐佳人的话而不悦。他什么时候看过胖子不顺眼?让他看着不顺眼的人,恰好是个胖子罢了。 唐佳人不知端木夏心思,怕他反悔,当即扯起步让行,就要送刀子入腹。 步让行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哆嗦道:“用……用不用这么认真啊?” 唐佳人向前送刀子,道:“此事不认真不行呀。” 步让行推开刀子,道:“你这一匕首下去,我就没命了。” 唐佳人继续送刀子,道:“不会。你看看自己的肚皮。我这一匕首下去,顶多扎你肥油上,都未必能见血。” 步让行推开刀子,哆嗦道:“我我……我怕。” 唐佳人继续送刀子:“乖,别怕。我捅你一匕首,总比别人捅你一刀强。你看,那刀多长,绝对能捅你个对穿。” 步让行推开刀子:“容……容我想想。” 唐家人送刀子:“别想了。脑袋一热,这事儿就干完了。你是大夫,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就又是一条好汉。” 步让行推刀子:“又是一条好汉?你要往哪儿扎?扎我心脏吗?别……千万别……” 唐佳人送刀子:“别磨叽!万一我手抖,给你横开一刀怎么办?你针线带了吗,能把自己缝好吗?” 步让行推刀子:“好好好,你稳着点儿,千万别手抖啊。扎一下就拔出来。” 唐佳人:“知道了。你别再推我刀子了。” 步让行:“我没推。” 唐佳人:“你还在推!” 步让行:“我那是排斥,不是推。” 唐佳人:“你好麻烦。” 步让行:“求你别说了。” 唐佳人:“……” 步让行:“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心里发毛啊。” 唐佳人:“已经扎进去了。” 步让行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果然看见上面插着一把匕首。他慢慢抬头看向唐佳人,颤声问:“什么时候扎进去的?” 唐佳人回道:“是你自己攥着我的手扎进去的。我想你是大夫,好歹知道避开要害,也就配合你了。” 步让行点了点头,拔出匕首,递给唐佳人,然后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脚步踉跄地走到一边去处理伤口。 唐佳人看向端木夏,将匕首奉上,问道:“公子,你可满意?” 端木夏觉得特别怪异,他竟在唐佳人眼中看到某种疏离之色。他与她,本就不熟,理当疏离吧?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三章:折辱湿身大嘴巴 端木夏收敛了有些不是滋味的心情,取回匕首,一语双关地道:“果然是一把能用的刀子。”将匕首送入鞘中。 唐佳人勾起唇角,毫无温度地笑了笑,问:“公子想让刀子刺向哪里?” 端木夏回道:“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时候。” 铁骑们将刀归鞘。 唐佳人盯着火苗不语。 步让行处理完伤口,不敢再靠过来碍眼,远远地坐在树下,将自己隐身在黑暗中。 端木夏觉得有些热,又开始摇起扇子。摇了两下后,将扇子合上,扔给唐佳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佳人接过扇子,打开,一边给端木夏扇风,一边回道:“小女子名叫韵笔。” 端木夏问:“武功如何?” 唐佳人回道:“花拳绣腿,毫无内力。” 端木夏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潘拖着八根手腕粗的树干回来,扔到火堆边,震得火苗乱窜,火星四溅。 所谓煽风点火,诚不欺也。唐佳人在不动声色中,愣是用一把扇子,将两三粒飘飘悠悠的火星扇到了端木夏的身上。 火星遇布料,顶多灼出一个小窟窿。可架不住唐佳人这恰到好处的微风送爽。那两三粒火星如同星星之火燃烧而起,虽没能瞬间燎原,却还是在端木夏的胸口、腹部、大腿上燃烧而起。 端木夏瞬间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着火,立刻用手去拍火苗。 唐佳人大喊一声:“快救公子!”一把折扇在端木夏的身上不停拍打,看似救火,实则却是煽风点火。 端木夏身上的火苗瞬间燃烧而起。 阿潘和队长急于争功,同时扑向端木夏,将其扑倒在地,上手一顿猛拍。 唐佳人咋呼道:“水!快用水!” 水?哪里有水? 巧得是,正好有铁骑用铁盆打水回来。 唐佳人冲上去,接过水盆,一扬手倒在了端木夏的身上,不但成功浇灭了火,且将其淋成了落汤鸡。 阿潘喊道:“公子,你没事儿吧?” 队长急道:“公子,可有烧伤?地上有寒气,还请起身为好。” 端木夏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躺在地上,望向布满星子的璀璨夜空,平复着突如其来的虚惊一场。 夏坚成为端木夏之后,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如此尴尬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被打回到尘埃中,成为那个人人都可以践踏、嘲笑的烂赌鬼。 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他。 笑他惊慌失措、笑他如此无能、笑他如同落水狗般不堪一击! 想杀人。 端木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让队长拉自己起来。他的衣服被烧破,肌肤上也有些烧伤,却并不严重,只是看起来狼狈不堪罢了。 他站在月夜下,本想冷静冷静,却在看见唐佳人的瞬间恼羞成怒。是的,唐佳人就像一团火焰,绝色明艳地燃烧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例外。然而,她那团火却不应该烧到他。他何其尊贵,若有损伤,谁能承担得起。 玩笑,开大了。 端木夏走到唐佳人面前,沉声道:“你故意的。”故意煽风点火,故意让他出丑。 唐佳人从来不认为夏坚是个有分析能力的人,但他却有着该死的直觉。她那些已经打好的腹稿,随时可以掏出来用一用的谎话,在狼狈的端木夏面前仿佛失了踪迹。 端木夏没在言语,突然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唐佳人一巴掌,骂道:“贱人!” 他是端木夏,他的尊严不容践踏。 唐佳人懵了一下,只觉得脑中轰鸣,脸颊火辣辣的痛。至于其它想法,没有。 她结识了夏坚,却不认识端木夏。她如此戏耍一个王爷,确实不该。被打,是活该;没被杀,是万幸。 嗯。这样挺好的。 至少,她对付起端木夏来,不会手软。 端木夏打完唐佳人,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转身去车上换下湿淋淋的衣袍。 阿潘转头看向唐佳人,留下两个字:“嘿嘿……” 嘿你爹个嘿! 唐佳人在心中骂了一句,却没有正视回怼阿潘。她捂着脸,来到步让行的身边,坐下,放下手,低垂下头,一声不吭。 半晌,步让行小声开口道:“我们逃吧。” 唐佳人抱住自己的双腿,同样小声道:“怎么逃?他们那么多人。” 步让行思忖片刻,一咬牙,道:“能逃一个是一个。等会儿我想办法,引开他们。你……你自己跑吧。” 唐佳人慢慢转头看向步让行,问:“真让我跑?” 步让行回道:“跑吧。咱俩在他手上,早晚得被折磨死。今天一刀,明天一锤子的,我受不得这个。只是一点,你若跑了,得去一趟顶风村,帮我照顾老娘。告诉她,孩儿不孝,不能给她……”微微一顿,鼻音一重,声音瞬间沙哑了三分,“不能给她养老送终了。” 唐佳人打量着步让行,见他不像作伪,便道:“现在跑不明智。我听那铁头怪物说,这些人要去潇潇雨歇。到了那边,你再跑也不迟。” 步让行的虎躯一震,紧张地询问道:“去潇潇雨歇?” 唐佳人点头。 步让行摆手道:“不行不行,不能去哪儿。” 唐佳人问:“为何?” 步让行回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我知道一个秘密,所以不能回去,否则……会被灭口的。” 唐佳人好奇地问道:“什么秘密?” 步让行往左右一看,见没人过多注视二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回道:“我告诉你啊,潇潇雨歇的家主特凶,他的女人啊和别人私奔了!” 唐佳人一口口水呛在了喉咙里,换来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引人众人侧目。 步让行用胳膊肘拱了拱她,将嘴唇开启一条小缝,哼唧着道:“你说,我知道这么大的秘密,那家主能放过我吗?” 唐佳人暗道:战苍穹能不能放过你,我不晓得,但我却是实打实地不想放过你这个碎嘴子!你才跟人私奔了呢! 步让行道:“现在,你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必须得跑了。否则,小命不保啊。” 正文 第七百六十四章:女人都是骗子 听完步让行的话,唐佳人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步让行的眸光一凛,转而却道:“没想好。” 这时,队长的声音从马车旁传来,喊道:“大夫过来!”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拍了拍步让行的肩膀,道:“机会来了。” 步让行吞咽了一口口水,捂着刀口,咬牙爬起身,向前挪了三步后,回头看了唐佳人一眼,留下一个决然的表情,向着马车走去。 队长低声警告道:“把嘴闭严了,去给公子处理一下烧伤。”将一瓶药膏递给步让行。 步让行接过药膏,乖乖地点了点头,登上马车,放下车帘。 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听起来极为痛苦,瞬间将铁骑们的视线吸引过去。 队长警觉地问:“公子?” 端木夏道:“无碍。” 半晌,车帘挑开,步让行退到马车外。 端木夏已经换好衣袍,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道:“让她过来。” 她是谁?自然是唐佳人。 队长应下,去寻唐佳人,询问过负责看守她的两名铁骑,才知道这女子声称要小解,却至今未归。 队长返回,如实禀告给端木夏。 端木夏的眸子沉了沉,却又立刻望眼一笑,道:“那就狩猎吧。谁抓到她,她就是谁的。”他作为男人的颜面被打,所以她该死;她不想成为他的刀子,所以不能让她活。这样一个不能对他效忠的女人,留着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收买人心。 阿潘听到这话,竟开心地举起手臂高声大喊:“吼……” 铁骑二十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异常兴奋。毕竟,绝色美人谁不爱呢?铁骑们纷纷上马,高举手中长刀,齐声高喊:“吼……” 火把晃动,人影鬼魅,群情高涨,声势吓人…… 唐佳人从一棵树后探出头,看向众人。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唐佳人,总而言之,热闹非凡的场面瞬间消音,变成了一副诡异的画卷。 唐佳人从树后走出,嘀咕道:“吼什么呀?大半夜的,好吓人呀……”小心翼翼地来到马车旁,视线从步让行的脸上一扫而过,看向端木夏,看似诚心诚意地道,“公子,刚才是韵笔太过顽皮,惹得公子不快。公子打也打了,就消消气吧。” 自古以来,美丽的女子总能轻易获得原谅,更何况是绝色女子呢?唐佳人的轻柔软语,如同一把轻柔的小手,抚平了端木夏骨子里的暴虐和狠戾。但是,他并不相信眼前这个自称是韵笔的女子,会这么快想明白。归根究底,定是听见了他的话,心中害怕了。 端木夏心中略有得意,轻嗤一声,道:“怕了?” 唐佳人点头如蒜。 端木夏道:“上来。” 唐佳人爬上马车,坐在端木夏身边。 端木夏道:“让你坐了吗?” 唐佳人抬起屁股,弯腰站着,问:“跪着还是站着?” 端木夏道:“跪着。” 唐佳人没有犹豫,直接跪下。 端木夏问:“知道为何让你跪着?” 唐佳人口中答道:“韵笔不懂事,惹恼了公子。”心中腹诽道:给死者上香都得跪着,今日全当敬你一根香。 端木夏问:“这回想明白了?” 唐佳人点头,看似诚心诚意地应道:“韵笔就是江湖人,四海漂流无依无靠,若能得公子赏识,韵笔也想换个活法。” 端木夏道:“韵笔这个名字,可不像无主之人。” 唐佳人微愣,立刻匐匍在地,惶恐地道:“韵笔知错、韵笔知错。韵笔并非想要隐瞒公子,只是怕公子嫌弃,怀疑韵笔用心。” 端木夏微微眯了眯眼睛。 唐佳人踌躇道:“其实……其实韵笔是百川阁的人。” 端木夏没想到,这样的女子竟是百川阁的人。 唐佳人抬头迎视向端木夏的眼睛,柔声细语地询问道:“公子可晓得百川阁?奴婢原本是二阁主的丫头,可不知二阁主为何……为何变得好像一只猫。他……他半夜招奴婢侍寝,奴婢好生害怕,躲了两次,却没有被重罚。奴婢一不小心偷听两位阁主的谈话,才知,他们养着奴婢,是想要在某一天以假乱真。奴婢也不懂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心中又着实害怕二阁主的爪子,所以……奴婢就逃了。” 以假乱真?端木夏仔细打量自称韵笔的女子两下,发现他确实很像唐佳人。若较真儿地说,唐佳人只有她七分颜色罢了。想到唐佳人,端木夏的心中再次滑过怪异的感觉。世人皆知,唐佳人是唐门中人,曾服下过摩莲圣果,却最终坠入冰河而亡。知道这个消息时,他愣怔了半天,秋江滟却笑了半个月。他愣怔,是因为他怀疑,唐佳人就是胖子,只是这件事,他已经无法求证……呵,也许是不敢求证吧。 孟天青类猫这件事,发生在唐佳人坠入冰河前。由此可以推断,眼前女子已经离开百川阁有段时间,尚不知孟天青已经恢复如常。至于孟天青和孟水蓝口中的以假乱真,应该也是想要用此女换下唐佳人。也不知那二人是真有心要救唐佳人,还是准备自行享用,吃个尽兴?呵…… 端木夏并不完全相信眼前女子的话,决定派人查一查。 唐佳人见端木夏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心中一松,皱起眉毛,轻轻一叹,道:“奴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怕被抓回去,所以才一直戴着幕篱。不曾想,搅到人命当中。公子,你要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杀人。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人呢?这事儿啊,我看处处透着玄机。”转而一笑,道,“不过,有公子庇护,想来也无大事。” 端木夏暗自思忖道:也许那两条人命,确实是针对韵笔。不过,应该是误以为韵笔就是唐佳人吧? 唐佳人好奇地道:“不过,不知公子是何人?想让韵笔做什么?韵笔已经想好要给公子卖命,可也得有个说法不是?” 唐佳人这番话,着实说在了点子上,令多疑的端木夏给出了一分微薄的信任之意。 端木夏伸手提起唐佳人的下巴,道:“看你有几分机灵,且慢慢揣测本公子的身份好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送上一记甜笑。 正文 第七百六十五章:折磨出花,暗斗成渣 美人的笑,能够掀翻城墙、能让人丧失意志、能令风云变色、能让国破家亡…… 端木夏望着唐佳人的笑颜,失了神,用拇指轻抚上她的唇瓣,动作暧昧而饱含情-欲。 唐佳人很想掰段他的手,却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心思一动,一把攥住端木夏的手,眸光烁烁地望着他的眼睛,表情娇羞地寻问道:“公子可曾婚配?” 端木夏闻听此言,只觉得无比可笑。他呵呵一笑,将旖旎的梦境震碎,语调饱含戏谑之意地问:“怎么?你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唐佳人知他瞧不起自己,却配合着双颊一红,扭捏地道:“见过奴婢的人,都说奴婢美貌如花,好似天仙。公子,不欢喜吗?” 端木夏哈哈大笑,应道:“没错,韵笔确实美貌,公子看着也极是欢喜。”心中却暗道:好看的女子确实招人喜爱,但想要与自己比肩,身世背景却更为重要。眼前女子,简直是痴心妄想啊。不过,此番颜色,收入帐内,也能增些闺房之乐。 唐佳人攥着端木夏的手,含羞带怯地道:“公子说让奴婢二选一,其实……奴婢并不喜欢动刀子的日子。若公子真心相待,给……给奴婢一个名分,奴婢愿意服侍公子。” 名份?他现在给不了的,就是名份。府中一个秋江滟,已经搅得后宅不宁。他前些日子收用了一个丫头,隔天就被埋入花坛,成了红颜枯骨。权叔说要尽量宠着秋江滟,他只能讲气吞入腹中,生生忍了。若此次回去,将此女安置于后院,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再者,此女如此绝色,若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就死于秋江滟之手,实在是太可惜了。 思及此,端木夏拉着唐佳人起身,道:“韵笔姿容绝艳,理当飞上枝头当凤凰。我的后院,寸土之地,配不上韵笔的绝色容貌。”话虽如此,手还是抚向了唐佳人的腰肢。 唐佳人再也无法将眼前人看成是夏坚,当即抢先一步,扑向端木夏,撞入他怀中,口中还娇滴滴地喊着:“公子……” 端木夏的烧伤虽无大碍,但却正是痛得时候。那些刚刚冒出来的火泡,被唐佳人这么一撞,直接碎了好几颗,痛得他呲牙咧嘴,脸都白了。立刻动手推开唐佳人,怒呵道:“放肆!” 唐佳人装出害怕的样子,退到一边老老实实地跪着,面戴恰到好处的惶恐不安,道:“是奴婢鲁莽,请公子息怒。奴婢……奴婢不知如何讨公子喜欢。” 端木夏的色心被疼痛取代,满身的不悦,挥了挥手,道:“出去。” 唐佳人退出车厢,顿觉空气无比新鲜。他心生骄傲,暗道:我就是凭实力活到现在的! 车厢里传出端木夏的喷嚏声:“阿嚏!” 唐佳人关心地问:“公子,可是感染了风寒?” 端木夏回道:“无碍。” 阿潘看向唐佳人,再次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嘿嘿……” 唐佳人对阿潘道:“公子感染了风寒,你竟开心的笑?有病吧?!” 阿潘忙解释道:“公子,阿潘不是笑这个。” 唐佳人道:“那你是笑公子被火烧痛了吗?” 阿潘怒声道:“你!” 唐佳人丢下四个字:“丑人多怪。”跳下马车,留下恼怒的阿潘,来到火堆旁,坐在步让行的身边,对正在烤肉的铁骑询问道,“可有烤好的肉?” 铁骑翻转了一下小巧的刺猬肉,洒上一些盐巴,用树叶包好,递到唐佳人的手中。他以为,唐佳人会将第一块肉拿给公子品尝,不想,她掀开树叶,自己吃得津津有味。 铁骑忍不住开口呵斥道:“怎如此没规矩?不知先给公子尝尝?” 唐佳人回道:“公子正不舒服,现在凑上去,是送吃的还是找打?要不,你去送?” 铁骑无语,继续翻烤刺猬肉。 唐佳人拿走第二只刺猬时,铁骑也认为是时候送给公子了。 接过,唐佳人义正严辞地道:“公子刚休息,不好打扰。” 于是,众人眼瞧着三、四、五只刺猬,陆续进了唐佳人的肚。 一群大老爷们不好和一个女人抢东西吃,只能眼巴巴看着。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惹恼了公子却还能全身而退出来吃烤刺猬的女人,着实不简单呐。 坐在车里闻味儿的端木夏等了又等,也没等到有人给自己送口吃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拿些吃食来。” 唐佳人扯着嗓子道:“公子,这小刺猬边烤边吃才香呢。” 端木夏最近一直吃着山珍海味,已经瞧不上那些粗鄙的食物,但闻着味儿,听着声,顿觉腹中饥饿难耐。他忍痛下了马车,来到火堆边,试图与众人同乐,却发现……毛都没剩! 端木夏看向唐佳人,唐佳人站起身,搀扶着端木夏坐在她原来坐着的位置上,认真地道:“公子,你且等会儿,刺猬还没抓全,差了五只。这五只里,有你两只,有我三只。” 端木夏被气笑了,刚要发作,却见唐佳人一脸认真,好像吃几只刺猬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那份对食物的认真,让他想起一个人。恍如隔世,却总如影随形,忘不掉。也许,正是以为,在他如同蝼蚁的前半生中,那个人是唯一站在他前面,保护过他的女人吧。 剩下的五只刺猬,终究没有抓到。 端木夏感觉有些冷,回到马车里准备小睡一会儿。 步让行低声问唐佳人:“为何不跑?”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我若跑了,他杀你泄恨怎么办?” 步让行微愣。 唐佳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来到马车旁,道:“公子,睡了吗?” 端木夏睁开眼,问:“有事?” 唐佳人清了清喉咙,道:“想给公子唱首歌。” 端木夏忍不住笑了笑,道:“唱吧。” 于是,唐佳人开始嚎上了。 她的声音十分动听,但在刻意的抖高音的时候,难免有上不来气儿硬嚎的感觉。怪异的是,端木夏还挺爱听。 于是,被猛扇风、被火烧、被水淋、被唐佳人嚎了一个时辰的端木夏,华丽丽地病倒了。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六章:一言生一言死 有些祸害,注定活长寿、贻害千年。 至于那些被祸害的人,就只能自求多福、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只求一个一息尚存,挣扎在活着的边沿线上。 端木夏此番前来,明着是要探寻霸霸楼,寻回权叔,实则是要收战苍穹为己用。眼瞧着潇潇雨歇就在不远处,他却无法满身贵气地踏过门槛、坐在大厅里吃上一杯香茗了。 人啊,总会碰到搞不定的人,遇见迈不过去的坎儿。 端木夏在与唐佳人的第一个对战中,看似赢了,实则败得溃不成军。 所谓大病如山倒,此言诚不欺人也。 端木夏发着烧,又是流鼻涕,又是淌眼泪,还偶尔呓语两句,看样子实在不适合去见战苍穹的。身居高位的王孙贵胄,想要收服江湖中屈指可数的佼佼者,若没有一定的气度、气场、气势,只会落得一个被轻蔑的下场。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便是这个意思了。 端木夏的大病来势汹汹,令人防不胜防。 带领铁骑的队长名曰李航,是位不苟言笑之人,此刻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知端木夏长途跋涉、不辞辛苦来此的目的,所以不敢轻言离去。可端木夏病得这般严重,请了大夫诊治也不见起色,唯恐人就这么去了,所有人都得陪着人头落地。他有心想要带端木夏回王府,请太医诊治,却怕端木夏清醒后怪罪。真是……两难啊。 阿潘武功不弱,又与端木夏亲近,但终究只是个奴才,无法做端木夏的主。 此事就这么僵持着。 唐佳人特别想远离潇潇雨歇,却知道自己不能多言,否则容易引起怀疑。 所幸,队长李航坚持不住了,大手一挥,当机立断,道:“回帝京。” 这三个字听在唐佳人的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 铁骑队长李航并不信任步让行和唐佳人,时刻派人看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们做出危害端木夏之事。但因更不信任其他大夫和丫头,也只能让二人照料端木夏。 唐佳人见终于远离了潇潇雨歇,心中欢喜,照顾起端木夏简直就是不留余力。怎么个不留余力?当然是不留余力地往死里下手诊治喽。 人前,她照顾端木夏看似无微不至,实则却偷偷将药物倒掉,任其病症加重,以此来催促李航快速返回帝京。唯有远离潇潇雨歇,她才觉得安全。 夜里,马车不停,继续赶路。 端木夏躺在厚实的褥子上,双颊泛红,眉头紧皱,偶尔会发出一两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唐佳人倚在车板上昏昏欲睡。头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摆动,经常会撞在车板上,发出轻微的咚咚声。她却从未因此睁开眼睛,显然已经习惯这种碰撞。 为了不耽误时间,李航命人多准备了一辆马车,将草药、煤火、炉具等物和步让行一起统统塞了进去。 迫于李航的淫-威,步让行只能窝在马车里,手持小扇,忍着炭火熏烤,没日没夜地熬制退热良药。 李航已经将丑话放在了前面,告诉步让行和唐佳人,唯有公子活,二人才有出路,否则……人头落地。 因此,即便步让行再不甘,也只能熬得两眼通红,熬得几欲吐血,熬得生不如死,然后捧着熬好的药,颤巍巍地走下马车,送去给唐佳人。 所以,当他发现唐佳人并没有将他千辛万苦熬制得药喂给端木夏,而是想法设法偷偷倒掉后,整个人都险些崩溃了! 他的情绪很激动,用颤抖的胖手指着唐佳人,一时间竟找不出一个恰当的字挤出口。 唐佳人十分坦然,将空碗往步让行的怀里一塞,道:“公子已经吃了三副药,却一直不见好,你得改些方子了。” 步让行气得肥肉直颤,险些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他咬牙低声道:“你怎么敢?!” 唐佳人眯眼一笑,回道:“用事实证明,我敢。” 步让行被气个倒仰,却不好发作,只能扑到车板子上,用指甲使劲儿挠车板子。那样子,简直就是一种类似于疯狂的发泄。 唐佳人清了清嗓子,道:“别打扰公子休息,下去吧。” 步让行怒火攻心,喝道:“你!” 李航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冷冰冰地道:“不得打扰公子休息。” 步让行只得含恨下马,回到马车上。 李航骑马尾随而至,满身戾气地对步让行道:“你若再无法为公子祛除风寒,我便做主,要你狗命!” 步让行真是欲哭无泪啊。他的药方没问题,奈何……这些药根本就没喂进公子的嘴里去啊。 李航威胁完步让行策马离开。 步让行气呼呼地开始煎药,将瓶瓶罐罐撞得乒乓作响。他越想越气,恨得呸了一口。 恰好,李航去而复返,透过敞开的小窗口看见这一幕。多日的紧张情绪瞬间被点燃,令他勃然大怒。李航命人将步让行扯出来,不由分说,堵住嘴巴,捆在树上一顿抽打。 唐佳人掀开小窗帘看着,暗道:几经试探,步让行都没露出异样,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没错,唐佳人是故意让步让行看见她偷偷倒掉药的。 她放下小窗帘,听着外面传来的皮鞭声,以及步让行被堵在嗓子眼里的痛苦闷哼声。直到那声音渐渐弱了,她才对自己说:不要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坏人。坏人,终究会露出他邪恶的模样。 唐佳人看向端木夏,晃了晃肩膀,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照着端木夏的大腿根狠狠掐了下去。 端木夏的身子一抖,立刻发出痛苦的吼声:“啊!!!” 车外,李航立刻转身,向着马车冲去。 唐佳人一把掀开车帘,用惊喜的声音喊道:“公子醒了!” 阿潘第一个探头看向车厢里,但见端木夏真的睁开了眼睛。他心中欢喜,喊了声:“公子。” 李航第二个探头看向端木夏,激动到声音都颤了起来。他喊道:“公子,你终于醒了。” 唐佳人适时地道:“快让大夫过来给公子看看。他熬制得药,真是有效。” 李航一挥手,铁骑们将血肉模糊的步让行放开。他缓过来一口气,继续活着。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七章:梦呓中思你 有些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正如很多人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活着;有些人不明白自己为何不能好好儿活着,正如大多数人不晓得生死竟然如此随意。 端木夏被唐佳人掐醒后,救了步让行一命。 步让行在得知这一切后,看向唐佳人的目光那叫一个复杂。 他站在夜色中,衣衫褴褛、皮开肉绽,一身圆滚滚的肥肉在经过这番折腾后,也有了明显的干瘪趋势。他的眼中是对生活的迷茫和对世态的不解,哦,还有对唐佳人的复杂情感。感激也好,仇恨也罢,最后都只能化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随风飘散在这一刻的记忆里。 两辆马车再次前行,步让行继续窝在第二辆马车里,一边处理自己满身的鞭伤,一边给端木夏熬药。 第一辆马车中,端木夏醒来没多久,就又昏睡了过去,甚至连一句话都没交代。 唐佳人盯着端木夏看了半晌,心知这就是个祸害。夏坚生于市井,混迹于赌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得了富贵,难免心性突变,越发狠戾无情。她想到那些女子的惨死,想到阿潘的所作所为,眸光中泛起寒意,有心让一撮白毛二王爷先尝尝丧子之痛。她可以做成此事,然后让阿潘顶包。 唐佳人正思考着如何布局,就听端木夏又开始说起了呓语。她凑过去,仔细听了听,脸色就是一变。 她听见端木夏在呢喃着三个字——疯婆娘。 疯婆娘? 这个称呼她起来有些耳熟,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时,就是虎躯一震呐! 端木夏还是夏坚时,曾喊她疯婆娘。那时,她曾多次挡在他面前,为他豪赌,为他打仗。而他,虽不是什么善茬,但绝对够爷们。每次与他人动手,哪怕打不过,都不会扔下她一个人跑。 往事一幕幕,好似变得清晰起来。 唐佳人皱眉看着端木夏,表情复杂了。 他是端木夏,可也是夏坚。他掴了她一个嘴巴子,她折磨得他差点儿赶赴黄泉,也就……这样吧。 终究是心软呐。 唐佳人收回目光,有些气恼地躺下,往旁边拱了拱端木夏,扯过他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过一会儿又将被子骑在腿下,折腾了好几回才睡了过去。 天亮时,端木夏睁开眼睛,感觉喉咙里一片灼烧,急需水缓解一下。他张开口,试图发出声音,却不能。胸口仿佛被一块重石压着,令他无法呼吸。 他转动干涩的眼珠,看向胸口,但见一只小脚稳稳地压在他的胸口窝。 男人的胸口岂是女人能压的?! 端木夏怒火中烧,抓起唐佳人的脚扔了出去,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扎着爬起身,吼道:“放肆!你……你胆敢压……” 端木夏以为自己吼得很大声,实则那些声音不过是在嗓子眼里滚动两圈罢了,细若蚊蚋,又沙哑不堪。别说旁人了,就连赶车的阿潘都没听见。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发威的端木夏,瞬间怒火攻心,直接一脚踹到他的胸口,毫不留情。 端木夏本就虚得要命,又挨了这么一脚,哪里挺得住?他直接后仰倒在褥子上,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唐佳人闭上眼,继续睡。 一盏茶之后,马车在集市里停下,众人休息片刻,吃过早点,继续出发。 中午时,端木夏在饥肠辘辘中幽幽转醒。待眼中的朦胧褪去,他看见唐佳人眯着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舒坦地盘腿大坐,咬了口左手攥着的鸡腿,又灌了口右手里提着的甜酒,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喝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如此单纯的快乐,曾几何时,也是他心中的渴望? 端木夏有些恍惚了。 若无其它事打扰,此时此刻的景象,绝对称得上和谐。可惜,端木夏脑中残存的记忆开始复苏,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唐佳人压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小脚。 端木夏慢慢吞咽了一口口水,悄然无声地坐起身。 唐佳人正吃得忘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转眼看去,与端木夏的视线撞在一起,吓得一口肉咽在喉咙里,忙抻长脖子灌入一口甜酒,好不容易才将其冲下去。 端木夏一伸手,夺过甜酒,仰头灌下两口,这才觉得自己有了活着的迹象。他与唐佳人互看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你踢……” 唐佳人立刻扑上去,激动地道:“公子,你总算醒了。你已经烧了五天五夜,吓死人喽。” 端木夏皱眉不语,心有疑惑,怀疑脑中那被压被踹的一幕,只是幻觉而已。伸手压了压胸口,痛;又用手压了压肩膀,更痛。看来,自己确实是烧糊涂了,没分清现实和梦境。不过,自己病得要死,奴才却在那里大吃大喝,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唐佳人察觉到端木夏的目光又有了变化,立即道:“公子一直昏睡不醒,奴婢心中不安,已经许久不曾进食。昨晚梦见公子头上顶着一颗红得发紫的星星,想必是吉星高照,公子定能醒来。奴婢心情大好,食欲大开。果然,公子醒了。”递上鸡腿,“公子是不是饿坏了?快啃一口吧。” 端木夏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伸手抓过被啃过好几口的鸡腿,恶狠狠地咬下一口肉,粗鲁地咀嚼两口后,吞入肚子里。当他张口第二次啃咬鸡腿时,才想起,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能像市井流氓一样狼吞虎咽。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能吃一个贱婢吃剩下的东西?! 端木夏将鸡腿丢给唐佳人,道:“传膳。” 唐佳人接住鸡腿,一掀车帘,开心地喊道:“公子醒了!要吃东西喽!” 瞬间,马车停下,阿潘和李航都扑了过来嘘寒问暖。步让行挤上马车,为端木夏诊脉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端木夏问:“可到了潇潇雨歇?” 李航僵着身子道:“已经……折返回帝京了。” 端木夏一听此话,眼中便堆积起了戾气。 李航立刻跪下,请罪道:“是属下……” 唐佳人插话道:“公子你说回去回去,原来咱们是要去帝京啊?”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八章:当之无愧红颜祸水 端木夏发烧呓语,哪里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此时,纵使他心有万般不甘,却也只能认下此事,全当自己在迷糊时说了胡话。真是处处谨慎,步步小心,却架不住病来如山倒啊。一想到自己是如何病倒的,端木夏那刚被压下去的戾气又开始噌噌往上冒。他看向唐佳人,眸光中阴森骇人。 李航本想说是属下擅自作主,可经唐佳人这么一搅合,他也从善如流,改口道:“是属下无能,没能照顾好公子。”等了等,没等到端木夏的回应,抬头看去,但见端木夏在瞪唐佳人。他误以为,端木夏之所以瞪唐佳人,是因为迁怒。毕竟,唐佳人刚刚帮他开脱了罪责。 李航硬着头皮,故作轻松地道:“公子病了五天五夜,韵笔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公子艳福不浅。” 衣不解带地照顾? 端木夏重新打量了一下唐佳人,发现她果然还穿着那套红裙子。他想对李航的话嗤之以鼻,可心里却也着实舒坦了几分。他动了动手指,示意李航起来,道:“我这一病,让你们操心了。” 围绕马车周围的铁骑们齐齐单膝跪地,抱拳道:“誓死效忠公子!” 端木夏温和地一笑,道:“都起来吧。这次出门,承蒙大家护送,每人赏十两银子。” 铁骑们齐声道:“谢公子。” 唐佳人问李航:“有饭菜吗?公子饿了。” 李航回道:“只有一些干粮,唯恐公子不能下咽。”转而看向端木夏,“公子,再过两个时辰,就能寻到客栈。属下派人先去打点,公子再小睡片刻如何?” 端木夏腹中饥饿,却不想吃干巴巴的馒头。他也有些乏了,便点了点头,挥退众人,只留下唐佳人一个。 车厢里,两个人都不说话。 端木夏的目光慢慢转动,最终落在被唐佳人攥着的鸡腿上。那鸡腿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但却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味,甚是诱人。 唐佳人会意,将鸡腿递向端木夏,道:“公子,再吃口?” 端木夏绷着脸,不接。唐佳人往回缩手时,端木夏的腹中却传出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唐佳人眯眼一笑,道:“看,公子饿得连唱歌都没劲儿了。” 端木夏臊得荒,干脆抓过没剩多少肉的鸡腿,忍着一口吞下腹的冲动,慢条斯理地将其吃完。真是……意犹未尽啊。 端木夏将光秃秃的鸡腿骨砸向唐佳人的脑门,被她伸手接住,掀开车帘,向外一抛,直接砸在阿潘的铁头上,发出咚地一声轻响。 阿潘回头,却只看见车帘落下。 端木夏又喝下几口甜酒,感觉胃里暖了起来,这才躺回到褥子上,闭目养神。 唐佳人打开油纸包,从烧鸡身上扯下来另一条腿,塞进口中撕咬起来。 端木夏嗅了嗅鼻子,睁开眼,看向唐佳人,那双原本没什么精神头的眸子瞬间迸发出异彩。嗯,有些凶咧。他噌地坐起身,却因为起得过猛,脑中一片眩晕,又很没出息地跌了回去。 唐佳人吞咽下口中鸡腿肉,道:“公子,你要如厕呀?” 端木夏缓了又缓,终于缓过那个迷糊劲儿,再次睁开眼,瞪眼看向唐佳人,咬牙切齿地道:“还有鸡腿,为何不给我吃?” 唐佳人委屈地递出鸡腿,道:“公子也没说要啊。” 端木夏挣扎着从褥子上爬起身,一把扯过鸡腿,送入口中用力咬下。看那样子,简直就是在啃食敌人血肉。 一只鸡腿,被他三下五除二吞下腹,既有饿的原因,又因被气,失了冷静。 好么,他好不容易凭借自身强悍在一场危及性命的风寒中侥幸活过来,却又险些被唐佳人气死在吃饭这件小事上,何处说理去啊? 端木夏再次将鸡腿骨砸向唐佳人的额头,被其伸手接住。唐佳人再次挑帘,将鸡腿骨投掷到阿潘的铁头上,发出咚地一声。真是不痛不痒,却能气死个人。 阿潘回头,再次看见帘子晃动,顿觉胸口闷痛。 车厢里,端木夏已经不指望唐佳人能做出任何有益于他身心健康之事,自己动手打开油纸包,继续享受美食充盈胃部的舒坦。 唐佳人难得好心提醒道:“刚醒,吃多了难受。” 端木夏根本就不听唐佳人的废话,淡定从容地将整只烤鸡吃光,剩下一堆鸡骨头。 唐佳人挑开窗帘。 端木夏吃撑了,觉得自己应该活动一下,于是抓起鸡骨头向外抛去。好巧不巧地砸到阿潘的铁头上,发出咚地一声。 阿潘一把抓住滑落的骨头,将其捏碎,瞬间回头骂道:“你个贱人……” 四目相对,唐佳人坦言道:“是公子砸的。” 阿潘继续转头看向端木夏。 端木夏一把鸡骨头砸去,在阿潘的铁头上撞出杂乱而细小的声音:咚咚咚…… 唐佳人笑倒在了车厢里。 端木夏道:“下车,跟着跑。” 阿潘闷声应道:“诺。” 端木夏对唐佳人道:“去赶车。” 唐佳人应道:“诺。” 得,两个都罚了。 一盏茶后,端木夏叫停马车,冲入树林里上吐下泻了好几遍,险些又丢了一条富贵命啊。 唐佳人道:“都说让你不要贪吃。大病初愈,清粥小菜最好。” 端木夏抚着树干,只说了一个字:“好。” 唐佳人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暗道: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神不是这个意思呢? 端木夏爬上马车,有气无力地问唐佳人:“我呓语时都说了什么?” 唐佳人假装想了想,回道:“公子在骂人,骂人是疯婆子。” 端木夏闭上眼,没再言语。 唐佳人刚要挥舞马鞭,端木夏又再次喊停,捂着腹部,跳下马车,冲进小树林…… 端木夏颤抖双腿回来后,看向唐佳人的目光再次变得不一样了。 唐佳人问:“公子,你还有啥要问的吗?” 端木夏留下一记轻飘飘的冷笑,踩着阿潘的后背爬进了车厢。他后悔了,不该给韵笔两个选择。此等人才,正当送出去祸害别人才是。留在身边,迟早会要了自己的富贵命。 都说红颜祸水,端木夏亲身鉴定,此话不假。 这般折腾后,众人终于在三个时辰后赶到了客栈。此时,端木夏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且拒绝唐佳人近身服侍。唐佳人乐得清闲,洗漱过后换上新衣,沉沉睡去。 再次上路,端木夏派出一骑铁骑离开。唐佳人看见,冲着端木夏眉眼弯弯地一笑。端木夏顿觉头痛异常。 如此这般,在别别扭扭中,众人终于在七天后,抵达了帝京。 正文 第七百六十九章:返京回府 唐佳人一直想来帝京,却也一直无缘帝京。 这一次能坐着马车……哦,不,是赶着马车来到帝京,她的心里是有几分期待和紧张的。 端木焱曾说过,帝京百般好,单是美食一样,其它那些热闹的小地方就比不了。多少次夜不能寐,唐佳人就会一遍遍回味这句话,忍不住吞咽几次口水呀。如今帝京就在眼前,热闹即将展开,她如何能不激动? 唐佳人的屁股已经坐不住车板,恨不得挥舞着马鞭冲进去。 端木夏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道:“韵笔,进来。” 唐佳人反应了一下,才知道端木夏是在叫自己。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丢下马鞭,弯腰钻进了车厢。 端木夏穿戴整齐,已是一派贵公子的样子,唯有脸色苍白了几分,看得出是大病初愈。 唐佳人乖巧地问:“公子,何事?” 端木夏回道:“把脸挡好。” 唐佳人一抬手,用袖子捂住脸。 端木夏的眉角跳了一下,抓起一块帕子砸过去。 唐佳人接住帕子,展开,在脸上围了围,道:“公子,帕子有点儿小。” 端木夏沉着脸不语。 唐佳人也不想得罪端木夏,干脆用牙齿将怕子一分为二,然后系在一起,围在脸上,勉强够用。 端木夏又头痛了。 唐佳人邀功道:“公子你看……” 就在这时,马儿突然前行了两步。唐佳人没站稳,直接撞向端木夏的怀里。端木夏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被撞得胸腔闷疼,气血翻滚。唐佳人一抬头,坚硬的脑壳撞到端木夏的下巴上,痛得彼此都是一呲牙。 车厢外,阿潘见马动了,立刻飞身上前,扯住缰绳,问:“公子,无碍吧?” 端木夏和唐佳人互相用力,推开彼此。 端木夏感觉自己被推开,心中不悦,横了唐佳人一眼,回道:“无碍。”一说话,下巴痛得厉害,忍不住又瞪向唐佳人。 唐佳人揉着头顶,违心地赞道:“公子就是公子,下巴都比别人的硬。” 端木夏没听出奉承之意,倒是感觉到了不同意味。他问:“和谁比?” 唐佳人时刻不忘拉阿潘下水,扬声回道:“阿潘啊。” 车板上,阿潘听到动静,以为公子让唐佳人喊他,于是回道:“在。” 车厢里,唐佳人一撇嘴,没搭话。 端木夏知道唐佳人和阿潘关系不好,倒也不在意。若下面人关系太好,他反而要担心了。 端木夏吩咐道:“准备一顶幕篱,一些胭脂。进京,回府。” 阿潘应道:“诺。”甩开长鞭,驶向城门。 百姓们纷纷避让,唯恐被铁骑踩到。 因马车里坐着端木夏,直接省去了盘查的环节,倒节省了一些时间。 路过集市时,阿潘买了一大包的胭脂水粉,以及一顶幕篱,一同送入车厢里。而后,马车一路飞驰向二王爷的府邸,让唐佳人那颗心变得紧张起来。若她猜得不错,羽千琼是二王爷的人,也当住在王府。二人再次相见,定有些尴尬,但愿不要露出破绽才好。她虽要杀一撮白毛,但最好能借刀杀人,别惹火烧身。待得手后,她还要继续去寻休休和刁刁,伙同大家,一同弄死幕后黑手。混迹江湖这段日子,让她明白一个道理。打不过,跑是没用的。跑远了,也得被人家追上继续打。被打,就要拉帮结派地打回去!敌人捶她一拳,她就要将其踩地下去!不手软,不脚软! 如今她没法拉帮结伙,暂时潜入王府,倒也能混个安全。虽然,王府中也有人窥视摩莲圣果的血肉之躯,但那幕后黑手不会让她轻易暴露。这就好比,大家都快饿死了,可烤鸡只有一只,到底是你吃还是我吃的问题。 嗯,很好。 唐佳人想得明白,悄然磨拳霍霍,准备收拾掉二王爷,解放了羽千琼再说。 端木夏见唐佳人一会儿攥拳一会儿发狠,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干什么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唐佳人回道:“一想到即将进入公子的后院,奴婢就有些紧张。奴婢已经想好,只要公子认可,奴婢就凭自身能力,想方设法让公子独宠我一人!” 端木夏愣了愣,问:“这种明争暗斗之事,可以随意宣之于口?” 唐佳人反问道:“奴婢不说,公子怎知奴婢决心?” 端木夏陷入沉思,半晌再次开口道:“可若说了,岂不是暴露了心中想法?” 唐佳人一拍胸脯,道:“以诚待人,没错。” 端木夏被那颤了颤的胸脯晃花了眼睛,呆愣片刻后,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终究不认可唐佳人的做法。 唐佳人转开头,偷偷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坏。 端木夏虽不是世子,却是二王爷仅有的庶出骨血。在世子久病不起的基础上,端木夏显然更被寄予希望。想要巴结他的人,可以从门房排到后院里去。 队长李航处事得当,提前派出一位铁骑回到王府通风报信。府里人得知端木夏即将回府,纷纷洒扫庭院、采花插瓶、张灯结彩、准备美食,那叫一个热闹非凡。尤其是一些姿容不错的丫头,更是仔细打扮一番,胭脂拍脸、唇点红妆、插了发簪、换上新装…… 世子一年到头都深居简出缠绵病榻,丫头们的那点儿希望早就被现实无情碾压成碎屑,拾都拾不起来。如今王府里又多了位男主子,又是那般俊美雅致,哪位怀春少女不欢喜呢?最重要的是,端木夏没有婚配,房里连一个姨娘都没有。 没有姨娘? 秋江滟何在? 如此喜庆的日子,谁又有心提起那个女人?只当她是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越吃越肥吧。 奴婢们花枝招展地迎向大门口,脸上皆带着粉嫩的春意。 三娘得到消息后,急切地想去看看,却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乱了规矩。王府里规矩多,她轻易都不敢出屋转悠。她在得知二王爷尚未回府后,几经挣扎,终是经不住心中对儿子的思念,带着两名早就按耐不住的丫头,向着前院赶去。 佛堂里,齐嬷嬷轻手轻脚地来到王妃身边,待她诵经完毕,才低声道:“王妃,二公子回来了。” 正文 第七百七十章:寂寞世子妃 王妃睁开眼睛,伸出手,被齐嬷嬷搀扶着站起,走出庵堂,站在门口,伸手接住一片随风飘落的树叶,淡淡道:“本是落叶知秋,却被虫儿嗑落。” 王妃与二王爷年纪相仿,一张素面看起来与世无争,却并非慈眉善目。她的眉有些黑直,看起来应该是性子刚烈之人。可一双眼睛却仿佛看透了世间因果,有着无欲无求的纯净之色。她的唇轻抿,略薄,看似善言、刻薄。实则,她并不喜欢说话。但若是将其扣上刻薄的名头,也不尽然。她只是……不好相处罢了。 齐嬷嬷见王妃不想提二公子,便闭了嘴,陪她看风卷书云。 一只蝴蝶从庵堂飞出,展翅来到青峰轩,在悄然无声的花园里舞动一会儿,觉得无趣,便擦着一名剪花婢女的发边飞过,渐行渐远。 那婢女抬起头,望着蝴蝶飞走,眼中竟有着艳羡之色。 此婢女,便是世子妃的心腹,名叫彩蝶,是打小就跟着世子妃一同长大的,情谊非比寻常。世子妃嫁给世子时,彩蝶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却因舍不得世子妃,非要跟着嫁过来。若世子妃不同意,她就绞了头发去当姑子。世子妃感念彩蝶情深意重,对她也极是不同。 彩蝶将剪好的花抱在怀中,提起裙摆,轻手轻脚地向着世子妃的房间走去,心中暗道:二公子回来了,外面定然无比热闹。整座王府除了庵堂之外,唯有青峰轩能如此安静了吧? 彩蝶回头眺望向蝴蝶消失的方向,暗道:连只蝴蝶都不爱在这里停留呢。 转身回头,视线从世子的窗口一扫而过,脸上便有了几分不太自然的神色。她忙低垂下头,装作整理花草的样子,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这才继续走向世子妃的房间。 彩蝶想得没错,整座王府,唯有庵堂和青峰轩是安静的。与庵堂的安静不同,青峰轩有种阴冷之气,就像……一座墓地。在这里,基本上看不见奴仆走来走去,完全感觉不到人间烟火的气息。且,青峰轩里,世子的屋子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就连世子妃也不可以随意进出,除非得到世子的首肯。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可偏偏无人敢私下里议论。只因……原先议论过此事的人,都已经埋骨地下了。二王爷是个笑面王爷,斯文俊雅,可那手段……总是令人不寒而栗。 再后来,青峰轩里又有消息传出,说世子不见世子妃,是怕将病气过给她。待世子养好身子,定会好好儿疼爱世子妃。 世子妃嫁过来已经三年了,伸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与世子见面的次数。诡异的是,每次见面,世子都戴着幕篱,根本就不允许世子妃靠前。至于她们这些奴婢,完全没有机会靠近世子。世子就像一个传说,一个……恐怖传说。 哎……这世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真的能做个明白人呢?她只是一个奴婢,坐好自己的本分即可。只是心里那股子不甘,如何消磨得掉? 彩蝶为世子妃的大好年华扼腕叹息,为自己的未来心生悲凉,然,无论怎样,她和世子妃都不能像那只蝴蝶般飞出这里。 彩蝶来到世子妃的房门前,收敛了异样的神色,轻手轻脚地推开世子妃的房门,抱着鲜花走入,将其插入花瓶,再抱到世子妃的梳妆台前,满脸璀璨笑容地道:“世子妃,你且看看,这花儿艳不艳?” 世子妃放下手中发簪,看向彩蝶手中捧着的花儿,勉强勾了勾唇角,道:“开得真好。” 彩蝶将花瓶放到梳妆台上,然后从中抽出一只开得最好看的花儿,道:“奴婢给世子妃戴一朵吧。”折掉长长的杆儿,掐着花托,就要往世子妃的头上戴。 世子妃淡淡地道:“戴不戴,有何分别?” 彩蝶掐花的手停在世子妃的发鬓边上,顿了顿,继续笑道:“世子妃国色天香,确实戴不戴花都好看。这些花儿与世子妃比,都失了颜色呢。” 世子妃假意嗔道:“就你嘴甜。” 彩蝶嘿嘿一笑,将花插入世子妃的发鬓,道:“世子妃,二公子回来了。” 世子妃的睫毛轻轻一颤,没有搭话,心里却有了一丝异样。在这个诺大的王府,唯有那个人不会刻意回避她,会同她说些话,会将她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待。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别人看她的目光都戴着异样?她嫁给了世子,本就是一生夫贵,可别人的目光中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讨好,隐藏着一些不可言说的怜悯……她不要这样! 彩蝶问:“世子妃要不要去前面看看,定有一番热闹可瞧。” 世子妃回过神,摇了摇头,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勾了勾唇角,道:“我去瞧像什么话?”她是世子妃,是那个人的嫂子,自行到前院去迎接自己的小叔子,落在有心人嘴里,岂不成了话把儿? 彩蝶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世子妃可是二公子的大嫂,都说长嫂如母,去瞧瞧也是使得的。”拿起刚才世子妃捏在手中的发簪,轻轻推入发鬓中,劝道,“世子妃出去走走吧。” 世子妃双十年华,正是喜欢玩乐的年纪,却被生生困在这个连寻人说话解闷都不行的后院之中,早就痛苦不堪了。若非怕自己鲁莽行事,坏了家中大事,她多想学寻常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让那终日避而不见的夫君看她一眼。有时候,她都怀疑,世子的屋子里,到底有没有人。 世子妃想起端木夏看向自己的眼神,双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她拿起胭脂,在双腮上压了压,又拿起红纸,抿了抿唇,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彩蝶般开口道:“这样打扮一下,也不算失礼。” 世子妃站起身,彩蝶立刻蹲下,为她整理了裙摆和衣摆。 世子妃走出阴冷的房间,在彩蝶的陪同下,去往前院。 世子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大夏天何其炎热,世子的窗户却关得严丝合缝,简直密不透风。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窗户的一角,露出一只眼睛。 眼白泛红的石灰色眼睛。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一章:万花丛中一点绿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之前,王府的门便已经打开了,管事和美婢们纷纷站在两侧,笑脸相迎。 两名丫头搀扶着三娘站在门口,抻长了脖子眺望着,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才好。 端木夏踩着阿潘的后背下了马车,径直走向三娘,笑道:“姨娘,我回来了。” 三娘眼中含泪,使劲儿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道:“好好好,回来就好,娘……姨娘日思夜盼着呢。走走,到姨娘院里,给你做些吃食补补。瞧瞧、瞧瞧,你这脸色怎如此不好?为何瘦了这么多?可是太过辛苦?” 端木夏搀扶住三娘,道:“姨娘不用担心。一切都好。”抬眼看向一身素雅头上却戴了朵粉花的世子妃,温文尔雅地一笑,“嫂子安好。” 世子妃低了额头,道了声:“小叔安好。” 端木夏搀扶着三娘走向世子妃,问:“大哥最近身体如何?” 世子妃垂眸回道:“老样子。” 端木夏道:“此番出去,特寻了根百年老山参给大哥,但愿能有所起色。” 世子妃屈膝一礼,道:“有劳小叔费心。” 三娘一直上下打量着端木夏,满眼的心疼。她道:“儿……二公子啊,你饿不饿?姨娘给你烧了红烧肉,用的是五花三层肉,肥多瘦少,你最爱吃。” 端木夏只得看向三娘,道:“姨娘费心了。” 三娘含泪道:“你这一出去,我这颗心呐……” 端木夏轻轻一叹,哄道:“姨娘别哭。仔细伤了脸。”从袖口掏出一盒胭脂,送到三娘手中,“路上瞧着新鲜,给姨娘买了一盒。” 三娘激动地看着胭脂盒,满脸幸福的红光,口不对心地责备道:“你瞧你,出门在外还惦记我做什么?这样的胭脂很贵吧?别浪费……” 旁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在心里嗤笑几声。堂堂二王爷的公子,竟还需要精打细算过日子不成?到底是民间来的,小家子气的很,真是上不得台面啊。 端木夏最怕三娘这些下意识的嘀咕,令他整张脸都没处安放。偏偏,他还不能生气,必须表现得温文尔雅,与市井之气区分开。 端木夏轻轻推了推三娘,哄道:“是是是,以后不乱花银子,都积攒着娶媳妇。” 这明明十分市井的话,从端木夏的口中说出,却是孝道。既顺了三娘的意,又令旁人觉得他温柔体贴,定会是个好相公。如此身份高贵的俊美男子,谁不喜欢呢?婢女们那叫一个暗自欢喜,恨不得端木夏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片刻。 三娘一听这话,也是高兴,一叠声地道:“好好好……公子年纪也大了,是该娶妻生子喽。”说着说着,一张脸笑开了花。 端木夏知道,他的婚姻大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于是越过这个容易引人激动的话题,询问道:“父王可在府中?” 三娘不知。 世子妃虽知,却不好回答这话,否则会让人误以为她过多关注王爷的一举一动。 管事的上前两步,回道:“回二公子,王爷出门未归。” 端木夏点了点头,对三娘道:“等我去拜见过母妃,就去寻你。你只管把饭菜准备好。” 三娘接连点头,一叠声地应道:“好好好……” 端木夏看向世子妃,又从袖口里取出一盒胭脂,递过去,道:“嫂子用的东西金贵,想来也不缺这些俗物。我见这小盒子勾画得漂亮,送给嫂子把玩。” 大庭广众之下,端木夏堂而皇之地送出礼物,令世子妃有些招架不住。接吧,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过于亲近;不接吧,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太过生硬。 世子妃的手心里冒出薄汗,面上却尽量冷静自持地点了点头,道了声:“费心了。” 奴婢彩蝶伸出手,接过胭脂。 端木夏勾唇一笑,当真是翩翩公子风采迷人,看得小丫头们各个儿跟丢了魂儿似的。 端木夏向前跨出一步,又停下来,对三娘道:“姨娘,我带回来一个人,你先带回去。” 这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顺着端木夏的目光向马车望去,暗自揣测着这个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哦不,应该说,这些人精已经从端木夏的口中得知,他带回来的那个人是一名女子。只是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名女子。是美是丑?是高贵还是低贱? 唐佳人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会儿听到端木夏提起这么一个人,就知道是在说自己。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戴好幕篱,背起一大包的胭脂水粉和一小包的换洗衣物,掀开车帘,准备下车。 站在大门内的众人,眼瞧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望向王府的门楣,嘴巴瞬间张大,俨然一副痴傻的模样。 众女心中一松,笑容再次回到脸上。纷纷心中暗道:公子好坏,竟开这种玩笑。 唐佳人从第一辆马车上跳下来时,竟无人注意到她。她挺胸抬头、斗志昂扬,却空了场。放眼望去,那些环肥燕瘦都围在端木夏的周围说着话。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唐佳人走到步让行的身边,道:“吓傻了?” 步让行继续仰头看着门楣,傻乎乎地道:“没想到啊……是王府。” 唐佳人呵呵一笑,道:“走了。” 步让行收回目光,看向唐佳人,问:“就这么进去?” 唐佳人回道:“当然不是。这可是王府,必须三拜九叩啊。” 步让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竟认可了唐佳人的胡诌,扑通一声跪下,以三拜九叩的方式前进。 唐佳人觉得丢不起这个人,立刻背着包溜到墙边,贴墙而入。 旁人没注意到唐佳人,但端木夏却一直注视着她。知道她使坏坑步让行,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并非恰到好处的温文尔雅,而是随性而自然,有一点儿坏,也有一点儿嗤笑的味道,生动至极。 世子妃的视线从端木夏的脸上转到唐佳人的身上,沉了沉。 正文 第七百七十二章:竟然是她?! 三娘没看见唐佳人,却注意到了步让行,见他磕头,就指着他对端木夏道:“哎呦,那个人……怎么还这么磕头啊……”话中带着忍俊不住之意。 端木夏回了句:“那是个懂规矩的。”实则,哪里有这种规矩? 三娘不懂这些,跟着点了点头,等步让行三拜九叩进了门,来到近前,这才再次对端木夏小声道:“这属于外男吧?我直接带回去……” 步让行刚要开口,却被端木夏打断。 端木夏轻轻拍了拍三娘的胳膊,示意她向一侧看,道:“那个才是。” 众人顺着端木夏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王府内多了一位头戴白色幕篱的碧裙女子,正背着两个背包,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 众女的目光将唐佳人从头扫视到脚,又从脚扫视到头,恨不得能穿透衣裙和幕篱,看到真容。 唐佳人面对众多窥探的目光,倒也不觉得慌张。看就看呗,又不痛不痒的。她走向三娘,屈膝一礼,用稍加修饰的声音娇滴滴地说道:“给姨娘请安。” 那身段、那声音、那份从容淡定,看得多少女子眼中冒火,在心里狠狠唾了一口,骂了几声:狐媚子!骚蹄子!贱人! 三娘愣了愣,转而变得欣喜异常,一把拉住唐佳人的手,柔声道:“快起来快起来,给我看看……”三娘一直盼着端木夏能娶妻生子,见他带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立刻产生了联想。她也不知道所谓的规矩和家世背景,只当端木夏喜欢,这事儿就成了。 端木夏见夏三娘起劲儿,也不好当着众人面多说,只是劝道:“外面炎热,先回去再说,我去看看母妃便回。” 这时,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响起,拿捏着调调儿,道:“只看母妃,不看宠儿吗?” 唐佳人顺着声音望去,仔细打量两眼,噗嗤一声笑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不大不小的王府里,竟还藏龙卧虎……哦,错了,是藏污纳垢。曾几何时,她闲着无聊时也想过,秋江滟这个祸害去了哪里?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藏身在王府里。哦,是了,秋江滟和端木夏是一丘之貉,若不狼狈为奸,那就不对劲儿了。 再次见到秋江滟和绿蔻,唐佳人颇为意外。秋江滟被养得白白胖胖,一张脸好似满月,圆滚滚的不说,还白得发亮。这若是夜里出去,估计都不用提灯。她的腰身也圆润不少,乍一看竟好似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那身艳粉色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好似随时要炸裂一般。 说实话,若非唐佳人对秋江滟不止是印象深刻,这会儿想一眼认出来,绝对有些困难。再者,她那张曾被毁的脸竟然看不出曾经的伤痕,着实令人惊讶。 至于绿蔻,她的变化也挺明显。不过,与秋江滟不同的是,她是越变越美了。肤若凝脂,眉眼含情,笑若春花,整个人都散发着华彩。 唐佳人真想问一问秋江滟,你这是都吃啥了? 唐佳人打量秋江滟的时候,她也在打量唐佳人。凭借女人的直觉,便知道是敌非友。当然,但凡出现在端木夏身边的女子,都是敌非友。 当秋江滟听见唐佳人的嗤笑声时,整个人都炸了。 她觉得脸上一片火辣,就好像被人接连掴了二十来个嘴巴子那般。她自知身材走样,所以从不轻易出门,今天听到端木夏回来的消息,她如何还能按兵不动?她急着沐浴更衣,将自己打扮一番,然后放倒不让她出院子的守卫,一路小跑来到前院,就想与端木夏你侬我侬一番。不想,端木夏竟带回来一个女人!一个腰姿纤细胸脯鼓鼓的贱女人! 秋江滟对自己的身材已经没有自信,却见不得别人嘲讽她、奚落她、鄙夷她。别看她不轻易出门,但却了解端木夏的一举一动。前段日子,端木夏要收用一个丫头,被她察觉到端倪后,果断出手整治了那个骚蹄子。她为端木夏付出那么多,绝对不允许他背叛两个人的感情。 而今,他带回来的这个女人,竟敢当众嘲笑她,真是找死啊! 秋江滟来到端木夏的身边,曲膝一礼,柔情蜜意地喊了声:“夏郎……” 端木夏伸手搀扶起秋江滟,略带责备地道:“外面日头毒辣,你怎么还跑到前门这了?走,我先送你回去。” 秋江滟心中欢喜,觉得端木夏还是最爱她的。别看她现在发胖,其中绝大部份的原因,是源于端木夏。旁人笑她身材走样,却不知她与端木夏之间的闺房之乐,正在这丰满的肉上面。起先,她也曾怀疑过,端木夏不会喜欢一个胖子,可事实却证明,他不但喜欢,且是非常喜欢。因此,她也就顺了他的意,放纵自己胡吃海喝起来。吃到现在,她已经很难控制自己,一旦见到美食就会忍不住吞咽口水,想要大快朵颐。 辛苦是辛苦,可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秋江滟再次确定了端木夏的心意,心里甜滋滋的,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用眼神瞥了唐佳人一眼,娇声道:“也好,这日头恍得人头晕,看什么都恶心呢。” 端木夏揽着秋江滟的腰肢,向王府后院走去。 秋江滟却在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唐佳人,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真是侮辱人啊。 若是长些脑子,定会知道后院生活不易,做人做事都要留些情面才好。至少,表面上是要这样。可秋江滟一直被宠大,完全不知道与人相处的道理。在秋风渡时,她是秋月白的嫡亲妹妹,谁敢与她为难。进入王爷府后,端木夏百般宠着她,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只要她想要,第二天就会送到她面前,哄得她心花怒放,忘了自己姓什么。她一直认为,端木夏如此爱她,定要让她当王妃的。只不过,时机不到罢了。所以,无论是哪个贱人敢勾引端木夏,她都有资格也有能力收拾她! 端木夏顺着秋江滟的目光看向唐佳人,随口答道:“买了个奴婢服侍姨娘。” 围观的婢女们纷纷暗自艳羡道:公子好温柔,好长情!可恨那死胖子太不要脸!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三章:一抓三条血 秋江滟眯眼一笑,道:“奴婢啊?正好宠儿缺个人用,不如……给宠儿吧。”用胖手推了推端木夏,一副撒娇的模样。 端木夏最是不想让秋江滟在众人面前露脸,可她却仗着他宠她,总是随意走动、得意忘形,若非父王对她期望很高,他早就受不了她那自以为是的性格和尖酸刻薄的嘴脸,收拾得她哭爹喊娘了! 这会儿见她又开始挑衅生非,心中烦得不行,脸上却不得不努力做出含情脉脉的表情,柔声道:“你想要几个奴婢都行。我们先回去,等会儿让她过去给你看看。” 秋江滟虽然不是一个多么精明的人,但脑子还是有的。他听端木夏的话就知道,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应下此事。单是这一点,就令秋江滟对那戴着幕篱的女子起了杀意。 一直以来,端木夏都娇宠着秋江滟,以至于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当即一扭身,挑眉看向唐佳人,道:“现在就看看。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 端木夏眉头一皱,有些压不住火了。他贵为王爷的儿子,岂容一个女子在面前吆五喝六?若非王爷看中秋江滟,期待她与摩莲圣果融合,无比精心娇养,他怎会惯着她?! 端木夏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秋江滟温柔耳语道:“门口人来人往,别招惹了人眼。再者,你将来是要做我的正妻之人,不好闹笑话让他人看去。我们先回去,乖。” 心爱人的呢哝软语,在秋江滟的耳边一路荡漾到心里去。她横了唐佳人一眼,依偎着端木夏继续前行。 三娘不喜欢秋江滟,却不敢招惹她。她知道秋江滟厉害,唯有避而不见。这会儿见秋江滟终于肯走,心一松,对唐佳人道:“走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跟在三娘身边。彩蝶搀扶着世子妃,也准备离开。管事和奴婢们井然有序地跟在主子们的身后。 步让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最后跑到了唐佳人的身边。 秋江滟和端木夏走在前面,紧紧依偎着。秋江滟道:“夏郎,你总算回来了。这王府虽大,却也无趣得很,宠儿想出去走走呢。偏偏那些狗奴才不长眼,不让我出去。” 端木夏点了点头,伪怒道:“这些狗奴才,等会儿我去教训他们!”转而道,“外面最近不太平,你知我对你是珍而重之,怎能放心让你独自出去?这样吧,等我忙过这几天,带你出去走走。” 秋江滟心中泛起甜蜜,一张脸都笑开了花。她道:“知道夏郎心中有我,纵使再无聊,我也甘之如饴。”调皮地一笑,伸出胖手,“可给宠儿带回什么?” 端木夏回道:“自然。”脚步微顿,看向身后侧的阿潘,示意他取出胭脂水粉。 阿潘微愣,立刻扭头看向身后侧的唐佳人,然后扭回头,对端木夏道:“公子,包裹在韵笔身上背着呢。” 端木夏直觉不妙。 果然,秋江滟再次停下脚步,直接转身看向唐佳人,眼神不善地问:“怎么?我的东西在那奴婢身上背着?” 阿潘点了点头。 端木夏直接道:“把东西取来。” 阿潘应道:“诺。” 秋江滟一摆手,看着唐佳人,道:“让她亲自送过来。” 端木夏扫了眼秋江滟的后脑勺,有种一巴掌将其拍碎的冲动。可惜,不能。二王爷有吩咐,务必宠着惯着娇养着,万万不能出差错。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端木夏决定继续忍。他对唐佳人道:“胭脂拿来。” 唐佳人背着包过来到端木夏面前,将一大包的胭脂从肩膀上拿下,发出稀里哗啦的碰撞声,十分引人侧目。 端木夏的神经绷紧一根,就要伸手去接包裹。 秋江滟突然发难,口中骂道:“见主子不跪!贱人!”一个巴掌掴过去,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唐佳人用包裹一挡,秋江滟直接挠碎了单薄的包裹布,且力道之大,直接拍碎了许多胭脂盒。瞬间,红的胭脂、白的粉儿在空中飞扬而起。那些精美的胭脂盒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碎出或清脆或沉重的声音,绽开一朵朵红的白的粉状花儿。 众人看傻了眼。 纷纷暗道:原来二公子买了这么多胭脂水粉要送人呐?要送谁?可有自己? 世子妃扫了眼那些碎裂的胭脂,又看了看彩蝶手中的胭脂,眉头微蹙。她以为,自己在二公子端木夏的心里是与众不同的,结果,收到的礼物却只是一盒再普通不过的胭脂。看着那碎裂一地的胭脂盒,她觉得脸上发烧,心里发冷。 彩蝶倒是机敏,立刻将胭脂盒藏入袖口,不让别人去看,去比较。胭脂有好有坏,世子妃用的东西,又岂是那些浪蹄子能用的? 三娘倒是不介意端木夏送她的胭脂是好是坏,却为那碎裂的胭脂心疼几分。 端木夏让阿潘买胭脂送人,为的是拉拢人心,可转眼间,这些胭脂就成了烂大街的货,成了笑谈,啪啪打脸,换了谁都要恼羞成怒。 端木夏攥紧拳头才没有将巴掌掴在秋江滟的脸上。 秋江滟一见那么多的胭脂,就知道端木夏要拿去哄女人开心,嫉火噌噌冒出,瞬间燎原。她不好抓着这点儿事为难端木夏,却可以将气撒在那贱婢身上。 秋江滟再次扬起手,照着唐佳人的幕篱挠过去,口中喝斥道:“你还敢躲?!” 唐佳人暗道:不但敢躲,还敢收拾你呢。要不,气死你得了。 唐佳人脚步一滑,来到端木夏的身旁,扯着他的袖子,娇滴滴地喊道:“公子,救命呀。” 秋江滟见贱婢敢躲,且与端木夏拉拉扯扯,怒火高涨,脑子一阵轰鸣,使出功夫,再次抡圆了胳膊,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直接躲到端木夏的身后,动作那叫一个利索。 秋江滟没想到贱婢动作这么快,想要收势却来不及了,指尖从端木夏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三条血淋淋的痕迹。 正文 第七百七十四章:心思沉呀沉 众人的低呼声和倒吸气声此起彼伏,错乱不堪。 三娘当即冲上来,用帕子捂住端木夏的脖子,尖声问道:“没事儿吧?啊,疼不疼?快快……快拿药来。” 管事立刻吩咐人去取药。 端木夏看向秋江滟,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温度,甚至可以说,有些骇人。 秋江滟终于知道害怕了。她缩了缩肩膀,露出一记讨好的笑容,柔声道:“夏郎,你……你别生气,若不是那贱婢躲,我……我也不会伤到你。” 端木夏冷着脸,对管事道:“送她回去。” 秋江滟去抓端木夏的手,撒娇道:“夏郎……” 端木夏垂眸看着秋江滟。 秋江滟自知理亏,不敢造次,讪讪地收回手。 绿蔻上前搀扶住秋江滟,低声道:“走吧小姐。” 秋江滟不敢再闹,乖乖地与绿蔻回去。 说到底,她敢闹,不过是仗着端木夏宠着她。若没有端木夏的宠爱,她在这个美女如云的王府中,又算得上什么? 这一役,秋江滟连帷幔下那张脸是怎样的都没看清楚,败得相当惨烈。 端木夏一甩衣袍,大步离开,去看母妃。 三娘喊道:“脖子!脖子上的伤口还没上药呢!” 端木夏不理会。 步让行纠结道:“我是不是应该跟上去照看伤口啊?” 唐佳人横了步让行一眼,道:“是啊,你动作得快点儿,不然那伤口就自己长合了。” 步让行好像没听出唐佳人的奚落,一点头,当真向着端木夏冲过去,口中喊道:“公子等一下,小人给你上药,不然等会儿伤口就长合了……” 唐佳人的嘴角一抽,慢慢仰头望天,深觉单纯是种快乐。 三娘忧心忡忡地道:“哎……那只母老虎呦,真是恨人呐!若挠在公子脸上,岂不是毁了容貌?” 唐佳人看向三娘,问道:“那女子是谁?怎敢挠伤公子?” 三娘皱眉,一脸不悦地回道:“也不知道公子从哪里带回来的小蹄子,不省心呐。”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唐佳人尾随在三娘身边,一同前行。 彩蝶看着唐佳人的背影对世子妃小声道:“那也是个外来不懂规矩的,都不知道让主子先行,怕是把自己也当成了主子喽。” 世子妃瞥了彩蝶一眼,道:“谨言慎行。” 彩蝶立刻闭嘴,送上一记笑颜。 二人慢慢走着,回了世子的院子。 世子妃扫了眼门窗紧闭的世子房间,毫无留恋地转开眼,回到自己房间。 彩蝶取出胭脂,问:“夫人,这胭脂……” 世子妃坐在梳妆台上,冷着脸,淡淡地道:“扔了。” 彩蝶应了声,就要出去丢掉。 世子妃的手指动了动,在彩蝶推门之前,开口道:“拿回来吧。” 彩蝶转身,将胭脂放到梳妆台上,口中抱怨道:“二公子也是的,夫人是什么身份,他怎么敢拿那些普通的东西送给夫人?普通也就罢了,还买了那么一大包,这是要送多少人呀?夫人用的胭脂若是和那些奴婢一样,脸要往哪里放?!” 世子妃垂眸看着胭脂盒,也不言语。半晌,她打开胭脂盒,发现那胭脂竟是橘色的! 那种橘色,就好似橘子皮的颜色,既不炸眼,还十分别致,与众不同。 刚才碎裂的那些胭脂她看在眼中,不是白就是红,绝对没有这种颜色。 看似几乎一样的盒子,内里却有乾坤,此种不同,令世子妃多思起来。想着想着,双颊泛起淡淡的粉,如同樱花般惹人喜爱。 彩蝶察觉到异样,顺着世子妃的目光看向胭脂,惊奇地道:“呀,竟是橘色。这种颜色奴婢可从未见过呢。” 世子妃扣下盖子,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一盒胭脂罢了。” 彩蝶琢磨道:“这二公子也挺有意思。买了一大堆的胭脂,也不见他送了谁。夏姨娘得一个,夫人得一个,其它的都碎了,想送谁也送不了了。若是没碎,那个胖子能得一个,也就到头了。夫人,你说二公子为何买那么多啊?” 世子妃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道:“哪里晓得他要送谁?你若好奇,只管去问。” 彩蝶脸一红,跺脚道:“夫人打趣奴婢!奴婢是什么身份,怎好去问二公子?好,夫人若真让问,奴婢就和二公子说,是夫人让问的。” 世子妃抬手拍向彩蝶,闹道:“让你多嘴!” 彩蝶嬉笑着跑开。世子妃继续去追。二人闹了一通,倒让这阴森森的院子有了点儿人气。 另一边,三娘的房间里,唐佳人摘下了幕篱,冲着三娘和善地一笑。 三娘呆愣愣了地望着唐佳人,半晌才回过味儿,激动地搓着手,招呼着唐佳人:“快坐快坐……姑娘快坐……”心中暗道: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能给自己当儿媳妇,那是再好不过的。 三娘身边有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和四个粗使婆子。平时,围在她身边的,也就四个大丫头。今个儿碰巧,一个大丫头病了,一个受了伤,只有眼前两个陪着。这两个,偏偏是最不省心的主儿。一个圆脸的名叫三喜,尖尖脸的叫四喜。没错,这名字就是三娘给起的。病的那个叫一喜,受伤的那个叫二喜,妥妥的喜上加喜。可见,夏三娘打心眼里认为,能进入王府就是天大的喜事。 三喜见夏姨娘围着唐佳人打转,心里极不舒坦,扯了扯三娘的袖子,道:“姨娘,你可要注意身份呐。那只是二公子买回来的丫头,让她站着伺候就行。” 四喜附和道:“就是就是。姨娘坐好,让她给你磕几个头,这才算认了主子,以后好规规矩矩伺候。” 三娘觉得自己不懂规矩,三喜和四喜说什么她信什么,生怕给端木夏丢脸。于是,她有?些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唐佳人磕头认主。 唐佳人扫了三喜和四喜一眼,眯眼笑了。 明明是阳光璀璨的笑容,却让三喜和四喜感觉到浑身不舒服。好像,有些冷。 正文 第七百七十五章:这里死人了? 在三喜四喜让唐佳人磕头认主的那个瞬间,唐佳人毅然决定,解决掉一撮白毛后立刻离开此地。江湖人,宁愿流血断头,也不愿意当人奴才。这动不动就让人磕头的毛病,是谁给惯出来的?打死丫的! 唐佳人知三娘心性善良,做事却没有主见,最容易受人指使。她直接走到三娘身边,挤开三喜,取而代之,道:“王府里还缺人跪着吗?你若喜欢跪着,自己好生跪着。” 三喜是大丫头,平时除了主子,下面的人都要高看一眼,奉承几句。唐佳人如此怼她,自然令她不悦。她曾和人学过杂耍,会些障眼法,刚要对唐佳人出手,却觉得膝盖一痛,无法吃力,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叫一个结实。 唐佳人向旁边一躲,笑道:“果然是个喜欢跪着的。” 三喜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却不晓得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她暗自心惊不已,哪里还敢放肆? 四喜不知深浅,诧异道:“三喜你跪什么?” 三喜痛得说不出话,一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 四喜立刻指向唐佳人,责问道:“你是不是踢她了?” 唐佳人道:“公子一路辛苦,吃不好睡不踏实,你们不去给公子准备饭菜,在这里又叫又跪的干什么?想要饿着公子?” 三娘是个软面团,谁都能揉搓她两把,没错。但是,面团风干后,那也是硬邦邦的,打谁谁疼啊。端木夏,就是那专门吹面团的风。三娘一听到端木夏饿着,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站起身,急道:“快快,去看看饭菜准备得如何,那红烧肉定要热腾腾的吃才够味。” 四喜不敢造次,搀扶着三娘安抚道:“姨娘慢些,厨房可不敢怠慢公子的膳食。” 唐佳人垂眸看着三喜,见她目露怯意,便勾唇一笑,在她膝盖上踢了一脚。 三喜发出一声痛呼,膝盖却是能动了。 三娘和四喜回头看向三喜。 三喜揉着膝盖站起身,道:“膝盖有些难受,姨娘不用担心,这会儿已经好了。” 三娘道:“你自己仔细些,躺会儿去。”言罢,与四喜离开。 三喜看向唐佳人,挤出一个笑,小心地问道:“韵笔姑娘,你可要去看看膳食?” 唐佳人回道:“我也累了,就不去了。你寻间屋子给我,我躺会儿。” 三喜为难道:“此事主子没吩咐……”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 三喜心里一抖,立刻改口道:“不过,夏姨娘最是心善,断不会计较这些。姑娘和我来,我去寻一处屋子给姑娘休息。” 唐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夸奖道:“真乖。” 三喜的脸上划过不自然的神色,道:“姑娘是能人,别和三喜一般见识。” 三喜说这话,半是客套半是求饶,也没指望唐佳人给予回应。按照惯例,她这话若是对别人说,那人一定会说她多心,且扬言要做好姐妹,互相扶持。这是王府的生存法则,每个人都如此。 不想,唐佳人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好啊。” 三喜看向唐佳人,突然觉得这个顶顶美艳的女子确实挺好看的。最起码,她在这个王府中,就是最特别的一朵花。只是不知道,这种特别会维持多久?据说茹夫人刚到府中时,也是极不同的。 三喜想着自己的心事,老老实实地走在前面引路。二人没走多远,三喜便停下脚步,对她唐佳人道:“姑娘,你且先住这里。” 唐佳人没有客套,直接推门而入,见屋里有两张空床,却都没有被褥。她随便寻了张床直接躺下,发出舒服的哼唧声。这一路舟车劳顿,可累坏她了,却偏偏睡不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有个三等丫头抱着被褥送来,自称小合,说是三喜姐让她来服侍。 唐佳人躺在铺好被褥的床上,半眯着眼看小合打扫房间,见她从柜子里抱出去几件衣服,便张口询问道:“这屋里原本住着谁?” 小合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手中衣物洒落一地。 唐佳人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小合神色慌乱地捡起衣物,道:“住……住住……住着一位二等姐姐。” 唐佳人的好奇心被小合的惊慌勾起,继续问道:“后来呢?” 小合飞快地瞥了唐佳人一眼,摇头道:“不不……不知道不知道……”抱起衣裙,跑出房间。 唐佳人挑了挑眉,喊道:“别跑!我要沐浴啊!” 小合抱着衣裙跑回来,匆匆应道:“诺。”转身又跑没影了。 唐佳人琢磨道:“这是怕我还是怕鬼啊?”莞尔一笑,爬起身,打开包裹,取出红色衣裙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立刻嫌弃地丢开。 半个时辰后,小合去而复返,带来粗使婆子打来水。 瞧婆子们的脸色,都不大愿意。 唐佳人也不在意,挥手将粗使婆子赶出,然后把脏衣裙扔给小合,让她帮着洗干净。 小合乐于离开这间屋子,立刻抱着衣裙退出去了。 唐佳人将自己痛痛快快地洗干净,然后裹着干净的单子,蹦到床上,舒服地哼唧两声,闭上眼,睡着了。 唐佳人这一觉睡得不错,直到夜色来临。 小合点燃油灯,轻轻推了推唐佳人,紧张地道:“姐姐,公子让你过去。” 唐佳人睁开眼,瞬间坐起身,问:“开饭了?” 小合微愣,回道:“公子让姐姐去书房。” 唐佳人嘀咕道:“去书房?怎么感觉离吃饭这件事有些远呢?”抬腿下床,却发现自己还裹着布单,当即皱眉道:“我好像没有干净的衣物了。” 小合好意询问道:“我还有套新衣裙,不过是二等婢子穿的。姐姐……可要穿?” 唐佳人笑道:“拿来,我穿。” 小合留下灯,飞快地小跑出去,不消片刻,便抱着自己的新衣裙回来了。 唐佳人一边换衣裙,一边问道:“这房里死人了?” 小合吓得腿一软,惨白着脸紧张地问:“姐姐怎么知道?” 唐佳人本想逗弄一下小合,说些在你后面之类的话,但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裙,还是将淘气这种事儿咽回到肚子里,只是简单地道:“看你害怕的样子,就能猜出一二。你也不用怕,哪里不死人呢?”突然靠近小合,“还是说,这人死得恐怖啊?”好吧,她还是改不了蔫坏的毛病啊。 正文 第七百七十六章:酒聚之前 小合被唐佳人吓到了。她哆哆嗦嗦地望着唐佳人,一脸的惊恐之色。 唐佳人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有心要安慰小合一下。毕竟,小合是她来到王府之后,第一个对她表示出友善之人。唐佳人伸出手,拍了拍小合的肩膀。 不想,唐佳人的这种安慰起到了反作用,小合尖叫一声就冲出了房间,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唐佳人追出去,却没见到小合的身影,忍不住嘀咕道:“胆子太小了,跑得倒是挺快。哎,你倒是给我指指哪儿是书房啊?” 唐佳人顺了顺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手编成最擅长的麻花辫,在花丛中折下一只花,用茎在发尾缠绕两圈,系住,这才精神抖擞地向三娘的房间走去。 三娘房里无人,三喜和四喜也不在。 唐佳人在院子里转悠一圈,想寻人问问哪儿是书房,却没碰到什么人。 这很奇怪。 幸好,唐佳人自诩有只闻香辨位的好鼻子,顺着那微不可察的食物香味,她愣是绕出三娘的小院,一路来到香气四溢的厨房。 唐佳人刚吸了口口水,就被一位粗使婆子抓住。 那粗使婆子直接将一只漂亮的小砂锅塞进唐佳人的手中,然后掉头回到厨房,继续忙活着。 唐佳人看了看手中的小砂锅,果断转身离开,寻了处无人的地方,掀开盖子,将里面炖得烂熟的鸽子吃掉,把骨头吐回到砂锅中,随便感慨一下王府的伙食确实不错。 垫过肚子后,她准备毁尸灭迹,将鸽子挖坑埋了。寻摸位置时,被另外两名手端食物的二等婢女发现,喊上同行。 唐佳人想起端木夏叫自己去书房,想来是有事,正要拒绝,却听到了二人对话。 小眼睛的二等婢女道:“府里好久不曾这么热闹过了。二公子不在府里,府里静得可怕。哎……像二公子那样的人儿,也不知道将来会娶个怎样的娘子?” 厚嘴唇的二等婢女道:“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哎,我说,今晚那些菜色准备得真是精美。光闻着味儿,就让人流口水。” 小眼婢女嗤了一声,道:“你就贪吃吧!早晚胖成猪!就跟那位一样!” 厚嘴唇的婢女向左右一看,见唐佳人距自己有段距离,这才对小眼婢女道:“你说话小心些。” 小眼婢女道:“她贪吃成那样,还怕别人说?我就是替二公子不平。他……他是怎么容忍那胖子的?” 厚嘴唇的婢女道:“你别说了。就算没有那个什么盛宠,也没你什么事儿。二公子喜欢谁,那是二公子的事儿。你再嚼舌根子,仔细那身皮。” 小眼婢女重重一叹,不再言语。 唐佳人略一思忖便晓得,厚嘴唇婢女口中的盛宠应该就是秋江滟。她曾自称宠儿,估计是改了名字。 生活总是充满神奇。 她与秋江滟厮杀,互毁了容貌,可彼此却又都恢复容貌,且改变了模样。她变美艳了,秋江滟却变胖了。嘿嘿……真好。 唐佳人本就是要去找端木夏,听二位婢女声称晚宴是为端木夏办的,她干脆就去晚宴上等他好了。若端木夏以礼相待,没准儿她还能混上一桌子美食打打牙祭。 唐佳人怀揣着对美食的渴望,去往花园。路上,她两次想将砂锅里的骨头丢掉,却始终没有机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府的花园里,宫灯高挂,照亮了一张张堆笑的人脸,一朵朵争奇斗艳的花朵;照出了衣香鬓影、环佩叮当、热闹非凡。 花园里一共摆了四桌席面,其中三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一桌女子,一桌男人,和一桌带着胭脂气的男人。 因是家宴,倒也没有那么多避讳,三桌呈扇形依次排开,分别是女子一桌、胭脂气男子一桌,然后才是男子一桌。 前两桌,都属于二王爷的后院,唯有第三桌,是王爷手下的顶级食客,源于江湖和山野,规矩不多,却都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主桌空着,迟迟不见王爷和端木夏。 胭脂气男子那一桌,一男子翘起兰花指,道:“怎还不见王爷呢?” 另一魁梧男子呵呵一笑,道:“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想了?” 翘着兰花指的男子横了魁梧男子一眼。 魁梧男子哈哈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书房里,端木夏没有等到唐佳人,黑着脸对阿潘吩咐道:“派人去寻韵笔。” 阿潘问:“可还是带来书房?” 端木夏的语气有些强硬,道:“让她老实在屋里呆着!”言罢,一甩袖子,走出书房,去寻二王爷。 阿潘将端木夏的交代吩咐给小厮,然后去追端木夏。 二人路过拱桥时,恰好看见二王爷和羽千琼迎面走来。二王爷一身银色锦缎,依旧是风度翩翩。羽千琼穿着暗绿色的衣袍,脸上扣着半截银面具,挡住了脸上的疤痕。 阿潘看见羽千琼,由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既像喘粗气,又像不屑。 端木夏迎向二王爷,尊敬地称呼道:“父王,儿回来了。” 二王爷抬手拍了拍端木夏的肩膀,道:“此番出游,可有收获?” 端木夏回道:“儿此番出游,对江湖和民生都略有了解,虽算不得收获颇丰,却也知晓一些处事的道理。” 二王爷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端木夏两眼,道:“瘦了。” 端木夏目露孺慕之情,道:“路上感染风寒,接连烧了七天,本以为醒不过来,却梦见了父王。父王命孩儿起来,快点儿回家。孩子拼尽全力睁开眼睛,这才得活。” 二王爷惯于以温柔的表象哄骗世人,但此时此刻还是为端木夏的谎话而心生感动。他看向阿潘,呵斥道:“怎么照顾公子的?!” 阿潘立刻跪下,道:“奴才该死。” 端木夏道:“父王息怒。若是因儿之故,让父王生气,是儿不孝。” 二王爷望着越发像自己的端木夏,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想来酒宴已经准备妥当,走,同行。”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七章:宴中人 二王爷等人一路向着后花园走去。 路上,端木夏道:“父王尚未回府,已派人摆下酒宴为儿接风。儿没能为父王分忧,着实惭愧不安。” 二王爷道:“家人小聚罢了,无需多想。” 端木夏扫了羽千琼一眼,问道:“父王,权叔可有消息?” 二王爷的脸沉了沉,道:“人已经没了。” 端木夏大吃一惊,问:“没了?” 二王爷看了羽千琼一眼,羽千琼会意,开口道:“回公子,权叔死在了潇潇雨歇。” 端木夏皱眉,问:“怎么死的?” 羽千琼回道:“权叔为战宫主诊治时,留了一手,并未尽全力,以至于战宫主的内力忽断忽续。且在治疗时,权叔想让花堂主以血喂食给战宫主。花堂主是战宫主的心头好,在战魔宫里极有地位。权叔此举,已经埋下祸根。待事发后,战宫主勃然大怒,与权叔对峙。权叔杀了战魔宫的绿堂主,战宫主下令要权叔性命。” 端木夏知道权叔素来眼高于顶、狂傲自大,但他确实有自大的资本。战魔宫已经没落,竟还能杀了权叔,可见其势力不容小觑。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权叔明明答应帮自己去拉拢战魔宫的人,为何……做出有损合作之事?难道,是羽千琼从中作梗? 端木夏扫了眼羽千琼,对二王爷道:“权叔素来为父王谋划,也算是有勇有谋,为何次番做事失了分寸?” 二王爷回道:“作为门客,权叔尊贵太久,已经不容别人超越他了。” 这话,端木夏只信一半。权叔确实不会允许其它门客超越他,但……权叔此番出去,并非真心为父王招揽手下,而是为他。 不过,此话他不会对父王说,心中的疑惑更不会多言。想来,父王所有的信息都源于羽千琼。羽千琼若是有了异心,他所说的话自然算不得准。只是他想不明白,羽千琼为何会针对权叔?难道是为了针对自己?难道说,羽千琼是世子的人?不……不会…… 以往,端木夏没有和羽千琼过多接触,只当他是二王爷的玩物罢了,可经此一事,他对羽千琼上了心,决定先观察看看,再决定如何做。 羽千琼知道端木夏在打量自己,却毫不在意。现如今能让他在意的人和事已是凤毛麟角,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皆可随风飞去。 端木夏问二王爷:“父王打算如何做?” 二王爷反问:“你觉得应当如何?” 端木夏思忖道:“权叔固然欠妥,但战魔宫杀了权叔,便是不给父王面子。那战苍穹的内力时断时续,想来抓住时机,可以将其轻易解决。只是,可怕的是,他身边竟然有人能杀死权叔。此高手若能为己所用,当真是再好不过,儿担心的是,不能。儿建议,还是要与战宫主见一面才稳妥。以免……中途传话,出了纰漏。”最后一句,带了点儿提醒的意思。 二王爷淡淡的扫了眼羽千琼,笑着对端木夏道:“思虑得不错。谋而后动,理当知己知彼。” 端木夏抱拳道:“谢父王教诲。” 二王爷若有所指地道:“夏儿,有些事要急着学,有些事却急不得,唯有踩稳了,才不至于跌得粉身碎骨。” 端木夏心中一惊,以为自己那点儿急着当世子的心思被发现,张口就要为自己辩解,可鬼使神差地,她想起唐佳人的话,唯“真诚”二字可归纳。 端木夏攥了攥拳,改口道:“父王教训得是。是儿不好,太过争强好胜。” 二王爷颇为意外地看了端木夏一眼,道:“争强好胜也并非不好,让人看出来,就不好了。可既让人看出来,却坦白承认,倒也显得心胸坦荡。夏儿,你此番出游,时日不长,却颇有收获啊。” 端木夏笑道:“被父王夸得儿都不好意思了。” 二王爷哈哈一笑,不再提此事。 花园里,王妃、世子妃和习夫人都已经入座,却迟迟不见主角。 为了防止蚊虫叮咬,一等婢女手中提着熏香球,俏生生地站在自己主子的身后侧。 王妃依旧是一身素,太子妃也不好打扮得太过明艳。二人坐在一起,明明是王府中顶顶尊贵的人,却愣是没有那些夫人、姨娘、男宠等人富贵娇艳。至于习夫人,仍旧是冰清玉洁的模样。 王爷等人信步而来,众人立刻起身相迎。 王爷来到主位,坐下,向下压了压手,道:“这是家宴,都无需拘谨客套,都坐吧。” 众人谢过王爷,纷纷坐下。 端木夏自然与王爷同席,羽千琼却要坐到下首席面里去。他走向第三桌男人席,却发现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位置。他确实不常回府,但没有座位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看来,权叔的死,让这些人蠢蠢欲动,准备洗牌了。 羽千琼想的没错,这些门客自诩不凡,但因忌惮权叔的毒,所以不敢造次。如今权叔已死,他们可以更进一位。哦,错了,是更进两位。在他们看来,羽千琼是个神秘人,仗着王爷的宠爱才坐上门客的第一把交椅。实则,却是个软货! 门客第四人名叫千里杀,是位嗜血杀手,惯于做些见不得的事。 他对羽千琼道:“这边没位置了,阁下不如坐另一桌,许是更合适。” 门客们哄堂大笑。 二王爷淡淡地扫了眼门客们,并没有管此事。在他看来,若羽千琼没有能力解决这种麻烦,也不配为自己的第一门客。他虽宠他、喜他、捧他,却也要碾他、压他、践踏他!二王爷对羽千琼的感情,十分复杂,复杂到变-态的地步。 唐佳人端着砂锅进入宴会场时,一眼看见那个脸戴半副面具的男子。虽然他将自己从头包裹到脚,连断掉的小尾指都没露出来,但她却知道,他是羽千琼。 说来也怪,周围人都如同孔雀般争奇斗艳,可她确确实实一眼看见了他,就好像他故意站在那里,让她看见一样。 因此,当她听到有人刻意奚落羽千琼时,她是不悦的。 正文 第七百七十八章:刁难千琼 名叫千里杀的男子尚不晓得自己已经得罪了惯于使坏的唐佳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羽千琼的热闹。 羽千琼没有言语,只是静静而立。 翘着兰花指的男-宠名叫楚阑,是戏子出身,被王爷看中留在了后院,没事儿唱个小曲解闷,心中早就有把火在烧。他见羽千琼不但能陪在王爷身侧,还可以随意出入府邸,早就嫉妒得不是一星半点。今日见门客们发难,要挤兑羽千琼,他自然乐于踢上一脚,凑个热闹。 他刻意皱眉,不悦地道:“怎么,坐我们这一桌丢人吗?丢的是谁的人啊?成为王爷的人,丢人了?呵……”眼神一瞥看向二王爷,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眼下,羽千琼确实陷入两难之中。他若坐入第二桌,便是承认了男-宠身份,先不说二王爷如何看他,就是自己这关,都过不去。可若不坐,难道要站着?若是站着,岂不是说明,他不想成为王爷的人?嫌丢人? 羽千琼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转身回到二王爷身边,求一席之位。然而,这么做,却会令许多人更加瞧不起他;二是转身离开,表明自己不屑参与这种无聊的争斗。其结果,却是令二王爷觉得他无能。 那么,只有第三个方法了。是的,是方法,而不是选择。 羽千琼突然出手,一根一尺多长的钢刺,从他的袖口滑出,直袭向千里杀的喉咙。 千里杀一直防着羽千琼,见他动手,立刻起身回击,试图击败羽千琼,在王爷面前露脸。 二人虽动手,却也怕惹恼了二王爷,坏了他的雅兴。于是匆匆过了几招之后,各自收手,算是打平。 千里杀嘲讽道:“不过如此。” 羽千琼不语。 千里杀一掀衣袍,坐向椅子,眸子突然一变,整个人瞬间弹跳而起。原来,他的座位上竟然倒插着一根小钢刺,手指长,大约十根针粗细。刚才,他一屁股坐下去,将自己给刺穿了。 千里杀伸手捂着后屁股,鲜血从手指缝里流淌而出。他瞪眼看向羽千琼,骂道:“你个……” 羽千琼扬起手中钢刺,冷冷地道:“我知你不服,酒宴之后随你来战。若还纠缠不休,扰了王爷和公子的心情,现在便不容你。” 千里杀哪里敢扰了王爷的心情?他拔掉小钢刺,拍在桌子上,而后面不改色地坐下,甚至连伤口都不处理一下。可见,也是个硬茬。 羽千琼收起敢刺,看向二王爷,抱拳道:“扰了王爷雅兴,是属下的错。” 二王爷把玩着酒杯,看不出喜怒地问:“有错,就当罚。你说,如何罚你?” 羽千琼道:“听凭王爷做主。” 二王爷道:“姑且记下。” 羽千琼应道:“诺。” 二王爷招了招手,道:“来这边坐。” 羽千琼收拾了千里杀,得了面子,此时到王爷身边坐下,倒有几分褒义在里面。他也不客气,静静走向王爷那桌。 王爷的左手边是端木夏,右手边是王妃。王妃的右手边是世子妃,世子妃的下手是习夫人。习夫人和端木夏之间空着两个位置。羽千琼挨着端木夏坐下,与习夫人之间隔着一个空位。 二王爷对坐在第一桌的夏三娘道:“三娘,过来坐吧。” 夏三娘被点名,一时间有些惶恐,她站起身,一脸不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见端木夏望过来,冲着她点了点头,这才镇定下情绪,道了声:“谢王爷。”、 三喜搀扶着夏三娘来到主桌。 羽千琼站起身,将靠近端木夏的位置让给了夏三娘,自己挪到习夫人身边坐下。 二王爷看见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夏三娘小心翼翼地坐在端木夏的身边,显得十分拘谨。 二王爷柔声宽慰道:“这是家宴,你无需拘谨。从今后,你就是夫人。” 夏三娘入府后,一直是称为姨娘,实则就是侍妾的身份,与普通人无异。如今破格成为夫人,自然是因为端木夏的原因。端木夏心中欢喜,对三娘道:“夫人当谢谢父王才是。” 傻掉的三娘这才回过神,站起身,对着二王爷屈膝一礼,道:“谢王爷。” 二王爷勾唇一笑,道:“坐吧。晚上本王到你那里歇着。” 三娘的双颊瞬间泛起红晕,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踩不到地。她虽进府一段时间,但王爷却从没到她屋里休息过。如今,王爷当着众人面这么说,怎不令她又羞又臊,既激动还紧张。她也不会说话,只能羞哒哒地瞧着王爷,一双眼睛都泛起了水波。 婢女们见风波终于过去,于是鱼贯而入,继续上菜。 唐佳人随着大家来到主桌,将手中捧着的砂锅放在了羽千琼的面前。她有意提醒羽千琼,自己也跑到王府里来了。可惜,羽千琼却如同老僧入定,根本就目不斜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碗筷上,再也没挪动过一点儿。 唐佳人不好踢他提醒,只能随着二等婢女向外走去。想到端木夏曾找自己,怕他过后寻自己麻烦,便刻意放慢了脚步,想要引起端木夏的注意。 不想,竟看见小眼婢女抢先自己一步,将美食放到端木夏的身边,且故意歪了歪身子,贴了端木夏一下。 端木夏尚未作出回应,另一位婢女又插到端木夏的另一侧,在送上美食的同时,用眼神扫了端木夏一下。 两位婢女退下,唐佳人准备上场,却被站在端木夏身后服侍的一等婢女横了一眼,示意她快点儿离开。唐佳人只得随着二等婢女向外走出。 二等婢女的衣裙是淡粉色的,腰间还系了粉色的腰带,垂下长长的两条。风一吹,倒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景色。 姿容绝艳的唐佳人自然就落入有些人的眼中,化为刺,化为花,化为不同的样子。 一等婢女陪在主子身后,动作轻柔地将酒杯填满后,向后退开两步。 二王爷举杯道:“此乃家宴,大家随意畅饮,不要拘束才好。” 众人齐齐举杯,高声道:“王爷千岁、千千岁。” 二王爷勾唇一笑,暗道:王爷千岁?有朝一日,本王想听的是圣上万岁、万万岁。 举杯,饮下杯中酒。 这时,酒宴外响起喧哗之声,扰了这一园春色。 正文 第七百七十九章:好销魂的骨架 来者何人? 正是如同满月的秋江滟。 端木夏回来时,她惹恼了他,回去后,她挖空心思地想着办法,要哄得他开心。可等了又等,端木夏也没有去看她。她心中不安,唯恐失了端木夏的宠爱。唯有指使绿蔻配合,再次偷偷跑出梧桐阁。结果,却得知后花园里有家宴。 家宴? 既是家宴为何没有自己? 端木夏一而再、再而三地许诺,一定会让她成为他的妻,却从不将她引荐给大家知晓,岂不是要哄骗她? 秋江滟恶由胆边生,带着绿蔻直奔后花园,却被拦住在家宴之外,不许进入。 秋江滟暴怒,扯着嗓子喊道:“夏郎!夏郎!” 端木夏一听到秋江滟的声音,就觉得脑瓜仁儿疼。 二王爷看向端木夏。 端木夏立刻站起身,道:“父王慢用,儿去处理。” 二王爷沉吟片刻,道:“既然是你的人,就带进来吧,在外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端木夏看向二王爷的眼睛,不确定他此言是真是假。 二王爷微微颔首。在此事上,二王爷也有所考量。秋江滟一直不肯消停的闹来闹去,反而引起别人的怀疑,且不利于摩莲圣果的生长和融合。不如让她出来见见人,自认为在王府里站稳脚跟,才更能心宽体胖不是。 端木夏隐约猜到二王爷的想法,应道:“谢父王。”转身出去,来到晚宴门口,对拦着秋江滟的侍卫道:“放行。” 侍卫提起长矛,秋江滟跑进端木夏的怀里,指控道:“夏郎好狠的心,竟对宠儿置之不理。宠儿已经认错,你还想怎样?” 端木夏轻轻拍了拍秋江滟的后背,柔声道:“好了、好了,我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到你,还有什么可气?既然来了,就随我进去见见父王和母妃吧。” 秋江滟呆愣愣地望着端木夏,竟因太过惊喜而忘记应有的反应。 端木夏捏了一下秋江滟的鼻子,道:“走吧。” 秋江滟傻乎乎地跟着走,绿蔻尾随在一侧。 端木夏低声提醒道:“等会见了父王要喊王爷,看到母妃要喊王妃,不可放肆。待得到父王的认可,你我之事,也就成了。” 秋江滟回过神,立刻扯了扯衣襟,问:“我这个样子,可好?” 端木夏笑道:“正好。” 秋江滟摸了摸自己的脸,幽幽道:“以前我是见过王爷的。再次相见,不知道王爷是否还能认出我。”当她是秋江滟时,想见王爷一面似乎没那么困难。可自从她成为了盛宠,想见王爷却如此困难。这一刻,秋江滟对姓名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悟。 三人很快来到主桌前。 秋江滟和绿蔻同时盈盈一拜,温顺地同声道:“给王爷、王妃、世子妃请安。” 王爷没有说话,王妃开口道:“起来吧。” 秋江滟和绿蔻起身,异口同声道:“谢王爷、王妃、世子妃。” 王爷的视线在秋江滟身上一扫而过,落在绿蔻身上,顿了顿,道:“今日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虚礼。本王与你爹也算是旧识,且过来同坐吧。” 秋江滟偷偷松了口气,乖巧地道谢。 椅子加上一把容易,加到哪里是门学问。幸好,服侍的人都是人精。三娘刚荣升成为夫人,自然不好让她蹿个位置。再者,王爷只说秋江滟是旧识之女,并没承认她在王府是何身份,让其挨着二公子端木夏明显不妥帖。于是,这把椅子就被加到了羽千琼和三娘的中间,并不挨着端木夏。 秋江滟虽心有不满,但终于能光明正大地与端木夏同桌,她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也就不与那不长眼的下人计较了。 夏三娘再见秋江滟,眼中是藏不住的厌恶,干脆扭头不看她。羽千琼身为外男,却坐在二王爷的至亲堆里,自然也不会多说多看。 众人动筷时,都只是简单吃两口,意思一下罢了。 秋江滟也知道不能在主桌上大快朵颐,也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奈何一闻到香味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胃,一阵嚎叫。 丢人! 实在是太丢人了! 奴婢们纷纷将鄙夷放在心里,暗暗期盼着她能惹恼王爷,被扔出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爷竟然为秋江滟遮掩,开口道:“今晚的菜色还算不错,大家都多吃些。” 端木夏会意,隔着三娘为秋江滟夹菜,道:“这是罗汉熊掌,你尝尝。” 秋江滟终于相信,端木夏是爱她的,否则怎会如此待她?她心中感动,一脸的浓情蜜意,也隔着三娘给端木夏夹菜。 三娘觉得吃不下去了,却不好直接扔筷。毕竟,她这一辈子还没学会如何发威。 羽千琼目不斜视,动手掀开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砂锅盖子,视线落在那几根光秃秃的骨头上,愣了愣。 这是变相的嘲讽,还是有意提醒?或是无心之举? 无心?无心会把肉都吃光,留下一堆骨头? 若是嘲讽或者有心提醒,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二王爷的桌子上动手脚? 习夫人提起筷子,视线在那小砂锅里一扫而过,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藕片,用帕子挡着,送入口中咀嚼咽下。 夏三娘用余光看见秋江滟夹起一块猪蹄,立刻踢了她一脚,示意她差不多得了。 秋江滟正夹着猪脚往回收,被夏三娘一踢,心中一惊,误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筷子就是一松,好巧不巧的是,猪脚落入小砂锅中,跌进了一堆骨头里,引起众人的注视。 秋江滟脸上一红,忙去夹猪脚。这一动筷,却发现猪脚下都是细小的骨头。她想打趣两句,开个玩笑,缓解紧张的气氛,顺便将自己从尴尬中摘出来。道:“这位公子啃骨头的速度,在江湖中定有排名。” 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小砂锅中。 世子妃诧异道:“怎都是骨头?” 王妃淡淡道:“王府里还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偷吃。” 一时间,无人说话。 二王爷的脸沉了下来。 这时,二等婢女捧着第二波美食登场,唐佳人混迹其中驾轻就熟。她倒也没多看,直接来到羽千琼的身边,将一盘子鸭舌放到羽千琼的面前,然后……然后便看见那只小砂锅里躺着的鸽子骨架。 正文 第七百八十章:倾国倾城惊世人 唐佳人的视线一转,与羽千琼对上,尚未来得及暗送秋波……哦,错了,是确认眼神,尚未来得及确认眼神,就听二王爷一拍桌子,怒声道:“查!看哪个如此大胆,敢偷吃!” 王爷一句话,便是兵荒马乱。 所有负责传菜的二等婢女吓得魂不附体,立刻跪下,连声冤枉都不敢喊。唐佳人打从心眼里不怕二王爷,也没意识到此刻应该跪下。于是,在一片噤若寒蝉中,就显得她格外扎眼。扎眼过后,便是惊艳。 谁能想到,一个二等小丫头竟有着如此惊艳的容貌,傲人的身材,堪称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啊。 唐佳人在备受瞩目中意识到,自己貌似突出了一下。那种万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瞬间袭入唐佳人的心口。说实话,感觉不怎么好,她还不如和大家一样,来个一醉方休呢。 羽千琼在与唐佳人视线相对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众人遍寻不到的唐佳人,竟然跑到了王府里来。他的心跳在偷停过后,开始一下重过一下的跳动,撞击得他胸腔发痛、发热! 他藏在袖口下的手指不停颤抖,激动的情感险些难以自持。若非脸上有面具,他都害怕自己会露出马脚。 悄然深吸一口气,将那激动而浓烈的情绪压制下去,喜忧参半却悄然爬上心头。 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敢来?! 想起唐佳人说过要弄死二王爷,他的心就是一抖,生怕唐佳人行刺,做出不理智之事。 羽千琼的担忧有些多余了。若是唐不休在,他一定晓得唐佳人是不会以身涉险的。她爱惜自己都来不及,哪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全身而退,才是万全之策。 习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无声中扫了羽千琼一眼。 不得不说,唐佳人这张脸确实美轮美奂,轻易就能吸引人的注意。也正因此,秋江滟在微愣过后,记恨上了她。秋江滟是恨毒了唐佳人的,见到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容颜,恨不得立刻毁了。她心中的邪恶在滋长,一层层将自己包裹,一圈圈将唐佳人缠绕。 端木夏没想到,韵笔会出现在这里,且以二等婢女的样子。这一刻,他既怀疑她别有用心,又恼火她擅自行动。这些情绪混合在一起,竟是满满的不悦。不悦她将自己显露于人前,不悦她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很显然,二王爷才是那棵梧桐树。 世子妃惊讶于唐佳人的容颜,没想到王府里还有此等人儿。她转眼看向端木夏,见他微微皱眉,心中便是一沉,笃定二人是相识的。心中暗道:能令他变色,此女子定然来历不凡,应是他刚刚带回来的那个吧。 三娘见过唐佳人,此刻也没有多想,只当端木夏给她安排了活计。 王妃看见唐佳人,捏着佛珠的手一顿,明显愣了愣。过了半晌,才开始重新转动佛珠,垂下的眼眸里,有着一丝隐藏的波澜。 至于二王爷,他对女人早已失了应有的兴趣,却还是被唐佳人的容貌吸引,仔细打量两眼后确认,此女确实国色天香,十分不凡。心中的算盘打起,噼啪作响。 所有人的想法都在瞬间划过,丝毫不在脸上显露,剩下的只有伪装。 唐佳人不知道现在跪倒还来不来得及,因为她已经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善目光,令她不舒服极了。好吧,后悔药没处吃,当跪则跪吧。 就在唐佳人双膝一软的当口,二王爷开口询问道:“你是谁?”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刚要张嘴回话,就听端木夏抢先开口道:“回父王,她是儿带回来的人。本是江湖女子,不懂规矩,父王不要怪罪。” 二王爷看向端木夏。 端木夏感觉到了压力,闭嘴不语。 秋江滟最容忍不得的,就是端木夏对贱婢的重视。她心里发狠,将涂得通红的手指甲掐入肉中,让疼痛缓解心中的嗜血之意。 二王爷再次看向唐佳人,勾唇一笑,道:“本王觉得你长得像位故人。到近前来,本王看看。” 唐佳人乖乖走近。 端木夏怕唐佳人惹恼二王爷,呵斥道:“还不跪下!”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跪下,心中暗道:王府真不是好地方,我怎么又跑到这里给死人跪拜上香了? 二王爷道:“抬起头来。” 唐佳人抬头。 二王爷垂眸端详两眼后,问:“哪里人?” 唐佳人回道:“回王爷,奴婢不知自己是哪里人。” 二王爷颇为意外,挑眉问:“哦?” 唐佳人表情落寞地道:“奴婢是个孤儿,流浪了许多地方,后来被孟阁主收留……” 二王爷一听到孟阁主三个字,神色微变,开口阻止道:“算了,今晚本是家宴,在不动筷佳肴美馔就要凉了。你先退到一边去吧。” 退到一边,就是不让走喽?唐佳人点头应道:“谢王爷。”站起身,向一侧退了两步,来到三娘的身后侧,与三喜分左右站定。 二王爷见此,对三娘笑语道:“这丫头是你屋里人?” 三娘有些紧张地应道:“是的,王爷。” 二王爷点了点头,收回目光。 护卫头领赵胜武对跪了一地的二等婢女道:“都起来,随我走。” 二等婢女们吓得不轻,却不敢问发生何事,一个个站起身,抖着双腿前行。有那聪慧的,从字里行间听出了意思,便知有人偷嘴吃了东西,这是要严刑逼供了。 小眼婢女就是个脑子活络的。她知道,若跟赵胜武走,就算不死也要扒层皮,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知道是谁偷嘴吃东西。” 二王爷道:“说。” 唐佳人仰头望天,看见月亮冉冉升起。 小眼婢女看向唐佳人,抬手一指,道:“就是她!我们都是三五人结队而行,偏偏她一人独行。若非奴婢叫她同行,她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定是她偷吃!” 秋江滟落井下石,冷声道:“一个二等婢女,都敢偷吃王爷的膳食,还将骨头吐回砂锅里,眼中可还有主子?!若不严惩,岂不是让人看王府笑话!” 这话说得,就好像她是女主人似的。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一章:或可一用的人才 唐佳人的视线从小眼婢女的侧脸上一扫而过,落在秋江滟的脸上,笑了。 三喜见识过唐佳人的手段,知道她那笑容所代表的含意,却不知道她在此种情况下要如何脱困。 但见唐佳人上前一步,屈膝一礼,朗声道:“王爷与诸位不知,小女子进府之前,也是要伺候主子的。只不过,奴婢干的活计与众不同。今日夜宴,奴婢斗胆讨个喜,就请诸位猜猜,奴婢是做什么的。” 羽千琼知她心中有计较,便将提溜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去。 二王爷觉得面前的婢子沉稳大气,姑且能为己所用,便耐心地道:“如此也好。总归是家宴,喊打喊杀不美。大家都猜一猜。若能猜透,本王那坛子百年竹叶青,便赠他了。” 众人齐声道:“王爷英明。” 二王爷看向唐佳人,继续道:“你若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本王既往不咎,若是给不出,掌嘴二十,整治你贪嘴之罪。” 唐佳人道:“王爷放心,此番都不用奴婢自己开脱,自有人替奴婢说话。” 二王爷笑得意味深长。 此等美人,自然有男人愿意出头,替她热个场子,说上两句混合的话。 门客里有人喊道:“难道是伺候笔墨的?” 立刻有人否定道:“定是陪吃的。” 胭脂味重的一桌里,翘着兰花指的楚阑开口道:“陪吃?定是陪睡的!” 众人哄堂大笑。 唐佳人看向楚阑,道:“人活于世,凭本事吃饭。陪睡能吃上饭,也是好样的。” 楚阑的笑凝在脸上了,转而却瞥出一记轻蔑的眼神,道:“你个小婢子,倒是能说。你且说说,自己凭什么吃饭?” 唐佳人道:“哎呀,这么多人都猜不中,奴婢若直接说出,多伤诸位的颜面。”看向二王爷,“王爷,不如奴婢给大家一个提示?” 二王爷点头。 唐佳人随手拿起羽千琼的筷子,夹起一根鸭舌送入口中,咀嚼后吐出鸭舌骨,咽下肉,然后围着桌子,一路吃下去。 羽千琼瞬间明白唐佳人是如此自救的了。这世间唯有她,才能想出这样一个法子,不但可以为自己脱罪,且还能吃到各种美食。他需抻平嘴角,强忍着不上扬,才没有笑出声。 说实话,有很多时候,看人吃东西绝对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吃东西的那个人不但美艳无双,且吃相可爱,简直比一场大型歌舞都令人赏心悦目。 唐佳人见没人叫停,就绕着桌子吃了两圈,将所有美食都尝了个遍。若是遇见汤,她就拿起勺子,吱溜一口。最后,她在心满意足中放下筷子,露齿一笑,开心地道:“诸位可猜中了?” 众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却仍旧不敢置信呐。谁家试毒的奴才,会这般撒欢的吃东西?那精致的佳肴,被她一筷子夹下去,就去了三分之一吧? 二王爷看向羽千琼,道:“那婢子将骨头放在了你面前,也算是缘分,你且说说,她是做什么的?” 羽千琼何其了解二王爷,听他这话,心中暗道不妙,知道他心中生疑,怀疑二人有关系。所幸,羽千琼素来冷静,不会因二王爷时不时蹦出来的怀疑乱了阵脚。他回道:“属下猜,她是试毒人。” 唐佳人十分配合地击掌,道:“猜对了!” 秋江滟噗嗤一笑,开口道:“试毒人就这般吃相?试毒人会把一整只鸽子吃掉?别为嘴馋找借口了。” 唐佳人正色道:“这位大婶,这你就……” 秋江滟瞬间暴怒,噌地站起身,吼道:“谁是大婶?!” 唐佳人吓得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道:“大娘?” 秋江滟怒火攻心,抬手就要打人。 端木夏轻咳一声,道:“坐下。” 秋江滟忍了又忍,放下后,坐下,道:“她出言不敬。” 唐佳人小声地为自己申辩道:“奴婢刚进府,也不知道谁是谁。” 秋江滟很想吼一句,你不知道就瞎喊?!你瞎啊?!可惜,她不敢。她只能看向端木夏,委屈地道,“夏郎……你要为宠儿做主啊……” 端木夏对唐佳人道:“说话注意些,且夸一夸她。” 唐佳人想了又想,终是挤出四个字:“胖压群芳。” “噗嗤……”有人笑场了。 羽千琼的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笑了。 习夫人依旧不动声色,仿佛置身在热闹之外。 王妃和世子妃皆扫视唐佳人一眼。 二王爷忍俊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见王爷笑了,自然也陪着哄然大笑。 这一笑,把原本就恼羞成怒的秋江滟,笑得几乎抓狂。她想要掀桌子,想要杀人!不知为何,她自从随意吃喝后,不但身体日渐圆润,且脾气越发暴躁。她唯有紧紧攥拳,拼命克制,才没有当众杀了那贱人! 笑过后,二王爷也觉得自己太过分,没有考虑到秋江滟的心情,尤其是,见她脸色发青,便知气得不轻。他收敛了笑,道:“你且说说,你试菜都是这种吃法?” 唐佳人回道:“是的王爷。您有所不知,这毒啊,有的下到了皮上,有的下到了肉里,还有的直接注入到骨头里,当真是防不胜防啊。为了主子的安全,奴婢愿意以身试毒。” 二王爷眯眼道:“这么说来,你是有功喽?” 唐佳人道:“奴婢可不敢邀功。奴婢负责端那鸽子,却发现它的颜色不太正。奴婢就想,奴婢刚到王府里寻了份差事,可不能出了差头。于是,奴婢就壮着胆子尝了尝那鸽子。本就是吃了一口,结果,奴婢担心整只鸽子都有毒,生怕王爷吃后出状况。奴婢就想,王爷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一只鸽子,于是一狠心,就将其都吃光了。奴婢是个实诚人,没想着丢掉骨头,而是将其端上来,证明奴婢试过毒了。还望王爷不要怪罪。以后……以后若还需要奴婢试毒,奴婢还是愿意豁出性命为王爷试毒的。” 这翻话说得实在是太好听了,以至于到底是真是假,二王爷都懒得计较。他心中暗道:这是个人才啊,或可一用。 正文 第七百八十二章:你来服侍 有人登高一呼百应,尽显王者风采,令人俯首称臣。也有人身为二等婢女,能凭借一颗清醒的脑子和伶俐的小嘴披荆斩棘,令人惊艳不已。 二王爷对唐佳人的表现十分满意,温和地赞道:“不错。”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谢王爷赞。” 二王爷挥了挥手,示意赵胜武和二等婢女们都退下,关于偷吃之事不了了之。 端木夏松了一口气,在膝盖上偷偷擦拭掉手心的汗水。 二王爷看向羽千琼,道:“来人啊,把本王那坛子百年竹叶青赠给他。” 整个王府都知道,第一门客在王府是没有姓名的。王爷口中的“他”,指的便是第一门客。这既是殊荣,也是一种近乎于变-态的占有。他不给他名字,所以别人永远不能叫他的名字。一个“他”字,在别人口中十分普通,在二王爷这里却十分不同。许是这份不同,令人嫉妒,羽千琼又不想经营和其他门客的关系,所以总处于被排挤的位置上。 奴才将酒坛子抱上来,恭敬地送到羽千琼手中。 羽千琼接过酒坛子,站起身,绕过椅子,单膝跪下,道了声:“谢王爷赏赐。” 二王爷勾唇一笑,温文尔雅地道:“起来吧。可还记得,本王说过要罚你?” 羽千琼站起身,道:“请王爷处罚。” 二王爷道:“既然酒已经赏给你了,你就喝光了吧。” 羽千琼面不改色地应道:“谢王爷惩罚。”伸手拍碎泥封,抖下覆盖在封口的红绸,一阵清冽的甘芳如同诱人的小妖精,从酒坛子里钻出,诱人同舞。 有那嗜酒者闻到这个味道,忍不住吞咽起口水。 羽千琼举起酒坛子,就要豪饮入口。 二王爷又道:“牛嚼牡丹便是如此。你呀,过来坐下,吃吃喝喝才得快活。”二王爷说这话时,有种不一样的亲昵和打趣在里面,不知情的人听了,定会认为二者关系非比寻常。 羽千琼心如止水,应道:“诺。”回到桌前坐下。 二王爷道:“来人,给他满上。这酒可要一碗接一碗的喝干净才好。” 羽千琼将酒坛子放在桌子上。 绿蔻离羽千琼最近,正要上前服侍,就听二王爷对唐佳人道:“你过去。” 唐佳人应道:“诺。”她来到羽千琼的身侧,从桌子上拿过酒坛子,给羽千琼倒酒。 羽千琼的视线落在那晶莹剔透的酒水上,耳朵里听着那酒水倾倒的声音,心里第一次涌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想要即刻挣扎出这种无所不在的禁锢。他想:若唐佳人动手刺杀王爷,他……定会全力以赴,与她联手。至于肩膀上扛着的那些东西,都可以见鬼去了! 唐佳人倒上满满一碗酒后,道:“大人,请。” 羽千琼回过神,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触碰到酒碗边缘。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问:“大人,用奴婢试毒吗?” 羽千琼抬起眸子,看向唐佳人。 四目相对,看似平淡无波,实则却是无声胜有声,让对方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在作战,而是协同合作。所以,彼此都要好好儿的。 羽千琼平淡地收回目光,和以往一样,连句回答都没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拒绝之意。 二王爷的本意是让唐佳人给羽千琼倒酒,可她素来会自己找事做,自觉地拿起筷子,开始给羽千琼布置菜,口中还道:“二王爷说了,吃吃喝喝才快活,大人吃两口呀。” 这话若是其他婢女说出来,定是没规矩的。可唐佳人已经能做出偷吃这种事,规矩在她这里还真提不起来。 二王爷让唐佳人服侍羽千琼,其一,源于一种变态心理。他得到羽千琼,却也不允许他得到男人该有的快活。他让唐佳人去刺激羽千琼,来满足自己想要窥视的欲-望;其二,他看多了美女,但在见到唐佳人的第一眼时,还是被惊艳了。羽千琼的反应太过平淡,反而引起他的疑心。他想借此试探二人,看看他们是否早就暗通款曲。 至于唐佳人和羽千琼的反应,倒也没什么异样。 二王爷想着唐佳人一直身在江湖,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是自然,倒也没怪罪,反而瞧着有些新鲜。 端木夏见唐佳人服侍羽千琼,心中那叫一个不是滋味。他历经千辛万苦,险些丢了富贵命,才将人带回来。结果呢?她倒好,一转身,不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就是勾搭起那不男不女的东西! 羽千琼在众目睽睽下,每吃两口菜便喝下一碗酒,如此重复了八个来回后,终是将一坛子酒水喝干净,桌子上的美食也尝了个遍儿。 羽千琼本是受了责罚,命其将酒水喝干。若是干巴巴地喝酒,一碗接一碗下去,自然显得不是滋味。可如今不同,这又是被绝色美女服侍,又是吃吃喝喝的,反倒显得羽千琼被高高捧起,坐在了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上,令人艳羡呐。 看来,男人的地位和脸面,都是靠女人撑起来的。 羽千琼放下酒碗,对二王爷道:“属下醉了,若有不当,还请王爷见谅。”言罢,站起身,竟向外走去。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脚步却偶尔会踉跄一下。 二王爷望着羽千琼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才收回目光,对众人道:“本王在此,你们多有放不开。本王去处理一些杂务,诸位不要拘谨,尽情畅饮才好。”站起身,对王妃道,“你身体不好,也早些休息。” 王妃站起身,道:“劳烦王爷惦记。”屈膝一礼,“恭送王爷。” 众人齐齐施礼,道:“恭送王爷。” 二王爷扫了唐佳人一眼,道:“你来服侍。” 唐佳人应了一声:“诺。”心中暗道: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单独相处,岂不是给我动手杀人的好机会?说好的矜持在哪儿?说好的谋而后动在何处?一撮白毛啊,你不要这么配合好不好?我还没准备好呢。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三章:美色乱人心智否? 端木夏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攥成拳头,借以缓解他此刻内心的纠结和矛盾。他用了手段领回韵笔,原本是想讨好某个人的。这个人,可能是圣上,也可能是二王爷。在见识到韵笔的“能力”后,他决定先让其去祸害一下世子,让自己尽早上位。可当二王爷说要让韵笔服侍时,他的心竟乱了一下。他想留下韵笔。可他,又怕令王爷不悦…… 在端木夏的忐忑不安中,二王爷扫了他一眼,道:“你安排妥当后,来寻本王。” 端木夏明白二王爷口中的安排妥当是什么意思,又听他让自己去寻,心中便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笑意,口中应道:“诺。” 二王爷和唐佳人离开后,王妃直接道:“诸位慢用。” 端木夏道:“恭送母妃。” 众人齐口同声道:“恭送王妃。” 齐嬷嬷上前搀扶住王妃的一只胳膊。 世子妃道:“妾送母妃回去。”上前两步,搀扶住王妃的另一只手臂,一同离开。 端木夏道:“恭送嫂子。” 众人齐声道:“恭送世子妃。” 习夫人连个招呼也没打,默默无声地离开。 三娘对端木夏小声道:“少喝些酒,早些休息。原本说要到我那吃饭,也没见你来。” 端木夏回道:“晓得了。下午有事要忙,顾不上去吃饭。”看向三喜,“送夫人回去。” 三喜搀扶住还想要多说两句的夏三娘离去。 端木夏对秋江滟低声道:“夜深了,你先回去,我让阿潘送你。” 秋江滟羞涩地问:“夏郎你今晚可过来看我?” 端木夏怕她闹,自然要安抚一番,道:“这是自然。你且等我。” 秋江滟不放心,道:“你可不要哄骗我。” 端木夏送上一记魅惑人心的暧昧笑容,双眼含情脉脉,意有所指地道:“你放心便是。出门在外,早就想你了。” 秋江滟脸一红,点了点头,道:“宠儿也想你了。” 端木夏给阿潘使了个眼色,阿潘上前一步,道:“请。” 秋江滟在绿蔻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去。走出后花园时,她的脸色立刻变了。原本的情意绵柔变得扭曲,看起来十分骇人。所幸,她理智尚在,没有当场发作,只是低垂下头,快步离去。 端木夏与众人寒暄几句后,又敬了众人一杯酒水,这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这三桌席面明显放松了不少。 二王爷的妾侍们悄然无声地散了;男-宠们倒是一言不合就开喝;门客这一桌,都对着千里杀起哄。千里杀喝了一碗酒后,夹着屁股离开,又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另一边,二王爷已经回到住处,进入厅里,坐在椅子上。 负责照顾二王爷起居的两名小厮,虎行和闻声正要靠近伺候,却被二王爷挥手阻止,只能乖乖退到门外候着。 二人心里那叫一个纳闷啊。王爷已经许久不曾叫女人侍寝,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不过,那二等婢女确实是花容月貌,且胸-大腰细,令人看着就欢喜。 厅里,二王爷打量着垂手而立的唐佳人,柔声道:“过来,让本王仔细看看。” 唐佳人知道二王爷不但胸前鼓鼓,且不能人道,但是,他就算摸她一把,也够她恶心到吃不下饭的。 唐佳人在心里想着对策,动作就磨蹭起来。 二王爷脸色一沉,沉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唐佳人吓得一抖,立刻向前迈了一步,做出急切的样子,口中道:“愿意……啊……”脚下一扭,整个人扑向二王爷。 二王爷是有功夫在身的,倒也不惧有人突袭行刺,更何况,他这厅里还藏着供奉高手,又岂能让一个女流之辈得手? 二王爷没被唐门二坏折磨得做不了男人之前,是何等的风流啊?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抱个柔玉满怀,却不想,唐佳人抡着胳膊一顿挣扎,竟用两只手支在了他的胸上! 尽管他的胸部缠了白布带,但并没有忍心缠得太紧。被唐佳人这一怼,立刻露出原形。 但凡是人,都有不能触碰的那个点,二王爷的那个点,比旁人多了一点,就是不能让别人触碰他的胸前两点。 四目相对,唐佳人清清楚楚地在二王爷的眼中看见了杀意。唐佳人觉得,这杀意是她凭借自身努力折腾来的,就算令人心惊胆颤也要站着扛下去。再者,没准儿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唐佳人立刻做出惊讶的表情,收回手,瞪眼望着二王爷,一开口就是:“王爷是练家子吧?竟有如此大的胸肌!” 二王爷:“……” 唐佳人继续道:“阁主和二阁主的轻功一绝,武林中鲜少有人能比得了,二王爷这胸肌鼓鼓,定是练的外家功夫。二王爷……” 二王爷将茶碗摔碎,怒喝道:“放肆!” 唐佳人吓得瘫坐在地,哆嗦道:“王王……王爷息怒,奴……奴婢……” 二王爷突然上前,一把掐住唐佳人的脖子,看样子是恼羞成怒。 唐佳人没想到一撮白毛对自己的大胸如此看重,竟连提都不许人提。说实话,她觉得自己为他找了个特别好的借口,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挺胸做人,不用再缠那该死的白布条,他却不领情,活该他不男不女的活着! 唐佳人知道端木夏会来,想要尽量拖延时间,奈何二王爷掐得太紧,令她双眼发黑,不得不自救。可若动手,她怕没有逃出去的胜算。 没有时间给唐佳人犹豫。她干脆将心一横,暗道:不管了,再不动手就死他手里了! 就在唐佳人准备拼死一搏的当口,门外传来羽千琼的声音,直接就是一个字——滚! 随着那个滚字,小厮闻声发出一声痛呼,紧接着,羽千琼踢门而入,踉跄着走进厅里。 二王爷的杀心被羽千琼这么一冲,愣是冲散了三分。他松开掐着唐佳人脖子的手,看向羽千琼,打量两眼后,勾唇一笑,道:“平时不叫你过来,便从来不会主动过来陪本王说说话。今个儿醉了,却知道往本王这跑,是何意?”抬起唐佳人的下巴,“为了她?美色乱人心智否?呵……” 正文 第七百八十四章:护你在身-下 唐佳人被二王爷提着下巴,心中狂飙过一个念头——弄死他! 对,有羽千琼的帮衬,就算弄死一撮白毛,也有逃出去的可能。只是……羽千琼已经醉成这个样子,脑袋是否清醒,这绝对是一个值得考量的问题。别在她动手后,抱着她的大腿醉成狗,那就实打实拖后腿了。 那就赌一回? 行,赌吧,再不赌的话,她都快被那一撮白毛捏坏下巴了。她的肌肤愈合能力超级强悍,但骨头碎裂后能不能快速拼接至完好如初,就未必了。 唐佳人开始暗搓搓地准备,寻着最顺手的那一点,打算直接弄死二王爷。 羽千琼眯着泛红的眼睛,突然抬手指着二王爷。 二王爷挑眉问:“怎么,要反?” 羽千琼突然扑向二王爷,照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 唐佳人见羽千琼发难,眼睛一亮,就要动手。 不想,羽千琼在踢了二王爷一脚后,身子竟然一歪,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刚刚抬起的手压下不说,还将她整个人都撞得倒在地上,乱成一团。 唐佳人在心里哀嚎:羽千琼你就是一头醉酒的猪! 二王爷没想到羽千琼会踢自己一脚,痛得同时竟生出一股难言的亢-奋。 与此同时,一个灰色的人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大厅的一角,轻得好似一阵不冷也不热的风,压根就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唐佳人在与摩莲圣果的融合中,其五感比常人都要强上许多。她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为此还打了个冷颤。她用余光一瞥,隐约看见一个灰色的人影。心中暗自吃惊不已,道:这大厅里竟然还有一个人!若非他出现,否则我都察觉不到。此人定是绝世高手,能够随意控制气息。怪不得一撮白毛敢让她到身边伺候,原来是有高手暗中保护呢。若非羽千琼突然扑倒自己,这会儿被收拾的一定是自己,没跑。 唐佳人心中一阵唏嘘,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做事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她开始怀疑,羽千琼并没有醉,而是装醉。 二王爷见羽千琼趴在唐佳人身上,兴中划过异样,既愤怒又充满渴望,他脑补了一下羽千琼和唐佳人衣衫半褪,贴在他身上的画面,竟觉得身体里某个沉睡不醒的东西有了点儿抬头的迹象。 然,只是迹象而已,却并没有成为事实。 二王爷真是受过了这种不像男人的样子,烦躁得一甩袖子,指着羽千琼吼道道:“混账!你胆敢对本王动手?!” 羽千琼温热的气息落在唐佳人的脖子上,有些痒。唐佳人怕一撮白毛发疯,真收拾羽千琼,慢推了推他,用更愤怒的声音吼道:“你胆敢对王爷动脚?胆肥了你!你给我起来!起来!” 二王爷没想到唐佳人会比自己更愤怒,被她那么一吼,他的愤怒潮水反倒退了三分。 羽千琼支起身子,看了唐佳人一眼。 那双眼已经泛红,带着不可言说的朦胧醉态,好似桃花沾染了酒气,靡丽而微醉。然,相对视的那个瞬间,唐佳人却清楚的感觉到,他眼中的一丝清明。 他是特意来救她的。 正如二王爷所言,羽千琼从来不会主动来寻二王爷说话。他此番前来,为得是她。 唐佳人的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竟有些酸涩。 她知道二王爷对羽千琼有着超乎寻常的想法和念头,生怕他被二王爷给收拾了,忙用力推他。 不想,羽千琼竟然身子一软,又将自己拍在了她的身上。 唐佳人仰望天棚,希望掉下一块瓦片,砸在一撮白毛的头上,让他两眼一闭啥都看不见吧。或者,砸坏他的脑子,让他对情敌温柔点儿。 果然,羽千琼再次扑到唐佳人身上的画面刺激到了二王爷。他与羽千琼相处时,最不喜欢别人参与其中,可如今竟夹杂着一个美艳婢女,着实令他嫉火中烧。他喝道:“你给我起来!”一伸手就去扯羽千琼。 羽千琼含糊地哼唧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回手就扫了二王爷一巴掌,正好扫在他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真响。 二王爷这辈子还没被人打过脸。突然挨了这一下,令他不敢置信,以至于愣了愣神。待他反应过味后,气得扑上去,对着羽千琼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唐佳人被羽千琼互在身下,亲眼目睹二王爷如同疯了踢打羽千琼,而羽千琼却如同醉了般,毫无反应。只有唐佳人知道,他还清醒着。他悄然调整了一下身体,将她完全保护在身体之下,不让二王爷踢打到她。 唐佳人望着那些好像对自己砸来的拳头、踹下来的脚,以及一撮白毛那扭曲的嘴脸、歇斯底里的表情,都让她想吐。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身体疼痛,可心里却扎了把钝刀子,每跳动一下都要痛苦不堪,若能不跳动,也许会好受一些吧。 面对这样一个疯狂、残忍的主子,羽千琼会不会经常有杀了他或者自杀的想法?一定会的。可惜,他办不到。一撮白毛身边有绝顶高手保护,他动不得他分毫。好可悲啊……他只能像条死狗,默默忍受,不敢反抗。连要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得靠装醉、忍痛。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笑了。 二王爷已经陷入疯狂之中,却被这突然绽放的笑颜打断。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稳了稳情绪,盯着唐佳人的眼睛,问:“你笑什么?”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回道:“奴婢就说王爷是练家子吧,瞧王爷踢打人的样子,果然精神抖擞、张弛有度。” 被倾城倾国的美女夸奖,总是令人愉悦的。尽管这份愉悦里面,带着几分嘲讽之意。 二王爷深吸一口气,道:“滚。” 唐佳人推了推羽千琼,道:“滚!” 二王爷额头上的青筋蹦起一根,喝道:“滚!” 唐佳人继续推羽千琼,厉声吼道:“王爷让你滚呢。快滚!” 二王爷眯眼道:“本王让你滚!” 唐佳人装傻,推了推羽千琼,道:“他先滚,奴婢才能更好、更快、更利索地滚。” 正文 第七百八十五章:可堪大用的能力 二王爷被唐佳人这马屁精的样子逗笑,戾气散了不少。他坐回到椅子上,揉了揉被打痛的脸,不阴不阳地道:“看来,他倒是很喜欢你。” 唐佳人一个用力推开羽千琼,站起身,慌乱地道:“不敢不敢,奴婢是公子的人,谁喜欢也没用。”这个时候不拉端木夏下水,更待何时? 刚走到门口的端木夏听到这话,脚步微顿。 虎行道:“公子来了,奴才这就是禀给王爷知晓。” 端木夏客套了一句:“有劳。” 虎行推门而入,不消片刻又转身出来,请端木夏进去。 端木夏没想到,大厅里不但有唐佳人,还有乱醉如泥的羽千琼。他从羽千琼的身边走过,对脸色颇为不好的二王爷施礼,道:“父王。”心中暗道:韵笔的战斗力果然不同凡响,能把父王气成这个样子却还活着的人,当之无愧为人才。 二王爷找来端木夏本想说说韵笔的事情,这会儿也没了心情,沉着脸道:“把人带走。” 端木夏应道:“诺。” 唐佳人会跟端木夏离开吗?自然不行。她得确保羽千琼安全了才好离开。对于战友,她是非常照顾的。 因此,她也跟着应了声:“诺。”一伸手,扯起羽千琼的一只脚,就往外拖。 那份生猛,看得二王爷和端木夏目瞪口呆啊。 端木夏问:“你干什么?” 唐佳人自然地回道:“王爷说让把人带走。怎么,我拖的方式不对?” 端木夏暗道:不是拖的方式不对,是不应该拖着走吧? 原本,端木夏十分确定王爷是让他把韵笔带走,如今被其这么一搅和,他又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确定了。 端木夏看向二王爷,但见他的脸皮抽动一下,开口道:“滚出去。” 唐佳人看向端木喜,瞪着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在说:你爹让你滚?你滚吗? 端木夏回过神,终于明白二王爷的意思,生怕他将韵笔给咔嚓了,忙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外拖。 唐佳人抓着羽千琼的脚踝不放,也往外拖。 二王爷抓起茶碗,摔在地上。 端木夏和唐佳人停下拖拉,乖乖站定。 二王爷眯眼打量着唐佳人,对端木夏道:“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人?” 端木夏绷着身子,低垂下头,没敢搭话。 二王爷继续道:“给本王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端木夏一僵,抬头看向二王爷,见他并没有一点儿晚笑的意思,便知道韵笔确实将人气到了。他略一思忖,开口道:“回禀父王,孩儿发现此女十分不凡。” 二王爷淡淡地问:“如何不凡?” 端木夏看了唐佳人一眼,回道:“她有种能力——气死人。” 二王爷的眉角一跳,就要发火,可转而一想,又觉得端木夏所言非虚。 端木夏将自己是如何被唐佳人气到生病的事讲述一番,而后道:“正因此,孩儿才想着将人带回来,兴许能有大用。也正是因为她有这种特质,所以,尽管她天生貌美,孩儿也不敢将其献给父王。若非今晚出了差错,她也只是府中一个二等婢女,等到时机成熟,再将其送人。” 二王爷觉得端木夏没有说谎。他沉吟片刻,问:“你打算把她送谁?” 唐佳人转头看向端木夏。 端木夏想把唐佳人送给世子,但此时此刻这个想法已经无法成立。他只能道:“孩儿没想到,还请父王做主。”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看向唐佳人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终是收敛了怒火,道:“你先回去。今晚发生之事,若有一字落入别人耳中,你便做好当花肥的准备。” 唐佳人乖乖地点了点头。 可不知道为什么,二王爷见唐佳人如此乖巧,却并没有多开心,反而又有了发火的迹象。他挥了挥手,略显疲惫地道:“出去吧。” 唐佳人屈膝一礼,应道:“诺。”转头看向端木夏,道,“公子,奴婢不死故意把你气生病的。奴婢是公子的人,一心为公子好。” 端木夏很想一巴掌把唐佳人拍出到门外去。这个时候不走,在这里唠唠叨叨,是要等着王爷发威吗?!她已经坏了自己的好事,却还不自知,真是气煞人也!若非为了她,他怎会对王爷坦言她那特有的能力?若没有坦言,他便能将其送到世子面前去。世子一直对外宣称身体不适,可自己却知道,并非如此。他直觉认为,王爷和世子之间有些猫腻,自己却被屏蔽在外,不能得知真相。唯有弄死世子,自己才能成为王府未来的主子。眼下希望破灭,她还敢在这里吧啦吧啦说个没完没了,真当他好脾气吗?! 端木夏瞪眼看向唐佳人,道:“不走是吗?” 唐佳人感觉到了危险,怕自己再折腾下去真的会没有好果子吃。她心中惦记羽千琼,不知他这会儿是醒着还是昏睡,唯有装出不悦的样子,使劲儿丢下羽千琼的脚,一扭头就往外走。 敢在端木夏和二王爷面前发脾气的小女子不是没有,迄今为止还活着的,唯有秋江滟一个。如今,唐佳人成了另一个。 腿被摔了一下,羽千琼哼了一声,试图爬起身,却又跌倒在地上。 端木夏看了眼羽千琼,又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阴测测地道:“她那张脸还真有保命的作用。” 端木夏垂眸道:“孩儿带她回来,便是看中了这一点。世间不缺美丽的女子,可像她那种,既能绝艳天下,又不带刺只带毒的女子,实在罕见。” 二王爷琢磨道:“不带刺,只带毒,呵……形容得不错。你可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世?是否如她所言没有虚假?” 端木夏回道:“孩儿已经派人去调查。前去之人还没有回来。”转而问道,“若她所言属实,父王准备如何用她?” 二王爷慢慢勾起嘴唇笑道:“若她身份清白,便想个法子送到太子身边吧。想来,太子定会当她是宝。” 端木夏赞道:“父王英明。” 二王爷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端木夏应道:“诺。父王也早些休息。孩儿见父王在家宴上没有吃什么,派人做了一碗素面给父王暖暖胃。” 二王爷的脸上见了笑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端木夏瞧了眼动也不动的羽千琼,转身离去。 正文 第七百八十六章:欲与浴 端木夏追上唐佳人,冷脸道:“跟我来。” 唐佳人根本就不想离开此地,她像等羽千琼出来。虽然她明明晓得一撮白毛是个废物了,但一想到他会抚-摸羽千琼,她都觉得难以忍受。羽千琼是为了救她讲自己送入虎口,她不能拍拍屁股看热闹啊。她准备数一个百个数,如果羽千琼不能自己出来,她就“惹事生非”,将其救出来。嗯,不惜代价! 令人气恼的是,半路杀出来一个端木夏,让自己跟他走。去哪儿?聊啥?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不太熟的,要保持距离好不好? 唐佳人在腹诽中跟在端木夏的身后,慢吞吞地向前走。 端木夏回头瞪唐佳人一眼,她立刻快走两步。端木夏向前快走,她又开始慢吞吞的挪动。端木夏深觉二王爷说得对,她的那张脸救了她一命啊。 端木夏突然停下脚步,唐佳人立刻站定。 端木夏一转身,蹭蹭往回走来几步,来到唐佳人面前,一抬手,狠狠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唐佳人哎呦一声,捂住额头,满眼哀怨地望着端木夏。 端木夏抖着食指,气恼地道:“你是我的人,哈?!你是我的人,为何不听我的话?让你来书房寻我你不来,偏偏跑到花园里去。” 唐佳人嘀咕道:“奴婢想去书房了,可不知道书房在哪儿。想寻人打听,又不见人。好不容易见到人,又被派去送美食。好不容易送完美食,又出了那些事儿……” 端木夏又戳唐佳人的额头,恨声道:“你就作吧!” 唐佳人揉了揉额头,道:“你就戳吧。把我戳傻了,看你还能把我送哪里去?!” 端木夏虚点唐佳人两下,愤愤地收回手,一甩袖子,扭身,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后,又折返回来,拉着唐佳人的手腕,愣是继续大步前行。 唐佳人不情不愿地跟着,道:“去哪儿啊?” 端木夏道:“睡觉!” 唐佳人问:“怎么睡?和谁睡?” 端木夏被唐佳人的话惊到了。他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皱眉道:“你……”他本想说,你非完璧,可稍做联想,便认定她非完璧。如此美艳的女子,哪个男人不想占为己有?她在百川阁里做婢女,那两位阁主又岂会放过她? 唐佳人继续问道:“你不用陪胖压群芳的宠儿姑娘同睡?” 端木夏顿觉心口有些堵。该死的,他竟从韵笔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 没错,这丝怜悯令他肝火旺盛,想要砸些东西发泄一下。也正是这丝怜悯,令他认识到,自己竟然和韵笔一样,都是奴才。他是权势的奴才,甘愿服低做小,甘愿虚情假意,甘愿用柔情蜜意哄一个未来。而韵笔,是他的奴才,也必须服低做小。那么,她是否也对他虚情假意?是否正在用柔情蜜意哄一个未来? 这个认知,让端木夏十分烦躁。 他干脆甩开唐佳人的手,粗鲁地道:“滚回去!” 唐佳人心中一喜,应道:“诺。” 端木夏警告道:“王府不比它处,乱走乱看会要命的。” 唐佳人乖乖点头。 端木夏见她如此乖,立刻不放心了。在他的认知里,但凡韵笔表现得乖巧,定要生出是非。他干脆喊出送完秋江滟回来的阿潘,道:“送她回去。” 阿潘从阴暗处走出,应道:“诺。” 端木夏头也不回地向着秋江滟的院子走去,阿潘与唐佳人一言不发地向着三娘的院子走去。 到门口时,阿潘突然开口道:“你真好看。皮好看,肉也嫩,血的味道也一定很好闻。” 若是一般女子听到这话,定要吓得不敢吭声。唐佳人非但不怕阿潘,还想着要如何弄死他。于是,她开口道:“我自然是极好的,却不是你这种低贱的蠢货有资格触碰得到的。”留下一个轻蔑嘲讽的眼神,关上房门,挡住阿潘那阴森的目光。 阿潘怪异地一笑,转身离开。 唐佳人听见这种笑声,打心里有些发毛。她感觉过阿潘的气息,觉得自己可以凭借两只烤鸡打倒他,却不知道他这么笑的自信源于何处? 唐佳人没空细想,在阿潘走后立刻拉开房门,偷偷摸摸地潜入黑暗中。 二王爷的大厅里,二王爷如同一条毒蛇,一动不动地盯着羽千琼。 羽千琼脸戴半副面具,一张唇红得好似要滴血。他的四肢修长,腰肢纤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是那般的毫无设防,与平时的谨慎相比,是如此的诱人。 二王爷站起身,走向羽千琼,弯下腰,将人抱起来。他的动作是那般的轻柔,就仿佛在捧着易碎的心爱之物。谁又能想象得到,刚才是谁在拳脚相向,是谁恨不得将那珍宝踹坏、捶碎?对于某些人而言,所谓的喜欢都只是自己的附属品罢了。 羽千琼被抱起来的时候,眼皮抖动一下,看起来有几分不安,却没有醒过来。 二王爷将人抱进由和田玉打造的浴池中,轻轻放在塌上。 水汽萦绕中,二王爷抽走羽千琼高高束起的发冠,让那一头青丝散落开来,飘荡在浴水之上,湿了发尖。 二王爷的呼吸重了三分,再次对羽千琼伸出手,摘下他脸上的半副银面具。 羽千琼那被划伤的半张脸,十分突兀地显露出来,在他格外柔软的外表下,显得狰狞几分。 然而,二王爷却并不觉得丑。 他觉得,遍体鳞伤的羽千琼,有种与众不同的美。他就像是一把残破的宝刀,明明锈迹斑斑,又染了猩红下血迹,可骨子里的傲然,却有睥睨天下的气场,令人爱不择手,想要剥掉那些斑斓与掩饰,看见他的诱人之躯。 二王爷就像窥探珍宝的小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要去剥羽千琼的衣裳。他的手指刚触碰到羽千琼的衣领,羽千琼就如同被蜇了一般瞬间弹身而起,哇地一口,吐在了二王爷的身上。 二王爷微愣,转而扬起手,一个大耳刮子掴在了羽千琼的脸上,将他的一张脸打歪。而后一脚踹去,将其踹入浴水中。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七章:一池情涩 羽千琼的墨绿色衣裳在浴水中起起伏伏,好似一朵绿色的曼珠沙华,在浮浮沉沉。 二王爷走进浴池,刚想扯掉满身污秽的衣物,却看见羽千琼已经从水中站起身,静静旳看着他。黑色的发丝和墨绿色的衣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将他单薄而修长的身形显露出来,衬得他肌肤越发白皙、红唇越发艳红,眼越发黑沉……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疑惑和防备,整个人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谨慎与清冷。 二王爷身为主子,自认为没有解释的必须。他心中烦躁,直接骂道:“滚!” 羽千琼的身子晃了晃,一步步走出浴池,捡起被扔在一边的面具,戴在脸上,挡住那即将红肿的脸颊。 他一步一个湿脚印地走出浴室,穿过大厅,走出房门,看似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突然加快速度,直奔唐佳人的所在。 在经过一个池塘时,他看见一个人影,与自己一样,正围着池塘向彼此相反的方向奔跑。 羽千琼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停下脚步,隔着一池的碧色,望向对面那个人。 唐佳人边跑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生怕惊动了护卫,眼角余光一扫,感觉到有人与自己一样正在奔跑。她心思一动,扭头望去。月夜下,那人的身影只是一个模糊的黑影,但她却已经停下脚步,隔着倒影在池中的月亮,轻轻地笑了。 他没事,真好。 羽千琼知道,那站在对岸的人,是唐佳人。 他为她而去,她为他而来。来来去去,却始终无法交集。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她是否安好,却不敢迈出这湿淋淋的一步。他的傲气只是掩盖自卑、自弃的武器罢了。他在二王爷的面前,只是一个尚能一用的玩物罢了。他不敢想象,若哪天自己变成一个无用的废物,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他的感情连同他的命运,早就在他断指的那一天,都应断个干净。 他想要她,却让她看见自己不堪的一面。 他以为自己可以让她幸福,实则却是朝不保夕,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感情。 他只是一个狗奴才罢了,任打任骂,还要被众人嘲讽是个宠儿。呵…… 这身倔强,终究是殇。 无论多少年,他都会记得,曾有一名女子,为他而来,要杀了王爷! 羽千琼转身离开,将自己隐在黑暗之中。 唐佳人本想偷偷摸过去,问他伤势如何。可不知为何,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似乎已经融入到黑暗之中,拒绝着她的靠近。 唐佳人不知道此时此刻,羽千琼在想些什么,但她却有着说不出的心酸。 这种感觉,她很少会体会到。她一直被休休保护得很好,教得更好。这世间能让她心酸的事,实在太少。休休总对她,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不舍,更没有什么值得她伤心难过,哪怕有一天,他不在了,她也可以在掉几滴眼泪后,继续笑着享受美食,游遍山水。 这话她信了,并深以为,正当如此。 可今晚很奇怪,对面那个模糊的黑影让她心酸了。 这是不应该的。 唐佳人眼瞧着羽千琼转身离去,眉毛皱起,面露不解。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原路返回,向着三娘的院子走去。 羽千琼从阴影处走出,摘下脸上的银色面具,望向唐佳人的背影,将面具紧紧扣在胸口。他的半张脸已经显露出青色的手印,在树影下斑斓成一朵支离破碎的印记。 身不由己真是可恨,命运无情最是可杀! 月影西斜,羽千琼重新戴上面具,穿着贴身的湿衣,转身离去。夜风凉,穿衣入膛。 这样的夜晚,与以往每一个夜晚一样,月亮升起到一个最高点后,然后慢慢滑落,等待天明,却又与每一个夜晚不同,因为不同的人踏入不同的命运里,会发生不同的故事,纵使改变不了未来,却能改写人生短暂的结局。 秋江滟的梧桐阁里,被翻红浪,端木夏抱着秋江滟肉滚滚的身体,努力耕耘。 一番云雨后,秋江滟问端木夏:“夏郎,你真喜欢人家玉润珠圆吗?” 端木夏道:“被你活埋的那个婢女,难道不是圆润可爱的?” 秋江滟一惊,思忖片刻,小心地问:“你怎认定是我?” 端木夏道:“你在我心中,我又怎会不知你做事的手段?” 秋江滟又问:“你不怪我?” 端木夏笑着抱住秋江滟,再次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只爱她一人。 秋江滟为端木夏的独特喜好而开心不已。哪个女人不想吃遍美食,不过是为了男人的宠爱刻意控制食欲罢了。只要端木夏真心喜欢,她愿意一路圆滚滚地胖下去。 青峰轩里,世子妃丢下头上的鲜花,躺在床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看似睡着了。 彩蝶吹灭蜡烛,轻手轻脚地躺在外间的塌上。 世子妃睁开眼,从枕头下拿出端木夏送得胭脂,偷偷把玩着。 世子的窗户上,悄然投影出一个人影。那影子有颗巨大的头,看起来就像鬼怪。 阿潘对着窗户低语几句。 窗内发出十分怪异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 这声音听起来既像鸽子的叫声,又像水冒泡的声音,还像人被掐住喉咙后的笑声,有些费力。总而言之,听在耳朵里十分不舒服,堪称毛骨悚然。 阿潘听后,一点头,转身离开,如同来时那般悄然无声,鬼魅得好似一个影子。 倾雪楼中,齐嬷嬷半跪在地上,手捧布巾,将王妃的双脚仔细擦拭干净,轻柔地道:“老奴好多年没见过那么动人心魂的人儿了。” 王妃收回家脚,缩到床上,倚在靠枕上,翻开一本经书,慢慢看着。 齐嬷嬷端着水出门去倒。 王妃放下经书,双眸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忽明忽暗,颇为深沉。 齐嬷嬷去而复返,拿起剪刀,去剪过长的灯蕊。 王妃突然开口道:“阿齐,你说她像谁?” “咔嚓……”齐嬷嬷一剪刀下去,将外露的灯蕊全部剪断,屋里瞬间陷入到黑暗之中。 正文 第七百八十八章:月白祭崖之秘 秋城,黑崖。 秋月白站在烈烈风中,白袍拍腿,发出啪啪声,不绝于耳。 从客栈分开后,他便回到秋城,每晚子夜准时出现在黑崖之上,既不言语也无动作,只是静静站着,望着天边那轮或明或暗的月亮,看着它慢慢落下,沉入黑崖,才转身离去。 今晚,他像往常一般站在黑崖上,眺望月亮。 眼瞧着月亮一点点的挪动,就像催促某人早起时,她那一脸不愿的磨磨蹭蹭。 一声叹息从黑崖下传出,若有若无,很快便消散在风里。 秋月白的睫毛轻轻一颤,慢慢垂下眼眸看向那无尽的黑暗。 一名男子手持金刚爪悄然无声地攀爬在陡峭的黑崖峭壁上,如同一只灵巧的猴子,很快来到地面,出现在秋月白的面前。 这是一个个头矮小的老者,大约六七十岁,脸上三撇胡须已经花白,一头黑白参半的头发扭成发髻,整整齐齐盘在头顶。他穿着一身褐色短打,裤腿处缠着黑色绑腿,腰间系着黑色腰带,脚蹬一双黑布鞋。他的双腿有些罗圈,膝盖向外,形成一个弧形。不知是因为常年在峭壁上爬来爬去的原因,还是天生如此。老者的双手上戴着金刚爪,黑中泛着淡淡的绿色,看起来颇有重量,不是俗物。 秋月白看见老者,施礼,尊称道:“岐伯。” 老者岐伯立刻向一侧避开,道:“使不得。公子是主,老奴受不起。”言罢,就要给秋月白跪下。 秋月白拦下岐伯,道:“岐伯能来见我,月白已经感激不尽。” 岐伯的脸上划过一丝羞赧之色,道:“公子何出此言。公子想见老奴,只管招呼便是。” 秋月白松开搀扶住岐伯的手,眺望向那一轮明月,淡淡道:“岐伯,你从小照看我长大,家君先逝后,又来为其守灵,最是劳苦功高。” 秋月白小时候,岐伯负责他的起居,照顾得最为细心。岐伯自认为比较了解秋月白,实则……却是看不透啊。然,秋月白此番前来到底为何,他却隐隐能猜到六分。只是这六分,就足够令人心惊胆战的。 岐伯收回凌乱的心思,谦卑地回道:“公子谬赞,这都是老奴当做的。”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看向岐伯,道:“岐伯负责守陵,却不知守到哪里去了?” 岐伯微愣。 秋月白继续道:“我在这里等候了十三日,却始终不见岐伯出来采买。难道,还有其它路通往外面?” 岐伯知道瞒不过天资聪慧的月白,干脆不说话。 秋月白嗤笑一声,道:“呵……看来,我对自家的黑崖还是不够了解啊。” 岐伯望向秋月白,欲言又止地唤了声:“公子……” 秋月白眺望向远方的月亮,道:“公子?岐伯当我是谁?岐伯要的是什么?又可知我要的是什么?” 岐伯有些慌了,忙道:“公子万万不可多想。” 秋月白突然转身看向岐伯,厉声喝道:“如何不多想?黑崖大火之日,你去了哪儿?!崖下关押佳人之时,你去了哪儿?!家君坟墓被盗,你又在何处?!” 一声声的质问,令岐伯无言以对。他只能噗通一声跪下,以额触地,道:“是老奴玩忽职守,请少爷惩罚。” 秋月白垂眸看着那头发灰白的老者,眼神有了冷意。 岐伯的身子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有言语。 秋月白收敛了怒火,恢复成以往冷静的样子,淡淡道:“面对我的种种质问,岐伯不想解释一二?” 岐伯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垂眸盯着岐伯的眼神,道:“岐伯是否认下,坟墓被盗之事?” 岐伯的眸子闪动,却没言语。 秋月白冷冷一笑,从袖口抽出匕首,直接扔向岐伯。 岐伯一伸手,接住匕首,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却很快恢复平静。他道:“老奴贪酒,总爬上黑崖去寻酒水解馋。偶尔喝酒误事,醉倒几天,竟被贼人偷走老爷的陪葬品,本想向公子请罪,却怕责罚,便……私下追讨陪葬品。如今已经追得七七八八。而今得了这把匕首,老奴也可以以死谢罪了!”言罢,扬起匕首,就要刺入腹中。 秋月白踢起一块石子,打在岐伯的手腕上,迫使他丢掉匕首。 岐伯羞愧地道:“公子何必留老奴这条贱命!” 秋月白用脚尖挑起匕首,伸手接住,视线落在匕首上,淡淡道:“岐伯若真想死,为何不跳崖?” 岐伯微愣。 秋月白苦笑道:“岐伯啊……我还有一问。手握此匕首之人,想要了结我的性命时,岐伯又在做什么?!” 岐伯瞬间皱起眉,眼中划过疑惑之色,不像作伪。 秋月白收回目光,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就像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干脆一扬手,将匕首扔进黑崖之下。 岐伯慌道:“公子!” 秋月白不看岐伯,道:“劳烦岐伯给家君上一炷香,且转告家君,就说,若他活着,儿愿尽孝;若他不在,魂请安息。明年这个时候,儿会带他的儿媳唐佳人一同来祭拜他。” 言罢,迎着风一步步走远。 岐伯伸出手,似乎想要叫住秋月白,最终却垂下手,重重一叹,暗道:公子长大了,终于有了自己喜爱的女人,却……是她。 岐伯站起身,轻轻一跃,跳下黑崖,用金刚爪抓着陡峭的断壁,下到黑崖之下,去寻匕首。 黑崖下,已经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乍一看,背影和秋月白竟有五分相似。 岐伯立刻跪下,施礼道:“主子,公子他……” 白衣人一抬手,岐伯闭上嘴。 白衣人的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静静把玩着匕首,看样子爱不释手,却突然用手指将其掰段,随手飞射入悬崖峭壁中,隐了踪迹。 削铁如泥的匕首,竟被他轻易掰段,如此功力,当真是睥睨天下。 白衣人脚蹬断壁面,在几个纵跃间,消失在裂缝中,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岐伯站起身,重重一叹,一步步走入黑暗中,消失了身影。 正文 第七百八十九章:谁还不是宅斗高手? 天亮了。 唐佳人身为二等婢女,本是有很多活要做,可这王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自然知道她得了主子青眼,或早或晚要向上走一走的,所以也没人叫她起来干活。 唐佳人一觉睡到中午,起床洗漱后,正好赶上午膳。 王府中奴才们的伙食虽不是多精致,但却是荤素搭配,味道不错。 唐佳人吃饱后,一抹嘴,准备扯上三娘到府中各处转转,不想三娘要午睡,她只能一个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在府中溜达着消消食儿。 她有心去看望羽千琼,却又以不知他住哪里为借口,打消了这个念头。经过昨晚,她与羽千琼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若说亲近,她却能明显感觉到,他不想见她;若说陌生,他却故意惹怒一撮白毛,转移他的怒火,然后将她密密实实地护在身下。 唐佳人有些烦躁,甩了甩头,却与绿蔻的眼神相撞。 唐佳人冲着绿蔻眯眼一笑,那眉目弯弯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无害。实则,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自己被困在黑崖下,绿蔻是如何喝她血液的。如今,绿蔻变得肤白貌美,想必和她的血液有关。欠她的,总归要还给她。能在这里遇见,真好呢。 绿蔻穿着一等婢女的衣裙,静静站在花海中,她见唐佳人对自己笑,也回以一笑,看起来倒是很和善。 绿蔻拎着篮子走到走到唐佳人面前,道:“姑娘可是出来采花的?” 唐佳人本不是,可这会儿也无事可做,便点头应道:“正是。”扫了眼绿蔻手中的花篮,里面已经有三五只花朵。不过,那花瓣已经微微打蔫,看起来应该是被剪掉有一会儿了。唐佳人心如明镜,晓得绿蔻这是在故意等自己。于是,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了。 绿蔻笑道:“太好了。我们一起吧。” 唐佳人点头应下,和绿蔻一同踏入花海,边折花边聊天。 绿蔻道:“这朵粉色的真好看,却不如姑娘的颜色靡丽。” 唐佳人笑道:“别夸我,你也长得很好看呀。” 绿蔻摸了摸自己的脸,羞涩道:“远远比不上姑娘。” 唐佳人道:“那倒是。” 绿蔻没想到唐佳人如此自负,微微一愣,弯下腰,剪下两朵花,放入花篮中,借此遮掩一下神色上的不自然,而后继续道:“像姑娘此等容貌,定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 唐佳人一跺脚,娇羞地一笑,道:“哪有!?”转而却又忍不住看向绿蔻,略带得意地嘀咕道,“反正等我身世查明,我就……不是原来的我了。二公子已经这般年纪,王爷……王爷是要为他打算的。”靠近绿蔻,低声道,“到时候,定是热闹非凡。” 绿蔻问:“什么热闹?” 唐佳人咋呼道:“哎呀,你别问了,我不能说。”忍不住嘿嘿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绿蔻已经几乎可以确定,唐佳人口中的热闹非凡,就是纳妾。她想起秋江滟的吩咐,于是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开口道:“那可太好了。王府里好久没那么热闹了,正当热闹一番。” 唐佳人道:“昨晚不是刚热闹过吗?” 绿蔻哑然,又剪了一朵花,缓解尴尬。她道:“这里的花真是普通,不但开得一般,且品种庸俗。” 唐佳人适当地问:“哪里有好花呢?” 绿蔻脱口而出:“自然是青峰轩。” 唐佳人重复着这几个字:“青峰轩?” 绿蔻点了点头,看似随意地道:“那里不但花儿漂亮,且还住着世子呢。这王府,将来……咳……有些话不当说,不过我与姑娘投缘,说说也无妨。除了王爷,世子是这王府中最尊贵的人物。将来,你所看到的一草一木,你看不到的荣华富贵、权利滔天,都是世子的。” 唐佳人懵懂地点了点头。 绿蔻道:“只不过呢,世子不好接触,青峰轩也不是常人能进去的。”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心中存了疑惑,不明白绿蔻这是要做什么。若世子真那么好,为何绿蔻自己不往上扑?为何世子妃看起来就像没有相公一般的独行?为何她从不曾听端木夏提起世子? 唐佳人直觉认为,世子那里就是个坑,绿蔻忽悠她去,就是要活埋她。所以,得去!至于谁去,就另当别论了。 唐佳人露出思忖的样子,口中却道:“我刚到王府,对哪里都不熟,可不能乱走。” 绿蔻道:“世子的青峰轩与我们的梧桐阁都一样,位于王府的西北和南北角,都挺偏僻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是挺偏都,可见不是得宠的。” 绿蔻皱眉,道:“这话就不对了,为何住得偏就不得宠?” 唐佳人忙道:“是是是,是我说得不对,你不要生气呀。反正公子应了我,让我先住三娘的院子。我瞧那里就不错,离公子的书房不远呢。” 绿蔻笑道:“是啊,离二公子确实不远。”心中暗道:离鬼门关也近。 绿蔻伸手挽住唐佳人的胳膊,道:“这个时候主子们都要小憩一会儿,我带你到处逛逛。” 唐佳人摇头道:“不好吧?” 绿蔻冷下脸,松开唐佳人的手臂,道:“我见你昨晚敢偷吃,却也机灵,今天怎畏首畏尾的?莫不是不想与我结交?” 唐佳人立刻挽上绿蔻的手臂,到:“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怕犯了谁的忌讳嘛。好了好了,我们走走吧。” 绿蔻这才见了笑模样。 唐佳人问:“你为何对我这么热情啊?” 绿蔻回道:“我瞧你和一位故人有几分相像,自然起了亲近之意。” 唐佳人道:“那女子是姓唐吗?” 绿蔻心中大惊,仔细打量唐佳人一眼,谨慎地问:“你如何知道?” 唐佳人把忽悠端木夏那套拿出来继续用,声称阁主要将她当成唐姑娘的替身。 所谓虚虚实实,才能让敌人死得心甘情愿,唐佳人深谙其道。 两个人结伴前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二人多么合得来呢。 大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青峰轩。 正文 第七百九十章:掉入粪坑的女人 今日明明阳光灿烂,可青峰轩里却好似被镀了层淡淡的灰色,抵住光束,显得死气沉沉。乍一看,就如同进入了冥界,花在妖媚地绽放、草在疯狂地滋长,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和生命的力量。 唐佳人站在青峰轩的大门口,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说实话,这里的气息,和她上次在义庄里闻到的一样,那是带着腐臭的阴冷。 素来无法无天的唐佳人,退却了。 此地不宜久留,当撤即撤。 唐佳人向后退了一步,对绿蔻道:“到你们那儿看看吧。” 绿蔻扫了眼青峰轩里开得无比硕大的花朵,诱惑道:“世子妃很好说话,不如我们剪几只花带走吧。你瞧,那花儿开得多好呀。”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也行。你去和世子妃说,我可说不上话。” 绿蔻应下,道:“也好。走吧,我们同去。” 唐佳人与绿蔻一同走进青峰轩。她纳闷道:“这院子里怎么没有奴婢呢?” 绿蔻回道:“世子喜静。” 唐佳人在东张西望中继续前行,绿蔻突然伸出脚,去绊唐佳人。唐佳人站定,突然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痛,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言罢,转身便跑。 绿蔻愣了愣,想要去抓她,却又不好真的将人抓回来,只能跟着跑出去,道:“我也肚子痛,一起吧。” 唐佳人眉目弯弯地一笑,:“好呀。” 青峰轩里,世子的窗户纸上,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彩蝶推开世子妃的窗,望向绿蔻和唐佳人的背影,道:“那二人搞什么鬼?” 世子妃打个哈欠从床上坐起身,道:“好奇吧。” 彩蝶皱眉道:“有什么好奇的?若是好奇,住进来得了。” 世子妃用手顺了顺头发,幽幽道:“这青峰轩里也实在是太寂寥了。若有哪个妹妹愿意来,我也乐于有人陪伴呢。” 彩蝶看向世子妃,诧异地道:“世子妃要给世子纳妾?” 世子妃轻轻的一叹,道:“许是我没那个福分,不得世子欢喜。若能为他寻个容貌绝色的女子,想必这青峰轩也能热闹一些。” 彩蝶对此表示怀疑。不过,她也觉得这青峰轩太冷清了。她问:“世子妃不怕被人分宠吗?” 世子妃淡淡道:“尽说傻话。如今,这宠从何来?” 彩蝶自知失言,立刻换个话题,道:“今天的花儿开得真好。世子妃等着,奴婢去采摘几朵过来。” 世子妃道:“算了。我不喜欢那些花。” 彩蝶只得作罢。 另一边,唐佳人急冲冲地进了茅厕,蹲了一会儿后,站起身,一边哼唧一边用力踩压木质踏板,然后走出茅房,快语道:“快去吧。” 绿蔻道:“这会儿又不太想去了。” 唐佳人皱眉,问:“你不是逗我玩呢吧?一会儿说青峰轩的花好看,一会儿又追着我跑出来……?” 绿蔻怕唐佳人起疑心,再动手时不方便,便道:“哎呀,这肚子又痛上了。”言罢,快速窜入茅房。 王府的茅房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主子专用的茅房,不但堆砌着大理石,且燃着熏香,还有婢女守在一边服侍着。奴婢用的茅房,是用木板搭建的,每隔三天都有人来清理,倒也干净。 绿蔻进得比较急,脚刚踩到木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唐佳人说:“对了,你小心些,那踏板……”尚未说完,只听咔嚓两声响,绿蔻惨叫一声,跌进了粪坑里。 唐佳人惊呼道:“怎么了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绿蔻站在粪坑里,一张脸红得发紫,且渐渐有泛黑的趋势,就像中毒了。 唐佳人拉开茅厕的门,看见绿蔻那张脸,立刻尖叫道:“啊!你怎么掉粪坑里去了?!” 这一嗓子,吸引来多少人呐。 绿蔻多想扑上去,捂住那贱人的嘴,可她……脚踩软泞之物,想要拔出脚,着实不容易。 唐佳人咋呼道:“都告诉你了,那踏板不结实,你……你你……你也太不小心了!你且等着,我找人捞你去。” 绿蔻要叫住唐佳人,可一张嘴,就想吐。她只能用恶狠狠地目光,看着唐佳人离开。 唐佳人一路喊道:“来人呀,有人掉粪坑了啦!快救人呐!” 绿蔻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仰天大吼一声:“啊!!!” 这一嗓子,又吼来多少看客呀。 绿蔻好不容易爬上茅厕,心中的愤怒与仇恨已经达到无火自燃的状态。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就如同一只随时会暴起伤人的野兽。 结果,一盆冷水迎面而来,将她刚要咆哮而出的愤怒冲回到肚子里。紧接着,第二盆冷水扬了过来。第三盆、第四盆、第五盆…… 不由分说,那些看热闹的奴仆们纷纷拿出救火的热情,将臭不可闻的绿蔻冲洗干净。 绿蔻就如同一片树叶,随着水流的方向左右摇摆,前后晃动。 尊严?那是不存在的。 若非绿蔻是秋江滟的人,这样掉进粪坑的奴婢,是一定会被赶出去,绝对不会留着她继续恶心主子的。 因为无法将人赶走,所以……必须冲干净喽。 在管事妈妈的指挥下,一盆盆的冷水扬到绿蔻的身上,冲刷掉那些粪便,却冲不掉那浸到肌肤里的恶臭;冲掉了尊严,却冲不掉内心里的恨意。 待冲洗结束,绿蔻趴在青石地上,闻着肌肤里散发出的臭味,觉得自己就像一陀屎!也许,更像妓子。对,就像被剥了衣服的妓子,已经无力抵挡男人们肆意打量的目光。 待看热闹和帮忙的人相继离开,绿蔻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落水狗,狼狈不堪、虚弱无力,连摇尾乞怜都是奢侈。 得到消息的秋江滟姗姗来迟,隔着一段距离便停下脚步,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道:“你真是要笨死了!这回后,我的脸全被你丢光了!” 绿蔻透过湿淋淋乱糟糟的发,看向秋江滟。她的目光比之以往,有些不一样。就好像饿得只剩下一口气的人,看见了……人。 那是人吗?还是……肉?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一章:穷追猛打是开始 秋江滟有些惧怕绿蔻那种饿极了的眼神,收敛了几分厌恶的表情,不太自然地道:“好了好了,你起来吧,回去再好好儿洗洗。我那有夏郎送得香胰子,给你切一块,拿去用用,最是香肌去味。” 绿蔻垂下眼眸,用了吃奶的力,才从地上爬起身,慢慢向梧桐阁走去。秋江滟与她隔了一段距离,一直没有说话。 回到梧桐阁后,绿蔻去沐浴更衣,愣是洗了两个时辰,才从浴桶里爬出来,重新穿戴整齐,去给秋江滟回话。 秋江滟挥手打发掉其他负责伺候的人,开口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绿蔻道:“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想将韵笔那贱人哄骗进世子的院子,借外力去收拾她,没想到,她竟反过来设计我坠入……”攥紧手指,咬紧牙关,目露恨意,缓了缓情绪后,才放松了几分,继续道,“主子,此女心机深沉,又惯于伪装,若不除掉,早晚是个祸害。” 秋江滟抬起涂了红指甲的手,掏出手绢擦了擦指甲,笑道:“想不到,王府里来了这样一个人物。不知道她对上唐贱人,能有几分胜算?” 绿蔻的眸子沉了沉,道:“依奴婢看,二人不但长得像,手段也有几分相似,都是用些贱招。” 秋江滟微愣,放下手,坐直身子,问:“你是说,她俩是一个人?” 绿蔻皱眉道:“今天与她同行,奴婢特意抱住她的胳膊,细看两眼她的肌肤。她的肌肤上没有任何疤痕,看起来并非是唐佳人。可是主子,你身上的疤痕托摩莲圣果的福,不但完好如初,且更胜从前。” 秋江滟沉吟不语。 绿蔻继续道:“起初,奴婢也怀疑过她就是唐贱人。但今日一接触,奴婢觉得她的骨骼、身段、身高,都与唐佳人不同。” 秋江滟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绿蔻道:“奴婢只是想知道,摩莲圣果到底能改变人的什么地方?是容颜?还是身高?” 秋江滟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能美容驻颜是一定的。至于身高和骨骼,我至今没有变化。”眯了眯眼睛,恨声道,“不管是不是她,都留不得!夏郎待我与众不同,或多或少都与摩莲圣果有关。这世间,只有一个特别的存在就够了,至于其它人,都可以去死!” 绿蔻暗道:看起来只知道吃的蠢货,心里竟然明白真相,呵…… 绿蔻奉承道:“主子说得对,此事宜早不宜晚。” 秋江滟却摆了摆手,道:“对付她,还是要谋而后动,万万不能鲁莽。” 绿蔻的眸光沉了沉,暗道:果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没进粪坑里挣扎过,便不知何为报仇心切。看来,还得给她捅一刀,痛了才好。 绿蔻道:“今日那贱人说,王爷要给她做主,二公子好事将近。” 秋江滟噌地站起身,喝问道:“什么?” 绿蔻道:“奴婢问那贱人,她却不肯说,只是笑得一脸得意洋洋。” 秋江滟那张肉糊糊的脸瞬间扭曲成几个僵硬的包,咬牙切齿地道:“走!现在就会一会那贱人!”打心眼里她不认为韵笔会是唐佳人,所以想要求稳,借用别人之手杀了她。可如今听绿蔻此言的意思,二王爷有意让端木夏纳了韵笔为妾。一想到有人和自己争端木夏,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仰仗自己吃过摩莲圣果,被端木夏如珠如宝地疼着,秋江滟气势汹汹起走出了梧桐阁,有人拦着,她便用出老法子,道:“你若拦着,我就弄伤自己,看你如何交差!” 护卫得过吩咐,万万不能让她受伤,只能退让。 秋江滟这次没有单独行动,而是颐指气使地叫上护卫和四个粗使婆子,直奔三娘的夏岚阁。 此时此刻,唐佳人正端着一只大海碗,坐在长板凳上吃着饭。她那碗里不但有鸡腿,还有一个肉丸子,看起来特别丰盛。 问其原因,还要归功于下午那一战之功。 内宅的妇人着实无聊,别人的笑话那都是顶顶大的乐事。唐佳人前脚将绿蔻设计掉进粪坑,后脚这个消息就被传播远扬。三娘听到后,美滋滋地让小厨房给她做些美食,鸡腿、肉丸子,外加俩鸡蛋,那叫一个丰盛。这些对于其他夫人而言,也许都是小菜,但三娘勤俭惯了,这次出手已经算是大手笔了。 三娘早就瞧不惯梧桐阁里的一主一仆,见唐佳人一出手就收拾了一个,那叫一个喜出望外,连带着越看唐佳人越顺眼。再者,撇开这事不谈,她一见到唐佳人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像见到了老熟人。 三娘在屋里用完膳后,就抻长脖子往院子里看,希望端木夏能过来走动走动,结果,却看见秋江滟领着一帮婆子和护卫气势汹汹地冲进院子。夏三娘素来胆小怕事,一见这阵仗,立刻缩成一团,生怕别人看见她。 在来的路上,秋江滟已经吩咐过众人,这次要收拾哪个。婆子们为了在主人面前露脸,自然要使出十八般武艺收拾那个贱人。于是,婆子们一进院子就揪住一个丫头,问清楚韵笔在哪儿,便冲了过去。 唐佳人嫌屋里闷热,就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打眼就看见秋江滟带人冲了过来,她扑哧一笑,站起身,撒腿就跑。 是的,她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秋江滟,就是要活活儿气死她。 秋江滟见她敢跑,立刻亲自带人去追。可惜她忘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身轻如燕的秋江滟,而是一只被养在王府深处的宠儿。然而,人就是这么贱。秋江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始终不肯认输。仿佛追上韵笔,就能证明她还是过去那个纤细的她。 于是,鸡飞狗跳、上窜下跳。 别说世子妃了,就连王妃都从庵堂里走了出来,看着那份热闹。至于书房里的二王爷和端木夏、羽千琼,也在听见动静后,走出书房,与众人同乐。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二章:论撒泼哪家强 唐佳人一边跑一边吃,两不耽误。秋江滟紧随其后,当真是不离不弃。至于那些护卫,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唐佳人引领着秋江滟跑了一大圈后,攀爬上拱门,站定,道:“别追了行不?” 秋江滟喘息着吼道:“你你你……你给我站住!” 唐佳人道:“你别追了,再追下去,好不容易吃上来的肥肉,就要瘦下去了。” 秋江滟一跃而起,跳上拱门,晃了又晃,险些摔下去。 隔着一些距离,二王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对端木夏道:“快快,快去保护好她。” 端木夏领命,带人飞奔过去。 羽千琼不动声色地看了二王爷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若说他刚回府,看不明何谓权叔口中的灵丹妙药,这会儿却是再明白不过了。是了,秋江滟不但服下过摩莲圣果,且还吞掉了半块人骨。那骨头,想来就是某位与摩莲圣果曾融合的不幸人。 羽千琼猜测得不错,但却不晓得真相。真相就是,秋江滟被迫服下的摩莲圣果是假的,只是一颗染色莲子罢了。 另一边,唐佳人又开跑动起来。她也不用轻功,就是灵活地到处乱窜,惹得秋江滟肝火旺盛。每一次,秋江滟都觉得自己能抓到她,偏偏就差那么一点儿,就是追不上,当真是气煞人也。 唐佳人跑开一定距离后,回头看向秋江滟,咬了口鸡腿,问:“你到底为什么追我啊?” 秋江滟指着唐佳人,大口喘着粗气,道:“你你……你害绿蔻掉入粪坑,还……还出言侮辱我,这……这笔账,我们必须算一算!” 绿蔻眉头一皱,特别反感别人提起此事。 唐佳人直接道:“吃饭呢,别说这么恶心的事儿。瞧你追得那么急,还以为你要抢我鸡腿呢。”一转身,又要跑,却被赶来的端木夏堵住了去路。 唐佳人站定,也用力喘了两口,证明自己特别累。 秋江滟一看见端木夏,立刻扑进他怀里。许是跑得有些急,竟将端木夏撞得向后退了两步。好生尴尬啊。 唐佳人知道,此事又有得折腾,她当机立断,将碗中所剩不多的食物全部扒拉进嘴里,咀嚼着咽下。 端木夏一眼望去,真是差点儿让她给气笑了。这时候,还吃呢?!不过,也正是这一幕,让他又有了片刻的恍惚和熟悉感。暗道:对于食物的热情追求,她俩真像啊。若是能将韵笔喂胖,定会有七分像。 一想到这七分,端木夏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喂胖韵笔。所幸,怀中这扭动着的圆滚娇躯,拉回了他那已经严重跑偏的思绪。 秋江滟道:“夏郎,这个贱人竟然出言侮辱我,今天你若不为我讨回公道,我就……我就不活了!” 唐佳人暗道:你若是能说到做到,我还就拼尽一身机智,非要平安飘过此事呢。不过,一听就知道你瞎嚷嚷。 端木夏扫了唐佳人一眼,示意她安分一点儿,用手拍着秋江滟的后腰,哄道:“宝贝,你可不要生气,仔细伤了身体。” 秋江滟一听这话,闹得更厉害了。她推开端木夏,用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唐佳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秋江滟,实在很难想象,曾经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会变成这样。 果然,环境改变起人来从不手软啊。 唐佳人往后躲了躲,生怕秋江滟一头撞自己怀里。若自己是以前那身板子,倒也不怕秋江滟这一击,没准儿还能将她弹出去。可现在不行啊,她太单薄,完全不是秋江滟的对手。 端木夏太了解女人那些把戏,知道秋江滟就是闹他,可为了不让二王爷觉得他办事不力,只能快速安抚好秋江滟。他将秋江滟抱入怀中,对唐佳人喝道:“还不给宠儿认错!” 秋江滟扭着身子道:“跪下认错!” 唐佳人瞥了二人一眼,当即将碗一摔,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道:“哎呀我的天老爷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要被人又追又打,还得给人家道歉。江湖不是这个活法啊。这是要生生逼死江湖人呐!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进府了。你们再逼迫,我也死给你们看!反正我死了,这世间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看的人了。都说红颜薄命,都是被你们逼死的!” 别说端木夏和秋江滟傻掉了,就连尾随而至却没有靠近的二王爷和羽千琼也都被惊呆了。 论一哭二闹哪家强,坐地干嚎的女子绝对要高挂榜首的。 秋江滟挣开端木夏的怀抱,冲着唐佳人而去,怒道:“贱人!惯会做戏!”扬起手腕就要打人,却一脚踩在唐佳人摔碎的那个瓷碗碎片上,被扎坏了脚丫子,痛得哎呦一声,立刻向后退去。这一退,另一只脚也中招了,换来了又一声惨叫。 二王爷将秋江滟看成是救命的灵丹妙药,只等着她与摩莲圣果好生融合,却没想到竟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伤了。如何能不愤怒?! 端木夏也吓坏了,立刻抱起秋江滟,喊道:“快请御医过来!” 二王爷一听这话,眉头就皱起,扬声道:“且慢。”他走进人们的视线中,对护卫吩咐道,“去请大夫。” 端木夏略一思忖,就知道自己鲁莽了。若请来御医,诊出一些内幕来,是杀是留?若杀,如何向圣上交代?若不杀,又岂能容他将摩莲圣果在王府的消息带出去? 端木夏立刻附和道:“对对,快请大夫。御医虽好,但请来太过耗时,宠儿这伤却是等不得的。” 护卫领命离开,没走多远,就折返回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步让行。 端木夏正要抱着秋江滟回梧桐阁,还没等挪出去几步,就看见步让行背着医药箱,一头汗水地跑了过来。他急声道:“跟我走。”言罢,就要继续前行。 步让行应了一声,立刻跟了上去。打眼快速扫了一眼周围这环境,将情况大概了然于胸。 秋江滟却在这时耍起了脾气,道:“我不走!若不惩罚那贱婢,我哪儿也不去,就让我流血流死,受伤痛死!”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三章:纳了我吧 秋江滟吼得撕心裂肺,就仿佛受了天大的痛苦,非要讨回个公道不可。 唐佳人觉得,比嗓门自己可能拼不过她,于是干脆换了路线,将盘腿而坐的开放式坐姿调整到温婉的双腿拢于一侧,扭着身子,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扯出帕子遮着胸口,眼含泪水,楚楚可怜地道:“奴家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在王府里求生存,唯恐踏错一步踩死一只蚂蚁,最是心善不过。你喊打喊杀就算了,还要逼死人吗?奴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这般恶毒对待?幸而王爷英明,二公子神武,不会被你这副杀猪般的嚎叫吓到,否则……否则奴家只能因羞愧难当速求一死了。嘤嘤嘤……呜呜呜……哼哼哼……” 二王爷的嘴角抽了抽,端木夏抱着秋江滟的手抖了抖,羽千琼抻平嘴角,生怕自己笑出声。 步让行神来一笔,问:“怎还哭得嘤嘤呜呜又哼哼呢?” 唐佳人轻轻一叹,回道:“奴家想着,当奴才的,万万不能给主子添堵。别人哭了半天,都是一个调调儿,主子听了难免烦躁。奴家就变着花样哭,争取让主子听着顺耳一些。” 步让行赞道:“真是用心了。” 所有人心里都产生了一个想法——此女不简单呐!狗腿得如此别具一格,当真是人才。 二王爷那一腔怒火,被唐佳人绕来绕去地绕到了犄角旮旯里,还真熄灭了不少。他重新打量了唐佳人两眼,觉得把她送给当今圣上,也许更为妥当。哦,还是算了,以当今圣上的身子骨,怕是经不得折腾。万一她刚一露面,当今圣上就驾崩了,对自己也十分不利啊。 端木夏本就不想为难唐佳人,这会儿见二王爷的神态有所缓和,立刻黑着脸训斥道:“怎那么多废话!”低头看向死死瞪着唐佳人的秋江滟,柔声道,“宠儿,我们先不和她计较,把伤口处理好,再收拾她也不迟。” 秋江滟冷笑道:“再收拾她?你要如何收拾她?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啊……” 端木夏抱着秋江滟已经有些吃力,她又在那里扭来扭去,以至于他的胳膊一酸,突然失去了几分力气,秋江滟那圆滚滚的身子从他的怀抱中滑落出去,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的,屁股上又扎了两块碎裂的瓷片,发出一声尖叫:“啊!!!” 唐佳人抖了抖,觉得秋江滟真是有些倒霉。 二王爷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连带着看端木夏都没了好脸色,气恼地骂了句:“废物!” 端木夏被二王爷骂,闹了个没脸,忙去抱秋江滟。 秋江滟撒泼,就是不肯让他抱起来。 二王爷看向唐佳人,眼神有些冷,直接道:“二十板子。” 秋江滟一听这话,乐了。虽然只是二十大板,但只要那贱人被打伤,她就可以轻松做手脚,让她一命呜呼!事后,此事还赖不到她的头上,毕竟板子可是二王爷吩咐人打的。 婆子们应道:“诺!” 两名婆子去寻板凳和板子,另外两名去抓唐佳人。 唐佳人道:“别碰我!等板子拿来,我自己配合。” 两名婆子只得悻悻地收回手,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给出一个眼神,王婆子立刻道:“王爷吩咐,那可容不得你!”言罢,与另一名婆子一起,去抓唐佳人。 唐佳人一个高窜起,闪躲到二王爷的身边,道:“王爷让打板子,也没让你们抓我。你们抓我,就是不听王爷的话。我就不知道了,这王府到底是王爷说的算,还是你们那主子说的算?” 婆子们害怕了,立刻向后退去,不敢再上前抓人。 唐佳人问二王爷:“王爷都不审审,就打人?不是刚夸过王爷英明吗?” 夸过英明就真英明了?唐佳人都鄙夷自己的这个说法,但她偏要这么说。 二王爷道:“二十板子,让你长长规矩。你初来王府,折腾得人畜不宁,该打。” 唐佳人道:“王爷,如果在皇宫里面,有恶犬追你后屁股咬,您跑是不跑?跑了后,却被责打,只因没乖乖被恶犬咬,您服气不?王爷服气,那奴婢就更服气了。” 二王爷眸光一凛,喝道:“放肆!” 唐佳人用帕子捂住脸,哭道:“王爷凶奴婢!奴婢又没做错,还故意逗王爷开心,王爷这是要打死奴婢呀!”一扭头,就要跑。 两名婆子立刻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唐佳人干脆趴在王婆子的身上,继续假哭。 王婆子僵住,不知道是要推开她,还是应该捶打她。她活了一辈子,也没见到这么玩牌的人呐。真是……活久见。 端木夏看向看热闹的步让行,道:“赶快给她处理伤口。” 步让行问:“就……就在这儿?” 端木夏看向秋江滟,问:“在这儿还是回去,你自己选。” 秋江滟见端木夏的脸色已冷,知道自己闹得太厉害了,于是乖乖地道:“既然王爷做主为宠儿伸冤,宠儿还是回去治疗吧。” 端木夏点了点头,对护卫道:“送她回去。” 秋江滟道:“还是夏郎抱着宠儿吧。” 端木夏没有搭话,唐佳人一回头,开口道:“二公子的胳膊都被你压伤了,不如让奴婢来吧。” 秋江滟一听唐佳人还敢说话,当即怒道:“贱人!我与夏郎说话,你凭什么身份,插嘴?!” 两位婆子去而复返,拎着板凳和板子过来。另外两名留守的婆子立刻上前几步,抓住唐佳人,将其按到长凳上。 羽千琼的唇角抿起,仿若石刻。 唐佳人抬头看向端木夏,喊道:“公子,你现在就纳了奴婢吧,奴婢好让她知道,奴婢是什么身份!奴婢有了身份,就不用挨板子了!” 端木夏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砸晕了。他知二王爷对韵笔是有安排的,哪敢纳了她与二王爷做对。然,心中那强烈的不舍,令他踌躇起来。端木夏看向二王爷,二王爷回以他一个冰冷的眼神,令他不敢开口求情,只能呵斥道:“胡闹!” 正文 第七百九十四章:要她 一直躲在拱门后偷偷观看这出闹剧的夏三娘,听到端木夏那话,气得一跺脚。在三娘看来,韵笔比那肥货好上百倍,却不知端木夏被什么迷了眼,非要疼那肥货不可。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怎就胡闹了?我看韵笔这丫头就挺好。” 众人转头看向三娘,三娘忍着逃跑的冲动,硬着头皮,迈着小碎步挪到二王爷的身边,像模像样地屈膝一礼,道:“王爷吉祥。” 二王爷冷着脸道:“起来吧。” 夏三娘站起身,看向二王爷,开口道:“王爷……” 二王爷直接道:“妇人家,别跟着掺和这些事。” 实际上,这些后宅里的事,不正应当是女人掺合的吗?二王爷越俎代庖,却不知是不知啊,还是装不知啊? 三娘被呵斥,不敢再言语,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 眼瞧着唐佳人要挨打,羽千琼看似无动于衷,一双眸子却沉得好似浓墨。 二王爷就像疑心病重的病人,总要不停试探身边人是否起了外心,用以维持自己那可怜至极的片刻安心。他问羽千琼:“不为她求情?” 羽千琼知道二王爷的德行,哪能被他抓住把柄?他恭敬地回道:“王爷想打便打,想饶便饶,属下求情若是有用,今早起来也不至于全身都痛。” 二王爷低低的一笑,道:“你当感谢昨晚那坛子酒,否则以你的所作所为,绝对不只是全身都痛。” 王婆子高高举起板子,唐佳人大吼一声:“住手!” 二王爷问:“又怎么了?” 唐佳人认真地道:“王爷,奴婢肌肤不好,不容有落疤。这二十板子下去,奴婢就毁了。”没有言明的是,她毁了,她本身的特殊作用也就毁了。 二王爷正要用她,怎么忍心让她毁了? 端木夏见机开口道:“若是毁了,怕是……不美。” 秋江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盟友呢?她忍着痛,对王爷道:“王爷,罪当罚,万万不能放过她,平白让旁人有模学样,不把王府的规矩当回事儿。” 唐佳人对秋江滟道:“你说,我怎么着你了?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就把你得罪了?” 秋江滟一指绿蔻,道:“你设计陷害她坠入粪坑……” 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绿蔻一张脸涨得通红。 唐佳人十分聪明,并没有攀咬绿蔻,而是信誓旦旦地道:“才不是呢!我俩相处得特别愉悦。”看向二王爷,“她要带奴婢去世子的院子里采花,奴婢突然肚子疼,就跑去了茅房。待奴婢出来,她也进了茅房。奴婢还好心提醒,那踏板有些不结实呢。王爷若不信,可以问问她。” 二王爷等人齐齐看向绿蔻。 绿蔻噗通一声跪下,回道:“奴婢不知韵笔姑娘为何不说实话。今天中午,奴婢在花园里采花,韵笔姑娘过来,非要要让奴婢带她去世子的院子里采花。奴婢不肯,她就说,王爷已经做主让二公子纳她为妾,早晚是要高人一等的,若奴婢不听话,她就收拾奴婢。奴婢没办法,只能带她去了青峰轩。后来,不知她为何改了主意,非要让奴婢陪她去茅厕。奴婢根本就不想如厕,可她却逼着奴婢去。结果,奴婢掉了进去……求王爷做主。”一头磕碰到地上,那叫一个真诚。 唐佳人咂舌道:“你你……你不能信口胡说啊。我哪里说过王爷要让二公子纳了我?若真如此,我刚才还用求二公子纳了我吗?” 绿蔻的心肝一抖,顿觉自己上当了。 唐佳人仰头看向二王爷,道:“王爷,天大的冤枉啊!奴婢刚到府中,都不晓得谁是谁,怎么会主动挑起争端?奴婢正啃鸡腿呢,他们就冲过来了,吓得奴婢撒腿就跑,还以为他们要抢奴婢鸡腿呢。” “噗嗤……”三娘忍不住笑了。 王婆子举着板子,真是放下不是,打下去更不是,胳膊酸得要命,却没人给她一个准话,到底打不打啊? 秋江滟的那点儿小心思,二王爷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确实宝贝秋江滟这颗摩莲圣果,生怕她心情不好,影响生长。但天香国色的美人韵笔,也是他手中的一把神器,能帮他取敌人首级而不用刀,他又怎舍得让其划伤?眼下,秋江滟已经冷静了许多,他便可以和稀泥了。只是,谁能给他一个台阶,让他可以溜达着走下去? 二王爷沉吟不语。 世子妃在彩蝶的搀扶下走到二王爷身前,屈膝一礼,道:“父王。” 二王爷道:“免礼。” 世子妃站起身,扫了眼唐佳人,道:“父王还在为这婢子的事儿烦恼?儿媳愿意为父王分忧。” 二王爷颇为意外世子妃会站出来说话。平时,此人素来深居简出,从不参与后宅之事。二王爷道:“说。” 世子妃道:“韵笔一直在江湖中,不懂府里的规矩。她生性活泼,爱说爱笑,本是好事,却让素来墨守成规的府中人乱了套。青峰轩位置较为偏远,且太过安静。儿媳想,若能有人去那边热闹热闹,兴许世子看着高兴,身体能好上许多。不知父王意下如何?” 二王爷:“你要她?” 世子妃温婉地一笑,道:“是的父王。儿媳嫁入王府多年,却始终……”微微一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有时,儿媳会想,世子也许会喜欢活泼些的姑娘。儿媳想将韵笔带回去,给世子相看一下。若世子喜欢,儿媳也好张罗一下,绝对不亏待韵笔姑娘。” 二王爷暗道:想不到,韵笔刚来没两天,竟能搅动这么沉的水,其实力不容小觑啊。这样的女子,万万不能放在家中,早点儿送出去祸害别人才好。 二王爷打定主意,要即刻送韵笔去太子府上,让这红颜祸水去祸害别人。他温和地道:“世子喜静,才搬去了青峰轩。韵笔太闹,不利于世子养病。你若觉得太无趣,本王做主,送两个温婉的过去。” 二王爷的拒绝虽然委婉,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端木夏颇为诧异地扫了世子妃一眼,秋江滟的眼睛一转,在唐佳人和世子妃身上划过,最终落在端木夏的身上。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五章:与性命有关的密谈 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秋江滟是二王爷赖以恢复男人雄风的灵丹妙药,韵笔是他可以放倒太子的绝色软刀子,都不能舍弃,也不可折损。 于是,他命人将韵笔关押起来,不准她再惹事生非。而后,派人将秋江滟送回梧桐阁,并赏赐了许多珠宝首饰,哄其开心。 如此和稀泥的做法,只能安稳一时,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众人散去后,看似这一页已经翻过,实则却是轩然大波的开启。 书房里,二王爷坐在摇椅上,把玩着扳指,一脸深沉。羽千琼和端木夏分别站在摇椅的两侧,充当着摆设。八盏宫灯照亮了书房,却照射不进人心。人心在黑暗中,悄然作恶。 半晌,二王爷问道:“消息还没送回来?”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但端木夏见羽千琼没有搭话,便知这是在问自己。他略一思忖,猜他问的是韵笔的身份,便回道:“具孩儿估计,再有三五日,那护卫便会将消息送回来。” 二王爷微微颔首,没再言语。 端木夏道:“父王既然要用韵笔,是否要寻人教她些规矩?” 二王爷不紧不慢地道:“不急。先确定身份,再用手段收下韵笔的忠心,不能白费力气,最后却只剩下累死的伙计。” 端木夏本想救韵笔出柴房,见二王爷怀疑韵笔,便不再言语,生怕引火烧身。 压抑无声中,二王爷摇动起摇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问:“韵笔与一人颇为相像,你可知像谁?” 端木夏心中一惊,却很好的伪装着自己。他快速想了想,觉得这话应该不是问他的,便闭嘴不语,看向羽千琼,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果然,羽千琼略一思忖,回道:“属下初次见她,觉得她有几分像唐佳人。” 二王爷慢慢咀嚼着道:“唐佳人……” 羽千琼道:“若王爷有疑惑,不如斩草除根。” 二王爷颇为诧异地扫了羽千琼一眼,慢慢勾了勾左边唇角,道:“你曾为唐佳人断了一指,如今怎如此无情?” 端木夏悄然挺直背脊,眼神扫向羽千琼的手指。羽千琼的袖子有些宽大,从不轻易露出手指。即便露出,也是戴着手套,令人无法窥视全貌。端木夏一想到羽千琼曾为了唐佳人断指,心里的异样感觉越发浓烈。隐隐的,透着一股子既愤怒又不嫉妒的情绪。 羽千琼面色不改,道:“王爷明察,属下断指,为的是王爷能够得偿所愿,与唐佳人毫无关系。” 二王爷停下摇椅,支起身,看向羽千琼,道:“哦?这么说来,你对唐佳人毫无情谊喽?” 羽千琼单膝跪地,道:“属下一心为王爷做事。若王爷不信,属下这就去杀了面似唐佳人的韵笔。”言罢,站起身,往外走。 端木夏急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为表忠心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啊?! 二王爷眼瞧着羽千琼即将走出门口,这才继续摇动摇椅,开口道:“回来。” 羽千琼停下脚步,停顿片刻,转回身,回到二王爷身边。 二王爷盯着羽千琼的眼睛,问:“果真无情?” 羽千琼垂眸,半晌才道:“自从属下没了家,便不知感情为何物?誓死效忠王爷,便是属下活下去的信念。”微微一顿,“也许,曾对唐佳人有些不同的感觉,但在那女子眼中,却从不曾有属下的身影。属下的尾指上,有圈细小的红痕,娘曾说过,那是属下的姻缘。属下亲手将其切断,便是断了红尘。王爷若不信,属下会做给王爷看。” 有些话说得信誓旦旦,反而失了人之常情。就好比万恶之人总有善念,善良之人却避不开邪念一般,不过是一个消长问题,却绝非从来不曾存在过。羽千琼能在二王爷身边多年,至今还好好儿活着,就足以证明他是个懂得琢磨人心的聪明人。 二王爷眯起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做给本王看吧。本王的信任从不富裕,给了你,你要珍惜。” 羽千琼应道:“属下定当珍惜。” 二王爷道:“若韵笔可信,寻个法子,将其送给太子,想必……他会格外欢喜。” 羽千琼应道:“诺。”转而主动提及,“韵笔姿容美艳,性子跳脱,容易生事端。而今,又与二公子的心上人起了争执,日后怕是要斗上一番。”说着话,看向端木夏,却发现他的表情愣怔,似乎陷入到某种回忆里丢了魂儿。 端木夏被羽千琼点名,明明听见了,却慢了一拍才回过神,对于羽千琼的言论,没发表一句感言。 二王爷没注意到端木夏的变化,继续对羽千琼道:“依你看,如何周全?” 羽千琼道:“不如将韵笔送走,等调查清楚后,再决定如何用她。”羽千琼不想让唐佳人搅合到王府的事里,绕了好大一圈,想将人送走。 二王爷刚要点头,就听端木夏道:“父王,孩儿觉得,现在不适合送走韵笔。” 二王爷看向端木夏,等他下文。 端木夏道:“韵笔原是百川阁的人,因为不想成为替代品,才偷偷跑了出来。百川阁消息灵通,若将韵笔送出去,凭她那份折腾,难免不会引起百川阁的注意。若他们偷偷将人带走,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二王爷道:“那便关她三天,让她先收敛一下脾气,磨一磨爪子。” 羽千琼争取道:“若盛宠姑娘借此报复?” 二王爷冷笑道:“若韵笔不敌,死了,也就没有为本王所用的必要了。” 羽千琼见此路不通,干脆换个路线,为唐佳人保驾护航。他道:“王爷,战魔宫的人,最近有了动作。” 二王爷挑眉:“哦?” 羽千琼道:“想必他们也想和王爷见一见。” 二王爷道:“他们还敢有这种心思?” 羽千琼突然单膝跪下,道:“请王爷恕罪。” 二王爷直接道:“讲。” 羽千琼道:“属下和权叔在潇潇雨歇做客时,权叔声称,战苍穹那内力的毛病虽无药可医,但王府里却有现成的解药。养了那么久,也该切两刀试试火候了。”微微一顿,“这话,很可能被战苍穹的人听去了。” 二王爷的摇椅吱嘎一声,停下了。 正文 第七百九十六章:又揭摩莲圣果之秘 二王爷盯着羽千琼,如同毒蛇盯着老鼠,问:“他还说了什么?” 羽千琼回道:“他还说过,唯痛苦可融合。” 唯痛苦能融合?这句话的意思,对二王爷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实则,这最重要的一句话,却不是权叔说的,而是羽千琼自己添加的。人已死,他怎么说都有道理,无可对证。 为了让唐佳人在府中可以过得舒坦点儿,羽千琼也是绞尽脑汁了。不过,歪打正着的,他竟然说对了。 摩莲圣果的融合,便是一次次加深的痛苦。 然,能支持人走下去的动力,却往往因为幸福。 如此矛盾的融合过程,十有八九会令人疯掉,或者干脆死掉,能够达到真正的融合,还真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得之不易,才倍感珍惜。 二王爷咀嚼着羽千琼话中的意思,重复道:“唯痛苦可融合……” 羽千琼适时地道:“属下虽不能理解这句话,但却有个想法。” 二王爷道:“起来,说。” 羽千琼谢过二王爷后,站起身,道:“属下奉命接近唐佳人,知道她被唐不休宠着,看似美满,实则遭受过很多磨难,堪称九死一生。唐不休是闻人无声的消息传开,面对武林人士的群起攻之,不得不将唐佳人推入秋月白的怀抱。此事令唐佳人伤心欲绝。而后,属下扮成唐不休,刺杀秋月白,却被其打伤,被迫坠入黑崖。唐佳人误以为真,刺了秋月白一刀后,跳崖殉情。此时,她心灰意冷。再后来,秋江滟毁她容貌,众男偷袭唐门,公羊刁刁又被迫坠入冰河……”微微一顿,“王爷,这一桩桩一件件所发生之事,发生在唐佳人的身上,令她起到过细微的变化。如今想来,她最初被唐不休宠爱,胖成球……” 端木夏的嘴唇颤了颤,无声地重复着三个字:“胖成球……” 羽千琼接着道:“后来,因诸多苦难,暴瘦下来,身体逐渐有了异香。期间经历万般痛苦时,她又身染恶臭。据属下所知,她跳下冰河时,身上并无臭味,想必是又有了改变。可惜的是,世间再无唐佳人,也没人知道这人与摩莲圣果完全融合后,还会发生什么变化。” 二王爷讳莫如深地道:“是否会重新生长?” 羽千琼知道他在怀疑关入柴房的韵笔,心思急转,道:“属下也曾怀疑过。不过,无论那摩莲圣果如何生长,也不会丢了人从胎里带出来的东西。属下特意看过,她的右手微尾指上并没有一个小红圈。且,属下也认真考量过此事。若那韵笔真是唐佳人,她为何会来到王府?她理应和唐不休在一起,才最是安全妥当。” 二王爷觉得此话有理,却仍旧不放心。 羽千琼建议道:“不如取她血,试试便知。如果韵笔就是唐佳人,那她的血液定能医治百病。” 二王爷的眼睛一亮,点头道:“如此甚好。” 羽千琼道:“王爷请稍等片刻,属下去去就来。” 二王爷道:“且慢。” 羽千琼停下脚步。 二王爷思忖着道:“你不知,咱们府里还有一个宝贝。” 羽千琼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二王爷继续道:“那个盛宠,便是秋江滟。只不过被喂胖了,不容易看出当初的风采罢了。” 羽千琼适当地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令二王爷有了讲故事的兴趣。 二王爷满意地继续道:“你与秋江滟不熟,看不出自然。这秋江滟也曾服用过摩莲圣果,本王想着,将她娇养,让摩莲圣果好好生长。阿权一直在研究如何促进人与摩莲圣果的共生长,虽没有寻到确定的法子,却已经摸到苗头。 原本,他对本王说,等他从潇潇雨歇回来,便着手促进摩莲圣果的生长。本王心急,问他是否可以试试培育的火候。阿权曾言,他研究摩莲圣果多年,得到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唯有摩莲圣果的宿主,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血肉,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否则……”微微一顿,眸光中划过阴森寒意,似乎还透着一丝惊恐,继续道,“会反噬。” 羽千琼诧异道:“反噬?” 二王爷点了点头,闭上眼,继续摇动摇椅,道:“反噬,可怕的反噬。摩莲圣果与人融合后,随着人的喜悦而喜悦,悲伤而悲伤,愤怒而愤怒。你要对宿主放血割肉,摩莲圣果自然会因宿主的愤怒想要报复。只是这报复,到底会潜伏多久,没人知道。你只需记得,后果很可怕便是了。”摇椅停下,突然张开眼睛,道:“所以,不能硬取。” 羽千琼心中大惊,没想到这摩莲圣果还有这么一个特质。转而心中一松,觉得唐佳人的安全暂时有了保障。他从二王爷的话中听出,想要取摩莲圣果的血肉,必须哄得宿主开心。也许正是因此,二王爷才会让端木夏不留余力地哄着秋江滟吧。如此捧着,才是真真正正的捧杀。呵…… 二王爷看向端木夏,道:“这回,你已经明白事情原委,知道那死胖子是何人了吧?也当晓得,为父让你好生善待秋江滟,为的是有朝一日,让她甘愿给你血肉。” 端木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都怪孩儿蠢笨,才明白事情原委,不能尽早为父王分忧。”心跳咚咚作响,唯有极力控制,才不至于跳出喉咙。原来,唐佳人就是疯婆娘。他想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想到唐佳人对他说过的话…… 二王爷道:“你与唐佳人有段渊源,可惜那时本王不知她吃过摩莲圣果,否则定不会对她出手。你曾问过本王,那胖女子何在?本王答她已死,不过是提早断了你的念头。如今你知道了真相,也不迟。” 端木夏道:“让父王为孩儿操心,是孩儿的不是。” 二王爷道:“起来吧。” 端木夏起身。 二王爷道:“本王累了,你们退下吧,回去好好儿想想,自己应当做些什么。” 羽千琼和端木夏齐声应道:“诺。” 二王爷摇动摇椅,仿若自言自语般道:“摩莲圣果啊……”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七章:最无耻的谋划 端木夏与羽千琼分前后走出二王爷的书房,一同沿着青石路向前走了二三十来步。 羽千琼突然站定,回头看向端木夏,问:“有事?” 端木夏回道:“无事。” 羽千琼继续前行,端木夏继续跟着。 羽千琼站定,端木夏也停下脚步。 羽千琼道:“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端木夏略一思忖,开口道:“父王让你我二人想一想,自己应当做些什么。你知,我回府时间不长,对许多事不甚了解,既想尽孝,为父王分担,却又摸不透父王心中所想,怕自己平白添乱。你陪伴父王有些年头,做事素来符合父王心意,还请不吝赐教。” 羽千琼在不动声色中打量着端木夏的神色,道:“你我立场不同。二公子贵为龙孙,即便所思所虑欠周详,也还是龙孙。区区只是一位门客,若无用处,岂非连只看门狗都不如。二公子让区区赐教,实在是为难区区。” 端木夏契而不舍地道:“若不方便指点一二,不如小酌几杯,随便聊聊,也算帮我捋顺一下想法,我定感念你这个人情。” 羽千琼抱拳道:“乐于奉陪。” 二人一同回到端木夏的赤墨轩。端木夏命人准备了酒菜后,便将奴仆们统统打发出去,与羽千琼推杯换盏起来。 羽千琼带着一丝感慨的调调儿打趣道:“如今这府里,也就公子敢找区区喝酒。” 端木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爽朗地一笑,道:“我是一个刚回府的粗人,却不瞎。父王为我请了先生,我也学了几句话,其中一句说得特别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羽千琼缓缓勾起唇角,绽出璀璨笑颜,道:“公子是个明白人。” 端木夏摆了摆手,道:“哎,承蒙夸奖,也糊涂着呢。今晚你和父王讲的话,我就听得一知半解。” 羽千琼心中暗道:果然是要打听佳人的事。正好,他也好奇,端木夏为何与唐佳人相识。且,他还要利用端木夏之手,收拾秋江滟。 于是,羽千琼仔仔细细给端木夏普及了一下有关唐佳人的事。末了,他总结道:“唯有痛苦,才能让人与摩莲圣果一次次的融合一体。唐佳人心性坚韧,才能在痛苦中一路走来,当真是极为不易。” 端木夏沉吟片刻,一抬头饮掉杯中酒,道:“想让秋江滟与摩莲圣果相融合,唯有痛苦便可以?” 羽千琼回道:“自然。” 端木夏呵呵一笑,道:“妙哉。”提起酒壶,为知己添酒。 羽千琼勾了勾唇角,道:“听王爷说,公子与唐佳人是旧识?” 端木夏倒酒的手一抖,放下酒壶,端起酒杯,这才回道:“有过几面之缘。”抬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羽千琼见端木夏搪塞自己,心中不快,道:“唐佳人还真是一个传奇女子,与很多人都有过一面之缘。想当初……”微微一顿,摇了摇头,也端起酒杯。 端木夏被勾起好奇心,问:“当初如何?” 羽千琼道:“既然公子与她不过是几面之缘,想来对她的事并不感兴趣,不提也罢。” 端木夏被怼,哑口无言,顿了顿,才再次开口道:“当初唐佳人受伤,无意间跑到我家避难,娘帮了她一把。再后来,父王派的杀手追来,佳人逃脱,我和娘被抓。”摇头一笑,“世事无常啊。本应怪她引来杀手,害我和娘险遭毒手。结果……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羽千琼听着端木夏的话,信了六七分,也终于弄明白,他与唐佳人是何种关系了。端木夏说得简单,也有所隐瞒,但凭借羽千琼对唐佳人的了解,她无论到哪里,都会像一颗发光的小太阳,吸引所有生命力向着她的方向生长。 羽千琼估算了一下,开口道:“那时,她正胖着呢吧?” 端木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何止是胖子,简直圆滚滚呐。”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皱眉道,“她变化太快,怪不得父王寻不到她。” 羽千琼想起同样圆滚滚的秋江滟,心头划过一丝了然,以及大大的诧异。他道:“逝者已矣,不要再提。如今,我们当齐心协力,做好王爷交代之事才好。” 端木夏揉搓了一把脸,道:“正是。” 羽千琼道:“想要让秋江滟与摩莲圣果融合很简单,但让她在长成后,甘愿将血肉交出,却十分困难。” 端木夏皱眉思忖道:“你说得没错。我有手段让她痛苦,却无能力让她在痛苦之后,甘愿为我付出血肉。” 羽千琼的心跳突然加快,一个十分无耻的想法,在他心中成型。想要做成此事,容易;不被发现是他怂恿的结果,难。 他仔细想了想最差的后果,一咬牙,觉得自己尚能承受,便决定开始推波助澜。若做得不留痕迹,也许能逃过一劫。他打着腹稿,轻叹一声,道:“此事真是千难万难。想那唐佳人,虽一次次被严重伤害,但她却一直心存活下去的希望,若是换成无知妇孺,许就投缳自尽了。现在想来,让唐佳人能心存希望的人,才是关键。” 端木夏的眼睛一亮,问:“什么意思?” 羽千琼道:“我只是琢磨此事,有个大概想法。唐不休一直宠着唐佳人,为了她的安全,将其推给了秋月白。唐佳人伤心不已,但当时她的身边却有秋月白和公羊刁刁陪着。再后来,无论她发生何事,无论她被谁伤害,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她心中活下去的希望。” 端木夏用拳头捶了捶胸口。 羽千琼忙问:“怎么了?” 端木夏摇了摇头,道:“没事儿,有些噎到了。”实则,他并没有吃菜。 羽千琼笑了笑,不语。 端木夏道:“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多寻几位男子围着她打转?然后命他们在得到她的心后,下狠手收拾她?” 羽千琼道:“也许是这个道理。不过,公子身份已经如此高贵,其他男人怕是入不了她的眼啊。” 端木夏顺着羽千琼的意思,琢磨道:“这王府里,比我身份高的,除了父王,便是世子。世子一直避不见人,那就只有……”他抬头看向羽千琼,一脸的惊乱模样。 正文 第七百九十八章:夜杀一波波 有些事点到为止,视为点拨,说得太透就是把柄,成为累赘。 羽千琼留下若有所思的端木夏,告退了。 他走在悄然无声的王府内院,如同一个从来不存在的影子,既格格不入,又不可思议地融合其中。 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去看唐佳人,无论是为了避嫌还是其它,然,脚却不听他的使唤,执意要去看一看才安心。 就在即将靠近柴房时,羽千琼发现有人比自己捷足先登了。 步让行摸着黑,鬼鬼祟祟地来到柴房门口,轻手轻脚地扯了扯拳头大小的锁头,而后猫着腰,凑到门缝前,小声喊道:“陪吃、陪吃……” 隔着板,唐佳人回道:“叫我韵笔。我已经退出江湖,江湖从此后只有陪吃的传说。” 步让行一哽,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皮?” 唐佳人道:“你不会看时辰啊?现在也就子时吧。” 步让行一拍额头,小声叫道:“我的姑奶奶啊,你就别闹腾了行不?你万一将我气死了,就没人救你了!” 唐佳人颇为诧异地问:“你要救我?” 步让行犹豫道:“有这个想法。但……不一定能实现。” 唐佳人倚靠在门板上,道:“呵……你是来气我的吧?打击报复是不是?” 步让行正色道:“绝对不是。”从袖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唐佳人的双眼瞬间变得璀璨明亮,道:“拿来拿来。” 步让行上上下下打量着门,道:“我刚才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哪里有缝隙,能把包子塞进去。” 唐佳人道:“你扒上屋顶,掀开瓦片,把包子扔给我呗。” 步让行仰头望了望屋檐,为难道:“太高了,我怕跌下去。” 唐佳人哄道:“做事情瞻前顾后,岂不是要让理想付诸东流?来吧,你行的!” 步让行摇头:“不行不行……” 唐佳人道:“我今天发现你瘦了。” 步让行摸了摸腰,轻轻一叹,道:“这一路折腾得我去了半条命,进入王府后又心惊胆颤的,吃不下睡不好,想不瘦都难。” 唐佳人道:“所以说,你爬上房顶绝对不会踩塌瓦片的。去吧,给你勇气!” 步让行捂着胸口道:“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敢。这样吧,我把包子放门口,你若是有办法,就自己把它拿进去吃吧。我……我走了。”把包子放在门口,撒腿就跑。 唐佳人喊道:“喂喂,你回来。” 步让行头也不回地跑没影了。 唐佳人随手抓起一块有些扁的木条,蹲在地上,开始挖地面的土。不一会儿,就被她挖出一个坑洞。她将手探入坑洞中,摸了摸,摸到油纸包,打开,看见一只白白胖胖的包子。 她一口咬下,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不远处,羽千琼静静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唇角挂着一丝笑意,注视着柴房附近发生的一切。他会陪着她,用自己的方式,隔着一池碧波的距离,默默陪伴着。 当月亮偷懒下滑,人们进入熟睡,一个窈窕的黑色身影偷偷来到柴房前,打开随身携带的两个油罐,绕着柴房开始淋油。 这就是要纵火了! 羽千琼挺直背脊,眸光锋利,手中悄然多出一只小巧的钢刺,准备要那纵火人的性命。 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颗巨大的头颅出现,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窈窕黑衣女子的身后,一记手刀将其打昏,然后抓起一只脚,将其拖扯到柴房门口,一拳头打掉锁头,推开木门走了进去。结果,一脚踩在被唐佳人堆积在入口处的圆滚柴火上,整个人前后摇摆了好两下,尚未稳住身型,就被迎面而来的木棍砸在了铁头上。 疼吗?感觉不到。晕吗?察觉不出。但疼与眩晕,却是真实存在的。阿潘迷糊了片刻,一手抓住唐佳人再次挥来的木棒,直接将其捏成粉碎。 他一伸手,抓住唐佳人的胳膊,道:“别出声。公子让我来救你。” 唐佳人没再出声,心里却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端木夏恨不得当一撮白毛的尾巴,怎会违背一撮白毛的命令来救她?除非这中间又出了什么事儿,是自己不知道的。 阿潘将黑衣女子扔进柴房,道:“她要放火烧死你。” 唐佳人从阿潘的手中抽回胳膊,询问道:“你救了我?” 阿潘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呵呵……”转身走出柴房,对唐佳人勾了勾手,示意她也出来。 唐佳人蹲下,抓下黑衣女子围在脸上的黑布,看向她的脸。 绿蔻。 如此沉不住气,真令人不耻呀。 唐佳人丢下绿蔻,走出柴房。 阿潘掏出火折子,扔到油上,而后回手砍向唐佳人的后脖子,动作那叫一个顺溜,看起来已经做过很多遍了。 唐佳人用余光看见了阿潘的动作,直觉不妙,当即尖叫一声,蹲下身子,抱住头,喊道:“走水啦!” 阿潘的手刀砍空,却不能确定,这是遇见高人了,还是无心插柳的原因。他怕唐佳人招来人,再次伸手去砍她。 这时,一只钢刺由黑暗中而来,直接刺入阿潘举起的那只手上,穿过手背而出,载着血光,没入地面。 阿潘回头看向那处黑暗。 在火光的跳跃下,脸戴半只银色面具的羽千琼迈着悄然无声的步子,走进了唐佳人和阿潘的视野里。 这一刻,唐佳人觉得,他真的像鬼。一只坠入魔道,孤冷、桀骜、阴森、狠戾的艳鬼。不得不说,还挺好看的。 阿潘看见羽千琼,没有说话,攥紧血淋淋的拳头,直接抡向了羽千琼的脸。 唐佳人通过他抡起受伤的拳头可以肯定一件事,他……不知道痛。 羽千琼直接迎上去,毫无退缩之意。 阿潘的动作虎虎生风,被他砸到的时候,都会碎裂开来。羽千琼轻如黑风,好似没有具体的形状,却会在阿潘身上留下血淋淋的伤痕。 阿潘受伤,虽然不痛,却令他愤怒。 这时,喊着“走水了!”的奴仆和护卫们齐齐上阵,打水而来。 阿潘看了羽千琼和唐佳人一眼,跳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柴房熊熊燃烧,绿蔻撞开木门,挂着火扑了出来。 正文 第七百九十九章:疑惑甚重呢 绿蔻本不算漂亮,可喝了唐佳人的血后,变得肤白貌美,称得上是清秀佳人。而今,却被烧伤成黑炭头,在没有冲洗掉黑色的烟灰之前,也不知道伤得多严重。 步让行背着药箱匆匆赶来,又是一阵折腾。 绿蔻的惨叫声十分刺耳,婆子们怕扰了主子们的清梦,干脆将帕子塞进她的嘴里。绿蔻叫不出声,只能用两只饱含怨毒的眼睛瞪着唐佳人。 唐佳人一脸无辜的表情,用口型无声地问:“你瞪我干啥?” 绿蔻发出一串愤怒的嘶吼,幸好被堵在了喉咙里,否则定会如同厉鬼索命,令人惊恐万分。 唐佳人透过人影绰绰比手画脚,用肢体语言表达着事情经过。可在绿蔻看来,她就是在幸灾乐祸,手舞足蹈,差点儿没被气死。 唐佳人很想说,你理解的没错,可周围人多嘴杂,还是低调的好。她在心里偷偷一笑,转头去寻羽千琼,却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唐佳人立刻追了出去,左右探头去看,也没寻到人影,更没来得及问一句是否安好。 两个人同住王府中,竟连个见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哎…… 唐佳人溜溜达达地回到三娘的院子,到厨房里寻了一些吃食填饱肚子,然后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刚要躺下,又想起没有如厕,便又推门而出…… 不想,正好有婢女从门前走过,吓得惨叫一声撒腿就跑。唐佳人直接扑上去,一把将人掠进房里,仔细一看竟是二等婢女小合。 唐佳人拍了拍紧闭双眼不停哆嗦的小合,压低声音问:“鬼叫什么?我是韵笔,不是鬼。” 院子里有巡逻的护卫,听见小合的叫声,特意绕过来看看,没见到异样,权当哪位婢子见到老鼠,也就罢了。听见叫声的婢女们嘀咕几句不满的话,翻身继续睡。 房间里,小合慢慢睁开眼睛,哆嗦着看向唐佳人,松了一口气,依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唐佳人蹲下,问:“你做亏心事了?” 小合摇头。 唐佳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幽幽道:“还我命来……” 小合吓得抱住头就要尖叫。 唐佳人立刻捂住她的嘴,道:“来,我们聊聊。” 小合鼓起勇气张开眼睛,看向唐佳人,眼泪瞬间流淌而下。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问:“怎么哭了?” 小合扑到唐佳人的怀里,紧紧抱着她,却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声,放开了唐佳人,用手捂着胸口。 唐佳人问:“怎么了?” 小合脸色惨白,摇头不语,任泪散落。 唐佳人无法,只能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倒是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合抹了抹眼睛,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原本住在这房里的人,是我的好姐妹小喜。有一天,她听了四喜姐姐的吩咐,去二公子的院子里寻芝姑娘要鞋样子,碰见了一个顶着大铁头的怪人。小喜和我说,那个怪人冲着她笑,吓坏她了。后来……后来我们打听了一下,知道那人是二公子的随从,也就……也就不那么害怕了。这事之后,我有天半夜起夜,要去如厕,看见一个铁头怪人站在小喜的门口。我……我……”她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衣袖,紧紧的,“我太害怕了,就……就躲开了。结果……结果第二天,小喜就不见了。夫人说,二公子将小喜要到身边伺候。可……可我寻不到小喜啊。”肩膀颤抖,捂嘴,痛哭出声。 唐佳人皱眉思忖片刻,道:“等有机会我帮你打听看看。” 小合摇头道:“没机会了……没机会了……” 唐佳人纳闷,问:“怎么就没机会了?你确定她死了?” 小合仰头望向唐佳人,满脸泪痕道:“我没机会了。” 唐佳人不解,问:“你怎么了?” 小合解开衣带、扯开衣领,露出胸口上染血的白布带。她将布带取下,让唐佳人看她胸口的伤。 那是一条大约一指长的伤口,仔细看去,似乎已经切到了心脏前方。此时此刻,那伤口周围已经红肿,皮肉翻滚,看起来十分骇人。 唐佳人皱眉道:“你这伤口得立刻处理,等着,我去寻大夫。”话音未落,就要站起身。 小合拉住唐佳人,道:“不要。”因拉扯的动作扯痛伤口,又是一声痛呼。 唐佳人重新蹲下,正色道:“告诉我,是谁伤的你?不要怕。” 小合咬着下唇,半晌才道:“是那个铁头怪。” 唐佳人皱眉问道:“他要杀你?”转而一想,觉得阿潘若要杀小合,早就得手了,怎会让她活到现在? 小合回道:“我也不知道。昨晚,我怕你害怕,想来陪你睡。进屋后才发现,你并不在屋里。我刚要出去,却看见地上多出一个影子,脑袋那么大,吓死我了。我刚想喊人,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了夫人那片菜园子旁边。胸口……胸口已经是这样了。我不敢声张,想出府去,却不知道要向谁求情。我躲了一整天,不敢见人。幸好今天是我轮休,也无人管我在不在。我趁着无人回到房里换了衣裙,又包扎了伤口。这会儿实在害怕,怕那铁头怪又来伤我。我想去寻夫人说说,不想……不想见到姐姐突然从这间房子里出来,吓……吓死小合了。” 唐佳人有些愧疚了。她猜,那阿潘是来寻她的,却撞见了小合,刚动手却发现人不对,只能将人丢开。至于他后来为何没有继续来要她心脏,就不得而知了。 阿潘在秋城时,就折磨女子挖走心脏,如今回到王府也不肯消停,真是找死!刚才他去柴房寻自己,便是准备将人打昏后拖到无人处动手挖她心脏吧。真是狠毒,活该千刀万剐!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端木夏竟是个帮凶! 只是……为何?为何要祸害女子,挖走心脏。那些心脏都去了哪里? 正文 第八百章:博弈开局重重迷 唐佳人有心为小合主持公道,柔声劝道:“你不要怕,此事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小合一脸惊恐地摇着头,哆嗦道:“不不不……不要、千万不要……” 唐佳人将双手压在小合的肩膀上,道:“不要害怕。” 小合用力推开唐佳人,捂着伤口就要跑。 唐佳人一把将人扯回来,如同恶霸调戏良家少女般将其压在门板上,问道:“怕什么?你这么跑了,伤口恶化,也是丢了一条命。你等我寻大夫给你医治一番,再酝酿一下,没准儿就能活命。” 小合一脸惊恐地摇头道:“不、不不、不行的,你刚进王府,不晓得一年到头多少婢女不见踪影。若有那闹腾的,便会祸及家人。我家里还有三个弟弟,我若死了,他们还能得一笔银子,我……我若将此事闹开,我家里人……不不,不行。” 唐佳人唯一的家人就是唐不休,还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几乎从来不需要她担心。也正是因为唐不休厉害,她做起事来从来畏首畏尾。狐假虎威的感觉挺令她心满意足的。所以,唐佳人从没想过,一个人祸及家人会是什么感觉。她见小合如此,只能劝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许是太多的重担压在身上,小合已经做好死的准备,她竟放松下来,露出苦涩凄婉的一笑,道:“姑娘没见过王府的手段,自然不晓得人命的卑贱。” 唐佳人没见过吗?她见过的。野草般的端木夏到了王府里后,都学会了杀人灭口,更何况王府里的这些坐地户呢。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问:“那你想怎么样?” 小合眼中含泪,望着唐佳人的眼睛,道:“我与姐姐本不是熟识之人,但姐姐却要管我这要命的闲事。小合非但没什么能回报姐姐的,还有一事相托。小合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请姐姐帮小合把这半年的积蓄交给我娘。”“说着话,翻找出自己的荷包,塞到唐佳人的手心里。 唐佳人掂量了一下,不太重,还挺散碎的。 小合噼里啪啦地落泪,继续道:“等小合死了,王府会派人通知小合的家里人,到时候,我爹就会上门取买命钱。到时候,姐姐千万别把银子交给我爹,一定要想办法交到我娘手中。我家住在……” 唐佳人的手捏在小合的后脖子上,微微用力,小合的喋喋不休终于停止,整个人软倒在唐佳人的怀里。 唐佳人将小合抱起放到自己的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皱了皱眉,然后打开荷包看了一眼,又将其系好,扔到小合的身边。 唐佳人站在床边,静静注视着小合,半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咬牙腹诽道:真是见鬼了!我这么金贵的血,竟然要先给你用上! 转开身,在屋里转悠一圈,将手指放在牙齿里,脸皮抽了抽,却没舍得咬下去。她打开柜子,翻找出针线,捏起一根针,刺破食指,将血滴在小合的伤口上,然后又挤了挤,将其流入小合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后,唐佳人吮着手指坐在床上,在心中暗道:少给几滴试试吧,万一给多了,血液又真的好用,那伤口一会儿的功夫就长合了,可就太吓人了。 唐佳人倚靠在床边上,打了个哈气,突然听见有整齐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她本想趁着夜色将小合送回房间去,可事发突然,她只能放下帷幔,挡住小合的身体,然后跑到门口去听动静。 粗鲁的拍门声,预示着来势汹汹,事态严重。 唐佳人直接打开房门,令那拍门的胳膊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无处着落。 唐佳人打眼一扫,见外面站着六名护卫,各个黑着脸,看样子是刚从救火现场过来。唐佳人走出房间,关好门,道:“走吧。”她有心给房子落锁,让小合睡个好觉,可转而一想,若是阿潘要下手,她那锁头就跟笑话似的,毫无作用。不如,就这么扔着了。虚虚实实,便是如此。 唐佳人甩开大步,走在前面。 为首之人跟在唐佳人的身后,一路向着二王爷院子走去。这一路,他总觉得格外别扭。 二王爷的院子里,二王爷端坐在椅子上,正在喝凉茶消火。自从韵笔来到王府,没两天的功夫,他就感觉自己头上生出了几根华发,若不出手整治,怕是要翻天呐! 端木夏坐在二王爷的身边,也捧着一杯茶水,却没有喝的意思。 而秋江滟,竟然就坐在端木夏的身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阵势,简直就像三堂会审呐! 唐佳人暗自警觉起来,抬腿走进二王爷的院子,就见二王爷抓着茶碗直接砸向她的脚面,口中还喝道:“大胆!” 唐佳人盯着地面上碎裂的瓷片,小心翼翼地迈过去,生怕划伤自己的脚。那份小心,看得二王爷肝火茂盛。 唐佳人终于挪过了危险区,又细致看了看地面,觉得还算平整,这才慢悠悠地跪下,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后,垂下头,耷拉着肩膀不说话。 二王爷坐在椅子上,穿着月白的衣袍,转动着碧绿色的扳指,冷冷地盯着唐佳人,问:“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唐佳人委委屈屈地回道:“王爷说奴婢哪里错了,奴婢就哪里错了。” 二王爷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好,好你个韵笔!本王罚你关在柴房,你不但放火还行凶!若非救得及时,本王这王府就要葬送到你的手里!你说,你错没错?!” 唐佳人抬头看向二王爷,觉得他这火发得有些过早。她道:“回禀王爷,火不是奴婢放的。奴婢正老老实实的呆在柴房里静思己过,就看见绿蔻往柴房倒油。紧接着,阿潘打开柴房木门,扯着绿蔻的一条腿,将人扔进柴房。阿潘叫我出去,说是公子要救我,我迷迷糊糊的走出去,就看见阿潘点燃了柴房。” 二王爷看向端木夏,显然不知道这茬。 端木夏的眸光闪动,放下茶杯,对二王爷道:“没错,是孩儿让阿潘去救韵笔。” 正文 第八百零一章:翻脸无情 二王爷挑眉,不善地问道:“救?” 端木夏一见二王爷这种态度,立刻站起身,施礼道:“请父王息怒。儿本意是让阿潘救济一下韵笔的五脏六腑,阿潘却是憨傻的,没明白儿的意思,竟要救韵笔脱离柴房。父王您想,儿岂会为了一个丫头忤逆父王。” 二王爷收回尖锐的目光,慢声道:“这么说,竟是误会喽?” 秋江滟一听端木夏让阿潘去照顾韵笔,两只眼睛就开始蹿火。她站起身,忍着脚下的伤痛,一步步来到二王爷面前,跪下,咬牙道:“王爷,这绝不是误会!若真是误会,绿蔻又岂会被烧伤?若非绿蔻机敏,撞开门板,岂不是要冤死一条人命!定是韵笔迷惑了阿潘,让他对绿蔻出手,想要谋害人性命。请王爷明鉴。” 端木夏两步蹿到秋江滟的面前,一脚踹在她的胸口窝上,怒声道:“贱人!怎能胡乱攀咬?” 秋江滟是万万没想到,她那柔情蜜意的夏郎会对她动手?!她一时不妨,被踹倒在地,原本就受了伤的屁股跌坐到地上,痛的不是一星半点。然,最痛的,却是她那颗心。 秋江滟捂着胸口仰望着一脸扭曲的端木夏,感觉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般。她有些发懵地询问道:“你……踢我?” 端木夏也愣了愣,慢慢恢复了以往的表情,略带不自然地道:“你别瞎说话。” 秋江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瞎说话?” 端木夏皱眉,一脸嫌恶地道:“闭嘴!” 秋江滟被端木夏的眼神刺激到,身子颤了颤,问:“你让我闭嘴?” 端木夏不耐烦地道:“让你闭嘴你便闭嘴,怎还这么多问题。赶快回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秋江滟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以。 别说秋江滟了,唐佳人也看懵圈了。她的脑子若没有问题,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端木夏是如何宝贝秋江滟的。就算那宝贝的成分有些假,却也是浓情蜜意十分好看。可如今,还没过夜呢,怎么就翻脸了?她怎么觉得今天这事儿看起来不太对劲呢?唐佳人干脆坐在自己的脚上,尽量减少存在感,偷偷看着热闹。 秋江滟仿佛被怼得词穷,一张脸变得惨白,嘴唇不停哆嗦,整个人都处于抓狂的边缘。她不敢仔细地望着端木夏,一声肥肉都在不停颤抖。 端木夏转开目光,道:“我知你善嫉,却不想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去杀害无辜的女子。如毒蝎心肠,我宠你何用!” 秋江滟指着端木夏,口中尖声嘶吼道:“我毒蝎?!是你薄情寡义!见色忘情!” 端木夏冷下脸,道:“泼妇,无理取闹!” 秋江滟突然一个高蹦起,抬手就打向端木夏,端木夏躲得不够及时,勉强避开脸,无辜的脖子却又挨了一下,四条血淋淋的挠痕触目惊心。 端木夏摸了摸脖子,眸中的狠戾如同风霜雨雪开始堆积。 秋江滟有些怕了,向后缩了缩。 端木夏咬牙道:“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秋江滟恨声道:“你敢?!” 端木夏盯着秋江滟的眼眸,步步紧逼,道:“我怎么不敢?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我想关就关,想杀……便杀!” 秋江滟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整个人因为愤怒和惊恐开始颤抖,就像随时会绷断的弦。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得这般下场。昨晚还浓情蜜意的夏郎,今天突然变得面目可憎,翻脸无情。似乎,以往的甜蜜都是假象。哦,不,是毒药、是砒霜。 秋江滟如一团软泥,慢慢瘫软到地上。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因为,活着无望。 就在护卫上前缉拿秋江滟时,二王爷开口道:“住手。” 两个字,不需要格外用力嘶喊,却是这府中最权威的声音。 秋江滟用茫然的眼神看向二王爷,但见他从椅子上坐起身,载着满身华光踱步来到她的面前,用晦暗不明的眼神扫她一眼,转而看向端木夏,道:“人是你带回来的,便要善待她。” 端木夏立刻应道:“父王教训得是,是孩儿糊涂。” 二王爷道:“夜深了,你先将她送回去。” 端木夏应道:“诺。”垂眸看向秋江滟,勉强挤出一个笑,伸出手,道,“起来吧。” 秋江滟犹豫再三,还是伸出了手。 端木夏攥着秋江滟的手,将人拉起来,同二王爷告罪离开。走之前,端木夏看向唐佳人,眸光中有着担忧之色,看起来颇为感人,唐佳人却在心里打了个冷颤,深觉不妙。 秋江滟将一切看在眼中,那恨意差点儿喷薄而出。幸而理智尚在,知道不能再蛮干,唯有含血忍下。 待二人离开后,二王爷踱步来到唐佳人面前。 唐佳人抬头看向二王爷,乖乖地笑了笑,道:“夜深了,王爷回去休息吧。” 二王爷道:“你真是能耐不小。” 唐佳人垂眸,缩着脖子道:“时事造就英雄,奴婢再厉害,也是小女子。” 二万爷笑了笑,道:“来人啊,把她关起来。还关柴房里。” 唐佳人猛地抬头看向二王爷,道:“王爷,这不妥。” 二王爷挑眉。 唐佳人皱眉道:“万一这个柴房也被点着了,明天还怎么烧火做饭啊?” 二王爷的眉角跳了跳,挥手让护卫将她带走,免得自己肝火旺盛。 唐佳人站起身,眼睛微转,向着黑暗处偷偷瞥了一眼,然后才随着护卫离开。 唐佳人离开后,羽千琼从黑暗中走出,如同一个影子悄然无声。 二王爷转身回到大厅里,坐下,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羽千琼道:“韵笔所言是事实。她不清楚的是,阿潘并不是去救她,而是要带走她。当时,属下正琢磨王爷交待的事,心中有了计较,于是特意路过那柴房,正好看见发生的一切。阿潘放火后,本要拍昏韵笔带走,属下出手救下韵笔。属下不知,为何二公子不提此事。” 正文 第八百零二章:三千 二王爷略一思忖,问:“你心中有何计较?” 对于羽千琼的疑惑,二王爷非但没给出正面的回答,也没显出几分疑惑,显然他心里是门清的。羽千琼暗自留了个神,回道:“若韵笔是唐佳人,对属下定有些不同的情感,想必……”微微一顿,摘下面具,露出脸上的疤痕,淡淡道,“愿意给属下一些血医治这脸上的疤。”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道:“想法倒是不错。不过……本王怎么舍得让你去试探别人。那韵笔国色天香,别说是你,就算本王见到都难免心有所动。说到底,本王终究舍不得你在动心后还要斩断情丝。” 羽千琼在心里冷笑一声,一抖手腕,从袖口划出一只匕首。 二万爷见了,脸色就是一变。 与此同时,一个灰色的人影悄然出现在羽千琼的身后。 羽千琼扬起手中匕首,从匕首的反光中第一次清楚地看见身后那位王府供奉。其貌不扬的容貌,中等的个头,穿着灰袍,一头灰白的长发,随意披散着,竟没有束起,也不知道是因为深睡被打扰来不及束发,还是平时就这样。 为了不被发现,羽千琼没有过多观察。他一手扯开满头青丝,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直接斩断青丝。 青丝飘飘扬扬落地,明明轻如鸿毛,却又意义非凡,重得令人无法呼吸。 二王爷惊呆了。彻彻底底的惊呆了。 他猛地站起身,伸出手,张开嘴,似乎要抓住羽千琼的手,阻止他疯狂的举动。可,羽千琼那头及腰长发,已经变成了其耳短发。就像……回不去的过去,看不透的未来,既无法改变,也无法掌控。 羽千琼的手不停,就如同看破红尘的行者,用淡然超脱的态度和决绝的刀法,有条不紊地将三千烦恼丝纷纷剃个干净。 二王爷跌回到椅子上,一张脸没了血色,就像被抽空了精气神。 他对羽千琼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复杂到,见不得他快乐,却又要让他快乐,好方便自己施加痛苦,让他不快乐;见不得他喜欢上别人,却又勾着他去接近美色女子,然后再亲手斩断情丝,让他痛苦不堪。如今,他那些见不得的情感悉数被羽千琼割断,令他偏执的感情被挖空,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 羽千琼收起匕首,抖了抖身上的发丝,整理了一下衣袖,从容而自然地施了一礼,道:“属下深知罪孽深重,不想入佛堂去侮了佛陀的眼,此生只愿侍奉王爷左右,做一个抛去红尘三千烦恼丝的无心人,不让王爷为属下劳心劳神。王爷以为,法号三千如何?” 二王爷砸了今晚第二盏茶杯,送出一个字:“滚!” 羽千琼淡然地转身离去,既像对世俗的无欲无求,也像对命运的无声抵抗。无论他心中到底怎么想,这一场战役,他确实获胜了。 他用不见血的手段,给了二王爷的心灵重重一击,让他痛到发狂,却无力嘶吼。 世人根深蒂固的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点儿损伤都是不孝。而在羽千琼看来,满头青丝不痛不痒,若能将其拧成绳子勒死二王爷,他早就将其整体剃下。而今,为了解二王爷的心疑,也为更方便行事,他亲手割掉三千烦恼丝后,看见二王爷那死灰一般的脸,竟觉得无比痛快! 好!实在是太好了! 羽千琼觉得畅快,在行至无人处时,飞快地奔跑起来。 他的身上有伤,是昨晚被二王爷拳打脚踢留下的。他每动一下,都会痛。可此时此刻,这痛竟变了感觉。痛快!真是痛快! 羽千琼多想和唐佳人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却不得不保持七分冷静,不让这份喜悦被旁人窥视了去。 羽千琼稳下情绪,来到另一间柴房。这里,关押着唐佳人。 另一边,梧桐阁中,秋江滟低垂着头走进屋里,端木夏面无表情地紧随其后。 秋江滟回身看向端木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想,迎接她的,却是一记重拳! 端木夏一拳头打在秋江滟的脸上,将其直接掀翻在地。 秋江滟尚未反应过味儿来,便被一顿拳打脚踢给打得头晕眼花、鼻孔窜血、四肢抽搐。 她好歹也是练家子出身,待缓了缓,立刻一跃而起,扑向端木夏。她的脸上满是斑斑血迹,一双眼睛瞪出了恨意和恶毒,两只手狠狠勾着,竟是直奔端木夏的眼睛而去! 端木夏一把扯过椅子,扬起,狠狠砸向秋江滟,阻止了她的攻势,口中喊道:“阿潘!” 阿潘原本守在门口,听见端木夏的声音,立刻推门而入。 秋江滟再次动手,却被阿潘拦下,狠狠推到床上。 秋江滟崩溃大哭,口中骂道:“你个畜生!你不是人!你没听见王爷的吩咐吗?你还敢动手打我?!我和你拼了!”一跃而起,向着端木夏冲去。 阿潘一记拳头打下,直接将秋江滟砸晕。 端木夏一惊,立刻凑过去探了探秋江滟的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责备道:“仔细些,千万别把人弄死了。” 阿潘傻傻一笑,道:“晓得了。” 端木夏站起身,走出房间,对门口的四名护卫道:“这一次,一定要看住她,无论她怎么闹,哪怕自残,都不许她出去。” 护卫齐声应道:“诺。” 端木夏向前走去,阿潘紧紧相随。 端木夏问:“你去柴房想要掠走韵笔?” 阿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道:“没掠成。被第一门客给扰了好事。” 端木夏勾了下唇角,看似随意地道:“世子又缺心了?” 阿潘点头,应道:“是。” 端木夏扫了阿潘一眼,道:“韵笔是我的人,你是谁的人?” 阿潘一听这话,吓得立刻跪到地上,道:“公子饶命。阿潘是公子的人,一直都是公子的人。” 端木夏道:“你记得就好。” 柴房附近,羽千琼静静站在树影下,好像已经变成一棵树,眺望着柴房,陪着佳人。 这一次,二王爷派了两名护卫守在柴房外,不让任何人靠近,想来也是怕再出意外。 当公鸡打鸣,羽千琼才转身离去。 正文 第八百零三章:失宠的滋味 夜退日来。 梧桐阁里,秋江滟坐在梳妆镜前,一张脸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猪头。她的脸上挂着泪珠,眼神有些朦胧,整个人就好像在做梦。 那些精美的古玩玉器,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为了笑料。嘲笑她识人不清、嘲笑她自以为是、嘲笑她轻信于人…… 可是,她至今仍旧想不通,为何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一个贱婢? 若夏郎和她说,真想纳了那个贱人,或者只是玩一玩罢了,她也许……不,她不会允许! 除非,他答应她,让她成为他的妻。她才会宽宏大度地给他纳妾,不让别人说她善嫉。 呵……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等她睡醒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夏郎依旧温柔体贴,将她当成心肝宝贝般疼着。可是,她睡不着也睡不醒。 镜子中的那张脸,原本就已经玉润珠圆,如今却变了形,成为一颗长废了的珍珠,弃之不可惜。这头柔亮的黑发,乱得不成样子。用手梳理,竟梳下大片断发,就像她的感情,无法延续。 难道,就这么完了? 不不,她是秋江滟,不会就这么完了的。她的哥哥是秋月白,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若在江湖中,哪个敢动她一下? 是她自己走错了路吗? 不! 是唐佳人那个贱人逼得她没路可选,只能自甘下贱给人当妾! 是韵笔那个贱人逼得她与夏郎大动干戈,让她只能受困于这样一个小院子里,受尽拳打脚踢的折磨,真是生不如死啊。 所以,无论是哪个,都别想活。 她要杀了韵笔!亲手杀了她! 秋江滟那双混沌的眸子慢慢退去迷茫,展露出一丝丝淬了毒的怨毒之色。 她认为,只要杀了贱人,端木夏就能回到她的身边,像往常一般疼爱她。至少,在贱人没出现前,端木夏是真疼她的。 哦哦,想起来了,她曾服用过摩莲圣果,夏郎绝对舍不得如此待她。他如此暴虐,定是因为她挠伤了他。是了是了,只要她乖乖认错,小心伺候,夏郎会回心转意的。要知道,她可是服用过摩莲圣果的女子啊。若哪天夏郎生场大病,她的血就是他的救命良药。 这么一想,秋江滟就有了底气。 她重新梳理打扮,将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然后喊道:“绿蔻……” 无人应。 秋江滟这才想起来,绿蔻被火烧伤,也不知道伤得多重。 一想到绿蔻那身漂亮的肌肤变成恶心的燎泡,她身上的痛就减轻了三分。是的,她见不得绿蔻比自己好看。明明只是一个卑贱的丫头,却出落得越发明艳,这是不对的。当奴婢的,一辈子都是任人践踏的蝼蚁,没得比主子还出风头。 秋江滟推开房门,就要走出去。却被护卫拦下,不许她离开房间半步。 秋江滟使出往日的伎俩,趾高气扬地道:“你们若敢拦着我,仔细冲撞起来伤到我。” 护卫中的一人开口道:“请回。” 秋江滟冷笑一声,就往外冲。 没想到,这一次,她被护卫直接扔回到屋里,且直接关门落锁,任她怎么撒泼叫骂都没有。 秋江滟跌坐到地上,将自己能想到的恶毒话都骂上了一遍,最后剩下的,只有掩面痛哭。 突然,咔吧一声响,门锁被打开了。 秋江滟睁开红肿的眼睛,满是希望地望去。 但见护卫们相继走进屋里,搬起那些精美贵重的古玩字画便往外走。 秋江滟愣了愣,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拦下往外搬古玩字画的护卫,厉声喝道:“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护卫也不搭理秋江滟,绕过她,继续往外搬。 秋江滟愣了愣,立刻伸手去抢那些古玩,口中道:“这些都是夏郎送给我的,你们不许动,谁都不许动!”昨天晚上,即便她恨得牙都要咬碎了,都不舍得摔一件宝贝。眼瞧着这些东西都要被搬空,她……她感觉自己的血肉正在被一点点儿抽空。不行,绝对不行! 秋江滟的阻止,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倒是摔坏了一个镶嵌着珠宝的花瓶。她蹲下圆滚滚的身体,去抓那些镶嵌在瓶身的大珍珠,一不小心被碎裂的瓷器割破了手指,气脑得干脆丢掉珍珠,放声痛哭起来。 护卫们没有人搭理她,毕竟,狐假虎威、作威作福这种事,秋江滟没少干。 当一名护卫捧起她的首饰箱时,秋江滟彻底疯了。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一跃而起,直接扑向抱着首饰箱的护卫,将发簪插入他的喉咙中,直接结束了他的性命。 发簪拔出,护卫的鲜血喷薄而出,喷了秋江滟一脸。 秋江滟一把夺过那个首饰箱,紧紧地抱在怀中,大口喘息着,道:“是我的……这是我的……” 其他护卫见此都是一惊。有人立刻去禀告端木夏。 端木夏来得很快,显然他刚才就在院子里。 他看向如同疯魔了的秋江滟,略一思忖,决定不能太过急躁,于是示意护卫们将尸体抬出去,暂时不要去抢秋江滟手中的珠宝首饰。 秋江滟呆愣愣地望着端木夏,道:“夏郎,我认错,你还像以前那样宠我好不好?” 端木夏微微皱眉不语。 秋江滟见他没有立刻拒绝,便抱着首饰箱靠近两步,挤出一个自认为妩媚的笑容,柔声魅惑道:“夏郎,你抱抱我好不好?人家最喜欢你用力抱一抱我了。宠儿已经想好了,既然你喜欢那个韵笔,就纳了她吧。以往都是宠儿不懂事,让你心里不舒坦了,你就原谅宠儿好不好?以后……以后宠儿都不无理取闹了。” 端木夏望着秋江滟那张染满血的谄媚笑脸,只觉得恶心至极!当初,他接触她时,便目的不纯,从心中排斥喜欢这样一个肤浅的女子。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喜欢的样子,看着她那张被毁容的脸。而今,他终于知道,她那张脸是被谁毁了的,心中顿觉畅快!可是一想到,秋江滟曾毁了疯婆子的脸,他就怒意难平! 他知秋江滟的心思,秋江滟却不知他的秘密。呵…… 正文 第八百零四章:宠幸新人 秋江滟见端木夏不搭话,便壮着胆子,又靠前两步,想要伸手去推一推他。 端木夏的表情微变,秋江滟立刻收回手,陪上一记笑脸,那叫一个小心谨慎,唯恐惹恼了端木夏。昨天以前,她是那般受宠,可昨日的一切真的是譬如朝露,随着太阳的升起,消失不见。 端木夏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淡淡道:“你好好儿静思己过。我去看看绿蔻。” 看绿蔻?为何要看那个贱人?! 秋江滟想要问,最终却还是将话吞进肚子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一句:“宠儿担心绿蔻,不知是否能和夏郎同去探望一番?” 端木夏扫了秋江滟一眼,若有若无地勾了下唇角,道:“好。” 秋江滟心中欢喜,匆匆放下首饰箱,转而又将其抱起,看样子就要这样出门。 端木夏在心中冷笑一声,开口道:“收拾一下脸。” 秋江滟对着镜子照了照,发出短促的惊呼声,忙放下首饰箱,拧了帕子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又快速换了身衣裙,拢了拢头发,抿了口胭脂,扫了眼首饰箱后,冲着端木夏柔情蜜意地一笑,道:“夏郎,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看秋江滟的样子,就好像完全忘掉曾经发生的不愉快。 端木夏重新打量了秋江滟一眼,暗道:瞧不出,她竟也是个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人。看来,这手段还要激烈些才好,否则逼不出融合,自己要如何向父王回话? 秋江滟伪装坚强、伪装遗忘、伪装温柔,不过是为了让端木夏回心转意,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罢了。然,她却不知,她的这些手段,对于一个有情人确实绰绰有余,可对付端木夏,却是适得其反。只因,端木夏要的便是她的痛苦!她越是表现得顽强,遭受的痛苦也将越是猛烈。所谓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便是这个意思。 二人走出明显空旷了许多的房间,来到绿蔻的屋子。 主子进奴婢屋子,直接推门而入即可。奴婢在主子面前,就如同一个摆设,是没有所谓的尊严的。 此时,绿蔻就趴在床上,全身上下不着寸缕,仅在后腰以下的位置盖着一块大布单。她的一头青丝散开,搂到肩膀的一侧,如同海草般松散着。露出的半张脸因有烧而泛着淡淡的桃红色,竟显得格外诱人。她的右侧肩背上,有巴掌大小的烧伤,呈现出蝴蝶的样子,倒也不算难看。此刻,那烧伤已经处理妥当,涂着淡绿色的药膏。 其实,绿蔻早就醒了。不但醒了,她还听见了秋江滟那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她知道,秋江滟完了。在王府这样一个深宅大院里,没有男人的宠爱,是活不长的。更何况,像秋江滟那样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得意时,恨不得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如今她落威,谁不想踩她一脚?以后的日子如何过?她们已经不在江湖,不可能任性妄为,不可能从这高墙大院里一跃而出,不可能……再见到秋月白了。 她跟了一个蠢货,注定自己的一生都要承担抉择后的重量。痛苦是一定的,然而,想要活下去,唯有努力一搏,趁着眼前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绿蔻已经有了计较,心中却终究意难平啊。 她继续装睡,直到听见人走了进来,才装出刚清醒的样子,颤了颤睫毛,睁开眼睛,用略带迷茫的眼神看向来者,而后便是一惊,忙支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她本就没穿衣物,这一动,胸前碧波荡漾,当真是春色一片。 端木夏的眸子一暗,有了特属于男人的反应。 绿蔻这一动,扯动了烧伤,痛得嘤咛一声,眼瞧着就要跌回到床上去。 端木夏立刻上前两步,搀扶住绿蔻。手下温热的肌肤充满弹性,就像一颗颗小小的吸盘,吸着端木夏的手,令他不舍得挪开。 绿蔻抬眸看向端木夏,一副后知后觉的羞涩模样,想要挣脱端木夏的怀抱,却又没有力气。那副欲拒还迎的样子,看得端木夏喉咙发干,看得秋江滟头顶生烟。 秋江滟气得狠了,一声贱人差点儿脱口而出,幸而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太多,痛苦令她不得不冷静下来。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冲上去撕了那对狗男女! 端木夏抱着绿蔻,感受到她胸前的汹涌,以及她眉目传情的情意,一颗心随之荡了荡,竟又有了别样计较。他轻轻抚摸着绿蔻的后背,问:“可还痛?” 绿蔻垂下眼睑,娇柔地点了点头,回道:“痛呢。”抬眼,用眼尾扫了端木夏一眼,推拒道,“奴婢说胡话了,公子不要怪罪。奴婢不疼的,这就起身服侍。” 端木夏将手掌压在绿蔻的后腰上,道:“你乖乖趴着别动,服侍也不急于一时。你这屋里也没个人照顾,这样怎么行。等会儿我派两个丫头服侍你。若是不够伶俐,你只管去找总管挑选一二。” 绿蔻感动地望着端木夏的眼睛,口中却道:“不不,奴婢只是一个低贱之人,万万不敢让人伺候。”眼睛一瞥,看向秋江滟,“小姐还在,公子……公子可否先放开奴婢?” 被点了名字的秋江滟不得不松开掐在一起的手,回过头,看向端木夏和绿蔻,努力笑道:“难得夏郎喜欢你,肯给你脸面,你就别推辞了。待身体好了,由我做主,将你给了夏郎,努力为家里添人进口才好。” 对于秋江滟突如其来的贤惠大方,端木夏和绿蔻都明白她为何如此,心中非但不感激,反倒是冷冷一笑。只因,谁都明白,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等秋江滟重新站稳位置,就会不留余力地打压绿蔻,甚至……要她死! 这算不算是自相残杀?呵…… 端木夏看似满意地一笑,对秋江滟点了点头。秋江滟回以一笑,却是咬碎牙和血吞。 绿蔻用身体轻轻蹭着端木夏,娇声道:“谢谢主子成全。” 端木夏垂眸看着绿蔻,问:“伤可要紧?” 绿蔻回道:“无碍。” 于是,端木夏决定,晚上留下过夜。 夜里,秋江滟听着隔壁传来的激烈碰撞与女子的尖叫声,愣是用双手扯烂了一床被子。 正文 第八百零五章:火中一吻燃燃 柴房里,唐佳人佝偻着身子,躺在柴火堆上,微张着小嘴,睡得正酣。对于睡在哪里这件小事而言,唐佳人混不在意,可是没有饭吃,这就令人十分难过了。 二王爷有令,没人给她送水送饭。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她恨不得睡个地老天荒。 夜色沉沉,银月高挂时,唐佳人睁开眼睛,揉了揉干瘪瘪的肚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然后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儿一般,蹿上距离地面一人多高的小窗口。 厨房的窗很小,只留作通风处理。以唐佳人的身型,想从小窗口钻出去倒也容易。需要做的是,将竖插在小窗口上的栏杆弄下来即可。 唐佳人自认为,这点儿小事难不倒她。待她一发内力,这根拦住她去路的栏杆就可以碎成渣。 不想,事实却与现实背道而驰。 唐佳人在用力过后,看着完好无损的栏杆,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最后总结为——没有食物,就没有内力。 太坑人了! 虽然她的内力源于食物,但也不至于一饿肚子就没内力啊?这是闹的哪样?! 唐佳人不死心,又折腾了一会儿,仍旧无法拔出那根镶入墙体的栏杆。 心灰意冷。 唐佳人跌坐到烧火木头上,惆怅了。 原本她打算趁着夜色做些事,弄死二王爷的,可如今竟然饿得连内力都使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她竟变成了柔弱女子?好糟心呐。 “吱吱……”一只老鼠从她面前跑过。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一伸手,抓住了老鼠的尾巴,掂量一下,暗道:从这里出去,就靠你了! 唐佳人觉得自己不能为了杀二王爷而生吃老鼠,于是寻了一根小木棒,开始钻木取火。 这事儿她想得挺简单,奈何做起来有些难。 不过,为了从这里出去,难又何妨?! 在唐佳人的努力下,终于……点燃了火。 奈何柴房里有十多袋的松树毛子,是沾火就着的利器。 唐佳人没有控制好火星,眼瞧着松树毛子瞬间燃起,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看着越来越难控制的火势,唐佳人抓着老鼠,捂住口鼻道:“我觉得,咱俩应该一起逃生了。” 这时,守在外面的两个人也发现了异样,立刻大声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唐佳人腹诽道:喊什么呀?先救人好不好?! 外面的话音未落,门被一脚踹开,唐佳人看见一个裹着斗篷的人冲过燃烧着的火焰,直奔她而来。不由分说,将她往斗篷里一裹,便又冲了出去。 斗篷燃烧而起,被那人随手扔到一边,又快速拍掉二人身上的火焰,总算是逃出生天。 唐佳人看向救自己的人,就是一愣啊。 火光跳跃下,羽千琼那颗光头显得尤为锃亮。烧毁的衣衫,半掩着曼珠沙华,成为别样堕-落的诱惑。 唐佳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光头,诧异道:“这就烧秃了?”立刻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生怕自己变得和羽千琼一样。 羽千琼惊魂未定,心中又气又怒。他本就不放心她,特来给她送些吃食,结果就看见了柴房大火。这一而再的大火,就算他心脏强悍,也受不得这份惊恐啊! 他本是善于隐忍之人,却被这场大火点了理智,张嘴就要吼人,却被唐佳人那一番自言自语给气笑了。真的,气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的头发没事。” 唐佳人唏嘘道:“吓死我了。” 羽千琼想吼:吓死你了?是吓死我了好不好?! 终究,没有吼。他问道:“怎么又起火了?” 唐佳人伸出手,让他看见自己抓着的老鼠。 羽千琼忍住怒火,问:“你是想说,他点的火?”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我饿了,想吃它,却不想吃生肉,就钻木取火喽。” 羽千琼额头的青筋直接蹦起两根!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想要揍人的心情,将系在腰间的袋子扯下,递给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包裹,嗅了嗅,立刻露出璀璨的笑容。她将老鼠交给羽千琼,掏出怕子,拦下一位打水而来的下人,洗了洗手,这才退到一边,坐在地上,开始翻找东西吃。 那被拦住的下人愣了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来救火的。好吧,一连两天晚上,他都参与过救火,且……两场大火,都与一名名叫韵笔的婢女有关。私以为,她能活过第一场大火,就已经是人间奇迹了。此时看来,她很可能再创奇迹啊。 眼前的大火熊熊燃起,王府的下人们和护卫们再一次忙得脚不沾地,唐佳人心满意足地吃着美食,羽千琼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老鼠身上,竟有种一脚踏入鬼门关的错觉。 唐佳人后知后觉地想起,羽千琼怕老鼠。她忙站起身,一把拍掉老鼠,然后用帕子给他擦手,睁眼说瞎话地道:“那是一截黑木炭,我闲来无事雕老鼠玩的。你瞧,是不是活灵活现?” 那老鼠似乎要拆台,直接叫了两声:“吱吱……” 唐佳人傻笑道:“都会叫了。哈哈……哈哈哈……” 人们奔走灭火,一脚将受惊过度的老鼠踩在脚下。 唐佳人拉着羽千琼往一边走去,道:“趁乱你给我讲讲,你怎么把头发剃光了?凉快啊?” 羽千琼贪恋唐佳人手中的温度,却不得不缩回手,冷冷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记得两样即可,我为了救你,受了伤,你十分感激,我却要求你给些血让我尝尝。” 唐佳人心中一惊,敏感地问:“我暴露了?” 羽千琼见左右都无人,这才道:“因无人晓得摩莲圣果最终会将人改变成何种模样,你的出现又有些突兀,自然会被人怀疑。所幸权叔已死,旁人又不懂与摩莲圣果有关的一切。我想办法让王爷送你去庄子里,那边守卫松散,你可寻机会逃走。” 唐佳人摇头道:“我不走。不弄死他我不走。” 羽千琼将双手压在唐佳人的肩膀上,道:“他身边有供奉,你杀不了他。” 唐佳人执拗地道:“那就先弄死供奉。” 羽千琼盯着唐佳人看,眼中跳动起两串火焰,若烟花般璀璨异常。他突然低下头,吻上唐佳人的唇瓣…… 正文 第八百零六章:查无此人的惊恐 羽千琼的吻就像烟花,瞬间绽放出璀璨,惊了她的眼、她的魂、她的心,却燃尽了他一生的力量,到底值不值得?也许,这就是烟花的宿命。 唐佳人觉得,比起那只被踩扁的死老鼠,自己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她感觉自己被这一吻抽离了所有力气,就像一只离水的鱼,在暴晒中奄奄一息。神奇的是,一直没有死。 羽千琼并没有过多纠缠,直接将人放开,道:“端木夏已经派人去百川阁打探你的消息,近两日便能回府。我已经派人去劫杀此人,若能成功最好,若不能成功,我们唯有先出府,躲过一劫再说。王爷有意将你送给太子,你心中有数就好。还有……我刚得到消息,摩莲圣果的血,不是谁都能享用的。若非情愿,那血会反噬,其后果十分恐怖。所以……”微微一顿,深深凝视着唐佳人的眼睛,用大拇指抚摸了一下她的脖子动脉,认真道,“千万不要给主动给任何人血。一旦有人因你的血痊愈,那些不知情的人,定会蜂拥而至,不管不顾地索求你的血肉。而那知情人,只会用虚情假意骗取你的同情,却在暗地里盯着你的血肉,如同披着人皮的豺狼。” 唐佳人的心咯噔一下,脑中竟闪现过小合的那张脸。 羽千琼抚着唐佳人的后脖子,将人压在心口,紧紧抱着,道:“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我就算死,也不会求你一口血肉。”言罢,闭上眼睛,在万般不舍中放开唐佳人,转身间留下一句,“小心世子”。 唐佳人望着羽千琼离开的方向,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喃喃自语道:“甚是迷茫啊。”一扭身,坐在地上,掏出食物,大口吞咽着。 不行,她心慌,慌得厉害,唯有食物能缓解她的焦躁与不安,唯有食物能让她暂时不去想羽千琼那一吻的含义。 真是的,好端端的突然亲她一下做什么? 她要杀二王爷是自己的事儿,与他何干呐?感激也不用这么个法子吧?怪吓人的…… 唐佳人吃得有些急,活活儿将自己噎到了。她瞪着一双大眼睛,使劲儿抻着脖子,那样子真是吓人极了。 好半晌,她才终于将那口馒头咽下去。 整个人都虚脱般躺在地上,望着璀璨的夜空星子,腹诽道:吃人家点儿东西真不容易,又是被亲又是被噎的。休休,你再不出现,你的蘑菇就让别人给炖喽。 哎……好闹心。 若是旁人敢亲她,她一准儿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可……羽千琼……这个人就像一场悲剧,有着让人心疼和落泪的特质,也让人打心眼里希望他能有个好结局。当然,他的结局绝对不可能在自己身上。 唐佳人不是不明白羽千琼的心意,只是不能接受罢了。她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不能再继续背负喽。不过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债多不压身。噗……好不要脸。 唐佳人一抹嘴巴,站起身,趁着二王爷没有抓自己问罪之前,回到三娘的小院,去探望小合。虽然,她隐约觉得,已经没有探望的必要了。 她不晓得小合住在哪儿,只能把睡眼朦胧地三喜叫醒,问:“小合住那个屋?” 三喜倒吸一口气,问:“你回来了?怎么进来的?”她明明落拴了的。 唐佳人嫌她啰嗦,直接道:“别废话,我问你小合呢?” 三喜顺嘴回道:“小合啊……”微微一顿,疑惑地问,“哪个小合啊?” 唐佳人回道:“就是我来的第一天,你派个二等婢女来服侍我,她不就是小合吗?” 三喜微愣,转而尴尬地一笑,道:“你是不是记错了?” 唐佳人微微皱眉,耐心问道:“我哪里记错了?” 三喜回道:“我没派过婢女去服侍你呀。再者,你是刚来的,也没确定身份和等级,若真派人服侍,也是派三等婢女给你搭把手啊。” 唐佳人点了点头,终于确认自己被人当成一只会主动献血的灵猴了。是啊,无论哪次小合出现,都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而她,却因小合的单纯和善良,轻易的相信了她,给出了自己的血。虽说没有几滴吧,但千年人参连根须子都能成为神物,更何况服用过摩莲圣果的她呢。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儿,怎么就怎么闹心呢?! 小合到底是谁?为了得到她心甘情愿的几滴血,就在自己胸口剖出那么大的伤口?有病吧?!若说她因胸口上的伤,才设计她的血肉,又有点儿说不过去。毕竟,那伤口虽看着挺严重,但并非无药可医啊。 唐佳人想起一个词——杀鸡焉用牛刀。 嗯,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了。 哎……好混乱。 唐佳人的心情非常不好。她素来自诩聪慧,稍微用心便能识破别人的阴谋诡计,可面对小合时,她的智商似乎凹到了地下去。小合的一言一行都是那样完美,完美到毫无破绽可言。她的脸是真的,受伤是真的,就连哭都是真的真的真的……就这么一个处处真实的人,竟不是三娘院子里的人。哎呦,她的脑子绝对是被狗啃了。 才短短相处两天,加里加外也没说过几句话,她怎么忍心给自己一针,就那么轻易的放血给了小合?真是……真是不能细想,想多了容易得疑心病。可想少了,还容易缺心眼呢! 唐佳人愤愤地捶了自己胸口一下,又因不舍,揉了揉胸口。 三喜问:“你怎么了?胸疼啊?别捶那么大劲儿啊。哦,对了,王爷不是说要关你三天呢吗?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会是偷跑的吧?我和你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你赶快回去。” 唐佳人道:“不是偷跑的。” 三喜心中一松,道:“不是偷跑的就好。” 唐佳人走到窗前,推开窗,指着远处那一片红光,道:“看见没?” 三喜点了点头。 唐佳人道:“那就是关押我的第二间柴房。” 三喜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忘了言语为何物。 正文 第八百零七章:世子现身要人 再次被带到二王爷面前,唐佳人已经驾轻就熟,痛痛快快地往地上一跪,然后等着挨训。 不想,二王爷只是用手拍了拍额头,疲惫地道:“下去吧,不用继续关柴房了。王府中一共就两间柴房,全部因你烧成灰烬。你,好得很。” 唐佳人抬头,看向二王爷,以及站在二王爷身后侧,戴着半副银面具的秃头男子。 月光下,他一拢暗灰色的衣袍,脸带银色面具,看起来如同高僧般无欲无求,然……唐佳人却想起那个吻,以及他身上红艳的彼岸花,要命般的妖艳、诡谲、有毒。 触及到羽千琼投来的目光,唐佳人立刻收回目光,好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拼命相信,只要我不看你,你一定看不见我。 羽千琼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为唐佳人的这份反应而欣喜。 他明明决定要远离她,可她却像花粉,随风散发出诱人的甜美,吸引他不由自主地飞向她,恨不得死在她的花心上。也许,一语成谶。 二王爷看不到羽千琼的脸,却注意到唐佳人的不同。他想起羽千琼曾对他说过的话,心中搅合起五分失望和五分喜悦,干脆挥挥手,让唐佳人赶快离开,免得自己看见她就心烦。 唐佳人如蒙大赦,开心地道了声:“谢王爷。”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上前两步,道,“王爷对奴婢太好了。知道奴婢是无心之过,都没有惩罚奴婢。王爷,不如您将奴婢升为一等奴婢,让奴婢在您身边照顾吧。” 若是以往,二王爷听了这话定会笑着应允,毕竟美人主动的投怀送抱,总能令男人生出几分得意和豪情。可如今…… 二王爷上下打量唐佳人一眼后,干脆闭上眼睛,揉着额头道:“回去吧……”一想到她到哪儿哪儿遭殃的特质,又补充道,“老实的呆在三娘院子里,等过几天,本王得空,派人教你一些简单东西。” 唐佳人可不相信二王爷口中的简单东西,会真的简单。若她猜得没错,定是些杀人的技巧,且是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手段。唐佳人觉得学习这些东西,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说起来还是蛮好听的。不过,取二王爷性命,对她而言更为重要。 唐佳人欣然应下,却又向着二王爷靠了过去,口中道:“让奴婢给王爷松松肩膀吧。奴婢这手,可巧了。”她就不信,那供奉的手,能快过她的毒针。 然,羽千琼一把抓住唐佳人的手,冷声道:“王爷让你退下。” 唐佳人抽回手,瞪了羽千琼一眼,留下一声娇哼,转身离开。 二王爷望着唐佳人远去的背影,扼腕道:“若她是唐佳人该多好。这么大的变化,定是与摩莲圣果融合了。既然她不肯给本王血肉,本王让你奄奄一息,她也不会袖手旁观才是。” 羽千琼心中一凛,无波无澜地垂眸道:“属下试探过,她确实并非唐佳人。属下和她要血尝尝,她略一犹豫,就刺破了手指,想来是感激属下救她脱离火海。属下以为,她不是唐佳人,对王爷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二王爷挑眉:“哦?” 羽千琼道:“秋江滟已经开始与摩莲圣果相融合,王爷便不缺这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然,太子虽荒淫无道,圣上却没有废除太子的打算。如今,我们截住任何一条通往帝京的路,就算六王爷侥幸活着,想要回到帝京,也是痴心妄想。眼下,唯王爷一人可登高一呼百应,所需不过是踢开绊脚石罢了。属下观察了两日,虽不太了解韵笔此女子的行事风格,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将其放在哪里,都会成为一颗毒药,既吸引男子的目光,又能致命。” 二王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他眯眼笑了笑,道:“拦住通往帝京的各个路口,看似稳妥,却怕暗渡陈仓啊。早点儿解决了本王的心头大患,本王才好大展拳脚。那去打探消息的护卫还没有回来,本王也等不得了。拖延,便会有转机,而本王求的却是先机。你先把应该懂的东西教给韵笔。不用教太多,一些魅惑人的手段还是要有的。她那个样子,明显是个没经人事,不会惑主的。太子见多识广,以韵笔的姿色,再稍加**,才能令人魂不守舍啊。届时,寻个由头处死韵笔,再让她以江南瘦马的身份接近太子。”脑中想象出一些情景,禁不住摇头一笑,继续道,“至于如何致人于死地,本王……自有计较。”勾唇一笑,“但愿她能为本王立下汗马功劳啊。” 羽千琼应道:“诺。属下明日便开始教授韵笔魅惑之道。”微微一顿,“只是属下也怕,明日练习之所,再被她无意间点了。这一场场大火,着实引人侧目,传出去对王府的名声也不好。不如先安排她假死,然后将人送去庄子上。” 二王爷的眸子沉了沉,道:“怎么,又想离开王府?” 羽千琼正色道:“王爷,外面虽然花红柳绿,但不如王府的锦衣玉食。属下并不喜欢颠簸的生活。若非为了王爷,属下也不愿不停的改头换面,去打探各路消息。” 二王爷这才继续笑道:“知你忠心,本王甚慰。过几日,本王就进宫去,为你求取今年进贡的宝药。” 羽千琼跪拜道:“谢王爷。” 二王爷道:“起来,退下吧。自从韵笔进了府,真是鸡犬不宁。早早送走才好。” 羽千琼站起身,正要夸一句王爷英明,就听见有人道:“别送走。我要她。” 那声音粗硬,就像嗓子里含了块石头,听在耳朵里十分不舒服。 羽千琼回过身去,看见戴着黑色幕篱,裹着黑色披风,穿着黑色长靴的男子,悄然无声地站在大厅的一角。羽千琼知道,这就是世子。他施了一礼,称呼道:“世子。” 黑衣男子根本就不搭理羽千琼,只是看着二王爷。 二王爷皱眉道:“她不能给你。让阿潘给你多找些心脏。” 世子没有废话,直接转身离开。 羽千琼没有多做停留,也告辞离开,去追世子。结果,却将人跟丢了。至此,羽千琼对世子越发警觉起来。 正文 第八百零八章:千琼言传身教的魅术 说到魅术,并非肤浅的色-诱,而是由内而外的一种诱惑,既像好色者透过薄纱窥伺美丽的胴-体,又像沙漠行者遇见的一碗烈酒,必然要触及到看客的那个渴望点上。 二王爷不许羽千琼带着唐佳人出府去庄子里,羽千琼便选了一处十分特别的地点来教授唐佳人何为魅术。 那个曾经用来关押唐不休的王府一角,位于世子的青峰轩和秋江滟的梧桐阁中间。这里虽说不上是雕梁画栋、摆设颇丰,但却胜在清幽。 羽千琼将这里选为教授地点,美其名曰,若真第三次燃起大火,池塘里的水尚能救急。 羽千琼先是命人打扫布置一番,然后在红霞满天时,派人叫上唐佳人,绕过大半个王府,来到连块牌子都没挂的无人居。 唐佳人站在无人居的门口,看见羽千琼脸戴半副银面具,身穿墨色的宽大长袍,衣领和袖口都滚了一条白边,简单大气,有种超凡脱俗之感。他的头型非常好看,饱满却并非多肉。唇瓣柔软和颜色瑰丽,脖子纤细而不显喉结。若非知道他是男儿身,此刻兴许会误以为,这是一个绝代风华的小尼姑。 唐佳人视线一扫,发现他的手腕上和脖子上分别挂着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若非她了解他,知道他六根不净,这会儿定会误以为自己见到了远离尘世喧嚣的高僧,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羽千琼见到唐佳人,挥退其他人,转身向屋里走去。 唐佳人跟了上去,问:“你找我何事?” 羽千道:“你怎么确定就是我找你?若是别人以我的名义找你,将你引到无人处,意图不轨,你当如何?”言罢,还瞥了唐佳人一眼,满眼的责备之意。 唐佳人直接回了两字:“打他!” 羽千琼的唇角微微上扬,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唐佳人紧随其后。 这是一间很大的空旷房间,只留下一张垂挂着粉色帷幔的床,以及一面一人高的铜镜。 唐佳人小声问:“这是有事儿要……” 羽千琼扫了唐佳人一眼,示意她闭嘴。 唐佳人将尚未问完的话吞进肚子里,闭嘴不语。 羽千琼关上房门,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唯有红霞穿过窗纸,将这份暗淡染成了粉红色,带着几分别样的暧昧味道。 羽千琼牵起唐佳人的手,一步步走到镜子面前。他转身来到唐佳人的身后,道:“王爷命我教你魅术。你当用心学习,才不辜负王爷的栽培之意。” 唐佳人的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嗯。”心中暗道:魅术……那是个什么鬼东西?怎么听起来就不像好姑娘学的东西。幸好,自己不是好姑娘。 羽千琼站在唐佳人的身后,伸出纤细的手指,抚过唐佳人的脖子,向上托起她的脸。 唐佳人绷着身子,道:“可以笑吗?” 羽千琼问:“你想怎样笑?” 唐佳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羽千琼:“……” 唐佳人收了笑,道:“我好痒。” 羽千琼道:“看着镜子。你觉得自己美吗?” 唐佳人回道:“自然是极美的,不然王爷也不会选我做事。你说,对吧?” 羽千琼继续问道:“你美还是我美?” 唐佳人道:“你这个问题挺难为人的。我觉得,我若说出答案,兴许有些伤人呐。” 羽千琼挑眉:“哦?” 唐佳人道:“你若不信,摘了面具,我们比比。” 羽千琼道:“你为我取下面具,可试试魅惑我。” 唐佳人一把抓下羽千琼的面具,得意地一笑。 隔壁,偷看这一切的二王爷顿觉脑仁疼。 这时,有人来报,低声道:“王爷,二公子正到处寻您,说有事要禀告。” 二王爷略一思忖,站起身,向外走去。 听见门开合的动静,羽千琼勾唇笑了。 唐佳人问:“你笑什么?” 羽千琼将食指压在她的唇上,低声道:“嘘……” 唐佳人再次噤声。 羽千琼道:“你仔细用心学,王爷定有重赏。” 唐佳人一听这话,误以为还有人在偷窥着自己,立刻点头应道:“我一定努力学习,不辜负王爷的厚待。” 羽千琼走到床边,将幕篱向后一掀,道:“诱惑我。”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慢慢走近羽千琼,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扑进他的怀中,在他耳边小声道:“咱俩合伙弄死他吧,这样表演给他看,我心不甘呐。”转而用正常声量询问道,“这样可以吗?” 羽千琼一语双关地回道:“如此生猛,要不得。”实话却是,他已情动。对于他而言,心爱之人的投怀送抱,无异于这世上最厉害的魅术,瞬间令他溃不成军。只是,不能承认。 唐佳人放开羽千琼,站直身体,道:“那你说,怎么办。” 羽千琼道:“这样,我来诱惑你,你且看着如何?” 唐佳人心想,这样不吃亏,靠谱。她也学着羽千琼,将幕篱往后一掀,一屁股坐在床上,道:“成,你来吧。” 羽千琼站起身,慢慢放下一块块的窗布,让原本有几分朦胧的房间逐步变得黑暗。当他放下最后一块窗布的时候,他侧过脸,瞥了唐佳人一眼。 那一眼,令唐佳人心惊肉跳,差点儿夺路而逃。 羽千琼的眸子里,明明没有任何赤-裸-裸-的勾-引之色,可唐佳人却感觉到了危险。一种因为认真而演变成的危险。 尤其是,当那最后一块窗布被放下,羽千琼那白到发光的容颜慢慢被黑暗吞噬,看起来就如同无欲无求的佛家弟子,即将褪掉袈裟,长出黑暗的翅膀,变成诱惑人的妖精。 光是这么一想,就令唐佳人紧张得站起来。她的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水,有些黏,就像她此刻的呼吸。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羽千琼看,生怕他突然扑过来,压倒她就吻。都说美色猛如虎,这会儿尚未开始上演诱惑的戏码,她就已经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了。哎……好紧张、好害怕呀呀呀…… 正文 第八百零九章:魅色徐徐燃 诱以情惑用心 屋里太黑了,且闷热得令人无法呼吸。 唐佳人想要出声提醒羽千琼,黑洞洞的别磕碰到腿,借此刺破此刻营造出的旖旎气氛,却见羽千琼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乍亮的火光如同一场璀璨的幻境,美得令人窒息,成功将唐佳人那破坏气氛的话淹没回肚子里。 火光照亮了他的嘴唇,为那红艳的色泽镀上一层靡丽的金桔色,便有了不一样的风情。 他用火折子点亮了一根红色蜡烛,手持蜡烛慢慢靠近唐佳人。那张脸本就如同女子般柔美精致,此刻更是美绝人寰。若非他的脸颊上有疤痕,寻常人见了,定会误以为这是仙子下凡。不,不是仙子,是已经身在魔道的勾人妖精。可偏偏,这妖精却顶着出家人的圣洁模样,令人产生了矛盾的心思。 唐佳人觉得,将一切看得太清楚了,还不如乌漆麻黑的好。只因,色-诱这种活计,第一个攻陷的便是眼睛。无论你自认为心中的堡垒多么无坚不摧,水波荡漾的眼眸总会成为美色的俘虏,敞开大门,让妖精趟水而入。真是恨人呐! 羽千琼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说刻意放缓了步伐。 即便这样,唐佳人还是觉得,他的每一步都踏在了她的心上,踩出重重的声音,留下痒痒的感觉。 羽千琼在即将走到唐佳人面前时,转了个方向,从她身边走过,将蜡烛放在了铜镜上。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没有继续去看羽千琼。 羽千琼慢步走向唐佳人的后背,靠近她修长的脖颈,轻轻地嗅了嗅。 唐佳人立刻绷紧身体,如同一只即将炸毛的猫。 羽千琼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唐佳人回头去寻,没见到人,又扭回头向前望去。 果然,羽千琼从黑暗中走来。 他慢慢走着,道:“你想刻意抵制也无妨,我的目的在于让你学会,而非让你享受这份诱-惑。” 羽千琼这么一说,唐佳人反倒放松了不少。她心中暗道:有二王爷盯着看呢,羽千琼一准儿不敢太过分。是了是了,羽千琼一直也不曾过分,紧张的是她自己罢了。实在没必要啊。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羽千琼瞧出唐佳人的改变,心中一喜,面上却丝毫不显。他继续道:“所谓魅术,实则源于诱-惑,只不过被归纳总结之后,才有了一个比较像样却又拿不上台面的名字。”伸手一扯,拉开了系衣服的带子,任由外袍轻轻散开,露出里袍。 那里袍既非普通的棉,也非贵重的锦缎,而是一层透明的银色薄纱。 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金属一般的璀璨色彩,透得那几朵半遮半掩的曼珠沙华好似活过来一样,在黑暗中扭动着生长。 唐佳人想说些什么,却丧失了语言能力。唯有乱了的心跳和灼热的目光,可以证明她还活着。 羽千琼道:“为何阴谋诡计分为阴谋和阳谋?阴谋自然见不得光,要暗地里进行;阳谋却是光明正大的陷阱,逼得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他来到唐佳人面前,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唐佳人的指间。 唐佳人微微颤抖,羽千琼却并未停止,而是让自己的手指继续向上攀爬。他问:“你觉得,魅术是阴谋还是阳谋?”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回想了一下羽千琼的话,用沙哑的嗓子回道:“是阴谋。” 羽千琼的手已经攀爬上她的脖子,用修长的手指尖,载着些许力道,在她的脖颈上下慢慢滑动着。他说:“错。” 唐佳人从善如流:“是阳谋。” 羽千琼突然低头,凑到唐佳人的唇瓣前,道:“又错了。怎么办?” 唐佳人向后躲了躲。 羽千琼追了上去,继续问:“怎么办?” 唐佳人僵着脸道:“要……要惩罚啊?” 羽千琼笑了,道:“聪明。”说话间,唇瓣从她的唇瓣上轻轻扫过,就好像落樱飞飞中的一场美丽误会,让人分不清真实与否。 羽千琼挺直腰杆,问:“怎么罚?” 唐佳人没吭声。 羽千琼豁然一笑,突然提起唐佳人的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唐佳人一惊,伸手去推羽千琼。触手之下,与温热的胸膛不同,却又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胸膛的温热气息。 唐佳人慌了,炸毛了。 羽千琼非常及时的放开她,继续道:“如何吻,也是一门技术,你当学得。” 唐佳人好想骂人,却还是忍着道:“我会,不用学。” 羽千琼道:“那你吻我。” 唐佳人无语了,道:“你你……你能不能教些正经的?!” 羽千琼反问:“这是个正经的活儿?” 唐佳人转而道:“你好歹和我说清楚,我哪里错了啊!” 羽千琼笑了笑,道:“魅术既是阴谋也是阳谋。天下谁人不知美人计,可为何却无一例外跳入坑中?” 唐佳人见他态度恢复正常,便问道:“为何?” 羽千琼伸出手,抓起唐佳人的手,引领着她,描绘自己胸前曼珠沙华的样子,声音暗哑地诱惑道:“因为……美**人,唯有食之,才对得起余生荏苒,断头……无悔。” 唐佳人的手一抖,想要缩回来。 羽千琼抓着她的手不放。 唐佳人后退,腿磕碰到床上。 羽千琼一个用力,直接将唐佳人推向床上,跌进帷幔之中,人也随之覆了上去。 羽千琼慢慢收紧手臂,缠住唐佳人,在她耳边道:“床事也是教你。” 唐佳人攥住羽千琼的手,挣扎道:“我……知道。”这个还用人教,岂不是太尴尬了?!不不,坚决不行! 羽千琼勾唇一笑,道:“不,你从不知道。”俯身吻下,不留余地。 层层叠叠的帷幔荡漾而起,在唐佳人的眼中开出一朵圣洁的花。可随之,这朵花被彼岸花吞噬,变成了一朵朵的曼珠沙华。他们绽开诱人的芳香,吐露着疯狂的爱语,缠住佳人的四肢,将她拉入可以拥有极致快乐的地狱。 正文 第八百一十章:睡后谈判 天色已大黑,唐佳人爬到树上,抱着树干不松手。她一会儿望望天上的月亮,一会儿眺望远处的灯火,就是不肯看站在树下的羽千琼。 羽千琼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转动手中的佛珠。 唐佳人偶尔一瞥,看见他转动佛珠,就气得一佛升天! 天知道,他那**的表象下,藏着多么邪恶的灵魂!妖精,绝对是妖精! 唐佳人收回目光,使劲抱住树干,用指甲挠了挠树皮。不期然的,她想起自己挠羽千琼后背的情景,脸上就是一阵发烧。 画面一转,她又想起,羽千琼给她穿上衣裙后说的那句话。他说: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谢谢施主渡我。 渡你爹个渡! 她是被迫的好不好?是因为二王爷这般要求,她不得不服从好不好? 她是被勾引的好不好?是因为羽千琼使出百般手段,诱她犯错的好不好? 她是……她就是一个傻呆瓜! 羽千琼知道,唐佳人在后悔。可他,不后悔。 即便此事真被二王爷知道,他也不后悔。更何况,他派人劫杀了端木夏派去百川阁打探韵笔真伪的护卫,且掐着时辰让人将此消息透露给端木夏知道。且,他还留下了些并不显而易见的线索,将矛头指向了端木焱。端木夏一听此事,立刻寻找二王爷,要和他禀明此事。一位小护卫死了便死了,但事关端木焱,就绝非小事。果不其然,二王爷忙着追线索去了。他一心想要端木焱的命,哪里有心思关心自己在做什么。 长久的隐忍,终于得偿所愿。拥有她的滋味是那般销-魂,令他恨不得死在她的身上,让她永永远远地记住他。记住既卑微又狠戾、既真心又邪恶的他。 羽千琼抬起头,看向从屋里出来就爬上树的女子,眸光中闪动起璀璨的烟花。她只当是他魅惑了她,殊不知,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魅惑了他。且,无药可救。 羽千琼道:“下来吧。” 唐佳人就当没听见,非但不理羽千琼,甚至还刻意一扬下巴,表达自己不屑和他说话的态度。 羽千琼问:“树干多硬,硌着疼吧。” 如此混话,令人又羞又恼。唐佳人瞪向羽千琼,恶狠狠的。 实则,羽千琼问这话,确实出于本心。他曾以为,唐佳人和唐不休之间定然已经是非同一般的关系。可事实却让他着实大大吃惊了。他垂眸看了眼袖子上的落红,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道:“王爷也快回来了。你下来,我带你去整理一下。” 唐佳人怒声道:“他回不回来与我何干?我……”微微一顿,望进羽千琼的眼睛。 没有异样,一切如常。 可唐佳人却反复咀嚼着他刚才所说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突然,她想明白了!唐佳人一个高从树上跃下,直奔羽千琼而去。 羽千琼一伸手,将人接住,抱在怀中。他知道王府里人多嘴杂,处处都有奸细,可自从抱过她之后,他就上了瘾,恨不得将彼此缝在一起,要时刻相依。 唐佳人却不理会羽千琼的浓情蜜意,挣脱他的怀抱,问:“你刚才说,王爷快回来了?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羽千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希望他是何时离开的?”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被羽千琼给诱骗了!没错,就是诱骗!看他如此淡定,定是有预谋的。怪不得他要谢谢她渡他。渡你娘个渡! 唐佳人气得不轻,扬起手,狠狠地掴向羽千琼的脸。 羽千琼攥住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用力扯了扯,没扯出来,就要炸毛。 羽千琼用另一只手取下面具,然后才松了唐佳人的手,道:“打吧。” 唐佳人愣了愣,看了看羽千琼手中的银面具,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十分不想承认,但是羽千琼的用意她却是明白的。她怕他打疼了手。 要不要这么贱?! 唐佳人怒火攻心,再次扬起巴掌,却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 羽千琼道:“你无需考虑甚多。我从小到大,被打惯了,并不在意几个耳光。你若能出气,只管打。” 唐佳人气得手指头都颤抖了,却还是没打下去。她还记得,二王爷是如何踢打羽千琼的。她若动手打他,岂不是变成了和一撮白毛一样的人?那不行。 唐佳人围着树转悠一圈,想寻个称手的东西弄死羽千琼。 结果,一无所获。 也不是一无所获,待她绕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时,羽千琼已经从后脖领处掏出一根一尺多长的钢尺,将锋利的尖头对着自己的腹部,将可攥着的螺纹手把递到佳人手中。 唐佳人接过钢尺,死死攥住,突然扬起,指着羽千琼的鼻子,质问道:“你是不是欺负我?!” 羽千琼道:“我喜欢你。” 唐佳人顿觉无力。 羽千琼道:“我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就算你杀了我,我也甘愿。现在,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谁敢阻止,我杀了谁。即便是我自己想要阻止,也一样。” 唐佳人没有反复纠结,直接甩了长刺,蹲在地上,抱紧双腿,嚎啕大哭起来。 羽千琼也蹲在了唐佳人的身边,道:“我不想瞒着你。然,情动时,又怎知他走或没走。教你魅术,本就是他的主意。把持不住,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坦言与你,任打任杀,你不哭了可好?” 唐佳人又哭了一会儿,这才吸了吸鼻子,抬起妩媚大眼,瞪向羽千琼,问:“你以后打算如何?” 羽千琼发出若有若无地叹息,道:“你知我在府中,就是一个卑贱的出气奴才。我本想出家远离凡尘,却搅入红尘不可自拔。你说,我当如何?” 唐佳人觉得,以前只当羽千琼挺可怜的,可如今看来,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把问题给他,他却又将问题踢了回来。 唐佳人当即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你……你离我远点儿!”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一章:蓝颜知己呀 面对唐佳人的决绝,羽千琼并不吃惊。他虽不够了解唐佳人,但从她能引着秋月白等人到处追着她这件事情来看,便知她不是一个省心的主儿。只是一点,从他之后,再无来者。 羽千琼稳了稳情绪,微微皱眉,一脸为难地回道:“恐怕不能。” 唐佳人立刻变得眼神不善,大有你不同意我弄死你的意思。 唐佳人的这副样子,非但没令羽千琼心寒,反而令他心中柔肠百转,恨不得再次将她抱入怀中,倾入所有的柔情蜜意,展现出所学过的所有手段,让她哭着笑着忘不掉他。情难自禁呐。 羽千琼伸出手,抱住唐佳人,道:“好,我应你,努力保持距离。” 唐佳人斜眼看向羽千琼,问:“你那手干什么呢?” 羽千琼柔声道:“我已经很努力的在保持距离,偏偏心不应,手不听。” 唐佳人一手拧向羽千琼的手背,想要掐,却还是没下去手。哎……让她如何能下去手?她亲眼见识过,一撮白毛是怎么打羽千琼的。她打从心里恨一撮白毛,与这件事息息相关。 在这件男女之事上,明明羽千琼欠打,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唐佳人一扭腰,威胁道:“把手拿走,不然废了你!” 羽千琼收回手,道:“不是怕你废了我,而是不想惹恼了你。” 唐佳人干脆转头不看羽千琼,生怕自己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然后就像刚才那样,不知不觉地倒进他的怀里。她明明不是一个放-浪的女子,心里一直揣着休休,可这闹的是哪一出啊?她与休休之间,已经夹着两个人了,再来一个羽千琼,她怕把胃撑坏。 羽千琼了解唐佳人心中所想,也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想要窃国,必然要先拿下一座城池。只要给他机会,他便能为自己谋划一个好的位置,占据佳人的心。 他素来善于隐忍,没有什么苦是他不能吃的,也没有什么事是他不能做到的。哪怕生死相隔,他也能追到地府去!更何况,唐不休等人并没有追来,他可以多与佳人接触,加深感情。这一生,他非她不可,便不许她离他而去。 羽千琼怕唐佳人真的会言出必行,与自己划清界限,心思一转,开口道:“我知你心中有谁,也知你为何为难。今日之事虽有不得已之处,却也怪我情难自禁。日后,便如你所言,绝口不提今日事。我原没有一位知己,总以为是自己性格使然。而今,真心与你相交,不知区区是否有幸,成为你的蓝颜知己。只求你真心回应,莫让余生形单影只、百般寂寥。” 唐佳人惊讶道:“知己?你要做我的蓝颜知己?”这刚从床上滚下来的知己,唐佳人不知道如何定位啊。再者,唐佳人很想问问,若你没有知己,公羊刁刁又算什么。可是眼下这种环节,实在不适合节外生枝。她能感觉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偷听,但若那偷听之人修为比自己高,那就另当别论了。 羽千琼点了点头,认真道:“不愿与你形同陌路,只愿你幸福安康。你若不嫌弃,我便做你的知己,不会打扰你,却永远支持你。” 唐佳人没有傻乎乎的点头答应,而是重新审视了羽千琼两眼。 羽千琼的眸光中含了丝落寞和感伤,却为她展现出柔和的笑颜。唐佳人突然手痒,很想打扁羽千琼的那张脸。 若不是这张脸如此具有欺骗性,她能……能那样吗?! 她明明是去学魅术的,结果却栽到魅术这上头。 羽千琼毁了半张脸,还能迷得她神魂颠倒,若他恢复容貌,岂不是会让她万劫不复?! 唐佳人毅然决定,就让他顶着脸上伤疤。至于刚刚发生之事,唐佳人咬咬牙,恶狠狠地告诉自己:不亏! 思及此,唐佳人应了声:“好。” 到底是把自己打包卖了,还是拐回来一头猪,真是说不准呐。 羽千琼温柔地一笑,道:“谢谢你。” 唐佳人再一次深深地感觉到了何谓别扭。这种事,用上谢谢,怎么都感觉怪怪的。感觉自己吃了大瘪的唐佳人,转了转因为美色而停止运作的小脑瓜,问道:“你说谢谢,我是不是应该象征性的给你些银子呢?” 羽千琼想起自己开妓院的经历,脸色微僵,问:“为何?”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当束修啊。” 羽千琼感觉自己被耍了。 唐佳人终于缓过来一口气。 羽千琼站起身,将手伸给唐佳人,要拉他起来。 唐佳人看了眼他的四根手指,心中微涩。 羽千琼以为她不喜欢这种残缺,便要换只手给她。 唐佳人一把攥住羽千琼的四根手指,借力站起身。 羽千琼的唇角勾起笑颜,如春花般绽放。 唐佳人立刻转开头,不去看他,口中道:“饿了。我先回三娘的院子了。” 羽千琼应道:“好。” 唐佳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羽千琼没有叫住唐佳人,而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默默陪着一段路程。 唐佳人突然转身,凶巴巴地盯着羽千琼,示意他走开。 羽千琼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去。 唐佳人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她改变了方向,绕到秋江滟的梧桐阁前,恰好看见端木夏先自己一步进了梧桐阁。 梧桐阁里,两间房门同时打开。一间住着秋江滟,一间住着绿蔻。端木夏向着绿蔻走去,直接将人揽进了怀里。 秋江滟攥紧手中的帕子,却还要假装笑脸。那样子,真与卖笑妓-女无异。 端木夏搂着绿蔻看向秋江滟,道:“你搬来这间住,让绿蔻搬到你那里去。这屋子实在太小,我又要长住,不方便得狠。” 一句话,撕裂了秋江滟的伪装。 她怒骂道:“端木夏,你不是人!” 端木夏勾起残忍的嘴角,道:“来人啊,把她关到猪圈去,让她知道何谓不是人。” 守卫为难道:“公子,府中没有猪圈,可否将人送到府外?” 端木夏道:“去庄子上牵几头回来,即刻动手盖猪圈。”拍了拍绿蔻的臀部,“这猪,就由你养了。别养死就好。” 绿蔻乖乖地应道:“诺。” 正文 第八百一十二章:告诉你一个秘密 秋江滟何时受过这等侮辱? 即便端木夏对她拳打脚踢,那也是粗暴和痛恨的简单关系罢了。而今,他竟要将自己扔进猪圈里去了?这是真不拿她当人对待了! 这一切,都怪绿蔻这个贱人吹枕边风,否则端木夏不至于如此侮辱她! 秋江滟恨得狠了,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直接冲向绿蔻,扑到她的身上,一口咬在了绿蔻的耳朵上! 绿蔻惨叫一声,试图推开秋江滟。 秋江滟死死抱着绿蔻,就是不松手。 挣扎中,绿蔻被秋江滟压倒在地。 端木夏见此立刻扬声道:“快拉开她们!” 守卫上前,强行拉开了愤怒的秋江滟。 秋江滟一张嘴,吐掉口中的半个耳朵。 绿蔻的目光落在半个血淋淋的耳朵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捏之下,脸色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她的半截耳朵,没有了。巨大的疼痛让她的知觉变得有些麻木,鲜血顺着她的半截耳朵流淌而下,湿了她的手心,而后顺着手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肩膀上。 绿蔻没有扑向秋江滟,而是捂着耳朵,轻颤着肩膀,用那双含泪的美眸看向端木夏,露出一副委屈可怜、隐忍疼痛的模样。 如此胆小怕事的女子,就连痛都是一副隐忍的模样,自然让人心疼到心坎里去。 端木夏对绿蔻正在新鲜劲儿上,哪里见得她疼,立刻伸出手,将人从地上扯起,抱入怀中安抚道:“不怕不怕。”吩咐守卫,“速去叫步让行过来。” 绿蔻攥着端木夏的衣襟,大滴眼泪流淌而下,痛苦地道:“公子快走,仔细奴婢的血脏了公子的衣袍。” 秋江滟冷哼一声,道:“贱婢真会装模作样。你这般柔弱给谁看?平时动起手来,撒泼发狠的难道不是你?若不是你在夏郎面前兴风作浪,夏郎又怎会如此对我?!” 绿蔻捂着耳朵转身,泪流满面地回击道:“你是小姐,你是主子,你是绿蔻从小服侍到大的人。绿蔻扪心自问,从没有在公子面前说过你半点不是。就连你曾经与……”微微一顿,改口道,“绿蔻从没有对不起主子,主子就算要绿蔻的命,绿蔻也会心甘情愿奉上。只是主子不能平白诬陷奴婢。” 秋江滟怒极,突然上前两步呵问道:“贱人,你把话说清楚,我曾经怎样了?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撕烂你的嘴……” 回应秋江滟的,是绿蔻昏倒的样子。 端木夏接住绿蔻的身子,见其抱起,冷冷地扫了秋江滟一眼后,对其他守卫呵斥道:“还不去寻猪!” 两名守卫应道:“诺。”快步走了出去。 秋江滟固执地站着,不肯求情。 端木夏将绿蔻抱入秋江滟的房间,放在了她的床上。 秋江滟尾随而入,道:“夏郎,你真就怎么狠心?” 端木夏看向秋江滟,一步步走向她,道:“比起狠心,我不如你。” 秋江滟泪眼朦胧道:“难道我们就回不去了吗?你知道……你知道我的血肉是有奇效的。若……若哪天你病了,我可以救你一命的。” 端木夏沉吟不语。 秋江滟以为有了希望,伸出手,就要去抱着端木夏,道:“夏郎,别这样对我,我对你是有用的……” 端木夏问:“你都和谁说过,你服用过摩莲圣果?” 听到这话,绿蔻的眼皮跳了一下,直觉不妙。 秋江滟尚不知深浅,开口道:“如此重要的事,我哪儿敢和别人说。要知道,我的血液如此宝贵,唯有夏郎有资格享用。从今后,我对夏郎言听计从,绝对不会任性胡闹了。”说着话,已经依偎进了端木夏的怀里。 端木夏用手抚摸了一下秋江滟的脸颊,道:“你这复原能力,素来强悍。前两日的伤,想来也好得七七八八。” 秋江滟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想要向后退,却被阿潘堵住了去路。她强笑着问:“夏郎,你到底要干什么?!” 端木夏给阿潘使了个眼色,阿潘立刻上前,用胳膊紧紧抱住秋江滟。 秋江滟慌了起来,开始挣扎,却无法从阿潘的怀中挣脱而出。 端木夏从腰间的挂件上拔出一把精致短小的匕首,一边把玩着,一边靠近秋江滟,道:“我一直好奇,你的复原能力到底强悍到何种地步。既然你对我言听计从,就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吧。” 秋江滟惊恐地后退,却退无可退。 阿潘将她的两只胳膊卸掉,而后捏开她的下巴,方便端木夏动手。 秋江滟发出呜呜的声音,眸子里满是惊恐和绝望,以及乞求之色。 端木夏扯出秋江滟的舌头,道:“你的话太多了。我听得烦。”毫不犹豫,直接割断了她的舌头。 阿潘放开了秋江滟,她却再也不能通过自己改写痛苦不堪的命运。 她软倒在地上,半跪着,想要用手捂住嘴巴,两只手臂却无法听从自己的命令。事到如今,连自己的身体都背叛了她。 秋江滟满嘴是血,泛滥成灾。她痛苦地想要嚎叫,可一张嘴,那血就流淌而出,顺着她的下巴滑落,湿了大片衣襟。 她那痛苦的嘶吼,发出的声音却不再清晰,就像人临死前的呜咽,含糊的、无力的…… 端木夏将半截舌头扔给了阿潘,道:“送给我大哥哥尝尝鲜儿。” 阿潘将半截舌尖攥在手心里,憨憨地应了声:“诺。”转身离去。 躺在床上的绿蔻噤若寒蝉,强迫自己放松,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谁能想到,端木夏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出手竟如此狠戾? 端木夏蹲在秋江滟的面前,用她的肩膀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笑道:“我不喜欢你对旁人说起摩莲圣果这件事。你虽应了,我却不放心呐。作为你乖乖听话的奖赏,我必须让你知道一个秘密……” 秋江滟痛苦地盯着端木夏,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端木夏一笑,道:“还记得在秋城时,你对唐佳人下手,有人将你的鼻骨打碎了吗?” 秋江滟一愣。 端木夏道:“是我。虽然我那时并不认识唐佳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却见不得你欺人太甚。我那仅剩的善良,用在了她的身上,也算死得其所。呵……”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三章:狠辣重重 秋江滟不相信毁了自己容貌的竟是夏坚。原本,她以为动手之人是某个喜欢唐佳人的贱男人,从不曾想过,这人竟然是夏坚。 仅剩的善良啊?呵……仅剩的善良竟然是为了唐佳人却用于自己的身上。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秋江滟疯了般向着端木夏撞去,却被他轻松躲开了。 秋江滟一头插在地上,如同濒死的愤怒野狗,不停地嘶吼着。 端木夏露出一个邪恶的笑脸,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床上如同死鱼一般无趣?若你早日这般鲜活,我又怎么忍心这般待你?啧啧……念在你被我玩弄了一场,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躺在床上装昏的绿蔻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生怕端木夏发现她的异样,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秋江滟张开嘴,嘶吼道:“啊啊啊!!!” 声声血泪,却无法控诉。 端木夏意味深长地道:“看来,你不想知道有关我的秘密。算了,我也不想提及往事。你只要记住,你今日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因果罢了。”言罢,一脚踢在了秋江滟的肚子上。 秋江滟痛苦地扭曲着,满眼恶毒和恨意。 端木夏心满意足地一笑,暗道:疯婆子,我能做的唯有这些,待她无用之日,定砍其人头为你祭祀。 他神经质般揉搓了一下脸颊,淡淡地道:“你这么瞪我,真让人害怕。不如……让你无法瞪我?” 秋江滟目露惊悚之色,生怕被挖去双眼。 这时,步让行背着药箱屁颠颠地跑进了屋里,一抹头上的汗,道:“给公子请安。” 端木夏收回如同恶鬼般的眼神,瞥了步让行一眼,道:“给这二人看看,包扎好伤口。”冲着秋江滟勾唇一笑,“别让人死了。”转身坐在椅子上。 步让行立刻缩起肩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开始忙活起来。 阿潘去而复返,对端木夏低声道:“世子说,要心。” 端木夏的视线从秋江滟的身上转到绿蔻的身上,停了停。 步让行正在给绿蔻处理伤口,发现她身体紧绷,显然是在抵抗疼痛,却没有清醒的意思,便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他也不管那么多,静心处理起了伤口。 许是太疼了,绿蔻突然睁开眼,发出一声痛呼,而后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口中低声喊着“公子公子……”转动目光寻到端木夏,这才安心地露出笑容,道:“奴婢刚做了个梦,梦见公子受伤了,吓死奴婢了。” 端木夏安抚道:“躺下,方便大夫给你处理伤口。” 绿蔻含泪躺下,一副乖巧隐忍的模样。 端木夏收回目光,对阿潘低声道:“去外面寻,府中人不能再少了。失踪的人太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这吃人心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他后面那句话说得声音不大,但却可以被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楚。 绿蔻又僵硬了起来,秋江滟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对此事毫无反应。至于步让行,又将身子缩了缩,全当听不见。 端木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床边,问步让行:“人心好吃吗?” 步让行一抖,立刻跪下,道:“公子公子……小人不知啊。” 端木夏露出恶意的笑,转身回到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一个时辰后,猪抓回来了,简易的猪圈也圈了起来。 端木夏睁开眼睛,对阿潘道:“把人送进去吧。派人看好,若是人不见了,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得死。” 阿潘应下,扯起秋江滟的后腿,将人扔进了猪圈里。 一路,蜿蜒着的,都是秋江滟的血。 另一边,在二王爷的书房里,二王爷转动着扳指,道:“不能再等了。老六的人一定在窥视着进入帝京的机会。他们若成功,定会反扑过来。届时,本王腹背受敌,不好办呐。”一伸手,打开一个小箱子,从中取出一只小瓷瓶,递给羽千琼,“让韵笔把这个喝了,告诉她,想要得到解药,就务必要听话。太子一死,解药便给她。” 羽千琼接过小瓷瓶,略一思忖,就要将其打开。 二王爷立刻坐直身子,道:“慢着。” 羽千琼停下手。 二王爷呵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毛燥?!” 羽千琼垂眸道:“想着王爷有解药,便没过多思量。” 二王爷道:“这毒最是霸道,根本无药可解。且,此毒最厉害的地方,是可传染。” 羽千琼看向二王爷,道:“王爷英明。” 二王爷勾唇一笑,道:“此毒名叫七夏醉。名字倒也别致,却是只能在夏日里服用才会有效果的一款剧毒。服用之人,七日必死。与其合欢之人,七日也必死。” 羽千琼攥紧手中的小瓷瓶,道:“属下定办好此事。” 二王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不要让本王失望。” 这时,小厮得了消息,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走近书房,对二王爷低语了几句。 二王爷站起身,道:“走,去看看。” 在羽千琼的陪同下,二人来到梧桐阁,正好看见秋江滟被猪拱来拱去,一身恶臭,惨不忍睹。 端木夏闻讯从房间里出来,快步走向二王爷。 二王爷反手一个巴掌打在端木夏的脸上,骂道:“畜生!本王让你善待她,你是怎么做的?!” 端木夏低垂着脸不敢狡辩,只是道:“是儿的错,儿这就……” 二王爷直接一挥手,打断了端木夏的话,道:“人不用你照顾了。”言罢,竟是亲自走进猪圈,搀扶起已经呆滞的秋江滟,将她的两只胳膊推回原处。 秋江滟的眸子颤了颤,终于有了焦距。她望着二王爷,眼中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二王爷温柔地道:“别怕,我来了。”言罢,竟是屈尊降贵抱起秋江滟,直接向外走去。 端木夏急声道:“儿来抱她吧。” 二王爷怒骂道:“滚!” 端木夏不敢再搭话,只能垂下头,悄然勾起了唇角。 秋江滟被二王爷抱在怀中,离开了让她做噩梦的梧桐苑。她想问,二王爷要带她去哪儿,却张不开口说话。 二王爷体贴地道:“江滟,不要怕,且让我来保护你。” 一句话,让秋江滟泪如雨下。 一场刻意为之的闹剧结束,唐佳人却不知所终了。 正文 第八百一十四章:道爷来了 新的一日,帝京里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帝京里的热闹,与其它地方的热闹不同,似乎带着点儿金贵的味道,就连叫卖声都勾着个儿话音在里面,听起来倒也得趣儿。 一位道士穿着脏兮兮的宽大道袍,露出半截小麦色的胸口,走起路来左右摇晃,两条长长的袖口也随之荡来荡去,颇有些天下任我行的逍遥味道在里面。他头上顶着一个发髻,用两根狗尾巴草缠住才不至于松开来,却已经随风凌乱到非一般的地步。那些跑出来的发丝,随着风左抖抖、右摆摆,偶尔还往上蹿一蹿。 道士留着三撇胡子,硬梆梆地戳在脸上,既不飘逸还十分怪异。道士的五官还真是不错,只可惜颜色却有些惨不忍睹,看样子已经是很久不曾洗漱过的样子。道士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帆儿,上书十六个大字——不修功德,只做散仙。寻人问路,一两银钱。 有那认识字的,一看他这帆儿就干脆别开头,连句话都不想搭。 道士身材较高,比寻常男子高出半个头有余。这一人一帆儿晃起来,还别说,挺扎眼。 道士混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赤足趿拉着露出大拇指的黑色布鞋,后脚跟就露在外面,走得那叫一个潇洒。 路上有小石子儿进了鞋子,他也不嫌硌得慌,继续晃悠着前行,等到实在影响走路了,这才脱下鞋子,用手磕了磕,竟稀里哗啦地倒出不少小石子和黄土,看得周围人立刻笔避开,生怕他身上的虱子跳蚤蹦到自己身上。 毕竟,在帝京当中,这样“独树一帜”的道士,还是挺惹人注目的。不过,帝京里的人实在是见多识广,对于这样一个道士,偶尔扫上一眼也就完了,没得盯着不放。 道士走过几个小乞丐身边时,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两枚铜钱,伸出手,道:“谁给道爷我带个路?” 大一点儿的孩子立刻凑上前,看了一眼铜板,一撇嘴,又扭回头和其他小乞丐们一同抓虱子玩。 道士挑了挑眉,又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掂量了一下,问:“这回谁来带路啊?” 大一点儿的乞丐回头一看,立刻站起身,一把抓过银子攥进手中,道:“道爷要去哪儿?尽管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道士曰:“二王爷的府邸。” 大一点儿的乞丐显得十分犹豫,仔仔细细打量了道士一眼,终是一点头,低声对另外两名小乞丐吩咐道,“别乱走,等会儿要到银子,赶快回家去。”转身对道士说,“走了。” 一大一小并肩而行,看起来竟然相得益彰。 有一种人,看起来就像面团,软软的,谁都能把他揉搓成想要的形状,看起来最是稳妥不过。实则,这种人没有心,绝对不好相处。可惜,唯有吃过苦头的人,才晓得厉害。 小乞丐带着道士七拐八绕,最后竟然甩了道士,独自逍遥去了。 不想,被另几名青年的地痞堵住,一顿拳脚相加,抢了碎银子不说,还被扯下了裤子…… 道士虽是路痴,但若跟个孩子还能跟丢,也实在没脸自称不休老祖。他见那些青年将小乞丐欺负得差不多了,这才晃悠悠的出现,三拳五脚下去,打得地痞们哭爹喊娘,发誓再也不欺负小乞丐了。道士掂量着重新收回来的碎银子,对着小乞丐眉眼弯弯地笑了。 小乞丐提起裤子,照着几个地痞的裤裆,依次踢过去,那叫一个干净利索,有冤报冤。 待地痞们统统倒下,小乞丐愤愤地收回目光,再看向道士时,就有些不一样了。他不太自然地道:“谢道爷。” 道士一摆手,收起碎银子,道:“带路。” 小乞丐应了一声,乖乖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小乞丐道:“道爷真厉害。” 道士一脸高深,不搭理小乞丐。 小乞丐继续问道:“道爷去王爷府做什么?是要成为门客吗?” 道士垂眸瞥了小乞丐一眼,回了一个字:“可。” 可?意思就是行呗。赶情儿道士并没有想好,自己要去二王爷府中干什么呀。 小乞丐皱眉道:“道爷,小的瞧您是外来人,刚才还救了小的,这才想着给您提个醒。” 道士:“说。” 小乞丐往一左一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靠近道士,压低声音道,“王爷府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二王爷是有名的大善人,可……可小人的姐姐,就在里面当差,却无缘无故就没了。昨个儿,王府里的人叫小人的爹去,给了二十两银子,小人的爹拿着银子就跑,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家赌馆里耍呢。小人的娘重病在身,本能靠那银子活命的,如今却没了希望。” 道士问:“刚才那俩孩子是谁?” 小乞丐略一犹豫,干脆道:“那是小人的两个弟弟。” 道士点了点头。 小乞丐道:“道爷,你若进府当门客,能不能帮小人问问,姐姐的尸体在哪儿,小人想……想让姐姐入土为安。”说着话,小乞丐就掉下了眼泪,被他用袖子一抹,整张脸都干净了不少。 道士扫了小乞丐一眼,道:“贫道倒是有个主意,能让你我二人都进府去。就不知道,你敢不敢。” 小乞丐的眼睛一亮,道:“敢!没什么不敢的!若没有姐姐,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道士眯了眯眼睛,将碎银子又扔给了小乞丐,道:“去把你娘安顿好。贫道就在这里等你。” 小乞丐接过银票,问:“道爷不怕小人跑了?” 道士笑道:“强扭的瓜不甜。” 小乞丐正色道:“道爷等着,小人去去就来。”扭身跑开。 道士慢悠悠地道:“仔细些,避开那几个地痞,你不会每次都如此幸运地遇见贫道。” 小乞丐打了冷颤,跑得更快了。 道士坐在一块石头上,脱下另一只鞋子,使劲儿磕了磕,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倒了些褐色的东西在手上,揉搓了两下。一双还算白净的手,就这么变得脏兮兮的。 正文 第八百一十五章:最强大脑识破阴谋 道士是谁?自然是唐不休。 他为了寻蘑菇,可谓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哦,错了,是游历了许多名山大川,经常是处于云深不知处的状态。他明明是向着帝京而来,却经常去了不知名的地方。身上的道服,那是地地道道的道服,绝不参一点儿虚假。至于这其中的故事,唐不休准备留到和蘑菇见面时再给她讲一讲。 日头爬上中天,唐不休在等了小半天后,终于在瞌睡连天中等到了小乞丐。 小乞丐跑得满头汗水,看样子比唐不休还急。 唐不休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抻个懒腰,抬腿便走。 小乞丐忙喊道:“道爷道爷,这边儿。” 唐不休动作自然地转身,继续走。 小乞丐跟在唐不休身边,问:“道爷,你怎么不问问小人为什么才回来?小人怕你等急了,一路跑回来的。” 唐不休斜了小乞丐一眼,道:“给你娘亲抓药去了?” 小乞丐惊讶地问道:“正是正是,道爷真的能掐会算啊?” 唐不休回道:“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微微一顿,在小乞丐的满眼崇拜中,补充道,“那是不可能的。” 小乞丐撇嘴,道:“道爷尽糊弄人。” 唐不休呵呵一笑,混不在意。 二人并肩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后,唐不休开口道:“王府住得这么远?” 小乞丐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若光靠脚走,还得两个时辰呢。” 唐不休抖了抖袍子,道:“按理说,我们这可是四只脚,理应一个时辰到。” 小乞丐哈哈一笑,指着唐不休说:“道爷真逗。” 唐不休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小乞丐道:“道爷若是着急,我知道一条小路,能省一个时辰呢。”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走得。” 于是,小乞丐带着唐不休穿起了盘山小路。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乞丐捂着肚子道:“道爷等等,小的屎尿多,得方便一下。”言罢,就要跑。 唐不休一把扯住小乞丐的衣领,道:“就在这方便。” 小乞丐脸色微变,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成不成,小的屎臭,熏到道爷就不好了。” 唐不休扯着小乞丐不放,道:“贫道和你一起方便方便,谁也不用嫌弃谁。” 小乞丐应道:“如此也好。” 唐不休松开小乞丐,小乞丐开始解裤子,然后撅着屁股蹲下,开始哼唧使劲儿。 唐不休随手扯了根狗尾巴在手中晃来晃去,视线落在小乞丐的屁股上,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你这腚真白。” 小乞丐的哼唧声停止了。 唐不休道:“你说,你这么白的腚,怎么专干不要脸的事儿呢?你就不能为自己的腚长点儿脸?” 假的小乞丐直接站起身,提上裤子,眼神冷傲地看向唐不休,道:“被你发现了。”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你的破绽太多,若本尊还猜不出来,岂不是会令敌人很失望?” 假的小乞丐皱眉道:“破绽多?你且说说。”言罢,突然转身就跑。 唐不休一根狗尾巴草丢出,直接插入那小乞丐的小腿上,将人钉在了地上。如此可怕的内力,令人心惊胆颤呐。 假的小乞丐惨叫一声,拖着受伤的小腿,回头看向唐不休,满脸的惊恐之色。 唐不休向着小乞丐走近两步,道:“现在,本尊可以告诉你,你的破绽在哪里。其一,小乞丐说到姐姐时,落下眼泪,用袖子一擦,倒也能看见几分容貌。可你易容匆忙,又怕被本尊识破,所以故意将脸涂得脏兮兮的,企图蒙混过关。若是这样都能被你过关,本尊颜面何在啊。” 假的小乞丐拖着后腿,向后退了退。 唐不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跟上两步,道:“其二,你拿着碎银回家,回来后,身上竟没有一丁点儿的药味,却偏偏承认自己去给你娘抓药了。真是……无论本尊竖起什么杆儿,你都往上爬呀?” 假的小乞丐眼露惊恐之色,又向后退了退。 唐不休继续跟进,道:“其三,你娘病重,你姐死不见尸,你却开开心心地给本尊带路。你是心宽呢,还是本尊越发不懂人情世故?” 假的小乞丐尖声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跟着我来?!” 唐不休道:“本尊只是好奇,你是什么人?怎么认出本尊的?又是如何取而代之的?本尊可不信,这帝京里处处是你们的眼线。哦,对了,你最好直接说实话,别让本尊一而再的逼问。本尊脾气不好,没什么耐心。”微微一顿,补问道,“你把那个孩子怎么了?” 假的小乞丐反问:“你怎么知道,那孩子不是我们一伙儿的?” 唐不休微愣,道:“你在挑战本尊的思考能力吗?若是一伙儿的,为何不让他直接将本尊引到深山老林里去?”直接上前一步。 假的小乞丐立刻警觉地向后退去,问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促狭地一笑道:“你猜。” 假的小乞丐早已被唐不休那随手拔根狗尾草都能当武器的强大内力给吓到了,这会儿哪敢装硬茬,忙道:“你你……你别过来,我和你说便是。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就是替人跑跑腿罢了。那个小家伙没事儿,正在家里陪他娘呢。今天也是巧了,我是受人之托,给他家送些银子当花销。听那小家伙说什么要带人去二王爷的府中,我受托照顾他们娘几个,自然不能让他以身涉险。于是,这才假扮小家伙来探探路。” 唐不休问:“你今年二十几?” 假的小乞丐回道:“没那么大,我才十二……”话音未落,直接从后腰处拔出匕首,刺向唐不休的腹部。 唐不休攥住他的手腕,然后用另一只手在他的肩膀处一拍,竟是将他整只胳膊都卸了下来。在其惨叫声中,看了看断口的骨头,道:“看你的骨骼密度,应是二十多岁了。” 就为了确认他多大年纪,竟扯下他的一条手臂? 何其残忍! 假的小乞丐满眼戾气,疯了般冲向唐不休。 唐不休感觉不妙。明知不敌还往前冲,岂不是傻?他闪声躲开。假的小乞丐撞到树上,身体瞬间爆裂开来。 唐不休躲得远远的,唏嘘道:“真生猛啊。”放眼望了望路,眉头皱起,重重一叹,喊道,“有没有人能给贫道带个路啊?” 声音层层荡出,却无人应。 正文 第八百一十六章:佳人消失不见 唐不休想要去的地方,却始终到达不了。世间除了蘑菇无人能欺负他,偏偏这一条条看似一样实则通向不同地方的路,就要欺负他。果然,无敌这种事是不存在的。 唐不休在深山里溜达时,王府也闹出了新花样。 二王爷将二公子的心尖尖抱进了鸿影阁,与他的院子比邻。 这鸿影阁原本住着最得宠的茹夫人。二王爷对外宣称茹夫人在庄子上修养身体,可自认为消息灵通的人则是认为茹夫人早死了。先不说别的,就说二王爷每次招茹夫人侍寝,待二王爷一离开,茹夫人都得寻大夫给自己瞧瞧,就知道二王爷疼人的方式着实狠着呢。这一年到头,王府里无故消失的丫头不知有多少,弄得人心惶惶,谁还会在乎一个茹夫人何去何从啊。如今鸿影阁又有了新主子,还是二公子曾经宠过的主儿,着实又给二王爷的辉煌战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奴才们心如明镜,却没一个敢嚼舌根的。王府是个富贵坑,表面光鲜,私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死人骨头喽。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儿,当个不会说话的睁眼瞎为好。 奴才们活得明白,主子们也不傻。就连王妃都不过问此事,旁人又有什么权利站出来指责王爷不知廉耻? 所有人都不吭声,却都在心里掂量着这件事,并猜测着事情的走势。唯独一个人,完全不在乎此事的进展如何,正在焦灼地寻找着唐佳人。 唐佳人不见了。 羽千琼暗自懊恼,责怪自己没有坚持将她送回到三娘的院子里去。此事,不可能是二王爷的手笔,那就要将目光锁定在世子身上了。毕竟,他曾特意从青峰轩里出来,向二王爷索要佳人。在羽千琼的记忆里,世子一直是个特别神秘的存在。自己虽然一直在外,很少回府,但无论他哪次回府,都不曾见过世子。世子这个人对于自己而言,更像是一个名头罢了。 羽千琼打定主意后,并没有去寻世子,而是去往鸿影阁寻二王爷。 鸿影阁里,二王爷怒摔了药碗,骂道:“混账!” 原本秋江滟正倚靠着软垫半躺在床上,被这一声吼吓得立刻坐起身,就要跪下。那样子,当真如同惊弓之鸟,受不得半点儿惊吓。 屋里伺候的两名一等婢女吓得不轻,纷纷跪下以头触地。 二王爷搀扶起正要下跪的秋江滟,道:“是本王的不好,吓到你了。本王只是气恼,那畜生实在过分,竟割掉你的舌头,实在太过残忍!昨晚本王便知道此事,气得罚了他。可今日见到你,本王这怒意难平。哎……” 秋江滟被搀扶到床上,仍旧有些害怕的意思,一张圆脸苍白苍白的。 二王爷扫了眼两名一等奴婢,吩咐道:“去重新熬药。待熬好后,再取些宫里赏赐下来的蜜饯过来。这里不用你们伺侯了。” 两名婢女齐齐应了声后,退下。 二王爷望向秋江滟。 秋江滟立刻低下头,打了个寒颤。 二王爷微微皱眉,而后松开,用类似长辈般的语调道:“当初夏儿和本王求情,执意要让你进府,本王不同意,你定是心有不快的。” 秋江滟立刻看向二王爷,使劲摇头。 二王爷坐在床边,伸手压住秋江滟的肩膀。 秋江滟明显瑟缩一下,却没有躲。 二王爷继续道:“夏儿缘于市井,心性已歪。本王刚见你时,曾惊为天人,又怎么忍心让你同他受罪?本王此生子嗣单薄,膝下唯世子和夏儿两子。世子常年缠绵病榻,夏儿又心术不正,难担大任。江滟,本王怕你委屈,所以不同意你进府。你进府后,本王想见你一面,却怕……情难自禁。而今,本王只希望你腹中有子,本王必定立他为世子,也算是本王爱屋及乌的一片真心得以圆满。”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好听了。秋江滟刚刚从天堂坠入地狱,满身的痛苦提醒着她千万别相信男人的话,尤其是王府里男人的话,可与此同时,满身的疼痛也提醒着她,必须报仇!必须将背叛过她的人踩在脚下!狠狠碾压!若她腹中有子,她就能得偿所愿。端木夏一直想得到世子的位置,就是妄想! 秋江滟想笑,却扯痛嘴唇,掉下了眼泪。舌头疼、心疼、身上疼,无一处不疼…… 二王爷将秋江滟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种既像长辈又有些不同的关怀方式,令秋江滟嚎啕大哭起来。她要将所有的委屈哭出来,才好继续走下去。报仇!一定要报仇!不惜一切的报仇! 秋江滟哭得撕心裂肺,最后气力全无,终是昏倒在二王爷的怀里。 二王爷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垂眸看了眼自己被哭脏的衣襟,皱了皱眉,转身走出房间,在小厅里看见了羽千琼。 羽千琼静静而立,看似并不着急地道:“王爷,出大事了。”实则,手心里已经是一层汗水。 二王爷示意他同自己出去,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入书房,坐在案台后的椅子上,道:“说吧。” 羽千琼回道:“韵笔不见了。” 二王爷一惊,皱眉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查过门房?” 羽千琼回道:“中午时,属下忙完手中事,便要寻她喝下毒药。可这人却遍寻不到。属下问过夏夫人院子里的人,都说她昨晚一直不曾回去。属下寻过各个门的门房,都声称没见到有人试图出去。护卫们巡逻,也不曾注意到她。” 二王爷揉了揉眉心,道:“这人能去哪儿呢?” 羽千琼的眸子闪了闪,道:“前几日,世子口口声声说要她。不知……此事是否与世子有关?” 二王爷的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站起身,道:“许久不见世子,本王去看看。” 羽千琼应道:“诺。” 这时,小厮闻声敲了敲房门,喊道:“王爷,有拜帖。” 羽千琼打开书房门,二王爷走出去,道:“先放一边。” 小厮闻声略一犹豫,道:“王爷,这是潇潇雨歇的拜帖。” 潇潇雨歇?岂不是战魔宫!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七章:恐 二王爷最近正是焦头烂额之际,急需有人暗中帮自己做一些见不得光之事。他一直有心拉拢战魔宫的人为自己所用,却因权叔之举,让此事暂时耽搁了。如今战魔宫的宫主战苍穹,亲自递上拜帖,可见是诚意十足。二王爷断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二王爷点头应道:“且将此宴设在后花园中,速速吩咐厨房多做准备,务必精良。” 小厮闻声应道:“诺。” 羽千琼得知战苍穹来访,心头一乱。他最近一直忙着派人拦截那位去打探韵笔真实身份的护卫,反倒抽调不出自己人关注战魔宫等人的动向。一时疏忽,竟让战魔功将拜帖送到了二王爷的手中。在潇潇雨歇时,他从中作梗,与唐佳人联手要了权叔的性命,本就无据可查,但在他与唐佳人连夜逃离潇潇雨歇后,有心人稍做联想,便会明白他在其中起到了何种作用。他明明小心谨慎地布置好了棋盘,却因唐佳人急于寻公羊刁刁而乱了步骤。一步错,难道要满盘皆输?不。他不认为是错。 几天前,他便晓得战魔宫的人在附近出现过,而他们现在才递上拜帖,可见是做了准备的,并非鲁莽行事。 战苍穹此番前来,到底几分是为了花堂主唐佳人?几分为了与二王爷结盟? 然,无论战苍穹到底为了什么前来,他都需想个好法子,让自己和唐佳人可以脱身。最难的是,如何向战苍穹解释他为何与花堂主一同离去,以及……如何向二王爷解释,花堂主怎么就成为了韵笔,且与自己并不相识?呵……好难。 羽千琼甩开那些烦恼,眸光变得坚定。在找到唐佳人之前,所有想好的解释都存在着变数。且,他真的真的已经厌倦和任何人去解释。若生死只是简单的抉择,他手起刀落,定会砍掉那需要理由的听客。他自己的人生,难道还需要别人在身后指手画脚?! 二王爷和羽千琼各自想着心事,一路上竟无人说话,直到来到青峰轩的门口,二王爷才开口道:“位置确实偏僻了些。” 羽千琼觉得,二王爷这话纯粹是无话找话,用以缓解心中的那点儿焦躁情绪。他没心情敷衍他,干脆闭嘴不语。 显然,二王爷也没指望羽千琼附和自己。他抬腿跨入好似空无一人的青峰轩,却没直奔世子的房间,而是去了大厅。 彩蝶正打水回来,看见二王爷,立刻进屋去通知世子妃。 世子妃快速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出房门,迎了上去,屈膝一礼,给二王爷请安,道:“父王吉祥。” 二王爷道:“起来吧。本王去大厅里坐坐,看看世子最近身体怎样。你且回屋去吧,无需近前服侍。” 世子妃与彩蝶退下,吩咐其他婢女将糕点茶果之类的呈上,而后去敲响世子的房门。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世子的回应,世子妃既担心二王爷久等不耐,也十分好奇世子在房里到底在干什么,于是壮着胆子推开房门,口中喊道:“世子……啊!” 世子妃被吓坏了。她推开门的瞬间,看见一个黑衣人就站在门前,且正抬手放下幕篱。那幕篱已经落下一大半,却尚未覆盖住嘴巴和下巴。 短短一个触目,世子妃感觉自己一定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却下意识的将那个画面从脑中抹掉了。她心惊胆颤地垂下眼眸,乖巧地道:“父王来了,要见世子。妾敲了门,世子没有应,妾担心父王等得不耐,这才推开了门……” 世子微微颔首,道:“知道了。” 世子妃立刻施礼退下,带着彩蝶回到屋里,关好房门,开始不安地来回走动。 彩蝶问:“我的主子呀,您这是怎么啦?” 世子妃匆匆地瞥了彩蝶一眼,又开始快速踱步。走了一会儿后,突然停下脚步,靠近彩蝶,压低声音问道:“你看见世子了吗?” 彩蝶回道:“看见了。” 世子妃微微皱眉,问:“没看见什么异样?” 彩蝶回道:“世子从来都把自己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能看出什么异样?” 世子妃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下巴。而后就像吓到一般,将手缩回来,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地道:“定是眼花了。” 彩蝶问:“世子妃,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心神不宁?” 世子妃坐在梳妆镜前,道:“没事。” 彩蝶不放心,问:“要不,请大夫来看看?还是说,您看见了什么?” 世子妃立刻转头瞪向彩蝶,道:“别胡说!” 彩蝶见世子妃严厉,立刻应下:“嗯嗯,是奴婢胡说。” 世子妃抿了抿唇,站起身,一把抓住彩蝶的手,正色道:“彩蝶,我想去世子的房间看一看。” 彩蝶微愣,忙道:“使不得呀。世子有过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他的房间。我……我们要是进去了,被他知道……” 世子妃深吸一口气,道:“我早就想知道,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了。与其在这里守一辈子活寡,还不如死个明明白白。你不去就算了,给我望风。机会难得,父王来了,世子正在大厅和他说话,我去看一眼就出来。你……你看见世子,就学猫叫。我听见后,立刻出来。” 彩蝶还想再劝,世子妃却已经提着裙摆,出了房门,直奔世子的房间。 另一边,世子走进大厅里,对二王爷施了一礼,道:“给父王请安。” 二王爷动了动身子,道:“坐吧。” 世子坐下,毫无人色的手放在了椅子手把上,这是他仅仅露在外面的东西。 羽千琼仔细扫了两眼,见他的手背上竟然隐现尸斑! 羽千琼心中一惊,端起茶碗,亲手递向世子,恭敬地道:“世子,请用茶。” 世子伸手接过茶杯,打量了羽千琼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声,而后将茶碗放在了一边,并不饮下。 羽千琼混不在意世子的态度,却因世子指甲缝里的暗红色血痕而指间颤抖。他恨不得一把扯过世子,用拳头掀开他的幕篱,问个究竟。 却必须……忍。 正文 第八百一十八章:世子囚禁之人 羽千琼慢慢退到二王爷和世子的身后,发誓,若佳人被世子所杀,他便直接取了世子的性命!拼个鱼死网破又如何! 世子问二王爷:“父王来此,有何贵干?” 二王爷直接道:“你曾和本王要韵笔,本王留她有用,未曾应你。你若着实喜欢她,便让她服侍你两天。这人,还是要送走的。” 世子古怪地一笑,道:“既是喜欢,怎能送人?” 羽千琼的袖口滑出一根钢刺,那锋利的尖就在他的手指间,若隐若现。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尖锐而怨毒。 二王爷问道:“这么说,是你劫走了韵笔?” 世子问:“韵笔是谁?” 二王爷微微皱眉,道:“本王说过,她还有用,不能死。” 世子道:“对你有用之人,我何时动过?” 羽千琼不想再听二人这样推来推去,当即对二王爷道:“属下今早吃坏了肚子,告罪出去一趟。” 二王爷微微颔首,羽千琼走出,世子望着羽千琼的背影,又是意味不明地一笑:“嗤……” 另一边。 世子的房间门口,世子妃在探头探脑后,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世子的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特别的味道,虽不呛人,但却令人嗓子发干,特别不舒服。世子妃用帕子捂住口鼻,在屋里转悠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若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世子的房间里十分简洁,古玩玉器书画之类的东西,只有寥寥几件,对于世子的身份而言,当真是颇为寒酸。 屋里只有床和一些简单的用具,其色调特别单一,皆呈现一种深褐色,类似于黑,却不同于黑。 世子妃随手抚过一只花瓶,差点儿将其弄倒。她忙伸手接住花瓶,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回到原处。松手时,发现手上蹭下一层灰白色的灰尘。用手捻了捻,又觉得不太像灰。然,不管这花瓶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堂堂世子的房间却如此脏,简直说不过去。 世子妃用手帕擦了擦手,又在屋里转悠了一圈,里里外外都不曾放过。当她的视线落在一个黑色的大柜子上时,微微一顿。那柜子有一人多高,三尺多宽,用手摸了摸,竟是铁柜!伸手敲了敲,会发出闷闷的声响。显然,里面是空的。 黑色的铁柜上挂着锁,却并没有锁上,可见刚才世子听见敲门声时,行动有些匆忙。 世子妃陷入犹豫之中,既想速速离去,又想一探究竟。最终,好奇心战胜一切。她拉开明显十分厚重的柜门,看见向下的阶梯。 没有光线照射的地方,显得黑洞洞的,也不知道到底延伸到哪里。柜子里漂浮着腥味,也不知道是血腥味还是铁锈味。 太子妃一咬牙,向里面走去。 楼梯是环形的,绕了一圈后,来到主屋的地下。 地下没有蜡烛,却在天棚上镶嵌着几颗荔枝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莹莹绿光,显得鬼气森森,却好歹能让人看清楚周围的摆设。 与地上的房间相比,这里更像是居住的地方,不但主卧和侧卧都有,且该奢华的地方一点儿都不马虎。 地下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却因温度偏低的关系,总令人觉得脊背发凉,汗毛直立。 世子妃搓了搓胳膊,在各个房间里快速走了一遍,倒也没瞧见什么异样。只是觉得,这里的布帘有些多。主卧里一张双人大床,床头位置靠在墙上就好,可那墙上却挂着厚重的布帘,显得沉甸甸的。 世子妃走到床边,一伸手,拉开了布帘,吓得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布帘后,竟还有一个房间。那个房间没有门,与主卧连成一体,却被厚重到密不透风的帘子隔开,形成了两个房间罢了。 那间房的左右墙面上,各钉着六排架子。架子上,放着大小不一的罐子。正对着床的墙面上,镶嵌着黑漆漆的铁链。其中三条铁链,分别锁着一名二等婢女的脖子和左右手腕。 那名女子蜷缩在地上,低垂着头,看样子就像昏死过去一般。 突然,那二等婢女抖了下肩膀,慢慢抬起头,看向世子妃。 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愣。 世子妃没想到,被锁在这里的二等婢女竟然就是韵笔。 唐佳人也没想到,将自己锁在地下室的人竟是世子妃。可再一思忖,又觉得不对劲儿。看世子妃的样子,明显也很吃惊呐。 唐佳人的心思转得特别快,立刻露出可怜的表情,就要张嘴求世子妃帮忙放开自己。结果,她刚张开嘴,世子妃就将紧紧攥在手心里的布帘松开了。 那布帘就像一把铡刀,在唐佳人的眼中缓缓落下,将那份绿油油的希望隔绝在外,一刀两断。 唐佳人在地上坐了一会儿,静静听着周围的动静,越发确定自己身处地下室,且周围干燥阴冷。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倚靠着墙面,慢慢站起身,一边观察起周围那些罐子,一边从腰间摸出一根一指半长的铁丝,将头部打成一个小半圈,探入锁眼中开始撬锁。 她倒是想像羽千琼和孟天青一般,凭借一根铁丝就能走天下,可眼前这锁似乎不太一样,任她如何勾动,就是传不出清脆的咔嚓声。甚是郁闷呢。 羽千琼让她小心世子,她将此话当成耳边风,结果,真的中招了。昨晚她趴在墙头看秋江艳的热闹,正准备用小本子记下那既生动万分又耐人寻味的画面和对话时,就觉得身后有股阴冷的气息在向她靠近。她都没来得及转头,就被人捏住了后脖子;她都没来得及自救,就被其捏得昏死过去。此等高手,不容小觑啊。 她不知道怎么被带到此处的,刚醒来,就看见了世子妃那张脸。稍作联想,便得知,这是世子的地盘,而掠走她的人,一定是世子。 世子,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劫走自己?难道说,世子知道她的秘密?这一切的一切,为何就像这密不透风的布帘一般,遮挡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正文 第八百一十九章:狠戾千琼探芳踪 世子妃从地下室回到地面,走出大铁柜,关上柜门,一回头,正好看见羽千琼绕过屏风,与自己四目相对。 世子妃被吓了一跳,却马上恢复了冷静,喝问道:“大胆!你怎么敢随意进世子的寝室?!” 羽千琼没有说话,而是向着世子妃走去。 世子妃害怕了,立刻向后退去。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大铁柜,却努力保持着高傲的样子。她问:“你……你要干什么?” 羽千琼凑到世子妃身前,低下头,靠近她的耳边,嗅了嗅。 世子妃吓得双腿发软,颤声道:“你……你休要无理!只要我一声大喊,你……你就死无葬身之处。” 羽千琼盯着世子妃,低声道:“喊吧。正好,我也想知道,从来不许别人进屋的世子,怎么就为世子妃开了方便之门。” 世子妃咬牙怒声道:“你放肆!” 羽千琼勾了勾唇角,突然伸出手,掐住世子妃的脖子,满眼狠戾地道:“更放肆的,你当见识见识。” 世子妃没想到,在王府中,还有人敢掐着她的脖子,如此侮辱她。且,这个人平时不言不语,就像二王爷的一个影子,特别容易被人忽视。她还听说,这个人就是二王爷的男-宠,占据第一门客的位置,却干着卖-屁-股的勾当。 可偏偏就是这个人,令她心惊胆颤。她看得出,他确实敢掐死她! 可悲的是,她却不敢喊,生怕招来世子,被他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 世子妃想要挣扎,又岂是羽千琼的对手。他只要用上三分力气,她便要魂归故里。 世子妃怕死,立刻露出妥协之意。 羽千琼松了些力道,问:“你身上有股阴冷之气,定是刚从地下爬上来。你且说,入口在哪儿?” 世子妃警觉地问:“你要干什么?” 羽千琼坦言道:“自然是要一探世子的秘密了。” 世子妃捂住心口,一脸急切地道:“我素来体寒,才会让你误会有什么地下室。我嫁给世子多年,却从没有进过他的房间,心中好奇,才进来一探究竟。如今父王和世子定快谈完了,我们不如赶快离开,免得世子怪罪。” 羽千琼却气定神闲地道:“不急。” 世子妃微愣,咀嚼着这两个字,慢慢生出了怪异的念头。她竟觉得,是二王爷让眼前人来一探究竟的。这种认知,令她顿觉心慌。第一个反应,就是怕二王爷得知真相,可隐隐的,又希望二王爷知道世子的秘密。矛盾中,世子妃显得心神不宁起来。 羽千琼见她一直靠在大铁柜上,心思一动,抬手扫开世子妃,就要伸手去拉铁柜的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猫叫声。 世子妃一脸惊恐地道:“世子回来了。” 羽千琼微微皱眉,扫了眼大铁柜,就要伸手去拉。 世子妃不想留下羽千琼被抓,怕他供出自己曾经来过的事实。她快语道:“里面装着许多罐子,却不知罐子里是什么。”言罢,就要往门口跑。 羽千琼来此并非二王爷授意,若被抓,误导性的谎言就会被戳穿。为了得到二王爷的信任,他吃了那么多的苦,此刻若功亏一篑,想要救出佳人,更是难上加难。略一思忖,羽千琼道:“走窗口。” 快速来到窗前,推开窗,轻巧地跃出。 世子妃费了些力气,也终于从窗口跳下,落到地上,发出噗通一声。 世子正要推门而入,听见这声响,改变了方向,与二王爷一起来到后窗前看了看。窗前没有异样,不远处却站着两个人,看起来颇为不对劲。 羽千琼搀扶着世子妃,看见世子和二王爷,便开口道:“世子,世子妃扭伤了脚。”说着话,松开手,将搀扶的位置让给了世子。 世子没有去搀扶世子妃,只是询问道:“怎么扭到脚了?” 世子妃忍着痛回道:“是妾不够端庄,想要扑蝶一乐,却一不小心扭伤了脚。幸好这位……这位大人路过,帮了妾一把。” 二王爷原本风雨欲来的目光渐渐恢复如常,开口道:“既然伤了,就好生养着。你那丫头呢?主子受伤,她跑哪里玩去了?” 世子妃回道:“回父王,最近这青峰轩里,偶尔能听见猫叫,儿媳让她去抓抓看。” 二王爷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向外走去。羽千琼跟他在身后,世子夫妻二人恭送。 待二王爷和羽千琼离开后,世子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将世子妃留在原地,不加理会。 此举,正合世子妃的心意。她咬着牙,忍着痛,一步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躲在暗处的彩蝶冲出来,搀扶住世子妃,在她耳边小声道:“吓死奴婢了,吓死奴婢了。奴婢眼瞧着世子从大厅出来,要回屋去,学了两声猫叫,却没见世子妃出来。奴婢这颗心,一直提着,生怕世子大怒,伤到世子妃……”微微一顿,反问,“世子妃,您是从哪里出来的呀?” 世子妃摇了摇头,示意彩蝶不要问。 世子回到屋里后,并没有直接下到地下室,而是在上面转悠了一圈。最终,他在一只花瓶前站定。 那只花瓶,正是被世子妃不小心碰到的那只。花瓶上落有一层像灰又不是灰的东西,且有清楚的女子手印留在上面。 世子收回目光,转身要去地下。 青峰轩的大门口,羽千琼对二王爷道:“属下刚才借故寻了寻韵笔的踪迹,却止步于世子的房外,没有丝毫进展。” 二王爷一脸肉疼地道:“不用找了。” 听到这话,羽千琼的呼吸一窒,心瞬间揪痛起来,整个人都直不起腰来。 不用找了,代表着什么?是说人没了,不用找了?还是说,将人给了世子,所以不用找了? 那是活生生的唐佳人,谁有权利将她送人?!谁又有权利决定她的死活? 不可能!谁都不可以! 有那么一刻,羽千琼都想拔出钢刺,狠狠刺入二王爷的胸口,将他贯穿到树上! 二王爷见羽千琼的脸色有些不对,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羽千琼拼劲力气,才挤出一句话:“吃坏肚子了。” 二王爷笑道:“还真是吃坏肚子了。” 羽千琼抚着腹部,垂眸道:“是啊……” 正文 第八百二十章:曼珠沙华开杀眼 羽千琼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陪同二王爷回到书房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谎称腹痛离开的。等到他回过神,人已经站在了青峰轩外。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杀了世子,让二王爷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杀了世子,藏起他的尸体,让二王爷一直找一直找下去。而他要做的,就要将世子的血肉切碎,送去厨房,让厨娘做给二王爷品尝。是啊……二王爷管教不好自己的儿子,他愿意代劳的。 羽千琼如同坠入魔道的妖,眼角泛着红丝,满眼狠戾毒辣;内力奔走,就好似周身流蹿着各种邪气。衣袍猎猎,拂开他的衣领,露出半只曼珠沙华。他身上挂着的佛珠,竟一颗颗开始碎裂。 他就像随时会拉人坠入地狱的恶鬼,明明拥有着绝色的容颜,却因仇恨而扭曲成了嗜血妖孽。 钢刺再次从袖口滑出一截,被他攥在手心里,紧紧的。 他再也顾不得遮掩自己,面无表情地推开世子的房门,走了进去。他来到已经上锁的大铁柜前面,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捏出藏在腰带里的一根铁丝,打开锁头,拉开厚重的柜门,走了进去。 地下室里阴冷而干燥,散发着一股子不详的味道。 羽千琼拔出手中钢刺,决定与世子放手一搏! 他要他死,迫不及待,甚至连最擅长的隐忍都无法起到一星半点的安抚作用。 羽千琼善于观察,很快发现布帘后面有问题。 他用手中钢刺挑开布帘,立刻闻到一股子血液的味道,浓烈而刺鼻。他挑布帘的手就是一抖,竟没有勇气看下去。 然,必须看! 没有退路,也万万不能退! 前面就算是刀锋剑阵,他也不能退! 因……早已无路可退。 羽千琼挑开布帘,看见正对着自己的墙面上,挂着一排铁链。铁链下,地面上,滴落了几滴鲜血,在幽绿色的夜明珠的照射下,呈现出黑褐色。左右两面墙上,摆放着世子妃口中的各种罐子。靠近挂着铁链到地面,地上碎裂开来的一只瓦罐。 羽千琼走近,蹲下,用手触碰了一下从瓦罐中流淌出的浓稠。十分肯定,这是已经快要干涸的血液。且,是人的血液。 羽千琼又向前挪了挪,伸手捻了捻那几滴鲜血。鲜血尚未凝结,一捻之下,仍旧顺滑,可见这血是刚刚留下的。也许,就在他从青峰轩离去后,留下的。 一想到自己的离开,却是佳人苦难的开始,他就恨不得撕裂了自己!不,他不能。他要先杀了那些畜生,再去陪佳人! 且,不能放弃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他必须找到唐佳人,必须找到她。无论她是活着,还是只剩下一具尸体。 羽千琼站起身,随手打开另一只瓦罐,探头一看,但见里面竟然了荡漾着一层血液。那腥臭的味道,显示着血液的不新鲜。想必这血液里定是加了什么东西,所以没有凝固。可长时间的保存,并不能让血液新鲜如初。 羽千琼晃了晃坛子,而后将钢刺探入坛子里轻轻一扎一挑,竟被他串出一颗人心! 那人心早就变了颜色,甚至有些黏稠的液体挂在上面,看起来恶心至极。 羽千琼面不改色地将人心放了回去,然后掏出二王爷给他的毒药,直接倒了一半在坛子里。轻轻晃了晃,没见异样,重新封好盖子,物归原处,这才转身离去。 若有人喜欢变着花样的吃人心,那就好好儿享受这一颗人心吧。以世子的口味,想必能吃得愉悦。 羽千琼回到地面,将铁柜重新锁好,便大大方方地走出了房间。 此时,夕阳即将落下,红霞将天染成了火焰的颜色,就像天空着了火,人们无处可逃。羽千琼迎着夕阳走去,任由红霞将他渡上一层靡丽的颜色。他的眸中,有水光。 一直坚强,是因为知道无人可倚。一直没有眼泪,是因为知道流泪只能换来更恶毒的对待。可这天地间,却有一位佳人,将情丝系在了他的心上,牵动着他的喜乐悲伤。而今,这个人却生死未卜。若她不执意为他刺杀二王爷,又怎会落在此等危险之中? 羽千琼一直苟且偷生,虽有不甘,却认定自己就是蝼蚁。若非蝼蚁,怎么背负巨大的包裹前行?若非蝼蚁,怎会任由打骂?若非蝼蚁,怎会如此卑微?若非蝼蚁,怎会如此自卑…… 羽千琼一路来到王府的偏僻处站定。 他如同一尊以红尘为名雕琢而出的佛像,用那双揉和了善与恶、爱与恨、喜与悲、福与罪的目光,眺望着天边的晚霞。明明没有看透一切,却已经可以舍弃一切;明明心中还有期待,却可以放下自我;明明希望尚存,却要坠入地狱,屠尽生灵…… 他那柔美而绝艳的皮囊,好似画中仙子,渡劫而来。 然,他终究不是仙子,渡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唯有嗜杀、唯有鲜血,能令他宽容自己的懦弱,容忍自己的胆怯,相信自己可以踏着血脚印,一步步走下去。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竟什么都不在乎了。不能保护心爱的女子,他活着的意义就只剩下痛苦和恨自己。倘若忍辱负重只是他这一生的命运,那就结束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切都源于自己,不假他人之手。 他的出生与出身没得选择,可如何结束却是自己说的算。这么一想,他竟有一丝丝的畅快。 羽千琼掏出装有七夏醉的小瓷瓶,用拇指挑开瓶塞,而后将剩下的毒药水悉数倒入口中。闭上眼,咽下口中味道平淡的毒药。 一滴泪,终是由眼角慢慢滑落,切开了细腻的肌肤,坠入到衣领里,滋润着曼珠沙华在生长。 嘴唇悄然勾起,如同纯洁无邪的孩童般笑着。 这样的一天,竟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精彩的一天。 往后七天,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活着了。 真好。 地狱之门已经敞开,且看谁先踏入鬼门关吧。 听,他已经听见了千万厉鬼哭嚎的声音。真好听。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一章:苍穹,隐喻可懂? 战苍穹是踩着红霞登门拜访的。 一身华美的紫色长袍,下摆处绣着一只只展翅飞翔的白鹤。那白鹤的身上,用了银色丝线勾出了羽毛的样子,在光影下栩栩如生、富贵逼人。他的腰间系着一条三指宽的玉带。玉带没有底儿,而是由一块块两指宽、三指长的玉块拼接而成。每一块小玉块,有最少一半的位置是镂空的。另一半的位置上,还雕琢着白云朵朵,线条流畅、十分精致雅观别致,与仙鹤相得益彰。 战苍穹将长发束起,佩戴了玉冠。那玉的水头极好,就好似一池春水轻轻荡漾,将他霸气的眉眼衬得温润三分,端得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锦衣玉带,独占风流。 陪同战苍穹来的人,还有两个。分别是黄如意和方黑子。前者打扮得一身粉嫩,就像一朵鲜嫩的桃花。若细看,会发现他的脸上涂了胭脂,只不过没有那么明显。方黑子黑着一张脸,穿着一套黑色短打,看起来就像一个黑杀神。他与黄如意分别尾随在战苍穹的左右两侧,绝对起到了特别醒目的作用。 二王爷为了表示对战苍穹的重视,亲自迎到二门处。 二人客套几句后,一同走向后花园,分宾主落座,那叫一个相谈甚欢。 酒水和美食陆续呈上,歌舞伎也抖着香肩秀着美腿频频抛起了媚眼,空气中浮动起一股暗香,格外诱人。 战苍穹没有提权叔,二王爷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讨此没趣。 二人几杯酒水下肚后,看起来关系又近了一步。实则,都是彼此刻意营造的假象罢了。 战苍穹夸膳**良,夸美酒甘芳,却从不夸歌舞诱人,反倒是说了一句:“都说二王爷的府中美人如云,可今晚瞧着,不过平平。难道说,二王爷有金屋藏娇的嗜好,不许旁人觊觎美人几分颜色?” 这话说得,既含蓄又直接,不仅令二王爷生出几分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战苍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来他府中看美人似的。 二王爷哈哈一笑,道:“本王这府中美人确实不少,却都有自知之明,知道战公子眼光独具一格,不敢上前来凑个热闹。”此时人多口杂,叫宫主并不妥当,于是二王爷直接以公子来称呼。 战苍穹道:“旁人倒也罢了,我那旧识却不来喝上几碗酒水,着实说不过去。” 二王爷略一思忖,问道:“战公子所言可是曾去潇潇雨歇做客之人?” 战苍穹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起来,点头应道:“正是他。不知那位如何称呼?想来他在潇潇雨歇中小住几日,算得是故人。可我却是个马虎的,竟没问过他姓甚名谁。” 二王爷沉吟不语。 战苍穹挑眉,问:“怎么?二王爷可是怕我抢人?哈哈哈……” 二王爷一摆手,道:“哪里的话。只因此人经常给自己换名字,本王倒也说不准他现在如何自称。” 二王爷的话音未落,羽千琼的声音响起,道:“战公子可叫贫僧三千。” 二王爷一听羽千琼自称贫僧三千,这怒火就如同将火把丢进了油罐子里,瞬间就要炸。只因战苍穹在,不好发作,才强行忍下了。可当他转头顺着声音来源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因惊艳而忘记了怒火为何物,满心满眼满世界中,都是一位名叫三千的妖僧。 他穿着艳红色的宽大长袍,腰间不曾系腰带,整个人就仿佛一朵曼珠沙华在恣意的怒放。那种美,有种动人心魂、毁天灭地的力量。他仿若脚踏滚滚红浪而来,燃尽了世间的烟火,用最灿烂的容颜,祭奠终将成为灰烬的世与俗。 他的脸上没有佩戴面具,刻意将自己的不完美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然而,诡异的是,他脸上的疤痕此刻看来却并不狰狞,反而有种引人堕落的真实感。是啊,他就站在那里,如此真实的存在,怎么会是假的。他是真实的,可以靠近,可以触碰,可以亵-玩的男人…… 战苍穹眯眼打量着这位自称是二王爷男宠的男人,想象着他用这副鬼样子勾引走花堂主时的样子,心中既有对男色惑人的不屑,又有种毁之万事大吉的冲动,甚至还隐隐透着几分嫉妒。他无法想象,自己打扮成那个鬼样子后,会是何等的诡异。 他慢慢咀嚼着羽千琼的法号:“三千。” 羽千琼走到战苍穹的近前,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可安好?” 战苍穹的眸光中堆积着不善,却又隐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他倒是很想对三千严刑逼供,却因事关花堂主,不得不谨慎处理。他笑道:“原来是三千。上次见你,你满头秀发光可鉴人,如今倒也是光可鉴人,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不知是何事,耗尽了三千心血,累掉了满头青丝?” 羽千琼完全不在乎战苍穹的嘲讽,提起酒壶,亲自为他斟满酒,道:“其中原委,战宫主千万不要多思多虑,唯恐想得太多,三千烦恼丝与贫僧一样,落得一根不剩。贫僧也曾听人提起过,若是将花朵碾碎,敷在头上,或许能生出华发。可惜,贫僧只听了其一不知其二,竟不知到底用什么花?此花又要去哪儿寻?”提起酒杯,勾唇一笑,“想不到诺大的王府,竟寻不到可以生出华发的花儿。战公子,你说,贫僧这头黑发还有望恢复如常吗?” 一番话,隐含了太多的内容。 花儿是什么?自然就是花堂主。 羽千琼暗示战苍穹,花堂主消失不见了,且就在王府里消失不见的。而他的烦恼,就是因为寻不到花堂主,所以掉落了满头青丝。这话说得夸张,可实际上,羽千琼能喝下七夏醉,做的岂不是更夸张? 战苍穹对羽千琼的话半信半疑,毕竟此人前科累累,既设计了权叔,又拐走了花堂主,无论哪样,都足以证明他有颗复杂而聪敏的心,不容小觑。 正文 第八百二十二章: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战苍穹略一沉吟,饮下杯中酒,道:“三千是个妙人,怪不得王爷宝贝得紧,连名字都不肯如实相告。” 二王爷笑道:“战公子此言差矣。本王最是爱惜人才,对诸多美色不过是把玩罢了。他若是寻常美色,送给战公子又何妨?实则,他可是本王门下第一门客,应了战公子那句赞,不容小觑哦。” 战苍穹重新打量了羽千琼一眼,笑道:“幸而战某不好男色,否则当真会扼腕许久啊。来来,我们同饮。战某平时最是欣赏有勇有谋之人,定要与三千喝上一个痛快。” 羽千琼却是意味深长地一笑,魅惑道:“战公子乃盖世英雄,虽不好男色,可怎知自己在他人眼中不是姝色?” 二王爷一听这话,捏紧了手中酒杯,差一点儿就砸到羽千琼的额头上!嫉妒在他的胸腔里熊熊燃烧,恨不得将羽千琼燃烧成灰烬。 战苍穹知道羽千琼在调戏、消遣自己,但战魔宫里什么妖孽没有,他都已经被锻炼得百毒不侵了。于是,他直接一把揽过羽千琼的腰肢,将他当小倌般搂在身旁,亲昵地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来,同饮。”抓起酒杯,就往羽千琼的嘴里灌。 羽千琼并不拒绝,如同一只曼珠沙华般放肆饮酒、纵情声色。 二王爷看得肝火旺盛,几次想摔杯子离去,却都强行忍下了。眼下这个节骨眼,他太需要战苍穹了。 羽千琼不但喝战苍穹喂给他的酒,更给战苍穹喂酒。杯子太小换碗,碗太小直接上酒坛子。 二王爷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开口道:“饮酒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羽千琼挣扎着站起身,拎着酒坛子,迈着东倒西歪的步伐,来到二王爷的几前,将酒坛子往几上一砸,含糊不清地吼道:“喝!” 二王爷呵斥道:“胡闹!” 羽千琼笑得风情万种,道:“我敬王爷酒水,王爷定要喝呀。” 二王爷的心跳陡然加快,手不自觉地伸出,要去摸羽千琼的手。 羽千琼提起酒坛子,给二王爷倒了一杯酒,直接喂到二王爷的嘴边。 二王爷就着羽千琼的手,将酒饮下,冲入心猿意马中。 羽千琼又给二王爷倒酒,他却不肯喝了。 战苍穹站起身,也来到二王爷的几前,举着酒碗,大着舌头道:“王爷,喝个!我们江湖人,头可断,血可流,最要的就是面子。王爷……嗝儿……王爷敬我是条汉子,我……我敬王爷一大碗!干!” 二王爷被羽千琼和战苍穹左右夹攻,终是喝下一碗又一碗。最终,三个人都喝得星星飞、人傻笑、处处风景好。 二王爷自持身份,瘫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赵胜武命护卫抬起椅子,将酒醉的二王爷送回到房间,然后转回身,准备送客。 羽千琼一摆手,醉眼朦胧地道:“走,去我那儿住。” 战苍穹一伸手,搭在羽千琼的肩膀上,哥俩好般撞了撞彼此的身子,含糊地道:“好!我们……同睡!” 赵胜武一听,顿觉不妙。他若敢让二人同眠,明天早晨王爷醒来后,定会要他的狗命!他忙拦下,道:“且慢且慢。权叔不在,屋子已经搬空,若战公子不嫌弃,可暂住那里。” 战苍穹没回答,整个人已经挂在羽千琼的身上直哼哼了。 倒是黄如意开口道:“行啊,就先住那儿吧。”伸手架起战苍穹,却被战苍穹推开了。 方黑子上前,架起战苍穹,向着门客居住的云客轩走去。 黄如意紧随其后,不满地扭了扭身子,打量了晕乎乎的羽千琼一眼,冷哼一声,这才跟在战苍穹的身后走远。 羽千琼脚步踉跄,追上战苍穹,扬言要再喝五坛酒,最后却飘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抱着坛子吐得昏天地暗。 赵胜武见此,也没派人照顾,而是转身离去。他与羽千琼相处不多,但却知道他从来不让别人进入他的院子。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他可不会做。 热闹一时的王府,就这样变得寂静无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战苍穹从屋里走出来,像一只灵巧的野猫,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羽千琼的院子里,一闪身,直接进了羽千琼的房间。 房间里,羽千琼正坐在椅子上等着战苍穹。他已经换下一身宽大的红色衣袍,身穿黑色夜行衣,一张脸非但不见半分醉态,反而冷得骇人。 战苍穹一把掐向羽千琼的脖子,动作凶猛而直接。 羽千琼没有躲闪,任由战苍穹掐住自己。 战苍穹盯着羽千琼的眸子,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你若敢骗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羽千琼拔出钢刺,将锋利的尖对准战苍穹的脖子,示意他放手。 战苍穹松开手,道:“说。花堂主在哪儿?!” 羽千琼道:“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何拐走花堂主,与其私奔?” 战苍穹眸光一冷,道:“废话少说。” 羽千琼勾了勾唇角,站起身,道:“我与她从潇潇雨歇离开后,便分开了。不想,兜兜转转,她化名韵笔,来到了王府。王爷有意将她培养成死士,不会提前动手。可就在今天中午,我发现她不见了。整个王府我都寻遍了,她却失踪不见踪迹。以我寻人的能耐而言,就算蛛丝马迹,都能得到线索。除非……”微微一顿,攥紧了手中钢刺。 战苍穹的眸光森然,问:“除非什么?” 羽千琼回道:“除非,有人刻意藏匿,杀人毁尸。” 战苍穹的呼吸一乱,忙重新镇定下来,问:“你猜是何人所为?” 羽千琼回道:“世子。” 战苍穹皱眉,问:“就是传说中那个常年流连病榻的世子?” 羽千琼点了点头,道:“我虽依附王府,却不经常回府。尽管如此,也应当或多或少的听到一些有关世子的消息。诡异的是,并无。今日,我探入青峰轩,发现他竟然住在地下,而非地上。且,那地下室里装着一只只大小不一的罐罐子。我打开其中一只,看见了腥臭的血液和心脏。与此同时,那地下的锁链下,有几滴新鲜的血液。” 战苍穹问:“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羽千琼回道:“你到底为谁而来,你心里应当明了。守护她,是你的债。”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三章:很是美味 若非为了心中那个碰不得的柔软,战苍穹怎么会陪着羽千琼演戏?若非担心自己坏了她的某个计划,他又怎么会瞻前顾后掩盖行踪在帝京盘旋多日?若非打听到王府里出现一位格外美艳又与众不同的韵笔姑娘,他又岂会递上拜帖?不想,他来了,她却不知所踪了。如何能忍?! 战苍穹重新审视了羽千琼,问:“你是谁?” 羽千琼回道:“曾经的华粉墨。” 战苍穹挑眉,目露不善地道:“原来是你。” 羽千琼道:“身份颇多,羽千琼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有幸与宫主有过一面之缘,能被宫主记住,是三千的荣幸。” 战苍穹不耐烦地道:“你要一直这么废话下去?” 羽千琼笑了一下,莫名其妙地道:“能多说几句废话,有时候也是好的。”一伸手,放下长刺,从桌子底下抽出两把长刀,道,“叫黄如意来。宫主大人不好屈尊降贵做这种事。” 战苍穹扫了羽千琼一眼,突然伸手,夺过了一把刀,拿在手中看了看,但见那刀把上刻着一个东字。战苍穹晓得,羽千琼不知道自己的内力已经恢复,他也不想多做解释,只道:“不会拖你后腿。” 羽千琼知道战苍穹打定主意不会改,微微皱眉,安慰自己道:看他身手还不错,应该无碍。他解释道:“这刀是太子府上的东西。” 战苍穹了然一笑,道:“二王爷府上出了你这么一个东西,当真应了那句老话——红颜祸水。” 羽千琼也不介意战苍穹把他比喻成女人,抓起一张黑色的恶鬼面具扣在脸上,然后戴上手套,掩饰住残缺的尾指。 战苍穹脱掉外袍,直接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行衣,一看便知是有备而来。他抓起另一张面具扣在脸上,嘲讽道:“看来,你是笃定本宫会与你一同动手,竟准备得如此周全。” 羽千琼看向战苍穹,竖起刀,眸光森然地道:“为了报答宫主的相助之恩,三千以身服侍如何?” 战苍穹直接道:“你那样子,更像要害死本宫。”一转身,向门口走。 羽千琼发出一声嗤笑,也不知道是在笑战苍穹,还是在笑自己。 二人分前后走出房间,直奔世子的青峰轩。 此时正是盛夏,其它院子里蛐蛐儿唱歌,蛙鸣逗趣儿,即便是一片黑色也不寂寞,可这青峰轩里,却静得令人心慌。走进这里,就像走进了墓场。鬼气森森,阴冷刺骨,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隐隐的,还传出女子似笑似哭的低-吟声。 战苍穹和羽千琼互看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只因那女子若有若无的哭笑并非虚假。二人快速向着世子的房间摸去。羽千琼轻而易举地打开大门,来到大铁柜面前,一手贴在柜门上,向上轻轻一托,不让它在拉开时发出声音,另一只手则是拉开厚重的柜门。羽千琼的动作就如同一只黑猫,格外轻巧利索,两只手相互配合,铁柜门打开时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柜门打开的瞬间,那女子哭哭笑笑的声音突然清楚了不少。 羽千琼和战苍穹的心一沉,立刻加快步伐冲了进去。 挑开厚重的布帘,但见世子妃被铁链锁住了脖子和双手,正在那里又哭又笑。 是的,没错,正是又哭又笑。 她睁着布满血丝的惊恐双眼,顶着一张涕泪横流的脸,明明在瑟瑟发抖,却又拼命地笑着。那笑就像被撕碎的画拼凑而成,怎么看都有种狰狞在里面。她的嘴巴和下巴上都有血,却被眼泪和鼻涕冲刷,所剩不多。衣襟上的血,却是那般触目惊心,看起来就像被人挖走了心脏。 她的脚下,躺着一具尸体。 正是……彩蝶。 彩蝶已经死了。她的衣衫被扯碎,露出奶白色的肌肤,以及胸口那狰狞的刀口。敞开的胸腔里,丢了心脏。 羽千琼上前查看后,用沙哑的声音道:“心脏没了。”抬头看向世子妃。 世子妃与羽千琼的目光相对,立刻发出呜呜的声音,脸上的惊恐变成了希望,转而却又开始又哭又笑。 羽千琼微微皱眉,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彩蝶的尸体看起来仍旧新鲜,显然是刚死没多久。这么说,杀她的人还在地下室里。 就在这时,一股寒气袭向他的后背。那速度快得,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羽千琼知道战苍穹的武功内力出了问题,根本就没指望他。今日拉着他下水,实际上是看中了黄如意的战斗力。却没想到,战苍穹的功力竟然恢复了。他一闪身,大刀一挥,竟将那暗器拦了下来。 战苍穹收刀,挡在羽千琼的面前,道:“去问问那娘们,是否知道人在哪儿?” 羽千琼一点头,来到世子妃的面前,用刻意变调的声音问道:“韵笔在哪儿?” 世子妃明显有些神智不清,只是又哭又笑。 羽千琼一个嘴巴子掴过去,那叫一个清脆有力,瞬间治愈了太子妃的失常。 另一边,世子戴着幕篱从暗处走出,发出一声嗤笑,用特别难听的声音问:“为了那个叫韵笔的丫头?” 战苍穹问:“人呢?” 世子又向着战苍穹走了两步,抬起苍白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胃,道:“很是美味。” 四个字,何止是激怒了战苍穹和羽千琼,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战苍穹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不不,这绝对不是真的。 他用了一次生死,换来一个清楚的结果。 战魔宫的山顶上,他临死前,看见了她的笑。她是那般的得意、那般的释然。他却半分也恨不上,只觉得这就是因果。只求再轮回一世,他不再愚钝到临死才明白自己为何爱极了她那笑。蔫坏的笑。 羽千琼则是胸口撕裂般的痛,就像剧毒发作时的痛苦,令他完全无法承受。他捂着胸口,汗水瞬间滑落。他感觉周围的场景都在扭曲,挤压,仿佛生生要车裂了他! 无法忍受。 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 那些希望、那些卑微的希望,那些宁愿以身饮毒,也要守护的美好希望……就这么被人噬入腹中…… 正文 第八百二十四章:合力杀死世子 希望才是一个人医治百病的良药,也是永远不可撼动的信仰。 世子的话,无论真假,都必须是假的。因为,他折断了羽千琼和战苍穹的希望。不可容忍,不能放过! 战苍穹直接挥刀杀过去,刀刀凌厉,没有任何花哨,要的只是性命。 羽千琼挣开那些扭曲的枷锁,直接将刀逼在世子妃的脖子上,低吼着问:“他所言可是真的?!” 世子妃早就被吓破了胆,这会儿哪里还敢有所隐瞒,直接颤着双腿回道:“她……她被锁在了这里。我我……我只知道这些,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不,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吧……他是鬼,他吃了彩蝶的心,还逼我吃……逼我吃……呕……” 世子妃一扭身,吐得昏天暗地。 她晚上所用不多,吐出的东西里,竟真的有两片新鲜的心肉。 羽千琼得到了自己最不想要的答案,整个人都陷入到疯狂之中。他直接冲向世子,竟是那般不要命的打法。 世子的武功不算绝顶,与黑崖下的白衣人相比,弱了一些,却有着几分邪恶和刁钻,令人吃暗亏。寻常暗亏也不打紧,可他的手指看似无奇,但却能破开肌肤,直接掏出心脏,其凶险可想而知。况且,单凭武功而言,战苍穹和羽千琼拼了全力,竟也不是他的对手。由此可见,此人绝非一般。 不过,一个想要活命的人,遇见两个不要命的人,在气势和心态上,就输了一节。 二对一,因三个人心中的想法不同,倒真要拼个你死我活。 世子看出二人不但身手不凡,且竟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心思微动,问:“那韵笔到底是何人?你们又是谁?” 谁会给他解惑? 没有人会。 羽千琼和战苍穹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但经过这几个回合的动手,二人明显有了一些默契。 于是,他们的招数越发凌厉,完全不给世子喘息的机会。 羽千琼一刀劈开世子戴在头上的幕篱,看见他那张如同恶鬼般的脸。他的脸上,鼻子以上的肌肤还算完好,却呈现出死人才有的颜色,甚至还布满了尸斑,看起来恶心至极。他鼻子以下的部分,竟没有肌肤!那些牙齿和肌肉裸露在外,似乎还挂着一层黏液。那黏液呈现出半透明的黄色,就像尸油。 羽千琼和战苍穹皆因世子的容貌而愣怔了一下。 世子妃说世子是鬼,原来……是这个意思。 因幕篱被劈开,世子恼羞成怒,直接对二人痛下杀手。愤怒的世子,其杀伤力简直惊人。 羽千琼不敌,被打到吐血。 战苍穹的一条胳膊险些被拧下来。为了保住胳膊,战苍穹一扭身,后踢向世子。 世子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战苍穹,竟在他的臀部抓了一把。 战苍穹不但裤子破碎,且瞬间皮开肉绽。 世子却因看见战苍穹臀部上的一个胎记而微微一愣。 羽千琼趁着这个机会,一刀刺穿世子的胸膛。 世子望着战苍穹,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能倒在自己那暗黑色的血泊中,慢慢失去生命的力量。 战苍穹眉头微皱,抽出掖到腰带里的上衣,盖住血淋淋的屁股。 羽千琼捂着胸口站直,踉跄着走到世子妃面前,就要了结了世子妃的性命。 世子妃忙哭着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吧……” 羽千琼道:“下辈子投胎,别嫁贵胄人家。”手起,就要刀落。 世子妃立刻拔高声音喊道:“我知道韵笔在哪儿!” 刀停在世子妃的脖子前,只要再近一点儿,就能割破她的喉咙。 世子妃颤着不知道被吓尿多少回的裙摆,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你放开我,保证……保证不杀我,我我……我就说。” 羽千琼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砍断锁着世子妃的三条铁链。 世子妃吓得不轻,直接跌坐到了地上,却又咬牙爬起身,道:“你……你送我上去……” 羽千琼直接拉起世子妃的手,按在墙上,然后用刀压在她的手腕上,道:“再废话一个字,直接断你一只手。” 世子妃忙道:“我说我说……刚才,你们进来之前,他正要处理彩蝶的尸体。我见他准备搬动那个坛子,想来……想来是有用的。”说着话,抬手指向那个摆放在左手边第三排上的青绿色坛子。 战苍穹一伸手,转动起青绿色的坛子。 只听轻微的轰声过后,世子妃和羽千琼脚踩的地方,竟然向墙里缩回去。 羽千琼立刻跳起,来到安全的位置。 世子妃一个不小心,直接坠了下去,摔得人事不知。 待部分地面全部缩到墙面后,地上竟露出一个三尺宽、八尺长的整齐空洞。 羽千琼和战苍穹向下一看,看不太清。于是,羽千琼从棚顶挖下来一颗夜明珠,扔了下去,这才看清楚,下前是一个山洞。山洞大约有五人高,且十分空旷,应与外界相连。山洞里堆积着一层白骨,还散落着几具较为新鲜的女子尸体。这些尸体都被啃食过,不但面目全非,且所剩骨肉不多,一看便知是野兽所为。从服饰上看,基本上都是府里的一些丫头奴婢。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羽千琼干脆又挖下两颗夜明珠,并将其中一颗扔给了战苍穹。 二人互看一看,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如同疯了般开始翻看那些新鲜的尸体。直到挨个寻了一遍后,二人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 羽千琼摘掉面具,擦掉唇角的血,眯着眼睛,看向洞外那片深蓝色。 战苍穹仿佛用尽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却是脸色一变,又慢慢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去外面寻吧。” 羽千琼点头应道:“好。” 二人踩着白骨,向外走去。 走着走着,二人突然停下脚步,一同看向那个出口。 但见一只斑斓大虎从洞口走出,正打算前来觅食。 正文 第八百二十五章:府里府外各不同 羽千琼与战苍穹已是强弩之末,却还是合力杀了白虎。 一场奋战之后,天已经微亮。 迎着洞外那一线光亮,羽千琼提着滴血的刀对战苍穹道:“今日你便出府去寻她。” 战苍穹一点头,问道:“你怎么办?” 羽千琼淡淡道:“你管我作甚。”一转身,就要往回走。 战苍穹微微皱眉,一扬刀,拦下羽千琼,道:“就这么回去送死?” 羽千琼道:“我若死了,你难道不会偷笑?” 战苍穹正色道:“不会。”微微一顿,继续道,“本宫何须偷笑?尽管放声大笑。”收了刀,放羽千琼离去。 山洞距离地面有五人高,对于受伤的二人而言有些难度。 于是,二人再次配合,才得以重返地面,且顺手抓回了世子妃。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世子竟然不见了! 羽千琼和战苍穹互看一眼,彼此都十分诧异。 战苍穹道:“你没杀死他?” 羽千琼道:“不可能。一刀毙命。” 战苍穹皱眉,思忖道:“难道有人进来,将其带走了?” 羽千琼道:“只要他死了,带走又能如何?我们速速回去,不要露出破绽才好。” 战苍穹看向世子妃,直接道:“杀了。” 羽千琼道:“世子常年不出青峰轩,世子妃却是每日都去给王妃请安。如果她死了,王爷一定会彻查,届时……你我身上有伤,未必瞒得住。唯有她活着,你才能走出王府,我才有喘息的时间。” 战苍穹略一思忖,点头道:“好。”伸手将暗道关上。 羽千琼戴好面具,一个巴掌抽醒世子妃,恶狠狠地道:“世子已死,你去陪他吧。” 世子妃立刻爬起身,跪下求饶道:“求求大侠放过我吧。世子要杀我,便是我的仇人。如今他死了,我……我定不声张。二位放心,世子常年不出屋,王爷轻易不会寻他。此事定能隐瞒一段时日。待事发……”微微一顿,继续快速思忖道,“待事发……” 战苍穹刻意露出刀把上的字,道:“杀了她,以绝后患。” 羽千琼道:“一个女子罢了。”一抬手,打昏了世子妃,然后解开套在她脖子和手腕上的铁扣。 战苍穹和羽千琼重返地面,各自回屋。 世子妃醒来后,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派了另一名丫头去王妃那里告罪,就说自己身体不适,要休息两天。 王妃问那丫头:“为何不是彩蝶过来?” 那丫头按照世子妃教的回道:“回王妃,彩蝶昨晚出去打水,至今未归。世子妃寻不到人,急得眼睛都红了。这才告病,没来见王妃,怕王妃担心。” 王妃心如明镜,没有再问,只是转身去了庵堂,跪在蒲团上,捏着佛珠开始诵经。 齐嬷嬷紧随其后,低声道:“王妃,那韵笔也不见了。” 王妃的手一抖,紧紧捏着佛珠不动。半晌,她又开始转动佛珠,诵起经文。 齐嬷嬷没再言语。 半晌,王妃才用沙哑的嗓子说出一句奇怪的话:“这样……也好。” 二王爷不知世子之事,昨晚睡得香甜,梦里他重振雄风,着实令羽千琼刮目相看一番。醒来后,心中怅然若失,却也没功夫细品儿女情长。问过赵胜武,得知战苍穹竟住进了权叔的院子,心里既开心又不悦。开心的是,战苍穹住进了门客的院子,定是代表了他的诚心。不悦的是,战苍穹与羽千琼比邻,其关系看起来非同一般。 二王爷洗漱后,早早进了宫。 战苍穹提出要离去,却被拦下,声称一切等王爷回来做主,唯恐怠慢了贵客。 至于府外,唐佳人亲眼看着二王爷的马车驶向皇宫的方向。没错,此时此刻,唐佳人正蹲在树下,不远不近地眺望着王府的方向,心中暗道:自己无故消失这一段,怎么想都觉得充满了离奇色彩呀。若是与旁人说说,估计那人都未必相信。 实际上,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哎……暂且不提此事,先回王府再说。 唐佳人一撇嘴,将包子塞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就目前而言,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王府去,显然不妥。毕竟,她失踪了两天,也不知道府里闹成了什么样子。可不回去,她还真怕羽千琼闹腾得太狠,把自己小命折腾进去。 毕竟,两个人的关系有些特别,比普通朋友总要近上许多的。 想起羽千琼,唐佳人就觉得自己一定是欠了他的!他把她那么多的银票给洗成了渣,又以教魅术的名头把她给吃个干净,可偏偏他却和她示弱,不时上演悲情的戏码,真是令人打不得恨不成啊! 唐佳人恶狠狠吞掉口中包子,拍了拍手,站起身,毅然决定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例如:晚上偷偷摸回去。 如此大好光阴,她还是在府外逍遥一日吧。再者,她也得准备一些趁手的东西,收拾掉供奉,然后……灭了二王爷,杀了世子。 瞧瞧,她多忙。 唐佳人不知王府里因为她早已出了大事,一个人兴高采烈地准备逛逛繁华。不想,没等走出去多远,她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唐佳人走入热闹的集市,又将人引到无人的胡同里,一闪身,甩开跟踪自己的人,然后绕到那人的背后,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吓得那人直接拔出匕首就刺! 唐佳人立刻向后躲开,身子后仰,用脚踢向那人的手腕,直接将匕首踢飞了。 四目相对,唐佳人笑嘻嘻地问:“寒笑,你跟着我干什么?” 寒笑惊道:“真的是你?!” 唐佳人问:“你遇见过假的?” 寒笑微微一愣,脸上露出短暂的笑,转瞬间又变成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寒着脸问道:“姑娘,你怎么会穿着二王爷府上二等婢女的衣裙?” 唐佳人反问:“那我应该穿几等的?” 面对如此四六不上线的女子,寒笑深深地无语了。半晌,他道:“六王爷吩咐,若是看见姑娘,定要……”微微一顿。 唐佳人问:“定要什么?” 正文 第八百二十六章:定不相忘 寒笑回道:“定要带你回去。” 唐佳人问:“那你怎么不动手?” 寒笑苦笑一下,回道:“如今六王爷想进来都难,如何带你出去?” 唐佳人软趴趴地哦了一声,再也没了下文。 寒笑诧异地问:“姑娘不好奇六王爷为何没死?”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我又没杀他,他死个什么劲儿?” 寒笑的嘴角抽搐两下,无语了。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我走了。” 寒笑愣了愣,而后追上去,询问道:“姑娘,你可有办法让六王爷回到帝京,进入皇宫?” 这回换唐佳人愣住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你觉得我有这个能耐?你没看见我穿着二等奴婢的衣裙吗?你不知道我是二王爷府上的人吗?你……你有病吧?还有,你自己都能把脸涂黑混进帝京,怎么就没办法把六王爷弄得丑些送进来?” 寒笑被指责得哑口无言,刚想到要说什么,却又被唐佳人抢了先,道:“你快闭嘴吧。当初,你们家六王爷可掴我巴掌来着,我没报复就不错了,还指望我救他?是你心大,还是我傻?嗯……我估计是前者。”言罢,绕开寒笑继续走。 寒笑的脸上涂了一层淡淡的褐色,却仍旧掩盖不住双颊的羞赧之色。他往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一咬牙,道:“唐姑娘!” 唐佳人站定,侧脸看向寒笑。 寒笑道:“小人虽蠢笨,却也不傻。六王爷重伤,烧得迷迷糊糊,却一直念叨着唐姑娘。王爷醒来后,第一时间让人去寻霞光姑娘。小人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也正是因此,在看见姑娘时,小人才和盘托出王爷还活着的事实,只是没想到,姑娘竟非但不喜,且要袖手旁观。姑娘如此,怎么对得起王爷的一片真心?!” 唐佳人道:“你放屁!” 寒笑:“……” 唐佳人转身,走到寒笑面前,继续道:“你家王爷是对我有恩啊还是有恩呀?我这么招人喜欢,惦记我的人多去了。他惦记我,我就要为此感恩涕零、拼死拼活呀?他当初装病那笔账,我还没和他算呢!” 寒笑:“……” 唐佳人用食指戳寒笑的胸口,道:“你回去告诉他,我现在是二王爷的人,遇见我绕道走,否则弄死他!” 寒笑:“……” 唐佳人转身离开,寒笑继续风中凌乱。在他的想法中,能被六王爷惦念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正应当感恩戴德、死而后已啊。可如今听唐佳人这么一说,他又觉得有几分道理呢。 寒笑直觉丢人,竟将希望压在了一位姑娘的身上。不过,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寒笑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他在帝京里有些朋友,但事关六王爷,他想寻个有能力的托底之人必须再三谨慎小心才行,如此一来,真是千难万难。所幸,这些朋友之中,还有一人是他的发小,尚能信任。昨晚,他已经与其通过气儿,约定今天详谈。 寒笑悄然行至发小家,刚准备敲开后门,就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这后街里竟空无一人! 寒笑立刻转身就跑,却还是迟了。两队人马分别堵住他的去路,将其包抄。好友家的后门成为他唯一可以逃跑的方向,此刻却门房紧闭,仿若无人。待他扑过去,那后门倒也应声而开,迎接他的却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 寒笑到底是位硬汉子,愣是咬紧牙关,为自己拼杀出一条血路! 只不过,英雄的路不好走,走着走着就成为了英雄末路。 就在这时,一阵甜腻的香味传来,所有闻到味道的人都觉得头晕目眩、几欲昏倒。 两颗药丸隔空飞向寒笑,被他抓在手中,塞进了鼻孔里,这才缓了口气,继续夺路狂奔。 说来也巧,他本来已经甩开身后那些追兵,却一不小心撞进了西锦衣卫那堆人的手中。 为首之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杜英超。 杜英超那也是位人物,为了上位还曾“色-诱”过假的六王爷。这会儿见到寒笑,也是一愣。 寒笑心知不妙,就要动手。 不想,杜英超竟骂骂咧咧地道:“你个龟孙子,敢偷老子的钱包?!日-你仙人板板!”扑上去就是两拳,而后喊道,“来人呀,给我抓起来,扔大牢里去!” 就这样,寒笑被扔进了西锦衣卫特设的大牢里。至于那群追他的人,反倒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大牢中,杜英超遣走了狱卒,倚靠在粗壮的柱子上,斜眼看着寒笑。 寒笑的脸被他打得变形了,这会儿再也瞧不出半分英俊。 好一会儿,杜英超突然笑了笑,道:“你也有这一天啊。” 寒笑没搭理杜英超。 杜英超道:“你说,我若是拿你的头去换官位,能换个几品呀?” 寒笑不语。 杜英超道:“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平时不是挺能怼我的吗?” 寒笑道:“你废话真多。” 杜英超吊儿郎当地一笑,道:“平时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谁像你呀,一天天的冷着脸,就好像谁欠你几百两银子似的。得得,今个儿遇见你,算我倒霉。”靠近寒笑,隔着隔栏,不怀好意地问道,“想不想出去?” 寒笑直接问道:“条件?” 杜英超略一思忖,道:“你跟了我吧。”眼瞧着寒笑脸色一变,杜英超贱兮兮地一笑,继续道,“你若是跟了我,我得少活多少年啊。”说着话,拿出钥匙,打开牢门,“现在外面不安全,我这里反倒成为安全的地方了。不过,我也不能留你,免得祸害了我。滚吧。” 寒笑一愣,问:“让我走?” 杜英超道:“不走我养你啊?!赶快滚蛋!不过你记得,若哪天你得势了,别忘了我的救命之恩就行了。” 寒笑抱拳道:“定不相忘。” 杜英超扫了寒笑一眼,道:“我娘给我说了一房媳妇,过几天就要去下聘礼了。” 寒笑道:“恭喜恭喜。” 杜英超贫道:“我有媳妇抱,你还在打光棍儿,啧啧……” 寒笑摇头一笑,走了。 杜英超脸上的笑容没了,淡淡道:“定不相忘。呵……”看似随意地一笑,关上牢房的大门。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七章:当处死 寒笑出了大牢,正要寻个地方疗伤,却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吓得脸色就是一变。 他回过头,逆着夕阳,竟看见了唐佳人那张脸。 这一刻,真是万般言语都无法喧嚣于口啊。 唐佳人好整以暇地望着寒笑,道:“你这一进一出的时间倒也够快的,都不用我趁着夜色去营救了。” 寒笑突然明白了六王爷的感受,什么叫**恨两难,什么叫欲哭无泪…… 唐佳人道:“走吧,你得换身衣服收拾一下伤口,然后给我讲讲,怎么才能把你家王爷弄到皇宫里去。” 寒笑知道,自己应该欢喜,毕竟唐佳人的手段他是真真实实见识过的,但仍旧忍不住怼了一句:“你不是不帮吗?” 唐佳人摊开双手,道:“我说过这话吗?” 寒笑想了想,唐佳人确实没说过这话。可她那话说得,比直接说不帮还难听。 唐佳人主动为他解惑道:“我呢,也不想帮他,不过与二王爷相比,我更希望他活着,然后和我一同收拾二王爷。不然,我也不会帮你喽。” 寒笑点了点头,道:“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药,便是你投下的。” 唐佳人道:“正好路过岐黄馆,顺手从后院里取了些东西用用。走吧,我跟着你跑了这么久,早就饿透了。你身上带银子没?” 寒笑回道:“带了。” 唐佳人露出璀璨的笑脸,欢快地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走,吃饭去。” 寒笑道:“就这么吃饭去?” 唐佳人扫了寒笑一样,为难道:“好吧,先陪你换身衣服,简单收拾一下。” 唐佳人帮寒笑处理了伤口,然后手脚利索地顺了套比较不错的锦袍扔给他,又帮着他简单易容一番,便引领着他来到酒楼,要了雅间,豪气地点了一桌子的美食,大快朵颐。其间,她还劝寒笑道:“你也多吃些,就算每咬一口都会扯动脸上的伤,但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接下来,我们要干的事儿可是会掉脑袋的。不吃好这一顿,着实亏得慌。” 寒笑觉得嘴里发苦,心里更苦。却还是配合着唐佳人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东西吃。实则,味同嚼蜡。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别勉强了。我自己可以搞定这一桌子美食的。” 寒笑放下筷子,看着唐佳人吃。 唐佳人道:“讲讲,我们怎么救人吧。” 寒笑道:“二王爷派人刺杀六王爷,六王爷身受重伤,养了许久,才总算是保住性命。如今,圣上身体抱恙,若六王爷不能及时回到皇宫,再想回去,便要成为鱼肉,任人刀俎。二王爷心机深沉,生怕六王爷不死,在进京的四大城门口都设下人马,对路人严格盘查,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为了我能混进帝京寻求帮助,已经牺牲了二十三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纳闷呢,一撮白毛都设下了天罗地网,你是怎么回到帝京的?原来,牺牲了这么多人呐。” 一撮白毛?寒笑充满悲凉的心忍不住抖了抖,笑了。原来,在他眼中的大人物,在唐佳人眼中不过就是一撮白毛。 听唐佳人的话,寒笑明白,唐佳人并非无情,她偷偷尾随自己,是因为无法信任。也是,他最好的发小都能背叛他,这世间还有什么不能背叛?! 寒笑苦笑一声,痛饮杯中酒。 唐佳人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你跑题了。我问你怎么救人?” 寒笑的哭笑僵硬在脸上,慢慢转变成了尴尬之色,道:“暂时没想好。” 唐佳人怒道:“你都没想到,就敢回来搬救兵救人?!!!” 寒笑不语。 唐佳人道:“要不,你去闯皇宫,告诉圣上,他的小六想见他,让他派人去接。” 寒笑摇头道:“不行。二王爷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我若靠近,定会被抓下。我若被抓,六王爷还要继续派人进入帝京。实则……我们能用之人已经少之又少。” 唐佳人皱眉道:“那怎么办?我出城去,帮他易容?” 寒笑的眼睛一亮,问道:“那你易容术,可怕揉捏擦拭?” 唐佳人回道:“自然是怕的。” 寒笑重重一叹,道:“那不行,过不了关口。” 唐佳人烦躁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寒笑沉默了。 唐佳人的眼睛突然一亮,道:“我可以易容成一撮白毛!我就不信,别人敢来擦拭他的脸!” 寒笑认真思忖一会儿,道:“二王爷每次出行,都有排场,我们找不到人陪你演戏。若出了意外,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再者,六王爷明确吩咐过,若见到姑娘,不许将他的情况告之。” 唐佳人瞪了寒笑一眼,道:“不让说,你还说?!” 寒笑尴尬道:“姑娘之能,无人能及。” 唐佳人道:“从见着你到现在,也就这句话听着顺耳。” 寒笑抱了抱拳,表示歉意。 过了一会儿,寒笑道:“姑娘可知,二王爷身上有块貔恘印?” 唐佳人问道:“然后呢?” 寒笑回道:“如果能顺手牵羊出来,送到六王爷手中,他稍作伪装,便能凭借此印进入帝京。那些观望的大臣,也就有了支持的理由。届时,六王爷就能直抵皇宫,面见圣上。” 唐佳人琢磨道:“那就这样吧。” 寒笑立刻站起身,忍着一身伤,单膝跪地,抱拳道:“依仗姑娘了。” 唐佳人豪情万丈地道:“终于到我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寒笑激动地看向唐佳人。 但见唐佳人再次吃起美食,那是眼都不抬一下。 寒笑觉得自己有些激动早了。 待唐佳人吃饱喝足后,二人才走出酒楼。 离了些距离,听见有人在敲打锣鼓。唐佳人立刻跑过去凑个热闹,寒笑紧随其后。 但见,一人被绑在高高的木头杆子上。木头杆子下站着几个西锦衣卫的人,正是杜英超的几名手下。其中两人敲锣,另外两个人打鼓,还有七八个人站在那里喊道:“此人与贼寇私通,当处死!” 寒笑猛地一抬头,看见了杜英超的脸。 正文 第八百二十八章:杜英超之死 所谓站得高、望得远,被捆成肉粽子的杜英超也看见了寒笑。 说来也奇怪,那人明明易了容,他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平时斗得狠了,这会儿却生出了几分不舍,真是见了鬼! 杜英超转开眼,不再去看寒笑。 寒笑很确定,杜英超认出他了。可却是想不明白,杜英超这个贪财贪势的小人,为何没有揭穿他?若说他刚才放自己离开,是为了赌日后的官运,可此时此刻已经威胁到生命,他这又是为何? 寒笑的心中划过了一丝异样,泛起了说不出的滋味。 唐佳人也是认识杜英超的。想当初,她扮成六王爷时,杜英超可绝对是她最得力的狗腿子呢。就这么死了,似乎有些可惜啊。 唐佳人仰头望着杜英超,寻思着如何能将人救下来。 实话,有些难度。 周围的人看起来都是百姓,可却都穿着皂靴呢。 锣鼓声继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许是闹腾了许久,始终不见结果,一位隐在街角的男子走出,扬声道:“杜英超,你私放重犯,可认罪?!” 此人身材细高,正是西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杨锐。 杜英超哀嚎道:“大人,冤枉啊!属下与那人势不两立,整个锦衣卫谁人不知?属下怎么可能将人放走?属下是被那人蒙骗,打昏了过去。大人若是不信,可看看属下的后背啊。” 杜英超为了活命苦苦求饶,却始终不提寒笑就在人群中。 指挥使杨锐冷笑一声,道:“本官不管你是被人耍了还是被人骗了,本官只问你,人去哪儿了?!你交不出,便要死!”说话间,竟扬起手中长弓,抽出长箭,将箭上弦。 寒笑身子一动,却被唐佳人拉住了。 这个时候,寒笑若是出去,就是一死。且,她也要跟着遭殃。西锦衣卫的人看起来应该是二王爷的人,二王爷能容忍她在府中上蹿下跳,是因为她还有用,若她是六王爷的人,就算她长成天仙模样,也就是死得更难看一些罢了。 眼瞧着杨锐的箭即将离弦,寒笑望向杜英超,眼角竟红了起来。 杜英超突然说了一句:“大人,我是个孤儿。” 杨锐不知杜英超突然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停下动作,等他继续。 实则,杜英超这话却是对寒笑说的。 在牢房里,杜英超曾骗寒笑,他娘要给他说房媳妇。他用这句话试探寒笑的心意,得到的只是一个并不意外的结果。这会儿,他重提此事,只是为了让那人知道,自己并没有娶妻的想法,也让那人安心,不用刻意寻他的娘,代为照顾。 他汲汲营营这么久,每天都渴望着高官厚禄,结果……却不知何时何地,竟……竟将最重要的东西,给了这样一个不懂感情的臭男人。真是……蠢得要死啊。 杜英超对着寒笑勾了勾唇角,突然恶意地开口道:“所以,属下天不怕地不怕,有句话也必须告诉大人。属下一直惦记着您的屁股呢!” “嗖……”杨锐怒不可遏,直接松开手中冷箭,直接穿过杜英超的胸口,将其钉在了木桩子上! 寒笑是条血性汉子,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胆小与懦弱,便要动**人。 唐佳人见拦不住,唯有跳起来,一拳头捶在寒笑的头上,尖声骂道:“你敢轻薄我?!”而后扑上去,又打又骂,却在靠近他耳边时,低声道,“想想小六子。” 寒笑的眸子颤了颤,强行从杜英超的尸体上收回目光,咬得后槽牙差点儿碎了。 唐佳人见寒笑不走,便道:“想办法带走尸体,明日午时,老地方见。”转身扑向其他男子,扬手就是一个巴掌,骂道:“是你碰我一下?好大的狗胆!” 那人都被打懵了。 杨锐皱眉,呵斥道:“谁在胡闹?!” 唐佳人一转身,瞪眼看向杨锐,吼道:“你快把这些人统统抓了,他们欺负我。” 杨锐看清楚唐佳人的长相时,也是微微一愣。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无论怎么撒泼,都是美艳无双的。 杨锐仔细打量了唐佳人一眼,见她穿着二王爷府上二等婢女的衣裙,却并不相信这就是她的真实身份。再见她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完全不拿自己这个指挥使当回事儿,心里就又有了几分计较。 他面无表情地询问道:“你可是二王爷府上的婢女?为何此时不回府?” 唐佳人刻意微微一顿,扬起脖子道:“对,我就是二等婢女。等我玩够了,这就回去。你别这么瞪着我,小心我……小心绕不了你!” 如此骄横,定是贵人。杨锐自认为在帝京里有头有脸,但对于贵女却也不那么知之甚详。 至于听到此话的百姓们,自然立刻避开,唯恐得罪了二王爷府上的人。 寒笑随着这些百姓退开,一路上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杨锐的态度和缓了一些,对唐佳人道:“外面乱着,不应瞎跑。”向前走近几步,“你在哪个府上?我派人送你回去。”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就是二王爷府上的。我要你亲自送我。” 美人盛情相约,是个男人都会心动。杨锐想得比较多,认为眼前这名女子很可能就是二王爷的某个远亲,而绝非后院女眷。否则,美人得有多大胆子,敢邀他同行?一想到有可能与二王爷攀上姻亲,杨锐也禁不住欢喜起来。不过,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也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口中应道:“也好。”回身对身边人交代了两句,而后问唐佳人,“可要抓回那些轻薄姑娘的贼人?” 唐佳人歪着头,想了想,道:“算了,我自己已经打回来了。” 杨锐做出“请”的手势,唐佳人自然而然地走在了杨锐的前面。 杨锐的眸子闪了闪,跟了上去。 唐佳人看似天真地问:“你为什么要射死那个人?是因为他惦记你的屁股吗?” 杨锐的脸色微变,道:“他放走了重罪之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哦,那是该杀。”侧脸,冲着杨锐眉眼弯弯地一笑。 那样子真是美好,可杨锐却觉得心里一抖。 正文 第八百二十九章:咣当…… 二王爷府中,世子不知所终,可除了那么三个人外,竟无人晓得。 此时,夜色降临,二王爷终于忙完政务回到王府,得知战苍穹要辞别,心中十分不满。 战苍穹此番前来,明明是要投诚,可偏偏却不表达出诚意,简直就像游玩,吃吃喝喝后就要离开,那怎么能行?!二王爷干脆派人去请战苍穹到书房一聚。 与二王爷前后脚回来的还有方黑子。方黑子直接进了战苍穹的院子,对其耳语道:“属下带人寻了一天,并无所获。已经命其他人继续搜寻。” 战苍穹趴在床上,皱着眉,点了点头。 黄如意道:“宫主,让属下给您换药吧。” 战苍穹直接道:“黑堂主,你来。” 黄如意一脸委屈的模样,一扭身出了房间,转身间又转了回来,吓得战苍穹立刻放下了衣袍。 黄如意的视线在战苍穹的身上一转,略带失望地道:“宫主,二王爷回来了,请您到书房去。” 战苍穹忍着痛,下了床。 黄如意立刻要去搀扶,却被战苍穹一个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战苍穹整理了一下衣袍,向外走去。 黄如意和方黑子紧随其后。 三人来到二王爷的书房门口,黄如意和方黑子被赵胜武拦下,只允战苍穹一人进入。 黄如意要争辩两句,战苍穹却直接道:“你们等在这里。” 战苍穹一人走进书房,发现羽千琼竟然也在。 许是怕身上的血水渗出衣外,今天羽千琼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长袍,脸上又扣上半副银面具。他就站在二王爷的身后侧,收敛了昨日的狂-浪姿态,安静得就像一个影子。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羽千琼,他竟觉得有些熟悉。 来不及细想,二王爷开口道:“来来,坐。” 坐? 坐不了。 战苍穹道:“昨晚喝得着实不少,这会儿浑身不舒坦,还是站着为好。” 二王爷也不强求,也从椅子上站起身,道:“那本王也起来舒展一下筋骨。久坐确实累腰。”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昨晚,战苍穹是酒醉,理应脑子昏沉,可怎就声称浑身不舒服?再看羽千琼,一副置身事外的冰冷样子,与昨晚的热情完全不同。难道说,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是自己不知道的? 二王爷留了个心眼,道:“走吧,这屋里憋闷,我们出去走走,且在后花园小酌几杯。” 战苍穹道:“王爷请。” 三人出了书房,走向后花园,其他随从远远跟着。 二王爷道:“帝京繁华,战公子可有意长住?” 战苍穹道:“本就是江湖人,四海为家,到哪里都是一样。若能在帝京长住,自然是最好。不过……”微微一顿,继续道,“二王爷知我战魔宫之事,此仇不报,何以安家?” 目前而言,二王爷不想搅合到江湖纷争中去,却想用江湖人。他略一思忖,道:“此事,不急。与其现在和秋月白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先助本王一臂之力。待到风生水起时,本王助你一臂之力,定让他灰飞烟灭,岂不快哉?” 战苍穹在心里冷笑一声,做出思忖的样子,道:“王爷所言极是。” 二王爷刚要笑,就听战苍穹继续道:“不过,江湖事江湖了,若不先杀了秋月白,我战魔宫威严何在?!江湖不比朝堂,讲究隐忍之道。江湖便是江湖,唯有力量称王。被人来踩一脚,就要灭他满门!否则……无法立足。”想起花堂主口中的“灭他满门说法”,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二王爷为难喽。他是真不想与秋月白为敌,可如果要招揽战苍穹,似乎只能先出手对付秋月白。最重要的是,他目前缺的就是人手。 其实,他最想招揽的人是秋月白。奈何那人油盐不进,固步自封,最是顽固!不得已,他才想要招揽魔教中人。哎……怕的是,魔教中人太过自以为是,不受管教啊。 战苍穹见二王爷为难,在心中嗤笑一声。 走着走着,二人来到后花园。酒宴已经摆下,美食依旧,闲杂人等却不见踪迹,显然二王爷吩咐过,让其他人回避。 二王爷道:“坐吧。” 又坐?! 战苍穹想要怒摔凳子! 羽千琼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显然知道笑点在哪里。 这一次,战苍穹不好再推,唯有忍痛坐下。 羽千琼的身上也有伤,坐下时后腰疼得厉害,也唯有咬牙挺了。 羽千琼的脸上戴着面具,本人又善于隐忍,多少能挡着些表情,不被窥探。 战苍穹是男子汉大丈夫,忍痛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奈何伤口实在是痛,眉毛就是微微一蹙。就是这么一蹙,令二王爷醋意大发! 二王爷不能人道,却精通男-男之道。见战苍穹那个样子,明显是臀下某处疼痛难忍,才会带出一丝异样。又见羽千琼偷偷伸手揉了揉后腰,二王爷瞬间脑补出一个个连续的不和谐画面,差点儿掀了桌子! 羽千琼一直与他斗智斗勇,从不肯委身于他,却与战苍穹鬼混到一起,如何能忍?! 二王爷感觉自己已经是一身油绿,心中顿时起了杀意。仅剩的理智告诉自己,还要观察一下看看,不能失了冷静。 于是,他夹起一筷子肉,放在了羽千琼的碗里,亲昵地道:“多吃点儿,最近见你又轻减了几分。”说着话,手就抚摸上了羽千琼的下巴,如同把玩一个物件般轻轻抚摸着。那态度明明是亲昵、宠溺的,甚至是示威的、占有的,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就像对待一只宠物。 若是那些以色侍人的男子被这么对待,想必定会喜笑颜开、暗自得意。可羽千琼不是。他习惯了二王爷的这种侮辱人的方式,心中只有平静。只因,他从喝下七夏醉的那一刻起,就决定让二王爷得手一次。所谓同归于尽,便是这个意思。 他爱自己的颜色,便让他死在此处上,岂不是正相当。至于那深不可测的供奉,还能管得了床上之事?呵…… 羽千琼正要使些手段,却听赵胜武对二王爷道:“王爷,杨锐来了。”微微一顿,“韵笔也回来了。” “咣当……”战苍穹的杯子掉桌子上了。 正文 第八百三十章:佳人归 惊连连 赵胜武的声音刚落,杨锐和唐佳人随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羽千琼那无所谓的模样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他的心跳突然加快,每一下都跳动得那般用力,似乎要破胸而出。他唯有绷紧肌肤,才能勉强安抚。 他将伸向二王爷的手收回,试图做到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的牙齿轻叩,唯有用舌头顶着,才不至于发出声响。 他知道,她回来了,她就站在近前,看着二王爷调戏他、侮辱他…… 他不敢看她,尽管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却还是不敢看她,生怕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丝的不屑。 有那么一个瞬间,羽千琼觉得,如果唐佳人死了也好。这样,他就不用面对今日的难堪。是的,他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却不愿意从她眼中看到鄙夷之色。为此,她可以死;他更可以死。世间种种,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 这么一想,他又忍不住开始唾弃自己。 只因,没有什么比她还活着更重要。 羽千琼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收回下巴,看向唐佳人。 是的,没什么是他不敢面对的。 时日无多,应当快活。 羽千琼并没有从唐佳人的眼中看到任何的鄙夷之色,心中却涌现大片酸醋,呛得他直咳嗽。只因,唐佳人被在王府中做客的战苍穹给惊呆了。 唐佳人的心中发出一叠声的疑问:这是哪儿?他为什么会出现?他为什么来?我在哪儿?这不对劲儿吧?他会揭穿我吗?我能怎么办?可能找到借口?要安抚吗?要跑路吗?要装昏吗? 天知道,战苍穹看见唐佳人时差点儿抬起屁股扑上去。若非屁股疼得厉害,提醒他这里是王府,这会儿准是佳人在怀了。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的拥抱。可他却喜欢她,喜欢到不能自拔。为此,他愿意抱着她,让她在他怀里恨她,甚至绞尽脑汁想要弄死他。 战苍穹安慰自己说:如此处心积虑的惦记,也未尝不是一种思念。 许是因为真心喜爱,所以不忍她在那里紧张地瞎猜。 战苍穹直接开口道:“此等美人,竟是个二等婢女。二王爷,你若暴殄天物,不如将人给我吧。” 唐佳人那颗高高提起的心,噗通一下落回原处,砸得自己差点儿成内伤。还好还好,虚惊一场。只要战苍穹没有直接发作,一切就有回旋余地。 唐佳人将目光从战苍穹的身上转开,看向二王爷,抢在杨锐开口之前,哭诉道:“王爷,奴婢终于回来了。” 一听到奴婢两个字,杨锐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从眼前这女子的种种举止来看,她哪里是奴婢,简直就是特别得宠的主子啊! 唐佳人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直接跪坐在地上,声泪俱下地道:“王爷,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暗道:也不怪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就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功夫,就完全够当堂主的。 再次看见韵笔,二王爷也颇为纳闷,于是问道:“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唐佳人回道:“说来也怪。前天晚上,奴婢被人打晕。这期间似乎醒了过来,却又迷迷糊糊不知道身在何处。等完全清醒,奴婢已经身在王府之外了。” 唐佳人不知道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府中是否出了什么变化,所以刻意模糊了中间的过程,准备和羽千琼碰头后再详谈。 对于唐佳人的说法,二王爷不置可否。在他想来,世子从来没有直接承认过韵笔在他那,韵笔无故消失,醒来后却在府外。显然,有人不想她在府中多生事端。没有杀她,说明那人心慈手软,并不想伤人性命。 二王爷认为,能这么做的人,很有可能是王妃。只不过,王妃从来不管府中事,又怎么会对韵笔出手?若说是因为嫉妒,那更是无稽之谈。 二王爷皱了皱眉,道:“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儿休息休息。” 韵笔道:“可吓死韵笔了。这要是那人起了歹念,直接咔嚓了韵笔,韵笔就再也见不到王爷了!哦,对了,奴婢恰好看见这位大人在街头玩射杀人的游戏,就拜托大人送奴婢回来。王爷给他打赏吧。” 玩射杀人的游戏? 杨锐惊出一身冷汗,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解释道:“王爷,属下有事要禀。实则,属下奉命追捕逃犯,这逃犯却被属下的一位属下放走。属下为了将其引出来,刻意射杀了那名属下。” 此事二王爷早已知晓,也知道他们追的是寒笑,却不知道后面射杀人之事,于是问道:“结果呢?” 杨锐回道:“结果……不尽人意。那人并未出现。”微微一顿,看向唐佳人,“倒是这个二等婢女前来看热闹。属下见她穿着打扮,知道她是王爷府上的人,特意将其送回。” 二王爷沉吟片刻,问:“见到她的人可多?” 一听这话,杨锐就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定是有用之人,当即回道:“属下出行,旁人惧怕,自然会回避,倒也没有人敢看这位姑娘。” 二王爷道:“起来吧。” 杨锐道:“谢王爷。”起身,站定。 二王爷道:“这里都不是外人。不用太过拘谨,坐。” 杨锐再次谢过,坐下。 二王爷有心让唐佳人跪一会儿,给她增加些心理压力,才好摆弄。 不想,有人心疼呀。 战苍穹一伸手,扯起唐佳人,直接抱到大腿上,道:“这么漂亮的婢女,王爷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唐佳人好想戳战苍穹的眼睛!她是宁愿跪着,也不想被他抱在怀里。 二王爷笑道:“战公子还真是急色。”他把韵笔当成雕龙画凤的匕首,虽看起来不错,但早晚要送入别人腹中,所以并不在意她此刻在谁怀里。 羽千琼自然知道战苍穹对唐佳人的心思,心中妒火中烧,却不能表现出异样,唯有痛饮一杯酒,对二王爷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难道王爷就不急色?”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如同一把火苗,瞬间点燃了渴望已久的二王爷。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一章:比比魅术如何? 二王爷顾不得给彼此做个介绍,一把揽过羽千琼的腰肢,亲昵地打趣道:“你定是知道本王是如何急色的。” 唐佳人和羽千琼的视线在空中一对,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交错开来。实则,心中各有一把火在烧。 唐佳人直接开口道:“师傅,你在给二王爷表演魅术?” 羽千琼的身子微僵。 二王爷问羽千琼:“怎么,你还收了徒弟?” 唐佳人道:“不是您让师傅教我魅术的吗?既然是他教,奴婢学,他自然就是奴婢的师傅。” 这种事,怎么能堂而皇之地摆到桌面上说? 二王爷横了唐佳人一眼,道:“给贵客斟酒。” 唐佳人提起酒壶,给战苍穹倒满杯,而后举起,送到战苍穹的嘴边,用柔美的嗓子道:“贵客请饮杯中酒。” 佳人在怀,不乱者能有几人?更何况,怀里这位还是自己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战苍穹盯着唐佳人,饮下杯中酒。一只胳膊紧紧圈抱在唐佳人的腰身上,仿佛生怕人会在他眼前跑掉。 二王爷见唐佳人的举动,顿觉口干舌燥,一叠声地夸奖道:“好好好!果然学到了精髓!” 唐佳人冲着二王爷妩媚地一笑,道:“承蒙二王爷看得起,不如让奴婢和师傅对换一下,看看谁的魅术更高一些?”她急着往二王爷的身边凑,也唯有出此下策了。 羽千琼突然站起身,一把扯起唐佳人,狠狠地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嗯?” 唐佳人被羽千琼掐得手腕生疼,心中邪火乱窜,媚笑道:“怎么?怕技不如人呐?” 战苍穹被抢了人,哪里会干?当即站起身,一掌拍向羽千琼,迫使他放开唐佳人。羽千琼后退一步,却前进两步,用膝盖顶向战苍穹的小腹。就此,二人动起手来。 二王爷看了看唐佳人,又看了看动起手来的两个人,深觉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不是玩笑啊。 杨锐则是感觉一切都十分不可思议。二王爷是何许人也,看似温和,却最是注重规矩。却容这些人在面前胡闹。 唐佳人借机跑到二王爷身边,一伸手就要去抱他,口中还娇声道:“奴婢好怕……” 手还没碰到二王爷,就被赵胜武呵斥道:“放肆!” 唐佳人心中暗道:放肆也得扑!为了尽早放进来短尾巴,共同对付一撮白毛,她也是拼了的。她继续伸手向前,誓要在二王爷的身上摸一摸,却被战苍穹一把提溜起后衣领,重新收入怀中。 二王爷拍了拍巴掌,赞道:“战公子的武功果然不弱。”心中暗道:就不知道内力是否恢复了。 战苍穹将下巴放在唐佳人的肩膀上,邪魅地一笑,道:“谢王爷夸奖。天色不早,战某就携美同归了。” 羽千琼静静而立,面无表情地道:“战公子,太过心急了。” 唐佳人扭了下身子,却没能从战苍穹的怀里挣脱。他问二王爷:“王爷,您让我学魅术,是为了服侍这位贵客吗?如果是,奴婢就此和王爷诀别,以后……以后就是这位贵客的人了。一女不侍二夫,视为贞洁,这一点奴婢还是懂的。” 二王爷见唐佳人一脸决绝的意思,只得对战苍穹道:“这个婢女,本王还有用处。战公子何必心急?来来,坐,天色尚早,且与本王畅饮几杯。” 又坐?! 战苍穹简直要掀二王爷家的祖坟!可转而一想,那祖坟里也是自家祖宗,唯有作罢。他用手捏了捏唐佳人的腰肢,看似调戏道:“小美人儿,二王爷舍不得你,战某也舍不得放手,你当如何?” 唐佳人心中暗道:我当**双眼! 不过,看在战苍穹没有当场揭穿她的份上,她也不好显得太没良心,当即道:“奴婢擅长哄人开心。若贵客不嫌弃,奴婢可以陪贵客说说话,哄贵客开心。” 战苍穹笑道:“好啊。你若能哄战某开心,便让你一马。” 唐佳人扭头,冲着战苍穹眉眼弯弯地一笑,道:“看,贵客你笑了。” 战苍穹:“……” 唐佳人借机挣开战苍穹的怀抱,继续往二王爷的身边凑。结果,发现杨锐一直在看自己。她冲着杨锐一笑,笑得杨锐心一抖。她提起酒壶,来到杨锐的身边,为他斟满酒,柔声道:“这位大人怎么总盯着奴婢看?可是奴婢魅术了得,波及了大人?” 杨锐道:“姑娘说笑了。” 唐佳人笑道:“不说不笑不热闹嘛。奴婢敬大人一杯酒。今日看大人当街射杀人,吓得奴婢到现在都心肝乱跳。” 杨锐敏感地发现,眼前女子从进府后,言行举止就变得有所不同。联想她的种种表现,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她从府中消失,又无故出现在自己面前。他送她回来,反倒成为她身不由己的证明。世间哪有那些巧合?若这女子真有什么不妥之处,自己岂不是要跟着吃锅烙? 杨锐正心疑,就听唐佳人用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对他邪恶地一笑,用嘴唇无声地说出三个字——谢大人。 二王爷没听见唐佳人说什么,却觉得她和杨锐的关系好像有些非比寻常。尽管杨锐一直没说什么,但那视线总会落在韵笔身上,若有若无。他一直拿杨锐当自己人,可别出了什么差头才好。 至于杨锐,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对许多事都不了解,却一脚踏入了唐佳人的圈套中。尽管他城府极深,但也被唐佳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唐佳人转到二王爷身边,拿捏着调调儿,举杯道:“王爷,请喝……”直接将酒杯送到二王爷的嘴边。 二王爷张嘴。 杨锐觉得有些心慌,喊了声:“王爷!” 唐佳人猛地一推,让酒水呛入二王爷的喉咙。 二王爷被呛,咳嗽得昏天暗地。 唐佳人立刻用小手拍二王爷的身体,看似安抚,实则在摸貔恘印。 王爷被她拍得烦了,一手将人推开。 唐佳人立刻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真的不怪那位大人,他不是有意大声喊王爷吓唬您的。” 杨锐看向唐佳人,眸光变得森然。若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自己被利用了,可就白当了一回西指挥使大人! 正文 第八百三十二章:手段百出不厌 有些人坏,满脸恶毒;有些人坏,却是笑里藏刀;还有些人坏,就是一点点儿将你带歪,让你中招,却捂着伤口喊不出一个疼字。很显然,唐佳人属于后者。 杨锐吃了暗亏,却想不明白唐佳人为何针对他。他敢笃定,唐佳人对二王爷别有用心,但却苦于没有证据。再者,他看得出,二王爷认为唐佳人可以一用。如何用?手握刀尖去杀人,岂不是找死?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轻易说出口。 只不过,他与二王爷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二王爷不能乘风而上,他就只能成为一堆枯骨。无论是太子还是六王爷,以及虎视眈眈的各位王爷,都不会放过他。 思及此,杨锐决定将唐佳人这个隐患除掉。再美的女人,若敢戏耍他,都得死!唯有攥到手里的银子和权势,才让人安心。 二王爷当然不能因为杨锐的一声“王爷”,就责怪他。他只能扫唐佳人一眼,而后问杨锐:“何事?” 杨锐道:“属下有事禀告。” 二王爷对唐佳人道:“你先下去。” 唐佳人点头应道:“诺。”转身便走。 二王爷想起她被人拍昏带走之事,心有顾忌,当即改口道:“回来。” 唐佳人回过身,来到王爷身后,开始给他捶肩。 二王爷觉得舒坦,倒也没有阻止她。 战苍穹和羽千琼见唐佳人如此谄媚地服侍二王爷,笃定她有所图谋。每次唐佳人对别人好,定是要狠狠坑那人一把的。对此,战苍穹觉得自己特别有发言权。 杨锐虽防着唐佳人,但却认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敢动手。若是想动手,何必等到现在?只不过,他实在拿捏不准唐佳人到底意欲何为,只能时刻防备着她。 二王爷对杨锐点了点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且直说吧。” 杨锐为这话心惊不已啊。心中暗道:您身后就站着一位有所图谋的外人,您竟然说没有外人?是属下眼瞎吗?! 杨锐收敛了一下心绪,道:“寒笑已经入城,却又不知所踪。属下怀疑,他只是一条探路狗。” 二王爷看向战苍穹,笑了笑,道:“战公子的身体可好了?” 这话问得真是打脸啊。当初,二王爷派权叔救战苍穹,提的条件,就是杀了端木焱。可六王爷很可能还活着,权叔却被战苍穹杀了,若非羽千琼肯定权叔其心有异,二王爷都要怀疑战苍穹和端木焱成为一伙儿了。 战苍穹自然知道二王爷这话的意思,却不能说,战魔宫里出了叛徒,花堂主忽悠了黄如意,骗了所有人。最坑的是,他这位宫主还得装着相信,配合叛徒的演出。若为羽千琼一语道破,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变成这般没有底线。 战苍穹把玩着酒杯,看着唐佳人已经开始给二王爷按摩大腿,眸光微微一颤,沉了些许,道:“战某素来不喜欢探路狗,不过探路狗也有一个好处,总是要回到主人身边的。战某愿意去会一会狗主人。” 二王爷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微微一顿,“只是不知战公子身体是否完全恢复?” 战苍穹自信地一笑,然后将酒杯往石桌里一拍! 按理说,这只酒杯应该被拍进石桌里。实际上,却听哗啦一声,酒杯碎裂开来,扎入战苍穹的手心,鲜血横流。 唐佳人站起身,咂舌道:“好厉害的武功!瞧,把手心拍得血淋淋的,都不喊疼,果然了得!” 战苍穹正在因内力尽失而诧异、愤怒、不安、震惊,却被唐佳人这一句臊人的话,逗笑了。他情难自禁,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看向二王爷,小声道:“莫不是傻子吧?” 二王爷瞪了唐佳人一眼,示意她闭嘴。实际上,他心里也有此想法。若战苍穹是个武功高强的傻子,他倒是能忍。若是这样一个柴废傻子,可真就挑战他的容忍度了。 战苍穹笑够了,对唐佳人道:“你果然会哄战某开心。”对二王爷道,“今日身体不适,就不陪王爷饮酒助兴了。”看向唐佳人,“来,处理一下伤口,继续哄战某开心。”说着话,就要抓唐佳人离开。 二王爷却道:“还是让大夫来处理一下伤口,总比那粗手笨脚的婢女强。”扬声道,“来人,去叫步让行。” 战苍穹一听这个名字,唇角就露出了玩味的笑。不过,他经常笑得不太正经,别人也不晓得他这笑是什么意思。 唐佳人看看战苍穹,见他并不紧张,心下稍安。一撮白毛疑心重,若是被他看出端倪,又要起风波。 战苍穹道:“粗人一个,用不到大夫。”扬声道,“黄堂主。” 黄如意听见叫自己,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战苍穹的面前。 战苍穹道:“桌子被本宫弄乱了,你收拾一下。” 黄如意应了声,回过头,将战苍穹的饭碗拍进了石头桌面里。这一手,令人惊艳。 战苍穹扯过唐佳人,告辞离开,二王爷并没有继续挽留。 羽千琼看着二人离去,眼中看似无波无澜。 杨锐对二王爷道:“王爷,恕属下直言,那女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羽千琼抬眼扫了杨锐一眼,眸光幽幽,杨锐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毒蛇盯上了。 二王爷笑道:“她素来怪怪的。不过,也不打紧。” 杨锐见王爷不以为然,心中越发谨慎起来。要知道,二王爷是何等的多疑,竟没有因此而怀疑那位叫韵笔的婢女。 殊不知,二王爷是打算弄死唐佳人的,所以并不在意她到底哪里怪。 杨锐又与二王爷说了些事后,起身告退。 二王爷站起身,伸手去拦羽千琼的腰肢。他能感觉得到,羽千琼对他的态度略有转变。不想,羽千琼闪身躲开,道:“夜深露重,王爷早些休息,属下送王爷回去。” 二王爷眼神一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穷追猛打。毕竟,他现在不行。他道:“去鸿影阁。” 秋江滟住在鸿影阁。 羽千琼送王爷过去后,转身离去。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三章:一吻在手背 战苍穹一路将唐佳人拉回到暂住的院子里,引得小丫头们纷纷抻长了脖子偷看,心中对唐佳人既嫉妒又羡慕,嘴上却是一撇,将贱人两个字骂来骂去,没个新意。 尾随在二人身后的黄如意和方黑子皆黑着脸,不言语。 战苍穹扯着唐佳人进了主屋,直接关门落锁。 黄如意和方黑子站在院子里,就像两根柱子、两位门神。 黄如意忧心忡忡地道:“宫主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方黑子:“嗯。” 黄如意:“你说,宫主会不会打她?狠狠地打她?” 方黑子:“没准。你很担心花堂主?” 黄如意一脸渴望地道:“不,我倒是希望能代替她,被宫主狠狠地打。” 方黑子的脸更黑了。 屋里,战苍穹将血淋淋的手支在门板上,将唐佳人困在门板与自己的胸膛之间,一手霸道而固执地揽着她的腰肢,垂眸望着她的双眼。 唐佳人转开目光,不看战苍穹。 战苍穹便抽出揽着她腰肢的手,提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开口道:“花堂主和二王爷的男宠跑了,本宫当如何是好?” 唐佳人道:“宫主若问我,我只能说,那就算了吧。留不下的女人,强留也只能出仇。” 战苍穹眸光森森地问:“你看本宫像是如此大度的男人吗?” 唐佳人点头,认真地回道:“像,可像了。” 战苍穹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十分好听的笑身:“呵……” 唐佳人赞道:“宫主笑得真好听。” 战苍穹道:“好听你还和那个小白脸跑?” 唐佳人心里那叫一个别扭。她怎么觉得,战苍穹对她的态度,又变了许多。既不像来抓奸-夫-淫-妇的相公,也不像闲来无事打声招呼逗个哏顺便慰问一下属下过得好不好的宫主大人。好怪啊。 战苍穹见唐佳人不语,心中既好气又好笑,干脆沉着脸,道:“不想解释?” 唐佳人仔细打量了战苍穹一眼,见他没有发火的迹象,越发摸不清头脑,于是试探着道:“宫主想听哪种解释?” 战苍穹险些被气笑了。他道:“你这解释有几种?说来听听。” 唐佳人眼睛一转,道:“第一种,我为了宫主能恢复内力,处心积虑、卧薪尝胆、经历万难,终于混进了王府,想为宫主求得良药,助宫主恢复内力,重振雄风!” 战苍穹的眸光如同繁星,闪烁着戏谑的光芒,道:“本宫主天赋异禀,从来不需要重振雄风。” 唐佳人瞬间明白了战苍穹的意思,一张脸红成了***。 战苍穹看着欢喜,竟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可以和她良好沟通的方法,心中窃喜不已,遂继续问道:“第二种呢?” 唐佳人道:“第二种啊……第二种就是,属下扛不住宫主的悉心栽培,决定先闯荡江湖,游历一番,争取学得一身本领后,再为宫主效犬马之劳。” 战苍穹用手指轻轻抚摸唐佳人的脸颊,声音低哑道:“犬马之劳不用你,本宫还是喜欢抱着人。” 唐佳人的脸皮抽搐一下,避开战苍穹的手。 战苍穹也没指望唐佳人能突然转变想法喜欢自己,略微收敛了一点越发不受控制的举止,道:“第三种呢?” 唐佳人老实回道:“还没想好。” 战苍穹道:“那就想,好好儿想。长夜漫漫,本宫不急。” 唐佳人推拒着战苍穹的胸膛,道:“那能让属下换个位置好好儿想不?” 战苍穹道:“你想换哪儿?床上?” 唐佳人立刻道:“我看站这儿就挺好的。”她转开目光,盯着战苍穹的胸膛,问道,“宫主为何而来?是要抓属下回去吗?” 战苍穹道:“猜猜。” 唐佳人抬头看向战苍穹,问:“是要和二王爷结盟吗?还是另有打算?” 战苍穹问:“你知我还有何打算?” 唐佳人摇头。 战苍穹道:“有件事,确实非做不可。” 唐佳人好奇,问:“啥事儿?” 战苍穹突然低下头,吻向唐佳人的唇。 唐佳人一直防着战苍穹,见他动嘴,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他亲。 战苍穹的唇落在唐佳人的手背上,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了缠绵之意。他吻着她的手背,深情而缱绻。 唐佳人惊呆了。 战苍穹离开唐佳人的手背,勾起温柔的唇角,吓得唐佳人虎躯一震,差点儿夺路而逃。 唐佳人紧张地道:“你你……你不能这样啊。我可是心有所属的人,你你……你不能横刀夺爱。” 战苍穹道:“我们是魔道中人,动不动就要屠人满门的。横刀夺爱这种小事,信手拈来。不过,花堂主若是觉得此番动作太过儿戏,本宫也不介意带人冲入那人家里,屠他满门。” 唐佳人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放,一手去推战苍穹的胸口,道:“冷静,一定要冷静。宫主你是霸主,得霸气,有格局,不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更不能动不动就强吻别人手背,这样有失身份,知道不?” 战苍穹笑道:“不知道。” 唐佳人气结,却又拿战苍穹没啥办法。她道:“宫主,这里不安全,您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战苍穹道:“花堂主可随本宫离开?” 唐佳人摇头。 战苍穹也摇头。 唐佳人点头。 战苍穹也点头。 唐佳人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别学我了。宫主,你这样,属下有些不知所措,会误以为你是假货的。” 战苍穹勾唇一笑,也不言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想学她的一举一动。明明十分幼稚,却又欣喜非常。 唐佳人问道:“宫主不用包扎一下手吗?你的手在流血啊。” 战苍穹挑眉道:“怎么,你关心本宫?心疼本宫?” 唐佳人道:“那血都滴我后脖子里去了。怪凉的。” 战苍穹盯着唐佳人看了半晌,突然再次爆发出畅快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院子里,黄如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嘀咕道:“宫主竟然在笑。” 方黑子怼了一句:“难道要哭?” 羽千琼走进院子,冷冷地道:“正当哭。” 正文 第八百三十四章:决绝的曼珠沙华 屋里,战苍穹终于妥协,同意唐佳人为自己包扎伤口。 屋外,羽千琼扬声道:“战公子,是想我站在院子里说事,还是请我去屋里叙旧?” 屋里,唐佳人拨亮宫灯,从权叔的屋子里找出所用之物,对羽千琼的话完全没有反应。战苍穹见唐佳人这样,心里反倒奇怪二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值得羽千琼不畏生死,伙同自己去杀世子。于是,开口让人放行。 羽千琼拎着酒坛子从黄如意和方黑子的中间走过,伸手推了推门,却发现门已经落栓。他抽出钢刺,插入门缝里,向上一挑,打开门栓,直接走了进去。 黄如意撇嘴道:“瞧他那样儿,丑得一塌糊涂。” 方黑子怼道:“就你好看。” 黄如意道:“方黑子!你最近发什么疯,怎么总怼我!” 方黑子的表情有些落寞,道:“还能怼谁?” 黄如意一想到战魔宫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二人同时望向天上的月亮,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屋里,羽千琼回身关好房门,而后径直走到战苍穹和唐佳人的面前,将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坐在椅子上,看着唐佳人头也不抬地用挑针从战苍穹的手心里挑出一块锋利的瓷片,丢在桌子上。那份认真,真是令人恨得牙痒痒。 羽千琼心中嫉火燃烧,暗骂唐佳人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偏偏,自己动了心,甘愿为她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由此可见,不是唐佳人的问题,是他自己的问题。 既是自己的问题,就怨不得别人。 不过,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痛快。 羽千琼拿起坛子灌入一口酒水,直接道:“我与战宫主合力杀了世子。” 唐佳人的手一抖,直接将挑针扎入战苍穹的肉中,害得他一呲牙,然后一用力,挑出第二块瓷片,扔到桌子上。 羽千琼温柔地一笑,道:“世子的尸体无翼而飞,你当小心些。” 唐佳人也不看羽千琼,只是点了点头,道:“晓得了。你上次说,让我小心他,我没当回事儿,却被他掠了去。”第三针向下扎去。 羽千琼道:“佳人……” 唐佳人一针扎入战苍穹的手心,痛得战苍穹一哆嗦,忍不住瞪向羽千琼。 羽千琼又喝了一口酒,继续道:“你如此聪慧,想必已经猜到,战苍穹早已洞悉你的真实身份,我不知你们二人在玩什么,可如今不是猜来猜去的时候。” 羽千琼说得对,聪慧如佳人,早就怀疑了。只不过,战苍穹实在太配合,努力陪她演出,演到最后,她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哎…… 唐佳人也不想说什么,拔出挑针,继续向战苍穹的手心戳。这一次,不用羽千琼刻意捣乱,她也能扎个痛快。 战苍穹……忍了! 羽千琼鄙夷地嗤了战苍穹一声,又喝了一口酒,问佳人:“我们寻到地下室,发现了向下的洞口,却没寻到你。和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是如何脱身的?” 唐佳人干脆将挑针往战苍穹的手心里一扎,这才开始讲述道:“我被他拍昏带走后,曾醒来一次,看见了世子妃。我想向她求救,她却置之不理。” 战苍穹看向羽千琼,道:“当杀了她。” 羽千琼道:“不急一时。” 唐佳人继续道:“再后来,世子回来,欲对我动手。我已经准备好了要反击,却感觉有什么东西袭向我。我试图闪躲,却因受铁链限制,动作慢了些,被打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就已经在王府外了。” 羽千琼问:“地上落下几滴血,可是你的?” 唐佳人摇头,道:“不是。我没受伤。” 羽千琼思忖道:“能在王府里来去自由之人,定是绝顶高手。可这高手既然救你,便不会是世子或者王爷的人。不是他们的人,为何没有直接杀了世子?此人将你送出王府,又是何意?难道是,不想让你回来?” 唐佳人道:“我也想不明白呢。”一伸手,从战苍穹的手心里拔出挑针。 战苍穹:“嘶……” 唐佳人问:“疼啊?那你自己处理吧。” 战苍穹道:“不疼。这叫……痛快。” 羽千琼嘲讽道:“痛快?那就给战宫主几个大痛快。” 唐佳人手起刀落……哦,错了,是手起针落…… 战苍穹立刻道:“我没杀公羊刁刁,他还活着。” 唐佳人淡淡道:“我知道。”若非知道,怎会离开潇潇雨歇,不再针对他?低头继续挖瓷片。 战苍穹的唇角勾起,道:“三日前,我曾见他出现在岐黄馆里。” “什么?!”唐佳人一针扎入战苍穹的手。 战苍穹:“嗷……” 羽千琼喝下一口酒,单手支头,带着微醺的样子,道:“战宫主唱歌定然好听,单是这底气就很足。” 战苍穹很想骂人,但一考虑,生怕佳人误会自己在骂她,于是改为嘲讽道:“不如阁下调子妖娆,一声声的王爷何其销魂。” 羽千琼冷冷地扫了战苍穹一眼,道:“想不到战宫主也有条毒舌。” 战苍穹道:“你想不到的事还有许多。” 唐佳人站起身,在地上来回地走动,道:“我要去寻刁刁。” 羽千琼也不言语,只是望着唐佳人不语。口中的酒,都化为了浓浓的黄莲水,让他的胃一阵痉挛。 唐佳人偶然一瞥,看见羽千琼的目光,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战苍穹扫了眼二人之间的异样,皱起了眉头。 诡异而安静的气氛中,羽千琼收回目光,又灌入一口酒,问唐佳人:“你在二王爷身上摸什么?” 唐佳人老实回道:“我要貔恘印。” 羽千琼问:“为谁要?” 唐佳人回道:“端木焱。” 羽千琼呵呵一笑,站起身,道:“等着。”言罢,走出了房门。 唐佳人只觉得羽千琼的衣袍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曼珠沙华,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就没了踪迹。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幸好抓住了一瓣,正是他的衣袖。 羽千琼道:“除了我,没人能拿到。”扯出衣袖,大步而去。 正文 第八百三十五章:私会女子竟是她 唐佳人望着羽千琼那单薄的背影,心中竟然弥漫起十分怪异的感觉,既像义无反顾的诀别,又像秋叶坠落的苍凉,以及无法言明的悲壮。 唐佳人心中一晃,立刻就要追上去。 不想,战苍穹一错身,站在唐佳人的面前,将人拦下,道:“你要貔恘印,他去取貔恘印,相得益彰。” 唐佳人微微皱眉,道:“我在一撮白毛的身上摸了个遍儿,也没寻到什么印。他去摸,就能摸到?”绕过战苍穹,继续向外追。 战苍穹再次拦下唐佳人,问道:“你不放心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不想救端木焱,大可去追。反正端木焱若死了,对我反而更有利。” 唐佳人喝道:“起开!” 战苍穹嘲讽地一笑,道:“急什么?二王爷已经是外强中干,就算急色,也只能雄伏。他去一趟,既痛快一番,又取回貔恘印,岂不是快哉?” 唐佳人突然变得怒不可遏,一个巴掌掴到战苍穹的脸上,发出啪地一声,相当响亮。 战苍穹不防,被她打个正着,唇角缓缓流淌下一行血,鲜红刺目。 可见,唐佳人是用了大力气的。 四目相对,皆燃烧起熊熊烈火,恨不得将对方烧成灰烬。 唐佳人毫不退缩,试图绕开战苍穹,继续去追羽千琼。战苍穹却寸步不让,堵在门口。 唐佳人冷声道:“闪开!” 战苍穹舔了下嘴角,道:“你是第一个掴我脸的女人。” 唐佳人扬起下巴,傲然地道:“杀你我都敢,掴你又算得了什么?!” 战苍穹紧紧盯着唐佳人,竖起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里装着石头,不会痛?” 唐佳人伸手去推战苍穹,怒声道:“我管你痛不痛!你给我闪开!” 战苍穹一把抱住唐佳人,用力吻了下去。 唐佳人张嘴就咬,毫不客气。 屋子里传出一声声闷哼声,令人浮想联翩。 屋外,黄如意一撇嘴,酸酸地道:“花堂主真是走了狗屎运,能被宫主这般对待。” 方黑子的脸又黑了几分。 随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唐佳人走出房间,从黑黄二人中间穿过,大步跑了出去。 黄如意看了看唐佳人的背影,立刻转身跑进屋里。 但见战苍穹正扶着桌子腿,从地上坐起身。他晃了晃头,满头碎裂的酒坛片纷纷掉落,看起来颇为壮观。 黄如意目瞪口呆。 战苍穹面不改色的从地上爬起身,扫了扫湿了大半的衣袍,气势磅礴地往椅子上一坐,脸色就是一变,一个高站起身,从后臀上拔出一片碎裂的瓦片。 瓦片尖上,挂着血丝。 战苍穹扔掉瓦片,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收拾一下。” 黄如意问:“收拾地还是收拾一下您的伤口?” 战苍穹回了句:“本宫不疼。” 黄如意道:“宫主,您流血了。” 战苍穹摸了摸从脑顶滑落到额头上的血,淡定地道:“不用担心,只是一点儿血罢了。”话音未落,大片的血流淌而下,看起来颇为吓人。 黄如意惊呼道:“好多血!” 战苍穹抹了一把血,道:“无碍……”脑子一晕,人向后倒去。 黄如意的眼睛一亮,立刻扑了上去。 不想,方黑子出现,抱住了昏迷的战苍穹。 黄如意道:“把宫主交给我。” 方黑子道:“快拿金创药和干净布带出来。你再敢有其它乱七八糟的想法,小心宫主醒来后再切你一样东西。” 黄如意一跺脚,扭身去寻干净布带,口中嘀咕道:“还能切什么?我现在都蹲着尿尿了。” 方黑子的手一抖,差点儿将战苍穹扔地上去。 另一边,唐佳人追了出去,直奔二王爷的院子,却在荷花池边的亭子里看见羽千琼正在和一名女子说话。二人所处的位置看起来倒也大大方方并无不妥,但唐佳人却发现,那亭子位于垂柳边,若非仔细去看,很难发现二人的身影。 唐佳人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躲到树后,偷偷窥视着那二人的一举一动,心中十分纳闷,羽千琼这是在和谁说话。柳条低垂,挡住了那女子的脸,她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所幸,她现在的耳力和视力都今非昔比。 羽千琼伸出手,递给女子一样东西。 女子没有接。 羽千琼道:“拿着。” 女子道:“我不需要。” 羽千琼执着地道:“拿着。” 女子冷冷地道:“你可知,我每次咽下此物,都如鲠在喉?” 羽千琼伸着手,不肯收回。 女子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羽千琼道:“不行。” 女子一把打掉羽千琼手中的东西,咬牙低声道:“不要逼我!” 羽千琼蹲下,捡起那圆滚滚的东西,再次递给女子,道:“你应学会讨王爷欢心。” 女子一扬手,狠狠地掴在羽千琼的脸上,发出啪地一声。 唐佳人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去,却忍住了。 羽千琼波澜不惊地道:“恩宠这种东西,可以保命。” 女子唾了一口,骂道:“为了恩宠,你都做了什么?!你可当自己是个男儿?你奴颜卑膝、阿谀谄媚,为了活命简直……简直不要脸!把你的脏药拿开,我宁愿死,也不想受你半点恩惠!” 羽千琼突然笑了,低低的、柔柔的、凉凉的…… 他说:“每次给你药,都要说上这么一遍。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都累了,你却乐此不疲。有意思吗?” 女子一僵,问:“你什么意思?” 羽千琼收回药丸,道:“没什么意思。我是罪人,我卖身求荣,我胆小懦弱,我阿谀奉承……在你眼中,我始终如此的不堪,不如你冰清玉洁,不畏强权。” 女子怒道:“你!” 羽千琼一扬手,将攥在手中的东西,直接扔进了荷花池里,发出噗通一声,沉入水下。 女子一愣,立刻探头望去,口中道:“你疯了?!” 羽千琼道:“既然你如此厌恶它,不如扔掉干净。”言罢,向亭子外走。 女子追了上去,唐佳人终于看见女子的脸,竟是素来冷冷清清的习夫人。 正文 第八百三十六章:诱人以色 渡人以德 习夫人拦下羽千琼,刻薄地问:“你是想我死吗?” 羽千琼垂眸不语。 习夫人逼问道:“说话啊!” 羽千琼看向习夫人,道:“早晚要死,不如趁早。” 习夫人再次扬起手,羽千琼却并未躲闪,只是静静看着她。 女子的手没落在羽千琼的脸上,改为抱住他的腰肢,埋头痛哭。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整个人如同破碎的陀螺,在轻轻颤抖中摩擦出沙哑的声音,无比痛苦。 羽千琼终是回抱住女子,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就像一只熊,悄然伸出手,抱住树干,将自己紧紧贴在上面,仅露出两只眼睛盯着那二人看。 若是唐不休在,定会明白,唐佳人此时的情绪波动颇大。可惜,唐不休不在,没人能明白这个小蔫坏的想法。 许是怕被人看见,羽千琼对习夫人低声道:“夜深了,回去吧。” 习夫人从羽千琼的怀里抬起头,露出梨花带雨的那张脸,看起来楚楚可怜。 羽千琼抬起手,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习夫人望着羽千琼不语。 羽千琼手指反转,如同变戏法似的,在手心里托起一枚用蜡封好的药丸。 习夫人咬了咬下唇,终是拿走了药丸,转身离开。 羽千琼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才继续向着二王爷的院子走去。 唐佳人抱着树干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等回过神的时候,羽千琼已经离开了。 她松开手,蹲下身子,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挖出一个小洞,凑近,小声嘀咕道:“休休,我的心有些乱了。”直起腰,用脚尖踢土,将小洞埋上。 另一边,羽千琼来到二王爷的院子前,静静站了一会儿。 护卫看见他,略有些吃惊,却并未呵斥其离开。毕竟,他们自以为明白一些事的。 夜风刮起,吹动羽千琼的衣袖,轻轻拍打他那双无比沉重的双腿。终于,他迈出了那一步,走向二王爷的房间。 没有人阻拦,谁都明白此人在二王爷心中非同一般的地位。 羽千琼顺利来到屋前,在小厮的诧异目光中,推门而入。 二王爷听见动静,立刻抓住匕首,问:“谁?” 羽千琼不答,径直来到床前。 二王爷透过帷幔,看见羽千琼那纤细的腰肢以及漂亮的光头,心中划过疑惑,问:“有急事?” 羽千琼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呵……”如同羽毛,轻轻撩过心弦,留下一串痒。 二王爷察觉出了异样,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那是浓酒的味道,撩乱人心。 二王爷挑开帷幔,看向羽千琼,眼神中带着一股子勾人的意思。 羽千琼走向二王爷,一伸手,直接捏上了他的下巴, 二王爷非但没有发火,反而兴奋起来。 帷幔放下,羽千琼用力撕扯开二王爷的衣衫,将其狠狠地推倒在床上…… 木床摇曳了几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呕吐的声音传来。 二王爷一脚将羽千琼踹到地上,怒吼道:“滚!!!再敢饮酒,杀无赦!” 羽千琼擦了擦嘴边的呕吐物,呵呵一笑,爬起身,溜溜达达地走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是……做不到啊。尽管服下了七夏醉,还是无法做那违心之事。呵……这可如何是好? 二王爷的房间里亮起灯,小厮们抬着热水鱼贯而入,清洗起被吐了一身的二王爷。 羽千琼走出院子,恰好看见迎面跑来的唐佳人。 她跑得有些急,在看见羽千琼的那个瞬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就像一只老鼠,嗖地躲到树后。 不知为何,羽千琼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在这一刻竟然被幸福填满了。 羽千琼慢慢走着,一步步靠近唐佳人。 在从她身边路过时,装出醉酒的样子,轻轻靠在树上,伸出手,递出藏在手心里的貔恘印。 唐佳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当确定手中攥着貔恘印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羽千琼见她那傻乎乎的小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时,身后有护卫追上来,关心地问:“公子,你没事吧?” 羽千琼摆了摆手,道:“无碍。” 护卫道:“属下送公子回去吧。” 羽千琼冷冷地道:“不用。”站直身子,继续慢慢走。 护卫满眼不屑地瞪了羽千琼一眼,在其走远后,才唾了一口,小声骂道:“卖-屁-股的贱-货!也敢和爷拿腔拿调!” 唐佳人尚没有离开,听到这话,眸子就是一变。 护卫转身要回去,唐佳人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指尖一戳那护卫的后脖子,将其戳昏,然后扯下他的腰带,将其扒光,用腰带捆住一只脚,将其倒吊在一棵树上。 做完这一切后,唐佳人一回头,看见羽千琼去而复返,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她的脸一红,再次躲进了树影下。 羽千琼看了看那被倒吊的人,勾了勾唇角,转回身,继续走。 唐佳人不远不近地跟着羽千琼。 羽千琼望着王府里的一草一木,竟觉得都很漂亮。第一次,他有心逛一逛这间困了他多年的王府。 他心情不错,穿过绿荫,走过羊肠小路,踏过小桥,绕过溪流…… 唐佳人隐身在黑暗中,就像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却始终尾随。 两个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却踩着同一块砖,踏着同一块石,在月夜下游走,如同两个探险的顽童,避开巡逻的队伍,来到荷花池旁,在花香中欣赏起那轮明月光,只听着青蛙和蛐蛐儿的和鸣,你方唱罢我登场,倒也是一番别有滋味的热闹。 天边那轮明月,似乎越来越近,照亮了一池碧波,荡漾出了别样柔情。 羽千琼收回望向月光的眼眸,转过身,看向唐佳人,展颜一笑。 他的样子本就柔美,如今这样一笑,当真如同睡莲花开,别有一番碧波荡漾的温柔缱绻,好似春雨飞入清酒罐,溅起微酣。 诱人以色,渡人以德,三千为界,君为何来?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七章:反噬开始 一大早,端木夏从外面回来,直奔二王爷的房间去请安。阿潘等在门外,手中还捧着一个不太大的箱子。 端木夏与二王爷嘀咕了两句后,二王爷起身去上朝,端木夏打个哈欠往梧桐阁走,阿潘紧随其后。 路过鸿影阁时,恰好看见了秋江滟。 秋江滟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正在那里溜达着。 四目相对,瞬间爆出几个带刺儿的火花。 秋江滟冷冷一笑,那样子竟是格外的高傲。 端木夏勾了勾唇角,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已经淬了毒。 二人没有言语,脚步不停,一个继续溜达着,一个继续走向梧桐阁。 阿潘对端木夏道:“公子,奴才把这颗心给世子送去。” 端木夏点了点头,眼中划过一丝厌恶和阴冷,转身进了梧桐阁。 梧桐阁还是那个梧桐阁,不过却换了女主人罢了。 端木夏完全不在意这些。他连着奔波了三两日,只想倒在温柔乡里休息一会儿。 不想,竟被拒之门外。 端木夏皱眉,又拍了拍门,道:“开门。” 绿蔻还是那话,道::“公子,奴婢这两日身体不适,还请公子去别处休息吧。” 端木夏心中起了狐疑,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 绿蔻强作镇定,冲着端木夏温柔地笑着,娇嗔道:“公子,您吓到奴婢了。” 端木夏问:“你哪里不舒服?” 绿蔻羞涩地回道:“公子莫问,还不是女子都会有的毛病。”说着话,给端木夏倒了杯茶,柔情小意地道,“公子忙了两三天才回来,奴婢十分想念呢。公子先喝口茶,解解渴。这茶比较粗陋,但奴婢往里放了几片薄荷叶,倒也清爽可口呢。” 端木夏可不认为绿蔻会因为这种事拒绝见他,当即往椅子上一坐,道:“把衣裙都脱了。” 绿蔻一愣,脸上划过一丝紧张。 端木夏脸色一沉,眼神就冷了下来。 绿蔻不敢忤逆端木夏的意思,用颤抖的手解开衣襟,一件件脱掉外衣和长裙。在脱小衣时,绿蔻的手明显抖了抖,似乎在害怕什么。 端木夏眼中的不耐烦她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一狠心,直接扯下小衣,痛得脸色一白,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颤巍巍地转过身,将后背展露于端木夏的面前。 端木夏正在饮茶,看见绿蔻的后背,就吓得手一抖,抖落了一些茶水在自己的衣袍上。 但见,绿蔻的后背上,那不算太大的烫伤周围,竟扩展出大约两巴掌大小的伤处。不但有皮脂脱落,且布满了猩红的褶皱,看起来就像被大片烧伤了一般,其状十分恐怖。 绿蔻快速拢上小衣,转回身,跪在端木夏的面前,声泪俱下道:“公子,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那烫伤处非但没有好转,眼瞧着还扩大了许多。奴婢好生害怕,请了大夫来看,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奴婢怕公子不喜,所以不敢如实相告,还请公子念及绿蔻一片真心的情谊上,不要厌弃绿蔻。” 端木夏感觉……恶心。 是的,十分恶心。 他怕绿蔻身上有可传染的疾病,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走。一想到二人曾那般亲热,他就慎得慌。手中端着的茶水,都仿佛变成了烫手山芋,唯有远远丢了才好。 端木夏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扔,发出咔嚓一声响。杯子碎裂,茶水流淌而出。 绿蔻心中大惊,知道端木夏这是要翻脸无情了,当即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道:“公子公子,不要弃了奴婢,奴婢对公子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呐!奴婢为了公子,什么事都愿意做,求公子怜惜。” 端木夏很想一脚将绿蔻踹出去,但转念一想,又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忍着恶心,轻叹一声,道:“起来吧。你这个样子,我看着也于心不忍。” 绿蔻听出了一丝希望,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可怜巴巴地望着端木夏,努力挤出一个感恩戴德的笑。 端木夏道:“你好好儿想想,这病到底是怎么来的?若是普通烧伤,不至于演变成这个样子。” 绿蔻含泪摇头道:“奴婢想了许久,竟也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 端木夏问:“可是别人下毒了?” 绿蔻回道:“请了步大夫来看,说是没有中毒。” 端木夏提溜着心问:“可传染?” 绿蔻立刻摇头道:“不不不,若是传染,奴婢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靠近公子。” 端木夏心中稍安,问:“步让行怎么说的?” 绿蔻思忖着回道:“他说……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身体出现了问题,肌肤非但没有了愈合能力,反而被伤口吞噬了。他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回事儿,反正看着挺像这么回事儿的。” 端木夏骂道:“庸才!” 绿蔻也这么认为,但却不好当着端木夏的面骂人。不过,步让行的话,多多少少入了绿蔻的心,她将自己最近吃过的东西都顺了一遍,也没发觉出哪里不妥。有时候,她会怀疑是秋江滟给自己下了毒。可转而一想,又觉得她现在无法将手伸这么长。想到秋江滟,她竟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人——唐佳人! 自己曾喝过唐佳人的血,不知道……会不会有关系。应该不会吧。只不过是几口血而已。 端木夏见绿蔻的脸色变了,便猜出她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你可是想起什么?” 绿蔻哪敢承认自己饮过人血,当即摇头道:“没有。只是想起主子,不知道她是否安好,毕竟前段时间奴婢一直是吃主子吃剩下的东西。” 端木夏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道:“她吃过摩莲圣果,身体恢复得倒是不错,不但可以下地行走,看样子又美貌了几分。”后面这句话,纯属端木夏瞎掰,不过听在绿蔻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说完这话,端木夏自己也是暗自心惊不已。他重新打量了绿蔻一眼,想起二王爷说过的话,若强行割咬与摩莲圣果相融合之人的血肉,会出现极其恐怖的反噬。 世子形同鬼魅,绿蔻烧伤蔓延,难道皆是因此? 细思极恐啊! 正文 第八百三十八章:拜见王妃 端木夏在绿蔻那里掀开了一扇可以窥探恐惧的窗,绿蔻在端木夏那里得到一扇俗称残忍却可上天入地的门。 战苍穹顶着被黄如意缠成阿拉伯王子的硕大脑袋,愣是在屋里憋着没出去寻唐佳人。 世子妃得知韵笔回来后竟一病不起,同样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在装病还是真病了。 唐佳人怀揣着羽千琼偷来的貔恘印急吼吼地想要出门,却听人说得有对牌。她深深地疑惑了,为何进门容易出门难呀?她想去寻羽千琼帮忙,却得知他护送二王爷去上早朝了。 唐佳人没有办法,只得随便拦住一个丫头问:“你知道上哪里取出门的对牌吗?” 丫头早就看不惯唐佳人上窜下跳的劲儿,于是抬手一指,道:“去寻王妃要对牌吧。”言罢,快步离开。 唐佳人对此也没想太多,当真去寻王妃要对牌了。实则,她找三娘要,也是可以的。三娘若是要出门,才去寻王妃要。 唐佳人来到倾雪楼,和守门的三等丫头说:“我要见王妃,要对牌。” 三等丫头颇为震惊地盯着唐佳人看了半晌,道:“这里可不是你来胡闹的地方,速速离开。” 唐佳人问:“要对牌是胡闹吗?” 三等丫头干脆一扭头,不搭理她。 唐佳人一直住在唐门,从不知道那些规矩。混迹江湖时,也没那么多规矩。她见小丫头不搭理自己,便径直往里面走,决定自己去寻王妃要出府对牌。 三等丫头见她硬闯,立刻喊道:“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王妃住的院子,也是你敢随便进的?” 唐佳人脚步不停,口中回道:“我也没随便进呀,我和你打过招呼了。” 三等丫头气得跳脚,喊道:“来人啊,有人硬闯进来了!” 恰好,王妃正要去庵堂,一眼看见了唐佳人。 唐佳人也看见了王妃,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屈膝一礼,规规矩矩地道:“给王妃请安。” 三等小丫头追上去,看见王妃,立刻道:“主子,她硬闯,非要寻您拿对牌。” 王妃挥了挥手,示意三等小丫头和其他婆子都退下,然后迈着雍容的步伐,一边往庵堂走,一边询问道:“要什么对牌?” 齐嬷嬷紧随其后,默默无声地尾随着。 唐佳人一听这话,顿觉有门,于是站直身子,跟在王妃身侧,回道:“要出府的对牌。” 王妃走进庵堂,唐佳人跟了进去。 王妃跪在蒲团上,开始诵经。 唐佳人看了看齐嬷嬷,见她低垂着眉眼,退到一边去,心里想着要不要也退到一边去,可一想到和寒笑的约定,她就静不下来。略一思忖,她也跪到另一个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道:“求观世音大师保佑,让我拿到对牌。您若有灵,就帮帮我。您若没灵,岂不是浪费了王妃的香火。” 王妃停止诵经,睁开眼,道:“按照你这说法,若我不给你出府对牌,则是观世音大师不显灵,我拜而无用?” 唐佳人冲着王妃眉眼弯弯地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王妃心善,不会难为一个二等丫头呀。” 王妃伸出手,齐嬷嬷将人搀扶起来。 唐佳人也立刻跟着爬起身,站定。 王妃转动佛珠,道:“你出府干什么去?” 唐佳人早就想好了借口,于是回道:“前几日,有位名叫小合的姑娘帮过奴婢,后来,她病了,让奴婢帮她把银钱送回家里去。奴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得尽快办了才行,否则睡不安稳。”唐佳人从三喜口中知道没有小合这个人,但却觉得这个事儿可以拿出来说一说。毕竟,她可不相信一心吃斋念佛的王妃,会记得谁是小合。 不想,王妃竟然问道:“她现在可好些了?” 唐佳人回道:“奴婢不知。奴婢很久没看见她了。再者,奴婢刚来府中没多久,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儿。她既然如此相信奴婢,奴婢就要把事儿办好。” 王妃又问:“你可知她家在哪儿?” 唐佳人还真不知道。于是真真假假地胡乱编排道:“她说她家住在大西边,娘很善良、爹是赌鬼,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奴婢想,一打听,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王妃对齐嬷嬷道:“去查一查,看看此人住哪儿。” 唐佳人没想到王妃这么闲。她觉得应该查不到此人,但既然王妃想查,她也阻止不了。再者,她总觉得小合不像在骗她。说实话,她一直精着呢,惯会看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否则也不能易容成别人,且让别人难辨真假。发生了小合这件事后,她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判断能力,可仔细想来,又觉得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猫腻。既然王妃要调查,她就跟着解解心疑吧。看看天色,眼瞧着就要到正午了,于是主动请缨帮忙去查。 王妃却示意她留下,陪自己说说话儿。 王妃坐在椅子上,问:“怎么进府的?” 唐佳人回道:“奴婢本是江湖中人,却差点儿被诬陷吃了官司,碰巧遇见二公子帮忙脱身,于是就跟着二公子回到府中,当起了二等婢女。” 王妃转动了三颗佛珠后,再次开口道:“江湖是个什么样子?” 唐佳人扫了王妃一眼,回道:“江湖啊,和王府也差不多。武功高强的,就像王爷,能断人生死。武功不行的,就像奴婢,就得服低做小,不能太张狂。”转而道,“但是,江湖更自在些,不用动不动就下跪。来府中没几天,我这膝盖都跪青了。” 王妃点了点头,又转动三颗佛珠,问:“你父母也是江湖中人?” 唐佳人立刻警觉起来。她觉得,王妃对自己的关心似乎有些过了。但是,这种问题她还是可以回答的。唐佳人回道:“奴婢无父无母,是被别人收养长大的。” 王妃闭上眼,道:“在这王府中,是不得自由的。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想进来,这些妄念和痴念,最终都会化为幽怨。”微微一顿,“讲讲你的江湖吧。” 正文 第八百三十九章:竟是查有此人 江湖?江湖有啥可讲的?她混迹江湖没两年,却惹出了那么多的麻烦。对于唐佳人而言,江湖简直等同于麻烦。不过,既然王妃要听,她就给她编些故事呗。 唐佳人真假参半地讲述起自己的江湖路,主要以卖惨为主,捎带着加入几个搞笑段子,努力塑造出一个积极乐观的小侠女形象。 当她口若悬河地讲述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齐嬷嬷终于捧着一叠厚厚的本子回来了。她凑到王妃身边,翻开本子中的一页,低声道:“王妃,老奴寻到三名婢女,与韵笔口中之人有着相似的身世。经老奴排查,此女更为接近。”说着话,将本子送到王妃眼前。 唐佳人立刻凑过去,探头看着。 王妃扫了唐佳人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唐佳人读道:“李带弟,十二岁入府,身世清白,卖身为奴,得十两银。其母久卧病榻,其父嗜赌成性,三个弟弟尚为年幼。家住合西永平第三条街左数五间一泥房。现为知秋阁里二等婢女,改名为初蓉。”伸手指了指那个红色的叉,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齐嬷嬷回道:“已故。” 唐佳人继续读道:“七月十六日,因与人发生口角,上吊自尽。” 唐佳人算了算日子,正是小合,哦,错了,是初蓉,正是初蓉来寻她托付身后事的第二天。 三喜说,没这个人。原来不是没这个人,是名字没有对上,且……此人根本就不在三娘的院子里当值。 若非她误打误撞问到王妃这里,怕是还不晓得部分真相呢。 唐佳人问道:“她的尸体呢?” 齐嬷嬷看向王妃。 王妃点了点头。 齐嬷嬷回道:“巧的是,她上吊的当天,她爹喝得醉醺醺的来寻她要银子,得知女儿死了,闹腾了一小会儿,被呵斥住,便老老实实地领了银子,将尸体带走了。”微微一顿,继续道,“第二天,那人又是一身酒气的来寻女儿要银子。老奴的男人在前面当差,可怜他刚死了女儿,却也恼他不知深浅好赖,吓唬了他两句,又给他塞了点儿银子,扬言他若是再敢来闹,就将他关入大牢,这才把人打发走了。” 唐佳人琢磨了一下,感觉这事儿变得挺微妙啊。她对王妃道:“既然晓得她家在哪儿,奴婢这就去送还银子去。” 王妃道:“此事你就别管了。嬷嬷差个人,把初蓉的贴己送回去吧。” 唐佳人一听那怎么行,当即道:“不行呀。既然是奴婢答应初蓉的,就不能假手他人。不然……不然她怪奴婢可怎么办?奴婢的胆子很小的。” 王妃开始转动手中佛珠,不再言语。 齐嬷嬷道:”王爷有令,这几天不让府中人随意出入。” 唐佳人这才偃旗息鼓,对王妃道:“奴婢不打扰王妃了。”抬腿就往外走。 王妃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后背上,目送她出了院子。 齐嬷嬷似乎要说什么,却见王妃闭上眼睛,开始诵经,便识趣地闭上嘴。 唐佳人出了倾雪楼,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王妃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若说王妃就是这般平易近人,她是不信的。王妃让齐嬷嬷将有关初蓉的事都给她讲清楚,让她晓得这里面的利弊要害,可实际上,她完全没有必要和一个二等婢女交代这些。难道说,王妃和一撮白毛一样,看她是位人才,所以想要用她做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事? 哎,王妃可能还不知道,她那宝贝儿子已经死不见尸了。 唐佳人想到世子,突然想到一个可以出府的办法。战苍穹和羽千琼合力杀了世子之后,不是发现了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吗?她可以从那里出去呀! 思及此,唐佳人迫不及待地去寻战苍穹。对于昨晚那个巴掌,她好像忘得一干二净了。 眼瞧着时间已经迟了,她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在拐角处撞到一人,直接将其撞得飞了出去。 所幸,那人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一等丫头,直接将人捞住,扶好。 唐佳人定睛一看,被她撞飞的人,竟然就是习夫人! 习夫人在二王爷府中就像个隐形人,从来不争不抢,却也没谁敢踩她。毕竟,二王爷总会去她屋里坐一坐,喝上几杯香茗。这份恩宠,数年不断。 习夫人本就身体单薄,被撞之后,一手抚着胸口,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 厉害丫头冷着脸开口道:“哪里来的丫头,这么冒失!” 唐佳人知道是自己不对,但面对习夫人,她总觉得心里别扭的很,所以并没有开口道歉,而是撒腿就跑。 厉害丫头伸手去抓唐佳人,没想到的是,竟没抓到她。 厉害丫头眼瞧着唐佳人一溜烟跑没影了,这才收回目光对习夫人低声道:“那是个轻功了得的丫头。” 习夫人点了点头,松开手,看起来毫无异样,继续摇着团扇慢慢行走。 唐佳人跑出一段距离后,才停下脚步,有些气恼自己竟临阵脱逃,她如此威武,就应该冲上去……算了,她也没搞清楚那习夫人和羽千琼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说是情人吧,有点儿苗头,又不太像;说是兄妹吧,二人长得又一点儿都不像。 呃……羽千琼和习夫人什么关系,与自己何干? 唐佳人一甩头,十分干脆地将二人抛出脑后,大大方方地来到战苍穹的院子前,这才想起昨晚除了那一巴掌好像还发生了许多不可描述之事,例如扣眼睛、踢裆、砸酒坛子等等。 但是,唐佳人相信,战苍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院子。 方黑子正在院子里练剑,看见唐佳人时,脚步明显乱了一拍。 唐佳人眯眼一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战苍穹裤子半褪,半跪在床上,撅着屁股,扭着腰,顶着一个大脑袋,正掀着衣摆,要给自己的屁股上药。 此情此景,有些尴尬啊。 正文 第八百四十章:宫主腚真白 听见开门声,战苍穹就是一恼。他明明吩咐过黄如意,不许进来。正待发火,却看见进来的是唐佳人。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瞬间灭了,愣是变成波光粼粼的海水,浪打浪般拍向唐佳人。待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又活活儿将海水冻结成了冰块,冷着脸,放下衣袍,提上裤子,往床上一坐。结果……痛得面皮一抖,差点儿没蹦起来。忍,唯有一忍。 唐佳人慢慢挪到战苍穹的面前,想没话找话,却不知道怎么才能不踩到雷点。 战苍穹见唐佳人不说话,心里还真是替她急上了两个回合。暗道:你随便说些什么,再认个错,我立刻原谅你。 唐佳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夸一夸战苍穹。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高调的赞美定能令人心情愉悦,可以尽快恢复彼此之间的尴尬气氛。至于夸什么,就有些难度了。战苍穹头上缠着白布带,一张脸黑成了锅底,衣袍又皱皱巴巴,脚上连双鞋子都没穿,想要找个由头夸一夸,还是挺考验人的脑力的。 唐佳人绞尽脑汁,死活挤出一句:“宫主,你的腚真白。” 战苍穹对应道:“咳咳咳……咳咳咳咳……” 唐佳人又道:“宫主咳嗽起来,犹如大海拍岸,此起彼伏、气势磅礴……” 战苍穹抚住晕沉沉的头,忍着笑,冷着脸道:“别夸了。你每次温柔献媚,都是要算计人。” 唐佳人立刻道:“这一次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世子那间地下室,如何通到外面去?” 战苍穹挑了下眉毛,将目光从唐佳人的身上转到自己的脚丫子上。脚丫子动了动,看起来心情不错。 唐佳人看出来了,人家不想说,于是嘀咕道:“等会儿羽千琼回来,我也能问出来。” 战苍穹心里一股火噌地冒起,人也随之站了起来。 唐佳人吓了一跳,立刻防备起来,问:“你要干啥?找打啊?你你……你冷静,别忘了自己的内力尽失,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战苍穹伸出双手,压在唐佳人的肩膀上,盯着她的眼睛,道:“求人得有一个求人的态度。” 唐佳人表情一变,道:“看,格外诚恳。” 战苍穹的嘴角抽搐一下,道:“花堂主……” 唐佳人:“属下在。” 战苍穹的眉角抖了抖,道:“你从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却冲到战魔宫将我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唐佳人急道:“宫主大人,我真有急事儿,你想要忆往昔,我们换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可好?” 战苍穹深深地看了唐佳人一眼,道:“好。” 唐佳人瞬间一喜,道:“快告诉我,怎么出去。” 战苍穹一扭身,脱下裤子,单腿跪在床上,掀起了衣摆。 唐佳人瞪大眼睛,干巴巴地道:“你不是想告诉我,穿过菊花,才能通到府外吧?” 战苍穹攥紧了手指,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我换药,带你过去。”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我打得脑袋出了问题。” 战苍穹道:“快了。”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坚持住啊。” 战苍穹扭开头没有看唐佳人,却是忍不住勾唇笑了。 唐佳人的动作很利索,为战苍穹重新处理了伤口,忍不住道:“宫主,你屁股上有朵花,你知道吗?” 战苍穹的眸子沉了沉,没有吭声。 唐佳人道:“现在,你的屁股上又多了两朵花,左一朵,右一朵,中间还有根花颈。” 战苍穹开口道:“混说。” 唐佳人道:“我怎么混说了?你屁股蛋上各有一处伤,看起来不就是两朵花吗?屁股中间还有一道疤痕,不就是花颈吗?” 战苍穹站起身,提好裤子,凶巴巴地问道:“都是拜谁所赐?!” 唐佳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战苍穹,那怂包的样子,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战苍穹拆掉头上的包扎布条,蹬上鞋子,一把拉起唐佳人,向外走去。 唐佳人抽回手,道:“就这么去?” 战苍穹道:“我去拜会世子,有何不可?” 唐佳人笑道:“是哦。” 战苍穹用食指照着唐佳人的额头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唐佳人因为心虚,显得有些拘谨。 战苍穹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道:“终有一日,我要和秋月白决一死战。” 唐佳人的心咯噔一下。 战苍穹侧脸看向唐佳人道:“谁也不要相帮,便算你对得起我。” 唐佳人心中腹诽道:我跟你好像没那么熟。 战苍穹不知那蔫坏心中打算,却知她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否则不会在下狠手收拾后,还能站在他的面前,求他帮助。看来,她是吃定他,不会将她置之不顾。 被人拿捏的滋味特别不好受,偏偏骄傲如战苍穹,还得甘之如饴。 这就是命。 战苍穹心中暗道: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我一定是欠她颇多,才积攒在这里一次偿还个够。 打开房门,向外走出。 唐佳人低垂着头,紧随其后。 方黑子跟过来,问了声:“宫主?” 黄如意趿拉着鞋子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快语问道:“宫主去哪儿?”看见唐佳人,既没吃惊,也没打招呼,只丢下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显然,还在生气。 战苍穹道:“闲着无聊,走,去拜会一下世子。” 黄如意担心道:“宫主,你这身体……” 战苍穹道:“无碍。” 方黑子看了唐佳人一眼,也不言语,闷头跟在战苍穹身后向外走去。 战苍穹一马当先,吸引无数婢女抻长了脖子观看。 黄如意不满地道:“瞧什么瞧?!眼珠子给你们扣下来!” 唐佳人附和道:“王府里男人少,她们逮到老鼠都能当老虎。” 战苍穹脚步微顿,继续前行。 黄如意瞪唐佳人一眼,道:“一边去!说走就走,没良心的东西!” 唐佳人陪个笑脸,小声道:“挺想你的。” 黄如意脚下一个踉跄,立刻看了战苍穹的后背一眼,警告道:“别跟我整这事儿!我可不想你!哼!”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一章:糟糕,被盯上了! 自从战苍穹走出院子,就被人盯上了。 大白天的,无法隐身作案,唯有光明正大一法,任凭别人盯着看,咱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论起无耻这种事,战魔宫从来是榜上有名的。 很快,四个人来到青峰轩的大门口。 得到消息的世子妃从床上爬起来,却并不想见任何人。她让随身婢女出去,想将人打发走。可找上门来的人,又怎么能轻易被打发走呢? 世子妃无法,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消停,只得强撑着梳妆打扮一番,出去见人。 原本,她是不怕韵笔的,但对那杀了世子的两名黑衣人却十分忌惮。这么大的王府,守卫何其森严,可那二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青峰轩杀掉了形同鬼魅的世子,就着实令人心惊胆颤了。再者,她知情不报,已经是重罪一件,整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若是寻常王爷为世子选世子妃,定会选那家世了得、心性刚强的女子,方便在夺位时助一臂之力,在夺位后能统领后宫,成为表率。可世子不同,二王爷为其选择世子妃时,标准自然也不同。 此世子妃只是一般大臣之女,家世一般,又素来温婉,最是听话好摆弄。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听话的女子,竟在心里装着那么大的一个秘密。别看她看起来摇摇欲坠、弱不禁风,越是这样的人,往往都能咬牙坚持活下去。 世子妃硬着头皮来到大厅,眼神一触及唐佳人就缩了回去,那样子,活像见了阎王爷。 唐佳人玩味地一笑,突然就有了底气。好么,她怕自己,真是妙哉。论起狐假虎威哪家强,唐佳人自称第二,谁又敢称第一? 她先是温柔一笑,道:“有些贴己话要与世子妃说。” 世子妃的手抖了抖,半晌才挥退左右。 唐佳人也不啰嗦,直接上前两步,走到世子妃面前,道:“你支开别人,我要去世子的房间看一看。” 世子妃立刻道:“不行。” 唐佳人道:“那我们就去王妃的庵堂里转一转。反正我一条贱命,既比不得世子妃出身高贵,又没有什么亲属可以拖累。” 战苍穹负手而立,看着大厅里的风水画,笑得嘴角差点儿咧后脑勺去。 黄如意和方黑子守在门口,听到这话,纷纷在心里赞了声:果然是我战魔宫的人!一语中要害! 世子妃气得浑身颤抖,终是一咬牙,应道:“好!” 战苍穹对黄如意道:“院子外有钉子,你去找他聊聊。” 黄如意问:“聊活的还是聊死的?” 战苍穹道:“还在小住几天,别把人弄死了。” 黄如意应道:“诺。” 世子妃看向战苍穹,又看向唐佳人,一脸的惊恐之色。 战苍穹冲着世子妃挑了下眉毛,道:“那是本宫的女人。” 唐佳人扫了战苍穹一眼,并没有直接揭穿他。 世子妃一脸被雷劈的表情,转而道:“你……你们……你们都是太子的人?!” 唐佳人霸气地回道:“错!太子是我的人。” 世子妃感觉自己瞬间外焦里嫩了。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复杂多变的关系。她飘出了房间,将贴身婢女支开,然后带着战苍穹和唐佳人飘进了世子的房间里。方黑子守在门外,做好通风报信的准备。 战苍穹挪动坛子,唐佳人跳入丢尸的坑洞。 战苍穹探头问:“还回来吧?”此话一出口,战苍穹顿觉心酸呐。曾经他去妓院里玩耍,那些花魁就倚靠栏杆依依不舍地问他是否回来?他是怎么答的?不,他从没回答过这么无聊的问题。结果,今时今地,他竟抻长脖子问那个狼心狗肺自私自利差点儿将他祸害死的女人,是否回来?哎……真是风水轮流转呐。 唐佳人从怀里掏出一只鸡腿,塞进嘴里,一点头,撒腿向外跑去。 战苍穹突然觉得,唐佳人还算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最起码,她承诺还回来。心酸…… 世子妃见坑洞里白骨森森,顿觉毛骨悚然。又见韵笔叼着鸡腿在洞里狂奔,差点儿恶心吐了。 战苍穹双手抱胸,倚靠在架子旁,闭目养神起来。 世子妃有些不知所措,很想离开这里去上面透透气,却不知道要怎么说。犹豫过后,她开口道:“我……” 战苍穹道:“闭嘴。” 世子妃的脸皮一阵抽搐,终是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守在另一边,等那个祸害回来。 是的,在世子妃心中,韵笔就是一个天大的祸害。她没到府里之前,府里虽然不算太平,但自己却是安全的。她来之后,不但搅得府中不宁,还害得彩蝶惨死。一想到彩蝶的惨状,她就恶心得想吐。天啊,到底有谁能救救自己?! 坑洞下,唐佳人终是跑到洞口,穿过杂草横生的地方,一跃出了洞口,回过身,将一根鸡腿骨扔回到坑洞里,道:“这个给你们当订金,改日我定提世子人头来祭。” 风刮入坑洞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既像女子悲戚的哭声,又像一声声的低语。 唐佳人非但没害怕,反而勾唇一笑,一摆手,转身离去。 心若坦荡,神鬼无惧。反倒是,即便心够坦荡,也怕小人惦记。由此可见,小人比神鬼还吓人咧。 唐佳人简单辨别一下方向,就开始向着与寒笑约定好的酒楼跑去。 她用了三盏茶的时间,终是在大汗淋漓中跑到酒楼附近,随便扯走别人晾晒的衣裙,套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抹汗珠,登上酒楼。 此时不是饭点,诺大的酒楼显得空旷不少,因此,唐佳人一眼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寒笑。她刚要跑过去,就见寒笑看向窗外,且轻轻摆了摆食指。 若非唐佳人善于观察,这会儿定凑了上去。所幸,她十分机敏,脚步不停,看起来毫无异样地来到另一桌坐下,点了一碗面,随便吃了几口。 这时,她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向其它两桌客人。 其中一桌人,共五人,看起来皆穿着寻常衣物,却脚蹬皂靴,手攥刀把,虽在吃着饭菜,但眼神却若有若无地飘向寒笑的方向。 唐佳人暗道:糟糕!寒笑被盯上了! 正文 第八百四十二章:凶险万分的偶遇 眼前的事实在太过棘手。 若唐佳人管此事,定会暴露身份,再想回到二王爷府上继续下黑手,就有些麻烦。若不管,瞧这架势,寒笑想要脱困,怕是不易。眼下,那些人没有动手,一是可能在等增援,二是在守株待兔,看看谁来和寒笑接头。好么,唐佳人就是这么一只肥美的兔子,却没傻傻撞上去。 唐佳人在心里一阵唏嘘,手心里也紧张地渗出些许汗水。想她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情况不是应对得游刃有余?可当她吃完一碗面,却发现身无分文时,这就有些尴尬了。于是,她又要了一碗面,慢慢吸溜着。 很快,第二碗面也被她吃完了。 唐佳人一伸手,叫来店小二,加了第三碗面…… 当唐佳人吃完第五碗面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来。 唐佳人再次伸手,招来店小二,在众目睽睽之下,道:“你家面不错,我会再来吃的。”言罢,施施然走向楼梯口。 店小二回过神,大喊一声:“你还没给银子!” 唐佳人突然出手,一把扯出西锦衣卫手中的大刀,对着店小二就劈了过去,口中还喊道:“吃五碗面你还和我要钱!” 店小二吓坏了,撒腿就跑,口中道:“别砍别砍,就五碗面,不值当啊啊啊……姑奶奶……” 唐佳人一刀砍在西锦衣卫的桌子上,吓得那五人立刻拔出大刀,对准了唐佳人。 唐佳人装出吓坏了的样子,尖声道:“就就……就五碗面罢了,不不……不值当啊……”丢下刀,撒腿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寒笑从窗口跃出,也跑了出去。 西锦衣卫回过神,不见了寒笑,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忙兵分两路去追人。 唐佳人刚一落地,竟遇见前来增援的十余人,以及指挥使大人杨锐。 二人目光一撞,顿时硝烟四起呀。 寒笑探头一看,直接往反方向跑去。他若留下,只会给唐佳人添麻烦。想必,以唐佳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应对此事。 若唐佳人知道寒笑心中所想,定会问: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自信? 寒笑定会发自肺腑地回道:从您假扮六王爷开始。 唐佳人见到杨锐,就知道要坏事,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唯有硬着头皮从杨锐的身边跑过,几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锐微微皱眉,看向唐佳人消失的方向。 这时,楼下的西锦衣卫们冲了下来,简单禀明了情况后,杨锐大手一挥,命一半人去追寒笑,自己则是带人去追唐佳人。 在他看来,住在二王爷府上的韵笔,才是最大的隐患和危险。 今时今刻,终于被他抓到小尾巴,洞悉她与六王爷是一伙儿的真相。若能将其抓起来严刑拷打,定能得到更多的有用消息。 唐佳人若是一般高手,还真躲不过杨锐的追捕,幸好她机敏聪慧,且善于隐藏自己,好几次都擦边而过。 杨锐能成为西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自然不是废物。 他招来其他西锦衣卫的人,展开天罗地网的搜捕,誓要抓到唐佳人。 唐佳人就像一只小鸟,只能被大网赶着向前飞。若她稍微停歇,就会落入网中,任人鱼肉。 唐佳人拼尽全力奔跑,甚至连易容换装的时间都没有。可见,对于抓人这件事,杨锐可谓是手段了得。 就在她精疲力竭时,竟看见孟水蓝那骚包摇着白纸扇站在一幅字画面前品头论足。 许是听见了动静,孟水蓝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望去。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都是一亮。 唐佳人脚步不停,直接一溜烟钻进画摊下,孟水蓝微愣过后,看见杨锐带领西锦衣卫的人追了过来,虽不知道唐佳人又惹了什么麻烦,却已经做好解决麻烦的准备。 杨锐和孟水蓝是认识的,二人见面,免不了寒暄几句。 杨锐一挥手,示意身后之人继续追。他对孟水蓝道:“孟阁主来了帝京,杨某本应尽地主之谊,如今差事在身,只能等空闲下来,再请孟阁主。” 孟水蓝道:“杨指挥使尽管忙去,某也不是外人,不过是回来溜达溜达罢了。” 杨锐和孟水蓝互相抱拳,眼瞧着就要分开,杨锐却突然停下脚步,问卖画之人:“你可看见一女子跑向哪去?” 卖画之人回道:“回官爷,小老儿正听这位客官品评此画,真没注意到什么女子。” 杨锐看向孟水蓝,道:“孟阁主素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看见一女子跑了过来?” 孟水蓝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某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刚才品评画时,确实感觉身后有人跑过,倒也没在意。怎么,是重犯还是谁家貌美如花的女眷跑了?”说着话,眼中就荡起了不一样的春色,就好像对于后面那个答案更加感兴趣似的。 杨锐没空和他瞎扯,直接回道:“重犯。”言罢,一点头,向前追去。 孟水蓝摇了摇扇子,看似自言自语道:“哎,厉害呀,都能混成西锦衣卫指挥使带头追的重犯喽。” 脚趾头一痛,孟水蓝立刻改开道:“但凡大人物,出手都要震惊世人才好。”一收扇子,对摆字画的老头道,“老人家,你店里可还有其它值得一看的字画啊?” 老头回道:“有的有的,客观请里面看。”转而道,“不过,小老儿得先把摊子收了,唯恐等会儿下雨啊。” 孟水蓝将扇子往腰上一别,道:“来,某帮你一把。” 孟水蓝和老头一同将桌子抬进了修文斋,唐佳人就蹲在桌子下,跟着挪了进去,倒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进了修文斋,老头就出去收拾字画,孟水蓝一弯腰,探头看向桌子底下,问:“想某没?”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太忙,没空想呢。” 孟水蓝干脆蹲下,扭着身子,歪着脖子,伸手去捏唐佳人的脸,口中颇为怨念地道:“你个没良心的!” 唐佳人没躲,让他掐了一把。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三章:桌下秘谈托事 唐佳人没有躲,让孟水蓝颇为诧异。他收了手,满眼狐疑地扫了唐佳人一眼,问:“有事儿求我?” 一语中的! 唐佳人点了点头,那样子真是乖得不得了。 孟水蓝心里一抖,感觉此事定然干系重大,否则唐佳人也不会变成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既然如此……那就再捏几下吧。 孟水蓝继续伸手去揉捏唐佳人的脸,心里美得都快冒泡了。 唐佳人被捏得烦了,照着孟水蓝的手就是一口。 孟水蓝倒吸一口气,收回手,看着手指上的牙印,道:“真是个好印。” 唐佳人直接道:“再给你一个好印,给我弄个一模一样的。”说着话,掏出貔恘印,往孟水蓝的手里一塞。 孟水蓝接到手中一摸,顿感十分烫手,犹豫道:“霞光姑娘,某和你不熟,不好这样吧?” 唐佳人知道,孟水蓝这是要翻旧账,当即道:“不熟你掐我脸?你掐我脸,就得给赏银一百万两。给不了,就得给我弄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貔恘印。” 孟水蓝咂舌道:“小蔫坏变悍匪抢劫了?” 唐佳人笑道:“事有轻重缓急,人也不能太墨守陈归了。你什么时候能把印给我?” 孟水蓝道:“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某会担着掉脑袋的风险,给你做假印?” 唐佳人瘪了。说到底,她敢找孟水蓝,依仗的就是往日的交情。可交情那种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剩下多少实在不好说。尤其是在经历了唐门大火和刁刁坠入冰窟之后。 其实,孟水蓝最不想搅合到朝廷中去。他们百川阁能立足至今,靠的就是一条祖训——决不参与朝廷的党派之争。 若他真接了这貔恘印,且复制出一块,便是与二王爷为敌,站了……六王爷端木焱的队。实际上,他非常非常不看好端木焱。端木焱是后回到宫里的,基本上没有任何根基。他想进帝京,都已经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去夺那金銮宝座?有何资格! 偏偏,有个拎不清的鬼东西,就是要帮他一把。 偏偏,自己这个拎得清的鬼才,无法拒绝鬼东西的请求。 哎……都说相见不如不见,原来真意在此啊。 孟水蓝将叹息和为难吞进肚子里,看似轻松地道:“行,某以自己这个人,答应你了。” 唐佳人听孟水蓝这么说,隐约想明白了他的为难,道:“你放心,若我出事,我绝对不出卖你。” 孟水蓝在心里苦笑一声,道:“你若出事,我跑得了才怪。这天下能有几人可以做出以假乱真的貔恘印?!早晚查到某头上。真是疯了,才跟你玩。” 厚颜无耻的唐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孟水蓝道:“行了,你也别不好意思。这事儿啊,不能白帮你。”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啥要求?” 孟水蓝看得出,唐佳人不想欠他人情,心里泛起苦味,却也不能表现出来,生怕将人给推远了。他道:“这样吧,某这活计可是担着掉脑袋的风险。日后,若是有人问你,你最喜欢谁,你就说,最喜欢孟水蓝,某九泉地下也就能笑开花了。”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问:“要不,换一个难点的?” 孟水蓝道:“某怎么忍心让你为难?”一边说着话,一边仔仔细细抚摸着貔恘印,连一个细微的痕迹都不放过。 唐佳人问:“你摸这么仔细干什么?” 孟水蓝回道:“自然是要精雕细琢,务必做到一模一样。你若不急,我七天后给你。” 唐佳人道:“急。” 孟水蓝道:“三天。” 唐佳人:“明天中午,我来这取印。” 孟水蓝变色道:“怎么可能?!” 唐佳人道:“我只是给守城的士兵头子看一看,他们又不会分辨真假。再说了,二王爷也不可能举着貔恘印对属下那些人说,本王这块貔恘印呀,得从以下几点分辨真假。来来,挨个摸摸看看,千万别被假货糊弄过关。”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明天给你。”转而道,“这么简单的活儿,你找某,岂不是大材小用?” 唐佳人眯眼笑道:“所以,你给我马马虎虎弄一个看起来差不多的貔恘印就可以。这样,你就不用提溜着脑袋干活了。若是事发,别人还能通过假印找到你,一准儿是你在上面刻上名字了。”摊开手,“如此,我也救不了你呀。” 孟水蓝没了脾气,道:“是某想多了呗?” 唐佳人点头笑笑道:“那对呗。” 再次看见唐佳人的笑颜如画,孟水蓝感慨颇多。他道:“帝京不比秋城,你务必小心谨慎。明天正午,某在这里等你。” 唐佳人应道:“好。” 孟水蓝一伸手,将貔恘印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问道:“不用照着雕刻啊?” 孟水蓝意有所指地回道:“眼睛才是最大的骗子。心里记住了,才不会忘。” 唐佳人接过印,收入怀中,道:“那黑脸指挥使正到处追我,我得赶快回一撮白毛的府中才好。哦,对了,韵笔的尸体你收到了吗?那是我让人送去三日小筑的。” 孟水蓝一点头,道:“正要与你说此事。” 唐家人道:“下次见面再说。我得先回去一趟。你得空,帮我去一趟合西永平第三条街左数第五间的李家一趟。我被人算计了,得查明真相。” 孟水蓝应道:“好。某送你回去。” 唐佳人摇头道:“不,我自己可以。”从桌子底下钻出去,就要往门口跑。 孟水蓝站起身,扇子指向后院,道:“那边有个后门。”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摆了摆手后,窜到后门离开,避开搜索的西锦衣卫,向着坑洞的方向跑去。 唐佳人前脚刚走,老头便抱着一大堆的画轴回来了,将其中一幅递给孟水蓝,低声道:“这里是最近半个月的消息。阁主可要住在后院?” 孟水蓝接过画卷,拿在手中,道:“不住,明日再来。” 孟水蓝出了修文斋,正好看见孟天青牵着马儿走来,便随意地迎了上去。 孟天青狐疑地扫了孟水蓝一眼,道:“你一脸少女怀春样是怎么回事儿?” 孟水蓝神秘一笑,道:“春来了~” 孟天青嘲讽地一笑:“呵……” 与此同时,杨锐也回过味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去追韵笔,而是要回府堵人。 于是,一场关于速度的较量开始了。 正文 第八百四十四章:险吻一吮 杨锐赶到王府时,正好巧遇回府的二王爷。 二王爷问:“如此匆忙,可是有事?” 杨锐道:“回王爷,属下的人,寻到了可疑之人的踪迹,却没有打草惊蛇。属下赶到时,却看见……”微微一顿,这才继续道,“府中的韵笔姑娘正落荒而逃。” 羽千琼面无表情的垂眸而立,就像入定的高僧,听到杨锐的话,掀起眼皮,扫了杨锐一眼,又垂下眼眸,默默转动起手中的佛珠。 佛珠真是个好定西。以往,他想杀人时,手指就会无意识的抖动几下。如今,他转动佛珠,明目张胆地抖,谁又能窥探到他心内的想法?呵…… 二王爷听了杨锐的话,皱眉道:“你是说,韵笔出府去会寒笑?” 杨锐道:“那可疑之人属下并没有看见,不知道是不是寒笑伪装而成。属下已经派人去追,只要将人抓到,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二王爷问:“若是抓不到?” 杨锐眸光森然地道:“若是抓不到,现在就进府中,看看韵笔在不在,一样能审出个一清二白。” 二王爷一点头,杨锐便尾随在二王爷的身后侧,与羽千琼一起向院里大步走去。 一问之下,得知韵笔陪在战苍穹的身边去了世子的青峰轩,于是一行人又匆匆赶往青峰轩。 羽千琼稍作联想,便知唐佳人去青峰轩所为何事。此时此刻,因有战苍穹在,羽千琼的心竟稍微安稳了几分。 一行人赶到青峰轩时,正好看见世子妃送战苍穹出院子,且唐佳人就跟在战苍穹的身侧,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杨锐微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那张蜡黄的小脸下,一定是韵笔的容颜。可这人,怎么会从青峰轩里出来? 两方人马见面,请安问好过后,便随口客套了几句。 二王爷问:“战公子怎么到了青峰轩?” 战苍穹回道:“既然到府中做客,自然要拜会一下世子。不巧,世子身子不适,让战某等了颇久。”说着话,眼中带出一丝丝的不悦,虽不明显,却够二王爷捕捉一二的。 二王爷道:“世子的身体确实堪忧啊。哎……可怜本王膝下子嗣单薄。算了算了,走吧,不说这些。前几日,本王有要事,派夏儿去督查一番。今天早上,他刚回来,正要让他陪你喝上两杯。”二王爷这话说得既亲切又漂亮,就算战苍穹真的心有不满,也不好意思继续牢骚。 战苍穹扫了唐佳人一眼,朗声笑道:“进了王府,战某不但有口福,还有眼福。不错,当真不错。” 二王爷也扫了唐佳人一眼,道:“这婢子最善于惹麻烦,没给战公子添乱才好。” 战苍穹意味颇深地一笑,道:“战某倒是很喜欢这种麻烦。” 二王爷不能将韵笔给他,所以不再搭话。 杨锐将每个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泛起了疑惑,总觉得世子妃看起来有点儿缩头缩尾的意思。他不知道是因为二王爷在场之故,还是其它。有心问一问,又觉得唐突。 世子妃恭送几人离开后,回到屋里,已经是大汗淋漓。她真是万万想不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妄为!竟敢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她不敢想象,当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天,自己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好生惶恐…… 青峰轩外,一行人如同没事人似的,在闲聊中前行,仿佛二王爷带人冲向青峰轩的剑拔弩张都不存在。 杨锐落后两步,对唐佳人道:“韵笔姑娘的脚程够快的。” 唐佳人冲着杨锐一笑,既不解释也不惶恐。 杨锐瞬间懵了。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几个意思? 杨锐仔细打量着唐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扬声道:“王爷请看,这婢女的脖子上,还留有一块黄斑,并没有擦拭干净。” 二王爷和战苍穹同时回过头,看向唐佳人的脖子。 唐佳人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了下脖子。 二王爷道:“放开手。” 唐佳人放开手。 杨锐指着那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黄色斑点道:“那是姜汁,可以改变肌肤的颜色。” 战苍穹一把拉过唐佳人,道:“什么姜汁?”一低头,照着那处就吻了下去。 唐佳人的眸子瞬间睁大,羽千琼又转动起了佛珠。 一吻结束,战苍穹舔了下嘴唇,道:“那是花粉。” 杨锐哑口无言。这……这是销毁证据啊,还是起了色-心?他好想将其拖入大牢,严刑拷打! 二王爷没看清楚所谓的黄斑到底是什么,却不认为韵笔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王府而别人不知。这个别人,主要是指世子妃。 不过,他还是小心为主,不能在自家院子里翻船了。 二王爷略一思忖,道:“你们慢慢往后花园里去,本王想起一件急事,处理后马上过去。” 唐佳人听闻此话,心中就是一抖。这个时候,能处理什么事儿?该不会是回去看貔恘印在不在吧? 她保持着晕乎乎的样子,红着脸,双腿一软,看似要挣开战苍穹的怀抱,实则腿一软,就向羽千琼倒去。 羽千琼随手一扶,二人的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叉而过,唐佳人递出了貔恘印,羽千琼将其收入袖口。 唐佳人站定,又被战苍穹收入怀中,戏谑道:“战某还没喜欢够,你怎就要琵琶别抱啊?” 唐佳人大囧,低垂不语。 二王爷哈哈一笑,对羽千琼道,“你陪好战公子。” 羽千琼应道:“诺。” 唐佳人低垂的眸子划过一丝担忧之色。若二王爷不让羽千琼陪伴,他如何能寻到机会,将貔恘印放回去? 眼瞧着二王爷和杨锐要离开,唐佳人突然扑向二王爷,开口道:“王爷,奴婢要服侍你!” 二王爷脚步微顿,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红着脸道:“那个……那个贵客,手脚不老实,总……总摸我。” 回应唐佳人的,是二王爷的一个巴掌。 二王爷怒声道:“贵客如何,岂是你能挑剔的?滚开!” 唐佳人捂着脸,一扭头跑开了。二王爷给杨锐使了个眼色,杨锐便追了出去。 正文 第八百四十五章:让属下服侍王爷 二王爷歉意地看了战苍穹一眼,道:“这些贱婢,太过没规矩,让战公子看笑话了。” 战苍穹向着二王爷走近两步,眸光沉沉地笑道:“王爷舍得打,却不舍得将人送给战某,这是何意?” 二王爷感觉到了一股子压力,绝非江湖草莽能散发出的气息,但在呼吸间,那股子压力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自己凭空想象出来一般。二王爷笑了笑,道:“战公子若是真想要,也未尝不可。我们书房一续如何?” 战苍穹道:“请。” 二王爷和战苍穹有说有笑地前行,羽千琼尾随在二人身后,就像一道近乎透明的影子。他看似没有什么反应,实则……捏碎了手中的佛珠。 二王爷打他,他尚能忍受,可是……他不该打佳人。他为了求活,可以苟延残喘不要尊严,可佳人不行。谁也不能欺辱她。她是他心中,唯一的底线,不能退让。 三个人进了书房,二王爷直言道:“本王所求不多,战宫主当心如明镜。寒笑出现,显然本王那六弟还没死透,此事战宫主办得不利索,当罚一杯。而今,战宫主想要韵笔,可韵笔却是本王准备送给太子的一份大礼。战宫主且说,如何是好?” 战苍穹道:“战某手下做事出了偏差,此事战某定让给王爷一个交代。至于韵笔,战某实在喜欢,不如就送给战某。至于太子,战某愿意亲自替王爷分忧。” 羽千琼静静地垂眸站着,好似对二人的话置若罔闻。 二王爷笑道:“好!痛快!”微微一顿,“只不过,本王今日已经将话风透给了太子,想来,以太子的秉性,用不了一日,便会上门要人。” 战苍穹挑眉,道:“王爷这就是逼战某立刻动手喽?” 二王爷笑道:“哪里哪里……做事讲一个时机。明日早朝,本王定寻个借口拦下太子,只是战宫主这边想要抱得美人归,还得手脚快些才好啊。” 战苍穹攥紧拳头,道:“不是战某不想为王爷出力,实乃……哎……想来王爷也当晓得,战某的内力时断时续,实在令人忧心忡忡,唯恐出师不利。” 二王爷皱了皱眉,试探道:“听闻战宫主手下有几位高手,可堪大任。” 战苍穹含蓄地道:“那几人虽是高手,但做事不够缜密。且,有前车之鉴,战某不放心让他们单独行动,唯恐坏了王爷的大事。” 二王爷一听这话,心里瞬间敞亮起来,笑道:“若是因为此事,也许本王还能再帮战宫主一把。” 战苍穹流露出惊喜之意,抱拳道:“如此,就先谢过王爷了。若战某的内力可以运用如常,战某愿意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二王爷道:“战宫主果然是共谋大事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战苍穹一同笑着,心里却恨毒了二王爷,决定事成之日,要一点点儿绞碎他掴佳人的那只手。 二王爷声称有事,派出小厮送战苍穹去后花园赴宴,留下羽千琼道:“把那七夏醉给韵笔服下。” 羽千琼诧异道:“王爷不是要将韵笔送给战苍穹吗?” 二王爷阴沉沉地笑道:“这也不耽误送。” 羽千琼明白,二王爷是想一石二鸟,且做了两手准备,果然……毒辣! 二王爷让战苍穹去刺杀太子,若成功最好,若不成功,还有韵笔身上的七夏醉,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杀死太子。战苍穹若成功,便是一把滴血的刀,留着只会成为二王爷的罪证。而韵笔,就是消灭这把罪证的最好工具。同样的神不知,鬼不觉。 二王爷打了一手好算盘,却不晓得,谋划的最高境界,就是人心。而他,失的便是人心。 羽千琼垂眸,应道:“诺。” 二王爷哈哈大笑,显得雄心万丈,很是开心。突然,脸上的笑容系数敛去,出了书房,快步走向自己的主屋。 羽千琼知道,他要去查看貔恘印是否安好。毕竟,此印干系重大,是他保管的一枚虎符,可以调动兵马。 羽千琼不吭声,却悄然跟在二王爷的身后,就像平时那般,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罢了。 二王爷不知道羽千琼跟随,一路进了主卧,来到床边,伸手去摸放在枕头边的盒子。 羽千琼突然开口道:“王爷。” 二王爷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向羽千琼,皱眉道:“有事?” 羽千琼轻轻地回了声:“嗯。” 二王爷道:“先出去。一会儿再说。” 羽千琼突然跪下,膝盖磕碰到地面,发出嘭地一声响。 二王爷眉头一皱,收回手,坐在床上,看向羽千琼。 羽千琼仰头望着二王爷,道:“有一事求王爷。” 二王爷突然笑了,道:“能让你所求之事,本王也能猜出一二。你说吧。” 羽千琼膝行到王爷面前,道:“求王爷让我接走璞儿,亲自教养吧。” 二王爷望着羽千琼的红唇,眸子里慢慢燃烧起两把红色的篝火,为这间屋子镀上一层暧昧的色泽。 他伸出手,提起羽千琼的下巴,道:“想要求人,得有求人的诚意。本王纵容你太久,让你都不记得本王的规矩了。” 羽千琼的眸子轻轻一颤,如同一潭秋水在轻轻荡漾,端得是撩人心弦。他慢慢垂下眸子,站起身,用纤细的手指轻解衣袍的带子,然后伸出手,将二王爷推倒在床上,随手放下帷幔,掩住了二人身影,也挡住了供奉的视线。 帷幔中,二王爷唏嘘道:“你不会再吐本王一身吧?” 羽千琼道:“王爷说笑,此事属下万万不敢。”说着话,伸手去解二王爷的衣衫。 二王爷一把攥住羽千琼的手腕,略带疑惑地问:“怎如此主动?” 羽千琼的眼中划过痛苦之色,道:“属下想要璞儿。” 二王爷了然地一笑,道:“总能让你见一面的。” 羽千琼脱下衣袍,将其覆在二王爷的头上,道:“让属下服侍王爷……”灵巧的手指打开盒子,将貔恘印送入其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正文 第八百四十六章:惊险交锋 二王爷嗅着羽千琼衣袍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比较单纯的馨香,没有经过任何熏染,只是源于羽千琼的身体,却比任何勾栏院里最烈性的春-药,都令人兴奋不已。 二王爷慢慢扯下头上的衣袍,望向那令自己渴望已久的人儿,用沙哑的嗓子道:“你是唯一一个,能令本王雄伏之人。” 羽千琼穿着半透明的里袍,身上的曼珠沙华如同活过来般开始滋长,试图在妖媚的舞姿中攀爬上对方的身体,插入对方的血管,饱饮鲜血、吸食生命…… 二王爷如痴如醉,伸手去摸羽千琼的身体。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杨锐的声音,道:“王爷,属下有事禀告。” 禀告?!去死吧! 二王爷一腔热血翻滚到胸口,险些变成一口口老血吐到杨锐的脸上去!他有心不管,奈何杨锐又说了一句:“韵笔果真有问题。” 有问题?! 有问题就杀了! 二王爷一把掀开帷幔,本想吼一声滚,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他不能如此怠慢杨锐。 深吸一口气,二王爷下了床,对羽千琼道:“晚上过来。” 羽千琼眉眼低垂,眼中划过一丝轻蔑之色,应道:“诺。” 二王爷看了羽千琼一眼,大步离开。 羽千琼下了床,不紧不慢穿上外袍,尾随在二王爷的身后离开房间。自始至终,规规矩矩。 二王爷出了房门,一眼看见韵笔和杨锐皆站在门口。前者低垂着头,后者一脸寒气。二王爷脸色不善地问杨锐:“她又怎么了?” 尽管二王爷在掩饰,可杨锐还是听出了他口中的不快,正纳闷,就见羽千琼从屋里走出,且正好放下整理衣袍的手。只一眼,杨锐便明白了王爷为何不悦。他暗怪自己不会寻时候,可已经如此,他还能怎样?唯有硬着头皮道:“属下尾随韵笔,见她跑去厨房,偷偷往饭菜里下药。” 二王爷看向韵笔,脸色更沉了。 韵笔抬头,目光迎向二王爷,实则偷偷地扫了羽千琼一眼,见他全须全尾的出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且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让羽千琼帮自己做事,否则……她这颗心呐,始终不得消停,就害怕自己一不留神,他就以身喂狼去了。虽然,这狼是个废物,但好歹还是头狼啊。 羽千琼的目光与唐佳人一触即开,就仿佛从来不曾有交集一般。然,那一触就好像心有灵犀一点通般,让他知道,她是故意闹事,将杨锐糊弄到这里来为他脱困。羽千琼垂下眼眸,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享受唐佳人这份难得的关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死之前,为她扫平道路,让一撮白毛永远的消失。而这个方法,是那么令人不齿。以至于,他已经无法面对她。 是啊,他可以不死,他可以向她求血求肉。然,他怎么可以那么做?!他喝下毒药,却又要让她割肉放血为他解毒?他当她是什么?她又会当他是什么?尊严那种那种,他已经没有了,却必须撑着一口气,不能在她面前倒下去。只因,在乎二字罢了。 唐佳人一脸委屈地道:“王爷,他胡说!” 杨锐道:“属下已经将她投放毒药的菜带来,请王爷派人查验。” 二王爷道:“去叫步让行。” 唐佳人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能证明,这菜没毒。”言罢,从食盒里拿出一盘子红烧大排骨,一根接着一根地啃了起来。 杨锐道:“她提前服用过解毒药。” 唐佳人横了杨锐一眼,道:“我就是觉得咱们王府的菜太淡了,放些盐罢了。不信?不信你尝尝!”将排骨送到杨锐面前,让他啃口试试。 杨锐顿觉不妙,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二王爷一见着架势,就知道菜里没问题。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叫来步让行检查一番。 步让行回道:“回王爷,是咸盐没错。” 杨锐瞪向唐佳人,道:“既然是放咸盐,为何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唐佳人用脚尖搓了搓地面,道:“想吃排骨了,怕主子们都吃光,剩不下,就偷偷加了点儿咸盐。” 羽千琼转开头,勾唇笑了。 杨锐气得不轻,却也无计可施,毕竟这事儿是他做得欠稳妥。 二王爷正气恼杨锐坏自己好事,直接道:“指挥使大人最近太过繁忙,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杨锐闹了个没脸,只得道:“属下告辞。” 唐佳人冲着杨锐挑眉一笑,那样子真是满满的挑衅啊。 杨锐的脚步一僵,真是恨不得将唐佳人扯到大牢里去,狠狠毒打一顿,让她坦白交代。可惜,不能。 所谓铩羽而归,便是这个意思了。 杨锐出了王府,看见等在外面的属下,正是负责去追寒笑的谷校尉。 谷校尉道:“大人,属下无能,让人跑了。” 杨锐扬起手,就给了谷校尉一个嘴巴子,骂道:“废物!” 谷校尉站好,连个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杨锐向外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道:“不,你把人抓到了。” 谷校尉微愣,转而明白了杨锐的意思,大声道:“启禀大人,属下抓到了越狱重犯。” 杨锐笑道:“好样的!”一转身,又回王府去了。 酒宴上,战苍穹、端木夏、二王爷、羽千琼四人正在推杯换盏,看起来好不融洽。 唐佳人老老实实地站在战苍穹的身后侧,有板有眼地尝着各种美食,尽职尽责地试着毒。唯一欠妥的,就是筷子开得大了些,夹得东西多了些,偶尔没尝出滋味,还得再夹一口。总而言之,十分的尽职尽责。 以至于,战苍穹想夸夸她,都没处下口。本是心疼她被掴了脸,惦记着安抚一下,没想到唐佳人自己的恢复能力这么强悍,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实则,唐佳人太清楚自己扮演的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二王爷掴她一巴掌,与自己想要他命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唐佳人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她得时刻准备着,一巴掌把一撮白毛拍死,永绝后患! 杨锐去而复返,对二王爷低声道:“王爷,抓到寒笑了。” 二王爷一喜,道:“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杨锐应道:“诺。”言罢,起身离开,甚至都没看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夹蘑菇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继续转圈品尝下去。饭菜入口,却没了滋味。 羽千琼站起身,对二王爷道:“西锦衣卫的人出手不知轻重,属下跟去看看。” 二王爷点头。 羽千琼离开。 唐佳人觉得口中的菜似乎又有了滋味,暗道:都说不求他帮忙了,可……还是要欠大人情啊。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七章:百鬼夜行 秋江滟知道二王爷在后花园设宴款待贵客,却不知道贵客是谁。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在心里合计着,如何能在王府中站稳脚跟,然后将所有人悉数踩在脚下。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信了端木夏的鬼话,连个名分都没计较,就进了王府后院!现在想想,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报复!她一定要报复! 如果……如果她能够给二王爷生个儿子,那么……那么端木夏就得对她毕恭毕敬! 一想到端木夏抱着绿蔻那个贱人寻欢作乐,她就恨不得咬碎银牙。 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到过去,在秋月白的庇护下,做她的秋江滟,虽不是泼天的富贵荣华,却又有谁敢欺辱她?! 口中没有了舌头,令她说话都含糊不清。偶尔控制不住,还会流淌出口水。那样子,真真令人厌弃! 却不知,为何二王爷对自己情有独钟。若非他悉心照料,自己可能都无法挺过来。 只不过,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二王爷越是温柔体贴,她越是杯弓蛇影,怕得要死。唯恐哪一天,二王爷和端木夏一样,翻脸无情。 不过……二王爷与端木夏终究是不同的。二王爷成熟稳重,是真正的金贵人儿。 秋江滟一想到二王爷的柔情款款,心里的痛苦就减缓了三分,对报仇的渴望就燃了六分。 她本是辗转反复睡不着,可不知为何,身体竟渐渐放松下来,片刻之后,已经睡得很沉了。 一位黑衣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秋江滟的床边,眸光森然。 她拉下蒙面黑布,露出清秀的脸庞,正是绿蔻。 她担心**不够劲儿,又取出来两颗药丸,轻轻塞进秋江滟的鼻孔里,等了片刻,取出一根中空的银针,轻轻地刺了秋江滟一下,见她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将中空的银针推入秋江滟的小臂里,将鲜血引入准备好的瓷瓶中。 那瓷瓶有拳头大小,扁扁的,看起来更像行军时随身携带的酒壶。 很快,瓷瓶里的血接满,绿蔻收好作案工具,简单处理了一下秋江滟的伤口,使其看起来更像是蚊虫的叮咬。做好一切后,她悄然离开了秋江滟的房间。路过后花园时,远远地看见那片衣香鬓影的热闹,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眼下的生活,从来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只想守在秋城,守在那个人的身边。结果,一步错,步步错。她再也回不去了。 绿蔻站在树影下,取出装满鲜血的瓷瓶,拔开塞头,一饮而尽。 她喝得痛快,甚至有种解恨的感觉在里面。只是,眼底却泛起了泪花,为回不去的过去,为看不见的未来。 在这个吃人的王府内院,唯有男人的宠爱,才是活下去的唯一资本。而她,到底能不能立足,靠的也是男人。伸手抚了抚小腹,在心里喃喃道:但愿这里有结果,否则……毫无出路。 转身离开,直接回了梧桐苑。 同一时间,羽千琼策马追上杨锐,道:“王爷命我随你同去审问。” 杨锐没想到追来的是王爷的男-宠,而不是想方设法的韵笔姑娘。他略一沉吟,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羽千琼道:“三千。” 杨锐道:“此乃小事,怎么好劳烦三千兄?三千兄不如寻个地方,喝上两杯,等杨某这里有了结果,再派人去请三千兄如何?” 羽千琼道:“王爷托付之事,三千不敢偷懒,还请指挥使大人不要客套,同审便是。” 杨锐只好道:“如此,就请吧。” 二人并驾齐驱,向着大牢奔去。 到了大牢后,杨锐请羽千琼下马,然后来到一间看起来挺舒服的房间,命人端上来几碟小菜和一壶酒水,竟要与其畅饮。 羽千琼心思一转,有了计较,陪着杨锐对饮了几杯后,才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还请尽快审问寒笑,容我回去复命。” 杨锐摇头一笑,道:“莫急。此事真是急不得呀。” 羽千琼站起身,沉着脸问:“指挥使何意?” 杨锐站起身,好脾气地道:“既然三千急了,那咱们就去看看。”心里则是唾了一口,骂道:狐假虎威的贱货!装模作样得紧!也敢到爷这里耀武扬威!不过是卖-屁-股的兔爷罢了! 二人来到大牢,杨锐打发走了其他狱卒,指着血淋淋的一个人道:“这就是逃走的重犯。” 那人浑身是血,已经昏厥。发丝凌乱,糊在脸上,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羽千琼走近,直接道:“泼醒他。” 杨锐却笑道:“万万不能泼呀。” 羽千琼看向杨锐。 杨锐神秘一笑,道:“杨某要留他一身血,钓鱼上勾。” 羽千琼道:“计谋不错,但王爷要的结果,却是不能等。孰轻孰重,你当分得清楚。”言罢,抓起烧得通红的烙铁,直接戳向血人的腹部。 杨锐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烙铁入肉,血人发出痛苦的嘶吼,那声音真是声嘶力竭,充满力量。 杨锐忙道:“错了错了,这是自己人!” 羽千琼收回烙铁,问:“怎么就成了自己人?” 杨锐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道:“所谓钓鱼,得有鱼饵不是。杨某没有抓到寒笑,便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准备钓出寒笑的同党。只要找到寒笑的同党,凭杨某的手段,定会让她知无不言。届时,寒笑落网,王爷要的东西,自然也逃不掉。” 羽千琼微微勾起唇角,扔掉手中烙铁,笑道:“果然好算计。”只可惜,天时地利,却不占人和。谁能想到,王爷的“枕边人”,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呵…… 杨锐道:“先前没和三千兄明言,也是不想你操心这些杂事。” 羽千琼道:“看来,杨指挥使是有心人呐。”眼睛一扫,见周围并无其他人,手一抖,钢刺已经滑落手中,载着寒芒,直接刺向杨锐的腹部。 杨锐是万万没想到,羽千琼会突然动手。 他下意识地向一侧闪躲,却还是慢了,被钢刺直接刺入身体,来个对穿。 杨锐后退,捂着鲜血喷涌的伤口,喝问道:“为何伤我?!” 羽千琼小心了一辈子,又怎会在这里翻船?当即道:“你敢背叛王爷!当死!” 杨锐想要辩解,但羽千琼一心要他性命,以至于他根本没时间解释,只能一边迎战,一边喊道:“来人!” 羽千琼嘲讽道:“叫救命?呵……” 杨锐怒火攻心,与羽千琼对战一起。通过打斗,他第一次正视羽千琼,知道这绝不是一只绣花枕头,而是毒蝎子一只。 正文 第八百四十八章:命在旦夕谁人来救 杨锐的救兵很快围了进来。 杨锐却不敢真让属下伤了羽千琼,怕做实了自己叛主的名头。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背叛了王爷。哎……这真是一笔冤枉账。也不知道那颗光头是怎么想的。 实则,羽千琼这一手,完全是和唐佳人学的。 所谓死不要脸、死不认账、诬陷有理、坑你没商量,大概就是唐佳人为人处世的精华了。学之,受益匪浅。 杨锐道:“将人拿下,不要伤其性命。” 羽千琼一听这话,在心里发出一声嗤笑,扬声道:“假惺惺!”动作不停,直接冲入人群,用手中钢刺,冲杀了出去。 杨锐见此,直觉不妙,心中暗道:万万不能让人走了!二王爷生性多疑,此事解释起来定然麻烦。他喊道:“把人留下!” 大牢重地,自然有弓箭手。 当即有五六人弯弓射箭,袭向羽千琼。 羽千琼闪躲的时候,避开了要害,却还是挨了一箭,由后背刺入左胸。他顶着冷箭,逃出大牢,策马狂奔而去。 杨锐见此就是一愣,恨恨地一跺脚,心道:完了。 若是能将人射杀,话语权便在自己这里。可以将三千的死,挂在寒笑等人的身上。可如今,将人放跑不说,还射了一箭,就算他能解释,二王爷也未必全信呐。毕竟,与枕边人相比,他只是一把刀。 哎…… 杨锐想要去追,最起码要跟去王府解释,结果……血流太多,又怒火攻心,竟是身子一颤,昏厥了过去。 羽千琼跑回王府中,也因失血过多,直接倒在了大门口。 二王爷得到消息,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竟是赤脚就往外跑,连鞋子都顾不得穿。 小厮闻声抱着鞋子,虎行抱着外袍追上去,这才把衣服鞋子穿戴整齐。 唐佳人暂住在战苍穹的院子里,却一直惦记着羽千琼,听到动静,立刻就要往外跑。 战苍穹推开窗,看着唐佳人就像一只养不熟的猫,一溜烟就到了隔壁院子,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说要月黑风高谈一谈的,什么时候才能不见月亮呢? 第一次,第一门客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二王爷亲自坐镇,盯着步让行,吩咐道:“把箭拔出,把人救活,否则……你人头落地。” 步让行擦了擦额头的汗,一叠声地应道:“诺诺诺……” 唐佳人默默地站在一边,视线落在羽千琼的身上,心沉得要命。 羽千琼的面色惨白,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一只箭,紧紧贴着他的心脏,差点儿贯穿他的胸腔,大片的血湿透了他的衣襟,在那纹有曼珠沙华的身体上肆无忌惮地流淌。若非他的胸口仍旧起伏着,很难看出他还活着。 唐佳人的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儿掉落下来。唯有强忍着,才不至于将情绪暴露。 步让行摸索了半天后,终是道:“启禀王爷,这箭头就在心脏旁边,小人这……这稍有不慎,就……就……”噗通一声跪下,“为了这位大人的性命无忧,请王爷另请高明吧。” 二王爷的脸色瞬间变得黑沉沉的,就像黑云压顶。 二王爷一脚踹在步让行的肩膀上,骂道:“废物!” 步让行将自己缩成鹌鹑,不敢动一下。 二王爷道:“去请太医。”微微一顿,改口道,“去岐黄馆,请最好的名医过来。速去!”太医院的人,只求无过,做事太过温吞,唯恐失了救人的先机。 赵胜武应了一声,立刻派人策马狂奔而去。 听见岐黄馆三个字,唐佳人的眸子轻轻颤了一下。她真的真的很想见刁刁,却又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见他。她不想他再卷入自己的事情当中,她已经受不了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她想,刁刁不会来的。 二王爷不晓得刁刁还活着,否则一定会直接命人去请他。那么,来的人,可能是谁?无论是谁,都与自己无关。冷静,沉着,不能因为羽千琼的命悬一线而慌张。无论何时,她都愿意给他血,让他续命。 时间不长,等待却是漫长的,简直犹如烈火烹调人心。 战苍穹悄然出现在唐佳人的身后,单手抚上她的腰肢,看起来十分轻浮不自重,实则却给了唐佳人有力的支撑。 原本,唐佳人最是厌恶战苍穹的大手掌,有事儿没事儿地往她身上招呼,可这会儿,那温度竟让她觉得安心。就好像,这场仗,她虽是指挥的将军,可身后却有各种支援,令她有力量打完这场仗。 战苍穹明知顾问道:“三千兄这是去了哪儿,怎落得性命堪忧?” 二王爷的眸光骤然一冷,手指攥成了拳头。 战苍穹轻轻一叹,不再言语。 这时,赵胜武派去的人回来了。随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辆马车。 王府拆了门槛,直接让人将马车赶到了院子门口。 屋里,唐佳人听见了动静,就要抬头张望,却被战苍穹压捏了捏腰肢,这才想起来,自己不应比一般高手还耳聪目明,于是继续垂眸不动,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声音。 她猜,刁刁不会来。可万一,他来了呢? 心跳一下下加快,险些蹦出喉咙。 赵胜武推开房门,道:“王爷,人来了。” 唐佳人立刻转头望去,但见一位药童走在前面,为大夫引路。 而那大夫,正是穿着长袍的黄莲。 唐佳人的心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扑腾了几下,泛起名叫怅然若失的感伤。 没来也好。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龙潭虎穴不为过。等她处理完手头之事,就去寻刁刁。她保证,一定第一时间去寻他。 唐佳人收回目光,开始给自己吃心宽丸。 黄莲的视线在周围几个人的身上一扫而过,波澜不惊地给二王爷请了安后,快步来到床边,仔细检查了一下羽千琼的伤势,对二王爷道:“这箭的位置太刁钻,稍有不慎,就会勾坏心脏。届时,药石无救。” 二王爷的脸又沉了三分,道:“若是简单,何须请你们岐黄馆?!你们若无办法,本王就拆了你们的招牌!” 有人道:“何须大动干戈?我来看看。” 正文 第八百四十九章:刁刁下手极狠 一拢淡青色的长袍,一顶白色的幕篱,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药仙,踏浪而来。 他直接取下幕篱,露出那头柔顺的过耳短发,以及那张纯净无暇的脸庞。 若山外有天,天外有仙,定是这般超凡脱俗的模样。 然,他那左眼角下却有颗红色泪痣,好似宝石,闪烁着乱人心智的光泽。 到底是妖是仙? 既陷入这万丈红尘中,谁又能说得清?辨得明? 唐佳人望着公羊刁刁,眼圈渐渐红了,眼睛却一眨不眨,生怕他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假象,会被眼底的泪水冲刷得无影无踪。所以,不能落泪,定要看清楚他是谁。 公羊刁刁却像个尽职尽责的大夫,对所有人都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床边,取代了黄莲的位置,捏了捏脉搏,又摸了摸伤口,当即立断道:“准备干净的布,耽误不得,即刻拔出。” 二王爷尚没有从公羊刁刁又活过来的惊讶中回过神,听他此言,立刻附和道:“快拿干净的布来。” 公羊刁刁伸出双手,黄莲亲自为他将袖子挽上去,露出两只纤细的手臂,看着都让人心疼。 唐佳人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紧紧闭上嘴巴。这个时候,不是她逞能的时候。唯有闭上嘴巴,不能感情用事。一切,待公羊刁刁救了羽千琼再说。 只要那个人还活着,知道他还安好,就已经很感谢这个喜欢愚弄人的凡间了。 二王爷也是看过拔箭的,见公羊刁刁已经用手攥住了箭尾,忍不住道:“且慢。据本王所知,若冷箭透体而出还好些。若不是,就要用刀割开皮肉,方便取出尖头。” 公羊刁刁干脆利索地道:“西锦衣卫的箭,带有毛刺,只能进,不能退。然,此时此刻,若进,便要刺穿他的心脏。若退,只能痛不欲生。王爷自己选择。” 一长串的话,说得干净利索,毫无半点结巴的迹象。 唐佳人不晓得,这是因为自己就站在他身边,还是因为其它原因。毕竟,在百娆阁时,他扮成青衣小厮,说话就挺顺溜的。 不过,见黄莲的表情毫无异样,显然公羊刁刁的口吃已经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唐佳人为公羊刁刁而开心,觉得可以为此豪饮几杯。当然,前提是,羽千琼无事。否则……她如何心安? 二王爷被公羊刁刁怼得无话可说,只得从椅子上站起身,道:“还请神医仔细些,不要伤了他的根本。” 公羊刁刁问:“可还有话交代?” 二王爷的双腿一抖,又坐回到椅子上去,望向公羊刁刁的目光,竟有些茫然。半晌,他问:“当真如此凶险?” 公羊刁刁道:“若无话说,我动手了。” 二王爷刚要喊停,就见公羊刁刁一把将冷箭拔出,动作快得就像拔萝卜。不不不,拔萝卜也比这麻烦些,最起码要先把土向四周推开些。 “啊……”巨大的痛苦,令羽千琼弹起身子,大吼一声,却又重重跌回床上,继续陷入昏迷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血从他的伤口处喷薄而出,被公羊刁刁用一叠白布堵了回去。 别说唐佳人了,在场的哪一位不是看得目瞪口呆啊。 这……这这……这是救人啊?还是乘机报复呀? 知道大夫下手又稳又准,却不知道,原来还得加上一个又狠又毒。 唐佳人心惊胆颤,侧头看了战苍穹一眼。 战苍穹竟然明白了那一眼的含义,顿时心花怒放,且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儿照顾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能落到公羊刁刁的手上。 黄莲忙上前,压住羽千琼的伤口,不让血快速喷涌。 二王爷噌地站起身,用紧张的声音问:“如何?” 公羊刁刁将西锦衣卫的毒辣长箭往桌子上一扔,发出嘭地一声,回道:“一脚出了鬼门关。” 二王爷坐回到椅子上,拿起箭羽,看了看箭尾上的西锦二字,眸子就是一缩。 公羊刁刁继续道:“另一只脚能不能守得回,就看他造化了。” 唐佳人慢慢嘘了一口气,决定等会儿乘人不备,就给羽千琼喂些血。都说人参能吊命,她这棵行走的人参姑娘,也到了出手救助世人的伟大时候了。嗯,给羽千琼血,她甘愿呢。 二王爷放下箭,问:“需要什么药,尽管开出来,本王的库里若是没有,立刻去宫里求。” 唐佳人颇为诧异地扫了二王爷一眼,见他不像作伪,看来是真的关心羽千琼。可是,她又实在想不明白,既然二王爷对羽千琼是真心的好,为何总对他拳打脚踢?看起来,就像恨他不死一般。总结来看,就是一撮白毛有病! 公羊刁刁将根本没沾一滴血的双手放入清澈见底的铜盆里,在水中轻而仔细地揉搓着。水中倒映着他的眉眼,有着别样的神采,与往日绝不相同。 待他洗干净手,这才在小药童服侍下,将双手擦拭干净,取出银针,封住羽千琼的几大要穴,减慢血流的速度。 唐佳人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多心。否则,她怎么会觉得,公羊刁刁在拿羽千琼出气呢?洗手什么时候洗不行,为何不先给羽千琼止血? 嗯,可能是她不懂,止血也需要个间隔时间段? 唐佳人扫了步让行一眼,想等会儿问问他。 可步让行从战苍穹出现在屋里后,就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这会儿已经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充当摆设呢。 唐佳人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羽千琼,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之色。所幸,二王爷此刻也是忧心忡忡,倒也没注意这些人的异样。 是啊,怎会没有异样,若静下心来细看,就会发现,公羊刁刁已经用粗壮的银针取代了纤细的银针。一根接着一根地戳到羽千琼的身体里,虽看似精准无比,却带着一股子心狠手辣的劲儿。 战苍穹看着纳闷,总觉得公羊刁刁对羽千琼的态度有些不同。此刻,若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公羊刁刁那么扎,倒也不为过。难道说,公羊刁刁晓得羽千琼和唐佳人的关系?乘机报复? 战苍穹打了个冷战,再次暗自发誓:定要强身壮体,不能生病,不能落在公羊刁刁的手里。 黄莲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担心他真把人给戳死了,于是对唐佳人道:“公子施针,最是耗神。你拧个帕子,给公子擦擦汗。务必轻柔。” 唐佳人的睫毛轻轻一颤,应道:“诺。” 公羊刁刁的针下得有些深,羽千琼发出一声闷哼:“呜……” 正文 第八百五十章:粗针嗖嗖嗖…… 羽千琼趴在床上人事不知,公羊刁刁坐在床边为其针灸,唐佳人举着帕子准备为公羊刁刁擦拭汗珠,战苍穹斜倚在床尾看着三人,二王爷对赵胜武耳语几句,步让行继续充当不起眼的摆设,黄莲斟酌着写好药方,只等着公羊刁刁施针完毕给他过目。 唐佳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望着公羊刁刁,便用眼睛一寸寸确定他是否安好。她发现,刁刁的脖子上有大片浅淡的疤痕,且小臂上也有。 唐佳人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这些疤痕,都源于她之手。若是她再仔细些,也不会将刁刁打昏在百娆阁里,任他被火烧成这般模样。一定很痛。 唐佳人很想用手轻轻触碰公羊刁刁的伤疤,用鲜血抹平那些狰狞的褶皱,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装作不认识,用帕子擦拭掉他额头细密的汗珠。 唐佳人的触碰,令公羊刁刁的身体微僵,下手就失了分寸,令羽千琼的身体抽搐起来。 唐佳人立刻收回手,二王爷当即站起身,大步走到床边,问:“怎么了?” 公羊刁刁倒是十分镇定,拔出插错了的银针,照着羽千琼的后腰就刺了进去。 羽千琼不再抽搐,四肢瘫软在床上,继续陷入到昏迷之中。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不敢再给公羊刁刁擦汗,生怕羽千琼被公羊刁刁折腾死。哦哦,不,不是,是一不小心扎死。 二王爷的眉头皱起,却没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懂岐黄之术,不晓得公羊刁刁的手法有没有问题。若因胡乱干涉,影响了治疗,反倒得不偿失。 公羊刁刁又接连施了几针后,嘘了一口气,站起身。 黄莲立刻凑上去,将写好的药方给公羊刁刁过目,口中询问道:“公子,您看可有不妥之处?” 实则,黄莲的医术已经十分了得,但在公羊刁刁面前,他却不敢托大。 公羊刁刁一眼扫过,道:“把曼陀罗去了,换成田七。” 步让行终是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公羊刁刁一眼。 黄莲点了点头,道:“曼陀罗虽能止痛,但患者唯有痛了,才能恢复得更快一些。换成田七,其康复的效果会更好些。”将药单给了二王爷,“王爷请过目。如果没有问题,尽快抓药才好。” 二王爷也不懂这些,干脆将药单给了步让行,道:“你去抓药。” 步让行接过药单,应道:“诺。”看向小药童,小声道,“我那有些简单的药材,小童可帮我抓些否?我去库房,寻些贵重的药材。两边一起,动作能快些。” 小药童看向黄莲,黄莲点了点头,小药童便和步让行跑了出去。 片刻后,二人将药材准备妥当,便在院子里熬制起来。 屋里,二王爷问:“他何时能醒?” 公羊刁刁回道:“过了今晚,明天能行。” 二王爷刚要松口气,就听公羊刁刁继续道:“过不了今晚,明天直接准备后事。” 二王爷一口气差点儿背过去。喘了两口后,道:“听闻神医落入冰河中渺无音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 公羊刁刁冷冷地道:“没到日子,阎王不收。” 二王爷被怼,顿觉无语。如今他寻到了与摩莲圣果相融合的女子,却失了权叔,心中正惶恐不安时,公羊刁刁却出现了,这无疑给他开了一扇敞亮的天窗。所以,即便公羊刁刁再无礼,他也得将其奉若上宾。再者,羽千琼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还需要公羊刁刁施展所长。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能得罪了公羊刁刁。 二王爷不算困难地挤出一个亲切的笑脸,道:“得知神医健在,便是大家的福份呐。天色不早了,本王给神医安排一处院子,方便就近查看病情。” 公羊刁刁从踏出岐黄馆的大门开始,就知道回不去了。他也不扭捏,干脆道:“我今天就在这里过夜,把被褥给我铺厚些。” 二王爷心中一喜,吩咐道:“来人呐,搬过来一个床,再把被褥铺厚些。” 二王爷一声令下,自然有人忙碌起来。没用上两盏茶的功夫,就把隔间收拾得像模像样。不但把床摆好,把床品铺好,且还挂着帷幔,熏了驱蚊的香。至于一应用具,倒也置办了个大概。 二王爷虽有心陪着,但还要早朝,不好顶着黑眼圈去和太子斗智斗勇。在赵胜武的提醒下,他点了点头,又客套了两句,就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刚走了没两步,想起韵笔,又回头望过去。 此时此刻,唐佳人正凝神望着羽千琼。 战苍穹见二王爷看向唐佳人,生怕他把人叫走,于是一把揽过韵笔的腰肢,打个哈欠道:“走,服侍本宫主睡觉去。” 二王爷从韵笔的身上转开目光,看向公羊刁刁。他觉得奇怪,公羊刁刁从进门后,就没看韵笔一眼。实际上,韵笔和唐佳人确实有七分相似之处的。否则,战苍穹也不会死皮烂脸地和自己要她。 公羊刁刁坐在椅子上,迎向二王爷的目光,问:“有事?” 战苍穹揽着唐佳人从二王爷的身边走过,看样子是要回去休息了。 二王爷道:“战宫主,听闻你与神医是故交,怎不打个招呼便走?从今天后,你们二人都在本王这云客轩住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要和和气气才好。”实则,他才不希望属下一团和气呢。最好的属下,就应当像羽千琼那般,形单影只,和谁都保持距离,唯对自己忠心耿耿。当然,他不介意拿捏住属下的软肋,威胁他们为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战苍穹停下脚步,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道:“战某在武林中名声不好,素来杀人如麻,怎敢和妙手回春的神医称兄道弟?” 公羊刁刁尖酸地道:“王爷说笑。故人也分怎么一个故法。有人是知心好友,有人是生死之仇。王爷还是别管此等闲事,免得沾染一身晦气。”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一章:谁是谁的药 见战苍穹和公羊刁刁果然如同传说中那般势不两立,二王爷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微微皱眉,看似苦口婆心地说了句:“冤冤相报何时了?算了,本王也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如何,但是有一条,在王府中,谁也不许大动干戈。” 战苍穹呵呵一笑,道:“王爷放心,战某不会和一个弱不禁风之人计较。” 公羊刁刁用食指揉了揉自己眼角的红色泪痣,没搭话。 唐佳人垂眸而立,当自己是个摆设,心里却已经骂出了花样。 二王爷扫了眼唐佳人,道:“韵笔,你留下照顾他。” 战苍穹立刻道:“不行。没这宝贝疙瘩,战某如何安睡?” 这话说得太过暧昧,唐佳人真想给他有力的一击,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二王爷促狭地一笑,道:“战宫主不知,他这院子从来不让奴才们进来服侍,留下韵笔,也是怕他醒来后着恼,无人可安抚。即便他不喜人打扰,韵笔和他好歹有些师徒情分,倒也不至于太过苛责。” 战苍穹打趣道:“王爷对三千兄倒是真上心了。得,既然王爷发话了,战某就忍痛割爱了。”说着话,在唐佳人的腰身上摸了一把,这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开,那样子简直轻浮得不得了。 唐佳人红着脸,瞪了战苍穹一眼。 战苍穹颇得趣味儿,哈哈一笑,这才离开。 公羊刁刁直接开口道:“让她出去。” 二王爷面露不解之色,问:“怎么,她伺候得不好?” 公羊刁刁冷冷地道:“一个赝品也敢在我眼前晃?!没得脏了我的眼。” 二王爷这才明白,为何公羊刁刁不看韵笔。原来,不是没看见,而是扫了一眼后,不想再看第二眼。自己得到消息说,公羊刁刁对唐佳人用情至深,如此看来,竟是真的。也许,唯有真心一片,才容不得一点儿虚假。 这样一来,二王爷反倒放了心。 他道:“等会儿神医休息,就让她在旁守着,倒也不用看她那张脸。”看向唐佳人,“门外侯着去。” 唐佳人应道:“诺。”迈着小步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看小药童和步让行在石桌上煎药。她干脆也坐在石凳上,随手夺过小药童手中的扇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炉火。 二王爷留下四名护卫守在院门口,命他们有个风吹草动便第一时间向自己禀告,然后与赵胜武一同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命人叫来端木夏,询问道:“你觉得,那摩莲圣果可催熟了?” 端木夏回道:“依孩儿看,已经熟了七八分。” 二王爷挑眉:“哦?” 端木夏道:“秋江滟被孩儿那般对待,常人想要恢复,必得十天半月之久,可她身上的伤,竟好得七七八八。唯有舌头,虽没有生长出来,但伤口恢复得极好。上次父王说,需要摩莲圣果的血肉,必须是她自愿给予,方能有用。可孩儿以己度人想了想,若非至亲至爱,谁会甘心割肉放血给别人?于是,孩儿暗示绿蔻,让她趁秋江滟不备,使其沉睡,然后试饮其血。”眼瞧着二王爷的眉毛皱起,端木夏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哦,对了,孩儿还有一事要回禀父王。那绿蔻应该是吃过唐佳人的血肉,已经被反噬了。她后背上有块烫伤,原本不大,如今那伤口却变大三倍有余,极其恐怖。” 二王爷的眉头打开,眸子沉了沉,思忖片刻,道:“你做得极好。那秋江滟十分自私,想让她主动献出血肉,怕是不易。若她表面上主动献出,心里却十分不愿,你我二人喝下其血肉,反倒后患无穷。阿权在世时说过,献出血肉之人,必须是自愿的,否则血肉里含有怨恨之气,便会反噬。可他却没说过,若那人在睡梦中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血肉,是否还会反噬。毕竟,那人陷入昏迷,都不知身在何处,又如何能产生怨恨之气?!你好生观察,若那绿蔻有所好转,立刻来禀。” 端木夏应道:“父王放心,儿一定盯紧了。” 二王爷挥退端木夏,休息了。 另一边,唐佳人单手撑头,一手摇扇,竟昏昏欲睡了起来。 说来也怪,她明明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公羊刁刁,可当她坐在石凳上,嗅着空气中漂浮起的药香,竟难得的心安。 一切担忧、慌张、惆怅、痛苦都随着药香袅娜而上,最后消失在广阔无垠的夜色中。 这时,唐佳人甚至想:若是休休和小雪花也来到王府就好了。我们一大家子的人,就吃一撮白毛的,用一撮白毛的,最后还祸害得一撮白毛满头变白毛,从此改名叫一头白毛寻黑毛。 真是想想就开心。 唐佳人打个哈欠,竟咧嘴笑了。 步让行道:“喂,你可别睡啊,小心一头磕药壶上去。” 唐佳人晃了晃头,道:“也是,磕碎了药壶,还得重熬。大热的天,挺难为人的。” 步让行的嘴角抽了抽,问:“还用我吗?不用回去睡觉了。” 唐佳人挥了挥手,打发掉步让行,而后又开始对着药壶打瞌睡。 突然,她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惊醒了。 她想到,公羊刁刁是怎么祸害……哦,不,是怎么救治羽千琼的。生怕自己不在,神医大人的手法又精进狠辣许多,生生“救治”没羽千琼的一条小命。 唐佳人立刻站起身,掀开药壶,往里望了望,见熬制得差不多了,便用厚布垫着倒出一碗药,留下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小药童,捧着药碗与黄莲擦肩而过,快步走进羽千琼的房间。 屋里烛火熄灭了八根,仅剩下四盏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唐佳人探头一瞧,竟没有看见公羊刁刁,不知为何,心中竟是一松。 她又往左右一看,也没瞧见什么偷窥之人,便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偷偷从腰间摸出一根针,就要刺破手指,给羽千琼喂血…… 正文 第八百五十二章:啃嘴巴 公羊刁刁突然出现在门口,开口道:“你敢?!” 唐佳人做贼心虚……哦,不对,是要隐藏实力,她本想低调救人,不想被公羊刁刁发现,吓得手一抖,直接戳破了手指。她立刻把针拔出,收回到腰包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公羊刁刁。 唐佳人的眼神很纯洁,表情很无辜,却气得公羊刁刁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 他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唐佳人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她狠狠地扯到自己面前,咬牙低语道:“你若是敢给他喂血,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唐佳人举起食指,拇指肚上顶着一颗红艳艳的血珠,看起来就像人参上的红果,既艳丽饱满,又诱人夺而食之。她将受伤的手指送到公羊刁刁嘴边,瞪着圆滚滚的剔透猫眼,就像诱哄小孩子一般,轻声道:“刁刁,你吃。” 那不是普通的血,是与摩莲圣果相融合后的血。即便还差最后一步,却仍旧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她不知道她的每一滴血何其珍贵,她却不应当忘了,每一次融合要多么痛苦。 公羊刁刁的喉咙滚动一下,眼中划过疯狂的色彩,转而却一把拍开唐佳人的手,且随之放开了她的衣领,呵道:“拿开!” 唐佳人被打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手。 公羊刁刁冷着脸,坐在椅子上。 唐佳人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偷偷用眼睛瞥着公羊刁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觉得公羊刁刁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以往,他虽尖酸了一些,但却没有这种凌厉的气势,让她都不敢靠近他。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没有凑过来,心里莫名烦躁起来,眼中划过一丝戾气,被他生生忍下。 两个人僵持着,彼此之间产生了一些看不见的距离,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半晌,唐佳人走向公羊刁刁,公羊刁刁看似连个眼神都欠奉,实则却是悄然坐直了身体。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唐佳人竟然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开始吹滚烫的汤药碗。 公羊刁刁觉得胸口一阵针扎似的痛,藏在衣袖下的手指都颤抖了起来,一扬手,就要打碎药碗。 不想,唐佳人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而后慢慢挽起了他的衣袖,用手指去抚摸他的伤疤,柔声问:“很疼是不是?” 公羊刁刁垂眸不语。 唐佳人攥着公羊刁刁的手,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蹲下,仰望着他的脸,道:“是我害了你,我都知道的……” 公羊刁刁垂眸看着唐佳人,道:“不,你不知道。” 唐佳人固执地道:“怎么不知道?在百娆阁里,你扮成青衣小厮,却被我打昏,我……呜……” 公羊刁刁突然扑向唐佳人,直接吻住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唐佳人的双腿一软,便被公羊刁刁按到了地上。 唐佳人下意识地扑腾了两下,却被公羊刁刁直接咬住了下嘴唇,连哼唧都不敢了。 公羊刁刁的牙齿和他的为人一般,最是锐锋尖利。他就咬着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她。若她敢躲,他就咬穿她的嘴巴! 唐佳人觉得,公羊刁刁就像一只满身刺儿的小野兽,既想钻入她的怀里撒娇,又想令她屈服害怕。这个样子,反倒令她熟悉而心安。 唐佳人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好似暖暖的溪流,荡漾进公羊刁刁的心里,抚平了他竖起来的刺儿。 公羊刁刁松开了唐佳人的嘴唇,却没有放过她的嘴巴。 他亲她,用力的亲她。 唐佳人不但尝到了公羊刁刁的唾液,还尝到了他的眼泪。许是被公羊刁刁感染,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到最后,两个人干脆抱在一起哭。 黄莲走进屋里,看见这番景象,又默默退了出去。 公羊刁刁从地上站起身,拉起唐佳人,紧紧地抱入怀中,道:“从今后,无论我是生是死,你都要好好儿活着。就像这次,我死中得活,你若尸沉冰河,岂不是让我再死一次?!”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点头道:“晓得了,我以后不会冒虎气了。只要我活着,你就一定能活着。”举起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的模样都变了。”用脸蹭了蹭公羊刁刁的脸,小声耳语道,“我和摩莲圣果融合了。以后,我就是行走的人参姑娘。你的伤痛,我都能治愈。刁刁,我愿意给你血,让你好好儿的。” 公羊刁刁的眸子轻轻颤动,终是闭上眼,抱紧了唐佳人,道:“你就是个傻的。” 唐佳人不解,问:“哪里傻了?我不知道多精明。” 公羊刁刁突然有些恼火,放开唐佳人,指着羽千琼压低声音怒道:“你不傻?!你不傻你给他血?!” 唐佳人一时语顿。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她和羽千琼之间早已非同一般的关系,却聪明地选择隐瞒某一段真实历史,思忖着解释道:“他……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嘛。” 公羊刁刁被气笑了,道:“你若是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便给他血,那我现在明明确确的告诉你,没必要。” 唐佳人抿了抿唇,固执地道:“怎么就没必要了?他弄成这样,是为了救我。知恩图报,没有毛病呀。” 公羊刁刁的脸一沉,问道:“你是非要救他不可?” 唐佳人心里一突突,小心翼翼地望着公羊刁刁,轻声问:“你不想救他呀?”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的眼睛,反问道:“若我点头,你是不是可以不管他的死活?” 唐佳人觉得,这样咄咄逼人的公羊刁刁令她很有压力呀。唐佳人没怎么哄过人。与唐不休的相处中,只要她抱住他,他就能消气。不知道这么对付公羊刁刁能不能有用。总要一试的。 唐佳人伸出手,抱住公羊刁刁,还轻轻地晃了晃。 公羊刁刁那满身戾气就这么被摇散了。 唐佳人感觉到公羊刁刁的态度软化了许多,心中一喜,暗道:果然,以后行走江湖的杀手锏应该换成抱一抱摇一摇!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三章:抱紧你 公羊刁刁明知道唐佳人在为羽千琼求情,可还是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终是退让一步,道:“你不能给他血……” 唐佳人放开公羊刁刁,心里有几分不高兴,暗道:我自己的血,我爱给谁给谁,你管那么宽干什么?我不但要给他,还要给你。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不看自己,便知她心里不悦,有自己的坚持,只得继续道:“我会尽力救他。” 唐佳人心头一喜,瞬间眉开眼笑。 公羊刁刁沉着脸,正色道:“我没开玩笑。你且记着,你不能给他血,否则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唐佳人不解,问:“他救了你一命,你为何不许我救他?” 公羊刁刁冷笑一声,道:“他和你说,他跳下冰河救了我一命是吧?可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救过他多少次命?他知我一心寻你,明知道你就在百娆阁中,却刻意隐瞒,不对我言明。你与他同行,住进枫香客栈天字**房时,我和唐不休、秋月白就分别住在四、五、六号房里,他可曾告诉你,他碰见了我们?!” 唐佳人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出戏。她问道:“你说的枫香客栈,当时二号房住的是一对男女,后来死了。三号房,住的就是杀手韵笔,后来……也死了。”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正是。” 唐佳人看向昏迷不醒的羽千琼,心中滋味混杂啊。他曾扬言要帮她寻公羊刁刁,可……转来转去,却带着她兜圈子,刻意避开了公羊刁刁。也许,他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动了歪心思。可是……她当时那么急切地想要寻到公羊刁刁,却被他带入迷阵之中,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手前行。若非那般信任他,自己又怎会在一次次的依赖中,走到学习魅术那一步。从而,错失了和休休、刁刁、小雪花的见面;从而,走进了一个进退两难的情感漩涡中,无法自拔。 是他,骗了他,魅惑了她…… 信任是一只碗,被打破后即便能弥补如新,可裂痕尤在,难以视而不见。每当你想用这只碗时,就会怀疑,它会不会渗水;每当你捧着这只碗时,再也不会欣赏碗上绘出的美丽花纹,而是下意识地寻找那条裂缝在哪儿。人有病,总盯着伤疤,生怕它再裂开。这是病,得治。然,此事却无法拜托大夫之手,只能靠自己抚平。 唐佳人觉得,她应该听羽千琼的解释,可那人到底能不能醒过来却是个未知。若让他带着自己的满腹疑问去了地下,谁又能解她心疑? 唐佳人从羽千琼的身上收回目光,道:“好好儿治疗他。我有话要问。” 公羊刁刁道:“我说的话,你记在心里。等遇见唐不休和秋月白,你一问便知。你不要问他,他最会哄人,且善于装可怜。” 唐佳人苦涩地一笑,道:“你倒是了解他。” 公羊刁刁道:“我还晓得,他一直嫉妒我。我生来便是主子,他却只能成为奴才。他定要抢我的宝贝,才能平衡心中的不满。”用手捧住唐佳人的脸,“你不会被他抢走,对不对?”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我又不是物件,不是谁抢走就是谁的。” 这时,羽千琼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声。 公羊刁刁放开唐佳人,向着羽千琼走去。 唐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心中暗道:刁刁,他不是抢了你的宝贝,而是……虎口夺食了。 公羊刁刁伸出手,开始转动那些银针,口中道:“果然是条贱命,这样都不死。” 唐佳人微微皱眉,觉得公羊刁刁这话说得有些难听。尽管她对羽千琼的做法不满意,也心存芥蒂,但她却不认为,羽千琼是条贱命。人固然分三六九等,那是因为命运不同,但只要认真努力活着,就是一条拼搏向上的顽强命。 这话,她现在不好说。毕竟,羽千琼确确实实骗了公羊刁刁和自己。且,羽千琼的命就在公羊刁刁的手上。人的身体那么多穴道,戳哪儿活,戳哪儿死,她只知道个大概,绝对没有公羊刁刁精通。若公羊刁刁心中不悦,一针下去,羽千琼真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可以理解公羊刁刁的愤怒,却不能支持他实施报复。 哎……好心烦。 公羊刁刁拔掉了羽千琼身上的针,直接将一粒黑色的药丸戳进他的伤口里去。说实话,唐佳人看着都觉得疼。 羽千琼哼唧了两声,却没有醒过来。 公羊刁刁做完这一切后,问唐佳人:“我救他一命,算不算以德报怨?” 唐佳人立刻点头,赞道:“慈悲为怀、悬壶济世啊!” 公羊刁刁笑了笑,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从唐佳人的身边走过,再次将手伸入铜盆里,开始清洗双手。 唐佳人愣了愣,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道:“他冰河中救我一命,我今日救他一命。它日,他是死是活,与我再无关系。” 唐佳人微微皱眉,喊了声:“刁刁……” 公羊刁刁突然扭头看向唐佳人,道:“你难道不知道,你越是请求,我越是想要他死!” 唐佳人被公羊刁刁眼中的狠戾吓到,没敢再言语。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脸色不对,才惊觉自己太凶了。他擦干净双手,伸手抱住唐佳人,用食指揉了揉左眼角的红色泪痣,幽幽道:“别怕我。我还是原来的我,只不过经历了这些,心性有些不稳,唯恐再次失去。”噗嗤一笑,“你说,我像不像一条护着骨头的狗?” 唐佳人紧绷的心慢慢松散下来,回抱住公羊刁刁,拍了拍他的后腰,打趣道:“那我就是那根狗骨头喽?” 公羊刁刁笑道:“是呀,狗骨头。”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刁刁,过去的事,不可能直接翻页,让它过去。但是,若过去的事,对自己而言是一种折磨,那为什么不选择性忘记,让自己继续快活?羽千琼不对,战苍穹不好,我们在心里有杆秤就好,却不要因为他们的错,让自己也变得愤怒暴躁,好不好?” 公羊刁刁抱紧唐佳人,半晌,才回了一个字:“好。” 唐佳人开心地笑道:“你不结巴了。” 公羊刁刁道:“是啊,不结巴了,反倒有些不习惯。” 唐佳人:“嘿嘿……” 正文 第八百五十四章:渊源颇深呐 鸿影阁。 秋江滟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就像病了一样。她坐起身,穿上鞋子,来到镜子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觉得没什么异样,只是苍白了一些。洗漱时,却在小臂上发现一个红肿的小伤口。她以为是蚊虫叮咬的,立刻命人多取些驱蚊的香片回来,生怕那蚊子叮她脸上。 梧桐阁。 绿蔻脱下小衣,将后背对准铜镜,扭着身子去看后背上的伤。 可喜可贺的是,那些伤没再像往日一般快速继续扩散。 绿蔻松了一口气,又开始琢磨起秋江滟的血肉。若她能多食一些,身后那恶心人的伤,岂不是能恢复如初? 原本她还羡慕秋江滟服下摩莲圣果后变得如此不凡,可现在看来,秋江滟就是一块活肉,能帮人医治百病。端木夏曾那般宠爱她,如今却弃如敝履,还不是她自己不讨喜,仗着自己服用过摩莲圣果,就踩着端木夏胡闹。而今,二王爷虽宠她,但保不准有着什么无法告人的心思。 端木夏直接推门而入,吓得绿蔻忙穿上小衣。端木夏手中拿着一个药膏,温文尔雅地笑道:“为你求了父王,得了一盒生肌膏。你擦些试试,看看是否有效。” 绿蔻心中一甜,温柔地道:“多谢公子。”伸出手,去接生肌膏。 端木夏并没有給她生肌膏,而是道:“来,我帮你擦。” 绿蔻略一思忖,脱下了小衣,道:“许是步让行的药有了作用,这伤没再扩散。” 端木夏的眼睛一亮,道:“如此甚好。” 绿蔻穿上小衣,道:“公子还是把生肌膏给奴婢吧。奴婢自己涂抹即可,不想脏了公子的手。” 端木夏倒也不执着,将生肌膏给了绿蔻,又提起她的下巴,道:“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这后院里空空如也,膝下也没个热闹。若能得个一儿半女,我定宠你成宝。” 绿蔻羞涩地一笑,道:“奴婢也急着呢。若奴婢有幸为公子生个一儿半女,梦里都会笑醒的。” 端木夏哈哈一笑,显然心情不错。他陪着绿蔻吃完早膳,才声称有事,离开了梧桐阁。 绿蔻拿出了昨晚用来接血的小瓷瓶,看了看,果断将其扔掉,又找出一个有其五倍大的瓷瓶,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满意地笑了。 云客轩的第二个院子里,黄如意抻长了脖子望着第一个院子里的动静。 方黑子道:“你看啥呢?” 黄如意回头瞪了方黑子一眼,道:“我就是想看看,宫主在看啥。” 但见,战苍穹坐在石凳上,手里端着粥碗,脖子却抻的老长,正眺望着隔壁院子里的动静。 自从昨晚回来,他就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恨不得立刻屁颠颠地跑到隔壁院子里去。为何?他的心肝宝贝丢了。若不能将其揽回怀中,很容易被人拐走吃掉。 然,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生怕给唐佳人招来麻烦。 忍呀忍啊,好不容易天亮了,那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他,是不是还喘气呢! 战苍穹放下饭碗,站起身,来到黄如意身后,问道:“看什么呢?” 黄如意收回脖子,陪着笑脸道:“没看什么,就随便望望。” 战苍穹道:“只一墙之隔,直接过去便是。怎么,是跳不过栅栏还是跑不动步?” 黄如意揣测了一下宫主大人的意思,道:“那……属下过去看看?” 战苍穹道:“你看?你能看明白个什么?!” 黄如意道:“那就……不看了?” 战苍穹一转身,向外走去,道:“本宫过去看看。” 黄如意看向方黑子,道:“我好像揣摩不出宫主的意图了。” 方黑子道:“别瞎猜。” 黄如意道:“男人心,海底针呐。” 方黑子的脸又黑了三分。 战苍穹回头撇了二人一眼,两个人立刻闭嘴不语。 战苍穹来到羽千琼的院子里,就要往屋里去。 黄莲守在屋门口,扬声道:“战宫主来访。” 战苍穹顿觉肝疼。黄莲这一嗓子明显就是通风报信!他本没想太多,毕竟羽千琼还半死不活的呢,可一听这话,瞬间将自己挪到抓奸-夫-淫-妇-的位置上去了。 他直接大步走进屋里,一眼看见一幅令人火冒三丈的画面。 说好要厚厚被褥的公羊刁刁就坐在了硬邦邦的椅子上,而唐佳人则是枕着公羊刁刁的大腿,佝偻着身子,侧躺在由椅子拼成的简易床上。 公羊刁刁低垂着眉眼,把玩着唐佳人的一只小手。他那灵活的手指在唐佳人的手指间嬉戏,偶尔穿梭而过,偶尔打着圈,偶尔轻轻摩擦出鸳鸯交颈的缠绵悱恻。 而羽千琼,则是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他的上身**,只在伤口处缠了些白布带。下-身仅着单薄的亵裤,此时,那白布带透出大片早已干涸的血迹,理应换新,却无人管他。 战苍穹嫉火中烧,一伸手,就要去拉唐佳人。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战苍穹的手腕,道:“除了动**,你还会什么?” 战苍穹抽回手,道:“能抢到手,也是本事。像你这种身体虚弱的人,永远不懂抢夺的痛快。” 公羊刁刁冷冷地一笑,道:“好啊,我拭目以待,你是如何将感情抢到手的。” 战苍穹勾唇一笑,扬声道:“王爷吉祥。” 唐佳人噌地睁开眼睛,瞬间站起身,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公羊刁刁的眉角跳动两下,看得目瞪口呆。 战苍穹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别装了,逗你的。” 唐佳人掀起眼皮,往左右一扫,没见到二王爷,那一脸的兢兢业业瞬间化成一个大哈气,身子一扭,就要躺下再睡。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看向羽千琼,一个高蹿了过去,伸手探向他的鼻息。 有气,活着,真好。 公羊刁刁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酸麻的四肢,走到床前,捏上羽千琼的脉搏,道:“死不了。” 战苍穹也来到床边,垂眸看着公羊刁刁,道:“看来,你对三千兄颇有不满啊?”挑眉,“这是哪儿让你记恨上了,竟忘了何为医者父母心?” 公羊刁刁松开羽千琼的手腕,道:“我这人记仇,不像你,小时候被打那么多次,竟还想着要帮他一把。” 战苍穹重新打量了一下羽千琼,眉毛就竖了起来。 正文 第八百五十五章:情敌终相见 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往。这种不堪,也许是第一次来了癸水而不自知的招摇过市,也许是为了抢一口饭吃咬掉恶犬几口毛的悲壮,也许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出卖某些对于自己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对于战苍穹而言,他最不堪的过往只有两个。 一是信了他养父的话,把公羊刁刁当成未婚妻般期待着。二是被某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蒙面小男孩暴打。 没错,这两个不堪回首的往事,都与公羊刁刁有关。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也与那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秃头有关。 哈!他是万万没想到,那个秃头就是曾经暴打他的小麻杆精! 人生真是处处不相逢啊。 战苍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伸手就要去按羽千琼的伤口。 唐佳人一把攥住战苍穹的手,谨慎地问:“干什么?” 战苍穹回道:“紧张什么?我不过就是想让他醒来,好好儿忆往昔么。” 唐佳人挑眉道:“戳人伤口让人醒来?” 战苍穹笑道:“你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唐佳人无语,丢开战苍穹的手,正色道:“不能动他。他弱着呢。”转而神秘兮兮地一笑,询问道,“你小时候真被他暴打过?啧啧……看起来不像啊。你瞧你,多高大威猛,怎么就被他踩在了脚下?” 战苍穹难得的红了脸,纠正道:“不是踩在脚下,而是踢了几脚罢了。我当时太小,又不想和一个瘦竹竿一般计较。算了,过去的事儿就不要提了。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唐佳人点头道:“好。不提了。”一转头,噗嗤一下笑开了。 战苍穹羞怒地道:“喂喂,都说不提了,你这是做什么?”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摊开双手,道:“我没提什么呀。我只是笑笑而已。” 战苍穹伸手要去抓唐佳人,公羊刁刁冷冷地道:“若我死了,你们还会如此嬉闹?” 唐佳人的脖子一缩,感觉自己好像被冰溜子给砸中了。 战苍穹眯眼打量了一下公羊刁刁,道:“本宫可不知道你死了以后会如何。不如,你先死一个给本宫看看。” 公羊刁刁道:“外强中干。战苍穹,失了内力,却还能如此趾高气昂的人,你当属第一。” 战苍穹道:“神医真是火眼金睛,竟能看出本宫失了内力。神医的眼睛如此厉害,不知可看出,自己在佳人的心中,退居到第几位了?” 唐佳人直觉不妙,立刻开口道:“别吵别吵!床上有病人,院外有护卫,不知道哪里还藏着两只耳朵。找死的方法很多,咱别自己人捅自己人好吗?” 战苍穹和公羊刁刁异口同声道:“谁是自己人?” 唐佳人的求生欲极强,机智也非同一般的强大,当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眼下,谁和我统一战线,那就是自己人。”眼睛一撇,看向公羊刁刁和战苍穹,“怎么,难道你们和我不是自己人?” 战苍穹笑道:“我竟无言以对。不过,想来有人不想和我成为自己人。” 公羊刁刁冷哼一声,道:“我得是手刃多少人命,才能和你成为自己人?” 唐佳人垂眸看着羽千琼,暗道:你也是个坏东西,却是个省心的坏东西。快醒醒吧,别再贪睡了。若真有所谓的心有灵犀,你这会儿就应该醒过来,替我摆平眼前的困境。对,好好儿赎罪! 世间总有奇妙之事发生,仿佛为了让人相信天上神仙有灵。 羽千琼的睫毛颤了颤,竟缓缓张开了眼睛,看向围在自己床前的三个人。许是心有所盼,他一眼就看见了唐佳人。视线交织,眸光中泛起点点笑意。虽不明显,却若第一朵春花绽放。 第二眼,看见了公羊刁刁,眼中的那点儿笑意好似琉璃,瞬间被击碎,隐隐透着几分锋利。就像……墙头上竖起的碎裂瓷瓦片,为了防贼惦记屋内的宝贝。 公羊刁刁问:“怎么不笑了?” 羽千琼慢慢垂眸,虚弱地喘息着,就像濒死的瘦弱野兽。 公羊刁刁冷笑一声,道:“装死?我不介意让你装得再像一点儿。” 羽千琼抬起眼眸,看向唐佳人,沙哑着嗓子,道:“我偷了段……咳咳……咳咳咳……最快乐的……时光。” 一句话,承认了自己的手段,却没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句话,表明自己如同卑微的蝼蚁,渴望着阳光。却也引人自问,难道因为他是卑微的,就不可以渴望阳光?一句话,好似撬棍,将唐佳人堆积了一晚上的愤怒撬开一道细小的缝隙,有了松动的痕迹;一句话,将公羊刁刁满腹的沼气点燃,轰地一声炸开了蘑菇云。 公羊刁刁气得浑身直颤抖,指着羽千琼,低吼道:“偷段快乐时光?你是我的好友,你却偷我的宝贝!挖我的心!你所谓的快乐,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你狼心狗肺!你无耻小人!今日救活你,就是要与你恩断义绝!从此后,你我生死无关!” 羽千琼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公羊刁刁真的和他撕破脸后,他却觉得胸口闷痛至极。原来,他也在乎何谓朋友。只不过,唐佳人只有一个,他若不用些手段抢来,怕是要错过一辈子。朋友与心爱的女子之间,他顺了自己的心,更倾向于后者。这种事,从来没有先来后到,只源于是不是那个人罢了。 而今,他时日无多,竟越发贪心了。既想要好友的原谅,又想要心爱女子的陪伴。果然是……痴心妄想。他中毒了,旁人不晓得,公羊刁刁又怎会不知?然,公羊刁刁一定会装作不知。至少,不会告诉唐佳人他真实的状况有多糟糕。呵……真是糟糕啊。 羽千琼一口血咳出,在公羊刁刁的身上飞溅出点点红梅,在自己的身上流下鲜红的血滴。 唐佳人瞬间惊慌失措,竟伸手去擦羽千琼嘴唇上的血,口中急道:“刁刁……刁刁……”那声音,竟带着哭音。 公羊刁刁慢慢收紧手指,望向唐佳人的侧脸,在心痛如绞地暗道:他只是偷了一段快乐时光吗?谁把余生里大片的美好时光还给我? 正文 第八百五十六章:病美男的狠与柔 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传来黄莲恭迎二王爷的声音。 屋里的三男一女各自收敛了不合时宜的表情,尽职尽责地扛起自己要扮演的那角色。 二王爷快步走进屋里,连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一进屋就问:“可是醒了?” 端木夏紧随其后,一脸的关切之色。 羽千琼抬起眼眸,望向二王爷,明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却在不同人的眼中产生了不同的效果。 公羊刁刁腹诽道:装得楚楚可怜,这是要入一撮白毛的后院当王妃? 战苍穹暗道:这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当真比许多女子都好看。不过,比不得精神抖擞的佳人。 唐佳人暗自担忧道:他这般虚弱,可千万别激起一撮白毛的施虐心呀。 端木夏暗道:这一屋子的男人,竟都俊雅不凡。奇怪的是,为何有种万般皆为点缀之感?而那被众星围捧之人,却是个二等婢女。呵……许是她太过美貌了吧。 二王爷直接来到床前,口中问道:“可是无碍?怎还吐血了?”伸手就要摸羽千琼的脸颊, 羽千琼虚弱地伸出手,攥住二王爷伸过来的手,用余光扫了唐佳人一眼,这才回道:“王爷,属下无碍。小心……杨锐。” 二王爷干脆坐在床边,询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何事?” 羽千琼咳了两声后,松开攥着二王爷的手。 公羊刁刁道:“他现在已经无碍,仔细调理着就好。若再有其它事,神仙也难救。”言罢,扫了唐佳人一眼,向外走去。 唐佳人知道,公羊刁刁是让自己跟过去,可是……她现在就是一个二等婢女,怎么可能行动自如? 战苍穹勾唇一笑,抱住唐佳人的腰肢,道:“王爷和三千兄有话要说,咱们就别在这里妨碍人家你侬我侬了。” 这话说得,真是太阴损了! 羽千琼看向战苍穹,道:“既然是自己人,此事无需回避。除非……战宫主还有其它想法。” 战苍穹停下脚步,干脆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一拉唐佳人,让她也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唐佳人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开,只能当自己是个摆设,随便战苍穹抱着。 羽千琼扫了眼战苍穹,发现这人还是那么欠揍。若可以,自己还想教训教训他。这一次,不再为公羊刁刁,而是为了唐佳人。 战苍穹感觉到羽千琼目光中的森然冷意,竟是露齿一笑,绽放出一记格外璀璨的笑颜,而后收紧双臂,将唐佳人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那叫一个亲密无缝。 唐佳人用左手挡着自己的右手,使劲捏战苍穹的手臂。 战苍穹非但不肯松手,反而笑得越发璀璨夺目。 羽千琼收回目光,生怕自己再咳出一口老血。他虚弱地道:“昨晚,杨锐说他抓了寒笑,属下不放心,跟过去看了看。不想,他竟拉着……咳咳……咳咳咳……” 二王爷抬起手,准备拍一拍羽千琼的后背,却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作罢。他口中道:“不急,慢慢说。” 羽千琼缓了缓,才继续道:“他竟拉着属下饮起酒来。属下知道王爷担心,不敢耽搁,要求去审问寒笑。不想,那寒笑竟是假的!属下识破此事,并质问杨锐,他却突然对我痛下杀手。属下百思不得其解,问他为何背叛王爷。他说,太子许诺的高官厚禄,比王爷给的好上太多。且,今晚杀死属下,也不是他所为,而是寒笑所为。” 二王爷一听这话,气得一拳砸在床上,发出咚地一声。他咬牙道:“他敢!” 端木夏立刻安抚道:“父王息怒,仔细伤了身体。” 羽千琼的眸光深深,道:“原本,属下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急躁。”看向唐佳人,“想来是因为,他已经揣摩出来,王爷要将韵笔送给太子。太子荒淫无道,怎会不要此等美人儿?因此,杨锐才三番四次的针对韵笔。如今见无法离间,便对属下出手,想要借寒笑之名,除掉王爷的左膀右臂。”他说得有些多,这会儿喘个不停。 唐佳人借机从战苍穹的腿上站起身,道:“奴婢去取药。”转身快步出了房间,很快就端着一碗药走了回来,亲自送到羽千琼的手上。 羽千琼伸手去接,扯痛了伤口,眉头就是一皱。 二王爷伸手接过,道:“本王喂你。” 羽千琼道:“万万不敢劳烦王爷。” 战苍穹站起身,道:“来来,战某喂你。”一伸手,从二王爷的手上拿走药碗,就要往羽千琼的嘴里喂。 羽千琼道:“还是让韵笔喂吧。” 战苍穹摇头一笑,道:“怕战某粗手笨脚?也罢,还是让韵笔小美人服侍你吧。”将药碗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碗,用勺子舀了浓药,一点点儿喂给羽千琼。 羽千琼喝得认真,甚至顾不得表现出厌恶的样子。 战苍穹在心里骂了一句:孙子!老子还得给你擦屁股! 看向二王爷,道:“王爷,借一步说法。” 二王爷见羽千琼能主动吞咽药物,心中松了一口气,便道:“你先休息,本王晚些来看你。” 羽千琼虚弱地道:“送王爷。” 二王爷扫了韵笔一眼,又看向羽千琼,眼中有了不一样的深度,其意是:可曾给她服下七夏醉? 羽千琼点了点头,给予了回应。 二王爷收回目光,转身出了房间。 战苍穹和端木夏紧随其后,一同走出了房间。 羽千琼伸出手,去摸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却避开羽千琼的手,继续喂他吃药。 羽千琼问:“恨我?还是怨我?” 唐佳人凶巴巴地道:“你闭嘴!” 羽千琼闭嘴。 唐佳人喂药,他也闭嘴不喝。 唐佳人发现,重病之中的羽千琼,还挺孩子气的。她松了点语气,道:“张嘴。” 羽千琼听话的张开嘴,却不吞咽。 唐佳人瞪眼道:“咽!” 羽千琼乖乖咽下。 唐佳人问:“你是不是和我找不自在?!” 羽千琼温柔地一笑,道:“我只是想听听你和我说话。”眼瞧着唐佳人要变脸,他又补充道,“还想知道你昨晚是如何喂我喝下药的。” 唐佳人一挑眉,问:“真想知道?” 羽千琼点头。 唐佳人抓起一根细竹管,扬起碗,往自己嘴里灌入一口药,然后把竹管往羽千琼的嘴里一插,自己含住竹管的另一头,直接将药吐了进去……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七章:打包送人 苦涩的味道顺着咽喉滑入食道,钻入胃里。羽千琼却觉得,有种甘甜在味蕾上绽放,令他的唇角悄然弯起月牙儿的弧度。 唐佳人喂完药后,从羽千琼的口中拔出竹管,问:“你笑什么?” 羽千琼笑而不语。 唐佳人道:“你应当感谢刁刁。昨晚,他就是这么喂你的。” 羽千琼的笑意僵在了唇角。 唐佳人站起身,放下碗,道:“你躺着吧。我得出去一趟。” 羽千琼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低声道:“别去青峰轩。二王爷生性多疑,一定会派人守在那边。”皱了皱眉,“有一事想不通。王爷竟然不知道那个密道。” 唐佳人往回抽手,道:“别操心那些事了。” 羽千琼攥着唐佳人的手不放,眼中的色彩如同琉璃,有着一碰即碎的脆弱,也有着无论碎裂成什么样子都改变不了的特点,那就是对晶莹剔透的固执。 他有很多的话想要问出口,却又什么都不想说。他只想攥着她的手,听她随便嘀咕一些琐碎,慢慢将他的心装满温暖。 他能感觉到她的疏离,明明都有原因,他却不愿去想,也不想接受。难得任性一回,却是在自己受伤最重、最无能为力的时候。 唐佳人道:“我得去取貔恘印。” 羽千琼收起任性,问道:“你准备如何出去?” 唐佳人道:“没想好。总有办法的。” 羽千琼道:“这个时候,王爷不会轻易放任何人出入王府。” 唐佳人道:“哦,我知道了。” 两个人再无对话,就那么僵持着。 最终,羽千琼主动放开手,闭上眼,低声道:“我睡一会儿。” 唐佳人转身向外走去。 羽千琼睁开眼,望着唐佳人的背影,用手指轻轻描绘着她的轮廓。 原来,爱一个人并非是满满的幸福,还要承受失去的痛苦和无法宣之于口的卑微渴望。 唐佳人出了充满药味的房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和羽千琼独处时,似乎有个无形而巨大的东西,狠狠地压在了她的心头,令她连呼吸都要用上几分力气才行。她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却没想到,自己会如何回答。所以,干脆就避开算了。眼下事情那么多,稍不留神就会掉脑袋。至于那些劳心劳神的儿女情长,就往后靠靠吧。 唐佳人知道自己被唐不休教养得特别自私,总是先己后人,但她能坦然面对这种自私,却不知道别人如何看待了。算了,不想了。 院门口,战苍穹拉着二王爷说得热火朝天,端木夏在旁边陪着笑脸,不时插上一两句话,看起来倒是宾主尽欢。 唐佳人贴着栅栏边,就要从门口溜出去,却被端木夏叫住,问:“你偷偷摸摸地要去哪儿?” 唐佳人真想一鞋底儿糊端木夏的脸上去!现实却是,她只能卑躬屈膝地道:“回公子,奴婢去给三千师傅准备饭菜。” 端木夏笑了笑,道:“多准备些,别都让你试尝光了。” 唐佳人送出一记假笑,就要脚底抹油。不想,二王爷开口道:“韵笔,你随本王来。” 唐佳人瞥了战苍穹一眼,没得到任何提示,只得跟在二王爷的身后侧。 战苍穹有心同行,却被端木夏拉住说话,显然是让他回避的。 唐佳人尾随着二王爷,一路来到他的书房里。 二王爷坐在摇椅上,吱嘎吱嘎地摇动起来。 唐佳人脑补了一下一撮白毛光着膀子坐在摇椅上甩胸的画面,顿觉酸酸无比。 二王爷道:“韵笔,你在王府也有些日子了。” 唐佳人道:“嗯,是住了几天,其中还有两天不知不觉跑外面睡了一觉。” 二王爷把玩着扳指,挑了挑眼皮,看向唐佳人:“别贫嘴。你当知道,王府不养无用之人。” 唐佳人闭嘴不语。 二王爷道:“说话。” 唐佳人道:“奴婢一开口就惹王爷生气,奴婢不敢说了。” 二王爷顿觉头疼。他揉了揉额头,道:“说吧。” 唐佳人眯眼笑道:“奴婢多有用啊。既能招待贵客,又能给师傅喂药,还能陪王爷聊天。王爷你看,奴婢到现在还是二等婢女呢,衣裙也没个换洗的,却还是任劳任怨呀。” 二王爷收回目光,道:“马上就有绫罗绸缎给你穿了。” 唐佳人暗道不好,脸上却露出璀璨的笑颜,问:“真的真的?” 二王爷点了点头,笑道:“再过三四个时辰,太子会到画眉阁里一游。届时,本王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与太子见一面。能不能成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唐佳人皱眉道:“太子可俊俏?” 二王爷的脸一沉,呵斥道:“放肆!” 唐佳人缩着肩膀,嘀咕道:“就是问问罢了,王爷发什么火呀?” 二王爷收敛了一下脾气,道:“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太子风流倜傥,人中龙凤。你能有幸服侍太子,是莫大的恩典。”随手从袖口里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向唐佳人,“这里面是你的身份和过往,记住了。从今后,你与王府没有半分瓜葛。” 唐佳人接过纸张展开,打眼一看,就忍不住想笑。她收起纸张,可怜兮兮地问道:“王爷是不要韵笔了吗?韵笔这么好看,王爷就忍心把韵笔送出去?” 二王爷十分配合地露出不舍的表情,道:“此乃非常时期,王府并不安全。你到太子府后,务必谨言慎行。” 唐佳人抖了抖手上的纸,问:“奴婢到太子府去,可要做些什么?” 二王爷回道:“你只需要把看到的一切记在脑子里就可以了。届时,本王会派人和你联系。”眸光一凛,勾唇一笑,“千万别打其它主意。捏死你,对本王而言,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容易。”二王爷的真实目的,只是要太子的命。给韵笔一个任务,也不过是转移她的注意力罢了。至于他曾对战苍穹说,太子会来府中要人,纯属谎话。他是不会让韵笔从自己的府邸中走出去的。 唐佳人心中暗道:你就吹牛皮吧!你来捏死我试试! 嘴上却道:“奴婢晓得了。奴婢一定多看,不多说。”转而道,“奴婢来到帝京,却不知晓其中繁华,想着以后要入太子府中,再出来就不容易了。王爷可否给奴婢半天假,让奴婢看看帝京繁华?” 二王爷道:“你缺什么,尽管去库房里找。帝京的繁华,哪里有本王库房里的繁华来得贵重?” 唐佳人无语了。 正文 第八百五十八章:招来一个血巴掌 唐佳人被严加看管起来,又是沐浴更衣,又是擦胭涂粉,那叫一个折腾。 眼瞧着和孟水蓝约定的时间悄然溜过,唐佳人心急如焚,却也毫无办法。眼下,她最是进退两难。 若被送出府,倒是有逃走的希望,可她的满盘计划,就要散成碎渣。若是想办法留在府中,想出去难如登天,又如何和寒笑碰头,把端木焱弄进宫去? 唐佳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 头上插着的珠宝发簪,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颤动,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突然,唐佳人在铜镜面前停下脚步,望着镜子中那张倾国倾城的芙蓉面,缓缓勾起邪恶的唇角。 是了,她现在不能离开二王爷的府中。毕竟,这里有她的自己人。若是到了陌生的太子府,她孤掌难鸣,十分被动。 想要留下,且安然无恙的留下,就要拜托一人帮忙喽。 唐佳人拉开房门,一脚迈出门槛,就被护卫拦住去路,道:“王爷吩咐,姑娘不要随意走动,等会儿便有马车来接姑娘出去。” 唐佳人眼如秋水般望着护卫,微微蹙眉,柔声道:“我有些头痛,想在院子里走走,透透风。” 美人的杀伤力之大,令古今多少英雄折腰? 护卫略一思忖,觉得在院子里走走问题不大,便让开位置,道:“姑娘别出这个院子让我们为难。” 唐佳人回以一笑,提着裙摆跨出门槛,在院子里转悠了起来。 许是为了好掌控,二王爷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院子里,生怕她起什么幺蛾子。可惜,二王爷错了,他忽略了唐佳人自带的本领——找茬招人恨。 她在护卫的尾随下,来到靠近鸿影阁的墙边,而后摇着扇子,扑向那只小蝴蝶,拿捏着腔调笑道:“呀,好可爱的彩蝶。嘻嘻……嘻嘻嘻……”那银铃般的笑声,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鸿影阁中。 秋江滟午睡起身后,正坐在秋千上纳凉,听到从王爷的院子里传出女子的嬉笑声,立刻皱起了眉头。 她深知,恩宠这种东西,就像冰。看起来晶莹剔透甚是可爱,可地窖里储存的那些冰,哪块能熬过一个又一个的夏天? 她还没在王府中站稳脚跟,却又有如同鲜花般的女子开始冒头,怎不令她气愤难过? 秋江滟站起身,却没有贸然行动。她已经知道做事情不计后果的代价,所以这会儿并没有直接冲过去。 一墙之隔,唐佳人扑蝶扑得不亦悦乎,笑声也一浪高过一浪,明明十分悦耳,却令秋江滟如鲠在喉。 终于,她忍不住了。 秋江滟没有直接过去,而是挥退了奴婢,自己踩着放在墙根下的大水缸,攀爬到墙头上,偷偷向对面望去。 唐佳人听见动静,便挑眉望过去,突然跳起,大吼一声:“哈!” 秋江滟不防,被吓得脚下一滑,直接跌进了大水缸里。 唐佳人哈哈大笑,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奴婢们从屋里跑出,将秋江滟从水缸里拉出来。 秋江滟吐掉口中水,努力冲冲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奴婢,如同一头愤怒的母牛,直接冲向唐佳人所在的院子。 护卫见是秋江滟,有心拦着,却唯恐惹怒了她。毕竟,二王爷宠着她,谁都看在了眼里。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秋江滟已经冲进了院子,直奔唐佳人而去。 唐佳人告诉自己,别躲啊,千万别躲。可当秋江滟扬起手的时候,她还是躲开了。躲过之后,她又后悔起来。对秋江滟道:“来来,再打,我一准儿不躲。” 秋江滟气极,踩着湿滑的鞋,向着唐佳人扑去。结果……一脚踩在草上,打了滑,整个人向前一扑,直接啃了一嘴泥。 护卫见事情不好,立刻去书房寻王爷。 唐佳人咂舌道:“还没过年了,你就这么急着给我下跪?啧啧……你有诚心,可我兜里没有赏银呀。” 秋江滟一跃而起,突然出手,抓向唐佳人的衣襟,而后抡圆了巴掌,就掴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闭上眼,对自己道:忍了忍了,千万别躲。 巴掌拍脸的声音很响,震得唐佳人头晕目眩,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好么,这一巴掌是她自己招来的,就算牙齿松动,也要挺下去! 秋江滟打过之后尤不解恨,把巴掌变成了爪子,就要去挠唐佳人的脸。这一下若被她挠中了,铁定掉下几块肉。 唐佳人见她蹬鼻子上脸,就要出手教训她,可眼角余光看见二王爷从书房里出来了,便收了针,身体一软,昏倒在地。 秋江滟这一巴掌抡空了,还要再补,就听二王爷喝道:“住手!” 秋江滟不情不愿地停下手,眼泪瞬间飙出,扑向二王爷的脚前,抱住他的大腿,仰头望着他的脸,在无声中落泪。那样子,简直委屈到了极点。 二王爷探头看了看唐佳人的脸,但见那白净的小脸上已经有三道血痕,显然是用指刮出来的。二王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问护卫:“到底怎么回事儿?!” 护卫如实回道:“韵笔姑娘在扑蝶,盛宠姑娘爬上墙头看,却跌入水缸。盛宠姑娘大怒,冲过来打人。” 二王爷一想到晚上筹备好的美人计,就要泡汤了,心中怒火高涨,恨不得撕碎了秋江滟。他深吸一口气,搀扶起秋江滟,柔声道:“身上都湿透了,仔细着凉。来人,扶着你们主子回去,好生伺候,再让她着凉,杖杀了你们!” 负责伺候秋江滟的奴仆们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搀扶走秋江滟。 秋江滟扫了唐佳人一眼,目露得意之色。 二王爷道:“快让步让行……不不,直接请公羊大夫。” 护卫得了消息,一溜烟跑去请公羊刁刁。 距离不远,公羊刁刁很快就走了过来。他的身后,则是跟着黄莲。 隔着一段距离,公羊刁刁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唐佳人,眸子一缩,就要飞奔过去,幸而黄莲偷偷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这才令他回过神,稳住了架势。 正文 第八百五十九章: 恶魔在左右 走到近前,公羊刁刁给二王爷简单的施了一礼。 二王爷道:“劳烦神医看看,千万不能让她毁了容貌。” 公羊刁刁不冷不热地应下,来到唐佳人的身边,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在宽大袖子的遮挡下,唐佳人勾了勾手指,挠了公羊刁刁一下。 公羊刁刁看见唐佳人脸上的伤,心中的戾气暴涨,缓了又缓,才站起身,面对二王爷道:“她的脸现在看来只是有三条浅浅的血痕,等会儿必然要肿胀起来,呈现青紫色。”、 二王爷忙问:“可能尽快恢复?” 公羊刁刁问:“王爷口中的尽快,是几日?” 二王爷道:“今晚,立刻。” 公羊刁刁嗤笑一声,道:“就算我用尽手段,也不可能今晚就恢复如初。” 二王爷目露失望之色。 公羊刁刁略一思忖,继续道:“且,她被打得极狠,**震荡,需要好生休息,否则……” 二王爷追问道:“否则如何?” 公羊刁刁道:“轻则眩晕呕吐,重则傻了也未可知。” 二王爷的脸色一变,眸子中染上恨毒之色。 公羊刁刁道:“王爷后院里争风吃醋下手够狠的。” 二王爷瞥了隔壁一眼,没搭这话茬儿。 公羊刁刁敏感地捕捉到二王爷的眼色,笃定就是隔壁那女子伤了唐佳人。在心里,一把毒针直接甩在那模糊的女子身上。 二王爷道:“尽快医治好她。”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一转身,就要去抱唐佳人。 黄莲则是先公羊刁刁一步,抱起唐佳人,道:“公子,我们回去医治吧。” 公羊刁刁将手收入袖子里,就要向外走。 二王爷道:“且慢。神医留步,本王有事相商。” 公羊刁刁对黄莲道:“你先给她处理一下伤口,等会儿我来施针。” 黄莲应了声,抱着唐佳人离开。 二王爷将公羊刁刁请入书房,分别坐在椅子上,伸出手,道:“请神医诊治。” 公羊刁刁捏上二王爷的脉搏,半晌,松开手,道:“王爷这毒细若游丝,几乎探查不到,却已经渗透五脏六腑,沿着血脉游走,吞噬着精气。” 二王爷点头道:“本王最近常常梦里惊醒,白天无精打采,想来就是精气被毒吞噬的结果。”微微一顿,“神医可有良方?” 公羊刁刁道:“曾对王爷讲过,摩莲圣果便是良药,只可惜……”微微垂下眼眸,挡住涌动的情绪 二王爷试探道:“唐佳人坠入冰窟后,本王才听说,她曾服用过摩莲圣果。若说那摩莲圣果能起死人肉白骨,唐佳人理应活着才是。” 公羊刁刁幽幽道:“若能活,多好。” 二王爷问:“若唐佳人活着,神医要如何做,才能帮本王驱毒?” 公羊刁刁冷冷一笑,道:“人都不在了,说这还有何意义?” 二王爷却道:“未必。” 公羊刁刁一凛,误以为二王爷已经洞悉韵笔就是唐佳人的秘密,心里已经起了杀意,问道:“此话何意?” 二王爷道:“实不相瞒。本王这院子里,还有一人曾服用过摩莲圣果。” 公羊刁刁想起昨晚唐佳人对他说过的话,心如明镜,却装出吃惊的样子,道:“可是秋江滟?听闻她已经死了,不想竟在王爷的府中。” 二王爷笑道:“是她,也不是她。现在没有秋江滟,只有盛宠。” 公羊刁刁赞道:“王爷好福气。” 二王爷得意地一笑,道:“托神医的福。” 公羊刁刁笑而不语。 二王爷询问道:“依神医所见,应当如何用这摩莲圣果?”心中暗道:若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便是欺世盗名之辈,留你无用。 公羊刁刁用食指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慢声道:“想食摩莲圣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能割肉喂鹰者,才有舍己为人之德。世人皆先己后人,哪个愿意主动献出血肉?即使被迫献出血肉,也非心甘情愿。” 二王爷一听这话,就知道公羊刁刁是真懂摩莲圣果的微妙所在,忙追问道:“那依神医所见,应当如何?” 公羊刁刁道:“王爷可曾听过,有一种花,名曰罂粟?可止痛、止咳、敛肺,在调和提取之后,可令人癫狂,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梦幻。” 二王爷的眼睛瞬间一亮,略一思忖,问道:“若将此物给她服下,使其陷入梦幻之中,难道就能令她主动放血割肉?” 公羊刁刁道:“割肉放血,可在其沉睡时下手。喂她服用此物,是要她在醒来后非但不痛苦,反而乐在其中。” 二王爷略一思忖,赞道:“妙啊!” 公羊刁刁从袖口取出一瓶药丸,递给二王爷,道:“正巧配制了一瓶,献给王爷。” 二王爷接过,笑道:“想不到,素来悬壶济世的神医,也有如此歹毒的时候。” 公羊刁刁的眸光一冷,道:“秋江滟曾对唐佳人怎样,我只是如数奉还罢了。” 二王爷将心放下,轻叹一声,道:“逝者已矣,神医不要太过介怀。那韵笔还请神医多费心思,只管医治好她的脸,至于其它,休要管。” 公羊刁刁听出了话里有话的意思,应道:“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二王爷满意地笑了。 公羊刁刁站起身,道:“王爷取了摩莲圣果的血肉后,不要烹饪,直接食用最好,其效果才能立竿见影。”言罢,转身离去。 二王爷急不可耐地叫来端木夏,问他绿蔻如何了。 端木夏急匆匆地赶往梧桐阁,发现绿蔻的伤竟然有向回收敛的趋势,心中一喜,又返回到二王爷的书房里,将实情如实禀告。 二王爷大喜过望,将公羊刁刁给的药丸给了端木夏,并对其低声交代了一番。 端木夏点了点头,领命离去。 鸿影阁里,秋江滟换好干净的衣裙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 她的眼睛渐渐闭合,人随之趴在了梳妆台上。 端木夏走进屋里,阿潘紧随其后,关上房门。 二人来到秋江滟的身边,垂眸看着她,勾唇笑了。 恶魔在人间,地狱空荡荡。 正文 第八百六十章:香呀艳 公羊刁刁急急忙忙回到羽千琼的院子,来到自己暂住的房间,就看见唐佳人躺在床上,脸上还覆了个带子。黄莲守在一边,看见公羊刁刁回来了,立刻让开位置,默默出了房间,并把门随手带好,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公羊刁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刚要伸手去摸唐佳人,她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开始脱自己的衣裙。 公羊刁刁的脸一红,眼角的泪痣好似钻石般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他抬起手,轻轻拉开自己的衣带,敞开了外袍,露出柔软的白色里衣和带着烧伤疤痕的胸口。 唐佳人微愣,脸也瞬间爆红如桃。她伸手去抓公羊刁刁的衣袍,磕巴道:“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公羊刁刁扭开头,看向紧闭的窗口,道:“我……我换件外袍,有……有些热。” 唐佳人触电似的松开手,手足无措地道:“是啊,是啊,有些热呢。哦,我得出去一趟,你你你……你帮我顶着点儿。”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问:“怎么顶?” 唐佳人脱下裙子,道:“别让一撮白毛发现我不在就行。”将裙子扔给公羊刁刁,“实在不行,你穿上我的衣裙躺床上去。” 公羊刁刁抱着唐佳人的裙子,问道:“我躺床上了,一撮白毛就不知道我是谁了?”眼睛往唐佳人的身上一扫,顿觉鼻子发痒,忙用了十分力气,将目光从唐佳人的身上拔开,却又忍不住扫了回去。 唐佳人根本就没注意公羊刁刁的举动。在她看来,她和公羊刁刁的交情,早已超越了男女之间的条条框框和禁忌。他泡血浴时,她可是全程陪过的。以往不知道自己的血液那么厉害,如今晓得的,自然不会让他再痛。等寻个机会,偷偷把血喂给他。哪怕他为了心中所谓的某个坚持,不肯喝她的血,也不能给她吐出来吧。呵……想想就开心呐。 唐佳人拔掉头上的发簪,道:“办法自己想去。你把黄莲的衣服给我弄一身过来。” 公羊刁刁问:“你要怎么出去?” 唐佳人回道:“我就装成黄莲,大大方方的出去。” 公羊刁刁思忖道:“你装成黄莲,让黄莲装成你才正合适。不过,一想到他穿上你的衣裙躺在我的床上,我就有种把他从头到尾扎一遍的冲动。” 唐佳人推了公羊刁刁一把,道:“速去。” 这时,门外传来黄莲的声音,道:“战宫主来访。” 唐佳人一看自己脱得只剩下红色肚兜和那种极其香艳的半透明里裤,立刻用脚踢了公羊刁刁一下,公羊刁刁回过神,扬声道:“不见。” 门外,战苍穹给黄如意使了个眼神。 黄如意一抖肩膀,直接靠在了黄莲的肩膀上。 黄莲的脸瞬间黑了八度,乍一看竟然比方黑子还黑上两成。 战苍穹一脚踹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公羊刁刁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了唐佳人的身上。 散落的衣裙,凌乱的长发,衣衫不整的两个人,冲进了战苍穹的视线里,令他瞬间失去了冷静。 他还没想过要怎么做,动作已经先理智一步,一把扯过唐佳人,扬起了大巴掌。唐佳人被吓了一跳,一缩脖子一闭眼。战苍穹的巴掌却没有落下,而是改为了抚摸,轻触唐佳人那受伤的脸颊,忍着怒火,沉声问:“谁伤了你?” 公羊刁刁飞射出夹在手指间的针,直接刺入战苍穹的手。 战苍穹顿觉手臂发麻,却咬牙挺着,没有放开唐佳人。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战苍穹,嘘了一口气,道:“还以为你要打我呢。” 战苍穹扬起手,照着唐佳人的臀部就是一记巴掌。 这一巴掌,彻底打愣了唐佳人。唐佳人愣怔地道:“你打我?” 战苍穹拔下手中的针,无赖地道:“你现在可是照顾我这位贵客的婢女,不在我面前脱成这样,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心中暗道:幸好还算冷静,没有一巴掌掴下去,否则……想想都心惊胆战的。 唐佳人瞪了战苍穹一眼,骂道:“有病!”一扭身,从战苍穹的怀里挣脱,“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战苍穹看向公羊刁刁,大着舌头问道:“他不用出去?他是你姐妹、手帕交?” 公羊刁刁一伸手,照着战苍穹的额头推了一下,战苍穹直挺挺的后仰倒下。他的后脑勺磕碰到门上,发出咚地一声,愣是将门磕出一个破洞。 黄如意立刻趴在门洞上向里望去,一眼看见衣衫不整的公羊刁刁和唐佳人,竟瞬间怒火中烧,将嘴对准门洞骂道:“奸-夫-淫-妇!呜……”缩回嘴,舌头上扎着一根针,且那舌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黑变大。 黄如意拔掉嘴上的毒针,挽起袖子就要进屋找人干仗,却被方黑子拦下了。 方黑子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 黄如意大着舌头道:“是我胡闹吗?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方黑子安抚道:“宫主都没说什么,你且稍安勿躁。” 黄如意跳脚道:“宫主都那样了,你还让他说什么?你给我起来!” 方黑子抱着黄如意不让他闹腾。 黄如意的身体一僵,大着舌头问道:“你不帮我?” 方黑子道:“自然是帮你的。” 黄如意从自己后屁股上拔下一根针,扭头看向黄莲,骂道:“你个死人脸……”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方黑子看向黄莲。 黄莲递出一包药粉给方黑子,道:“一个时辰后,毒消,人醒。” 方黑子点了点头,问:“如果不给他服用解药,他能睡几个时辰?可有大碍?” 黄莲回道:“能睡到明天这个时候,身体无大碍。” 房门被拉开,战苍穹揉着后脑勺道:“黄莲你进来。”扫了眼黄如意,对方黑子道,“让他睡着吧。” 方黑子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道:“好咧。” 一盏茶的功夫后,“黄莲”以为三千取特制的药膏为名,走出了二王爷的府邸。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一章:韵笔的真实身份 唐佳人易容成黄莲的样子,火速奔向修文斋,其速度之快,简直堪比孟水蓝。 等她赶到时,已经是申时了。 幸好,孟水蓝将茶水喝了一遍又一遍,并没有急着离开。 唐佳人一头扎进修文斋,直奔到孟水蓝的桌前,拿起茶杯猛地灌入一口茶水,用唐佳人的嗓音道:“是我。” 孟水蓝又给唐佳人倒了杯茶水,唐佳人再次一饮而尽。 孟水蓝拎着一个食盒,站起身,走向后院。 唐佳人紧随其后,来到后院的一处凉亭中。 唐佳人低声询问道:“用不用寻个隐蔽处?” 孟水蓝问:“眼睛所及之处尚不能完全相信,躲在隐蔽处,又岂能断定隔墙无耳?” 唐佳人想了想,真心赞道:“你说得对。于是行偷偷摸摸之事,越是坐在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明处。” 孟水蓝将食盒推给唐佳人,道:“尝尝。” 唐佳人确实饿了,便打开食盒,嗅着一股子甜腻的味道,往里一看,但见一个个半拳大小的彩色糕点整齐地摆放在食盒里,引得人食指大动。 唐佳人拿起一块,往嘴里一塞,道:“嗯嗯,真好吃。” 孟水蓝道:“你慢些吃,某给你讲讲故事。”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你快点儿讲,我出来一趟不容易,得马上赶回去。” 孟水蓝道:“拜你所托,某去了合西永平第三条街左数第五间的李家,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灰烬。四天前的夜里,一场大火烧死了四具尸体。” 唐佳人皱眉道:“四具尸体?” 孟水蓝道:“没错。在放火前,人已经被杀死了。四具尸体分别是病重的妇人和三个孩子。至于家里的男人,则是不知所终。” 唐佳人狠狠咬了口糕点,对孟水蓝道:“我在王府里被人算计了。那女子自称小合,帮了我一些忙,又显得格外胆小淳朴,我便……在她性命垂危时,给了她几滴血。” 听到此处,孟水蓝的眉头皱了起来,已经意识到事态不妙了。 唐佳人道:“后来,这个人就消失不见了。我从王妃那里得知,她根本就不叫小合,而是叫初蓉,在知秋阁里当差。我特意询问了一下,知秋阁里住着的,是习夫人。此人平时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有心打探些消息,却无从下手。王府的人事谱上记载,初蓉在七月十六日上吊自尽了。她爹当天就将尸体带走了。可诡异的是,隔天,他爹又来了,好像浑然不记得昨天发生之事。” 孟水蓝扫了唐佳人两眼。 唐佳人问:“你那么看我做什么?” 孟水蓝道:“某明天问问黄莲,可知道今天都和某谈了些什么。” 唐佳人道:“你傻啦?”微微一顿,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带走初蓉尸体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爹,而是易容成她爹的幕后黑手!” 孟水蓝展开扇子,轻轻摇动,道:“某曾以为,凭借某的学识和智慧,想找出幕后黑手应该不难。现在看来,这可不是一人之力。真真是好大一张网啊。” 唐佳人思忖道:“按理说,这么大一张网,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为何我们寻到哪里哪根线就断了呢?哦,对了,你可知韵笔是怎么回事儿?我离开霸霸楼后,到了潇潇雨歇,而后又折返回霸霸楼的附近。那韵笔竟寻到我,两次动手想要我的血。最后,被我拿下,却无缘无故的死了。” 孟水蓝道:“这世间,绝对没有无缘无故之事。只不过,你没发现细节和端倪罢了。” 唐佳人道:“那你说,你发现了什么?” 孟水蓝笑了笑,问道:“此事,可要从霸霸楼筹建说起?” 唐佳人一摆手,道:“简单明了,别长篇大论。” 孟水蓝在心里咬着小手绢干嚎道:是你求某还是某求你呀?多说会儿话都不行吗?! 面上温文尔雅地一笑,道:“某素来不喜欢废话,你且听一听吧。从你拿着银票跑路的当晚,某捡到了受伤的唐不休。” 唐佳人一愣,噌地站起身,一把攥住孟水蓝的手,急切地问道:“休休受伤了?啊?他怎么会受伤的?” 孟水蓝道:“稍安勿躁,听某继续说。你们招进霸霸楼里的人,其中有一人戴着财神面具,你可发现了异样?” 唐佳人坐下,松开孟水蓝的手,果断地回道:“事后回想,我竟然没见到这个人。也就是说,进入霸霸楼后,他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孟水蓝扫了眼自己的手,道:“就是这个人,伤了唐不休。” 唐佳人急切地问:“休休可严重?” 孟水蓝回道:“他还好,昏昏沉沉睡了又睡,才恢复过劲儿来。”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将心塞回到胸腔里去,却始终无法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孟水蓝道:“后来,秋月白也遇到了隐身刺客,此事发生时,你也在场。” 唐佳人点头。 孟水蓝继续道:“再后来,你消失不见,秋月白从火堆里救出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的眸子一颤,问:“是他?” 孟水蓝摇着扇子道:“这事儿抢不了功,确实是秋月白救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垂眸,开始往嘴里塞糕点。 孟水蓝暗道:什么时候别人当你面提起某,你也能变成这般模样,某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喽。 唐佳人抬头瞪孟水蓝,催促道:“块讲。” 孟水蓝从唐佳人的手上捏走一块糕点,塞进自己嘴里咽下,这才给她讲述起客栈寻凶的经历,最后总结道:“韵笔寻你,便是因为她身受重伤,想要你的血救命。某担心你被人抓起来油炸烹炒的吃掉,便直奔帝京而来。路上得知三日小筑起了火,唯有快马加鞭赶了回去。因此,收到了你托人送去的尸体。”微微一顿,“韵笔在两个月前声称家里为她选了夫婿,要回去成婚。再回来时,却是一具尸体。” 唐佳人道:“这么说,那女子当真就是韵笔喽?” 正文 第八百六十二章:剖情以析 孟水蓝点了点头,回道:“威武豹的制作并不麻烦,只不过配料有些考究罢了。某平时繁忙,只把料配齐全了,便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因怕旁人学了去,只让每个人负责一个简单的步骤。而韵笔,就是负责最后一道工序之人。” 唐佳人道:“她可以每次偷一点儿原料,制作成威武豹。这样,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了。” 孟水蓝点了点头,转而道:“可是,她是怎么隐身的?为何被你抓住后,没有继续隐身逃走?” 唐佳人思忖道:“你说……韵笔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她能偷袭休休还能刺杀月白?说实话,我收拾她并没有多费劲儿。” 孟水蓝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询问道:“她这里可有刀伤?” 唐佳人摇头,笃定地回道:“没有。” 孟水蓝用扇子一敲手心,道:“不是她。”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不是她,那么这个可以随时隐身之人,一定就在我们之间。否则,他不可能总在第一时间掌握我们的动向。” 孟水蓝思忖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这个人,确实在我们之间,但是,他未必可以随时隐身。秋月白遇刺那回,我们追着刺客打,他渐渐显露出了身型。由此可见,那隐身术并非无懈可击,也不能持之以恒,想要使出来,定有什么契机。否则,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凭空不见了呢?姑且不说别人,单说秋月白和唐不休,那是多么精明的人物,却也着了道,可见对方不但手段高明,且知己知彼呀。” 唐佳人认真地看向孟水蓝,道:“你是个聪明人。”伸手抓起糕点,咬了一口。 孟水蓝笑道:“某如此聪明,怎就不招人待见呢?某人回来了,非但避而不见,还卷走某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银票,何其狠心呐。”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手背,道:“吃一堑长一智,活到老学到老。你能被骗,就说明你还要多学习才是。这学费,绝对不白交。” 孟水蓝苦哈哈地一笑,道:“某想捞回些娶媳妇的成本,不知道可不可行?” 唐佳人重重一叹,道:“就怕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孟水蓝眼眸缱绻地道:“某不怕。” 唐佳人抖了一下,道:“拿你当朋友,与你直言。若刁刁死,我保不齐会去祸害你。如今刁刁没死,我也冷静下来,细思之下,他坠入冰窟与你干系不大。世人皆想要摩莲圣果,你却并未强取豪夺,便是我的自己人。可这自己人里,也分亲疏远近。若是靠得太近,难免就失了冷静,不懂得顾全大局、也不能跳出困顿之外。水蓝,别掺和到我那么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里去。眼下看着热闹,将来谁伤了谁都不知道。” 唐佳人的这一翻话,让孟水蓝刮目相看。 在孟水蓝看来,唐佳人确实非比寻常,但面对感情时,也是一个糊涂蛋儿,否则也不会惹下那么多的情债。说实话,他偶尔寻思起来,都替她重重感叹一声,忧心一把。要知道,无论是秋月白还是唐不休,或者公羊刁刁,乃至战苍穹,都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这些人露出獠牙,一同盯着一块五花肉流口水的场面,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那四个人的武力值相差不多,尚能维持平衡。若是唐佳人始终最喜欢唐不休,倒也能勉强维持平衡。在孟水蓝看来,唐不休的身份最为特殊、最为负责,毕竟是又当爹又当娘还当小情人的位置,宠得唐佳人无法无天是常态,在唐佳人的眼皮子底下,应该不会对秋月白等人大打出手。可若是唐佳人的喜欢落在一个稍微弱一点儿的人身上,定会被其他人一拥而上,分而食之! 在感情的世界里,也同样适用弱肉强食的道理。 可从唐佳人的话里来看,她很明白这些感情纠缠下去的下场,并非不懂,更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此一颗晶莹剔透之心,想令人生厌都难。 就像……自己。唐佳人已经掏心掏肺地阐明关系,拒绝得那么明显,可自己呢?还是……不死心呐。 不过,有关男女之间被翻红浪那种事,与他可能再无关系。单纯的习惯而已,也没什么问题。哎……自己看起来风流倜傥,实则就是个叼块骨头就不松口的主儿。自己这隐疾若是能得到唐佳人的血,定能立竿见影。可是问题就在于,得到唐佳人的血容易,得到她的心却难。若得了血,永远得不到心,那他要她的血干什么?每日和自己的五指兄弟寻欢作乐吗?想想就想哭。哎…… 不过,一想到秋月白等人,他那颗嗷嗷哭泣的心立刻就变成了看热闹的嘴脸。 想要在唐佳人身边立住脚,必然要努力使自己强悍到无人可撼动。然,无论你成为多么厉害的那个人,以眼前这种形式而言,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保护她,难啊。 可哪个男人又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女人?所谓凌迟,无外乎如此。 他现在虽然进不到门里去,但却能在门外看热闹,也着实不错。 果然,情敌的痛苦就是他最大的快乐啊。 唐佳人说了不少,可见孟水蓝却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傻笑,总觉得他没听到点子上,便用手戳了他胸口一下,道:“喂,你听明白没?” 孟水蓝回过神,道:“略懂。” 唐佳人斜眼看他,道:“别谦虚啊。” 孟水蓝笑道:“美德的一种。” 唐佳人又拿起一块糕点,道:“今天实在忙,没空教你如何行走江湖而不被打。”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道:“给你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唐佳人问:“啥事儿?” 孟水蓝挑眉一笑,道:“某找到一个人。” 唐佳人眼睛一亮,问:“谁?” 孟水蓝开始拿腔作势地道:“你也知道,我们百川阁的消息,从来不会轻易给人知道,否则坏了规矩,以后难以立足啊。” 唐佳人将糕点咬下一半,道:“说吧,要啥?反正我没银子了。”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三章:记你一功 孟水蓝大吃一惊,问:“那些银票呢?” 唐佳人捂着了胸口,一脸痛苦地道:“别问了……”别问了,银票都被羽千琼那妖精给洗碎了!她都不太敢回想那段时间发现的事。每思及此,说伤痛欲绝绝不为过。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人债肉偿”。去他娘个人债肉偿,一想到这个,她脑仁儿都疼。幸好羽千琼不是心机女子,没在事后哭天抹泪地要求自己对他负责,不然就嚷嚷得人尽皆知。嗯,如果他真敢那么做,今天晚上,她完全可以代替公羊刁刁给他施针。嗯,那针可以换一把更粗些的。 孟水蓝捂着自己的胸口,顶着比唐佳人更痛苦的脸,道:“某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就为了娶上一位如花似玉的婆娘,你……你你你……你何其忍心呐!” 唐佳人挺直腰板,一个眼神瞪过去,气势磅礴地道:“我凭自己实力赚的银票,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点把火烧了,要的就是一个心情!”言罢,又捂上心口,呲牙咧嘴起来,“你别问了,千万别问了……” 孟水蓝恢复如常,打开扇子摇了摇,道:“钱财都是身外物,不值得为其劳心伤神。” 唐佳人放下手,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言罢,两个人分别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想把堵塞的那口气顺下去。而后,相视一笑,倒也算得上是岁月静好。 唐佳人催促道:“好了好了,别和黄莲眉来眼去的了,快说,你找到谁了?” 孟水蓝的脸黑了一分,扫了眼唐佳人的脸,发现她那汗水已经将易容膏浸泡了起来,于是一伸手,将易容膏啪嚓拍回到肌肤上,这才开口道:“找到了初蓉她爹。” 唐佳人一脸惊喜地道:“太好了!正有事问他。” 孟水蓝道:“幸好某问了他几句话。” 唐佳人问:“为何这么说?” 孟水蓝回道:“因为,昨天晚上,这个人也死了。” 唐佳人一凛,皱眉道:“太可恨了!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这些无辜人出手?若我们不去追查,那人是不是就会放过这些无辜人?” 孟水蓝道:“恶人要杀人,从来不会因为你怎样就罢手。昨晚某寻到他的时候,他被扔出了赌馆。某用一两银子吊着他,问出了几个问题。其一,王府害死了他的女儿,却只给了一些碎银子,连女儿的尸体都没还给他。其二,他不知道家里起火,家人已死;其三,他说两日前,他曾看见他大儿子带着一位道士模样的人往东边去。某算了一下,正是当晚,李家火起,一家四个死于非命。昨晚,某本想带着他一同离开,不想此人十分油滑,被他寻了空子逃掉。再次寻到人时,已经被割喉。” 唐佳人思忖道:“韵笔死的时候,那房间里除了我,还有步让行。我一直怀疑步让行下了黑手,却试探不出他有什么不妥之处。昨天晚上,步让行一直在府中,寅时初才回了房间。” 孟水蓝肯定地道:“杀了李姓赌鬼的人,不是胖子。” 唐佳人问:“你看见了?” 孟水蓝摇头道:“没看见人,却看到了鞋印。那鞋印小巧,应是女子穿的绣花鞋。” 唐佳人道:“看来,我得去知秋阁转一转了。” 孟水蓝道:“千万要小心行事,不可鲁莽。” 唐佳人点了点头,又摸起一块糕点,问:“印呢?”一口咬下,只听嘎嘣一声响。 唐佳人的表情一变,孟水蓝的眼皮一抽。唐佳人吐出口中的半块糕点,以及……半块貔恘印。 孟水蓝的嘴角抖了抖,终是指着那块印,干巴巴地道:“诺,貔恘印。” 唐佳人死死盯着半截貔恘印,道:“快告诉我,是你一不小心把它摔成了两半。” 孟水蓝幽幽道:“某只能赞一句,你牙齿真好。” 唐佳人用颤抖的手,将两块貔貅印从糕点中挖出来,捏在一起,看向孟水蓝,用心痛如绞的语气咆哮道:“你费尽心机将貔恘印塞进糕点里,到底是为何啊?!” 孟水蓝重重一叹,道:“本想给你个惊喜,现在变成惊吓了。” 唐佳人道:“快告诉我,你马上就能修好它。” 孟水蓝捂住脸道:“恕难从命。” 唐佳人扯下孟水蓝的手,道:“你行的。” 孟水蓝道:“你看看某这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就当知道,某为了它一夜未睡。” 唐佳人:“我没来之前,你趴桌子上睡一会儿多好。” 孟水蓝:“多说无用,真的拼不上了。” 唐佳人道:“那就再雕一块。” 孟水蓝指着那块血红色的貔恘印,道:“你你……你自己看,那料子岂是那么好找的?!若不是某喜欢收集这些料子,恰好手头上有一块,如何雕琢?你说,如何雕琢?!” 唐佳人哑然,喃喃道:“别激动,别忘了你是温润公子、风度翩翩,这会儿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孟水蓝唰地一声打开扇子,使劲儿给自己扇风。 哎……他这边扇风,她那边点火,这算不算典型的煽风点火? 唐佳人扁了扁嘴,将貔恘印又塞给了孟水蓝,道:“你拿着。” 孟水蓝顿觉不妙。 唐佳人道:“我出来一趟不方便,你帮我寻到寒笑,把这个交给他。给你一天时间。你让他后天午时带人从正门进入抵京。如果我能抽空,我就去接他。” 孟水蓝攥着碎裂的貔恘印,哀嚎道:“某不想参与到夺位之争啊。” 唐佳人:“哦。” 孟水蓝:“这样下去某就是不肖子孙,不听祖训,早晚得跪祠堂啊!” 唐佳人:“哦。” 孟水蓝:“某不能没给家里传宗接代就英年早逝啊!” 唐佳人:“哦。” 孟水蓝:“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唐佳人:“小心行事,万万以自保为先。”站起身,“我走了,很忙的。” 孟水蓝一把扯住唐佳人的手,却又慢慢放开,咬牙道:“某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没有搞不定的事儿。你且放心去吧。” 唐佳人眯眼笑道:“孟水蓝,我记你这人情。”转身跑了。 孟水蓝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嘀咕道:“疯了吧?” 正文 第八百六十四章:绝色美女 唐佳人抓了包土赶回二王爷的府邸,经过守卫仔仔细细的检查后,将其放行。 守卫甲小声道:“是土吧?” 守卫乙道:“怎么可能是土?虽然闻起来像,但绝对不是土。” 唐佳人一溜烟跑回到羽千琼的院子里。 院子里,战苍穹正在和方黑子下棋。 方黑子刚落下一子,就听战苍穹长叹一声,道:“本宫是怎么想不开,竟要和你下棋。” 方黑子:“嘿嘿……” 唐佳人从二人身边一溜烟地跑过,直奔公羊刁刁的房间。 战苍穹道:“本宫感觉有人跑了过去,是吧?” 方黑子:“嘿嘿……” 战苍穹站起身,道:“本宫去确认一下。”大步跟了上去。 房间里,公羊刁刁正在翻看医药书。黄莲裹着床单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生无可恋。黄如意这货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竟欣喜若狂地比量着唐佳人脱下来的衣裙。 黄莲问道:“放下好不好?” 黄如意摇头,道:“万一等会儿王爷来了,你们谁能穿上衣裙装她?唯有我能。”摸了摸光秃秃的头,“以后得留些长发,不然都插不上好看的发簪。啧啧……你瞧,这发簪真是精致呀,一晃啊,这花瓣就跟着打颤儿。哎呀呀,真是招人喜欢死了。” 唐佳人推门而入,问道:“送你好不好?” 黄如意点头如捣蒜,转而却是脸一沉,将裙子往床上一扔,道:“谁稀罕!”一跺脚、一扭身,直接出了房间。 战苍穹与黄如意擦肩而过,走进屋里。 公羊刁刁看向唐佳人,站起身,拉住她的手,询问道:“一路可安好?” 唐佳人回道:“还算顺利。”来到水盆边,洗干净脸,而后钻到床上,放下帷幔,脱下衣裤扔给了黄莲。 黄莲穿上衣裤,走出房间。 公羊刁刁抱起唐佳人的衣裙,塞进帷幔中,对战苍穹道:“出去。” 战苍穹对公羊刁刁置之不理,厚着脸皮坐在椅子上,问唐佳人:“你跑去哪儿了?” 唐佳人回道:“去见位老朋友。” 战苍穹觉得,唐佳人有事瞒着自己,心中有些酸涩,决定找个月黑风高夜,和她促膝长谈一番。 公羊刁刁拔出毒针,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道:“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不好窝里反了。” 公羊刁刁道:“我和你不一样。” 战苍穹道:“拴着你我二人的绳子,却是一样的。” 公羊刁刁淡淡地道:“目的不同,最终奔跑的方向也不同。我相信,战宫主有挣脱绳子的能力。” 战苍穹道:“公羊刁刁,你现在说话不结巴了,怎么越发讨人厌了?” 公羊刁刁哼了一声,道:“论起讨人厌,超不过你。” 唐佳人从帷幔中间钻出一个颗头,道:“要不要换个地方吵?” 战苍穹和公羊刁刁异口同声地道:“不用。” 这时,黄莲的声音传进门中,道:“王爷设宴请宫主和神医。” 唐佳人撇嘴,道:“一天天就知道设宴请这个请那个,他那么爱陪人吃饭,去青楼发展一下特长多好。” 战苍穹和公羊刁刁哑然。 唐佳人从帷幔中间缩回头,直接躺在了床上,道:“且当我一直昏迷,免得又去给人当奴才。” 公羊刁刁道:“我也不去。” 战苍穹直接道:“那就都不去。” 黄如意将脸放在门的破裂处,道:“夏公子亲自来请的,就等在院子里。” 唐佳人道:“你们去吧。” 公羊刁刁固执地道:“我不去。” 战苍穹:“我也不去。” 唐佳人坐起身,皱眉道:“你们好烦呐!” 公羊刁刁垂眸不语,战苍穹哈哈一笑。 黄如意再次将脸凑到破碎的门洞前,道:“夏公子询问韵笔姑娘的伤势如何,且说,姑娘若是醒了,就一起过去。” 唐佳人诧异道:“怎么还请我?”下了地,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见血痕没有消失,心中稍安。暗道:哎……想来其他女子若是伤了脸,定是盼着快点儿恢复如初,可自己就怕恢复得太快,引人注意。 公羊刁刁拿起发簪和首饰,帮助唐佳人戴在头上,而后取出朱砂,轻轻涂抹在她的唇上,道:“昏迷前脸上有妆,只能给你这么补一补了。” 黄如意从破洞里伸探进来一只手,手中还攥着两盒胭脂,道:“先用我的。” 唐佳人伸手接过,打开,快速给自己画了个妆后,将脸放在破洞处,笑嘻嘻地问道:“好看不?” 黄如意回道:“丑死了。” 唐佳人拉开房门,将两盒胭脂拍进黄如意的怀里。 战苍穹霸道地揽住唐佳人的腰肢,非要走出唯吾独尊的派头。 公羊刁刁走在二人身后,用食指揉了揉眼角的泪痣。 唐佳人撇了眼羽千琼的房门,对黄莲道:“照顾他一下。” 公羊刁刁的眸光一冷,扫了黄莲一眼。 黄莲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是答应了唐佳人的请求,还是表达自己明白了公羊刁刁的意思。 院子里,当端木夏看见盛装而出的唐佳人,眼睛都直了。 云鬓轻挽,环佩叮当,眉间一点细长的朱砂,唇间缀着艳红的胭脂,端得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一身艳红色的衣裙,钩着醒目的白边,罩着黑色的透明薄纱。腰间黑色的腰封,托起饱满诱人的酥-胸,收紧原本就纤细的腰肢。那柔软薄软的料子,在行走间贴在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上,形成了强烈而刺激的效果,令人心尖发颤。 端木夏知道韵笔的美具有何等的杀伤力,否则不会想尽办法将她带回来。却不知,盛装之下,她竟能美得令人窒息。仿若日月皎皎,仿若艳鬼夺魂;仿若山河殊色,仿若仙女垂眸一笑,英雄折腰。 这样的女子,想要男子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端木夏突然后悔起来,不应当将韵笔献给二王爷。 稀世珍宝,可流传百世,被不同人把玩赏析。然,绝色女子,却如同昙花一现,有幸得见,已是此生之幸。若能携美相伴,岂不是快乐似神仙? 所以,稀世珍宝与绝色美女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正文 第八百六十五章:见故人,菊花一紧 王府里有两片荷花池。小的那片十分雅致,已然成为唐佳人和羽千琼月下私会之所。大的那片碧波荡漾,颇为壮观。 此时,一条看似古朴的大船停在了大荷花池上,走进去却发现内藏乾坤、别有洞天,极尽奢华。 船上侍奉的女子皆穿着风凉,看起来就像欢场女子,却又比欢场女子多了三分书香气。显然,这些女子不但读书识字,且有几分不同的才华。 一只圆桌摆在了船中间,桌子上面放了些瓜果梨桃,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增。桌子最后,挂着一个乳白色的纱帘。帘子之后,透出一女子抚琴的身影。有琴声袅袅而来、绕梁三日。 二王爷已经等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一只玉箫,偶尔吹上一段,与琴声相得益彰、配合默契、毫无不适感。 唐佳人听着琴箫和鸣的声音登上船只,就好似一颗颗明珠,点亮了夜色,令纸醉金迷的船只都变得生机勃勃、蓬荜生辉。 都说灯下看美人,美人更美。 在一盏盏琉璃灯盏的摇曳下,唐佳人美得令人窒息。 二王爷望向唐佳人,停下吹箫,神色有片刻的恍惚。 唐佳人屈膝一礼,道:“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二王爷要伸手去扶,战苍穹却先王爷一把,扶起唐佳人,赞叹道:“美人眉眼低垂浅笑,真是羞煞百花呀。” 二王爷收回手,道:“来来,都坐。” 唐佳人心中暗道:让我坐?这是让我提前适应一下如何当花魁的?不过,有得坐总比没得坐强。 唐佳人装出不自然的样子,扭捏了一下才在众人都相继入坐后才坐下。 二王爷将一切看在眼中,暗道:果然还要历练一番,单是这份扭捏,就容易露怯。 众人坐好后,唐佳人拿眼一扫,发现竟然还空着两个位置。 二王爷很快揭秘,笑道:“茹儿,出来吧。” 那躲在纱帘后抚琴的女子便放下琴弦,用一只漂亮的小手挑开纱帘,浅笑盈盈地走向二王爷。 唐佳人心头微惊,只因此女竟然是筱茹儿。 筱茹儿原是二王爷的茹夫人,却因受不得虐打,求孟水蓝假死脱身,后寄居在三日小筑内,倒也安生了一段时日。令唐佳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竟回到了王府。 是怎么回来的? 主动回来,还是被迫回来? 若是主动,这里面的事儿就值得人好生琢磨一番了;若是被动,此事也不好解决,毕竟她没死,还是一撮白毛的夫人。 唐佳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茹夫人,茹夫人也同样打量着众人。当她看见唐佳人时,明显愣怔了一下。唐佳人对此倒是理解。毕竟,她虽自称是韵笔,但这张脸却与原先的那个自己有着七分相似。 想到韵笔,唐佳人菊花一紧呐! 筱茹儿来自三日小筑,定是见过韵笔的。她只要一开口,自己就要露馅儿。 这这这……这根本不是夜宴,而是鸿门宴呐! 唐佳人有些紧张,在桌子底下抠了抠战苍穹的手,打算写字给他。不想,战苍穹那厮竟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用温热的大手掌紧紧包裹住她的小手,唇角的笑容那是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 二王爷询问道:“战宫主为何如此开心?” 战苍穹回道:“自从来到府上,得王爷盛情款待,不但有美女相伴,还有美食可享,想要不开心都难。” 唐佳人试图拧战苍穹一把,让他分清楚情势,别盲目的瞎高兴啊。被黄白之物砸中,你要先分清楚是屎还是黄金才好,不能逮到黄白之物就往怀里抱。呕……她把自己比喻得太生动,导致有些恶心了。 二王爷关心地问:“韵笔怎么了?” 唐佳人心里咯噔一下,悄然拿起一根筷子,攥入手中,想着若是等会儿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她就直接戳死二王爷,然后跳进大片的荷花池里。她用眼角余光看向筱茹儿,见她果然向自己望来,便稳住了心神,回道:“回王爷。不知道为何,奴婢醒来后,就有些恶心。” 二王爷扫了眼唐佳人的脸,微微皱眉,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自觉地回道:“脸上的伤倒也不要紧,我调治的药膏,会尽快帮她恢复如初。倒是伤了脑子这件事,有些棘手。韵笔醒来后,脑子却一直不大清醒,偶尔还会有恶心之感。此总症状,要静心调理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二王爷真的等不了了,只得道:“尽快才好。” 公羊刁刁点头,表示了解。 唐佳人一直用余光偷偷观察着筱茹儿,见她并未开口揭穿自己,便转目望去,友好地一笑。 筱茹儿回以一笑,非但没有往日的自以为是,反而带着几分不容易察觉的亲近之意。 唐佳人心中更加纳闷了。筱茹儿到底是哪路神仙啊?为何不揭穿自己?难道说,她是孟水蓝送回府来帮衬自己的?不,不会,这种希望未免太不现实了,她可不认为筱茹儿和自己有着过命的交情。 筱茹儿坐在二王爷身边,亲自为二王爷布置酒水,看起来动作熟练,但却有几分拘谨之意。 二王爷拍了拍筱茹儿的手,对众人道:“这是本王的茹夫人,前段时间身体不适,去庄子里养病了。如今归来,气色果然好了许多。” 筱茹儿道:“多谢王爷惦念。” 二王爷哈哈一笑,亲密的调情道:“你再不回来,本王可要追去喽。” 筱茹儿垂眸一笑,看起来十分腼腆。 二王爷又逐一为茹夫人介绍了战苍穹等人,看样子对筱茹儿十分重视。 当二王爷介绍到唐佳人时,他说:“这是韵笔,曾混迹江湖,在三日小筑里当过差。” 唐佳人觉得,二王爷这种介绍简直是既隆重又详细,怎么听都觉得怪异。 茹夫人又看了唐佳人一眼,笑道:“我与你们阁主是师兄妹,与你也算有些渊源。” 唐佳人心中的疑惑更甚,面上却也笑靥如花地打着招呼,道:“阁主师妹好。” 茹夫人用帕子掩嘴,眯眼一笑,看起来十分娇俏,与第一次见面时的老气横秋截然不同。 正文 第八百六十六章: 食肉之恐 战苍穹担心唐佳人饿到,开口道:“可是还要等什么人?” 二王爷不负众望,回道:“世子理当出来见见诸位。”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暗道:问得好啊。一下子问到点子上了。 战苍穹捏了捏唐佳人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笑着回应道:“来了多日,竟一直未曾见过世子,本来纳闷呢,今晚能有幸和世子对饮几杯,值得大醉一场啊!” 唐佳人暗自咂舌道:平时看战苍穹,不是缺根弦就是色眯眯的,没想到,这演戏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啊。 二王爷笑道:“那是个不成器的,身子总是不够硬朗,本王膝下单薄,如今什么事儿都得交代给夏儿去做。” 端木夏道:“父王能亲自教导孩儿,是孩儿的荣幸。” 二王爷颇为受用地笑了。 公羊刁刁一言不发,看起来跟个隐形人差不多。 阿潘登上船,对端木夏耳语两句。端木夏听后,对二王爷耳语了两句,道:“世子不在青峰轩里。问了送饭的小厮,说是已经连续四天不曾要过膳食。” 唐佳人再次攥紧了筷子,觉得很可能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 公羊刁刁轻轻抚上唐佳人的手,将那根筷子抽走,而后把一把毒针塞进了她的手中。 唐佳人接过毒针,心中暗道:刁刁这准备挺充分呐。这一根根的小毒针,真是根根要人性命啊。她捏了捏,一不小心掉落了一根,幸好声音不大,可还是吓了唐佳人一跳,生怕被那所谓的供奉看见。唐佳人想要用脚踩住那根毒针,却发现那根毒针在地上蹦了一下,滚到了筱茹儿的脚下。 二王爷用手敲了敲桌面,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了大家的心上。半晌,他收回手,对众人道:“世子这病症又严重了些,竟起不来病榻。诸位就不要等他了,免得坏了兴致。来人,上菜。” 婢女们露着藕臂,端着托盘,一个个儿鱼贯而入,分别将盖了盖子的小茶碗放到了几人面前。 二王爷卖了关子,笑吟吟地道:“你们可知,这茶碗中的是何物?” 战苍穹十分配合,道:“猜是猜不出来,但既然王爷问了,定是金贵之物。” 公羊刁刁端起茶碗,闻了闻,眉毛就是一皱,道:“血腥味。” 战苍穹伸手翻开茶碗,但见其内放着一颗圆滚滚的肉球。 众人纷纷掀开面前的茶碗,看见那颗肉球。 那肉球只有手指肚大小,却裹着鲜血,可见其新鲜程度,定是现剜出来的肉。 唐佳人一见这肉,就知道秋江滟遭殃了。 按理说,秋江滟被剜肉,她应该觉得高兴痛快才是。可实际上,她除了恶心和心惊胆颤之外,剩下的只有兔死狐悲的凄凉。 秋江滟吃下了一颗假的摩莲圣果以及半块人骨,就已经成为被人圈养的待宰羔羊,成为饭桌上拿出来显摆的一颗肉丸,若是世人知道,她才是真正与摩莲圣果融合的那个人,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以往,她觉得那些割肉放血之事离她很远,远到唯有她自愿给予,而非被迫成为鱼肉。可当秋江滟的血肉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时,她竟被吓得双腿颤抖。想起那可以隐身的神秘人,她竟觉得肉疼。是的,肉疼。若那可以隐身的神秘人偷偷出现在她的身边,直接咬她一口,她……她当如何?她除了惊慌失措的保护自己,使用一切手段反击,还能怎样?被咬掉的肉已经离开她,她又岂能将肉追回来重新贴回身上?万一,那人咬的是她的嘴巴…… 嘶……好害怕! 在左有公羊刁刁右有战苍穹的基础上,她感觉自己的前胸和后背,还需要两个人来站岗守位。唐佳人好想好想好想休休,嗯……也很想小雪花。若这两个人在,她定不会这么害怕。休休强大,小雪花腹黑,谁想穿过他们来伤害她,不能说是痴心妄想,但也着实要费一番力气。 果然,一个香饽饽似的好女子,确确实实需要多个男人一同保护呀。 二王爷笑道:“此肉,名为地凤肉,长于深山老林,百年花,千年果,最是金贵难得。据说,此肉堪比摩莲圣果,能起死人肉白骨。今日拿出此物,邀诸位品尝,哪怕没有奇效,也可延年益寿、滋阴补阳。” 唐佳人在心中骂道:我呸!把人肉称为地凤肉,真累坏你头上那撮白毛了! 公羊刁刁知道这是人肉,也知道吃下此肉的后果,绝非二王爷所言的延年益寿、滋阴补阳,但此事却不能坦言。为今之计,就是想办法不吃。可是他曾将摩莲圣果夸得那般厉害,又在指点二王爷时言明生吃最好,自己这一退,岂不是要引起他的怀疑? 战苍穹虽不知这是人肉,但见嗜吃如命的唐佳人迟迟没有动筷子,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二王爷笑道:“来,大家尝尝,不要客气。” 唐佳人在心里爆粗口,骂道:我叉死你个王八犊子! 见没有人动,二王爷的脸一沉,道:“怎么?都想枉费本王的苦心?”看向战苍穹,“战宫主身体抱恙,吃下此物,定能恢复如常。战宫主想为本王效力,本王自然要拿出诚意,不吝成本。” 战苍穹道:“王爷不知,公羊大夫给战某诊治过,且开了药。如今正是忌口的时候,不能吃任何荤腥。此等宝贝,占某就不贪占了。”言罢,看向公羊刁刁,笑道,“公羊神医大度,不与战某计较,来,战某敬神医一杯。”亲自端起酒壶,给公羊刁刁倒了杯酒,那真是诚意满满啊。 公羊刁刁领情吗?当然不。能有机会踢战苍穹一脚,他正高兴着呢。只不过,就像战苍穹所言,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蹦跶,也得往一个方向努力才行。 思及此,公羊刁刁道:“你的谢意我收下了,酒却不能与你同饮。从今天起,你不但要戒酒、戒肉、还要戒色,万万不能再往女子身边靠。须知阴阳之气,能乱根本。” 战苍穹觉得唐佳人的小手好像长出了刺儿,有些扎手了。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七章:吼出不食妙计 二王爷问:“按照神医的方法,战宫主多久能恢复如初?” 公羊刁刁回道:“少则三五日,多则说不准。” 二王爷觉得,这样不行。夺位之事迫在眉睫,容不得一点儿耽搁。当即道:“治疗之事,往后推一推,先补补身体才是要紧。来,大家尝一尝。” 唐佳人真心不觉得自己和二王爷有什么交情,值得他拿出假的摩莲圣果肉来招待她。许是怕她真磕坏了脑子吧?不,她如果真磕坏了脑子,才会吃下那鬼东西呢。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和战苍穹都看向自己,忍不住腹诽道:看我干什么?要我试尝啊? 她站起身,端起茶碗,情真意切地道:“这么好的东西,奴婢得给三千师傅送去。” 二王爷道:“难为你有心。本王已经派人送过去了。你且吃下吧。” 唐佳人端着人肉的手颤了颤,道:“奴婢减肥,不能吃肉啊。” 二王爷脸一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都当本王给的东西是毒药不成?!” 唐佳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丧着脸道:“奴婢不敢吃生肉啊。要不,做熟吧。烤一烤、蒸一蒸,总比吃生肉的强。” 二王爷冷声道:“不识好歹。” 唐佳人哭丧着脸,道:“王爷,原谅奴婢见识短,您直接吃一个给我们看看,好让奴婢知道如何下口咬。” 二王爷垂眸看了看茶碗里的肉球,淡定地拿起筷子,架起肉球,就要送入口中咀嚼。 唐佳人突然大吼一声:“有毒!” 二王爷的手一抖,肉球掉在桌子上,竟碎裂成渣。 唐佳人伸手捏起一块,道:“呀,王爷这肉球怎么好像是豆腐做的?” 二王爷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了。秋江滟的血肉固然金贵,可人们对魔莲圣果的了解却不多。他唯恐自己吃出问题,所以才会给每个人一块真肉,想看看其效果如何。至于自己,还是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唐佳人这一声吼让他露出原形,无论是里子面子都没了。二王爷恼羞成怒,却又不能拂袖而去。他怒问端木夏:“让你准备好,你是怎么准备的?本王这颗,为何是豆腐做的?!” 端木夏这颗,也是豆腐做的。他能怎么说?实话自然不行。他立刻站起身,一脸做错事的模样,道:“只得了四块地凤肉,父皇却一直说,要用它来招待贵客。儿子大胆,就将肉给了神医、战宫主,以及身体不好的世子和刚刚受伤的韵笔。为了怕他们尴尬,儿才出此下策。” 二王爷的脸色有所缓解,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 唐佳人立刻将手中端着的茶碗,恭恭敬敬地送到二王爷的面前,一脸感恩戴德地道:“王爷,您身份贵重,每日忧国忧民,万万不能熬坏了身体。此等金贵之物,怎么能给我们这些奴才吃呢?”微微一顿,提高声量,激情澎湃地继续道,“您这是让奴婢愧疚至死啊!今日,王爷若不吃这个地凤肉,奴才就一头扎进湖里去!阿嚏!”因站在二王爷和筱茹儿中间,这才闻到筱茹儿身上的胭脂香味,着实厚重了些。 因有唐佳人作表率,战苍穹立刻有模学样,将茶碗送到端木夏的面前,正色道:“韵笔所言极是。战某乃江湖之人,皮糙肉厚,命如草芥。得王爷厚爱,已经是感恩戴德,若还享受此等金贵之物,怕折损了福分。公子气度不凡,但瞧着脸色不大好,还是好好儿补补,努力绵延子孙啊。” 公羊刁刁将茶碗给了筱茹儿,道:“气血两亏。”深深地看了筱茹儿一眼,没再说其它。 端木夏和筱茹儿分别看向二王爷,二王爷气得差点儿掀桌子!他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些狗奴才果然在找死!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驳他的面子,不吃他赏赐的食物,可今天偏偏出现了三个人,好似连成一线,与他对着干。 这么一想,二王爷就重新审视起唐佳人、战苍穹和公羊刁刁,越发觉得这三个人之间,似乎有种看不见的默契。 二王爷心下划过异样,略一思忖,开口道:“难得你们有这份心,本王甚是安慰。先把这些地凤肉撤下去,好生保存起来,待急需时拿出来救急。” 奴婢们纷纷登场,端走所谓的地凤肉。 唐佳人悄然嘘了一口气。 二王爷看向唐佳人,道:“你曾说过,本王没有吃那地凤肉,你待如何?” 公羊刁刁和战苍穹皆暗自心惊起来。 唐佳人知道,战苍穹素来霸道,公羊刁刁更是护短,若在此事上执拗,定会让一撮白毛察觉出不一样的情分。再者,一撮白毛最近那般宝贝她,容不得她有半点儿闪失,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逼着她跳入湖里去来确定一二。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是微妙。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许就在一个眼神当中。 唐佳人也不为自己争取机会,几步来到船边,一个高就跳了下去。 那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干净中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公羊刁刁、战苍穹以及端木夏都被唐佳人这一手惊呆了。三个人一同飞奔到船边,一同向下望去。 筱茹儿伸手搀扶着二王爷,一同来到船边,向下望去。 唐佳人从淤泥中挣扎着站起身,顶着一脸的泥巴,举起一只莲蓬,摇了摇手臂,喊道:“王爷、夫人,你们要不要吃莲子啊?都说莲子莲子,接连生子啊。” 筱茹儿扫了眼二王爷,而后低垂下眼眸,看起来好像羞涩的模样,却是将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身上。 公羊刁刁收回目光,坐回到椅子上,淡淡地道:“无聊。” 战苍穹冲着唐佳人露齿一笑,道:“美人,战某来陪你采莲子。”言罢,直接从船上跳了下去。 没有内力的人,从这样高的位置跳下去,很可能会摔断了腿。 唐佳人用上巧劲儿,扶了战苍穹一把。 战苍穹的心里泛起甜意,就好像喝了三坛子蜂蜜,整个人笑得都有了几分傻气。 唐佳人随手折了几根莲蓬,拍进战苍穹的胸口。 战苍穹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文 第八百六十八章:如意不如意 一场精心准备却没安好心的荷花宴,就在唐佳人采摘莲蓬的闹剧中无疾而终了。 二王爷没了吃饭的心情,声称要陪陪茹夫人,便提前下了船。唐佳人一见二人走了,立刻爬上岸,扒开莲蓬,弄出莲子,丢嘴里咀嚼两口,噗嗤一下笑了。 战苍穹抱着一大推的莲蓬爬上岸边,问:“笑什么呢?” 唐佳人指着战苍穹的脸,道:“大花猫。” 战苍穹摸了摸自己的脸,将原本就脏兮兮的脸涂成了黑脸包公。 唐佳人见了,笑得更欢了。 战苍穹眸光烁烁,突然伸出大手,在唐佳人的脸上抹了一把。 唐佳人尖叫一声,大笑着跑开。 公羊刁刁和端木夏站在船上,将二人嬉闹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其中心事,唯有自知。 唐佳人笑闹了一会儿,突然倒地不起。 战苍穹吓了一跳,立刻扑过去,将人抱起,大声喊道:“韵笔!韵笔!” 公羊刁刁和端木夏飞奔下了船,来到唐佳人的身边。 公羊刁刁直接蹲下,捏上唐佳人的脉搏,诊治片刻后,一脸沉重地道:“这是伤了脑子,所以会随时眩晕昏厥。” 战苍穹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被唐佳人给耍了。不过,既然她装昏,一定有她的用意。战苍穹重重一叹,道:“如此国色天香的小美人,若是真成了傻子,可实在令人扼腕啊。”一伸手,将人抱起,大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端木夏问公羊刁刁:“她那病症,可能治愈?” 公羊刁刁回道:“静养即可。” 端木夏还要说些什么,公羊刁刁已经抬腿走人了。 阿潘悄然出现在端木夏的身后侧,道:“公子。” 端木夏吓了一跳,回头瞪了阿潘一眼,道:“别鬼鬼祟祟的,有话到面前来讲。以后,不许站在我身后。” 阿潘应了一声后,道:“公子,奴才觉得世子出事了。” 端木夏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有此一说?” 阿潘回道:“世子异于常人,总需要新鲜的处-女心当食物。若吃不到-处女心,身子就会虚弱异常。奴才掐算着日子,世子昨天就应该要心才是。可属下送心去的时候,世子并没有见奴才。奴才刚才去请世子前来赴宴,世子也没给个回应。倒是世子妃看见奴才去寻世子说话,显得极不自然。” 端木夏心中大喜,面上却皱眉道:“此等大事,不能瞒着父王。只是……若只是虚惊一场,也不好让父王徒增担忧。” 阿潘道:“那奴才等会儿再去看看。” 端木夏道:“好啊。” 另一边,战苍穹将唐佳人抱回到自己暂住的院子,命黄如意打来热水。 黄如意一见那黑乎乎的东西是花堂主,忍不住关心了一句,问道:“她怎么了?” 唐佳人张开眼睛,冲着黄如意眉眼弯弯地一笑。 黄如意立刻扭开头,就当没见到她。 唐佳人也不恼,又闭上眼睛装昏迷。 战苍穹大喜,觉得自己好像有望成大事,立刻催促黄如意道:“快去。” 黄如意去了厨房,以一人之力搬回来一大桶的热水,直接送入战苍穹的房里。 战苍穹调了水温后,就要去扒唐佳人的衣裙,唐佳人一把拍开战苍穹的手,压低声音道:“给我准备一套夜行衣,速去。” 战苍穹摸了自己黑乎乎的下巴,询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奴才了?” 唐佳人提溜着满是泥巴的裙子就要往外走。 战苍穹忙拦下唐佳人,妥协道:“你是主子,你是最大的主子。等着,我给你找夜行衣去。”走到床前,在自己的包裹里翻找起来。 唐佳人道:“你的我穿不了。” 战苍穹美滋滋地笑道:“挽起裤腿和袖管,都差不多。” 唐佳人无语。 找到夜行衣后,战苍穹对唐佳人恬不知耻地道:“其实,战某人服侍人沐浴的手法也是十分舒适的。你不妨试试。” 唐佳人一只绣花鞋砸过去,被战苍穹接到了手中。 第二只绣花鞋紧追其后,直接砸在了战苍穹的鼻子上。 战苍穹接住了第二只绣花鞋,却没接住两行鼻血。 战苍穹道:“闹着玩下狠手不说,还用上了内力。你这样太不厚道。” 唐佳人直接道:“滚出去。” 战苍穹攥着两只绣花鞋道:“不和你一般计较。”转身出去了房间,关好门,直接坐在门口,如同一只脏兮兮的大狗般,孤独地仰望月亮。 黄如意凑过去,小声提醒道:“宫主,你流鼻血了。” 战苍穹道:“男儿流血不流泪,正常。” 黄如意赞道:“宫主真是真男儿!” 战苍穹:“滚!” 黄如意兴奋地走开,对守在院子门口的方黑子嘚瑟道:“你瞧,宫主对我真是不同。他的英雄气概,唯有在我面前,才能熊熊燃起。” 方黑子不搭理黄如意,只是对公羊刁刁道:“神医请回。” 公羊刁刁不搭理方黑子,对战苍穹道:“你出来。” 战苍穹摇头,道:“非佳人相约,战某绝不应约。” 公羊刁刁知道唐佳人在洗漱,便站在院子门口,充当起保镖,与战苍穹远远地对视着。 战苍穹站起身,打来水,就当着公羊刁刁的面,开始给唐佳人洗鞋子。 黄如意见此,立刻捂住心口,对方黑子低语道:“完了完了,我邪魅霸气阅女无数的宫主,竟开始给女人冲洗鞋子了!宫主继续这样下去,我的心会很痛很痛的。” 方黑子转开头,不看黄如意,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一巴掌糊死丫的。 屋子里,唐佳人快速将自己洗漱干净,套上战苍穹的夜行衣,趿拉上他的新靴子,用绷带缠好鞋子和裤腿,用腰带系好腰肢,挽起长长的袖子,把头发吊起马尾,扯出一块黑布系在脸上。想了想,也没什么趁手的武器,便把一个火折子揣入怀中,准备适当的时候放把火,送给一撮白毛一个大惊喜。 她轻手轻脚地从房间的后窗口爬出,来到隔壁院子里,透过黑漆漆的窗口,向羽千琼的房里望了一眼。 黑黑的,悄然无声。 唐佳人将手伸出,放在窗框上,有意要开窗而入,但最终只是一扭头,向着修文斋跑去。没跑出几步,竟看见有一黑衣人迎面而来。 好吧,夜里行事,狭路相逢时,聪明者理当回避,躲在暗处,窥探一下别人的秘密。 正文 第八百六十九章: 女客夜访之 唐佳人果断让路,藏身在暗处,看着那黑衣人一路从自己的眼前跑过,直接来到羽千琼的后窗处。 虽然那黑衣人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密不透风,但唐佳人还是能通过她跑跳的样子分辨出,这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女子。 往往都是男人半夜爬墙偷会女子,什么时候世间女子都像自己一样,这般积极热情了?真让人甚是疑惑呢。 黑衣女子向左右扫视两眼,不见任何异样,这才将耳朵贴在窗前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学习小鸟叫了三声,两声长,一声短。 等了一会儿,屋里人用什么东西轻轻地砸了窗户一下。 黑衣女子小心地打开窗,跳进了屋里,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可见轻功不错。 唐佳人重新回到窗下,悄然无声地趴在窗口下偷听。 屋里,黑衣女子落地后,似乎适应了一下黑暗,然后才开口询问道:“你怎么样了?” 唐佳人一听这声音,就乐了。感情儿……这人竟是习夫人。 羽千琼侧倚着垫子,慢慢抬起眼皮,看向黑衣女子,道:“无碍。” 习夫人冷笑一声,道:“无碍?听说你已经踏入了鬼门关,竟还说自己无碍?” 羽千琼声音沙哑地道:“你在关心我?” 习夫人拉下脸上的蒙面布,冷冷地道:“我怕你死了,我们也活不长。” 羽千琼没有搭话。 习夫人问:“我来是想和你说,筱茹儿回来了,这后院即将不消停。你若能杀了她,便让她死了最好。若不能,便想方设法救我们出去。” 羽千琼道:“当初将她支走,送到孟水蓝身边去,没想到她这么快完成任务,偷了百川阁的一些不传之秘,还……咳咳……还一把火点了三日小筑内的藏秘阁。此种能耐,令人刮目相看。” 唐佳人暗自心惊不已。她一直以为,筱茹儿不堪被一撮白毛虐待,才求着孟水蓝假死脱身,不想……此事竟是一个布置好的阴谋,且与羽千琼息息相关。 羽千琼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也许是自己心态没摆正,羽千琼本就是二王爷的人,她却总觉得他是自己人。可若他不是自己人,怎会拼了性命帮她?看来,中间人不好做。无论你做了什么,总有人会怀疑你的初衷和动机。她不想怀疑羽千琼,可他做的每一样事,都显然是别有用心的。别有用心的靠近她、别有用心的拐走她、别有用心的诱惑她,以及……别有用心的教导她…… 她哪里用他教?!她是一个有经历的女人好不好?! 唐佳人的缺点不少,但最大的优点,是从来不会轻易给人扣帽子。即便在羽千琼承认支走筱茹儿去祸害孟水蓝的时候,她在胡思乱想过后,依旧认真听着屋里的对话。 屋内,习夫人在屋里来回走动着,显得很是烦躁的样子,突然站稳,询问道:“你说要为我寻得摩莲圣果,现在呢?” 唐佳人的心一提溜,感觉整个人都不那么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江滟那几块肉的原因,现在谁一提摩莲圣果,她就觉得浑身疼。真的,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 羽千琼捂着嘴,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习夫人步步紧逼道:“当初,你对我说,你奉命接近唐佳人,却发现她曾服用过摩莲圣果。你说,等寻到机会,定用她的血肉救我。可现在,你让自己落入这种境地,却还是没拿到可以救命的摩莲圣果给我。你是想我死对吗?是不是?你觉得我是拖累,想让我死?!”说着话,眼泪就流淌下来,看样是十分委屈的。 羽千琼道:“小声些,隔壁住了人。” 习夫人道:“我知道,是公羊刁刁。他和唐佳人不是一同坠入冰窟里死了吗?他都能活下来,唐佳人也一定能。” 羽千琼沉默半晌,询问道:“若真给你血肉,你敢吃?” 习夫人回道:“我敢。” 羽千琼指向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小茶碗,道:“你吃吧,那便是摩莲圣果的肉。” 习夫人借着月光打开茶盖,向里看了一样,手一抖,问道:“真的?” 羽千琼没回答。 习夫人扣上盖子,自己下了定论:“假的。我不吃。若那么容易就拿到真的,摩莲圣果岂不是比豆腐还廉价?” 实际上,她还真说对了,二王爷对羽千琼还真用了心,这茶碗里装着的,就是豆腐做成的假肉球。 羽千琼疲惫地道:“你走吧。” 习夫人不走,反而询问道:“什么时候给我摩莲圣果?我不想每个月活在心惊胆颤中,生怕没了救命的药。有很多时候,我都想一死了之。” 羽千琼闭上眼,道:“快了。”快结束了。他若死,二王爷又岂会容这些罪臣家眷活着?若被太子抓到把柄,二王爷要如何翻身?他素来心狠手辣,绝对不会留下活口的。家人需要他来维持生命,却又厌恶他没有风骨。风骨是什么?唯有一死才是风骨?那她们为何不去死? 习夫人冷哼一声,问:“璞儿呢?可曾要出来?他可是咱们家唯一的血脉了。” 唯一的血脉?他这个嫡子竟成了弃子?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是羽家的人?可是,他还是告诉唐佳人,他叫羽千琼。是的,没错,这是他的真实姓名,本是尊贵的世家大族,却因为不够聪明,被连根拔起。呵……他真是恨毒了这些掌权者。至于这些仰仗他才活下来的所谓家人,早就在一声声的谩骂中渐行渐远了吧。 羽千琼再一次回道:“快了。” 习夫人重新系上黑步,挡住脸,厌恶地扫了羽千琼一眼后,推开窗,跳出窗外,如同来时悄然无声地消失不见。 唐佳人躲回到树后,伸手抱住树干,闭上眼睛,看样子好像睡着了一样。心中却情绪起伏很大,喏喏地道:休休,好人坏人不太好分辨呢。羽千琼说快了,是什么意思呢?是快到挖我肉的时候吗?你在哪儿?我好想你…… 正文 第八百七十章:阿潘辱世子妃 唐佳人原本是想到知秋阁里转一转,可人家习夫人动作比她快,已经在拜访过后回去了。唐佳人心里不舒服,肚子又饿,于是想着化食物为力气,干脆往厨房钻去。 很巧,正好看见阿潘抱着一个坛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看样子是刚吃过饭。 唐佳人突然想到,在小合……哦,错了,是在初蓉这件事上,阿潘还扮演着主要的恶人角色。初蓉说,阿潘曾打昏她,将其拖到无人处,非但行不轨之事,还要把她开膛破肚。 唐佳人心思一动,干脆跟在阿潘的身后,准备寻个机会,严刑逼供。当然,手法必须残忍些,才能对得起被他祸害死的无辜少女们。 一路尾随,唐佳人发现阿潘越走越偏僻,最后竟然来到了世子的青峰轩。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间做了一件有利于自己人的大事。 阿潘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内,来到门前,敲了敲门,低声道:“世子,阿潘来给你送吃食了。” 无人应。 阿潘等了片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口中轻声呼唤道:“世子?世子?” 还是无人应。 阿潘在屋里摸索了一会儿,又悄然潜入地下转悠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能无功而返。正要走出房间,却看见世子妃和一名提灯丫头向着这边走来。 阿潘忙闪身躲了起来。 世子妃与奴婢走到距离房门二十来步的距离,便不再靠近。 奴婢小声道:“世子妃,我们回去吧,奴婢真的没看见有人过来。” 世子妃道:“你确定,没看见有个黑影溜进来?” 奴婢道:“真的没看见。不过,若真有歹人溜进来,也应叫上护卫才好。” 世子妃点了点头,在提心吊胆中就要离开。 屋里,阿潘摘掉了套在头上的大铁头,露出那张满是坑洼不平、惨不忍睹的脸,无声地邪恶一笑,抓起挂在门口的幕篱,盖在头上,脚步一错,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世子妃和奴婢的身后,一伸手,同时捏上两个人的后脖子。 世子妃和奴婢连喊人救命都来不及,就彻底陷入到黑暗之中。 世子妃醒来时,发现自己再一次被锁在地下室。而那奴婢,则和彩蝶一样,佝偻着身子,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世子妃心中惶恐,误以为是世子回来了。虽然那两名黑衣刺客告诉她,世子已死,可在她心里,却总认为世子没有死。那就是一个吃人心的妖怪,怎么会轻易死了?可另一方面,她又拼命让自己相信,世子确实死了。否则,夜不能寐。 世子妃发现自己被再一次锁在这个鬼地方,吓得两股战战,忙用手拉着脖子上的铁箍,却与上一次一样,无论如何都挣不开这满是血腥味的铁箍,她颤声求道:“世子……世子放过妾吧。妾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阿潘裹上世子的衣服,掀开厚重布帘,让自己的身影一闪而现,又落下了布帘。 世子妃再次见到世子,吓得差点儿尿了。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妾不认识他们,真的不认识他们……他们一定是太子的人。妾受威胁,不敢多言。世子救救妾。哦哦,对了,他们和韵笔是一伙儿的。妾什么都不知道啊,求世子不要杀了妾。妾一定乖乖听话,不多言一句……求求……求求世子……” 世子妃瑟瑟发抖,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句也没剩下。 阿潘再次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世子妃忙磕头道:“世子放过妾,放过妾吧……” 阿潘问:“那二人将世子怎么了?” 世子妃微愣,忙抬头看去。 阿潘取下幕篱,露出那张如同恶鬼般的脸。 世子妃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忙向后退去。 阿潘向前一步,将其逼到墙根下,问:“世子怎么了?” 世子妃摇头,使劲儿摇头。 阿潘眸光变得阴冷,一把抓住世子妃的胳膊,喝问道:“世子到底怎么了?” 世子妃闭嘴不语。 阿潘一个嘴巴子狠狠地掴了过去。 世子妃被打得偏过头,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道:“你个奴才,敢打我?!” 阿潘露出牙齿,憨憨地一笑,道:“世子都死了,世子妃又是什么东西?” 世子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阿潘道:“想不到,在王府里,还有人敢来刺杀世子。嗯,我就说,那个叫韵笔的贱人,有问题,可二公子猪油蒙心,不相信我的话。”靠近世子妃,低头嗅了嗅她的味道,迷醉般一笑,“也许不是不知道,二公子就想让韵笔杀了世子,也说不准咧。” 世子妃的眸子里盛满了惊恐之色,轻轻地颤抖着,仿佛随时能溢出去。她小心翼翼地求道:“你放开我,好不好?” 阿潘盯着世子妃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摇头道:“不放。呵呵……不放。” 世子妃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却还是陪着笑脸,道:“你若放开我,我保证,绝口不提此事。” 阿潘憨憨地一笑,伸手抓向世子妃的胸口,嘿嘿傻笑道:“奴才喜欢世子妃。世子妃真漂亮。嘿嘿……嘿嘿……” 世子妃大骇,立刻向一旁闪躲,口中求道:“不要……不要这样。我还是世子妃,你躲开,不要……” 嘶啦一声,世子妃的衣服竟被阿潘扯开了。 世子妃紧紧捂着胸口,尖声骂道:“你个狗奴才别动我!滚开!快滚开!” 阿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邪恶地笑道:“处-女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世子只吃处-女心,阿潘只能在剖开她们的胸腔,拿出心脏后,才能玩。听不到她们惊恐绝望的叫声,我很难尽兴。世子已经死了,却留下这样如花似玉的世子妃真是可惜了。让阿潘疼疼你,保证你知道做女人的乐趣……” 阿潘直接扑到了世子妃的身上,世子妃在绝望中瑟瑟发抖。 唐佳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阿潘身后,歪着头,冲着世子妃露出璀璨的笑颜。 世子妃一僵,心中却燃起了希望。 唐佳人没给阿潘回头的机会,飞出五根从公羊刁刁那里得到的毒针,直接扎入阿潘的身体。不想,阿潘竟然不畏毒,回头就抓向唐佳人的胸口!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一章:合力杀阿潘 阿潘这一手,虽不像世子那般能开膛破肚,却也实力不弱。 唐佳人没想到阿潘在中毒之后还能如此勇猛,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此时,唯有身子后仰,从阿潘胯-下转身而过,才有出路。可唐佳人万万不想如此行事。 就在稍微犹豫的当口,一个黑衣人悄然无声的出现,接住阿潘的手掌,与他对了一拳。 二人拼上了全身力气,竟将手臂上的衣衫都鼓动得碎裂成渣。 唐佳人侧脸一看,心中就是一凛。 原来,和阿潘对拳掌之人,竟是战苍穹! 战苍穹没了内力,这一手拳头拼的竟是体力和毅力。 太……太傻叉了! 一个有内力的人和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区别就像石头和鸡蛋,听起来挺夸张,但确实如此。 令唐佳人刮目相看的是,没有内力的战苍穹,竟能抵住阿潘这一拳,由此可见,他是枚裹了石灰的鸡蛋。 阿潘牟足了劲儿,只听咔吧一声,直接将战苍穹推了出去。 战苍穹撞在了架子上,那些大小不一的坛坛罐罐摇晃着砸下几坛,碎裂开来。被油脂浸泡的心脏、手脚、以及脸和肢体,就这样摔了一地。粘稠的油脂混合着恶臭血腥味,瞬间钻进鼻息,令人恶心得直想吐。 这些罐子里装着的,都是阿潘为世子寻来的处-女粮食。刚开始,世子还吃人身的其它位置。有些食物吃不完,就被他封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可后来嘴被养刁,就只吃人心了。 世子是元凶,阿潘就是帮凶,同样不可饶恕! 战苍穹捂着耷拉着的胳膊,勉强支撑直身子,放开好似断了的手臂,从身后抽出一把大刀,直接杀向阿潘。 二人打斗了五个回合后,战苍穹在阿潘的肩膀上砍了一刀,阿潘却毫无所觉,直接照着战苍穹的腹部打了一拳,将他打得飞了出去,撞掉了厚重的布帘。 阿潘继续去追战苍穹,却被唐佳人拦下。 唐佳人胜在身型灵活,折磨得阿潘苦不堪言,却无法造成实质的伤害。阿潘得到机会,直接扑向唐佳人。 就在这时,公羊刁刁喝道:“蹲下!” 唐佳人立刻抱头蹲下,公羊刁刁双手八根一指长的粗黑毒针,直接飞向阿潘的各大要穴。 不想,阿潘绷紧全身肌肉,竟拦下了那些毒针。 唐佳人瞠目结舌,暗道:这是要成石头吗? 阿潘再次扑向唐佳人。战苍穹扬起大刀挡在唐佳人的面前。阿潘一拳头砸在战苍穹的刀面上,竟将战苍穹顶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即便如此,战苍穹也没退让,恶狠狠地盯着阿潘,对唐佳人道:“出去。”言罢,一口老血喷出,落在了阿潘的脸上。 公羊刁刁一个闪身来到阿潘的身后,扬起匕首,直接扎向阿潘的后脊椎。 刀入脊椎,却没等切到正位置,阿潘回手就给了公羊刁刁一下,将他打得口吐鲜血,面如金纸。 阿潘抹了一下脸上的血,哈哈大笑道:“你们伤不到我的!”盯向战苍穹,目露凶光道:“原来,你们都是太子的人。” 战苍穹刚要矢口否认,唐佳人却心思一动,道:“没错,我们就是太子的人。” 阿潘重新打量了战苍穹一眼,问:“如何确定,你们就是太子的人?” 唐佳人道:“为何要让你知道?今天,你必要死在这里。” 阿潘古怪地一笑,道:“就凭你们两个,绝对伤不了我。我现在已经百毒不侵,无畏疼痛,寻常人根本就伤不了我。” 唐佳人道:“你这么厉害?” 阿潘得意地道:“那是。” 唐佳人道:“那就看看你,扛不扛得住碎尸万段吧!”言罢,就要动手。 阿潘却抬手,道:“且慢。我不是怕了你们,只是问一问,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唐佳人冷笑道:“自然是太子的人。否则,怎么会想尽办法杀了世子?想必,世子妃也心如明镜。” 阿潘看向世子妃。 世子妃已经吐得昏天暗地了。 阿潘看向唐佳人,道:“拿出证据。否则……杀无赦!” 唐佳人皱眉道:“上哪儿拿证据?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你也是太子的人?” 阿潘呵呵一笑,没有言语。 唐佳人道:“好吧,姑且给你看一眼,若你拿不出自己的证据,我们三个人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放你出去。”眼睛一扫,看向战苍穹和公羊刁刁。 战苍穹和公羊刁刁向着唐佳人靠近,与她站成一排,同仇敌忾。 阿潘一伸手,从后背拔出染血匕首,在手心里掂量了几下,恶狠狠地道:“谁放过谁还未可知。” 唐佳人一边将手探入怀中,一边走向阿潘,口中道:“给你看看也无妨。”将另一只手放在身后,伸出食指和中指,将其它手指攥成拳头,快速倒动食指和中指,坐出跑的提示。 阿潘伸出手,道:“拿来。” 唐佳人掏出火折子,将盖子扔给阿潘,口中道:“接着!” 人在听到这两个字时,会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别人扔过来的东西。阿潘也不例外,一伸手,接住了火折子的盖儿。 与此同时,唐佳人扔出的火折子,已经落在阿潘的脚下,点燃了那些油脂,眨眼间燃烧起阿潘的鞋子。 唐佳人转身就跑,毫不拖沓。 世子妃回过神,立刻喊道:“救我!求求你救我。” 唐佳人回头看向世子妃。 战苍穹直接丢下大刀,用尚能动弹的一只手臂拦腰抱住唐佳人的腰肢,将人带着往外跑。 唐佳人在战苍穹的怀抱中,毫无表情地望着世子妃,正如世子妃当初弃她于不顾一样。 世子妃发出惊恐、绝望的叫声。 阿潘被火烧着,却因不知道痛,在怒火攻心中追向唐佳人,誓要将其留下! 公羊刁刁抱起一只坛子,直接砸向阿潘,让火舌瞬间将其吞没。 阿潘用手一挡,坛子碎裂,油脂淋了他一身,火舌瞬间高涨,将他全部吞灭。 阿潘知道自己完了,发出愤怒而惊恐的嘶吼。 公羊刁刁望着阿潘,用食指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丢下一个冷冰冰的笑意,转身离去。 世子妃发出凄厉的叫声,与阿潘一起,被火舌吞没。 也许,世子妃罪不致死,但……谁又会拼了性命去救她? 大铁柜关上落锁,将烈火来焚烧一切罪恶。 正文 第八百七十二章:床上见 三个精疲力竭的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到战苍穹所住的院子,纷纷从后窗钻进屋子,公羊刁刁和唐佳人一同瘫软在床上,战苍穹捂着胳膊,依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唐佳人一把拉下挡着脸的黑布,大口喘着,直到喘够了,才张开眼睛,看向公羊刁刁,问:“你怎么跑去了?” 公羊刁刁回道:“等你半天也不出去,进来一看,后窗开着,就知道你跑出去了。我没有夜行衣,又得避开一些守卫,远远跟着他,慢了半步。所幸,你没事儿。” 唐佳人噌地坐起身,喊道:“战苍穹!” 战苍穹抬起头看向唐佳人,笑露一口璀璨的白牙,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算有点儿良心。” 唐佳人的嘴角抽动两下,干巴巴地道:“不绕口啊?” 战苍穹回道:“奈何本人口齿伶俐。嘶……” 唐佳人立刻下了床,蹲在战苍穹面前,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战苍穹本想十分男子气概地吼一句无碍,但这胳膊怕是骨折了,还得需要公羊刁刁给收拾一下。一想到公羊刁刁的手法,他就不寒而栗啊。 与敌人对决,讲究的是快准狠,那叫一个拼尽全力。成为病患,在大夫面前,不管你有千般武艺、万般能耐,都得老老实实、心甘情愿、陪着笑脸挨收拾。大夫下手狠了,你还得赞一声:手到病除! 哎……想想都无望啊。 战苍穹捂着自己的胳膊,对着唐佳人点了点头,回道:“应是骨折了。” 唐佳人接收到战苍穹的求助信息,心下有了计较,抬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已经坐起身,正垂眸看着二人。见唐佳人望过来,便回望过去。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唐佳人,直到把唐佳人看得不好意思,收回目光,再去看战苍穹。战苍穹也不说话,只是忍着痛,望着唐佳人,愣是把她看得满心内疚,抬头去望公羊刁刁。 如此反复两个回合,唐佳人挽起袖子,对战苍穹道:“你要是信任我,我就给你接骨!” 这回轮到战苍穹的嘴角抽搐两下了。他掂量着道:“信任……这个词儿,是个易碎的东西。不过,你既然敢动手,我就敢让你动手。” 唐佳人一伸手拍上战苍穹的肩膀,赞道:“好样的!” 战苍穹:“呜……” 唐佳人立刻收回手,紧张地问:“疼啊?” 战苍穹的脸白了三分,却咬牙道:“无碍。” 唐佳人瞥战苍穹一眼,道:“无碍你哼唧个什么劲儿?” 战苍穹无语。暗道:我这是得多不招她待见啊?! 唐佳人说干就干,却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只能求助公羊刁刁,道:“刁刁,你教我呗。” 公羊刁刁道:“你就从上往下捏,哪块骨头突出了,你就给它按回去,直到收拾平整了,拿两块板子一夹,缠好,固定上,也就可以了。” 战苍穹的眉角跳了跳。 唐佳人询问道:“万一没接好,接歪了呢?” 公羊刁刁随意地道:“砸开,重新接呗。” 唐佳人应道:“哦……” 战苍穹的眉角跳了三跳,看向唐佳人,目光中就染了些别样滋味。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我行的。” 战苍穹觉得,唐佳人太过自信了,却不忍说些其它,唯有咬牙忍了。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以及黄如意的声音,道:“宫主,宫主?” 战苍穹扬声回道:“何事?” 黄如意回道:“世子的院子起火了,二王爷派人来搜查纵火之人。” 说是搜查放火之人,还不如说是搜刺客。 三个人目光一对,立刻行动起来。 公羊刁刁爬上后窗,一溜烟跑了。 唐佳人和战苍穹对望一眼。唐佳人直接扒下战苍穹的衣服,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蹬掉鞋子,与战苍穹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盖住裹在彼此身上。 唐佳人和战苍穹的动作配合默契,被子刚裹上,门就被推开了。 赵胜武进屋后,看似客气实则无礼地道:“深夜打扰战宫主,实乃无奈。有贼人放火烧了世子的院子,王爷大怒,让彻查。” 战苍穹坐起身,露出健美的**胸膛,一脸不悦地样子,询问道:“世子可有大碍?” 赵胜武回道:“世子业早已带着世子妃出府去调养身体,因怕贼人惦记,所以没有声张。”走动两步,一眼看见那个躲在战苍穹被窝里的女子。那女子虽只露出一双眼睛,却让赵胜武认出,这就是韵笔。 唐佳人又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做出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心中暗道:二王爷这个爹当的,真是特别带劲儿!儿子死了,说养病;如今儿媳妇也死了,却说出去玩了。看来,此中猫腻不小啊。 战苍穹一伸手,放下半面帷幔,挡住赵胜武窥探的目光,道:“不送。” 赵胜武抱了抱拳,转身离开,又去寻访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正在喝粥。 甜甜的粥,热乎乎的,顺着食道进入胃中,舒服得很。 赵胜武无功而返,却惊动了羽千琼。 羽千琼扬声问道:“赵大人,出了何事?” 赵胜武推门而入,回道:“世子的青峰轩走水了。”略微一顿,又向前走了几步,低声道,“火很大,虽有人在救火,但……却不见世子和世子妃。王爷说,世子和世子妃出外游玩没有回来,让我搜查纵火犯。” 羽千琼点了点头,询问道:“可搜查出什么?” 赵胜武摇头回道:“隔壁的神医在喝甜粥,战宫主和韵笔姑娘……”勾唇一笑,暧昧地道,“正在睡觉。” 羽千琼放在被子里侧的手抓上佛珠,一边转动一边问:“睡觉?” 赵胜武嘿嘿一笑,促狭地道:“可不。那韵笔口口声声不侍二夫,却还不是跑到了战宫主的床上。战宫主那样的男子,有几个女人能把持得住?我瞧着,战宫主的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珠,想必……嘿嘿……想必那韵笔也是个人物。好,先不与你多说,我还要四处查看一下。”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三章:扎针和正骨 赵胜武走了,羽千琼静静坐了一会儿,手中却飞快地转动着缺了一粒的佛珠串。半晌,他慢慢挪动着,咬牙下了床,披上外袍,一步步走出房间,将自己挪进战苍穹的院子里。 负责今晚守夜的黄如意看见羽千琼,眼睛一亮,凑过去,直接道:“你是不是有要事要找我们宫主?你等着,我去给你拍门叫人。” 羽千琼回道:“不用。” 黄如意瞬间露出失望的表情。 羽千琼继续道:“我找他们两个。”言罢,迈着虚弱而坚定的步伐,向着房门走去。 黄如意拦下羽千琼,一脸正色地道:“宫主已经休息,不见访客。” 羽千琼盯着房门不语,一遍遍转动手中的佛珠。半晌,他才开口道:“三千有要事要见战宫主,请黄堂主代为通传。” 黄如意的眼睛再次亮起,一转身,屁颠颠地跑到门前,敲了敲房门,喊道:“宫主?宫主?隔壁那秃头和尚来访,说有重要之事……” 战苍穹的声音传出,只一个字:“滚!” 黄如意转头看向羽千琼,一脸兴奋地道:“你瞧,我们宫主多有男子气概!” 屋里传出战苍穹的声音:“别别……手下留情……” 黄如意的脸一黑,对羽千琼道:“你出现了幻听。我们宫主极其伟岸,是真正的男人,不会求饶的……” 话音未落,战苍穹一声惨叫:“啊!!!” 黄如意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羽千琼紧随其后,一步步走了进去。 屋里,摇曳的烛火下,战苍穹裸着上身坐在床边上。唐佳人穿戴整齐,一只脚踩在地上,一条腿屈起,用膝盖顶在战苍穹的一条大腿上,并狠狠压住。两只手,攥着战苍穹受伤的右手臂,在那里顺骨头呢。 战苍穹痛得脸色惨白,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恶狠狠地瞪向来者,怒吼道:“出去!”转而看向唐佳人,放柔了调调儿,“这活太累了,你还是放手吧。” 唐佳人一抹自己头上的汗水,道:“不行。我不能对你放任不管。你且相信,我行的。” 战苍穹心中叫苦,暗道:你行,我快不行了。 羽千琼转动佛珠的手慢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转动着佛珠,看起来倒挺悠闲。 唐佳人听着那木珠相互撞击的声音,就觉得心烦。人一心烦,下手就没个轻重。好吧,她原本就不太知道如何拿捏接骨的轻重。 战苍穹死要面子活受罪,痛得腿都颤抖了,却不肯在情敌面前叫一声。 唐佳人问:“不痛?” 战苍穹深吸一口气,咬牙笑道:“得佳人服侍,痛也甘愿……” 唐佳人见战苍穹状态不错,还能调侃她,当即把错位的骨头强行捏了回去。 战苍穹:“嗷……” 唐佳人收回手,道:“嗯,这回都顺溜了。” 黄如意捏着手帕凑过来,要给战苍穹擦汗。 战苍穹冷冷地瞥了黄如意一眼,黄如意委屈地一跺脚,将帕子给了唐佳人,道:“你给宫主擦擦汗。帕子不用洗,直接给我就行。” 唐佳人明白了黄如意的意思,拿着帕子在战苍穹的额头、脸上、脖子上、胸口上一顿擦,那叫一个认真负责。幸好战苍穹身上不脏,不然都得被她揉搓下一层黑灰来。 战苍穹虽有些尴尬,却因这般动作的是唐佳人,倒也没制止。 唐佳人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后,将帕子塞给了黄如意,道:“给你。” 黄如意心满意足地收下帕子,看向唐佳人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战苍穹不自然地转开头,忍了又忍,什么都没说。有一个不着调的花痴属下,还有一个一心配合的心上人,他身为魔教的宫主,实在无力奋起反抗啊。 唐佳人出门去寻木板,黄如意看了看战苍穹又看了看唐佳人的背影,果断决定跟出去,和老熟人说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战苍穹和羽千琼。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屋外,黄如意追上唐佳人,扭捏了一下后,凑过去,小声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宫主不让问你的事儿,可我总觉得不那么简单。” 唐佳人扫了黄如意一眼,道:“不让问你还问。”转身出了院子,研究起门前的树。 黄如意契而不舍地跟过去,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跟那样的一个男人跑了?他可有宫主满身男人味儿?”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沾满了战苍穹汗液的帕子,使劲儿闻了闻,一脸陶醉地道,“要是在腋下掏两把就好了。这味儿,还是不够浓。” 唐佳人打个冷颤,道:“你直接偷他鞋垫多好。” 黄如意眼睛瞬间变得璀璨明亮,激动道:“你你你……你真是天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行了行了,我也不问了,还当你是好姐妹。” 唐佳人陪笑道:“真难得,被你当成好姐妹。” 黄如意伪怒道:“你下次再敢跟着野男人跑,我就和你绝交!” 唐佳人不解地问:“你那么喜欢战苍穹,我留下,岂不是要和你抢人?” 黄如意撇嘴道:“男人那种东西,就喜欢沾花惹草。” 唐佳人问:“所以?” 黄如意笑道:“所以,有你我二人在,保管让宫主的心思没空放在那些狐狸精的身上!”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这事儿还得靠你。我不行。” 黄如意瞪了唐佳人一眼,道:“没指望你!” 唐佳人无语了。 屋里,战苍穹开口道:“命悬一线还能爬起来探风,你这秃驴真是了不得。” 羽千琼道:“不比战宫主,内力全无还敢兴风作浪,左臂骨折还想坐拥美人,真乃身残志坚的表率。” 战苍穹呵呵一笑,道:“这几日越看你这秃驴越像一个人。” 羽千琼抬起眼皮看向长苍穹,道:“战宫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区区却是一直记得战无敌战宫主。”勾了勾嘴唇,露出一记嘲讽的笑。 二人视线交流,恨不得立刻拼个你死我活。有关童年的那点儿记忆,噌噌爬上脑海。为了一个公羊刁刁,他们不知道打了多少架! 罪魁祸首公羊刁刁走进屋里,拔出一指半长的银针,对羽千琼道:“衣服脱了,施针。” 战苍穹哈哈大笑,震动伤口,痛得直呲牙。 公羊刁刁一伸手,摸上战苍穹的胳膊,道:“骨头没正好,我帮你重新正正。” 羽千琼勾起唇角,笑了。眸光转向门外,又是一暗。佳人自始至终,都不曾看他一眼。 正文 第八百七十四章:坑杀埋秘密 二王爷睁眼到天亮,眼底爬满了红色血丝。 一场大火,烧了柴房;第二场大火,又烧了柴房。这两场大火虽然没成为朝堂之上口诛笔伐的主要原因,却也为他添了不少堵,成为父皇心头的不详。 而今,不到七天之内,竟又起了第三场大火! 世子不见踪影,世子妃不知所终,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秘密。若第三把火烧死了世子和世子妃,那些冥顽不灵的老东西们又该扑风捉影,说什么三把天火烧妖孽。哪怕父皇不信,也会龙心不悦。更何况,父皇终日缠绵病榻,心性突变,喜欢听信谗言和怪力乱神之语。 太子的人,若是知道三把火烧死了世子和世子妃,那……岂不是要趁着这股势头掐死他?! 万万不可。 自从韵笔住进了王府,王府中就麻烦不断。 此女,若不能尽快送走,便不能留。 二王爷的眼中划过狠戾之色,站起身,走出房门,问赵胜武:“怎么样了?” 赵胜武回道:“火势难以扑灭,青峰轩被烧个干净,所幸没有风,并未波及其它院子。” 二王爷举步向青峰轩走去,口中道:“全府给本王吩咐下去,若有那多嘴多舌的,本王绝不姑息。” 赵胜武回道:“已经吩咐下去,谁乱嚼舌根,直接打死。” 二王爷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又问道:“是否查出端倪?” 赵胜武回道:“世子妃院子里的人倒是说过,世子妃带着一名奴婢去了世子的屋子,至于其它,再无线索。” 二人来到青峰轩的院门口,身后还尾随着二十余名护卫。 端木夏见到二王爷,立刻迎了上去,称呼道:“父王。” 青峰轩院子里的奴才们纷纷以头触地、跪地不起、噤若寒蝉,生怕王爷责怪到他们的头上,要了他们性命。 二王爷对端木夏点了点头,而后哈哈一笑,道:“所谓天降祥瑞,便是这三把火。三把大火,无一人伤亡,可见天庇佑之。” 青峰轩里的奴才们立刻大声喊道:“天降祥瑞,天庇护之!” 二王爷满意地一笑,继续道:“世子带着世子妃去庄子上修养,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把院子改建一下。” 赵胜武配合道:“正是。” 二王爷的视线往奴才们的身上一扫,道:“世子被这些奴才照顾惯了,先把他们送到庄子上去,等这边建好了,再折返回来。” 不知情的奴才们感恩戴德,含泪喊着:“谢王爷!谢王爷!” 有那上了年纪的,却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有心询问两句,却不敢和王爷说话。 二王爷转身离开,给端木夏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端木夏愣了愣,心中一阵颤抖,半晌才回过神来,再去看二王爷,人已经走远了。 二王爷离开后,端木夏又傻站了半天,终是揉搓了一把脸,看向自己培养出的心腹刘宇,低声道:“把人带出去,统统……杀了。” 刘宇抱拳,招呼大家从偏僻的后门出去。 有那经历颇丰的老奴,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儿,谎称要和自家亲人交代两句,取些东西。 刘宇不肯。 生命攸关之事,立刻闹腾开来。 刘宇怕惊动了端木夏,显得自己办事不力,于是……手起刀落,一声令下,守卫们冲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奴仆,将其坑杀在王府的僻静一角。 有关世子和世子妃的秘密,谁也不可以说出去。与其防止消息走漏,不如斩断根源。 不远处,绿蔻躲在树后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猜,王府要变天了。此处绝对不是久居之处,而她却无处安身。想到昨晚偷窥到的情景,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她亲眼瞧见端木夏和阿潘给秋江滟喂药,然后……割她的手臂肉。那样一条莲藕般白嫩的上臂,就这样变成了森森白骨。 秋江滟一定想不到,曾经浓情蜜意的枕边人,竟变成了嗜血妖怪。 绿蔻本想去再弄些血出来,可看见此情此景,她……她竟也割了秋江滟一刀。 既然已经如此,她这一刀绝对算不得雪上加霜。想到将秋江滟的肉放入口中咀嚼着的感觉,她感觉有些恶心,但更多的竟是心潮澎湃的期待和快-感。是的,一想到身后的伤可以迅速恢复,自己变得白嫩如初,她就禁不住兴奋起来。哦,对了,也许她的容颜还会有所转变,就像……唐佳人一样。 二王爷不晓得,她却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知道那贱人吸引男人的能力。 没错,韵笔就是唐佳人。 她已经完全完全完全想明白了。 摩莲圣果非但能起死人肉白骨,还能改变一个人的容貌。曾经,她也并非肤白貌美,可喝下唐佳人的血后,她的肌肤就慢慢变得白皙起来。都说一白遮百丑,她变白后,整个人都好看许多。 公羊刁刁坠入冰河没有死,唐佳人更没有死。 唐佳人来到二王爷的府上,定没安好心。 瞧瞧,才短短的几日啊,三起大火,世子和世子妃不知所终,秋江滟被吃掉了一块上臂肉,而她……差点儿被蔓延的伤口吓死。 好毒辣的贱人! 若非不是怕战苍穹和公羊刁刁会舍身帮那贱人,她双拳难敌四掌,定要将唐佳人的秘密泄漏出去。嗯,她得好好儿想想,如何能捅了唐贱人这把天窗,还得把自己摘干净。也许,端木夏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绿蔻转身离开,偷偷回到梧桐阁,脱下衣服去看自己的后背,伤口果然有愈合的迹象,心中大喜。 端木夏留人清理青峰轩,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他自己回到梧桐阁准备休息片刻。 当他看见绿蔻身后的伤疤有了康复的迹象,竟是勾唇一笑,然后起身离开了,任凭绿蔻如何呼唤都不肯回头。 实话,他厌恶秋江滟,如今也厌恶绿蔻。一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另一个则是心狠手辣的毒妇。二人一主一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令人作呕至极! 他的心虽然黑了,但绝对不会为了某种目的去吃人肉。 正文 第八百七十五章:神秘纸条 鸿影阁里,秋江滟在沉睡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傻笑了一会儿后,跑到地上手舞足蹈起来。这一动,手臂举起来,发现上臂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白布带,且有鲜血渗了出来。 她歪头看了一会儿,突然扑哧一笑,又开始在屋里跑动起来,看那样子,竟与痴傻的孩童一般。 等她玩耍了一会儿后,出了一身汗,药效也散了三分。她觉得痛,开始捂着手臂哭喊:“痛啊……痛啊……痛死我了……” 负责看管她的老婆子走进屋里,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来,把药吃了,就不会疼了。” 秋江滟乖乖地张开嘴,吞下药,而后举着缺了一块肉的手臂问:“这是怎的了?” 老婆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得编瞎话回道:“昨天你逗弄一条狗,被咬了一口。” 秋江滟怒道:“吃狗肉!吃狗肉!吃狗肉!” 老婆子安抚道:“好好好,这就给你弄狗肉去。” 秋江滟吃下药后,似乎渐渐忘了疼,又开始在屋里跳舞,表情如痴如醉,偶尔还伴随着几声狂笑,就仿佛立刻要登天为仙。 端木夏这边,先处理了奴仆们的尸体,又清理了现场,得到一颗变了形的铁头,确认是阿潘无疑。地下暗室里,发现了三具烧焦的骨架和许许多多的零碎残骸,以及一把大刀、一把匕首,还有那条通往外面的坑洞。 端木夏思忖片刻,露出一个开心至极的笑容,而后顶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去向二王爷复命。 他在书房里寻到二王爷,尚未开口,眼圈已经红了。 二王爷心中一惊,却还是稳住了架势,道:“说吧。” 端木夏用沙哑的声音回道:“回禀父王,孩儿发现了一间地下室,里面有三具烧焦的尸体,经过辨认,分别是两女一男。其中一位女子曾被锁在铁链之上,地上散落了一些即将融化的金饰。孩子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竟是……竟是世子妃之物。” 二王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端木夏继续道:“还有一名女子,应是陪着世子妃同去的奴婢欢采。至于另一具尸骸,应是位男子。” 二王爷用力攥紧椅子的扶手,发出吱嘎的声音。 端木夏观察了一下二王爷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孩儿还找出一把大刀和一柄匕首。大刀上刻着一个东字,匕首十分寻常,没看出什么异样。” 半晌,二王爷睁开眼,问:“可还有其它?” 端木夏回道:“阿潘……不见了。” 二王爷问:“可知人在哪里?” 端木夏回道:“昨晚,阿潘说要给世子送心去,便一去不回。孩儿知道,阿潘是世子的人,所以从不强求他做任何事。若不是出了这事,孩儿也不会提起他。” 二王爷问道:“火里可还有其它?” 端木夏回道:“倒是在地上发现了一颗变了形的铁头,以及……地下一些被烧毁的残骸。” 二王爷红着眼眶问:“依你所见,发生了何事?” 端木夏垂眸,声音哽咽道:“孩儿不敢揣测。” 二王爷一拍桌子,喝道:“说!” 端木夏立刻道:“父王息怒,孩儿这就说。孩儿以为,阿潘去给世子送心,却发现了世子妃在私会什么人。阿潘的出现,惊跑了那人。阿潘此人,最是急色。往日出行,每次得了处子心后,他都会奸-尸。如今抓到了世子妃的罪证,定不肯放过她。 恰巧,世子回来,看到不堪的一幕,才有了将世子妃锁在铁链下之举。至于那小奴婢,也被盛怒的世子杀掉。阿潘要解释,世子又怎会听?二人动起手。世子将阿潘杀死,并且分尸。这时,世子妃的奸夫怕事迹败露,去而复返,杀人灭口。” 二王爷道:“那刻有东字的刀,便是奸夫的?” 端木夏道:“孩儿猜,那奸夫很可能就在府中,至于那刀,既有可能是障眼法、也有可能源于另一人之手。世子武功高强,一人之力,未必能……”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王爷眸光冷如冰,道:“搜!世子武功高强,即便遇见对手,也不会让对方全身而退。但凡身上有新伤的人,都给本王揪出来!” 端木夏领命离去,唇角控制不住扬起。从今后,他就是王府的继承人了。以往啊,他得几个铜板就开心不已,如今这整座王府都将是他的。可他要的,却和他父王一样,那是一把手掌天下乾坤的宝座! 目标越来越近,怎不令人欢欣鼓舞。 他不知道死在地下暗室里的人,到底是是阿潘还是世子,却刻意误导二王爷,让他以为两个人都死了。反正有那么多的残肢断臂,谁又能拼出个谁呢?哈哈……哈哈哈…… 端木夏为了不打草惊蛇,找来了裁缝,命其给每个人量体做衣,不许漏掉一个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有人都知道青峰轩大火后许多奴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却必须在噤若寒蝉中扬起笑脸,装成欢天喜地的样子,配合着量体裁衣。 一时间,王府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微妙。 那裁缝给战苍穹测量身体时,自然发现了他的伤。 端木夏问之,战苍穹答曰:“失了内力,经不起折腾,与黄堂主过过招,却伤了胳膊,实在汗颜啊。” 此时,没有内力反倒成为战苍穹的保护伞。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去刺杀世子啊。 最终,端木夏寻到有新伤的两男一女,却都是做活时一不小心弄伤的,跟其它无关。 端木夏将此事禀告给了二王爷,只能暂时作罢,先安抚人心为主。 惊心动魄的一场折腾,不但弄死了世子和阿潘,就连目击者世子妃都见了阎王,却这样悄然无声的落幕了。 二王爷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小厮闻声端着茶碗走进书房,柔声道:“王爷,请喝一杯茶。” 二王爷抓起茶碗砸向闻声的额头。 闻声不敢躲,被砸个正着,鲜血如注。 二王爷抓起茶碟,还要砸,却发现那茶碟上竟然有一个纸条…… 正文 第八百七十六章:叶上文字起波澜 说是纸条,实则却是一片树叶。 树叶上有一句话,是用绣花针扎成的,简单的几个字,却让二王爷看得格外出神。 六在城外鸣山亭。 六在城外鸣山亭?六是谁,自然是指端木焱。 端木焱简直就是二王爷的一块最大心病。 他知道,若非端木焱的眼睛出了毛病,老皇帝是想将位置给他的。毕竟,端木焱是他和涟妃所生。而涟妃,则是老皇帝这辈子的心头挚爱。当初,涟妃出了那马子淫-乱-宫-廷之事儿,老皇帝盛怒之下,将人关了起来,却并没有将人处死或者打入冷宫,可见是真心舍不得。不想,当晚起了大火,连个给老皇帝调查清楚的时间都没留。也许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回过味来的老皇帝知道自己被人算计,却又能如何?知情人都死无对证,就连他那出宫游玩的孩儿,都断了联系。 如今端木焱回到他身边,他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若非端木焱发生了意外,变成了睁眼瞎,老皇帝一准儿将江山给他。也幸好端木焱是个睁眼瞎,否则根基不稳的他,回宫后难以存活。 前段时间,二王爷与战魔宫的人联手,想要铲除端木焱。这人也确确实实没了音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可越是这样,二王爷的心就越是不安稳。果然,今天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说端木焱在城外的鸣山亭。 此人是谁?为何给他通风报信?为何能在守卫森严的王府里给他通风报信?细思极恐。 二王爷对小厮闻声道:“出去,叫公子过来。” 小厮闻声忙应了声,捂着流血的额头,向外走去。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端木夏过来了。 二王爷将树叶给了他,道:“王府里处处漏风,为父睡不安稳了。” 端木夏立刻表态道:“儿立刻加强防卫,并派出人手,探查此人。” 二王爷想了想,道:“你去把这片树叶送给战苍穹。待他出府后……”眼睛微微一眯,“立刻把韵笔送到画眉阁。今晚,本王要宴请太子同醉。” 端木夏微微一愣,应道:“诺。” 二王爷看出端木夏的迟疑,道:“夏儿,等你站在高处,世间所有女子都随你宠幸。你会发现,再美的一朵花,也不过把玩片刻便会厌弃。而你,却从来不缺各色争奇斗艳的花儿。” 端木夏道:“谢父王赐教。孩儿谨记在心,不会因为女色误了父王的大事。” 二王爷道:“天色不早了,去布置吧。” 端木夏应了声,转身离开,去往战苍穹的院子,将那片树叶交给了战苍穹。 战苍穹将树叶放在唇边,吹了几声鬼哭神嚎的调子,而后笑道:“行。此事是战某属下的疏忽,总该有个了断了。”是啊,折腾了这么久,确实应该有个了断了。他混迹江湖太久,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战苍穹从石凳上站起身,对躺在屋里呼呼大睡的唐佳人道:“起来了,我们走。” 唐佳人从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打个哈欠,下了床,随口问道:“去哪儿?” 战苍穹回道:“带你出府玩去。” 端木夏道:“父王有令,韵笔不能出府。” 战苍穹挑眉看向端木夏,问道:“王爷是个什么意思?这女人都陪了战某好几天了,现在想要回去?” 端木夏笑了笑,回道:“何时送出的,想必父王也不知道。战宫主若是真心疼她,不如早去早回。” 战苍穹根本就没打算去杀端木焱。这种时候,还是将端木焱放进来狗咬狗才是道理。可如果二王爷扣押了唐佳人,这事儿就难办了,只能再议。 战苍穹略一思忖,当面应承道:“也好。” 屋子里,唐佳人洗漱完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脸,内心满是纠结,不知道要不要自己挠三条疤痕出来。抬起手,却没舍得下手。最后,只能使出杀手锏,喊道:“黄堂主,你进来一下!” 黄如意屁颠颠地跑进屋里,问:“啥事儿?” 唐佳人一伸手,道:“胭脂水粉借我用用。” 黄如意从怀里掏出两盒胭脂和一根眉扫,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在自己的脸上画出三条结痂挠痕。 黄如意咂舌道:“你的脸?!” 唐佳人:“嘘……” 黄如意闭嘴。 战苍穹走进屋来,伸手压在唐佳人的肩膀上,看似暧昧地道:“小娇娇,我要出去一趟,稍后回来疼你。”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小心些。”在耳朵上落下一吻。 唐佳人浑身的汗毛炸起,回手就要打战苍穹。 战苍穹知道自己有些无耻,却还是笑着躲开了。哎……这没皮没脸的劲儿,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唐佳人扫了眼他那捆绑着木板的手臂,问:“去哪儿?” 战苍穹道:“不应问的别问。”话虽如此,却是将那片树叶塞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低头一看,眸子就是一颤,抬头看向战苍穹,眼中有了担忧之色。唐佳人的这份担忧,实则并不是对战苍穹的担心,而是对眼前局势的担忧。 战苍穹误以为唐佳人在为自己担忧,那颗冷硬的心肠瞬间变得柔情似水。他伸出大手,摸了摸唐佳人的脸颊,柔声道:“无需担心。”转身,向外走去。 唐佳人的唇角抽搐两下,狠狠地抹了把自己的脸。 在战苍穹的吩咐下,黄如意和方黑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战苍穹则是晃悠到隔壁的院子,用脚踢开公羊刁刁的房门,道:“本宫要出门了,一时半刻回不来,你别太想本宫。”哈哈一笑,转身离去。公羊刁刁知道,战苍穹这是告诉他,照顾好唐佳人。 屋里,黄如意小声对唐佳人道:“你想办法出去和我们汇合。我觉得,天要变,我们赶快离开此地。” 唐佳人心中一暖一酸,暗道:你们跟着战苍穹,正是要搅和到变天之中去啊。也不知道战苍穹准备隐瞒多久,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打算。 因为黄如意的真诚,唐佳人有心和黄如意说几句,又不想让战苍穹晓得,她已经窥探到他的某些秘密。 思前想后,唐佳人攥住了黄如意的手,凑到他耳边,道:“你万事都要小心,别傻傻的相信任何人。脑袋长在头上,不是闹着玩的。嗯,晓得吗?” 黄如意的身体一僵,半晌,脸色突然爆红。他一把甩开唐佳人,一跺脚,留下一个十分复杂的眼神就跑掉了。 唐佳人莫名其妙了。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七章:刁刁与千琼打仗 端木夏的动作太快了。战苍穹前脚刚走,他就将唐佳人叫走。公羊刁刁在屋里咳了一滩血后,再出门去寻唐佳人,只来得及和她说上两句话。 公羊刁刁一脸不悦地问道:“你去哪儿?怎不过来给那秃头熬药?” 唐佳人看向端木夏,道:“公子让奴婢去帮忙。” 公羊刁刁尖锐地道:“阖府就你一个奴婢?” 唐佳人道:“也许所有人中,就奴婢最得用。” 端木夏道:“神医若是需要人手,等会儿就给你送来十人,随意挑选。” 公羊刁刁道:“我就要她。” 端木夏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唐佳人看似有口无心地道:“哎……大家都要奴婢。世子要奴婢,战宫主要奴婢,太子也要奴婢……奴婢怎就这么好?” 端木夏呵道:“好了,不要多话。”对着公羊刁刁抱了抱拳,带着唐佳人向后院走去。 唐佳人回头看向公羊刁刁,无声地道:“快走。” 端木夏侧头看向唐佳人,却见她冲着公羊刁刁媚笑,顿觉一口气顶在心口,上下不顺起来。 公羊刁刁接收到唐佳人的信息,想起唐佳人曾和自己说过的话,心头就是一紧。他转身回到羽千琼的院子,恰好看见羽千琼拉开房门,向自己望来。 公羊刁刁没搭理羽千琼,就要进自己的房间。 羽千琼开口道:“神医……” 公羊刁刁没有回应,继续走。 羽千琼道:“事关她,不在我。” 公羊刁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羽千琼,嘲讽道:“你现在倒是直言不讳了。”抬脚,向着羽千琼走去。 羽千琼后退,让开位置。 公羊刁刁走进门里,关上房门。 黄莲守在门口,不许人靠近。 屋里,公羊刁刁冷笑一声,道:“说吧。” 羽千琼望着公羊刁刁,半晌,说了一句:“对不起。” 公羊刁刁瞬间炸毛。他一把扯住羽千琼的衣领,怒声道:“对不起?!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何意义?!我当你最好的朋友,你当我是什么?!是,你从冰河下救了我,可我救了你多少次?!你明明知道我要寻她,一心一意要寻到她,你明知道她就住在百娆阁里,却刻意阻挠不让我们二人相见!我恨你!恨毒了你!咳咳咳……咳咳咳……”公羊刁刁咳得撕心裂肺,用帕子捂住嘴,换来的却是一抹刺目的猩红。 羽千琼一惊,忙道:“刁刁……” 公羊刁刁收起帕子,扭开头,喘了几口后,道:“别叫我刁刁,我和你没有那么亲近。” 羽千琼道:“我知你不会原谅我,却也……不悔。” 公羊刁刁被气得头晕目眩,差点儿栽地上去。 羽千琼勾了勾唇角,继续道:“我家逢突变,一直身陷泥潭。如今从你那里偷走了几日快乐时光,倒也不枉此生。” 公羊刁刁骂道:“无耻!你以为自己只是偷走了几日而已?你当佳人是什么?是一个玩物?!你喜欢时,将她抱在手中把玩几日;你觉得可以放手时,就把她丢到角落里?她没有感情吗?她不会喜欢你吗?!我告诉你,最无耻的便是你这种人!我心悦佳人,便发誓,生生世世与她在一起!此生此世,绝不背弃!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有什么脸来偷快乐?!”他大口喘息着,就如同一只即将破碎的风箱。 羽千琼也气不过,怒吼道:“我诚心当你是朋友,也真心悦她!我想独占她的每一天,可我能吗?!我一动,牵扯着我们羽家上上下下仅存的十五口人命!为此,我不得不苟延残喘,不得不匍匐在二王爷的脚下!我不在意。我可以给任何人下跪,却唯独不愿让她看见我低贱如同蝼蚁的样子!若可以,我宁愿带着她远走天涯,再也不见你这个尖酸的王八蛋!” 公羊刁刁怒道:“你骂我?!”一记拳头打过去,招呼在羽千琼的脸上。 羽千琼不甘示弱,直接回了一拳,打在公羊刁刁的脸上,怒道:“我和你,若非朋友,定寻个机会杀了你!” 公羊刁刁缓了一口气,道:“很好,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 二人打在一起,难解难分。 实则,彼此都十分虚弱,这场架打起来更像是自残。 二人打了一会儿,纷纷看起来就像要死了一般,这才住了手。 羽千琼虚弱地道:“现在……现在不说其它。想来你也发现了,我……我身中剧毒。这毒,是二王爷让我下到……下到韵笔身上的。”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一颤,伸手揉了揉眼角的泪痣。 羽千琼道:“我命不久矣,却绝对不会向佳人索要一滴血,这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公羊刁刁直视向羽千琼,喘息道:“不要扯上我。你的性命,与我毫无关系。你可以向……向佳人要血,却也要看她肯不肯给你。”他撑着身子站起身,却又摔倒在地上。 黄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喊道:“公子?” 公羊刁刁道:“进来。” 黄莲推门而入,就是大吃一惊,忙去搀扶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摆了摆手,道:“去告诉二王爷,我毒发,必须马上回岐黄馆,用……用老药坑浸泡,救命。” 黄莲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片刻后,二王爷带着步让行赶来。 步让行给公羊刁刁问诊后,吓得手都哆嗦了。他对二王爷道:“命……命不久矣。” 二王爷大惊,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公羊刁刁闭眼不答。 黄莲回道:“是胎带的毛病。王爷,此事慢不得,必须立刻送公子回去。” 二王爷思忖道:“不能将药拿来?” 黄莲急道:“那老药坑可有些年头了,搬运起来费时不说,还耽误了救命的时间。” 二王爷不想放公羊刁刁离开,又开始琢磨道:“地凤肉……或可一试。” 黄莲拔高声音,道:“王爷!再晚就来不及了!” 公羊刁刁睁开眼,看向二王爷,虚弱地道:“王爷若不放心,让人跟着也行。” 二王爷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看向步让行,“你跟去学习一二,万万不可骄傲自满。” 步让行应道:“诺。” 正文 第八百七十八章:有关疯婆子的真相 在羽千琼的注视下,公羊刁刁被抬进了马车,送走了。 整个院子的热闹,就像昙花一现。如今静下来,本应是习惯的,竟觉得安静中透着寂寞和可怕。 羽千琼慢慢坐在石凳上,如同一只年事已高的老猫,听着死神的脚步慢慢靠近,却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坦然地享受着今天最后一段夕阳,回想着心爱女子的动人脸庞。 想到唐佳人,他勾起了唇角。 从这暗无天日、臭气熏天、勾心斗角的王府里走出去,相信她会活得更好。她本就是一只顽皮的小熊,理应懒散度日,却非要搅和到臭水沟里来。但凡离开这里,她就能恢复自由,相信无人能困得住她。 真好。 羽千琼觉得一切都很好。尽管有很多的未知,以及一个个儿疑惑,可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解太多,越是泥潭深陷。若不在乎,这颗心方得快活。 羽千琼觉得有些困乏,干脆趴在石桌上单手支头,小憩片刻。 这一动,扯痛了伤口。可他毫不在意。他就是个泥巴人,只要泥巴还在,一口气还在,就还能艰难的活下去。所幸,这种艰难不用熬太久了。 七天,七天就快到了。 另一边,唐佳人被带向后门,在路上与筱茹儿擦肩而过。 筱茹儿看向唐佳人的眼神,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 唐佳人回过头看了筱茹儿一眼,并未多做停留。 说实话,自从秋江滟被割肉,她就觉得,谁看她的眼神都饱含着不怀好意。 唐佳人被塞进一顶小轿子,眼瞧着就要颠儿出王府,端木夏却拦下轿子,来到唐佳人的窗边,道:“照顾好自己。” 唐佳人挑开窗帘,睁着一双迷惑的大眼睛,乖乖地问:“是要把我送人吗?” 端木夏的心没由来的抖动一下,似乎……抖到了某根细小却锋利的刺上,痛了一下。这一刻,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唯有如实道:“父王要把你送给太子。”微微一顿,“太子荒淫,你……小心服侍,应该不至于吃苦头。” 唐佳人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她此番前去,若是吃些苦头还算好的,怕的是,二王爷有后招,会让她和太子一同毙命。 唐佳人娇憨的点点头,垂眸道:“早知道被送来送去,我还不如到江湖里打滚呢。” 端木夏想到初见韵笔时,她是那般恣意、鲜活,可如今却变得如此畏首畏尾,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过,再多的不舒服,也抵不住权势的诱惑。 端木夏在面对唐佳人时,总能挖掘出那么一点点儿的良心。于是,在唐佳人放下窗帘,轿子抬起时,他多说了一句:“少言,许能保命。” 放屁! 若是不说话就能保命,那这世间岂会有那么多的杀戮? 保命的唯一办法,就是比别人强大。强大到,别人不敢要你的命。 不过,为了端木夏仅剩的小善良,唐佳人将头探出窗口,冲着端木夏一笑,用嘴唇无声地道:“夏坚,回家吧。”这是王府,不是你的家。这是人间地狱,不是你的家。带上银子,远离这个即将不太平的地方。 端木夏整个人僵在了后门口,等轿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时,他才回过神,撒腿追出门去,却……早已不见佳人芳踪。 若继续追,他一定能追上去。 可,为何要追? 追上了又能如何? 端木夏感觉自己陷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中。曾经以为,再也得不到,所以狠心忘记,就当从来不曾认识。可……可她竟然还活着,还记得他,还……还劝他回家去。是了,他不应该忘记,她是多么强悍,无论她是疯婆子还是唐佳人,都是强悍的存在。可是如今,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上。唐佳人是六王爷的人,而自己却是二王爷的儿子。没法选择,无路可退。 他能做的,便是装作不知她是谁。 端木夏捂住脸,蹲在了地上,没有眼泪,却不想见任何人。 他的疯婆子,竟然一直都在他的眼前。 可他,却如同瞎了般看不见。 不是没有怀疑过,却不知为何将那些怀疑揉搓成了鱼,装入水盆中养了起来。每日看着,瞧着心喜,却忘记了怀疑。 所谓灯下黑,是否也是同一个道理?! 端木夏在笑,无声的、痛苦的、充满恨意的笑。 是的,恨! 他恨唐佳人戏耍他,他恨唐佳人没有一直保存这个秘密,他恨两个人之间隔着的是是非非,他恨她在他面前与其他男子嬉戏玩闹,他恨自己无法决定她的命运,恨即便自己从夏坚变成端木夏,也无法成为那棵令她攀爬栖息的大树…… 好恨! 两名守卫相互看了一眼,纷纷上前询问道:“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端木夏点了点头。 两名守卫就要去搀扶端木夏。 不想,端木夏竟拔出匕首,直接刺入一人腹部。 另一名守卫心中大惊,正要后退,端木夏反手一刀,了结了那人性命。 简单的,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却是狠辣的、不留情的。 端木夏的脸上喷溅了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守卫的衣襟擦拭着匕首上的鲜血,一遍又一遍,极其认真。 他曾经是夏坚,在那个充满了恶臭的夏天,他认识了一个胖女人,孔武有力却又心存良善。而今,他是端木焱,再也回不到那个夏天。 唐佳人没有死,战苍穹和公羊刁刁,定然知道真相。 他的父王却自以为是,让战苍穹去刺杀端木焱。呵…… 端木夏谎称有刺客,处理了两名守卫的尸体,自己带着心腹刘宇直奔羽千琼的院子,只看见小憩的羽千琼,至于公羊刁刁,早已人去楼空。 很好、很好,这些人都走了,显然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看来,这王府真的要塌了。 端木夏匆匆赶往二王爷的书房,却将跑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二王爷问:“怎么了?” 端木夏回道:“无事。只是想来陪陪父王。” 二王爷放下手中的书卷,道:“你有心了。为父不需你陪,你且将一切安排妥当,不要出了纰漏。” 端木夏道:“父王,孩儿担心那树叶上的留言有诈。” 二王爷笑道:“你且放心,为父自有安排。” 正文 第八百七十九章:红尘姑娘 倒了两次马车后,唐佳人被戴上幕帷,引领进了画眉阁。 唐佳人猜,画眉阁距离王府并不是很远,但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做出一种假象。 唐佳人被引领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小院,直接交到老鸨的手中。 老鸨道:“姑娘,可以摘下幕篱了。” 唐佳人将手探入幕篱内,擦掉画在脸上的三道细长血痂,然后摘掉幕篱,看向老鸨。 老鸨见唐佳人的容颜,瞬间两眼放光,就如同饿狼见到了一块肥美的五花三层肉。说实话,如此好品相的五花三层肉,着实不多见了。 这样的容貌,别说是在这画眉阁里当个花魁,就是去宫里当位娘娘,也是可以的呀。 唐佳人打量老鸨,见她颧骨偏高,带了一点儿鹰钩鼻,嘴唇是薄薄的两片,看起来有些凌厉不好相处,但妆容十分得当,把那股子凌厉劲儿模糊了不少,看起来倒也一团和气。 老鸨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孔武有力的老妈子,看起来会点儿外家功夫,光是站姿,就好似顽石不可轻易撼动。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妈妈好。” 老鸨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姐儿嘴巴这么甜,未语人先笑不说,还一开口就喊妈妈,果然上道。老鸨客客气气地道:“红尘姑娘真是艳压群芳。来来,你们两个给姑娘沐浴熏香、好生打扮着。姑娘得了势,大把的赏银给你们。” 两位壮妇齐声应道:“诺。” 走上前来,引领着唐佳人去沐浴。 画眉阁能在帝京里站得住脚,自然有些与众不同的手段。 如今看来,这份产业的幕后之人,应该就是一撮白毛。否则,老鸨不会一见她就喊红尘姑娘。 一撮白毛要布局,定会提前几天,把艳妓红尘这个人树立起来,勾着太子上套。等她这边准备妥当,再以艳妓红尘的身份出现,勾得太子神魂颠倒,然后去……死。 唐佳人不知道有七夏醉这种毒药,却猜到一撮白毛定会毒杀世子,然后把罪名扣到她的头上。届时,但凡与艳妓红尘有关系的人,都会被投入大牢、严刑审问。这间画眉阁,定会成为替罪羊,其表面上的主子,定会死无全尸。 哎……一个人的性命,竟能牵扯到这么多人。那人何其该死,这些人何其无辜? 唐佳人什么都没有问,乖乖的跟着沐浴,更衣,然后吃光了为太子准备的小糕点,眼瞧着天色不早了,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就准备闪人了。 老实的等在这里成为待宰羔羊,那是真傻! 唐佳人松了松明显有些紧的腰封,摸了摸头上价值不菲的饰品,满意地一笑,拉开房门,准备展示一下不休门独一无二的拳脚功夫,却与老鸨打个照面。 老鸨问:“红尘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想要杯茶水喝。” 老鸨笑道:“忍忍,贵客即将临门,稍等片刻即可。” 唐佳人往左右一扫,发现门外竟然守着六位膀大腰圆的女汉子。实话,刚才沐浴时,那两名壮妇把她的所有衣物都收走了,连根针都没留给她。想要赤手空拳放倒这六人,估计……得啃头乳猪才行呀。 唐佳人对老鸨道:“有些饿,可否准备一头烤乳猪?” 老鸨打量了唐佳人一眼,道:“姑娘这腰围明显宽了些,就不要再吃任何东西了。” 唐佳人立刻吸气,道:“你看错了。重看。” 老鸨目光如炬,严厉地道:“姑娘说笑了。”言罢,走进唐佳人的房里,唐佳人只能后退,让出位置。 老鸨的目光一扫,发现为太子准备的精致糕点一块未剩,全部进了别人的肚儿。她的视线在唐佳人的腰腹部一扫而过,丢下一个十分隐晦的嫌弃目光,走到百宝格处,从顶端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从中取出一片香片放入炉子里点燃。 唐佳人嗅了嗅那味道,怪好闻的。江湖经验,越是好闻的东西,越是有毒。 老鸨道:“这香能助兴。”看向唐佳人,就是一惊。 但见唐佳人拿起一块香片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 老鸨惊道:“姑娘快吐了!” 唐佳人拿起酒水顺了顺,道:“无碍。这味道儿还挺不错的。”伸手又抓起两片,直接扔进嘴里,咔吧咔吧地咀嚼起来。 老鸨惊呆了,忙上前一步,一把夺过唐佳人捧在手里的香片盒,道:“姑娘快些吐了,免得等会儿闹肚子。” 唐佳人笑道:“不会的。从小家里穷,什么东西没吃过?活蚯蚓和蝗虫,一咬都嘎吱一声,没事儿的,不用担心我。” 老鸨瞧着唐佳人那口整齐的小白牙,感觉到了深深寒意,抱紧手中的香片盒,转身就往外走。 唐佳人伸出白嫩的爪子,喊道:“哎,妈妈,再给两片吧。” 老鸨走得更快了。 关上房门,老鸨给六名粗壮的婆子使了个眼神,让她们把人看住了。心中那叫一个纳闷儿。看姑娘的样子,那是顶顶乐意的。可凭借她多年掌管画眉阁的经验,又觉得那姑娘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得了,她也别瞎想,把人看住了,塞到太子床上去,也就成了。 她命人撤走哪些比脸还干净的小盘子,一点儿水都不给唐佳人留。 唐佳人抢走最后半壶酒,喝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酒嗝。 待人走后,她挽起袖子,推开了窗,却发现……窗外守着四名壮汉,一个个儿孔武有力,面色不善。 看见唐佳人推开窗,四名壮汉齐齐望了过去。 唐佳人笑道:“有没有人玩骰子?输了脱件衣服的那种。” 四名壮汉齐齐转开头,用后脑勺对着唐佳人。 唐佳人默默关上窗,轻轻叹了一口气,暗道:谁能给我整点儿毒药,吃后放几个屁,崩昏这些人算了。咦,一撮白毛是不是识破她的真身,然后给她下毒,想用她的屁崩死太子?哎呦……如果是这样,就太邪恶了! 就在唐佳人的胡思乱想中,床下传来一阵哗啦声,就像什么动物在挖洞。 与此同时,就听门外传来老鸨的声音,柔情似水地道:“贵客,里面请……红尘姑娘已经翘首以盼喽……” 唐佳人趴下,撅着屁股,探头看向床下。 四目相对,唐佳人那一身怼天怼地的软毛,瞬间炸起! 正文 第八百八十章:密道一吻 老鸨推开房门,请太子和二王爷入内,口中还道:“不是奴家说胡话,奴家到了这把年纪,开天辟地头一次,见过如此国色天香的姑娘,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令人惊艳……”向屋内望去,却不见伊人芳踪。 老鸨快步走进屋里,绕过屏风,看向床,却也不见唐佳人的身影。 二王爷那张素来温文尔雅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太子那张垂涎美色的俊俏小脸瞬间涂上一层锅底灰,黑得吓人呐。 老鸨吓得两股战战,一叠声地道:“这这这……这人这么就不见了?来人,给我找!” 地下坑洞里,秋月白抱着唐佳人的腰肢,将她压在了并不光滑的洞壁上,听着老鸨叫嚷的声音,以及一群人的兵荒马乱。 地下的通道并不宽敞,且不是直上直下的,而是带着倾斜弧形的。 秋月白半压半抱着唐佳人,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唐佳人试图用手推开秋月白,却被他的身体压着,只能被迫感受他每一次的心脏跳动。那样的身体重量,似乎载着一种力量,令她不能四下逃窜。那样的心跳,似乎有种奇怪的作用,如同小搥敲打在她的心房,让她变得慌张想逃。 想逃而不能逃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不,也许用怪异来形容更准确。 秋月白的目光明明没有什么威胁性,可唐佳人就是不敢看他。有一种虚,可能得称之为心虚。实则,她与他之间,早就成为了过去,可心虚这种东西,却是个孬种,遇弱则强,遇强则弱。秋月白的气场不是最强的,但他的气场却是以不变应万变,是专门用来克制唐佳人这种人的气场。所谓一物降一物,真得有些莫名其妙,却又真实的存在。 唐佳人听着那些脚步声远去又折返回来,心就是一晃。 她张开口,想要小声对秋月白说离开这里,却给了秋月白可乘之机,又稳又准又狠地吻上唐佳人的柔软唇瓣,不给她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那般浓烈而炙热的感情,一直掩在他冰冷淡定的外表下。一旦爆发,便犹如洪水猛兽,其效果可想而知。 唐佳人被吻得透不过气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儿吐到秋月白的口里去。听着脚步声近了,她整个人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那样的紧张、惶恐,不安,搅和搅和,竟变成了异常敏感,触发了别样激动。 这个素来追求快乐的小东西,竟……回吻了秋月白。 素来冷静自持的秋月白,被点燃了。那些所谓的胸有城府、运筹帷幄,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他拥着唐佳人的手臂越发用力,用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放开唐佳人那红肿的小嘴唇,深深地看她一眼,拉着她离开了地道。 地上的人发现地道,追了上去。 可惜,没追上几步,却听轰隆一声响,随着炸裂的声音,地道塌陷了。 二王爷气得脸色铁青,派出两队人马,一队去追外面堵截唐佳人,一队去挖地道,誓要看看它通向哪里,是何人所为。 太子没见过所谓的艳妓红尘,但见二王爷如此气急败坏倍觉新鲜,散开紧皱的眉,道:“二弟何必如此气恼,瞧瞧,这面皮都皱成一团喽。” 二王爷缓了缓脸色,道:“我也是听说那红尘艳绝天下,想着来看一看。不想……竟有人捷足先登,劫走了红尘。天子脚下,谁人敢如此胡作非为,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太子眯了眯眼,问:“果真是人间绝色?” 二王爷道:“曾有幸见过一面,其风情确实与众不同。好似洛神在世,却又调皮可爱。腰肢纤细,胸前有物,肤若凝脂,顾盼生辉……”自嘲地一笑,“奈何红尘姑娘不喜欢我这种温润的男子。” 太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道:“大胆贼人,竟敢将此等女子掠走,来人,给本王搜!无论如何,定要抓拿到胆大包天的贼人。”微微一顿,笑道,“不得伤害红尘,务必完璧归赵。” 二王爷和太子的两方人马忙活起来,看起来好似有大事要发生,殊不知却是因为一位绝色女子。由此可见,所谓的红颜祸水,不是没有道理。红颜无罪,却招惹了祸水,最后人们谈起此事,都会责怪红颜,却没人记得骂一骂那行兵作乱之人是何等的龌龊心思。 帝京里的搜查变得如火如荼,处处一片喧杂吵闹之声,与之相反,逸舟茶坊里却静得可怕。 唐佳人坐在椅子上,抱着胸口,扭着头,不肯看秋月白。 秋月白洗手烹茶,行云流水,颇有意境。 水汽袅袅中,清香荡漾开来,如同一叶扁舟载着花香,倚着月色,慢慢划水而来,沁人心肺。 唐佳人本是恼火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回亲了秋月白一口。要知道,有些人就是豺狼虎豹,你稍微让他得点儿肉腥,他就敢把你生吞活剥了。所以,不能再给他任何好脸。 秋月白见唐佳人这样,也不恼。他有条不紊地烹好茶,将第一杯香茗送到唐佳人的面前,道:“尝尝。” 唐佳人不吭声,一副我坚决不和你说话的模样。 秋月白从桌子下再拎出一个铁食盒,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袭击了唐佳人的嗅觉。 能拧弯龙头的,是妙龄少女;能令唐佳人回首的,自然必须是肉香美食。 秋月白食盒放在桌子上,唐佳人情不自禁地望过去,但见那根本就不是食盒,俨然就是一个像食盒的炉子。哦哦,不对,是炉子连着锅。 那锅不大,也就一尺宽。锅下面有一些细的空洞,能看见炉子里燃烧着的炭火。锅上面贴着几块五花三层肉,已经熟了,正发出吱啦吱啦的诱人声音,流淌出亮晶晶的油脂。说来也怪,那些油脂并没有流淌到炉子底下去,而是顺着窟窿,流淌到接盘里去。可见,秋月白是花了心思在这上面的。 唐佳人没见过这么新奇的玩意儿,忍不住看了一会儿。当然,她的视线主要是被那五花三层肉吸引,觉得它每发出一声吱啦声,都是在催促自己赶快动手,用它祭奠自己的味蕾。 “咕隆……”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一章:肉香 秋月白取出一双筷子,递给唐佳人,道:“尝尝。” 那筷子是木头的,漆了黑漆,通体黑沉却有光泽。筷子头的部分,裹了银子,精雕细琢,却并不花哨。 这一回,唐佳人倒也没扭捏,接过筷子,沉着脸道:“那就尝尝。”伸出筷子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了笑模样,将肉片夹起,放入口中的时候,那表情已经完全变成了眉眼弯弯,一副欣然享受的愉悦模样。 秋月白又递出一只碗,道:“尝尝。” 唐佳人接过碗,见那碗和筷子一样,漆了黑漆,镶了一圈银边,看起来简单,却格外耐看。 碗底有料,静静躺在黑色的碗底,看起来更加鲜艳了几分,令人食欲大增。 唐佳人将肉放到碗里,沾了沾料,送入口中,香得眯起了眼睛,一身怼天怼地的软毛刺儿,悉数倒了下去。此时此刻,就算秋月白伸手摸摸她的头,她非但不会拒绝,反而会配合着发出哼哼声,表达被饲养的愉悦。 所谓的底线,在美食面前根本就不存在。 唐佳人这边吃得开心,却担心肉没几块,直拿眼睛扫秋月白。 秋月白不为所动,品着茶水,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唐佳人磨了磨后槽牙,笑道:“肉不多,未必够咱俩吃。” 秋月白淡淡道:“你吃,我不饿。” 唐佳人义正严辞地道:“又是挖地道,又是偷人的,怎么会不饿?!你再准备些肉,咱俩一起吃呗。” 秋月白应道:“好。” 唐佳人开心地一笑,觉得秋月白这张脸看起来还是挺顺眼的。 秋月白从桌子底下拎出一个食盒,打开,取出一盆肉,道:“这肉是秘制的,必须浸泡在调味中两盏茶的功夫,才能入味。即便不沾调料,也极是美味。” 唐佳人忙点头应道:“是了是了,极是美味。” 秋月白用另一双黑底裹银的筷子夹起一块薄五花肉,放到烤帘上。 唐佳人美滋滋地看着,指挥道:“多放些多放些。那里……那里空着,再放一片。” 秋月白依言,不紧不慢地添着肉片。 唐佳人又吃了两片肉后,十分惊奇的发现,自己手中黑漆漆的筷子上竟然出现了一朵朵红梅,霎是娇艳。 唐佳人一脸惊奇地道:“这筷子怎么开出红梅了?” 秋月白回道:“碗和筷子都是用硬木的树瘤制作而成,本身便有防腐的作用。此种碗,名叫巴木碗,上等称杂雅,中等为锅拉,下等称索果里,本是游牧民族的最爱。我曾在外游历过一段时间,学过此碗的做法,便做了两对。我并不喜欢花哨的色彩,便将其漆成黑色,镶裹银边。想来你是喜欢一些艳丽色彩的,便绘了些梅花在上面。绘制梅花的颜料比较特殊,遇热则显。待你吃到那些调料,也会看见碗底的梅花,正在悄然绽放。” 秋月白的声音不急不缓,烤肉的动作不紧不慢,唐佳人嗅着美食的诱人味道,看着秋月白的俊秀脸庞,听着他那舒缓的声音,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 嗯,真好。 筷子好、碗好、肉好,人也好。 想到人也好,唐佳人又忍不住在心里踹自己一脚,暗道:记住了,人不好!人好能骗你玩?! 唐佳人收回目光,开始吃烤熟的肉,将人好这个想法使劲儿摒弃在脑海之外。 秋月白见唐佳人从如痴如醉中抽身而出,便知她心中有些想法。 他将烤熟的肉夹入唐佳人的碗中,道:“百娆阁一别……” 唐佳人将肉凑到嘴边,试探着放入口中。 秋月白继续道:“……度日如年。 唐佳人的手一抖,肉掉到嘴巴里,烫得直吐舌头。即便如此,她也没把肉吐出去。 秋月白忙将凉茶送到唐佳人的手上。 唐佳人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好些了。 秋月白道:“慢些吃。” 唐佳人腹诽道:若不是你说些不着调的话,我能烫到舌头吗?这和吃快吃慢没关系,和你有关的好吧?! 秋月白将第二块肉拿出,凑到嘴边吹了吹,这才放到唐佳人的碗里。 唐佳人盯着那块肉,做起了思想斗争。到底吃,还是不吃?!这绝对是个难题啊。 秋月白道:“你若是吃够了……” 唐佳人果断拿起筷子,继续吃。 秋月白笑了笑,道:“有件事,你可怪我。” 唐佳人耷拉下眼皮,不看秋月白。 秋月白继续道:“我最初接触你,确实目的不纯。” 唐佳人将肉送入口中,使劲儿咀嚼着。 秋月白道:“除此之外,我无错。想要娶你,是真;想要护你,是真。” 唐佳人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目而视,道:“没错?你装半瘫,偷偷尾随我回唐门去抢摩莲圣果!你追到冰河之上,害得刁刁坠入冰河,生死未卜!你就是想吃我的肉!你就是……呜……” 秋月白一把掠过唐佳人,直接吻了上去。 唐佳人胡乱抓起茶水,直接泼了上去。结果,不但泼到了秋月白,还泼了自己一脸。 秋月白放开唐佳人,眸光灼灼地道:“没错,我就是想吃了你。” 唐佳人的脸瞬间爆红。她说的吃,并不是秋月白口中的吃,好吧?!可是,这话她要怎么说,才显得自己并不明白他口中的吃,是个什么意思呢?好惆怅、好为难啊…… 秋月白取出帕子,擦拭掉唐佳人脸上的茶渍,道:“我的腿,确实无法行走了。但,我不甘。” 唐佳人抬眼看向秋月白,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吃摩莲圣果了?!” 秋月白盯着唐佳人半晌,唇角缓缓勾起,道:“所谓的摩莲圣果,不过是颗种子。它要在人的身体里生根发芽,最后和人融为一体,才会有用。许多人为了得偿所愿,吃的并不是摩莲圣果,而是……吃那个吃过摩莲圣果的人。” 唐佳人的心一沉。暗道:若你吃了那个与摩莲圣果融合之人的骨头,那你就是唐门的仇人。因为,那块骨头一定是休休他外婆的。千万不要。 正文 第八百八十二章:走向你,吃了你 在唐佳人的提心吊胆中,秋月白终是道:“我不喜食人,唯独……喜食你。” 唐佳人的小心脏一阵乱蹦跶。她向后退了退,想要离开秋月白触手可及的范围。 秋月白道:“别动,还有茶渍。” 唐佳人很想说我自己一把就擦干净了,可见秋月白那么认真,这话竟然就有些说不出口。唯有,忍了。 秋月白将唐佳人额头上的茶水擦拭干净,这才放开她,一边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茶水,一边继续道:“我用了游牧人的接骨秘药,暂时得到缓解,却不可常用,否则极其伤身。我经常坐四轮车出行,便是这个道理。至于我之所以跟随你回到唐门,既因我想知道你家在哪里,又源于你周围恶犬环绕,怕你吃亏,与你同回。” 唐佳人真的不知道要不要相信秋月白。 谎言这种东西,最能害的便是认真的人。 她十分害怕自己太过认真,到头来却换得一个割肉放血的下场。想想秋江滟,她就不寒而栗。 秋月白将肉继续夹给唐佳人,道:“我知,说上这些,你未必全然相信。”望着唐佳人的双眼,认真道,“我只希望你记得一点,无论今天以后发生什么事,哪怕我亲口说出要挖你血肉这种话,你都不要相信。” 唐佳人假笑道:“哈?!你都说了,我还不信?你到底要不要我信你?若信,到底是应该完完全全认真相信?还是半信半疑?” 秋月白道:“你只信我一点。即便我伤害自己,也不会真的伤害你。” 唐佳人想起羽千琼说过的话,神色有片刻的恍惚。也许,羽千琼对她也有几分真心。可是这种真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又能真到何种程度? 不是她开始怀疑人生了,而是人生总是想方设法的让她怀疑。 总而言之,人生有病。得治。 秋月白见唐佳人在自己面前走神,心下划过异样,遂问道:“想什么呢?” 唐佳人回过神,问道:“月白,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血肉救命……你会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吗?” 秋月白道:“这个问题,我也曾扪心自问过。” 唐佳人追问道:“结果呢?” 秋月白笑道:“会。” 唐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秋月白伸手要抱唐佳人,她却站起身,躲开了。 秋月白也站起身,正色道:“佳人,生死对于你而言,可是儿戏?” 唐佳人摇头,满眼防备。 秋月白道:“与我而言,生命本无意义,无外乎守着秋城一方水土的安宁。可现在,生命对我而言,不再可有可无。我活一天,便保你一天无忧。倘若我注定先你之前去死,你却不肯给我血肉,我便杀了你,让你恨我薄情,也不让你受万人强夺血肉之痛!” 唐佳人的心颤了又颤。既因秋月白的话而惊恐万分,想要逃跑,又被他的话所震慑、感动,想要投入他的怀抱寻求庇护。 秋月白太狠,对自己这样,对别人也那样。就连他爱一个人的方式,都与常人不同,狠到了心尖尖上。可谁又能断言,这就不是爱? 他的爱,并非包容,而是以命相搏的守护和占有。 他为她生、为她死,她便要以他爱她的方式去活。 自私吗? 恐怖吗? 极端吗? 可细想下来,竟又觉得心安。 唐佳人不知道休休会如何看待此事,却知道,他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伤自己分毫。那份宠,天下第一。 诡异的是,她在冷静下来后,竟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同时得到休休的宠和月白的爱,那才是顶顶幸福的人呢。 届时,谁敢动她? 同理,她不敢动谁?!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一下,看向秋月白的眼神,竟带上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狂热。 秋月白觉得,能让唐佳人露出比吃肉还兴奋的表情,绝对不会是因为他刚刚说过的那几句话。再次相见,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唐佳人。但,这却令他更加着迷,想要了解更多。 秋月白扣上锅盖,熄灭了火。 唐佳人立刻警觉起来,问:“你干什么?我还没吃够呢。” 秋月白道:“夜里多吃不好。” 唐佳人一扬下巴,道:“我胃口好,多吃才舒服。”言罢,竟放了个屁。 秋月白笑了笑,没说话。 唐佳人大囧,暗道:菊花啊,你能不能长点儿脸,别守不住关口。你是将军!你行的! 秋月白向着唐佳人迈出一步,唐佳人立刻后退一步,道:“你坐回去,我有话和你谈。” 秋月白道:“我站起来,难道就不能谈了?” 唐佳人挺直背脊,努力想个问题出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画眉阁里?还提前挖了洞?” 秋月白道:“你一入二王爷的府,我便知晓。二王爷任你作威作福,连烧两间柴房,却没有处罚,想来是要对你委以重任。而今六王爷和太子,都是二王爷急需解决的人。六王爷那边,他会派战苍穹去收拾烂摊子,但因不放心,也会另有安排。以往他可以用一用西锦衣卫的人,如今杨锐身受重伤,卧床不起,与他有了隔阂,自然不好再用。这样,他在帝京之内,能明目张胆调动的人手就变得十分有限。所以……能以色-诱的方式杀了太子,那是最好不过。而你,便是那枚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棋子。” 唐佳人咂舌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实则,她倒是觉得他有很多事没交代清楚。 秋月白道:“事关你,我自然要多了解一些。” 一听这话,唐佳人顿觉心虚啊,关于那些没交代清楚的事儿,也忘记追问了。如果秋月白真了解那么多,定晓得她和羽千琼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了。但愿……但愿他不知道吧。 唐佳人一紧张,又放了一个屁。 秋月白道:“有股甜腻的味道。”说着,又向唐佳人走去。 唐佳人紧张道:“你别过来啊。我今晚吃多了,总放屁,仔细熏到你。哎哎哎,我说,你干什么呀!?” 秋月白道:“我正在做我瘫后一直想做的事。站起来,一步步走向你。” 唐佳人:“呜……别别……呜……” 说好的“走向你”,为何演变成了“吃了你?” 原来,走向你之后,便是吃了你。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三章:天堂与地狱 唐佳人被吃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哑着嗓子哼哼唧唧,趁着还能说话,指控秋月白道:“小雪花,你知道不,你穿上衣服就是衣冠禽兽,脱下衣服是禽兽不如!” 秋月白垂眸望着唐佳人那水润的双眸,挑了挑眉,问道:“小雪花?” 唐佳人将头埋进枕头里,含糊地道:“你抓不住重点,重点是禽兽不如。” 秋月白戏谑道:“素来能抓住重点的。” 唐佳人:“呜……” 此重点非彼重点好吗?! 半宿疯狂,唐佳人在昏睡过去之前,又想到了那几片肥美的五花三层肉。她觉得,那几片肉实在是太金贵了。她就是在用自己的肉,换秋月白那几片肉。小雪花真是做生意的好料子!来不及再想些什么,两眼一闭,倒头便睡。 秋月白却毫无睡意。 他轻轻抚摸着唐佳人的脸庞,眼中的眷恋与喜爱之情倾泻而出,好似月夜下的溪流,泛起星光点点,异样璀璨,却又缱绻缠绵,无比醉人。 这个小东西,被唐不休宠得无法无天,连争夺皇位这种事都敢伸一只手进去搅和。可自己,偏偏对她上了心,将自己的原则一改再改。现如今,他的原则已经变成“唯她无恙,一切安好”。无论是二王爷还是太子,谁都不可以伤害她。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认可了唐不休的说法,这世间,唯她一人是鲜活而有趣的。能为她解决一个个儿大小不断的麻烦,活着才有滋有味有事可做。 秋月白实在是太爱唐佳人了,恨不得将她镶进自己的身体里。却因为这份浓重到令人无法轻视的爱,使他在面对她时,又有着非同寻常的小心、谨慎和算计。为何?只因……不想失去。 若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他可以给她全部的宠爱和真诚。可他与她的感情,注定不会那么简单。前面有唐不休、后面有公羊刁刁等人,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旁边还有一群窥视她血肉的恶魔。 如此香甜可口的佳人,谁不想占为己有?! 秋月白在唐佳人的鼻尖上落下轻柔一吻。唇瓣上沾了些许汗水,用舌尖一舔,尝到了淡淡的芬芳,竟好似露水沾了丝丝蜜糖。他的唇角自然而然地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如同一叶扁舟,载着不胜欣喜,划入心湖里去。 逸舟茶坊的大门被太子的人拍得砰砰作响,店小二打着哈欠打开门,掌柜的趿拉着鞋子赶到门口,直接塞进去十两银子,陪着笑脸将人送走了。 门外的兵荒马乱,似乎与这间屋里的宁静毫不相干。所谓世外桃源,无外乎如此。 二王爷的人马终于挖开了地道,可地道的另一边,却只是通到画眉阁后院街对面的一个胡同里。那里堆积了一口大缸和一些柴火,洞口上扣着一个竹筐,仅此而已,毫无特别之处。平时,这里人来人往,竟无一人注意到,被挖出了一条地下通道! 二王爷连夜审问了左邻右里,却发现这两家人是自家奴才,这院子自然就是奴才的院子,那歹人挑选这么一个地方下手,简直就是挑衅他的尊严!二王爷气得一佛升天、二佛跳墙,回到府中摔了一套茶具,尚不解心头之恨。 端木夏闻讯赶来,得知唐家人跑了,心里竟松了一口气。恨也好,爱也罢,既然都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他与她之间,再也不是一个阵营的人,相见不如不见,远远离开彼此才好。 端木夏不想顶着二王爷的怒火装孝顺,悄然退出了书房,来到鸿影阁的门口,望向窗口的那个人影。 秋江滟没有睡,正在那里唱歌。她的声音沙哑,却饱含兴奋。 端木夏正要离开,却见有个黑影在窗口一晃而过,秋江滟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端木夏目露疑惑之色,走进鸿影阁,绕过打盹的守夜奴婢,推开房门,但见那黑影一闪而出,而秋江滟则是断了一指,血流如注。 端木夏没有管秋江滟,绝情的转身离去,直奔梧桐阁。 梧桐阁里,黑漆漆的一片。 端木夏一脚踹开绿蔻的房门时,她正在费力地吞咽着什么东西。黑暗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就像狗在咬细小却坚硬的骨头。 端木夏顿觉反胃。 绿蔻听见踹门声,吓了一大跳,不敢再仔细咀嚼,竟是直接吞咽了下去。 端木夏走近房里,打开灯,看向穿着夜行衣的绿蔻。 她就坐在床上,唇瓣上沾染了一丝血迹,衬得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着实吓人。她的眼神有些闪躲,就像畏光的女鬼。 端木夏坐在椅子上,对视着绿蔻,问道:“好吃吗?” 绿蔻似乎想要解释,但唇瓣动了动,却是凄惨地一笑,道:“恶心。” 端木夏问:“恶心还吃?” 绿蔻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上的血迹,淡淡地道:“没有办法。” 端木夏笑了。带着嘲讽的味道。 绿蔻站起身,脱下外衣,轻轻撕掉已经粘在身上的小衣,露出后背上大片的、血肉模糊的伤。 现如今,那伤已经有三个巴掌大,比前两天又扩散出一个巴掌。 端木夏倒吸了一口凉气。 绿蔻穿上衣服,跪在地上,用满是泪水的眼睛,望向端木夏,楚楚可怜地道:“求公子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趴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端木夏沉吟片刻,问:“怎么救?你又是因何得这种病的?” 绿蔻犹豫半晌,终是说道:“奴婢不瞒公子。机缘巧合下,奴婢曾喝过唐佳人的血。唐佳人服用过摩莲圣果。奴婢本以为,她的血定无比滋补,不想……不想竟是有毒。” 端木夏想到绿蔻喝唐佳人血的场面,心头涌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怒火,很想将眼前女子碎尸万段才好! 不过……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端木夏轻轻一叹,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把玩着,道:“替你问过宫里的太医圣手,说这种古怪的伤,唯有切掉腐烂的位置,才能生出干净的新肉。” 绿蔻吓得双股战战,爬起身就想逃,却又觉得端木夏没有必要骗自己。左右为难之际,又听端木夏道:“有一件事,你不知。想要食与摩莲圣果相融合之人的血肉,需其自愿,否则……易反噬。” 绿蔻想要呕出吞下去的尾指,却只是妄想罢了。 最终,绿蔻咬住了一卷布巾。 梧桐阁里传出绿蔻闷声惨叫,如同厉鬼。 正文 第八百八十四章:夜送貔恘印 在找人这件事上,孟水蓝真是出了大力气。整个百川阁在帝京里的人手,但凡能喘气的,都用上了。 所幸,这些潜伏者都是个顶个的高手,通过观察和分析,最后锁定了五个目标。又经过跟踪和排查,最后确定一人。 孟水蓝得到消息后,直接换上夜行衣,扯块蒙脸布就要出发。 孟天青出现在门口,拦住孟水蓝的去向,问:“去哪儿?” 孟水蓝色眯眯地一笑,回道:“窃玉偷香。” 孟天青冷笑道:“穿成这样,就算去做采花大盗,都丢我们能百川阁的脸。说吧,去哪儿,见谁?这两天你折腾什么呢?为什么瞒着我?” 孟水蓝一脸正色道:“你我兄弟二人,素来一条心,哪里有瞒着谁一说?你这么说,真让当哥哥的某太伤心了。” 孟天青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起去窃玉偷香吧。反正百川阁阁主能不要脸,我这个二阁主也能豁出去。” 孟水蓝摆了摆手道:“不行。某不能带坏了你。否则,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你就老实呆在这里,等某回来后,给你讲述一下整个香艳的过程。” 孟天青道:“孟水蓝,能不能要点儿脸?” 孟水蓝眯眼一笑,答道:“能。” 孟天青和孟水蓝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就摸清楚了他的底线。只要没暴走,他就能再踩他几脚。于是,他就斜依在门口,道:“我觉得,你这么折腾,一定和一个人有关。你若不坦白交代,除非你打死我,否则你哪儿也别想去。你若打死我,咱孟家就没后了。就算你偶尔小憩,列祖列宗也会爬出来掐死你。” 孟水蓝的嘴角抽了抽,道:“不用这么狠吧?” 孟天青做出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那叫一个夸张,而后道:“我是认真的。” 孟水蓝只得妥协,道:“你能跟得上某,某就带你去。”话音未落,人已经蹿出了窗外。那速度快得,就如同一阵黑风。 孟天青一把扯下外袍,露出里面的短打夜行衣,直接追了上去。看得出,他是有备而来。 两个人一边在夜色里穿梭,一边系上黑色布巾,那动作竟是如出一辙,距离更是难以拉开。打眼一看,还以为这是一个人和他的影子呢。 孟水蓝惊觉孟天青的武功竟然进步不少,不由得露出欣慰笑容。 二人一前一后飞驰,路遇两位自己人,纷纷打着手势指路。最终,二人分别落在一处空旷的民宅中,站定。 孟水蓝偷偷喘了两口气,对孟天青道:“怎么样?喘得厉害?呵……” 孟天青拒不承认,道:“再跑一圈,你一定累得瘫软到地上去。”扭开头,大口喘息着。 屋里,寒笑听到细微的动静,立刻拔出匕首,准备偷袭。 孟水蓝直接道:“屋里的人出来,我们不是你的仇敌,也不是你的自己人。某受朋友委托,交给你一样东西。” 寒笑略一思忖,伸手打开房门,走到门口,却谨慎的没有靠近。他问:“你是谁?受谁人所托?” 孟水蓝回道:“你休要问这些。只管把东西接走便是。”说着话,从袖口里摸出貔恘印,递给了寒笑。 寒笑拿到貔恘印都傻了。他用颤抖的手捧着貔恘印,激动得难以自持,却在下一个呼吸间发现,那貔恘印是两半的!这一下,他都要被吓死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接的方式不对劲儿。 幸好,孟水蓝还算厚道,给他坦言了这块貔恘印为何会碎,却没告诉他这块印是假的。他道:“这印是哪位朋友给你,你当知道。这印呢,也是被她一不小心咬碎的。你自己随便黏些大米粒对付一下吧。”孟水蓝没说印是假的,有他自己的想法。能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那是因为他知道鸡毛背后的力量保管有用。若他知道那是假鸡毛,早就底气不足了,还如何能号令群雄?! 寒笑被震惊了。他从来不知道,碎成两半的貔恘印还能用什么大米黏上对付。是他见识少?寒笑在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抱了抱拳,道:“谢孟阁主。” 孟水蓝十分从容地回道:“别喊阁主,某就是她的朋友,伸手帮一把罢了。这声谢,某要她的。你别谢某。” 寒笑当即改口道:“谢谢那位朋友。” 孟天青伸出手,搭上孟水蓝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孟水蓝顿觉心虚。 寒笑道:“天亮后,我即刻出城。”微微一顿,抱拳道,“小人替我家王爷谢过各位的……” 孟天青一抬手,道:“停。我们不是为了你家王爷,这个谢,拒收。” 寒笑笑了笑,放下手,道:“唐姑娘是位奇女子。天黑后,满大街都在找一位美艳女子,在下猜,是她。” 孟水蓝否认道:“你猜错了。” 孟天青用力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好兄弟!” 孟水蓝的唇角抽了抽,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一脸真诚地道:“无论你用什么眼神看我,都阻止不了我想揍你一顿的心情。”扬起拳头,直接往脸上招呼。 孟水蓝被打中,疼得嗷呜一声,摸着脸怒道:“敢打脸?!” 孟天青挽起袖子:“今天,专打脸!” 寒笑眼瞧着兄弟二人打在一起,心中竟然有种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他有心拉架,却不知道应说什么,最后,只好抱了抱拳,起身往屋里走去。 孟水蓝道:“我们能寻到这里,可见这里已经不安全。哎呦……” 寒笑回头看向孟水蓝,道:“多谢提醒。” 孟天青道:“寅时初,倾君阁出城,你混迹其中,方便出去。哎呦……” 寒笑道:“大恩不言谢,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抱了抱拳,直接离开。 孟家兄弟说得不错,寒笑离开不久,就有官兵搜了过来。 孟家兄弟向着不同方向奔跑,引开追兵,倒也给寒笑争取了不少时间,偷来一套胭脂气甚浓的衣袍,潜到倾君阁里,趁乱登上最后一辆马车,将里面的公子拍昏,抱出,藏在大缸里,取而代之。 正文 第八百八十五章:帷幔内外 阳光升起,照向唐佳人的脸。 秋月白伸手放下帷幔,挡住她的身影,让一切变得朦胧起来。他知道,她累坏了。 唐佳人继续呼呼大睡,直到巳时初,才幽幽转醒。 她像一只小熊,在枕头上蹭了蹭,又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声哼哼,这才慢慢张开眼眸。 眼前是垂在墙前的床幔,并没有人。 唐佳人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脸一红,又立刻闭上眼睛,静静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没察觉到别人的呼吸声,心下稍安,再次睁开眼,悄然转头看向身后。很好,也没有人。 唐佳人咧嘴一笑,慢慢坐起身,在床头找到一件肚兜,捂着胸口,从帷幔中间伸出一只脚,去划拉鞋子。 秋月白攥着一卷书,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那只雪白的小脚上,缓缓勾起了唇角。 唐佳人终于划拉到一只鞋子,立刻伸出第二只脚,却没划拉到第二只鞋子。她从帷幔中探出头,去寻鞋子,却与秋月白的目光相遇。 唐佳人的心跳突然加快,表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目光瞬间移开,就好像老鼠见到猫般胆怯。不过,转眼间,她又将目光移了回去,且用一种看罪人的目光瞪着秋月白,试图在气势上压倒他。 秋月白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不为唐佳人的任何情绪所动,实则心里已经笑出了声,并暗道:这小东西又要开始闹腾人了。 果不其然。 唐佳人见秋月白不为所动,没被自己的目光吓得变色,立刻改变了战略方法,将鞋子一踢,一缩头,回到帷幔里,哼哼唧唧地哭上了。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放下书,走到帷幔前,问:“怎么哭了?” 唐佳人回道:“我才吃你几片肉?!你吃我多少肉?!你就是衣冠禽兽!” 秋月白道:“我腌制了两坛肉,与你这身肉比起来,只多不少。” 唐佳人一把掀开帷幔,探头问道:“真的?” 秋月白笑道:“自然。” 唐佳人忍不住眯眼一笑,却又在下一刻变脸,将头缩回到帷幔里去,独留一条小腿和一只小脚在床边上晃来晃去。 秋月白问:“又怎么了?” 唐佳人回道:“这不是你给我多少肉就能弥补我重大损失的事儿。此事有关我的清誉,万万马虎不得。其他女子被你这般对待,第二天都是要投湖自尽的。” 秋月白问:“那你呢?” 唐佳人回道:“我不一样。我不想死。你若处理不好这个问题,我让你死。” 秋月白转身走开。唐佳人从帷幔中探头去看。但见他拖着一把椅子回来,立刻又将头缩回到帷幔里去。 秋月白将椅子放在床前,坐下,道:“说吧,怎么个死法?” 唐佳人道:“死法千万种,总有一种适合你。” 秋月白站起身,伸手去掀帷幔。 唐佳人立刻喝道:“住手!你刚拖来椅子,屁股都没坐热乎,你想干什么?做人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秋月白道:“你在暗示我负责任?”微微一顿,“你我曾红衣喜服加身,只差三拜,就是结发夫妻。你出来,我们现在就拜天地。”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 秋月白的眸子微微一缩,从谐谑的状态变成了隐含锋利。他问:“为何不?” 唐佳人思忖着回道:“我正要与你说的就是此事。” 秋月白道:“出来说。” 唐佳人摇头:“不,就这么说。”她真是鄙夷自己。明明怼天怼地的性格,却偏偏怕秋月白,这简直没有道理。说句不好听的话,谁的头上,她都敢去拉泼屎,偏偏不能直视秋月白的双眼。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秋月白是她第一个撩过的男人吧。想当初,她对他绝对是痴迷过一阵子的。他穿女装时的样子,真……美。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裹上被子,果断穿好肚兜。 秋月白道:“你出来,还是我进去,你选一样。” 唐佳人咂舌道:“你竟然给我选择的机会,真是不容易啊。” 秋月白伸手去挑帷幔。 唐佳人死死攥着不放,道:“就这么说!不然我什么都不说!” 秋月白只好松手,妥协道:“说。” 唐佳人愣了愣。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唐佳人才开口道:“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秋月白一听这话,就觉得是时候让唐佳人给他生个娃儿了。已经是这种关系,她却不想认账,不是心里还有其他男人,就是外面还有其他男人。 秋月白顿觉头上一片惨绿色,决心不能姑息,却得用上一些手段,强行绝对不可以。 他冷静了一下,回道:“也好。” 也好?为什么是也好?唐佳人心里不舒服了。她觉得,秋月白应该极力争取才是。 唐佳人试探道:“真的可以?” 秋月白回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应下便是。” 唐佳人丢开被子,道:“那你出去,我要穿衣裙了。” 秋月白道:“我也有一个要求。” 唐佳人立刻警觉起来,道:“你怎么可以有要求?!” 秋月白站起身,垂眸看着唐佳人,道:“所谓两相欢好,绝非一人所为。你能提要求,为何我不能?” 唐佳人哑然,半晌才道:“秋月白,你无耻的程度令我刮目相看啊。” 秋月白道:“承让。”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道:“你说吧,我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 秋月白道:“私下里,你不可与我保持距离。” 唐佳人最怕的就是这个!当即将头探出帷幔,道:“说好的保持距离呢?” 秋月白弯腰靠近唐佳人。 唐佳人将头缩回到帷幔中。 秋月白分开帷幔,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距离可言?是你没有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我,还是我没有明明白白的进-入-过-你?” 如此下流的话,被秋月白义正严辞地说出口,让她情何以堪?唐佳人抓着被子,哑口无言。一张脸慢慢镀上一层迷人的粉红色,如同桃花,灼灼其华。 秋月白低头吻上唐佳人,在她唇上低语道:“逃不掉的,不单是你,还有我。” 一室春光旖旎…… 正文 第八百八十六章:飞奔救场去 半个时辰过去,唐佳人突然一抖,问:“什么时辰了?” 秋月白回道:“巳时四刻。” 唐佳人慢慢扭头看向秋月白,突然一掀帷幔,就跳下床,在忙乱中穿着衣裙。 秋月白支起身,问:“什么事儿如此惊慌?” 唐佳人跳脚道:“大事!” 秋月白见她如此紧张,也起身穿戴起衣物。 唐佳人往自己身上套了两件后,又觉得不对,立刻去抢秋月白的衣物往自己身上套。 秋月白道:“你要易容成我?” 唐佳人回道:“不不,不能牵扯你,我就是要一件华服,让别人轻易不敢盘问我就行。” 秋月白站起身,从柜子里找出一件男子的衣袍,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扯了裙子,裹在胸口,然后将秋月白给的衣袍快速套在身上,十分惊喜的发现,竟还挺合身。她看向秋月白,秋月白道:“做衣袍时给你也做了两套男装。” 唐佳人心中欢喜,捧着秋月白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而后对着镜子将头发束起,眼光一错,落在了秋月白的脸上,发现他竟然害羞了! 唐佳人转头看向秋月白,秋月白却转开头不看她。微红的脸颊,勾起的唇瓣,竟是那般诱人。 唐佳人忍住再次扑过去的冲动,调戏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小雪花,你这样,真让本公子舍不得走啊。”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走到她身后,拿起自己的发簪,插入唐佳人的发髻,道:“红尘帐暖,冬不早朝,夏避丝雨,公子流连忘返,实属自然。不如不管世道艰难,清酒三两杯,垂钓一杆,落得清闲。” 唐佳人没想到秋月白也会和自己开这种玩笑,勾唇一笑,道:“待本英雄平定四野,定与美人长相厮守,轻舟草屋,渡平生。” 秋月白的眸光落在唐佳人的眼中,定了定,应道:“好。” 唐佳人的心微微一抖,突然意识到,秋月白并未有和自己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五分欣喜,五分忧心,终是被她自己咀嚼着咽下。 秋月白转身找出鞋子,亲自为唐佳人穿上,道:“别跑远了。这鞋底看着厚,却是用最不耐磨的布料纳的。” 唐佳人勾了勾脚趾,道:“知道了。” 秋月白抬头看向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意识到什么,改口道:“我今晚就回来找你。” 秋月白这才放开唐佳人的脚。 唐佳人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秋月白拉住唐佳人的手,道:“一起。” 唐佳人愣怔了一下,问道:“你也去?” 秋月白道:“对。” 唐佳人又问:“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你就去?!” 秋月白回道:“因为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所以才要去。” 唐佳人又道:“我说了我晚上回来找你。” 秋月白眸光浅浅,口中却道:“一刻也不想分开。” 这一回,却换唐佳人的双颊泛红了。 秋月白抓起幕篱,戴在唐佳人的头上,道:“你需要什么易容?我让人马上准备出来。” 唐佳人对秋月白耳语片刻。 秋月白一点头,道:“潜影,去准备。” 有个声音应道:“诺。” 唐佳人一僵,脸上瞬间火辣辣的。 秋月白唇角一勾,道:“昨晚留他在门外了。”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 若潜影一直在屋里,她真要羞死了。 秋月白拉着唐佳人走出房间,在下楼前松开手,走在了唐佳人前面。 二人坐上马车,唐佳人丢开幕篱,秋月白问:“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入城的正门。” 秋月白点了点头,打开一个食盒,里面是新鲜出炉的糕点和一壶蜂蜜水。 二人在车轮的滚动中分食了美食。 两盏茶的功夫,有人将一包东西丢进了马车。 秋月白接住,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打开,眯眼一笑,开心地道:“潜影真是办事人。” 秋月白不语。 唐佳人将自己简单易容后,看向秋月白,这才发现他已经很久不曾说话了。若非了解,还真不知道他在气不顺。 唐佳人思前想后,终于明白问题在哪里。原来,是因为她无意间夸了潜影一句。如此小心眼,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唐佳人凑到秋月白面前,扬起脖子道:“你看我这个假喉结像不像?” 秋月白看了眼,点了点头。 唐佳人问:“你想亲亲不?” 秋月白的眸光中有了笑意,一把抱过了唐佳人。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 车夫道:“主子,有官兵在搜查马车,一辆也没放过。” 秋月白十分淡定,道:“让他查。” 官兵掀开车帘,检查了一番后,没看出什么异样,又见二人衣着不凡,气度不俗,便放行了。 马车一路驶向城门,在快到时,唐佳人喊道:“停!” 马车停下。 唐佳人对秋月白道:“我自己的事,不能拖累你。你且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秋月白道:“你以为,刚才那官兵看见你我二人同车,你若出了事,我能逃开干系?” 唐佳人点头道:“能!” 秋月白挑眉。 唐佳人眯眼笑道:“因为你是秋月白呀。”言罢,抓起幕篱跳下马车就跑了。 秋月白莞尔一笑,对车夫道:“去城门。” 车轮继续滚动前行。 唐佳人也知道不能用这张脸来拖累秋月白,在跑动的过程中,她竟又在脸上揉捏了几把,微微调整了脸部的结构。若非有一双十分灵巧的手和烂熟于心的技巧,定无法施展出这种技艺。 她将手探入衣袖,掏出潜影扔进来的小包裹,从中抓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乳白色的液体,探入幕篱,往头发上拍了拍。又从小包裹里抓出两瞥胡须,往脸上拍去。然后捏出些白色液体,掺了些胭脂,涂在唇上,掩住那红润的唇色…… 就这样,唐佳人一边跑一边往脸上拍东西,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子。 此时此刻,城门前的酒楼中、客栈里,正空前热闹着。许多熟悉的和更多不熟悉的人,都聚集此处,努力维持着这份热闹,实则却是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七章:素手翻云雨 帝京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一个人都接受着认真的盘查。若有那神色不对的人,会立刻被守城士兵拿下。有人试图喊冤,却被一棍子戳进嘴巴里,活生生敲碎一口牙。 如此风声鹤唳的样子,令每一个人噤若寒蝉。老百姓们生怕出错,被粗暴对待,甚至丢了性命,却总是怕什么来什么,面对盘问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挨了修理不说,还得用银子摆平此事,才能探亲或者回家。 唐佳人是和端木夏一同进的帝京,既没受盘问,也没被打,丝毫不晓得这会儿竟变成这般严峻模样。 她没有急吼吼的上前,而是选了家临近城门最近的茶楼,依着栏杆,听着小曲,嗑着瓜子,品两口香茗,懒懒地眺望着城门的位置,看起来倒也悠哉快活。 透过幕篱,她拿眼睛往左右一扫,发现和自己一样关注城门的人不少。别看一个个儿都是贩夫走卒的样子,但脚上蹬的皂靴却是货真价实的。唐佳人顺着这些人的小腿往上看,发现这些人并非一伙儿人。红裤子的是东锦衣卫的人,绿裤子的是西锦衣卫的人,还有一些人,倒也分不清是哪儿的人,有可能源于一撮白毛,也可能源于太子或者什么人。总而言之,这就是一锅大杂烩。 唐佳人收回目光,剥粒花生送入口中,嘎嘣嘎嘣的咀嚼着,试图咀碎心中的担忧。为何她觉得,约端木焱正午走正门这种事儿,不但愚蠢,还有可能将他亲自送到一撮白毛之手呢?哎哎哎……甚是担心呀。看来,她需要一匹马了。为什么需要马?当然是有多远滚多远的意思了。哎…… 城门口又发生两起冲突,这回却是一名守城士兵在摸一名女子的脸蛋,被那女子的夫君呵斥,直接导致两方人马起了冲突。没错,是两方人马。那男子是开镖局的,身上背了一件宝贝,要护送到帝京,送给一位贵人。为了保护宝贝,他让随行的镖师都扮成了普通人的模样。这一动手,城门口立刻乱了起来。 唐佳人眯眼扫了下日头,确定此时是正午无疑,当即眼睛一亮,就想凑过去看看是不是端木焱的手段。她下意识地掏银子付账,却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竟又落得一个身无分文的凄惨境地。她收回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而后将手缩进袖子里,使劲儿搓了搓胳膊,试图搓出一个泥球扔进茶碗里,找到一个可以赖账的办法,却发现城门口又起了变化。 另一队人马去而复返,正是倾君阁。 这队人马天刚亮,便急匆匆地出城了,这会儿刚到正午,就又赶了回来。 一个个胭脂气颇重的男子,与士兵笑闹着,既像自家兄弟般熟悉,又好似烟花女子在寻恩客,看得有些人热血沸腾,也令许多人退避三舍。 这一群人,本想趁着别人的热闹快速进城,却被守城将领命人拦下,非要大家下车,挨个搜查。 不想,这群看起来娘娘腔的男人,却也都不是善茬。一个个吵吵嚷嚷的不肯下车不说,还突然发狠,就要向帝京里冲。 唐佳人暗自咂舌,道:难道说,端木焱藏在了这些兔爷儿群里? 她不敢再耽搁,站起身,用男人的声音道:“走!”言罢,一甩幕篱,露出半张脸,竟是杨锐! 西锦衣卫的人微愣,立刻自动自发地凑到唐佳人的身边。至于那店家,哪敢和西锦衣卫的指挥使要茶钱啊。 有位谷校尉,正是杨锐的心腹,此刻见到大人,顿觉意外。他忙带人追上唐佳人,问:“大人怎么起床了?” 唐佳人用杨锐的声音,沙哑着嗓子回道:“此事干系重大,不容闪失。把人都叫上。” 谷校尉应道:“诺。”一抬手,做出聚拢的手势。 唐佳人透过幕篱向后一扫,暗自咂舌道:好家伙,竟有十二人!看样子,个个都是不容小觑的高手呢。 唐佳人问道:“怎就这几个人?” 谷校尉低声回道:“外面还候着一百人,却不好都召集过来,唯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大人可要将所有人叫过来?” 唐佳人道:“不急。” 谷校尉点了点头,又扫了唐佳人一眼,觉得今天的大人好像有些不一样,这身子好似单薄了许多啊。 唐佳人察觉到谷校尉的扫视目光,知道他起了疑心。毕竟,她此番易容比较粗糙,不可以仔细看。再者,真正的杨锐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她就算昂首挺胸踮脚高戴幕篱,也超不过一个头去。最重要的是,身型。女子的身型与男人相比,总会纤细许多。 唐佳人叫上西锦衣卫的人,也是临时起意。易容成杨锐,却是早有打算。杨锐被羽千琼重伤,一时半会儿不能出来祸害别人,她正可以借此皮囊出来招摇撞骗,将端木焱弄进帝京再说。不想,兜里没有银子付账,又恰好看见西锦衣卫的人,就干脆拉大旗做虎皮算了。 她知道,这些西锦衣卫中若有杨锐的亲近之人,定然瞒不过。没想到,自己这么走背字,还真被她碰到了。 唐佳人迈开步伐,快步冲到城门口,根本不给谷校尉思考的机会,直接一挥手,道:“抓人!” 谷校尉微愣,不耻下问:“大人,抓何人?” 唐佳人直接道:“把那群镖师抓走。”一掀幕篱,发狠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和我们东锦衣卫抢人。”言罢,从谷校尉的身上抽出大刀,直接就冲了上去。 奴性使然,谷校尉见大人已经动手,自然一声令下,带人冲了上去。 守城官兵已经是二王爷的人,自然得到过吩咐,晓得西锦衣卫不再是自己人。见他们来抢人,立刻将目标锁定在镖师们的身上,毫不犹豫地与西锦衣卫大动干戈,誓要抢走这批人。 唐佳人打着打着就退到了一边,偷眼去看倾君阁的男人们。 这些人见城门口大乱,立刻赶着马车往城里冲。 就在这时,赵胜武带着二王爷的一队人马策马而来,手持大刀喊道:“帝京之内,岂容尔等放肆?!” 正文 第八百八十八章:够损够坏 唐佳人一见赵胜武,就知道事情要坏。 她灵机一动,装作与人打斗的样子,用刀尖刺了下马屁股。 那倾君阁的头马,就如同疯了般向前冲去。 赵胜武坐在高头大马上,一挥手,立刻有人挥刀上前,一刀砍掉马头。 唐佳人咂舌,暗道:太血腥了! 倾君阁一共五辆马车,第一辆马车阵亡,吓得后面四辆乱了阵脚。 赵胜武长刀所指,二王爷的铁骑们便呼啸着冲了过去。 唐佳人一见这架势不好,立刻来到谷校尉身边,道:“叫人过来!” 谷校尉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响箭上,却又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儿,并没有拍下去。 唐佳人一伸手,直接替他拍响了响箭。响箭一声鹤唳,直冲上天,炸开一朵绿花。 谷校尉见到唐佳人的小手,就知道自己被骗了,立刻怒目而视,举刀砍去。 唐佳人早有防备,直接点了他的穴道,令他身子一麻。 唐佳人搀扶住谷校尉,趁乱捏上他的后脖子,成功将人捏得昏死过去。她抱着谷校尉的“尸体”,怒声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没错。是要造反。二王爷要造反,太子也没闲着不是。只是这话,谁也不会当面说出。兵荒马乱的,谁也没时间仔细瞧谁,对唐佳人这个假货无从分辨,只是打心眼里认定,杨锐成为了太子的走狗。 这货真价实的栽赃方式,除了唐佳人,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 别人都是艺高人胆大,她是人小心大,但凡她想,她就要收拾你。不管过了多久,只要被她惦记上,就没跑。 赵胜武道:“杨锐,你敢当着城门前生事!速速束手就擒!” 唐佳人知道自己的身高是破绽,于是紧紧抱着谷校尉,吼道:“敢杀我的人,今天要你们好看!” 赵胜武冷笑道:“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唐佳人冷冷地道:“你且看看你身后,再与本指挥使说话。” 赵胜武回头,看向蜂拥而来的一百来人,愣了一下,立刻转回头,对唐佳人吼道:“杨锐!你好大胆!竟与王爷为敌!” 唐佳人道:“你家王爷已经是个废人,唯有太子才是真命天子。你擦亮你的狗眼,认清主人!” 赵胜武怒发冲冠,骂道:“拿命来!”一夹马肚子,向着唐佳人冲过去。 唐佳人对西锦衣卫的人喊道:“兄弟们,为西锦衣卫的荣誉而战!冲啊!” 西锦衣卫的人没太摸清是怎么回事儿,但既然自己是西锦衣卫的人,自然要听指挥史大人的话。大人说打,那就打呗。 一场混战,瞬间升华了。 唐佳人打不过赵胜武,也怕他发现端倪公布于众,只能丢开谷校尉,往倾君阁的马车里绕,躲开赵胜武不停追砍的大刀。 赵胜武一刀两刀没砍中,眸子就阴沉了起来,怒道:“你出来应战!” 唐佳人东躲西藏,道:“下来,追上本指挥史再说。” 赵胜武见马儿混在人群中实在不方便驾驭,于是丢弃马匹,脚踩倾君之时的车板子,去追唐佳人。 事实证明,西锦衣卫的能力不俗,可在二王爷的铁骑和城门守卫的双面夹攻下,就有些吃不消了。 唐佳人见情况不妙,大喊道:“抓走镖师,我们撤!” 西锦衣卫的人听罢,再次扑向镖师等人,拉住就跑,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十分热闹。倾君阁的人也纷纷弃了马车,随着唐佳人等人一同向前冲。 唐佳人暗自纳闷起来。原本,她抓镖师,就是为了吸引敌人的视线,为端木焱争取进入帝京的成功机会。当然,前提是,端木焱藏身在这些小倌的队伍里面。可如今看来,这些人竟和自己一起制造混乱,却没有趁机逃走一两个,就实在有些微妙了。 难道说,倾君阁里的人,只是掩护端木焱的一波人马罢了。那么,问题来了,端木焱在哪儿呢?! 唐佳人想到这个问题,就有些分神。 赵胜武吼道:“拦下人,不许放走一个!”一甩手,袖箭飞奔而出,袭向唐佳人的后背。 一个石块飞出,直接打在那只袖箭上,令其偏离了方向,飞入别人的身体。 赵胜武喝问:“谁?!” 无人应。 赵胜武一拍响箭,给守在不远处的人发出信号。 端木夏带着人马堵在了路上,将唐佳人的西锦衣卫们围住,迫使他们不得不向后退去。 镖局里的人纷纷心惊不已,暗道:这宝贝竟然惊动了这么多人来抢!早知如此,就不接这趟镖了。看这架势,容易性命不保啊。 唐佳人再见端木夏,心里也没啥想法。她劝过他速速离开,他不听,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再说,如今劝人的被围攻,也没脸对他说教不是。 唐佳人带人向后退去,却并没有放弃。 端木夏骑在高头大马上,笑道:“指挥使大人,这是要将人带去哪里?” 唐佳人不语,装高冷。 端木夏一挥手,道:“都拿下,一个不许放走。” 众人应道:“诺!” 这一声诺,真是气势如虹,吓得人心惊胆颤呐。 唐佳人直指端木夏,开口道:“今天,旁的不管,我们就杀了他!”言罢,猖狂一笑。 西锦衣卫的人愣了愣。 有人带头喊道:“诺!”此人是谁,竟是穿着西锦衣卫服装的潜影。刚才那石块,就是他打出去的。他奉命保护唐佳人,便混迹到了西锦衣卫的队伍里。 西锦衣卫的人一同喊道:“诺!” 论起无耻,唐佳人这招真是绝了。二王爷就一个儿子了,若端木夏出事了,他千辛万苦争抢王位还有什么意义?自己踏着森森白骨蹚过浓稠的血水,终于坐上那个位置,没几天,驾崩了,江山又落在别人手中,那得是多大的悲剧啊。 别说端木夏听到这话心里抖了抖,赵胜武吓得不清,就连坐在茶楼里看热闹的秋月白和猫在酒楼房檐上窥探全局的孟家哥俩,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了声:够损!够狠! 正文 第八百八十九章:被识破的危险 剑拔弩张中,一队七人,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幕篱,纷纷从城外策马而来。 守城兵将其拦下,欲检查。 为首之人取出貔恘印,举在手中,道:“二王爷大印在此,速速放行。” 唐佳人的虎躯一震,看向来者。嗯,和自己一样,戴着幕篱,令人看不清容貌。她的心随之提溜了起来,凭借直觉认为,端木焱来得有点儿不是时候。抬头看了看天,正午没错。哎……这倒霉的正午。 果不其然,端木夏眉毛一挑,等到那七人进入城门后,才喝道:“将人抓起来!” 守城兵不懂,却晓得端木夏是谁,当即就要动手。 手持貔恘印的人看向端木夏,道:““此乃二王爷的大印,公子难道不知?” 端木夏从怀中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貔恘印,道:“若你手中是真,那我手中这块是什么?” 唐佳人感觉自己好像带着端木焱撞枪口上了。谁能想到,一撮白毛会把貔恘印给了端木夏,且派他带人守着城门口? 这是闹哪样啊?! 还考不考虑个人心情了?! 唐佳人吞了口口水,抖了抖发麻的爪子,有些想撤了。当然,她也不是不够意思,先撤,保存实力,然后再去救端木焱呗。生死大事不是儿戏,可眼下来看,她有些孤掌难鸣啊。 唐佳人稳了稳拔腿就跑的冲动,决定再观察一会儿。毕竟,她现在可带着不少人马和一撮白毛对着干呢。 手持假貔恘印的男子没有认怂,直接道:“公子手中那块不会是假,我手中这块,也未必就是假。还请公子验看。”言罢,策马向着端木夏走去。 端木夏的人立刻防备起来。 端木夏的心腹刘宇呵斥道:“站住!摘掉幕篱!” 男子回道:“恕难从命。” 刘宇冷笑道:“你若是二王爷的人,就当知道公子的身份何其珍贵,你意图靠近,是何意思?!” 男子举起手中貔恘印,步步紧逼地问道:“王爷的印再此,谁人拦住,便是对王爷不敬。尔等非要如此行事,为何?!” 端木夏当即立断,道:“拿下!” 唐佳人突然开口道:“住手!” 端木夏垂眸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不再说话。 端木夏再次扬声道:“拿下!” 唐佳人再次开口道:“住手!” 端木夏黑了脸,喝道:“拿下!” 唐佳人也来了脾气,直接冲向端木夏,道:“打他!” 于是,混战开始。 西锦衣卫里的人,和二王爷的属下,多多少少都是有几分交情的。认真来说,还有一些人有着姻亲关系。这仗打得不能痛快,却也不能不打。所幸自家指挥使喊的是打他,而不是杀他。一字之差,要人命呀。 唐佳人所带领的西锦衣卫一动,手持假貔恘印的人也随之动了起来,一股脑地向前冲去。 镖师没有多少人,倾君阁也没有多少人,手持假貔恘印的也没有几个人,可这加里加外的一算起来,竟还真有不少人。 这些人在唐佳人的带领下,与西锦衣卫们同仇敌忾,一同向着端木夏冲去。那阵仗,绝对有“千里取你狗头”的决心和恐怖力量。 唐佳人猜,镖师们和倾君之时的小倌,都应该是端木焱的人。这些人,为他在铺路,所以才这般奋不顾身。 实则,她这一次都猜错了。 不过就眼前这种情况而言,错与对没那么重要了,唯有冲进去,才是王道啊。 肢体的碰撞,看起来凶猛无比,却没有真的伤害到唐佳人。 潜影一直跟在唐佳人身边,但凡有危险,就第一时间解决。 唐佳人扫了他一眼,认出了人,心头就是一暖。 赵胜武仔细看了“杨锐”两眼,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这人戴着幕篱,偶尔露出一张脸,打眼一看挺像杨锐,可实际上,那身高和胖瘦上,都有差异。 这么多的人,竟是被一个假货忽悠着打得头破血流? 那么,那三伙人中,到底哪伙人才是真的隐藏着六王爷端木焱?! 赵胜武凑到端木夏的身边,遥指假的杨锐,道:“那人有问题,绝对不是杨锐。” 端木夏一听这话,仔细看了唐佳人两眼,果真发现了问题,当即指向唐佳人,扬声道:“你是何人?胆敢冒充朝廷命官!来人,拿下!” 赵胜武直接飞身而出,袭向唐佳人。 西锦衣卫的人本不信端木夏所言,可仔细打量指挥使大人两眼,也发现了问题。 原本被围绕的唐佳人,瞬间变成孤立一人。 潜影就要动作,却看见茶楼之上,秋月白对他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他心中虽有不解,却不会违背秋月白的吩咐,当即隐身在人群中,不再靠近唐佳人。 唐佳人本以为潜影会保护自己,可转眼间赵胜武已经到了跟前,潜影却不见了。 能指挥潜影的唯有秋月白一人。 这么一想,唐佳人并没有多心,反而冷静下来,觉得硬碰硬不是办法,是时侯动动脑子了。 于是,她立刻举起手,用另外一种男子的声音喊道:“太子,二王爷的公子要杀了属下,太子救命呀!” 赵胜武穿过众人,来到近前,将一把大刀放在了唐佳人的脖子上,喝道:“休要胡言乱语!!” 唐佳人掀开幕篱,神秘一笑。 赵胜武有些发懵了。 房檐上,孟天青一挺身,就要往下面跳。 孟水蓝一把按回孟天青,压低声音道:“老实趴着。” 孟天青指着假的杨锐道:“那人就是她,对不对?我记得杨锐的身高,比她高出一颗头。” 孟水蓝道:“你老实别动。即便要出手,也不能明着出手。你不单是你,还是百川阁的二阁主。牵一发动全身。” 孟天青直接道:“我现在就不当二阁主了。你少管我。”言罢,竟从孟水蓝的身边滑过,就要开溜。 孟水蓝一把将人扯住。 孟天青怒道:“再阻拦,和你翻脸!” 孟水蓝道:“这样吧,你当阁主,某退位让贤。” 孟天青问:“什么意思?” 孟水蓝道:“让某去英雄救美,你就趴在这里记录下某英勇无畏的样子就好。” 孟天青道:“滚!” 孟水蓝笑道:“好。”言罢,竟就要从房檐上出溜下去。 孟天青一把扯住孟水蓝,道:“你疯了?” 孟水蓝道:“你多认真,我就多认真。” 孟天青的眸子轻颤。 正文 第八百九十章:我去! 赵胜武将唐佳人压到端木夏的马前。 端木夏垂眸道:“很好,你够胆量。” 唐佳人沉着脸,道:“公子敢动我,最好先问问太子是否同意!” 端木夏也吃不准这人是谁的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唯有先将其押回去再说。 谁能想到,搅动这么多人混战的,竟是这么一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狗东西! 端木夏冷笑一声,掷地有声地道:“休要信口胡言。等下到大牢里,吃些苦头,也就知道要怎么说实话。来人,把所有人一同押走!敢硬闯城门,居心叵测,定不轻饶!” 端木夏带来的人,纷纷上前去押解那些三批人马。 就在这时,镖局里的总镖头开口道:“我们永安镖局,受人相托,送珍宝給太子殿下,你们竟敢明目张胆的抢,天理何在!视太子为何物?!” “嘶……”谁也没想到,这镖局竟是要送珍宝給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派来的观风者闻听此言,从茶楼里偷偷离开,撒腿去給太子送信。 秋月白坐在二楼处,饮了一杯茶,目送那位观风者离去。 楼下不远处,端木夏道:“信口胡言!直接抓走!” 官兵们上前,去抓镖师们。 倾君阁的男子们纷纷叫嚷起来,说自己是多么无辜多么冤枉。 那些戴着幕篱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战苍穹等人去而复返,一个个儿挂着彩,从城门而入。 守城兵正要盘问,战苍穹扬起脖子,一眼看见了端木夏,当即摆了摆手,喊道:“公子来接战某?” 端木夏哪里是来接战苍穹?且,二王爷曾吩咐过,不能让旁人知晓和战苍穹的关系非同一般。可这战苍穹不管不顾,张口就来,实在令人厌恶却又毫无办法。 端木夏知道战苍穹出城去寻端木焱时,带走了十九人,可如今回来,却只剩下十一人。不但如此,还个个儿受伤颇重,满脸开花,满身挂彩。就这样,别说进入帝京了,就是在寻常小镇里行走,都要被多多盘查好一会儿的。 想来,这是和端木焱交过手了。 端木夏拿眼扫了一下头戴幕篱的黑斗篷们,对战苍穹道:“战公子如此狼狈,看来是做成了一件大事,不如赶快休息去吧。” 战苍穹没有正面回答端木夏的话,而是笑了笑,又摇了摇头,然后策马从人群里穿过,慢慢向前行走,口中还问道:“这是怎么了?都跟挤豆包似的?” 端木夏没能从战苍穹的表情中得到有用的信息,也知道此事不好多问,只能回道:“想要进城的人不少,懂规矩的却不多。” 战苍穹随意地扫了众人一眼,策马而过。他身后的人,也慢慢从人群中穿过。 唐佳人认识战魔宫里的人,仔细看了看,透过惨不忍睹的渗血白带,看到了黄如意和方黑子,以及几个还算眼熟的人,至于另外三人,就……就他爹的更熟悉了! 那一个个儿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人,竟是端木焱、肖劲和寒笑! 我去! 端木焱竟和战苍穹混在一起进入了帝京! 早知道端木焱能这么容易混进城,她还跟着瞎起什么哄?好吧,眼下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然,战苍穹是什么人,端木焱知道吗?真的知道吗? 为何她觉得,端木焱这是虎口脱险又入狮口呢? 唐佳人喜忧参半,装作自然地收回目光,趁着众人被战苍穹的目光吸引,准备脚底抹油了。 就在这安静而诡异的气氛中,突然听见有人喊道:“太子驾到!” 所有人都愣了愣。谁能想到,那个素来只喜欢美色的荒-淫太子,来得竟然这么快。 端木夏給赵胜武使了个眼神,让他立刻把人带走。 赵胜武一点头,押着唐佳人,给自己人使了个眼神,就要从旁边溜走。 唐佳人立刻喊道:“哎哎哎……站得好好儿的,这要去哪儿?我还得给太子磕头呢。” 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面对瞬间转过来的众多头颅和一双双眼睛,赵胜武觉得这脚步有些拉不开了。 原本留在酒楼等处看热闹的官府中人,纷纷跑出,拔出长刀,拦下赵胜武,齐声喊道:“太子驾到,跪!” 赵胜武等人无法,只得跪下迎接太子。 众人见大人物都跪下了,也都纷纷下马,随之跪下。 战苍穹看向假杨锐。 假杨锐回以一笑,堪称挤眉弄眼。 战苍穹的心一抖,暗道:完了,是那妖精! 端木夏下了马,也老老实实地跪下,恭迎太子。 唐佳人收回目光,用男子的声音对赵胜武小声威胁道:“我主子来了,你拿刀的手稳些,伤到我,让你当太监!” 赵胜武拿刀的手紧了紧,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砍掉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继续道:“太子来了,你举着大刀,是怕太子不知道你们家二王爷的险恶用心吗?” 赵胜武的手抖了又抖。 唐佳人立刻向旁边躲了躲。 端木夏站得笔直,扫了赵胜武一眼,低声道:“放下刀,把人看住了,休要多言。” 赵胜武一点头,将大刀从唐佳人的脖子上拿走,改为顶着她的腰眼,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唐佳人不放。 唐佳人东看看、西看看,视线在端木焱和战苍穹的身上划过,心里猜测这二人此时此刻的想法。毕竟,大家都是龙子龙孙呀。 赵胜武喝道:“不许乱看!” 唐佳人道:“你拿刀砍我啊。众目睽睽之下,你直接杀太子的人吧。” 赵胜武深吸一口气,放开紧咬的后槽牙。 太子的马车姗姗来迟,着实让众人跪了好一会儿。 太子在备受瞩目中下了马车。 众人齐声道:“太子千岁。” 太子迈着虚浮的步子晃到众人面前,道:“今儿这是怎么了?都聚集在城门口,闹的哪样啊?” 端木夏抬头,看向太子,恭敬地称呼道:“伯父。” 太子噗嗤一笑,道:“夏儿过来,你怎么也跟着闹得这么凶啊?”看向众人,“来来,都起来吧。” 端木夏起身,来到太子身边,道:“回伯父,这些不过是些生事的贼人,现已被俘,无需担心。此等杂事还惊扰了伯父,是侄儿处事不利。” 太子举目扫视众人,看样子竟像在寻什么人。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一章:死得最冤枉的人 端木夏顺着太子的目光望去,心中泛起疑惑。 这些人一波波的闹事,花样层出不穷,看样子是早有预谋。这位传说中的瞎眼王爷,到底藏在哪里?在不在闹事的人群中?若在,为何不露出真容?然,不管如何,那手持貔恘印的七个人,是一定不能放走的! 太子道:“我怎么听说,这些人并非一伙儿,还有一队人马,是給本王送东西来的?夏儿啊,想要建功立业是好事,可不能操之过急。”言罢,还伸手拍了拍端木夏的肩膀,看似亲厚,实则这话却并不好听。 端木夏老老实实地道:“谢伯父教导。” 太子呵呵一笑,道:“来人啊,把那些闹事人都看押起来,饿上三天,没力气了再放。” 端木夏道:“这些人颇为不善,还是让侄儿将其收押吧。” 太子略显不耐地挥了挥手,道:“此事你就别插手了。” 端木夏暗道:怎么能不插手?!你这明显是来抢人的。 太子的护卫走进人群,开始收拢那三伙人。 镖局的总镖头喊道:“太子,我等是永安镖局的人,受人之托,给太子送份物件。” 太子道:“既然如此,就送上来吧。” 总镖头从人群中走出,上前几步,解开背上的包裹,取出一个盒子,单膝跪地,双手献给太子,道:“永安镖局如期交货。” 太子身边人取走盒子,打开,看了看,检查一番,见没什么危险,这才凑到太子身边,低声道:“太子请看。” 太子随意地一扫,立刻目露喜悦之色。 但见,那沉甸甸的盒子里躺着一位粉嫩的半-裸女子,模样栩栩如生,姿态十分撩人。 太子一挥手,随从收起盒子,小心抱在怀里。 太子看向端木夏,道:“给本王送的物件,你查查也无不可,但万一打碎了,本王可要心疼死了。” 端木夏看出太子的不悦,连称呼都从我变成了本王,只得立刻赔罪,道:“纯属误会。日后,侄儿定会仔细些。” 太子看向总镖头,问:“是谁托你送的镖?” 总镖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出,回道:“主顾写有书信,请太子过目。” 随从接过,仔细检查后,递给了太子。 太子接过,扫了一眼,眼中的神色就有了变化。 但见那信签上写道:“缠绵一夜,相思一生。” 太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靥,挥手,放镖局的人离开。而后,看向那群不太老实的倾君阁小倌,视线一扫,又落在七名神秘斗篷人的身上。 端木夏道:“这七人声称是父王的属下,手中拿着假的貔恘印。此等大事,父王一定要过问的。还请伯父将这七个人交给侄儿审问。” 太子的眼睛一眯,喝道:“此等大胆狂徒!竟然偷貔恘印!直接押走!” 端木夏一愣,忙道:“伯父,这人……” 太子道:“你年纪小,不懂事情的重要性。待本王审问后,定给你父王一个说法。”一挥手,就要押人离开。 赵胜武一直将刀顶在唐佳人的后腰处,不许她说话。 唐佳人感觉后腰有些疼,想来是被赵胜武的刀尖给顶出血了。她一阵心疼,很想回手给赵胜武一个大嘴巴子,让他滚开些。可惜,不能。 她的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道:“你信不信,五十步,我必杀端木夏?” 在赵胜武反应过来之前,突然向前一趴,回手扬起偷偷抓在手心里的黄土,袭向赵胜武的眼睛,而后一滚躲开赵胜武劈下来的大刀,一跃而起,大声喊道:“太子小心!二王爷要杀你!” 赵胜武没想到假杨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从自己的刀下逃走,也顾不得自我检讨,一晃头,甩开黄土,直接站起身,扬起刀,就去砍假杨锐。 唐佳人奔跑的方向,是冲着太子和端木夏去的。赵胜武刀尖面对的方向,也是冲着太子的方向。这一跑动起来,就有些别样的滋味徘徊在不同人心上。 所幸,赵胜武不傻,张嘴就喊:“保护公子!” 不傻吗?傻透了! 这个大男人,中计了! 只因,唐佳人一甩头上幕篱,喊道:“保护太子!” 公子和太子孰轻孰重,一点儿都不用细分。 太子的人一见跑过来的是杨锐和赵胜武,立刻做出了不同程度上的防备。 前者杨锐,不但赤手空拳,还曾有传言说,二王爷疑心他,连面都不肯见他。后者是赵胜武,不但手持大刀,还是二王爷的人。防谁?自然是主要防赵胜武啊! 赵胜武见假杨锐将手缩进袖子里,好像要拿暗器,当即飞出大刀,直奔假杨锐的后背。 唐佳人感觉到杀意袭来,果断地一弯腰躲过那柄大刀。 那柄大刀呼啸着继续向前,竟是直奔太子而去! 赵胜武的刀一脱手,就知道坏了。 他中计了! 赵胜武忙快蹬两步,跃起,去抓刀把。 可就在他跃起时,太子的人弓弩齐发,对准他射了出去。 赵胜武怎么飞起来的,就是怎么落回地上去的。 不同的是,他变成了马蜂窝。 赵胜武倒在自己的血泊中,艰难地看向假杨锐的背影,沙哑道:“女……” 他想说女人,却只说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女字,便蹬腿了。 短短几天之间,二王爷的身边损兵折将,竟接连倒下四人。 世子被战苍穹、公羊刁刁和唐佳人合力杀死;杨锐被羽千琼捅成重伤;;羽千琼被杨锐所伤,又身中剧毒;赵胜武死得最是冤枉。 至于引发这一切的唐佳人,则是脚步一转,向着其它地方跑去,压根就没去杀端木夏。 端木夏回过神,立刻指挥道:“拿下她!” 那七位斗篷人瞬间出手,扔出数枚眼珠大小的球子,炸出一阵阵的辛辣恶臭,呛得人眼睛流泪,几欲想吐。 那七位斗篷人借此机会,向着城里的不同方向狂奔而去。 太子的人开始追斗篷人,端木夏的人继续追唐佳人,可在这种混乱中,谁又能确定自己追的就一定是自己要追的人? 帝京,乱了。 正文 第八百九十二章:接力跑 原本暗自观察形势的各路人马,因为唐佳人这一跑,突然就炸开了花。当然,也有那臭蛋的功劳。 战苍穹站起身,一边去追唐佳人,一边拦下去追她的官兵。 黄如意掀开挡在一只眼睛上的染血布带,对方黑子道:“你看见那个对我挤眉弄眼的男人没?我呸!跑得够快的。” 方黑子道:“我怎么觉得,那人是在对宫主挤眉弄眼?” 黄如意瞬间怒道:“你给我等着!看我追上问一问!”言罢,也跟着追了出去,却发现战苍穹竟站在不远处,正抬头看向一间茶楼的二楼。 茶楼二楼处,站着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冷眉冷眼的,竟是秋月白!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战苍穹盯着秋月白,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烈焰了。 秋月白看似淡然回望,实则眼神冷得骇人。 原来,这一场混乱,不但有关朝廷,还涉及了江湖,更隐藏了一段段不为人知的儿女情长。 二人眼瞧着就要动手,却都默默收回了目光,分别发力,各自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自古以来,能成就大事者,无不克己。若连自己的情绪都掌控不了,又怎能纵观全局,做出一番大业来? 黄如意要去追秋月白,被战苍穹拦下,道:“先做正事,带人离开。” 黄如意一咬牙,艰难地服从了命令,一跺脚,一扭身,重新上马,带着这些看起来受伤颇重之人,远离官兵,寻休息之处。 战苍穹继续去追唐佳人,却难寻佳人芳踪。 秋月白则是下了茶楼,与准备出城门的总镖头微微颔首,从此别过。镖局里的人悄然离去,却留下了一人,来到秋月白的身边,默默尾随他离开。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此人竟是望东! 没错,这些人是秋月白寻来的帮手。既然唐佳人要帮端木焱,他就跟着和稀泥好了。眼下二王爷一手遮天,能与之抗衡之人,唯有太子。小小的一尊美人玉雕不算什么,太子和二王爷之间的明争暗斗,才是他要利用的契机。而那美人玉雕,不过就是一个借口,给太子发威的借口罢了。 今日事发,他放出信号,通知总镖头带人进帝京,搅乱了第一层水。 秋月白坐进马车里,望东也随之钻入其中,快速换掉身上的外衣,抹干净脸上的简单伪装,露齿一笑,道:“主子,属下接到信号,便催促总镖头出发。想不到,随后又有人来闹城门。今天真是险象环生。” 秋月白微微颔首,开始闭目养神。 马车滚动。 望东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道:“主子,你寻到唐姑娘了?” 秋月白睁开眼,看向望东。 望东道:“属下见主子似乎挺开心的样子。唇角带笑。” 秋月白并不严厉地呵斥道:“多嘴。” 望东嘿嘿一笑。 秋月白重新闭目养神,心中却暗自思忖道:孟家那俩兄弟,应该追上佳人了。 秋月白猜得没错,唐佳人这一跑,还是很有速度的。 孟家兄弟紧随其后,追到一处民宅附近时,才将人拦下。 唐佳人气喘吁吁地看向二人,噗嗤就笑了。她喘息着道:“我我……我还纳闷呢,官府中……哈哈……官府中也有此等高手,竟能……能追上我。” 孟天青直接扑上去,一把将人抱住,紧紧的。 唐佳人尴尬了。 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久居深山的小女子,对男女之间的亲近毫不在意,她已经正正式式的成为女人,太了解男人对女人的感情以及渴望。孟天青对她,素来有着超乎友人的感情。作为孟天青的好朋友,她应该适时的推开他,不让他泥足深陷才好。可是,身为好朋友的她,又打心眼里觉得,孟天青的感情难能可贵,她应该好好儿珍惜。 好吧,算了,不想那些。 唐佳人用力回抱了一下孟天青,差点儿令他喜极而泣。 孟水蓝道:“有人追过来了,我们换衣服。” 孟天青一吸鼻子,应了声,就去脱唐佳人的外袍。 唐佳人捂着领口,问:“干嘛?!我自己可以跑开的。” 孟天青道:“咱俩互换衣物。我跑得比你快。你和我哥走。记得,千万别和他说话。”一边说,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袍。 唐佳人觉得孟天青说得有道理,于是示意兄弟二人转身,自己脱下外袍,与孟天青互换。 孟天青撒腿狂奔,翻过屋檐,穿过街道,那动作就像灵巧的猴子,在箭雨中将追兵吸引到远离唐佳人的地方。 唐佳人穿着孟天青的衣袍,将脸上已经干掉的易容膏扯掉,尾随着孟水蓝穿越大街小巷。 跑着跑着,孟水蓝突然停下脚步,问:“你怎么不问某咱们去哪儿?” 唐佳人用手在嘴前一捏,做出闭嘴不语的样子,活脱脱地把孟水蓝气笑了,道:“孟天青那愣头青让你别和某说话,你就闭嘴不语啊?某对你这份真心,真是喂狗喽!”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令孟水蓝有气无处发,只能任命地当起老黄牛,在前面带路。 如今,每条街道上都有巡查的兵马,想要躲开官兵的视线,确实有些难度。 孟水蓝正在心中腹诽唐佳人没良心,脚步没有及时收住,一脚迈出拐角处,与匆匆赶来的杨锐不期而遇。 杨锐骑着马,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持马鞭捂在了胸口,看样子就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他的身后,尾随了二十余名西锦衣卫的人,一路跑步前行,一脸的肃杀之气。看来,这位指挥使大人已经接到消息,自己被人假扮之事,才会带病赶来。 杨锐看见孟水蓝,勒停马,虚弱地问:“孟阁主,可知今日城门口发生何事?” 这话他问别人都能问出一些答案,但他偏偏如此认真地问孟水蓝,可见心里是明白的。孟水蓝能出现在这里,定是在打探消息。百川阁经营的,就是消息。他问孟水蓝,得到的细节定然更多。 孟水蓝一手背在身后,悄悄摆了摆手,示意唐佳人离开。面上装出惊讶的模样,道:“指挥使大人竟然不知道今天发生何事?”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三章:炖肉 杨锐一听孟水蓝这话,立刻翻身下马,却扯痛了伤口,脸上又白了三分。 孟水蓝看似关心地问:“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杨锐回道:“无碍,小伤。刚刚有属下回禀,说有人扮成杨某的模样,搅乱了城门秩序。至于其它细节,倒也说不清楚。” 孟水蓝道:“朝廷里的事,某也看不明白。” 杨锐道:“阁主但说无妨,杨某随便听听,却感恩在心。” 孟水蓝只得道:“那就随便说说吧……” 杨锐拉着孟水蓝询问细节和详情,孟水蓝心中挂念唐佳人的安危,尽量的简短精炼,可即便如此,还没等他说完,二王爷的人就扑了上来,不由分说,直接冲向杨锐。杨锐的人抽出武器去迎战。 杨锐大声喝道:“住手!”一张嘴,不但底气不足,且又扯痛了伤口,脸色再次白了三分。 孟水蓝倒是可以帮杨锐吼几句,但此时此刻,他不添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孟水蓝直接对杨锐道:“此地不宜久留,速撤!”言罢,竟是脚底抹油跑了。 杨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让这一团乱战得以平息。他倚靠在墙上,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着自己的脸,道:“你们可看清楚,本官是真真正正的西锦衣卫指挥使!”对西锦衣卫道,“去把那冒充本官的王八羔子找到!” 西锦衣卫们应道:“诺!” 端木夏策马而来,道:“虽是误会,还请指挥使大人到府中走一趟,与父王详谈一番才好。” 杨锐点头称是。 另一边,唐佳人好不容易躲开了两小队人马的搜查,却发现原本热闹的街道上空无一位百姓,只剩下到处搜查的兵马。唐佳人无法再借壳脱身,心中有些不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惜,追兵铺天盖地,看见路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下再说。 有人看见唐佳人的背影,直接喝问道:“什么人?!” 唐佳人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一队人马大约七八人,立刻策马去追。 西锦衣卫的人,抓人是有一套的。 其中两人举起弓弩对准了唐佳人的小腿,另外一人扬起大网,准备扣人,其余四人分左右赶超唐佳人,不让她钻入岔路。 唐佳人在冷箭中左躲右闪,不时的调整身型,倒也有惊无险。 西锦衣卫的大网扔出,铺天盖地罩向唐佳人。 唐佳人向前一滚,狼狈躲开。 西锦衣卫的人立刻举起弓弩去射。 就在这时,潜影出现,手脚利索地解决掉两名西锦衣卫的人,成功引起其他五人的注意。 潜影对唐佳人道:“走。” 唐佳人没有客套,撒腿就跑。 潜影拦下五人,拼了个你死我活。 唐佳人跑入民宅,打算先躲起来再说,却听那女子痛苦的求饶声从不远处传来。 唐佳人潜过去一看,但见两名太子府的护卫正在以搜人为借口,行欺辱美貌女子的无耻之事!而地上,则躺着一位头破血流的年轻男子。想来,那就是女子的夫君。 唐佳人怒从心头起,直接冲入院内,站在两名禽兽的身后,问:“好玩吗?” 二人吓了一跳。一人直接拔出大刀回头,另一人忙提上裤子转身。 谁能想到,身后之人竟是那般的艳光四射、国色天香。 二人愣了愣,凭借直觉认为,这就是太子要找的红尘姑娘。一想到红尘姑娘是令太子垂涎欲滴的艳妓,二人的心也随之荡漾起几分猥琐之意。当然,若非这人撞破二人劣行,留她向太子邀功才最为稳妥。只可惜,留不得她。既然留不得,就要物尽其用,先让哥俩乐呵一下才行。再者,今天兵荒马乱的,就算死了几个人,也是乱贼见色起意,与自己毫不相干。 略高的男子把玩着手上大刀,笑嘻嘻地问道:“好不好玩,你玩玩不就知道了?瞧着小脸红彤彤的,可是看出了滋味儿?” 唐佳人没搭话,只是满眼厌恶地扫了男人的胯下一眼,伸出手,比量出一个很小的东西。 略高的男人微愣。 矮个男子哈哈大笑,伸手去抓唐佳人,道:“大哥,人家是见多识广之人,嫌你那话儿太小,不经用。” 唐佳人突然出手,抽出矮个男子随身佩戴的大刀,直接刺入高个男子的腹部,然后借着拔刀的劲儿,抹了矮个男子的脖子。 那动作真是简单漂亮,一气呵成。 唐佳人攥着滴血的刀,看向那瑟瑟发抖的女子。 女子回过神,捂着雪白的胸口扑到男子身上,颤声喊道:“夫君……夫君……” 唐佳人蹲下,摸了摸男子的脉搏,道:“没死。” 女子抬起颤抖的眸子,问:“真的?” 唐佳人点头。 女子欣慰地一笑,对唐佳人道:“谢姑娘相救。”抓起地上的大刀,就要抹脖子。 唐佳人轻松拦下大刀,道:“我救了你,你得报答我。” 女子微愣,惨然一笑,问:“如何报答?” 唐佳人回道:“帮我掩埋尸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女子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唐佳人扒下矮个男子的衣物,穿在自己身上,然后伸手从锅下掏了些黑灰,均匀地涂在脸上,这才对女子道:“我走了,你把人埋好了。” 女子愣了愣,转而认真点了点头,咬牙道:“姑娘放心,我将他们碎尸万段!绝对不让人发现这俩禽兽的尸体!” 唐佳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女子穿上衣物,把相公拖到床上去,处理了他额头上的伤口,然后取出菜刀,恶狠狠地劈向高个男子的尸体。她一边剔骨剁肉一边哭,脸上的表情却是痛快的。待肉成泥,骨成段,她的恨得到了发泄,倒也不想死了。 女子收拾齐整后,去给丈夫请了大夫。大夫诊治后,开了药方。女子尾随去拿药。回来后,女子点了火,将骨头扔进了锅里炖着。而后搬出来一只大盆、支起一只小炉子,一边揉面一边煎药。不多时,大锅里咕噜噜地冒出了香气,飘香出去。 周围那些装死的邻居闻到味道,纷纷探头出来观望。 正文 第八百九十四章:细思之恐密密爬 唐佳人答应秋月白天黑之后一定回去,却不知所踪了。 秋月白素来稳重,如今却是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出茶馆。 与此同时,各方人马都从洞穴里探出头,在夜里奔走起来。 岐黄馆里,黄莲来到公羊刁刁的身边,低声道:“公子,我们的人都安全回来了。” 公羊刁刁问:“她呢?” 黄莲回道:“若看得不错,假扮杨锐之人,就是唐姑娘。唐姑娘跑起来的时候,我们摔下臭蛋丸,而后向着不同方向逃开,为其争取了时间。我有心追在她的身后,却没见到人。” 公羊刁刁皱眉不语。 黄莲道:“公子不用担心,我看见秋月白了。” 公羊刁刁扫了黄莲一眼,暗道:有秋月白就不用担心了? 黄莲自知失言,不再继续说此事,从袖兜里掏出假的貔恘印递给了公羊刁刁,道:“公子命我等跟踪战苍穹,去寻六王爷端木焱。我等昨晚尾随战苍穹出城,发现他身后还有其他人马跟着,便又落后一段距离,不敢靠近。不想,因这拖延,竟巧遇寒笑。起初他并不信任我,不肯说出六王爷的所在。我提到公子和唐姑娘的关系,他才有所动容。” 公羊刁刁的唇角欢快地向上扬起。 黄莲继续道:“后来,我帮寒笑诊治了一下伤口,又说明公子想要帮六王爷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情分二字罢了。寒笑这才应下此事,带我们去寻六王爷。原本我们计划,让六王爷易容成死人,混进帝京。不想,寒笑竟拿出了二王爷的貔恘印。六王爷说这印是假的,但却可以以假乱真。手持貔恘印也许能入城,但定然会引起二王爷的注意,立刻会派人搜查追杀。六王爷本想另寻办法,但听寒笑说,唐姑娘约他正午走正门,便决定冒险一试。” 公羊刁刁把玩着两节貔恘印,垂眸不语。 黄莲道:“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战苍穹竟带着受伤的属下寻来,扬言要帮端木焱进城。” 公羊刁刁问:“他给的是什么理由?也是为了帮佳人?” 黄莲回道:“正是。” 公羊刁刁发出一声嗤笑:“呵……” 黄莲道:“六王爷本是不信他的,但他却扔出了一颗首级,正是二王爷的人。此人带队尾随在战苍穹的身后,本是要在六王爷的身上补刀子的,却被战苍穹带人灭了,一个不留。战苍穹献出一计,说唐姑娘既然约六王爷正午正门见,定会搅乱城门次序,让人浑水摸鱼。不如找人扮成六王爷,一同搅乱深水,而他则以二王爷的门客身份,带着六王爷进城。” 公羊刁刁道:“这重任落在了你的头上?” 黄莲点头称是,转而道:“我衡量过。此事虽然有风险,但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再者,我们随身配备了臭蛋丸,可以趁乱跑开。” 公羊刁刁问:“佳人可知道是你们?” 黄莲回道:“应该不知道。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脸。” 公羊刁刁思忖着摇了摇头,道:“不,她知道了。” 黄莲诧异地问:“怎么知道的?” 公羊刁刁道:“臭蛋丸的味道,正是她发臭时身上的味道。”勾了勾唇角,“除了我,谁能做出这种东西?” 黄莲无语。 公羊刁刁道:“派人出去寻她,若见到了,直接带去别院。这里,马上就不安全了。” 黄莲问:“公子是担心二王爷有所察觉?” 公羊刁刁回道:“不管他是否察觉,他都会再次接我入府。他那病,不可以有人知道。我为他治愈之日,便是我命丧之时。”微微一顿,“所以……他还是一直病着的好。” 黄莲道:“公子可要即刻离开?那步让行怎么处理?” 公羊刁刁回道:“说来也怪,我从不记得自己曾给过什么人医书。” 黄莲皱眉道:“难道,此事有鬼?” 公羊刁刁目露疑惑之色,道:“许是有些事我记不住了。”微微一顿,犹如自言自语般说道,“记不住就算了,反正应该记得的没有忘就好。” 黄莲看向公羊刁刁的侧脸。 公羊刁刁道:“那人,不留了。” 黄莲应道:“诺。”转身出去寻步让行。 公羊刁刁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眼角的泪痣,竟露出一个邪恶的笑。 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谁能挖出灵魂深处的秘密,透析真相? 黄莲去而复返,道:“公子,步让行不见了。” 公羊刁刁透过镜子看向黄莲。 黄莲回道:“我询问了旁人,都说一整天没有见到这个人。” 公羊刁刁勾唇一笑,道:“黄莲,这个人有意思了。” 另一边,二王爷的府里灯火通明,从书房里传出砸东西的声音,稀里哗啦的一片,就好像扎在了心尖尖上,令人不寒而栗。 杨锐和端木夏皆跪在地上,噤若寒蝉,开口劝道:“王爷息怒。” 二王爷猛地抬手指向杨锐,怒吼道:“让本王息怒?!你与他互伤,险些丢了性命,你却告诉本王,这是误会!”手指一转,划到端木夏的额前,“本王发现貔恘印被人动过,摆放的位置稍有差池,便知道有人打着鬼主意!本王让你看住城门口,你却……你却将人看丢了不说,还令赵胜武惨死!你你……你好大的能耐!” 端木夏道:“是孩儿的疏忽。孩儿没想到太子来得这么快。事发突然,孩儿……应变得不及时。请父王责罚。” 二王爷重重一拍桌子,气得脑仁儿疼。 杨锐看向二王爷,道:“王爷,属下曾言,那韵笔有问题,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二王爷坐到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问:“此时说这些作甚?” 杨锐道:“王爷可曾想过,您府上的三千,为何突然对属下动手?即便属下做事有所差池,令他误会,他难道不应该先回来禀明王爷,为何直接偷袭属下?让属下去死?” 二王爷看向杨锐。 杨锐继续道:“再者,貔恘印何其珍贵,想必王爷定然放在极其安全的位置。若非亲近之人,谁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其拿走?王爷,请细思……” 正文 第八百九十五章:撕破脸 二王爷对杨锐的话到底听进去多少没有人知道,因为秋月白递上了拜帖,人已经等在了大门外。 二王爷顾不得其它,立刻打发了杨锐,带上端木夏迎了出去。 杨锐自行离去,忍不住绕到门客所在的云客轩前,转了一转。在他眼中,这些院子里住着的人,就像二王爷养的一条条恶犬,虽凶却只是吃屎的命。 扫了一眼,也没见到什么人,杨锐刚想离开,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凭借直觉望过去,但见羽千琼正悄然无声地站在了门口。 他的衣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一张脸毫无血色,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气。若非他的胸膛还在轻微地起伏着,简直就像刚死掉没多久的尼姑,而非和尚。 杨锐被吓了一跳,立刻警觉起来,生怕这个看似柔弱的狗东西闷不吭声就直接动手。上一次的教训实在太惨痛了。若非自己身体底子好,今天哪能站在这里? 二人本应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杨锐知道这是在二王爷的府中不敢太过放肆,羽千琼则是毫不在乎。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是值得在意的? 杨锐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离去。 羽千琼随手掰断一根树杈,吓得杨锐立刻翻身而起,回身面对羽千琼,摆出攻击的姿势。待他看清楚羽千琼只是折断一根树杈时,脸色一阵难看,气得拂袖而去。 羽千琼哈哈大笑,畅快得不得了。原来,捉弄别人,看着敌人如临大敌、惊慌失措,是如此有趣。怪不得她吃饭那么香,原来乐趣在此。 羽千琼知道杨锐能再次出现在二王爷的府中,定是费了一番口舌解释。二王爷那人生性多疑,既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话,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那又如何?呵…… 羽千琼走出院子,在王府里慢慢走着,竟是来到了习夫人住的院子。 婢女看见他,立刻转身进屋去通知习夫人。 习夫人得知羽千琼来了,竟是手一抖,瞬间站起身,低声问:“他来干什么?赶快让他走。王爷说过,不许他与我有任何联系。” 婢女并没有听话,而是劝道:“公子能来,想来是有急事。” 习夫人心神不宁地走了几步,这才整理了一下妆容,走出房间,去见羽千琼。 院子里,羽千琼正在用手抚摸着一朵红花。 习夫人向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人窥探,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道:“你怎么来了?王爷不许你我相见,你是知道的。” 羽千琼勾起唇角,笑道:“来看看你。” 习夫人怒道:“你说得轻巧!难道不知,我们受制于人?!” 羽千琼道:“以你的能力,想要离开王府,并非难事。你常言自己不怕死,可每个月都会服用我讨来的秘药。” 习夫人脸色一变,挺直背脊,道:“你什么意思?” 羽千琼转动掐在指尖的花朵,道:“王府要变天了。你若现在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习夫人皱眉道:“你发什么疯?!王府内院,岂是说出去就能出去的?再者,我身染重疾,没有秘药,如何活着?” 羽千琼噗嗤一笑出了声。 习夫人脸皮一抖,问:“你笑什么?” 羽千琼道:“羽百灵,你难道不知,自己从未中毒?” 习夫人脸色瞬间变了,略显慌乱地道:“你混说什么?若我没有中毒,怎会被困在这深宅大院里?!” 羽千琼眯起眼睛,好似回忆道:“有时候我想,咱们家沦落至此,到底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 习夫人扬起手,就要打羽千琼。 羽千琼接住习夫人的手,眸光灼灼地逼问道:“都说长姐如母,你却干了什么?” 习夫人一把甩开羽千琼的手,咬牙道:“家门被毁,怨我?!若非我结识王爷,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我们羽家上上下下多少人,砍的砍杀的杀,能保住几人性命,已是烧高香了!你现在却质问我干了什么?!羽千琼,你要作死,最好自行了断,不要拖累别人!” 羽千琼淡然地一笑,道:“是啊,你救了家中弟妹的性命,你应备受感激,成为羽家的功臣。你对二王爷一见倾心,却又要故作高冷,生怕他厌了你求他饶命的嘴脸。可当你发现,他不再对你感兴趣,而是对我之后,你就疯了。” 习夫人摇头,使劲儿摇头,道:“不,不是这样。” 羽千琼道:“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你既然如此爱他,为何还要与他同谋,用所谓的救命秘药来威胁我听命于他?难道喜爱一个人,不是想要全身心的拥有,一世一双人的执手?” 习夫人见羽千琼那般镇定自若,想来不是才知道这件事,万般狡辩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半晌,她才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向他求药?” 羽千琼灿然一笑,轻佻地道:“为了我亲爱的姐姐能有脸在后院里活下去啊。” 习夫人气急,骂道:“与其说是为了我,不如说是为你自己找个理由!你就是贱!你就是爱慕虚荣!你陪着他,得到了荣华富贵!你已经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羽千琼丝毫不动怒,只是望向天上的那轮月亮,道:“你嫉妒我。” 习夫人吼道:“我没有!” 羽千琼看向习夫人,道:“你的心上人得到你是如此容易,浓情蜜意后便将你丢到一边。而他想要得到我,却需要处心积虑手段百出。你为了解恨,与他合谋,谎称自己身体有恙,必须靠宫中的秘药才得以活命。所以,你每次看见我拿药给你,都要发疯。既要狠狠地羞辱我,又不得不拿走药。因为,你还想着继续羞辱我。羽百灵,我说的对吗?” 习夫人向后退了两步,嘀咕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羽千琼道:“我曾经有一位朋友。不巧,他是神医。我得到药丸后,自然想为你配制出解药。只可惜,那只是强身健体的药丸罢了。呵……” 正文 第八百九十六章:讨要暖被窝之人 习夫人没想到自己多年来的手段,竟早就被羽千琼看透。想到自己每次取走药丸时的扭曲心情,以及他站在背后露出的嘲讽嘴脸,她就恨得不行! 她站定,眸光中爬上绝然,一点点儿将自己重新武装起来,露出恶狠狠的笑意:“想不到,你有这么多事瞒着我。对,你说的没错。”突然变得面目狰狞,“可你既然知道,你却一直装着不知,你果然是疯子!” 羽千琼道:“不,我一直很冷静。若非如此,王爷怎会认为已经掌控了我?与其让他变着花样地折磨我,不如把一切放在明面上。打几下,踢几脚,乃至……切掉手指,又有什么关系?时至今日,我还是我,而你……早已不是当初的你。” 习夫人的身子都在哆嗦着。因为嫉妒、因为恨意、因为惊恐、因为欢喜、因为失望、因为痛苦……因为太多太多的情绪,最后都粉碎到尘埃里。 羽千琼道:“好自为之吧。”丢下手指尖掐着的红花,慢慢离开了。 习夫人回过神,用脚尖碾碎了红花。 羽千琼如同来时那般,无声无息地穿过花坛,走过清幽小路,远远的看见凉亭里灯火通明,听见丝竹声传来,载着虚假的盛世繁华。 他看见了秋月白的身影,并不意外,知道这人迟早会寻来。可不知为何,心中又泛起不安。他再次向秋月白投去目光,却并没有靠近。 凉亭里,二王爷笑道:“想不到月白能登门拜访,顿觉蓬荜生辉啊。不知月白是何时进了帝京,怎才过来小聚?” 秋月白回道:“来了有两日,本是要来拜见王爷,却得知战苍穹正在府中做客,秋某与他不合,唯恐闹僵起来,让王爷难做。” 二王爷一听他提起战苍穹,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此人就是个混账!” 秋月白问:“此话怎讲?” 二王爷道:“本王好生款待他,希望他能痛改前非,为朝廷出力。他却不思悔改,溜出府去,好勇斗狠……” “王爷,这话可就不对了。战某这一身的伤,可是因为王爷才落下的,怎就成了不思悔改之徒?”随着话音,战苍穹穿着那身满是血迹的衣袍,带着黄如意和方黑子,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护卫看向二王爷,二王爷点了点头,护卫让开,战苍穹带人晃进了亭子里。 二王爷再见战苍穹,心情还是蛮复杂的。既希望他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又觉得不太可能。他派出一队人马尾随战苍穹出行,如今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反馈,可见这些人,定是全军覆没了。 若真能杀了端木焱,全军覆没也无不可。怕的就是战苍穹反水,坑害了他那一队人马。 所幸,秋月白与战苍穹是势不两立的死敌,可谓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如今,秋月白在,对战苍穹多多少少有些震慑作用。他不介意让二人大打出手,你死我活。 战苍穹坐下后,这才看向秋月白,戏谑道:“呦,离得远没看出来,还以为王爷又纳了哪房美姬,正在饮酒快活。” 秋月白淡淡地瞥了战苍穹一眼,道:“想不到战魔宫一别,战宫主落魄至此,不但要在王爷府上讨饭吃,还没一件像样的衣袍。” 黄如意怒道:“秋月白!你拿命来!”言罢,就出手袭向秋月白。 望东拦下黄如意,道:“想和主子较量?你还不够资格!” 二人瞬间过了几招,打得那叫一个凶猛。 二王爷道:“好了好了,都稍安勿躁。” 战苍穹和秋月白对视一眼,纷纷抬手叫停。 黄如意和望东退后,却仍旧虎视眈眈地互相瞪着。半晌,才转开头不看彼此。 望东将手背到身后,抖了抖,暗道:那娘娘腔真有劲儿。 黄如意转过身,揉了揉胸口,对方黑子道:“那死男人打我胸口!” 方黑子黑脸无话。 二王爷道:“你们二人在外面有什么过节,本王不管。今晚在本王的府中,都是客,不要再生事端。” 秋月白抱拳,道:“自然。” 战苍穹邪邪地一笑,道:“好啊,听王爷的。” 二王爷问道:“战宫主此番出行,看样子是做了一番大事,不知成功与否?” 战苍穹回道:“若没成功,怎敢来见王爷?” 二王爷的眼睛瞬间亮起,转而却又阴沉下去,问:“今日有人手持假的貔恘印入城,战宫主怎么说?” 战苍穹道:“那几人战某看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待明个儿战某的人会把礼物送来给王爷,王爷一目了然,便知战某所言非虚。” 二王爷问:“为何不趁着此等夜色美景送来礼物,让本王欣赏一番?” 战苍穹道:“怕王爷担心,战某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那礼物需要马车运送,走得慢些,还请王爷不要着急才好。” 二王爷能不急吗?他都快急死了!不过,战苍穹已经这么说了,他还能如何?只得催促道:“尽快才好。” 战苍穹道:“为了王爷这份大礼,我们战魔宫的人损兵折将,没几个囫囵个儿的。瞧瞧,这衣袍都没件好的,活活儿让人家笑话了。” 二王爷道:“战宫主辛苦,赏!” 战苍穹笑道:“赏什么?” 二王爷心知他要的是什么,口中却道:“金银财宝。” 战苍穹摇头道:“战某现在最缺的,就是暖床的女人。王爷且把韵笔送给战某算了。一个女人罢了,王爷何必吝啬?”战苍穹进城后,四下搜寻唐佳人,却始终无果。他担心唐佳人又被抓回王府,所以才冒险走了这一遭。 二王爷皱眉道:“韵笔这丫头太贪玩,被本王送出去学学规矩。等你明日把大礼送来,本王再接她回来吧。” 端木夏坐在一边,一直不曾言语。这会儿,他真是备受煎熬。一方面,他想揭穿韵笔就是唐佳人的事实,给二王爷提个醒,让战苍穹露出原形;另一方面,他又不好提起此事。毕竟,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明,已坏了大事。若他现在和盘托出,未必会落得一个好字。百般纠结中,唯有见机行事了。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七章:绝望 战苍穹一听这话,就猜到唐佳人没被抓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笑嘻嘻地道:“行啊,那就等明日,定要抱得美人归。”端起酒,一饮而尽,“战某告辞。”站起身,向外走。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秋月白,也觉得自己可以起身告辞了。 战苍穹走了两步,停下脚,看向二王爷,意有所指地道,“不知王爷手上是否还有地凤肉?战某的一位堂主最是得力,此番前去受了重伤,怕是命不久矣。” 二王爷想到秋江滟那一身的肉,再挖个一两块并没有什么干系,可秋月白就坐在旁边,不知他是否知晓,秋江滟就在他府中受罪?虽说他已经声明,与秋江滟断绝关系,但保不齐在知道秋江滟遭此对待后,会做出何种反应。 二王爷觉得,秋月白从进门后就从未提起过秋江滟,且端木夏早已做出秋江滟已死的假象,应该问题不大。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地凤肉十分珍贵,所幸还有一点儿,且让夏儿为你取来。” 端木夏站起身,看了战苍穹一眼,这才道:“稍等。”转身欲走。 战苍穹却道:“且慢。” 端木夏站定。 战苍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对二王爷道:“承蒙王爷厚爱,赐下地凤肉,许是让秋城主心生嫉妒,竟冷冷地瞥了战某一眼,实在罪过。” 二王爷明白了战苍穹的意思。表面上,战苍穹在挑衅秋月白,实则他却是想要多切一块肉给秋月白吃。若秋月白知道,他吃的是秋江滟的肉,定会恨毒了战苍穹和自己。可此时此刻,他若不答应,战苍穹定心生不满;若答应,就为以后埋下了祸根。看来,秋江滟留不得了。 与此同时,二王爷也为战苍穹知晓地凤肉源于何处而暗暗吃惊不已。 二王爷稍一犹豫,对端木夏开口道:“取最后的三块,去厨房调些滋味再端过来。本王也不等了。”等谁?自然是等公羊刁刁为自己调理身体。一块肉罢了,若吞下就能让自己康复,为何不一试? 端木夏觉得二王爷话里有话,什么叫最后的三块?难道…… 他仔细打量了二王爷一眼,见其偷偷做出一个切的手势,便明白了王爷的意思。 端木夏应了声,转身离开,带上护卫,直奔秋江滟所在的鸿影阁。他知道,秋江滟的肉没有用。若真有用,绿蔻身上的伤不会越来越严重。 战苍穹和秋月白两个人要吃,他没有任何意见,且十分乐意双手奉上。可……自己的父王要吃,这就需要掂量一下了。 若吃过秋江滟的肉后,也反噬了怎么办?大事未成前,父王不能有事。当然,大事成后,父王也不能再有其他孩儿与自己争抢地位。 另一边,梧桐阁里,绿蔻咬牙切齿地从床上爬起来,背对着镜子,看向再次扩散的狰狞伤口,气得砸了铜镜! 她如同厉鬼般拼命嘶吼,却只能从嗓子里发出破碎而痛苦的低-吟,连个高音都吼不出。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马上死掉的。秋江滟的血肉对她而言,没用!所谓的刮掉腐肉对她而言,没用!那么什么有用?! 对了,唐佳人的血肉! 是了是了,唐佳人的血肉对自己而言,最是有用。 唐佳人是吃过摩莲圣果,且与之相融合的那个人呐。 秋江滟是个什么东西?她既无异香,也没有异臭,她没有融合,她最终会死去,被人一刀刀割着死去。唐佳人是个宝,一定要吃到她的肉,一定要! 绿蔻忍痛穿好衣服,端起一只茶杯,走出房间,躲开别人的视线,决定去给二王爷通风报信。是的,她今天下午时已经知道唐佳人离开了。二王爷瞧着智勇双全,实则就是个傻的!他竟把唐佳人这个宝贝疙瘩送走,实在是愚不可及! 绿蔻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是拿不住唐佳人的。可二王爷能。只要二王爷把唐佳人拘起来,她就能想尽一切办法分一杯羹。 路上负责巡逻的护卫见她捧着茶杯,误以为哪位主子要喝,便没有多问。 她一路来到二王爷的院门口,捧着茶杯凑到守卫的跟前,笑道:“这位大哥,我家夫人让奴婢给王爷送盏参汤。” 守卫询问道:“哪位夫人?” 绿蔻回道:“夏夫人。” 夏夫人?夏夫人正是端木夏的娘亲,谁敢怠慢? 守卫回道:“王爷不在。你等会儿再来。” 绿蔻询问道:“若王爷在府中还请大哥指点一二,奴婢回去也好复命。”说着话,冲着守卫羞答答地一笑。 守卫轻咳一声,道:“王爷正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款待贵客。你若过去,应该能看见。” 绿蔻忍着痛,屈膝一礼,道:“谢这位大哥。” 转过身,就要向后花园去。 这时,端木夏一边思忖着这些乱糟糟的事儿,一边带人走进鸿影阁,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绿蔻。 绿蔻看见端木夏,心就是一抖。她清楚记得,他是怎么用刀割掉她身上的腐肉的。那种痛,简直痛不欲生。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痛过之后,却并没有起到任何好的效果。她身上的狰狞伤口仍旧在扩散,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扩散到她的脸上。不!坚决不行! 绿蔻觉得,端木夏不会那么好心去看秋江滟,也应该不至于再去剜她的肉。毕竟,秋江滟的血肉无用,人更无用。可见端木夏一脸正色的模样,她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绿蔻稍一思忖,干脆偷偷跟了过去。 端木夏打发掉服侍秋江滟的人,走进屋里。 心腹刘宇紧随其后,来到床边,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在她胳膊上剜下一块大肉。 秋江滟活生生疼醒,张嘴就要喊,却被刘宇捂住了嘴巴。 端木夏来到床边,道:“秋江滟,你哥来了。” 秋江滟那双有些混沌的眸子瞬间变得清明了起来,她使劲挣扎着想要下床,却只能无力地挥舞着血淋淋的手臂。 窗外,绿蔻手中的茶碗差点儿抖落到地上,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那般用力。 屋里,端木夏笑道:“可惜,你哥不是为你而来,而你,再也见不到秋月白了。” 刘宇扬起手中匕首,直接割向秋江滟的咽喉。 秋江滟瞪大眼睛,眼中是死灰一般的颜色,混杂了不甘和怨恨,以及……后悔。 正文 第八百九十八章:咀耳 突然,咔嚓一声,窗外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子拔高的尖叫声。 刘宇和端木夏互看一眼,果断捏昏了秋江滟,然后一同向外追了出去。 绿蔻拼命向着秋月白的方向奔跑,就如同奔向希望。 她根本就不想救秋江滟,可自己想要回到秋月白的身边,秋江滟就不能死。是的,她可以疯、可以瘫、可以傻、可以四肢不全,却不能死。若她死了,秋月白一定会杀了自己。 绿蔻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秋月白。 那曾经的爱慕如同潮水,顷刻间将她淹没,令她不顾一切地砸了杯子,发出尖叫示警,然后奔向秋月白。 绿蔻跑得飞快,就像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 端木夏隐约瞧见她的背影,虽看不清是谁,但却猜到了一二。端木夏知道,不能让绿蔻去见秋月白,否则会闹出乱子。现在的王府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唯有稳,才是正途。 端木夏給刘宇使了个眼神。 刘宇发足狂奔,终是追上了绿蔻。 二人打斗五个来回,绿蔻被一拳头打在胸口,后背撞在树干上,发出嘭地一声。 端木夏跑了过来,刚准备拔出匕首去捅绿蔻的后背,就见秋月白如同一片白色的雪花,悄然无声地落在不远处。 绿蔻再见秋月白,眼中涌出泪水,激动得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端木夏上前一步,将匕首顶在绿蔻的后腰上,对秋月白道:“怎还惊动了秋城主?” 秋月白看向绿蔻,问:“是你尖叫?” 绿蔻的眼泪瞬间流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主子……” 秋月白道:“我早已不是你的主子。”言罢,竟是要转身离开。 绿蔻急了,喊道:“城主!” 秋月白脚步微顿。 端木夏将匕首送入绿蔻的后腰一点,刺痛混合着鲜血使她冷静下来。 二王爷和战苍穹姗姗来迟。二王爷扫了眼绿蔻,又看向端木夏,明显不满。战苍穹如同看好戏般道:“这不是秋城主的奴才吗?怎么也跑到王府里讨生活啊?” 端木夏只得对秋月白道:“江滟出了事,被武林人士追击,所幸捡回来一条命。我怜她无依,收入府中,照看一二。” 秋月白不置可否。 绿蔻知道,眼前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是活还是死,与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关系。她飞快地转动脑筋,开口道:“是的,城主。若非公子心善,奴婢和小姐只怕会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小姐被辱后,陷入疯癫,寻常人已经不认识了。求城主看在与小姐血脉相通的份上,原谅小姐吧。”言罢,就往地上跪。 端木夏只得收起匕首,藏于袖子里,道:“城主来府中做客,本应告之江滟的情况,却因听说秋城主扬言要与江滟脱离关系,从此陌路,唯有将此事暂时瞒下,不想徒增不快。” 秋月白的视线在绿蔻的身上一扫而过,见她后腰处血流不止,心中便有了计较,道:“我虽不认她,却也希望她能安好。我即将离开帝京,还请让她出来小聚片刻。” 端木夏心中一晃,眼神就有些游移。 二王爷笑道:“好好好,既然月白说了,你就不要扭捏了,去把人请出来。” 端木夏应道:“诺。” 二王爷对秋月白道:“走走,我们继续喝酒。” 秋月白扫了绿蔻一眼,转身离开。 绿蔻抬头看向秋月白的背影,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厚谊。 端木夏瞧见了,无声地冷笑,蹲下,低声道:“喜欢他?” 绿蔻收回目光,摇头。 端木夏的眸子沉了沉,道:“绿蔻,进了王府的女人,唯有死才能出去,晓得吗?” 绿蔻的身子一僵。 端木夏勾了勾唇角,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去请你家大小姐出来。” 绿蔻爬起身,尾随在端木夏的身侧,紧绷着神经低声道:“公子,绿蔻的身心都给了公子,绝对不会背叛公子。” 端木夏云淡风轻地道:“哦?那就证明给我看。” 绿蔻问:“如何证明?” 端木夏笑而不语。 三人走回院子。 端木夏命刘宇去向负责照看秋江滟的婆子要来公羊刁刁留下的药丸,而后将药丸递给了绿蔻,道:“此药丸能令人解忧,忘记疼痛,只剩欢愉。” 绿蔻接过小药瓶。 刘宇捏醒秋江滟。 绿蔻取出药丸喂给了秋江滟,因怕药量不够,干脆倒出了小半瓶,一同喂进她的嘴里,强迫她吞咽入腹。 秋江滟刚清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已经死透了,却因疼痛确定自己还活着。她来不及欢喜,又很快陷入到忘我的境地中,开心地傻笑起来。 绿蔻帮秋江滟处理了伤口,缠上厚厚的布带,然后换上衣裙,重新整理了妆容,这才搀扶着她并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向着凉亭走去。 端木夏让刘宇把肉送去厨房收拾一下,最起码弄成能吃的样子。他原本还想给二王爷另外弄一份肉,可眼下看来,也没有这个精力应付此事。算了。 当绿蔻半搀半架着秋江滟出现在凉亭里时,别说是战苍穹了,就连秋月白都禁不住愣了愣。 战苍穹哈哈大笑道:“秋城主,你这妹妹被照顾得着实不错。啧啧……瞧瞧这身肉,真是肥肉滚滚来啊。” 秋月白扫了战苍穹一眼,道:“战宫主素来瞧不起胖子?” 战苍穹想到唐佳人胖时的模样,摇头道:“分人,不分肉。” 秋月白转头看,看向傻笑的秋江滟。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看到了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她口中发出嚯嚯的声音,兴奋得瞪圆了眼睛,牟足劲儿扑向秋月白,却被绿蔻死命扯着,安抚道:“小姐小姐,你醒醒,你可看见,是城主来接小姐了。” 接?端木夏和二王爷同时看向绿蔻,笑了。 绿蔻僵着身体,对秋月白含泪道:“城主,小姐被那些歹人祸害后,疯了。” 秋江滟突然转头,一口咬在绿蔻的耳朵上,使劲儿一扯,竟是撕咬下耳朵在口中咀嚼着。 绿蔻惨叫一声,用手捂住耳朵,血流如注。 正文 第八百九十九章:疯癫至此血淋淋 这场变故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令人无法设防。 绿蔻的惨叫声响彻王府,比刚才她在窗外时的那声尖叫更加具有穿透力和感染力。由此可见,唯有真情实感才能打动人。 秋江滟咀嚼着耳朵,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鲜血顺着嘴流淌,看起来就像一头痴傻的野猪。 秋月白站起身,走向秋江滟。 秋江滟好像是怕人和她抢吃食,立刻将口中的半只耳朵咽下肚,末了还舔了舔嘴唇,露出疯狂而渴望的表情,突然张开嘴扑向了秋月白。 她的牙齿缝隙里还残留着鲜血的痕迹,看起来骇人至极。 秋月白的眼中划过痛苦的痕迹,一抬手,将秋江滟砍昏了。 他伸手接住秋江滟的身体,发现她的胳膊下缠着厚厚的白布带,心下瞬间明了,她在王府里经历了什么了。 秋月白脸色不变,道:“承蒙二王爷和公子照顾她这么久,人情记下,人我带走。” 端木夏立刻道:“不行。” 秋月白看向端木夏,眼神有些冷。 端木夏缓了缓,看似情真意切地道:“秋城主不知,我与令妹情投意合,许下山盟海誓。她虽神智不清,但偶尔清醒时,却喜欢与我相处。再者,王府中锦衣玉食、照料得仔细周到,总比路上颠簸的好。” 秋月白垂眸看着脸上涂抹了红色胭脂的秋江滟,眸中的神色竟是那般难懂。 绿蔻捂着耳朵道:“小姐与公子确实是伉俪情深,但偶尔清醒时,也是要寻城主的。小姐说,最后悔离开秋城,离开城主。” 端木夏看向绿蔻。 绿蔻立刻闭嘴,瞪着充满渴望的眼神望着秋月白,捂着耳朵如同濒死的弱小动物般喘息着。 二王爷道:“把秋姑娘送回去休息,本王还要和月白对饮几杯。” 端木夏伸手去抱秋江滟,秋月白却没有松手。 绿蔻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秋月白吸引,偷偷取出一个折好的小巧纸条和一枚碎银子,攥在手心,哭道:“小姐离不了公子,也想见见城主。可怜小姐被辱后就变成这样,连绿蔻都不认得了。”膝行到二王爷面前,“求王爷成全,求王爷成全呐……”哭着磕头,甚至用手去拉二王爷的衣袍。 二王爷因秋月白在场,没发作,否则一脚能踹去绿蔻半条命。 绿蔻借机将纸条和那块碎银子放在了二王爷的靴子里。只要二王爷一走动,就会被碎银子硌到脚。想要发现纸条,也就不难了。 二王爷呵斥道:“成何体统!” 绿蔻闭嘴,捂着血淋淋的半只耳朵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秋月白终是对端木夏道:“既然你们二人情投意合,便娶她过门。我们秋家人,从不做妾。若做不到,人我带走。” 端木夏被将军,下意识地看向二王爷。 二王爷心中有气,觉得端木夏做事不干脆,总留尾巴,到底是在民间太久,失了最好的管教时间。可眼下,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弃了。 二王爷笑了笑,开口道:“月白说得在理。不过,月白也当知道,本王的家事有时候本王都做不得主。不过,能与月白结姻亲,本王心里是高兴的。这样,你且放心让秋姑娘在这里住下,本王保证,把人给你养得好好儿的。等她医治好,本王绝对不会亏待她。”看向端木夏,“夏儿他大哥身体弱,已经与本王说过,要把世子之位让给夏儿。” 端木夏一听这话,眼睛是止不住的放光呀。 二王爷扫了端木夏一下,他立刻收敛了兴奋的表情,跪地道:“孩儿何德何能,万万不敢担此重任。” 二王爷站起身,走向端木夏,脚下一痛,眉头微蹙,又恢复如常,笑着拍了拍端木夏的肩膀,道:“起来吧。” 端木夏站起身,一脸的孺慕之情。 二王爷看向秋江滟,道:“秋姑娘是个有福分的。把人带下去吧。” 端木夏伸手,从秋月白的怀中抱走了秋江滟。 绿蔻见此,脸色就是一片惨白。说实话,她真是怕了端木夏和二王爷了。这两个人,不愧是父子俩,看起来如沐春风,实则阴狠暴戾,心思歹毒! 她若不能保证自己有用,定会被寻个由头杀死。 绿蔻惶恐不安地看向秋月白,想要求救,奈何秋月白根本就不看她。 绿蔻艰难地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跪在一边,努力想着办法自救。 端木夏道:“绿蔻过来服侍。” 绿蔻唯有站起身,在一步三回首中尾随着离开。 二王爷道:“来来,都坐,本是亲人相认,理当高兴才是。二位先坐着,本王去换件衣袍,这就回来。” 二王爷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婢女送来三个小碟子。 小碟子里分别装着一只小巧的糕点,看起来软糯可口,令人食指大动。 战苍穹捏起一只看了看,噗嗤一声笑道:“卖相不错。” 秋月白冷眼看向战苍穹,突然出手,袭向战苍穹的胸口。 战苍穹飞快出手,与秋月白接连对了三掌,掌掌带风,招招致命。 方黑子暗道:宫主这内力怎么时断时续的?但愿别突然又消失不见才好。 最终,二人打成一个平手,各自收手,不再恋战。 战苍穹抓起一只裹着秋江滟血肉的糕点,道:“走,回去喂狗。”留下一记冷笑离开。 秋月白的眉头微皱,没有阻止。 望东弯腰,在秋月白的耳边道:“主子,可要属下去探探小姐所住何处,趁机将人带走?” 秋月白没有回答,望东没有妄动。 二王爷回到房里,坐下,抬起右脚。小厮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脱下二王爷的靴子。 一块碎银和一张叠好的纸条就掉了出来。 小厮将纸条递给二王爷。 二王爷展开一看,面皮就是一抽。但见上面写着一行字——韵笔即佳人。 二王爷回到凉亭,得知战苍穹已经离开,一张脸就沉了下来。他抽动脸皮,对着秋月白道:“刚才有一事忘记和月白说。大夫为秋姑娘诊治后,说她命不久矣,特意为她配置了灵丹妙药。可惜,本王府中有位韵笔姑娘,倾心夏儿,偷走了那药。月白若想救秋姑娘的性命,记得寻到韵笔,在明日太阳落山之前送到府上。” 秋月白道:“听王爷曾言,那姑娘是在庄子上。” 二王爷露出一记意味深长的笑,道:“刚跑了。” 正文 第九百章:极是认真无疑 大家都在找唐佳人,这人却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实则,唐佳人刚从那女人的院子里出来没多久,就遇见了太子的护卫队。 唐佳人本想借着这一身行头光明正大的离开,结果却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在密密麻麻的搜寻中,她想不被人识破,太难。于是,她掏出仅剩下的一块易容膏,面对着墙角,重新改变了一下自己这张脸,易容成了刚被她杀死的小个子的模样。 嘴巴还没有弄好,就被人拍了肩膀。 唐佳人回头去看,但见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冲着他横眉冷对地道:“快归队!” 于是,唐佳人一边捂着嘴巴,一边随同高大男子归队了。 归队后,有位脸上有颗痣的男子笑他:“丁勇,你哥呢?不是死哪个女人的肚皮上了吧?” 唐佳人不知道丁勇平时怎么和别人对话,干脆捂着嘴巴装出痛苦的样子不言语。 那人又问道:“怎么,嘴巴让哪个女人给咬掉了?” 唐佳人有点儿摸清了这些人的说法方式,当即回道:“滚!” 高大男子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立刻闭嘴不语。 高大男子问:“丁勇,丁壮呢?” 唐佳人快速在嘴巴上按了按,回道:“一不留神,这人就不见了。” 高大男子直接道:“回府!”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暗道:幸好天黑,只能看个大概,否则就要露馅了。 就这样,唐佳人被迫与这一行护卫回到了太子府。 护卫们忙了一天,都去吃饭了。唐佳人也想跟着离开,却被高大男子叫住,训斥道:“你和你哥是个什么狗东西,理当心里有数!等会儿丁壮回来,让他来寻我!” 唐佳人垂头应道:“诺。”心里对这个高大男子有了一丢丢的好印象。 高大男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唐佳人回头去寻那些护卫,却一个人都没瞧见。看来,无论在哪儿,吃饭这件事都是让人十分积极的。 唐佳人寻着味道来到护卫们吃饭的地方,却没有进去。里面点了好多盏油灯,她怕自己粗糙的易容露馅儿。她选了处无人的角落坐下,寻思着怎么离开这里。 一位伙夫从后门出来透气,一屁股坐在了唐佳人的身旁,用布巾抽了抽身边的蚊子,开口道:“小哥怎不进去吃饭?等会儿可就凉了。” 伙夫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感觉应该是有一把年纪了。 唐佳人不敢侧头去看,生怕遇见丁勇的熟人,刻意用不太耐烦的口气回道:“大夏天的,凉就凉。”意思就是,不想那人多事,赶快滚开才好。 伙夫脾气不错,噗嗤一笑,道:“看小哥火气不小,这次出去,差事没办好?” 唐佳人觉得这人实在厚颜无耻,她将不耐烦表现得那么明显,他怎么就没完没了的搭讪呢?唐佳人皱眉,呵斥道:“关你什么事儿?!老实做你饭去!再多问,砍你脑袋!” 这般凶神恶煞,终是令伙夫站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开。 唐佳人偷偷嘘了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开,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住哪儿,唯有等着那些护卫吃完饭出来,凑上去套个话。若有可能,直接混出府去才好。她答应秋月白晚上回去,若不能实现承诺,怕是要被他拴在裤腰带上,再难随意行动。 就在唐佳人惆怅时,伙夫竟然去而复返,手中还拎着一只小酒坛子和一只鸡腿。 伙夫走到唐佳人面前,将酒坛子和鸡腿递出去,道:“小哥吃些,消消气儿。” 唐佳人肚子不争气,咕噜噜一阵叫,想要赶人的话说不出,只能闷头接住小酒坛子和一只鸡腿。她将鸡腿送入口中咬下,连声谢都没说。毕竟,她现在就是丁勇,得渣些才好。 伙夫坐在唐佳人的身边,询问道:“我看今天诸位小哥都沉着脸,还有几位要了些酒,难不成是出啥大事了?” 唐佳人觉得这伙夫好奇心真重,不过她也有事向伙夫打听,于是灌了一口酒,粗着嗓子回道:“这几天忙活死人了,又要寻国色天香的娘们儿,又要追大闹城门的人,累得爷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又咬了一口鸡腿,恶狠狠的样子。 伙夫问道:“咱们太子府里美女如云,什么样的没有?怎还要去外面寻?”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许是外面那女子美得惊天地泣鬼神呗。”一不留意,带出了几分自己平时说话的语调。 伙夫静了片刻,问:“还要鸡腿吗?” 唐佳人立刻点头,回道:“要。” 伙夫问:“认真的?” 唐佳人的眸子一颤,拿着鸡腿的手就是一抖。伙夫口中的那三个字,是她熟悉的调调儿,是她百听不厌的声音,是她午夜梦回时想要寻找的依靠…… 唐佳人转动眸子,慢慢看向伙夫。她生怕自己的动作过于猛烈,会晃碎这一次的美梦。真的,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梦见过休休了。不是不想,而是怕自己陷入到甜美的梦境中再也无法自拔。 月光下,那个头顶发髻的胡须大汉,对她露齿一笑,眸子璀璨若星子。 望着那熟悉的眸子,唐佳人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晶莹剔透,无比美丽。她颤着唇,糯糯地道:“极是认真。” 这世间人来人往,又有几人值得她认真相待?可为了他手中的一只鸡腿,她愿意付出所有的认真。 伙夫一把将唐佳人抱入怀中,紧紧的,不留任何缝隙。若可能,他要让她将自己吃进肚子里,再也不分离。若可以,他愿意用绝世武功,换取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找到她的能力。相思折磨人,人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而拥抱她的感觉又实在太好。 这烦乱的人间,若没有蘑菇,还有什么值得期许? 这坑洼不平的道路,若没有休休,还要如何走下去? 唐佳人用力回抱着唐不休,将眼泪蹭在他的胸口,化为抖不落的滚烫。 小奶猫,终于找到野豹子了。 正文 第九百零一章:爱你一个嗝 “哎呦我说丁勇,你这口味挺重啊。”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响起。 唐佳人和唐不休分开,看向那脸上有颗痣的男子,竟是同时勾唇笑了。 脸上有颗痣的男人莫名觉得有些恐怖,感觉那笑就像狐狸见到了兔子,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他也顾不得继续打趣,灰溜溜地就跑了。 唐佳人和唐不休相视一笑,那叫一个心照不宣式的默契。 护卫们吃好饭,陆陆续续走出了大厅。 唐佳人站起身,低声道:“一会儿来寻你。” 唐不休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眸光灼灼地道:“一会儿也不行。走,进去吃饭。尝尝本大厨的手艺。” 唐佳人开心地一点头。 唐不休放开唐佳人的手,目光却紧紧相随,那是一刻也不放松。他因疏忽错过太多,而今却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丢丢的相处时光。若再与蘑菇走散,他以死谢罪的心都有喽。 唐佳人被唐不休盯得有些害羞,低垂着脑袋从后门进入厨房。 唐不休随之而入,扯了把凳子放在窗口,让她坐下看自己炒菜。 厨房里还有三位婆子,被唐不休打发走了,声称自己会收拾干净。 唐佳人咂舌道:“你混成小头目了?” 唐不休道:“再给我几天时间,我都能混上护卫队里去。” 唐佳人顺着杆往上爬:“那再多给你一段时间,你岂不是能成为护卫队的老大?” 唐不休哈哈一笑,捞起一颗白菜,刷刷刷地剁成丝,道:“那是自然。”微微一顿,“不过,我无论混到哪个位置,还不都是为了寻你?”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满心的浓情蜜意就那样倾泻而出。 唐佳人满心欢喜,就像个孩子似的晃着腿,望着唐不休傻笑。 唐不休利索地切好白菜丝,然后又开始切肉丝。 唐佳人道:“多切肉。” 唐不休宠溺地道:“好,都给你切了。” 唐佳人心满意足地等着。 唐不休切好肉后,又切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就是逮到什么就切什么,压根就不考虑要做什么。 唐佳人咂舌道:“休休,你要做什么?” 唐不休回道:“做菜。” 唐佳人笑着问:“做什么菜?” 唐不休回道:“还没想到,脑子有些乱,先切了总没错。你瞧我这刀工,是不是堪称一绝?”刀不停,当当当的一顿剁,那叫一个麻溜儿。 脑子乱?切了总没错?堪称一绝? 唐不休很少说傻话,如今却是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冒。 唐佳人听了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还一脸崇拜地望着唐不休,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好的,就连那满脸的络腮胡子,都根根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唐不休剁菜的声音,就像他俩此刻的心声,咚咚咚咚咚咚……紧锣密鼓,都不带稍微歇气的。 唐不休切好所有他触手可及的食物后,往炉子里添了一把柴,然后往锅里丢下一大勺油,便开始扔肉扔菜翻炒起来。 一时间,香味四溢、火星四溅。 唐不休很快炒好一大盆五颜六色的菜。那些均匀的丝,就像他的情丝,五彩斑斓,滋味无穷。 他从大厅里提来一张桌子和一只凳子,放到唐佳人面前,然后将一大盆的菜放到桌子上。转过身,从蒸笼里抓出两个馒头,从筷子笼里抽出两双筷子,回到唐佳人面前,各递出去一份,然后坐下,道:“吃。” 唐佳人从不辜负唐不休的好意,守着大锅吃得那叫一个香甜可口。 唐不休并不饿,却陪着她吃了几口,如同贪杯之人,单是嗅着包裹着蘑菇的空气,就能令他沉醉不知归处。 唐不休见唐佳人一边吃一边点头,就知道她喜欢。她喜欢,他就喜欢,简简单单,心生欢喜。 唐不休问:“饭前可还练舞?” 唐佳人早就不练了,可听唐不休问,她立刻就蹦起来,比划道:“练!自然要练!” 唐不休也是配合唐佳人,当即站起身,与她一起唱唱跳跳起来。 那份默契,无人能敌。 唐佳人咬一口馒头扭一扭腰肢,唐不休敲着筷子哼唱着曲子。二人你来我往,甜得差点儿流出蜜。 唐不休揽住唐佳人的腰肢,深情凝视她的侧脸。 唐佳人一低头,瞥见水缸中的倒影,嘴角就是一抽,差点儿将馒头丢进水缸里去。 唐不休情意缱绻,闭上眼,轻轻吻向她的额头。 唐佳人将半个馒头拍在唐不休的嘴上,斜眼看着他,道:“能亲下去?” 唐不休的唇角上扬,闭着眼打趣道:“没看为师闭着眼吗?” 唐佳人感觉到了唐不休的深深恶意,一呲牙,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成功薅下来几根胡须。 唐不休一呲牙,睁开眼,道:“牙口不错。今天杀猪,拔猪毛就交给你了。” 唐佳人将馒头塞进自己嘴里,含糊地道:“等我拿你练手后,再挑战猪毛这件大事。”从唐不休的怀里蹿出,回到凳子上,吃了口菜,调皮地道,“休休,你还没看见我现在长什么样呢吧?” 唐不休揉着下巴回到凳子上坐下,笑吟吟地问:“什么样子?露个脸看看。” 唐佳人神秘一笑,得意地道:“那可老漂亮了!先不给你看,怕你见到我的脸流口水,那我可怎么吃饭?” 唐不休一把抓过一只瓦罐,放到桌子上,道:“来吧,我拿瓦罐接着口水,绝对不浪费。” 唐佳人一脸嫌恶地道:“好恶心。” 唐不休的眸光落在唐佳人的唇瓣上,用一种略带沙哑的声音,暧昧地道:“恶心啊……” 唐佳人的脸瞬间红透了。脸上覆了易容膏看不出什么,脖子却泛起了淡粉色。 唐不休单手支撑头,哈哈大笑,皮得不得了。 唐佳人恶狠狠地瞪了唐不休一眼后,眸子一转,竟是悄然拉开了胸口的衣襟,露出细长的脖子和白嫩的胸口,小声喊道:“休休,你看。” 唐不休一眼望去,忘记了呼吸,一行鼻血缓缓流下。 唐佳人收拢了衣领,前仰后合,哈哈大笑,痛快不已。 唐不休抓过一块布巾,捂住鼻子,道:“不嗔不怒不喜不悲不退不让不羡不利,我不休老祖的多年修行,看来是要毁于一旦呐。” 唐佳人:“嗝~” 正文 第九百零二章:生个娃振兴唐门吧 太子府邸,亭台楼阁雕栏玉砌,繁花似锦暗香浮动,玲珑灯展树影朦胧,怪石嶙峋水木清华,处处别具匠心。 唐不休拉着唐佳人的手,如同逛自家后花园般,踏着月色溜达着。 至于那些守卫,往往就与他们二人交叉而过,却并未发现二人的存在。 唐不休道:“月色不错,一同畅游太子府的后花园,别有一番销魂滋味。” 唐佳人道:“我们能不能不把无家可归说得这么动听?” 唐不休道:“那你说。” 唐佳人道:“所谓窃玉偷香的精髓,就在于我用你的、我吃你的、我睡你的,你却统统不知道,我却香得不要不要的。” 唐不休道:“明明被困在这里,却说得好像你要偷太子的东西似的。不过,这倒也有几分我们不休门的精神。” 唐佳人问:“咱什么精神来着?” 唐不休故作高深地回道:“自然是死不要脸的精神。” 唐佳人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休休,我觉得我们不休门的精神真是博大精深。无论我混迹江湖还是猫在王府后院,都靠这种精神支撑着自己,才没有倒下被人踩。” 唐不休顿足,看了唐佳人一眼,正色道:“从今后,我会保护你,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 唐佳人鼻子一酸,咧嘴一笑,挺胸抬头,掷地有声地道:“那是!我们再也不分开!看谁敢欺负我们!” 突然,有护卫喝道:“谁在那儿?!” 唐不休和唐佳人同时猫腰躲闪,就像两只老鼠般吱溜一下跑得远远的。 巡逻护卫来转悠一圈,觉得可能是哪个按耐不住寂寞的小丫头在和心上人私会,倒也没太在意,继续巡逻去了。 唐不休和唐佳人蹲在草丛中,看着那队人马离开。 唐不休道:“为师不是怕他们,是怕打死了他们麻烦。” 唐佳人点头道:“我也不是怕他们,是怕处理起尸体来怪累的。” 二人用肩膀互相撞了撞彼此,相视一笑,坏得不得了。 唐不休道:“再走一会儿,应该有个温泉。” 唐佳人惊讶道:“休休,你认得路了?” 唐不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闻到了。” 唐佳人赞道:“真厉害!不愧是不休门门主!” 唐不休眸光璀璨地一笑,道:“真厉害!能把不休门门主夸得如此开心,全天下唯你一人。” 唐佳人一甩头,道:“那是!走,我们泡温泉去。既然敢把我扯进府,我就占尽便宜再走!” 唐不休点头赞道:“果然有不休门女侠的风采。” 唐佳人用头去顶唐不休的胸口。 唐不休照着唐佳人的头顶亲了一口。不含欲-望,只是单纯的欣喜与亲呢。 二人手拉着手站起身,靠着唐不休的嗅觉去寻找那片温泉。这样的感觉,竟如同探险一般刺激。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寻到了那片温泉。 温泉入口有守卫把守,显然里面有人。 唐佳人和唐不休施展轻功,如同两片叶子飘到守卫的身后,听着从石洞里飘出的暧昧声音,一路继续向前,远离温泉入口处,来到温泉的源头,寻了处有遮挡的石坑。唐不休坐在石头上,守着唐佳人。唐佳人躲到石头后面宽衣解带,美美地浸泡一番。 能在龙潭虎穴里如此悠哉自在,除了唐门这俩祸害,还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然,偏偏这份随性自然,就是大风大浪中的一叶扁舟,虽浮浮沉沉,却难能可贵。 唐佳人撩了撩水,问:“休休,你怎么进了太子府呢?” 唐不休后仰,枕着胳膊躺着,道:“本想直接去二王爷的府中寻你,兜兜转转上了山,好不容易下了山,结识一人,说是要去一撮白毛的府上寻个远方亲属。为师告诉他,他那亲属有血光之灾,若他去寻,怕是要跟着掉脑袋的。起初,他还挺犹豫。为师为他指点一二,告诉他五十步远的位置便有他的财运。他从那里捡到五两银子后,也就求着为师指点一二了。为师自然要告诉他,一路前行十天的路程,有他的大财运。这不,他就走了,为师就准备去了。” 唐佳人诧异道:“那你怎么跑到太子府了?” 唐不休叹了一口气,回道:“为师饿了,看路边有人赠粥,就去喝了七八碗。这些人赠粥赠得毫无诚意。既然赠了,就让人喝个饱啊。待为师喝到第三碗的时候,这些人都不干了,竟然来推搡为师。为师也不是一个太好脾气的人,就和他们小有争执。那管事的见为师身手了得,便主动示好,又給为师添了几碗粥。他问为师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为师就把那寻亲之人的身世安在了自己身上。巧的是,这人恰恰就是那寻亲之人要寻之人。此人原本是一撮白毛府上的厨子,因会做一刀千层鱼,被太子看中,要回了太子府。误打误撞的,为师就进了太子府。为师寻思着,先打探一下你的消息,再去寻你。所幸老天终于睡醒,睁开眼睛看了为师一眼。” 唐佳人咂舌道:“这么离奇曲折呢。” 唐不休道:“本以为人心最是多变,想不到这人生也不遑多让。哦,对了,为师现在叫金多宝,也是有后台的人了。你今天在后厨见到的三个婆子,就是給为师烧火打杂的。” 唐佳人笑嘻嘻地赞道:“休休好厉害。”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道:“为了听你这五个字,为师愿意毁了这世间千千万万条路,只有一条,直通向你。” 唐佳人洗掉脸上已经干巴巴的易容膏,露出一张艳光四射的芙蓉面,从大石头后面探出头,瞪着一双水洗潋滟的眸子,红着脸,略带羞涩地道:“休休,我们生个娃振兴唐门吧。” 唐不休从石头上坐起身,看向唐佳人。 水气氤氲之上,绝色佳人深情凝望。所谓倾城倾国,在情动的佳人面前,只不过是一幅剪影罢了。如此佳人,活色生香,诱人非常。 唐不休忘记要如何呼吸了。 正文 第九百零三章:吻之甜蜜蜜 唐佳人是真心想要給唐不休生个娃的。 然,唐不休却只是拥吻了她,然后脱下自己的短打,在温泉里洗干净后,将她的身体擦干。 唐佳人不明所以,却突然暗自心惊起来。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也没见到什么秋月白留下的什么印记,于是更想不通,唐不休为何不要她了。 唐佳人被唐不休服侍着穿好衣服,小脑袋瓜里始终纠结着一两个问题:一是,休休为何不要她?二是,自己会不会怀上秋月白的娃儿?三是,作为一个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女人,她该怎么办?哦哦,也许不是两个男人,而是……三个?或者四个?好想哭! 哎……貌似问题是四五个,而不是一两个呀。 一个男人一个问题,一不小心就多出了几个烦恼,着实令人不悦。 唐佳人微微蹙眉,那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的。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眉心落下一吻,柔声戏谑道:“不开心,嗯?” 唐不休的那声嗯,就像一根柔软的小羽毛,轻轻撩过唐佳人的肌肤,留下一串酥麻感。 唐佳人顿觉脸红心跳,一双眼睛低垂,不敢看唐不休。这里面的情感实在太过复杂,既因情人间的亲呢,又因她心中有鬼。 如果说唐不休是她心中的骄阳,那么秋月白就是她梦中的白月光。至于羽千琼……他就是她园里的一朵满身毒刺的娇花。在风吹雨打中,看似随时会结束生命,可他总能在隔天挺直腰板。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好烦…… 唐不休察觉到唐佳人波动的情绪,抱着她轻轻摇晃了几下,耳语道:“在唐门时有所顾忌,是担心你不懂情爱,怕自己对牛弹琴。” 唐佳人抬眸瞪向唐不休。 唐不休心头欢喜,在她的鼻尖上落下一吻,继续道:“决定出山寻你时,为师已经打定主意,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回唐门成亲。无意间撞到你受制于采花大盗,为师震怒至极,后悔不已,唯有温柔以对,让你知为师心意。” 唐佳人想起那次的荒唐,干脆将额头埋进唐不休的颈窝处。天知道,她以为那是秋月白,结果却是唐不休。这个秘密,她绝对会保守一辈子。嗯,下辈子都不说! 唐不休用手轻轻抚摸唐佳人的后背,如同安抚炸毛的小猫咪,道:“本以为看淡了分分合合,却受不得与你擦肩而过。蘑菇,答应我,再也不要乱跑了。为师寻你,不怕费时费力,却怕自己一时不防,无法护你周全。” 唐佳人的鼻子一酸,抱紧唐不休,道:“休休,是我不好,我就不应该下山。我是喜欢你的,一直一直都喜欢。” 唐不休听到唐佳人的表白,却并没有多开心。他知道她的喜欢,可她如此强调,却让他琢磨出些许不一样的滋味。就像……刻意表白,既说给他听,也说给她自己听。 唐不休太了解唐佳人了,了解到可以在心里随时勾画出她的一颦一笑。如今,佳人变了模样,他却并不觉得陌生,依旧熟悉如初。只因,住在他心头的人,一直是她一人,也永远只是她一人。 唐不休实在是太宠着唐佳人了,就连感情这种一是一、二是二的事,都不舍得苛求她,说不得,那些男人都盯着佳人流口水,他内心还有几分不为人知的骄傲——这是他养大的蘑菇,注定灼灼其华。 唐佳人的不靠谱,一大部分源于唐不休。旁人十万火急之事,到这俩人面前,那就是小菜一碟。内心强大,可见一斑。 唐佳人抬头望着唐不休的眼,道:“休休,你不想我给你生娃振兴唐门吗?” 唐不休伸出手,抚摸佳人的细腻脸颊,道:“我怎么会不想你给我生娃?日夜盼着,就是这事儿。” 唐佳人的心跳突然加快。这种被需要被渴望的感觉,让她激动不已。 唐不休继续道:“不过,我却不能让你受孕。” 唐佳人一惊,问:“为什么?” 唐不休的眸光沉了沉,问道:“蘑菇,我问你,若有人拿孩儿威胁你,要你血肉,你给是不是?” 唐佳人反问:“若有人拿我威胁你,要你血肉,你给不给?” 唐不休笑道:“何止血肉?断臂皆可。” 唐佳人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的。虽然我没当过娘亲,但我想,但凡娘亲都会愿意为孩儿牺牲的。当初我娘将我扔下,也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蘑菇,世人为了一己私欲,早已疯了。若有人用你的孩子威胁你,要你血肉,你定是要給的。而我……”微微一顿,眸光变得坚韧而决绝,“不想你用血肉去换任何东西,去帮任何人,哪怕是你的亲生孩儿,也不可以!” 唐佳人一脸震惊地望着唐不休。 唐不休收敛了那份决绝,道:“为师不知道能护着你多久。然,只要为师活着一天,便不会允许你受一丁点的痛苦。孩儿固然是骨肉至亲,可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振兴唐门也好,延续后代也罢,没有任何东西,比你重要。” 唐佳人的眼中慢慢涌起一层泪水,在月夜下,是那般晶莹剔透。 唐不休低头吮吻掉她的泪珠,逗趣儿道:“怎是甜的?” 唐佳人将头埋入唐不休的怀里,一口咬在他的胸口上。 唐不休撞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呲牙道:“都说有奶便是娘。蘑菇你即便用上全部力气,为师也贡献不出一口奶给你。” 唐佳人被逗笑,松开了唐不休的胸口肉。她发现,被口水湿润的白色里衣下,透出来一个黑色的图纹。 唐佳人伸手去掀唐不休的衣摆,却被他抓住手,打趣道:“怎么?对为师见色起意?” 唐佳人撇嘴,道:“才不是。我瞧着,你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 唐不休道:“可记得我曾和你说过。我一旦情绪不稳,这里便会出现一个图腾。” 唐佳人嚷嚷道:“我看看我看看,以前都没见到过。” 唐不休神秘一笑,道:“等我们生娃时,给你看。”心中暗自忧心道:那图腾唯有在自己陷入疯魔或者内力透支前才会出现,今晚为何会无缘无故冒了出来? 正文 第九百零四章:是你教得不对 唐不休不想唐佳人为自己担心,干脆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完全不拿胸口那团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东西当回事儿。 他问唐佳人:“累不累?” 唐佳人点头:“泡过温泉后,手指头都不想提一下。” 唐不休把湿衣服拧干,缠在腰上,然后蹲下身子,道:“来。” 唐佳人一个高蹿上去,实打实的压在唐不休的后背上,开心地抱住他的脖子。 唐不休托着唐佳人的臀部站起身,迎着月色前行。后背上那柔软的两团压在身上,成为了最美丽的负担。 唐佳人问:“休休,我们去哪儿?” 唐不休回道:“从今后,你指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唐佳人照着唐不休的后脖子亲了一口,赞道:“休休真好!” 唐不休就像一只老猫,舒服地眯起眸子,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愉悦地笑着,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开心。 两个人边走边聊,诉说着分开后发生的各种事情,唐不休说得详尽,唐佳人却挑三拣四。毕竟,很多事情她都不能说。这个时候,她心里对唐不休满是愧疚。休休对她知无不言,她却只能躲闪隐瞒。哎……可是,让她说,她又能说什么?难道说,她和羽千琼学了魅术?和秋月白提前练习了生娃之术?她意志不坚定,被人勾引,可又能怨得了谁? 唐不休没听见唐佳人配合的笑声,便掂了掂手心里托着的臀部,询问道:“有心事?” 唐佳人抱紧唐不休的脖子,感慨道:“我觉得,不下山就好了。就怨你!我当初小,不懂事,非要下山,你拦着点儿就不行?!”说着说着就娇嗔上了。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要走,唐不休拦不住,可在唐不休面前,她就是喜欢撒娇,喜欢把责任推他身上。 唐不休多了解唐佳人啊。心里一琢磨,就明白了,她这是有事为难了,所以直接追溯到根源上,口中说着后悔下山,实际上就是遇见了解决不了的问题,闹心呗。能让蘑菇闹心的事儿不多,定与感情有关。 唐不休心如明镜,道:“嗯,当初就应打断你的腿,断了你下山的念头。” 唐佳人收紧双腿,使劲儿夹住唐不休的腰,呵道:“你是坏人!”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好人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拍了拍唐佳人的臀部,“轻点儿夹,为师要让你夹断了。”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一阵尴尬。明明十分正派的话,可说出来怎么有种不正经的调调儿? 半晌,唐佳人道:“休休,我想问你一件事。” 唐不休心中暗道:来了。 面上不露,看似随意地道:“问。”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询问道:“休休你说,人若做错事,值不值得原谅呢?” 唐不休回道:“那要看什么错事。” 唐佳人:“例如呢?” 唐不休:“例如啊……例如你随手把别人毒死,与我何干?错就错了。” 唐佳人:“哦……再例如呢?” 唐不休:“再例如啊?例如你我二人心意相通、情亦缱绻、私定终身,你却在转身间和别人山盟海誓起来……”微微一顿,“这就无法原谅了。” 好想哭。 她没有和别人山盟海誓,却做了比山盟海誓更不可饶恕的事。羽千琼目的不纯,结果未知。单是一个秋月白,就够她死上三个来回的。 至于为啥不是一个来回就死,那还不是因为她已经和摩莲圣果相融合,没那么容易死呀。 好想哭。 别看秋月白不声不响的,可心却是黑的。他若知道,自己准备和休休跑了,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她。可是,再次相逢,又不是她招惹他的。如果秋月白知道,羽千琼曾那样勾引她,还勾引到手了,不知道羽千琼要死上几个回合。好吧,一个回合就够了。 好想哭。 休休若知道,她和羽千琼、秋月白之间发生过不可描述之事,会不会让他们活不到半个回合?然后,她悄咪咪的給他们一点儿血,救他们活过来。休休再动手,让他们死个透彻。她再出手救…… 好想哭! 唐佳人似乎预见了自己未来的悲惨下场。为今之计,只有隔开几个人,不让他们相见,便能保一方平安。她又不傻,怎么会和盘托出这些烂糟糟的事儿? 唐佳人收敛好想哭的情绪,抱紧唐不休的脖子,道:“我是你养大的,做错事也是你教得不好,怨不得别人。” 唐不休一愣。他是万万没想到,在不要脸这种事儿上,唐佳人绝对是自学成才,且更胜一筹。不过……说来也令人哭笑不得,他还就喜欢她什么事儿都往他身上推的这股劲儿。如此依赖,舍我其谁?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蘑菇啊,你这样无耻好吗?” 唐佳人用脸蹭了蹭唐不休的耳朵,然后对着耳朵小声道:“那我还能怎样呀?当初若是一条狼将我捡走,我现在就能四肢着地满山追傻兔子;谁让当初是你捡走我,好与坏,是与非,你都得背着。你若不要我,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唐不休掂了掂手心里的臀部,重重一叹,道:“成啊,背着就背着吧,能背多久算多久。” 唐佳人直接道:“我现在可是人参姑娘,随便割点血都能让你活个一百年。你就放心大胆的背着,不许将我放下来。我不是吓唬你,现在窥视我血肉的可多了。你敢放手,我就没命了。所以,你若有啥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不?万一你病了、死了,我也活不了了。想想我被人割肉放血求生不能求死无门的可怜模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应该多活个一百年?” 唐不休道:“嗯,还别说,听你这么一说,为师还真觉得,不能轻易被你气死。” 唐佳人眯眼笑道:“那是。” 这时,忽听前方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声:“啊……” 正文 第九百零五章:神秘来者 唐佳人抬起一只小手,指向那个声音传出来的方向。 唐不休背着唐佳人,果断蹿了过去。 声音还是从石洞里发出来的。只不过较之以前的暧昧,明显撕心裂肺了起来。 那石洞建造得十分有意思,由一块块天然巨石从中挖空而成。石洞外看起来只是巨石堆罢了,石窝内贯穿了一条温泉,水雾氤氲,好似人间仙境。石壁上挂着一盏盏的琉璃宫灯,散发着柔和的色彩,好似一轮轮明月,洒落一层层的金辉。 唐不休和唐佳人悄然潜到石头顶上,从一处缝隙中钻进去,赫然看见一幕幕极其不雅的画面。 原本就十分好色的太子殿下,竟在夜里完全放飞自我,寻来七八位男子,陪自己寻欢作乐。 他肆无忌惮地宠幸着一位男宠。那男宠的鲜血顺着大腿一路流淌进温泉池中,叫声逐渐弱了下去。 当太子松开那男宠,男宠的身体滑入到温泉池中,整个人都沉了进去,却没有人去捞他。 唐佳人还欲再看,却被唐不休捂住了眼睛。 这时,石洞外有护卫道:“主子,您等的贵客到了。” 太子瞬间从温泉中站起身,显然激动得很。他稍微冷静了一下,展开双臂,让人服侍着穿上袍子,然后挥了挥手,示意把那沉入温泉里的男宠拖走。 其他人走过去,将那人事不知的男宠搀扶起来,抓着四肢,抬了出去。 唐佳人扒开唐不休的手,继续向下张望。 这一看,可就觉察出不对味的地方了。 那昏迷的男宠,怎么看起来挺像端木焱的呢?唐佳人探头瞧着,还真是越看越像。 唐不休再次捂住唐佳人的眼睛,不让她看。 太子对服侍的小厮递出一个眼神,道:“让他进来。” 小厮应道:“诺。” 唐不休松开手,继续与唐佳人一同看热闹。 小厮退出石洞,半晌去而复返,引领着一位穿着黑色斗篷、扣着黑色斗篷帽的男子走进石洞之中。 小厮和服侍的人悉数退出,留下那人与太子独处。 太子微仰着下巴,半眯着眼睛,望着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得格外严实的男子,举起一杯酒,凑到唇边,舔了一口后,慢慢饮下,道:“想请你现身真是不容易。所幸,在二弟和哥哥我之间,你心里还是惦记着哥哥的。” 男子掀起黑色的斗篷帽,露出一张毫无瑕疵的容颜,竟是端木焱! 他睁着一双看起来毫无焦距却又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道:“大哥这是在打趣小弟。二哥做了什么,大哥难道真的不知?” 太子呵呵一笑,道:“他那人一直戴着假脸,笑呀笑的,笑得我心里都发毛。”从温泉中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端木焱,伸长脖子在端木夏的耳边嗅了嗅,后退开来,意味深长地道,“不像六弟你,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可偏偏那脸怎么看都好看呢。” 端木焱冷冷地道:“看来大哥看够了笑脸,就喜欢别人摆脸色给你。” 太子围着端木焱转了一圈,道:“六弟,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这样,不行呀。” 端木焱道:“大哥何以见得,我是来求你的?” 太子退回到温泉中,倚靠着石头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饮下,这才开口道:“六弟被困在城外,想递个消息进来都做不到。如今好不容易混进帝京,却又无处藏身,不得不求助于哥哥。啧……哥哥是应该赞你够机敏,还是要叹一声,你没有根基呀?”又饮了一口酒,望着端木焱眯眼咽下,“六弟来此,难道不是求着哥哥,送你入宫?” 端木焱道:“大哥错了。” 太子挑眉:“哦?” 端木焱道:“大哥以为,二哥能将我挡在帝京之外那么久,难道就不是困住大哥这么久?二哥能拦住每个进宫面圣的入口,难道就不能隔绝大哥与宫里的关系?大哥在这里饮酒作乐倒也悠哉。怕的是,你这悠哉也没几日了。大哥了解二哥,若他得势,会如何对待你、如何对待我。我自小流离失所,到哪里都一样。就不知道大哥过不过得惯被人囚禁的日子,然后突然暴毙而亡。” 太子目露阴沉、狠戾之色,捏着酒杯的手越发用力,竟是将金酒杯捏成了片。他将金酒杯扔进了温泉里,发出咚地一声。 他那已经扭曲的脸瞬间改变了样子,变成了哈哈大笑。他道:“六弟呀,你知道父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们本应该手足相助,可万万不要手足相残呐。” 端木焱道:“既然大哥想着兄友弟恭,那就当我没来过。我一个有眼疾的瞎子,跟着掺和到这些事里明显不理智。与其想着如何为自己报仇,不如远离是非之地。告辞。”言罢,喊道,“来人!扶本王离开。” 太子立刻道:“且慢。六弟既然来了,求到哥哥这儿,哥哥又怎么会让弟弟白走一趟?弟弟想隐居山野也好,想混迹朝堂也罢,总要图个舒心不是。这终日被人喊打喊杀的追着,小日子如何逍遥快活?”再次站起身,走向端木焱,“六弟你是知道的,哥哥对你是真心……这不,总盼着你舒舒服服的。来,我们喝两杯,哥哥想办法送你进宫便是。”扬声道,“来人,再添些酒来。” 小厮端着酒水走进来,恭敬地送到太子和端木焱的面前。 太子将一杯酒放到端木焱的手心里,道:“来,我们同饮此杯,从此后便算结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端木焱略显犹豫。 太子道:“怎么?怕哥哥给你下毒?” 端木焱道:“哥哥说笑。六弟就算再没用,手上也有些证据,证明二哥是如何残害手足兄弟的。想必父皇见了,定要有所动作。我只希望,大哥能提前做好准备,别让某些人狗急了跳墙才好。” 太子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饮下此杯后,让你见识一下哥哥的厉害。”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皱了皱眉,暗道:怎么觉得这太子没安好心呢? 唐不休送给唐佳人一个不急,且看下去的眼神。 正文 第九百零六章:雄伏之约 端木焱喝了太子递来的酒,问道:“大哥打算如何送我入宫?” 太子笑道:“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入朝了。你扮成我的男宠,陪在我身边,自然可以入朝面见父王。”说着话,伸出手,拉住端木焱的手腕,往温泉里拖,“走走,先放松一下。这汤池源于天然,能引流至此,消耗不少。我们若不能好生享受一番,真真是浪费了这份折腾啊。” 端木焱抽回手,站定不动。 太子挑眉笑了笑,道:“怎么?和哥哥一起沐浴还委屈了你不成?你我兄弟之间,什么时候如此疏离了?” 端木焱道:“小弟眼有顽疾,不喜和人接触,怕成为笑料。大哥只管自己享受去。小弟就在这里等着大哥。” 太子道:“等着可不行。你这衣服都得换换。世人知道本太子荒谬,是个贪杯好色的,你若不打扮一番,如何瞒过老二的眼线?”勾唇邪恶地一笑,扬声道。“来人啊,把衣袍送上来。”靠近端木焱,“六弟是让下人服侍着宽衣解带呢?还是让大哥帮个忙?” 端木焱的双颊慢慢涌上淡淡的红晕,道:“寻个安静之处,让我休息一会儿。衣袍,我自会换。” 太子呵呵笑道:“那可不行。我这府中,定有老二的眼线。你来时已经冒了风险,哥哥又怎么能将你暴露在危险之中?万一老二狗急跳墙,岂不是要带人杀过来?不妥不妥啊……” 端木焱冷笑道:“看不出来,原来大哥是怕了二哥的。早知如此,我来寻你做什么?若我表明立场,想必二哥也愿意让我当个闲散王爷。” 太子的脸色一变,瞬间狰狞起来。 端木焱静静而立,看起来毫无畏惧,且胸有成竹。 太子慢慢调整了脸色,道:“他那人最是多疑,你就算投诚,他也未必信你。瞧你脸色不好,可能是热的。先把衣袍脱了,我们泡在水中,松快松快。”说着话,就去脱端木焱的衣服。 端木焱伸手去推太子,自己却是双腿一软,差点儿摔地上去。 太子忙搀扶好端木焱,一手揽着他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柔声道:“怎如此不小心啊?” 端木焱一把推开太子,站定,怒声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太子嘿嘿一笑,道:“自然是让人快活的东西。怎么样?上劲儿没?” 端木焱扬声道:“来人!来人!” 太子道:“别喊了。就你带来的那人,早就被放倒了。” 端木焱大惊,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太子伸出手,去抚摸端木焱的脸,道:“我要什么,你不知道?” 端木焱一把打开太子的手,吼道:“你敢动老子,老子杀了你!” 太子哈哈大笑道:“端木焱,你知不知道,本太子就是喜欢你这个调调儿。旁人都要跪舔我,可你不同,你是满身刺的天潢贵胄,与那些贱民不同。六儿,这江山注定是我的,而你……注定也是我的。” 端木焱骂道:“你个疯子!” 太子展开手臂,哈哈大笑,道:“疯子?没错,我就是个疯子!疯子多好,不用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连睡个觉都不安稳。父皇老了,已经没几天活头,老二装了一辈子温润公子、孝顺儿子,这回也稳不住了。哈哈哈……六弟,你想当个闲散王爷,没问题,我现在就答应你。你不但可以闲散度日,还可以金贵无比。有我宠着你,谁敢说你一个不字?!”伸出手,去扯端木焱的衣袍,“你我二人合力,老二的死期就不远了。” 端木焱挣扎道:“你躲开!你个禽兽!你王八蛋!” 唐不休挑了挑眉,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翻了个白眼,继续看戏。原本她还担心端木焱会被欺负,如今看来,未必。以端木焱的性子,这会儿没打上去,就已经很怪了。再者,他那双眼睛,夜里能够视物不说,还能看得比寻常人清晰。他若没看见太子和小厮“暗送秋波”才怪。 太子道:“小六,你既然来寻我,便知这世上没有白做的买卖。你从了我,我定疼你,护你一生无忧。” 端木焱的睫毛颤了颤,终是道:“你让我想想。” 太子爽快地应道:“好。你想明白了,我们还是好兄弟。” 半晌,端木焱道:“事已至此,老子也不在乎那些狗屁伦理纲常。” 太子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显然心里高兴极了,张开手臂就要去抱端木焱。 端木焱继续道:“只是一点。我虽双眼有疾,但好歹是王爷,受不得任何委屈。你若要我,就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赶走,别让老子恶心。” 太子喜形于色,道:“那是自然。有了你,那些卖屁股的狗东西留着何用。” 端木焱的嘴角抽了抽,继续道:“我怕背负骂名。待你大事成功后,册封我为摄政王,允我住宫中即可。” 太子略一犹豫,点头应道:“应你!”说着话,就去扯端木焱的衣袍。 端木焱一巴掌拍开太子的手,道:“你得听老子的!老子可不雄伏!” 太子本还觉得端木焱答应得太快,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一颗心终是放回到肚子里。紧接着,久违的羞耻感从脚趾慢慢爬上充满欲-望的身体,竟混合成了别样的兴奋与快-感。 太子的呼吸急促了,如同着魔般靠近端木焱。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男子的声音,道:“禀太子殿下,二王爷来访。”微微一顿,“带着大量兵马。” 太子一凛,问:“什么?!” 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道:“二王爷带着十多人来到府中。属下探之,发现不远处还藏着大量兵马。” 太子眉头皱起,一张脸沉得骇人。他道:“老二这是要与本太子动手了?!”眯了眯眼睛,扬声道,“准备一起,随本太子去会会他!” 门外应道:“诺。” 太子看向端木焱,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 端木焱点了点头。 太子换上干爽衣袍走出去,对守门的护卫低声道:“看住他,别让他离开。若他强行走,把人迷昏,别伤着就行。” 正文 第九百零七章:好谋算! 太子府的大门口,大门敞开,太子带着自己的护卫队亲自迎到门口,打着哈欠道:“老二啊,你这大半夜的闹哪一出?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二王爷没有多余的客气,直接道:“有贼寇逃入大哥府中,本王担心大哥安危,特意亲自带人追了过来。” 太子露出一脸惊讶的模样,道:“什么?有贼寇?二弟这是说笑呢吧?就算有贼寇,他也不敢往本太子这里钻。还是说,二弟的后院起火,哪位国色天香的美娇娘不甘寂寞,跑到本太子这里?啧啧……看你这脸色,还真像。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的护卫们配合着太子,哈哈大笑起来。 二王爷闹了个没脸,道:“大哥这并不好笑。大哥乃堂堂太子,万万不能出了差错,还请大哥允本王替大哥排优解难!”言罢,竟是一挥手,就要让自己的护卫进府去搜。 太子怎么可能让他搜?若他的太子府任由二王爷随便进出,他日后要如何立威?! 太子一声令下,喝道:“来人!给本太子拦住了!但凡有人敢硬闯,杀无赦!” 若是平时,二王爷定会退一步,求个稳,可今晚他着实恼羞成怒了。他在得知韵笔就是唐佳人后,感觉自己被所有人都嘲讽了、欺骗了、愚弄了!他派人砸开了岐黄馆的大门,得到的是人去楼空;他派人去客栈寻找战苍穹,却发现人已经不知所终;他派人围住了羽千琼的院子,他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所有人都带着恶意接近他,然后在达到目的后,瞬间蒸发。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竟不晓得。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在二王爷看来,这些人都成为了端木焱的助力,或多或少给予了他最大程度上的帮助,否则……他绝对不能轻易混进帝京来。 就在刚才,他得到消息,端木焱竟来寻太子密谋,要面见圣上,给出陈列着他种种罪行的本子。 那本子里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但仅一条,他派人追杀端木焱,便不可饶恕。 父皇老迈,偶尔糊涂,但心里最喜欢、最愧疚的都是端木焱。若让父皇知道他对端木焱的所作所为,定会下手铲平他这根毒刺,还端木焱一个平安喜乐。 多么偏心,呵! 所以,不能等了。 二王爷道:“那贼寇扬言要刺杀父皇,你却包庇他,是何道理?难道说,那贼寇就是你的人?!” 太子怒道:“老二,你往人身上泼脏水的能力越见深厚了。” 二王爷道:“若不是心虚,让本王查一查又如何?来人,给我搜!” 太子的人和二王爷的人,就这么针尖对麦芒的斗了起来。 温泉洞外,肖劲悄然出现,打昏了守卫,溜进了温泉洞中,对端木焱低声道:“主子,属下将二王爷引来了。此刻,太子与二王爷的人正在大门口打斗起来。” 端木焱红着一张脸,望向肖劲,沙哑道:“你觉得谁能赢?” 肖劲一惊,问:“主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人下药?” 端木焱点了点头。 肖劲立刻就要上前搀扶。 端木焱却拒绝肖劲的触碰,道:“别碰我。你且说说,谁会赢?” 肖劲道:“二王爷有备而来,不容小觑。看太子的手笔,竟也并非没有准备。属下实在说不好,到底谁能赢。” 端木焱皱眉不语。 肖劲道:“主子,这场赌,太有风险。若太子赢,您固然能进宫去,但手上没有兵权,定然会步步艰难。若二王爷赢,抓了您去,其后果不敢想象。依属下看,主子还是先离开此地,让他们二虎相争才好。” 端木焱勾唇一笑,道:“我在这里,他们才能拼尽全力一斗。” 肖劲皱眉道:“却也危险。” 端木焱道:“危险?这一路走来,处处危险。若不能解决掉这二人,以后更危险。我的母妃被皇后诬陷惨死宫中,我被迫离开皇宫在外流浪。小小年纪,我必须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躲避追兵,隐藏实力。呵……”转眸看向肖劲,“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一双可以白日视物的眼睛。” 肖劲道:“若能寻到唐姑娘,她应该愿意帮主子一把。毕竟,混入帝京这种大事,她都愿意帮衬,应该不至于吝惜一点儿血。” 端木焱皱眉不语。 肖劲道:“主子?” 端木焱垂眸道:“我欠她良多。她未必会在此事上帮我。” 肖劲道:“眼下太子和二王爷的人,都在寻画眉阁里的红尘姑娘。属下猜,此女定是唐姑娘。属下已经联络上东锦衣卫的可信之人,也在竭力寻找唐姑娘。若寻到……”微微一顿,“主子可愿意向她索取鲜血?” 端木焱想了想,回道:“我会向她要。然,她若不给,我不强求。” 肖劲道:“主子可曾想过,若不强求,您这双眼睛不会恢复如初,便不能登高一呼,受百官拥护,想要与几位王爷角逐,完全失了优势。” 端木焱道:“容我想想。” 肖劲道:“属下等人已经将身家性命全部托付到主子身上,为主子愿意拼死一搏,还请主子思量好,为成大业不拘小节。” 端木焱摆了摆手,道:“别说了。时辰差不多了,且看看结果如何。难得二王爷失了冷静,万万不能让他毫无所获就离开。” 肖劲问:“主子的意思是?” 端木焱微扬下巴,冷傲地道:“二王爷已经不能人道,太子若再出个好歹,父皇那里才好烧起一把火,清一清朝野的毒瘤。” 肖劲应道:“诺。属下这就去扮成二王爷的人,偷袭太子。” 端木焱点头,肖劲离开,唐佳人暗自咂舌不已,唐不休笑得就像一只老狐狸。 弱肉强食的世界,哪怕看起来再柔弱的人,都有着自己赖以存活的必杀技。端木焱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绝对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他手中没有兵权,想要异军突起,只能在两虎相争之后。 唐佳人帮了他第一步,他便要稳稳当当的走下去,直到最后一步。 正文 第九百零八章:实力宠你 唐不休拉着唐佳人的手,如同来时那般悄然无声地离开。 唐佳人用脚踢着花草,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实则,载满心事。 耳边传来厮杀声,听起来很遥远,实则就在不远处。 混合了鲜血味道的晚风,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实在够令人心烦意乱的。 夜色亘古不变,变的却是人心。 唐不休也不说话,只是随着唐佳人的步伐,坚定不移地守在她的身边。 唐佳人轻叹一声,道:“我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大家本来都只是朋友罢了,能帮到哪里就算哪里。可如今我这身血肉,却成了他争夺皇位的利器。哎……” 唐不休道:“你这几句话的重点,可知?” 唐佳人问:“什么?” 唐不休回道:“五个字——我这身血肉。既然是你的血肉,你又有何好为难?他端木焱是生你还是养你了,为何要给他血?他应庆幸,没有直接说要你血肉,否则……为师将他扒光了扔给太子,换个厨房总管当当。” 唐佳人噗嗤一声笑开了,点头赞道:“果然很有追求。” 唐不休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发丝,道:“为师将你养得溜光水滑,可不是为了救别人的。” 唐佳人点头,道:“晓得了!我绝对不会轻易給任何人血。若我的血没用还好,若真有奇效,谁都想咬我一口,那可就坏菜了。”打了个寒颤,“想想就吓人。” 唐不休道:“世人总有烦恼,却不应是我们的烦恼。人人都应当是先己后人,才能让日子过得更好。”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那些和尚却说,要先人后己。” 唐不休嗤笑一声,道:“浑话。若先人后几,那这世上之人早就灭绝了。你想,当野兽来袭,人们为了喂饱野兽既不闪躲也不反抗,最终下场就是一个死字。当洪水来犯,大家明明有爬上树逃生的可能,却互相推让,让别人先行,结果……都被淹死。扭曲人的正常欲-望,若只针对于一小部分人,是可行的。若针对所有人,那便是逆天。蘑菇,咱只是普通人,顺应心意就好,没必要割肉喂鹰,断臂喂虎。”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道:“知道了休休。我不会充当救世主,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 唐不休刮了下唐佳人的鼻子,道:“你若平凡,这世间可还有特别之人?”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憨憨地道:“是哦。哦,对了,端木焱说他娘告诉他,如果有困难,可以去唐门求救。咱们唐门和他娘有什么关系吗?” 唐不休问:“他娘是谁?” 唐佳人回道:“我听他提过,他娘是宫里的涟妃。” 唐不休果断道:“不认识。” 唐佳人挑眉看向唐不休,道:“难道不是某年某月某人出山游玩一不小心又救了某位女子?” 唐不休被怼,哽了一下,陪着笑脸道:“为师那么忙,哪儿有时间去救不相干的人。” 唐佳人假笑两声,道:“哈!哈!某人自诩武功高强,总想帮着这个帮那个。一会儿救了柳芙笙,一会儿救了清荷,没准儿顺手也救了涟妃娘娘。”心中暗道:貌似自己也是他顺手救的。 唐不休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是重重一叹,道:“曾经年少不懂事,总当自己是盖世英雄。”伸手抱住唐佳人的腰肢,轻轻摇晃着,“为师也想,是不是因为为师也算做了几件天大的好事,才能有幸亲手将你带大?” 唐佳人的嘴角慢慢咧到极限,却还没有收拢的迹象。 唐不休亲吻唐佳人的鼻尖,道:“为师至今还记得,你一泼稀屎穿到为师肚皮上的模样。” 唐佳人的嘴角固定在了某一个点上,然后慢慢收回,突然扑向唐不休,与他在草地上厮打起来。 唐不休就像一只老猫,不时的逗弄一下唐佳人,让她亮出指甲,去挠他。待彼此累得气喘吁吁,方才停下。 唐佳人枕着唐不休的肩膀,望着月亮,大口喘息着问:“休休,我们要不要趁乱离开?” 唐不休回道:“过了明天再出去。” 唐佳人不解,问:“为何要过了明天?” 唐不休回道:“一撮白毛和好色太子正狗咬狗斗得凶狠,却不会在这个时候拼个你死我活。咱们暂居太子后院,比起外面的追捕,自然要逍遥许多。看一撮白毛这种不管不顾的样子,想来是受了什么刺激。你在他府上时,是有惊无险。如今离开,定发生了许多不可控制的因素。你口中的端木夏,以及绿蔻、秋江滟,都很有可能成为对你不利的人。你再次与摩莲圣果融合,容貌和身体都变了许多,但细心之人定会发现你就是唐佳人,一颗行走的人参姑娘。谁不想扯下你几根根须,大啃一口血肉?” 唐佳人咬了咬下唇,道:“休休说得对。是我太不小心,竟在离开一撮白毛的府邸时,叫了夏坚的名字。在权势面前,曾经的一点儿友情,又算得了什么?” 唐不休笑道:“叫他又能怎样?!咱们就是要让他们惦记着,却永远惦记不到嘴里去。” 唐佳人萎靡的情绪瞬间被唐不休捧起,扬起下巴道:“休休说得对!” 唐不休问:“想不想荡秋千?”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如何荡?” 唐不休指了指前面那棵大树,又指了指自己,道:“这就让你知道如何荡。” 唐不休站起身,将缠在腰间的衣服解下,分别系在自己脚脖上,然后轻轻一跃来到树上,漂亮的一个翻身向下,将自己倒挂在树干上,伸手递向唐佳人,道:“来。” 唐佳人蹦起,将手交給唐不休。 唐不休荡起身体,唐佳人开心地笑不停。 因有打斗声做陪衬,唐佳人笑得肆无忌惮。 唐不休越荡越高,唐佳人的笑声成了幸福的尖叫。 都说人生不长,可又有几人能一直被宠成小姑娘? 收养唐佳人,是唐不休的幸运;能被唐不休收养,却是唐佳人一辈子的幸运。 正文 第九百零九章:盛宠不待呀 二王爷和太子武斗,以太子受伤为起点。 谁能想到,二王爷竟然会派人公然刺杀太子! 太子中了胯下一箭,虽然没死,却不知道擦伤了哪儿,嚎得痛不欲生。此事非同小可,有人折返到后花园,准备从后门冲出去,到宫里去面见圣上,为太子讨个公道。 巧的是,这两人刚奔入后花园,便看见树上吊着两个人,一人头朝下,一人头朝上,在那里荡来荡去。 其中一人虽不畏惧刀剑,却最怕牛鬼蛇神。他被吓破了胆,竟是一命呜呼了过去。另一人,不信鬼神,拔出大刀,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唐佳人荡起身子,一脚将那人蹬了出去。 说来也巧,那人的后背撞到树杈上,竟就这么死了。 唐佳人和唐不休离开那棵备受折磨的大树,来到两具尸体面前。 唐佳人道:“不是故意杀人的。” 唐不休道:“他们命绝于此,便是命数,谁也无法预测,却又必然发生。”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道:“咋还神叨叨的呢?” 唐不休摸了摸胡子,哈哈一笑,道:“为师游历四方,路过一道观。那老道说为师一身煞气、杀戮太重,非要拉着为师说说如何平心静气。” 唐佳人问:“结果呢?” 唐不休道:“结果……他被为师活活儿气死了。”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可怜的老道。” 唐不休摇头,道:“非也。能死在为师面前,却没有身首异处,那是值得炫耀骄傲之事。” 唐佳人默默转开头,蹲下,在那二人身上翻找了起来。 唐不休问:“你还有什么要问为师的?为师知无不言。” 唐佳人道:“我感觉我自己知道得越多,越会怀疑人生。” 唐不休蹲下,也开始在那二人身上翻找起来,口中问道:“例如?” 唐佳人回道:“例如,你为什么会迷路?为什么会被带上山?那人为什么突然就爆裂开来?”微微一顿,看向唐不休,“休休,你说我被人如此惦记,是不是也是命?无法预测又逃不开?” 唐不休道:“别听为师神叨叨的瞎咧咧。命,就是用来改写的。你不给老天爷一点儿厉害瞧瞧,他怎么知道何为惊喜?” 唐佳人的嘴角又抽了抽,道:“休休,你这样好吗?” 唐不休反问:“有何不好?嘴长在我自己的脸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只要信,便是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笑道:“好,我信!”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道:“那好。为师告诉你,你一定会很幸福。” 唐佳人脸上的笑容扩大,用力点头,道:“我晓得了。” 二人相视一笑,尽是信任与美好。至于别人的兵荒马乱,与他们二人似乎关系不大。 唐佳人从一人身上找出一块牌子,把玩一会儿,塞进了自己怀里。她问:“休休你找什么呢?” 唐不休从一人身上挖出几块碎银子,揣入怀中,道:“手头拮据,顺便取些用用。” 唐佳人瞪眼道:“你怎么可能拮据!咱们在霸霸楼拼命赚的那些入门银票呢?” 唐不休回道:“自然是藏起来了。为师最近有些贪睡,怕睡着时被小偷得手,所以寻了个稳妥的地方,藏了起来。” 唐佳人立刻喜笑颜开,转而却又忧心忡忡地问:“你为何贪睡?” 唐不休回道:“劳心劳神呗。” 唐佳人抱住唐不休,道:“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离开彼此。我就做你的影子,随时随地跟着你。你睡觉,我就在旁边等着你。” 唐不休在唐佳人的额角落下一吻,喜悦地道:“如此,为师做梦都会笑的。” 唐佳人乖乖地道:“就是要让你笑,让你开心。” 唐不休呵呵一笑,抱紧了唐佳人,随口问道:“你的那些银票呢?” 唐佳人微愣,抬起头,看向唐不休,干巴巴地道:“被水洗皱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没事儿。你且留着那些银票。等时局安稳了,为师带你一家家追讨过去,想必也没谁好意思赖账。” 唐佳人暗道:是不好意思赖账吗?是不敢吧? 她心如明镜,却没有戳破,而是开心地应道:“那些东西被我留在了一撮白毛的府中,等有空了就回去取。想来,也没谁好意思动我的东西。” 唐不休暗道:是不好意思动你的东西吗?动了你的东西,轻则身心受伤,重则重新轮回。 二人再次相视一笑,那样子简直就像一大一小两只狐狸,明明精得都长出了九条尾巴,偏偏装傻充愣一个比一个强。 唐不休道:“这二人要出去求救,估计是太子遭了暗算,且比较严重。计划有变,咱们现在离开,最为稳妥。”伸出手,拉着唐佳人站起身。 唐佳人把玩着手中的牌子,问:“休休,你说这牌子是干什么的?” 唐不休拿过来看了看,道:“应该是可以入宫面圣的牌子。”挑了挑眉,“你想給端木焱?”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他一准儿有进宫面圣的牌子。若是太子受伤之前,你将这东西給他,兴许有用。如今给他,也没什么作用。肖劲伤了太子,赖到一撮白毛的身上。他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你且看着,一撮白毛回过神的功夫,一定会困住太子,然后发动宫变。” 唐佳人大惊,道:“那可不行!一撮白毛绝对不能当圣上。那人心术不正,坏得狠。”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点头:“极是认真。” 唐不休沉吟不语。 唐佳人道:“休休,我们都是武林人士,朝廷不好,大不了隐姓埋名乐得逍遥自在。可老百姓不行。他们躲不开,避不掉。” 唐不休勾唇一笑,道:“好,依你。” 唐佳人一声欢呼,将自己挂在了唐不休的脖子上。 此等大事,唐不休竟没有过多为难或者思索,只因唐佳人的三言两语,便决定做或者不做。所谓盛宠,无外乎如此。你的喜乐,便是我的心情。 正文 第九百一十章:杀太子 正如唐不休所言,二王爷已经被架在烈火之上,不得不动手。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是这个道理。 令人欲哭无泪的是,这一箭明明不是他射出的,着实冤枉得很,可无论如何,他都得咬牙挺着,不能认怂。 因唐佳人之故,他乱了阵脚,怒火攻心,作出不理智之事,虽后悔不已,人却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不能后退。退一步,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二王爷当机立断,派人围住太子府,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而后带人冲入府中,誓要生擒端木焱和太子。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必然要争个你死我活。待他控制了太子和端木焱,便立刻进宫,送给父皇一个惊喜! 二王爷想得不错,动作也不慢。 太子本以为这场大战刚拉开序幕,不至于立刻就拼个你死我活,却发现二王爷玩狠的,没在第一时间逼宫,反而来收拾他这位太子。这一手,打得他防备不及,生生落了威。 二王爷带着端木夏,如同冲入敌营的将军,一步步踩着别人的血液前行,终是将太子围困起来。 二王爷挥退众人,只留下端木夏一人。 太子捂着鲜血淋淋的胯下,求饶道:“二弟二弟,你我兄弟一场,不过是斗了两句嘴罢了,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你要知道,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如此对我,父皇知道会如何对你?莫不如就当一切都是个笑话,你退兵,我回去休养,过几天再把酒言欢如何?” 二王爷抹了把脸上的血,狠戾地一笑,道:“大哥还认为,我们有把酒言欢的可能?” 太子面色扭曲一下,立刻道:“你今夜前来,不就是为了六弟吗?我这个当大哥的,拦着你们,也不是个事儿。你退出去,我将人送出去,你们两个的事,自己解决。” 二王爷闭上眼,道:“大哥,不要把人都当傻子。” 太子突然怒道:“老二!你这是要造反!” 二王爷张开眼,道:“不。你派人刺杀老六,老六带人入城来回敬你。本王只是接到你的求救消息,不得不亲自带兵前来,救你于水火之中。” 太子的眸子瞪出了狠戾之色,道:“好狠的心思!你当父皇会信?” 二王爷勾唇一笑,道:“他信不信,又有什么重要?大哥,你被六弟杀了,我会亲手为你报仇的。”言罢,給端木夏使了个眼色。 端木夏提起染血的长剑,走向太子。 太子一脸惊恐地后退,极力想着办法,快语道:“别这样,难道你们不想要端木焱了?他藏在一个唯有我知道的地方。那里可以通向外面。若他知道我被俘,一定会潜逃出去,想尽一切办法到父皇那里参你一本。哦,对了,他手上有东西,可以证明你的种种罪行……” 端木夏站定,扬起手中长剑。 二王爷道:“本王最近被人骗得很惨,所以……不信任何人所言。再者,本王要告诉你,你以为端木焱来投靠你是件好事?呵呵……若非晓得他来寻你,你还不至于死得如此快。本王虽心狠手辣,但总算是顾念同胞之情,想要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如今这个下场,正是你那蠢笨的脑子应得的。”眼神一冷,扫向端木夏。 端木夏一剑刺穿了太子的胸腔,而后拔出长剑,让太子的鲜血喷薄而出。 二王爷长舒一口气,闭上眼,唇角勾起,竟是笑了。他早就想杀了太子,想了很久很久,久到成为了他的执念。如今太子死了,先不论以后如何,他都是痛快的。 端木夏垂下剑,手忍不住抖了起来。他杀过人,杀了不只一个,可今晚,他竟然亲手杀了太子。紧张、害怕、惊恐、不安,顺着剑尖爬上他的骨架。他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可诡异的是,他在轻颤之中,觉察出了一丝丝的痛快和骄傲。是啊,他亲手杀了太子。他注定取而代之,注定比太子还尊贵。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兴奋起来。 二王爷突然开口问道:“夏儿,你可知韵笔就是唐佳人?” 沉浸在快-感之中的端木夏被这一句话打得差点儿进入地下。他装出完全不知的样子,愣了愣,问:“韵笔就是唐佳人?”摇了摇头,“不,孩儿不知。”转而问,“唐佳人不是死了吗?” 二王爷睁开眼,看向端木夏,幽幽道:“但愿你没和他们一样欺骗本王。” 端木夏立刻单膝跪地,道:“孩儿真不知道,也绝不敢欺瞒父王。儿认识唐佳人时,她蠢胖如猪。儿本就不喜她,听父王说她死了,便也没有上心过。后来孩儿行走江湖,再遇唐佳人。她变得极瘦,又刻意隐瞒,儿也没认出她是谁。韵笔进府,孩儿只当猎奇,从不知,她……她竟就是唐佳人……” 二王爷道:“起来吧。今晚是多事之秋,成败在此一举。你是本王唯一的儿子,本王争到天,也不过是为你当冲锋大将军。” 端木夏急道:“父王,儿……” 二王爷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自己继续道:“别说其它,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立刻搜出端木焱,绝对不能放他离开。”仰头挺胸,“本王要收拾一下,进宫面圣去了。” 端木夏应道:“诺!”提起剑,招揽护卫们,开始搜太子府。 一时间,太子府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生怕被砍了脑袋;有那烈性的,知道这些人敢肆无忌惮,定是太子出了事,干脆一头撞死,求个解脱;也有那被迫进入太子府的,见此番动作,笑得前仰后合,泪水直流;还有那想要建功立业的,却没想到太子已死之人,干脆冒险逃了出去,去宫里鸣冤。这种人被二王爷的人拦下,砍死在了墙外。 一时间,风云变色。 然,二王爷却没寻到端木焱。只因,太子在此事上没有说谎,温泉洞中,确实有一处隐蔽位置,可通向府外。太子常在此寻欢作乐,何尝不是求个退路?可惜,这条路,他用不上了。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一章:转机惊现 巧的是,当太子说出温泉洞里有通向外面的密道时,唐不休和唐佳人,以及肖劲,都潜伏在附近,听到了这个消息。 肖劲第一时间返回到温泉洞里,对端木焱道:“主子,太子被二王爷所杀。” 端木焱已经解开了胸前的扣子,红着脸望向肖劲,一副春潮涌动的模样,脸上却挂着吃惊的表情。他道:“杀了?” 肖劲点头道:“是,杀了。二王爷即将派人搜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才行。太子说,这里有条密道,不知真假,但可一试。”言罢,就跳入温泉,沿着洞壁摸索起来。 端木焱揉搓了一把脸,站起身,一边寻找着暗道,一边道:“想不到他竟疯狂至此。” 肖劲道:“二王爷让端木夏动的手,太子死不瞑目。” 端木焱勾了勾唇角,道:“还以为狗咬狗会一嘴毛,没想到竟然死了一条狗。” 肖劲看向端木焱,认真道:“如今太子府的内外都被包围,想要出去势必很难。这密道不知真假,却是希望。如若被困,属下愿拼死带着主子冲出去!” 端木焱道:“若是被困,你我就死在这儿,也不错。我死之前,必要杀了那白毛!” 肖劲道:“属下亦然!” 洞外搜寻的声音已经靠近,可二人却仍旧没有寻到出口。 就在端木焱准备放弃时,唐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声道:“喂,傻了不是?只知道寻底下啊?” 端木焱欣喜若狂地抬起头,望向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颜,竟激动得无法言喻。 肖劲再见唐佳人,心情也颇为复杂,尤其是在得知,她就是唐佳人,且与摩莲圣果融合后。然,此时此刻不是多想的时候。他拉起端木焱,脚踩墙面借力,直接跃上棚顶的夹缝中。 端木夏带人冲入温泉山洞中,寻了个仔细,却没发现任何人和任何密道。 太子在设计这个密道时,用的就是障眼法。从下面很难发现上面的密道,从上面却能窥探到下面的一举一动。这个位置,恰恰就是刚才唐佳人和唐不休一同窥视太子和端木焱的地方。 端木夏见搜不到,立刻带人换地方,继续搜。 黑暗中的石头夹缝中,端木焱的一双眼睛变得灼灼明亮,他激动得伸出手,就要去拉唐佳人的手。 唐不休伸出一只大手,捏上端木焱的手腕。 端木焱差点儿发出一声痛呼,幸好忍住了。 唐不休松开手,留下一声淡淡的轻嗤,拉着唐佳人前行。 端木焱揉着差点儿碎裂的手腕,咬牙跟在他们的身后。 这条密道,就是山体的夹层。一半在地上,一大半在地下。四个人一路摸索着,由上至下地走着,终是走出王府,从另一片怪石嶙峋中钻了出去。怪石周围,是一些参天大树,十分适合藏匿身型。而太子府,就在不远处,在火把中诡异地耸立着。 由此可见,太子并非没有谋算,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因唐佳人横插一脚,改变了正常的夺位套路,变得诡谲而不受控制。二王爷狗急跳墙,太子所有的谋划化为了泡沫,到底谁胜谁负,成了未可知。 出了地道,端木焱看向唐佳人,似乎要说话。 唐不休送给他一个“你傻不傻”的眼神,拉着唐佳人继续走。 端木焱两次三番被人鄙视,心里着实不舒服,可谁让那人是唐佳人的师父,他又能怎么样?好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拒绝承认唐不休是唐佳人的心上人。 四个人,唐佳人和唐不休走得悠哉,将十分紧张的夜行当成了踏青,端木焱和肖劲走得谨慎,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张望一眼,生怕后有追兵。 待终于远离了太子府后,端木焱忍不住开口道:“佳人……” 唐佳人停下脚步,扭身看向端木焱,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别跟了,咱们不同路。” 端木焱上前两步,激动道:“佳人,我……我我……” 唐不休伸出手,挡在唐佳人和端木焱中间,道:“六王爷别激动,一激动就容易喷口水,着实不雅啊。” 端木焱一腔鸡血,瞬间被戳破了个洞,哗啦啦地流淌了一地。他倒是很想硬气起来,奈何……武力不如人,还承蒙人出手相助才找到逃生之路。 肖劲有心护主,可他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傻子,这个时候得罪唐不休,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有其帮衬,是一番广阔天地;与其为敌,就又是另一番境地了。 唐佳人扒拉下唐不休的手,攥在手心里把玩着,对端木焱直言道:“我是不会割血给你的。你也别问,问了我会恼你。” 端木焱的脸一红,真想找个地缝一头扎进去。 唐不休的眼神从肖劲的脸上轻轻飘过,却好似两把利器,令肖劲不得不避其锋芒。 唐佳人将太子的牌子扯出,扔给了端木焱,道:“给你了。好自为之。”言罢,拉着唐不休的手转身离开。 端木焱想要叫住唐佳人,却做不到没脸没皮。眼瞧着唐佳人渐行渐远,端木焱终是垂下目光,看向手中的令牌。 那是太子的令牌,可以凭此进入宫去。 若他能赶在二王爷之前进宫,也许……一切还有反转的机会。 端木焱的眸子一亮,攥紧牌子,对肖劲道:“走,我们即刻入宫!” 肖劲道:“属下这就召集人马。” 端木焱道:“不,我们自己走。” 肖劲惊道:“这怎么行?一路上必定多有危险。” 端木焱道:“人多,更不安全。”言罢,竟是开始狂奔起来。这一跑,出了些汗,竟感觉好受许多。只是……某处被磨蹭着,越发难受了。 肖劲无法,只得紧随其后。 二人一路飞奔到寒笑藏身之处,翻身上马。 肖劲对寒笑道:“太子被二王爷杀害,速速召集人马,拦住二王爷,务必拖延他进宫的时间。” 端木焱补充道:“将他罪行,公诸于众。”言罢,大喝一声驾,策马绝尘而去。 肖劲紧随其后。 寒笑应道:“诺!” 正文 第九百一十二章:坦言身份 这是一场角逐,谁先到达皇宫,便能领先一步,与那个位置更近一步。提早布局也好,掌握主动权也罢,总归一路惊险,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这一夜,注定是多方人马齐齐奔走之夜。 整个帝京里,弥漫着一种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所有百姓都门窗紧闭,所有商家都足不出户,就连那歌舞升平的妓院都灭了灯。街道上,没有晚睡或者早起之人,空荡荡的就如同无人之城。 二王爷一行人匆匆赶往皇宫,却遭人暗箭偷袭。二王爷既然敢起事,便是做好了准备。西锦衣卫指挥使杨锐一声令下,西锦衣卫们袭向那些偷袭者。二王爷继续前行。 寒笑手持长刀,带着东锦衣卫的人拦住了二王爷的去路。 杨锐嘲讽道:“凭你,也敢拦着二王爷的路?” 寒笑道:“拦不住,要拦;拦得住,更要拦。” 杨锐眯起狠戾的眼睛,道:“看来,东锦衣卫这是要反了!” 寒笑举起大刀,吼道:“你们胆敢杀害太子!又要谋害圣上!东锦衣卫誓死保卫圣上!” 寒笑这一喊,真是吓得人心惊胆颤呐! 东锦衣卫们纷纷举刀,群情激愤,齐声大喊:“二王爷杀害太子,忤逆逼宫,罪无可恕!罪无可恕!” 杨锐没想到二王爷会杀了太子,他还以为最多就是先囚禁起来。他转头看向二王爷,但见他眸光中迸发出阴狠之意,道:“诬陷本王,其罪当诛!杀!” 杨锐知道,二王爷确实杀了太子,否则不会上演这一幕。然,开弓没有回头箭,自从他决定为二王爷效力的那一天,就已经变成他的狗,必须去撕咬别人,才有高官厚禄,才有带肉的骨头。 杨锐举刀对准寒笑,喊道:“杀!” 一声令下,西锦衣卫与东锦衣卫两股力量拼杀在一起。其中,有人是姻亲关系,有人私下关系莫逆,却也有人恨对方不死。然,无论哪种关系,都必须杀!杀死对方,活着建功立业。这种从龙之功,要的便是富贵险中求。哪个手软、刀迟,便会身首异处。 东锦衣卫的人虽然悍勇,但却挡不住二王爷。他的手上,不止有杨锐这条恶犬,还有经营多年的各方人马。 他既然动了,就必然要天翻地覆。 两方厮杀,二王爷在缓慢的前行,不可阻挡。 杨锐为了抢功,拦在寒笑面前,道:“想杀王爷,除非我死!” 寒笑的身体已经多处受伤,鲜血淋漓,却咬牙不曾倒下。他扯了一袖,将手和刀缠在一起,咬牙道:“那就先让你死!用你狗命祭祀杜英超的在天之灵!”以同归于尽的打法,直接冲了上去。 杨锐本就重伤在身,这会儿挡在二王爷面前,实在勉强。不过,他自认为对付受伤的寒笑,还是绰绰有余的。二人斗在一起,方知寒笑武功不弱,这才起了警觉的心思。 不远处的房檐上,潜伏着两名黑衣人,正观看着这场热闹。 二人看到此处,悄然离开,翻墙入内,扯下脸上的蒙面黑布,露出两张脸,分别是黄如意和方黑子。 黄如意低声道:“宫主,外面打得热闹,是二王爷的人和六王爷的人。寒笑眼瞧着要不行啦,我们要不要帮?” 战苍穹站在一棵树下,阴影遮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声音传出,道:“渔翁得利之事,为何要帮?” 黄如意一直以为战苍穹是要帮六王爷,可这么听来,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他直接问道:“宫主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将六王爷带进帝京,属下还以为您是要帮他呢。” 战苍穹从阴影中慢慢走出,眸光坚毅而果敢,正色道:“本宫要帮的人,是自己。” 黄如意的心跳突然加快,一脸崇拜地望着战苍穹,花痴道:“宫主太男人了!” 战苍穹的脚下微顿,觉得自己很想转身回到阴影里,躲到黄如意看不见的地方。 王蓝海从后门而入,来到战苍穹身边,低声道:“主子,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进宫。” 黄如意和方黑子一听这话,就是一愣。他们明明是江湖恶人,怎么还要杀进皇宫去争夺江山社稷吗?这不好管理吧? 黄如意问:“进宫干什么去?” 无人回答。 荷紫朗匆匆赶到战苍穹的身边,道:“宫主,武器都准备妥当了。” 黄如意和方黑子更加迷惑。 黄如意又问:“真要杀进皇宫?”他想起花堂主曾和他说过的话,让他别傻傻的相信别人,不知道是不是指这事儿? 这一次,战苍穹看向他,正色道:“是,我们要进宫,夺回本应该属于本宫的一切。” 方黑子和黄如意都很想问,到底要夺回什么,但因为战苍穹没说,两个人就都乖乖闭嘴不语。不过,二人心里都不大舒服。看样子,荷紫朗和王蓝海都知道要做什么,而他们俩却被排挤在外,心里着实不太舒服。 战苍穹见二人士气低落,显然心情不好,这才开口道:“并未要瞒着你们,而是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黄如意抬头看向战苍穹,掷地有声地道:“我黄如意就算没了性命,也不会把宫主的秘密告诉他人!” 方黑子点头附和。 战苍穹直接道:“那好,本宫就告诉你们,本宫要的,就是这天下、这江山,这万里锦绣!” 黄如意和方黑子齐齐一愣,又互看一眼,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和自己一样的疑惑之色。果然,对方没辜负自己的期望。 黄如意又转回头,看向战苍穹,问道:“宫主,咱打死了皇帝老儿,坐上宝座后,要不要杀了所有大臣,让咱战魔宫的兄弟管理朝廷?” 对于黄如意十分容易就接受战苍穹要江山这件事,方黑子由衷的感到佩服,忍不住问:“宫主,咱真要打江山啊?” 战苍穹没说话。 王蓝海轻咳一声,道:“重点是,夺回江山。这江山本就是宫主的,却被皇帝老儿偷了去。” 黄如意大怒道:“狗日的皇帝老儿,竟敢偷宫主的江山!看我不碾死他!这事儿花堂主知道吗?咱得把她找回来,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就要当皇后了!” 战苍穹本来还担心黄如意会拖后腿、抓不住重点,可如今看来……他倒也不是总抽风,至少还知道佳人会当皇后。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三章:筹备风云起 黄如意这人,说风就是雨,挽起袖子就要去扭皇帝老儿的脑袋。 战苍穹道:“紫堂主,把改良后的断命盒子发给大家,以备不时之需。” 荷紫朗应了一声,从房间里捧出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摆放着一根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黑色圆筒。 黄如意随便抓起一个,却把荷紫朗吓了一跳,忙道:“这个不能随便拧动,容我教你。” 黄如意唾了一口,道:“我还不稀罕这破东西呢!”扔回到托盘里,扭头生闷气。 方黑子用胳膊肘撞了撞黄如意,小声道:“你闹什么脾气呢?” 黄如意回头瞪了荷紫朗和王蓝海一眼,道:“你们都知道宫主的秘密,就瞒着我和傻黑子。” 方黑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傻子,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荷紫朗不擅长哄人,干脆就闭嘴不语。 战苍穹身为宫主,也不会去处理黄如意的小脾气。 王蓝海只能开口道:“这你可就冤枉人了。我和荷紫朗,可是一直追随宫主的人。你们想想,在你们进入战魔宫前,我们二人是不是就在?我和荷紫朗的使命,便是保护宫主。你和黑堂主能追随宫主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证明皆是忠心耿耿的大将之才!宫主若一直瞒着你们,难道你们就会背弃宫主不成?” 方黑子和黄如意异口同声地道:“绝对不会!” 王蓝海满意地一笑,道:“这就对了。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保护宫主,登上皇位!到时候,江山都在脚下,江湖中人又有谁不得俯首称臣?” 黄如意问:“秋月白也会?” 王蓝海点头,应道:“必须会!否则……斩!”实则,心里暗道:那还真是未可知。 黄如意和方黑子高兴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准备一举夺得皇位,将秋月白狠狠踩在脚下! 王蓝海给荷紫朗使了个眼神。 荷紫朗会意,拿起断命盒子,给几个人讲解了用法,道:“这次改良后,效果更加惊人,且每一只断命盒子都可以发射三次,只需要旋转底部即可。你们把断命盒子取走,分配到自己的属下手中,将使用方法教给他们。” 几位堂主领命,点头应下此事,立刻分头行事,忙活了起来。 战苍穹负手而立,望着天边那轮明月,眼神沉得骇人。终于,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了。 王蓝海来到战苍穹身边,低声道:“那些拥护主子的老臣,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若能用唐姑娘的血救活夫人,便能知道传国玉玺的所在。想名正言顺,缺此不可呀。” 战苍穹攥紧拳头,没有言语。 另一边,唐佳人和唐不休手拉手走着,一副蜜里调油的模样,对那令人窒息的气氛视而不见。 走着走着,唐佳人突然问道:“休休,你说,端木焱要如何进入皇宫?” 唐不休回道:“若他能赶在一撮白毛之前到达皇宫,恰好那守门之人又不晓得白毛杀了太子,他就能混进帝京。只是这帝京进去容易,想要出来,估计得躺着喽。” 唐不休皱眉,道:“难道我们不帮他?” 道:“帮他和阻止一撮白毛夺得皇位,可是两件事。” 唐佳人诧异道:“怎么会是两件事?” 唐不休眯眼笑道:“阻止一撮白毛,弄死他一人,足矣。帮端木焱,却不只要与一撮白毛为敌。你是不是忘了战苍穹了?” 唐佳人微微一愣,道:“是啊,我怎么把他給忘了?” 唐不休道:“说起战苍穹,为师特意了解了一下过往。” 唐佳人道:“说来听听。” 唐不休道:“为师向孟天青打听过皇帝老儿的家事。记得上次与你说过,先帝和一位异族女子相爱,要封她的儿子为太子。德妃不甘,逼宫。当今圣上当时只是惠王,他带兵平乱,却没能救下那异族女子和其孩儿。先帝悲痛欲绝,传位给了当今圣上,然后两腿一蹬,去寻自己的异族心上人了。为师从孟天青那里打探到了一些疑点,拼凑一下,基本上可以确定,当今圣上的手并不干净,就算没有杀异族女子和其子,也是做了这种打算的。至于那二人是如何逃过一劫,就暂时不得而知了。眼下清楚的是,战苍穹应该就是那异族女子的孩儿。今晚群魔乱舞,他也消停不了。” 唐佳人若有所思地道:“公羊刁刁和战苍穹总说彼此是堂兄弟,可却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现在看来,战苍穹的身份是假的,他是被公羊刁刁他大伯养大的太子哦。” 唐不休笑道:“他是谁,与我们无关。只是你要想清楚,管是不管。若管,管哪一个?在端木焱和战苍穹之间,定有一人到被踩在脚下,成为通向皇位的垫脚枯骨。” 唐佳人皱眉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却说得如此轻松,可我怎么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没个谱儿呢。” 唐不休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道:“得,别为他们瞎操心了。且让他们打来打去,能打赢的,定是技高一筹,夺得皇位也不冤枉。” 唐佳人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就盯着点儿,别让一撮白毛得势就好。” 唐不休应道:“遵命!” 唐佳人瞥了唐不休一眼,端得是风情万种。她说:“我们现在就去皇宫周围溜达着好不好?” 唐不休微微皱眉,沉吟不语。 唐佳人将心提溜起来,摇晃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休休休休,好不好?” 唐不休回道:“不好。” 唐佳人撅起嘴,看样子就是没被拒绝成习惯。 唐不休继续道:“为师觉得,既然要看热闹,还是到皇宫内院的好。” 唐佳人一声欢呼,直接跳到了唐不休的身上,就像小熊一样将自己挂在他的脖子上,且用力亲了一口,那叫一个又香又响亮。 唐不休咧了嘴角,笑呀笑。 唐佳人催促道:“走走,我们现在就去。”终是不放心呀。 唐不休道:“容为师收拾一番。这样去皇宫,万一被人发现,咱们不休门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对!极有道理!” 正文 第九百一十四章:入宫 寒笑和西锦衣卫指挥使杨锐,同归于尽了。 杨锐由后背一刀刺穿了寒笑。寒笑反转刀,再次将自己刺穿,拼着顽强的执念,直接将透体而出的大刀刺入杨锐的腹部,直接将他与自己一同钉死在了墙上。 杨锐何其不甘心呐?他口吐血沫,恨声道:“你好狠!” 寒笑勾唇笑了。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杜英超的选择。原来,求而不得,与死无异。 不是不懂啊,只是……不能接受罢了。 而今,他报了仇,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他还不了他一条命,却可以……还他一个人。 寒笑闭上了眼睛,永远远离了这场纷扰。 二王爷的队伍继续前进,快速奔向皇宫。至于谁生谁死,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只不过,眼下需要的就是军心。 他扬声道:“杨指挥使为国捐躯,大仁大义!待本王平定逆贼,定论功行赏,,厚葬其身,让其子孙享尽荣华!” 众人一听这话,群情激动,纷纷举刀喊道:“王爷千岁千千岁!” 二王爷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蛊惑人心,道:“端木焱已经带人冲入皇宫,威胁到父皇性命,我等好儿郎,誓要保家卫国!” 众人继续喊道:“保家卫国!保家卫国!” 二王爷一个眼神递出,有将军带队,快速前行,直奔皇宫。 行进中,二王爷想起什么,对守在身边的护卫低声交代了几句。 护卫领命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皇城大门前不远处,端木焱和肖劲听着身后战马踢踏的声音,知道二王爷即将追来了。肖劲从怀中掏出一块黑炭,将脸涂黑,然后高举手中令牌,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对皇城守卫高声大喊道:“快开门,太子病重,急求皇上!” 守门之人中也有太子的人,一听这话,再见令牌,当即就去开门,却遭二王爷的人阻止,呵斥道:“皇城大门,谁敢随意开?!” 太子的人怒道:“太子的人要进宫,你还敢拦着,脑袋不要了?!”言罢,不由分说,就推开了大门。 二王爷的人还想阻止,却被肖劲策马踢开,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端木焱紧随其后,终是进了皇宫。 他直奔皇上寝宫,却再次遭受两名奴才地阻挠。 肖劲拔出长刀,直接抹掉二人的脖子,其它奴才见了,吓得不敢再拦。 端木焱直奔寝宫,终是见到瘦如枯木的皇上。 皇上没有睡,而是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端木焱直接扑上去,攥着皇上的手,垂泪道:“父皇,儿臣不孝,终于闯进宫来救驾了!” 皇上再见端木焱,激动之情不可言喻,紧紧回握住端木焱的手,一叠声地道:“好!好好!回来就好。你这眼睛……?” 端木焱回道:“父皇,我这眼睛可以夜视了,但白天仍旧有些模糊,还需要在休养些日子。眼下这都不重要,有一事要和父皇说,十万紧急。” 皇上拍了拍端木焱的手,重重一叹,道:“说吧。” 端木焱觉得,皇上已经有所了解,只是……无力罢了。这么一想,就令他毛骨悚然。若皇上都不想力挽狂澜,这局要如何破? 然,眼下确实不是多思的时候。 端木焱直接道:“父王,孩儿为父王混迹江湖,想要寻求灵丹妙药。二哥却派人刺杀孩儿。孩儿休养好久,才捡回来一条命。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帝京,却又再次遭遇追杀。不得已,儿臣只得向太子求救。不想……二哥丧心病狂,追到太子府,杀了太子。” 皇上闭上眼,身子绷得紧紧的,就像一棵被雷劈中的老树,残喘着最后的生命,最后终将变成一堆松散的腐木,失去生命的迹象和力量。 端木焱并不担心他,若不是这个男人,他那举世无双的漂亮娘亲,怎么会被冤枉惨死?他既然要宠着,就必须好好儿护着。否则,不如远离。 只不过,他作为一个伪装孝顺的儿子,必须陪着皇上演好父慈子孝的戏码,挺恶心人,却又必须为之。 端木焱看似关切地问:“父皇?父皇可要叫太医?” 皇上慢慢睁开眼,看向端木焱,问:“焱儿,可想坐上至尊宝座?” 端木焱的心跳突然加快,似乎要蹦到嗓子眼里。这个时候,要如何回答才能稳妥,他已经不晓得了。 皇上伸出了干枯的手,抚摸了一下端木焱的脸,道:“你真像她。” 端木焱感觉后脖子上的汗毛瞬间炸起,心中的愤怒竟是再也藏不住。他道:“我想要那个位子,但多年漂泊无依,让我手上连个可以抵抗二哥杀进宫的军队都没有。你不要说,你会帮我,我不信。就像你曾经说过,你会宠爱母妃一样,她最终的结局,就是一场大火焚烧委屈罢了。世人都说她是您最心爱的妃子,可她死了,连一幅画像都不曾留下。您的喜爱,无外乎如此。” 皇上的手抖了抖,慢慢收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垂眸道:“有些事,你不懂。” 端木焱怒道:“我不懂,你就告诉我!你是天子!是父皇!全天下都是你的!你可以为我解惑,不让我迷茫!” 皇上不语。 端木焱在屋里转了两圈后,终是道:“起来吧,既然你不想守住皇位,也没法帮我争到皇位,就别在这里等着一个注定的下场了。老二就是笑面虎,狠着呢。他能杀了太子,也不会放过你。” 皇上望向端木焱,眸光中有了不一样的情感,似乎被点亮了生机。他道:“焱儿,父皇晓得你心中有怨,却还能记挂着父王的安危,父王心中甚慰。”他慢慢下了床,站直身体,拉住端木焱的手腕,沉稳地道,“快早朝了。走吧,我们去会一会你二哥。” 端木焱望向皇上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那枯瘦的样子就像树根,但……却有一种安抚人的力量。也许,这确实是一只病重的猛兽,但森林之王的地位,却不容人侮辱、践踏,乃至……掠夺。 端木焱随着皇上走出寝宫,来到大殿。 皇上将藏在袖口的一只响箭,交給了端木焱,道:“去吧,給父王放一只烟花。” 正文 第九百一十五章:血拼大殿之上 大殿前,端木焱点燃了响箭,那银白色的烟火咆哮着冲上天空,炸开一朵血红色的花朵,既璀璨夺目,又触目惊心。 二王爷的人已经入了皇宫,踏着血色冲到殿前,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这朵血色红花,心中都是一惊。 二王爷以为,老皇上这么多年一直寻仙问药的,已经很少管朝堂之事。且,近几年来,边境虽有骚乱但却并无大的战役,所以对兵马也并不太重视。他与太子,分别吞噬了老皇帝的兵权。老皇帝虽不是无人可用,却也不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聚集出多少悍勇的兵马。 可今天这一出戏闹得,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二王爷暗自提高了警觉,决定速战速决。 他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皇上从殿中走到门前,道:“朕很好,却是被你带人冲进来吓了一跳。” 端木焱向后退了两步,跨进大殿,站在了皇上的身边。 二王爷看向端木焱,道:“六弟,你挟持父皇,天理难容!”一挥手,“来人啊,把这逆子拿下,保护皇上!” 二王爷一声令下,急于表现的人立刻冲了上去。 大殿的门突然关上,皇上的护卫队出现在房檐之上,手持弯弓长箭,射杀向二王爷的人。 二王爷的人奋起还击,却也死伤了一些。 两方人马,就这样在大殿之前打了起来。 二王爷惟恐皇上还有后招,那只烟花总令他心中不安,立刻指挥人冲进大殿。 不想,大殿里竟然还有埋伏。 皇上的暗卫如同收割性命的刀片,薄而韧,快而狠,齐齐护在皇上和端木焱的周围,拼死保护。 第二场厮杀,终是以二王爷的惨胜而结束。 二王爷抹了把脸上的血,笑道:“父皇宝刀未老,藏货颇丰。” 皇上目露威严之色,呵斥道:“逆子!胆敢谋反!” 二王爷道:“父皇消消气,您久病不起,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都是儿臣在管。儿臣洞悉了太子和老六图谋不轨,意图谋反,却欺瞒父王。儿臣带兵入皇宫,为的是救下父皇性命,怎还成了逆子?看来父皇果然是被病糊涂了,看儿臣像太子。来人啊,把皇上送入后室好生休息,任何人不许觐见!” 二王爷的属下将领应道:“诺!”就要上前去擒拿圣上和端木焱。 端木焱和肖劲挡在圣上面前,看样子竟是要拼命了。 这个时候,谁会客气? 生死之间,云泥之别。 端木焱直接挥舞着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拳头,砸向二王爷的人。应声,骨裂,人亡。谁都没想到,端木焱竟然是位地地道道的练家子。且,看样子,那双眼睛是好的。 端木焱让众人吃惊了。 然,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还是多掌。 就在肖劲受伤为端木焱挡了一刀后,二王爷的人竟倒下了,由外而内地倒下了大半。 二王爷等人忙回头望去,但见战魔宫的人手持一把黑漆漆的东西,好似闲庭阔步般走来。可他们所过之处,二王爷的人皆被细密的毒针偷袭,闪躲不及,便倒地身亡。 断命盒子,名不虚传。 二王爷怒道:“战苍穹,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竟反攻我身后!” 战苍穹笑道:“二王爷此言差矣。本宫来此,便是要告诉天下,何为真正的小人。”目光透过人群,直接看向皇上。 皇上已经有些老眼昏花,可见到战苍穹的时候,还是明显一抖一僵。他……他怎么觉得,那个叫战苍穹的男子,很像一个人呢? 战苍穹曾寻到端木焱,对他伸出援手。端木焱见战苍穹前来支援,正要开怀,可听了他这话,也琢磨出几分不对劲儿来。战苍穹为何要帮自己?若是为了从龙之功,为何不提早讲好条件?又为何在进入帝京后,便与他分道扬镳?种种细想下来,才真的可以确定,他确实另有目的。 端木焱顺着战苍穹的目光看向皇上,立刻察觉到了皇上的异样。心中便是一紧。暗道:难道……战苍穹是父皇遗落在民间的儿子? 端木焱仔细打量皇上两眼,并未看出他和战苍穹哪里相像。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皇上早已不是年轻的模样。拿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和年轻气盛的男子来比,很难看出彼此哪里相像。 二王爷的人知道了战魔宫的厉害,立刻变换队形,让盾牌挡在前面,拦住了战苍穹等人的脚步。 战苍穹大手一挥。 黄如意等人如同被刺激了一般尖叫一声,瞬间跃起,直接跳向蹲在盾后面的人。 有人死在跳起的那个瞬间,有人死在盾前,却无人能冲到盾后。 黄如意大怒,尖叫一声冲了出去,踩着从盾后刺出的长矛,跳进了盾后,将坚不可摧的盾阵直接撕开了一个口子。 战魔宫的人一拥而上,将这个口子撕扯开。 那份凶猛,看得人心惊胆颤。 一场血战后,高手们簇拥着战苍穹走进大殿。 二王爷怒不可遏,却又要维持王爷的尊贵,只能恨声道:“战苍穹!你到底要做什么?” 战苍穹笑了笑,抬起手,直指皇帝宝座,道:“本宫要夺回自己位置,懂了吗?” 一句话,惊得多少人魂不附体。 皇上更是脸色一变,紧张地打量起战苍穹。如今距离近了,他越看越是心惊不已。 战苍穹直视老皇帝,勾唇一笑,强势地道:“若本宫的父皇建在,皇叔你此刻是不是应该施礼称本宫为太子?” 皇上的脸皮禁不住颤抖起来,望向战苍穹的眸光竟是那般复杂。 所有人,皆因战苍穹的这句话而惊呆了。 是的,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江湖魔头,竟是太子…… 哦哦,不对,先帝并没有立下太子,只是传位于当今皇上后,便撒手人寰了。那异族女子和她生下的孩儿,不是被先德妃杀死了吗? 这……这是什么回事儿? 二王爷万万没想到,他起了个好头,却得到这样一个烂尾!难道说,他所有的努力,都要为他人做嫁衣吗? 不!绝对不行! 正文 第九百一十六章:恭迎太子 若说刚才那会儿二王爷恨战苍穹的背信弃义,这会儿可就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了! 他直接扬声呵斥道:“大胆!你恶贯满盈,嗜血无情,乃江湖魔教,人人得而诛之!竟然在这里攀附皇亲,罪无可恕!来人,给我射杀了这贼子!” 二王爷一声令下,那些受伤的残兵败将不得不爬起来,再次扑向战苍穹。 战苍穹突然出手,直接将那围攻的几人拍飞,纷纷撞到盘龙柱上,脊椎断裂而亡。 二王爷大吃一惊,道:“你的武功什么时候恢复了?” 战苍穹笑道:“想恢复的时候,自然会恢复。” 九根盘龙柱,其中一根的顶端龙头上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她白衣飘飘,脚儿在空中荡来荡去,颇有点儿童趣在里面。此人,正是梳洗打扮过的唐佳人。她云发轻挽起一半成髻,虽无任何装饰,却简单不失调皮。 唐佳人的旁边,则是站着一身黑袍的唐不休。此刻,他刮干净了脸上的胡须,梳理妥当了头上的乱发,整个人如同一把绝世宝剑,沉稳、内敛,大气,不露锋芒,却又不容小觑。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勾了勾食指。 唐不休低下头,弯下腰,凑到唐佳人的脸边,就是眉目含情地一笑,那特殊属于一代宗师的风范,瞬间化为绕指柔。 唐佳人对唐不休耳语道:“我觉得一撮白毛骂人的样子,太没有新意,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这一次,难得有些变化,却把用在你身上的话转到了战苍穹的身上。” 唐不休点头称是,道:“他那脑袋,也就适合当个阶下囚了。” 唐佳人一点头,又道:“休休,你能打过那个灰蒙蒙的东西吗?他都盯着咱俩看好久了。” 唐不休顺着唐佳人的眼神看去,但见不远处的一颗龙头上,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长相普通,穿着灰色长褂,丢哪里都不起眼。但是,此人恰恰就是二王爷的供奉,负责保护他的生命。 唐不休回道:“打不打得过,一定是要打的。不过……看他那意思,好像不危及一撮白毛的性命,就不会动手一样。” 唐佳人冲着灰衣人扬了扬下巴,用唇形问:“真的吗?” 灰衣人面无表情,对唐佳人的问题置若罔闻,实则心里已经起了波澜。他一直尾随着二王爷,此生都要护他性命无忧。本以为十拿九稳,可今日这形势看来,也许自己要命丧此处。他在进入大殿时,竟发现有两个人已经藏身在大殿之上。他知韵笔是唐佳人,却没想到,此女看似毫无武功根基,竟能藏匿气息至此,着实了得。再者,唐不休此人深不可测,若动起手来,他胜算不大。已经很久了,他如同一个影子,毫无存在感。可今天,他既有找到对手的兴奋感,又隐隐有一种担忧,觉得自己会为此付出生命。 唐佳人用怜悯的目光扫了灰衣人一眼,对唐不休耳语道:“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可能是哑巴,或者聋子。” 灰衣人的眼皮抽了一下,微不可查。 唐佳人继续道:“咱俩今天好不容易弄出两身像样的衣服,打脏了,怪可惜的。你瞧,他那身灰衣服,都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唐不休认真地扫了灰衣人一眼,点了点头。 灰衣人的另一只眼皮快速地抖了一下,显然已经没那么淡定了。 地上,战苍穹已经开始逼着当今皇上写罪己诏了。 这罪己诏若是写下去,岂不是就是承认了皇上谋权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吗? 皇上没有说话,端木焱却开口道:“不要太过分!” 战苍穹扑哧一声笑了,道:“过分?论起过分,谁能比得过当今圣上?毒杀亲哥,夺取皇位!为了手掌乾坤,对我和母妃下毒手!若说德妃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那么……他就是握刀子的手!” 战苍穹的声音掷地有声,惊得多少人不敢呼吸,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是什么?这就是皇家的辛秘!知道这种消息,绝对是当时爽,过后后悔不已,却必然要为其付出砍头灭口的代价。 端木焱不知道这件事的真伪,也不好说战苍穹是不是混说。只能道:“此事关系重大,不是你说怎样便是怎样。” 战苍穹狂傲地一笑,道:“今天还真是本宫说怎样就必须怎样。”抬手,指向皇位,眸光中燃烧起疯狂之色,“那个位置,本宫就要坐一坐!挡本宫者,死!”言罢,竟是一甩袖子,向台阶上走去。 二王爷早就为那个位置疯了,眼瞧着唾手可得,却被突然跑出来的战苍穹捷足,谁能淡定得了? 二王爷攥紧大刀,直接冲了上去。 二王爷平时韬光养晦,很少舞刀弄棒,这一动手,旁人才惊觉,他的武功也不弱。然而,他又怎么会是战苍穹的对手? 五个回合过后,二王爷被一脚踢到台阶之下,样子极其狼狈。 战苍穹站在高处,垂眸看着皇上,道:“偷抢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还的。”张开双臂,狂傲一笑,“都杀了。一个不留!” 如此行事,既暴戾残忍又雷厉风行,倒也有六分一国之君的强硬做派。 地上眼瞧着就要血流一片,皇上突然开口道:“且慢。” 战苍穹挑眉,笑道:“怎么?想写罪己诏了?你若认罪,本宫保证,不杀端木焱。”看向二王爷,“这儿子你就当没生吧。” 如此轻佻,恨得二王爷咬牙切齿,却又无力改变。 皇上道:“朕与先帝之事,与你们想的并不一样。朕与他,到底谁欠了谁,唯有朕与他心知肚明,无需与尔等多言。战苍穹,你若说自己是先帝的儿子,且拿出证据。” 战苍穹眯眼看了看天,道:“早朝了。”勾唇一笑,“很好,既然皇上想要知道,你们便进来讲给他听听吧。” 随着战苍穹的话音落下,拥护他登基的老臣们,一行十二人,纷纷登上大殿,齐声道:“恭迎太子回宫。” 谁家太子?当今皇上刚死了太子,此太子自然是先帝的。文人们打算得明白,这是要逼当今皇上认下战苍穹,将皇位传給他,回归正统。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七章:反了反了都反了 这一回,皇上和二王爷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武林邪教能打入皇城,感情儿是有内应! 这就什么事儿啊?! 自家儿子反了也就反了,别人家的儿子却来一招黄雀在后,着实羞涩了当今皇上和他那用心经营的儿子们呐! 更过分的是,战苍穹竟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看那架势俨然一副“老子就应该坐这里”的样子,着实令皇上和一干人等拉长了脸。 老臣们也觉得不妥,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唯有沉住气,逼皇上下旨册封战苍穹为太子,或者直接让位给他,这才是上上策。 黄如意见战苍穹上去了,觉得自己也应当扮演好大内总管的绝色,于是屁颠颠地跑到战苍穹的身后侧,顶着一张面白无须的脸,盛气凌人地俯瞰着众人。别说,那架势还真有几分公公的架势。 唐佳人对唐不休耳语道:“你瞧人家战苍穹,夺位之前就准备得足够充分,一早儿就把黄如意給切成了太监。这一坐上至尊之位,连公公都不用现找,多好。” 唐不休深以为然。 老臣们,素来以齐大人为首,这会儿也齐齐看向他,等他说话。 齐大人直接开口道:“皇上,老臣等人可以担保,战宫主确实是先帝之子。若皇上不信,可以验看一下。战宫主的身上有一块胎记,正是先帝的异族宠妃所生。先帝爱之深切,曾金口玉言要册封其为太子。后来出了变故,已故德妃作乱,看似逼死了异族宠妃和太子,实则二人得贵人相助,逃出升天。。” 此话一出,所有人对于那段过往,又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且纷纷认为,齐大人说得并不详尽。当时那种情况,能从德妃和当今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绝对是拥有大能耐的人。这人到底是谁,为何帮助异族宠妃和太子,绝对是个谜。 且,齐大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没人能分辨得出。到底是德妃要杀异族宠妃和太子,还是当今皇上要杀,谁又能说得清呢? 皇上的目光从齐大人的脸上划过,最终落在了战苍穹的脸上。是的,他还记得,那个孩子的屁股上有朵六瓣花。一位高人曾说过,那孩子上辈子欠了许多桃花债,这辈子注定要还上一还。 战苍穹被皇上那种饱含深意的目光盯得格外不舒服。毕竟,他那胎记不能直接展示出来,让大家仔细观摩。 皇上收回目光,道:“你下来吧,那个位置,暂时坐不得。” 战苍穹怎么会听他的话?他混迹武林多年,早就生出了一身桀骜不驯的逆骨。这位置正坐得舒服,俯瞰众人的感觉也好到令人想飞。下去?做梦吧! 战苍穹直接翘起二郎腿,道:“本宫坐得正舒服……” 话还没说完,二王爷突然扬起手,将藏在袖口的毒箭对准他,毫不犹豫的射出,直奔他的胸口。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了。 战苍穹察觉到了异样,有心想躲,却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又消失了! 为何? 为何会这样? 若战苍穹仔细回想,实则不难发现端倪。公羊刁刁是个小结巴,可有一段时间,他每次靠近唐佳人时,就会变得语言流畅。而今,只要他抬起头,就会发现,唐佳人就坐在他右手边不远处的盘龙柱上。 人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倒好,一旦靠近唐佳人,偶尔就会间歇性失去内力。这倒霉的内力,竟也有怕的人?! 许是战苍穹刚才表现得太过强大,这会儿倒也没人太担心他会被射中。然,所谓的出乎意料,都是这么发生的。 那毒箭眼瞧着就到了战苍穹的胸前,黄如意终是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一个翻身挡在了战苍穹的面前。他试图伸手去抓那根短小的毒箭,却抓了个空。 一指长的毒箭直接射进了他的胸口。他的手,还保持着抓毒箭的样子。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唐佳人瞬间一惊,就要往下跳。 唐不休拉住唐佳人,示意她稍等片刻。 战苍穹一把抱住黄如意,惊道:“黄如意?!” 黄如意一张嘴,吐出一口黑血,冲着战苍穹努力笑了笑,道:“不后悔。”言罢,竟直接闭上了眼睛。 战苍穹暴怒! 他刚刚坐上龙椅宝座,这些兄弟还没跟着他享尽荣华富贵,怎就……这么死了? 他素来不得意黄如意,却也赞赏他的武功和能力。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就死在了他的身前,让他如何能接受?! 战苍穹放下黄如意,直接冲下阶梯,直奔二王爷而去。 这一刻,他的功力竟神奇的恢复了。 方黑子与黄如意的关系最好,这会儿也不管不顾地冲上台阶,与战苍穹交叉而过。他抱起黄如意,撕心裂肺地吼着他的名字。 战苍穹直接袭向二王爷的咽喉,一把将其捏住,就要下死手。 供奉灰衣人如同一片影子,悄然无声地落在战苍穹和二王爷之间,用略长的手指,切向战苍穹的手腕。 他的手指尚未触碰到战苍穹的手腕,战苍穹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手骨发出的震裂感。他急忙收手,挽救了自己的手骨。同时出脚,踹向灰衣供奉的下盘。 灰衣供奉一手搭在二王爷的肩膀上,双脚后扬,整个人的身体飞起,如同一只海燕,展翅于空中。 战苍穹再次去抓二王爷的胸口,被灰衣供奉用拳头挡下。 二人快速过了六七招,灰衣供奉显然技高一筹,直接一掌拍在战苍穹的胸口,将其逼退。 战苍穹不甘示弱,继续再战,步步杀招。 灰衣供奉的招式也越发凌厉起来,将战苍穹打倒在地。 齐大人喝道:“住手!太子乃一国之储君,岂容尔等作践!” 王蓝海见此,偷偷拔出匕首,直接袭向二王爷的后腰。 灰衣供奉一转身,五指成爪,抓向王蓝海的脖子。 战苍穹一跃而起,再次袭向二王爷。看那打法,竟是不取其性命不罢休。 灰衣供奉一把扯过二王爷,避开二人的袭击。 门外,一群死士悄然进了大殿,袭向了战魔宫的人。 正文 第九百一十八章:灰衣供奉对休休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所谓狡兔三窟,二王爷经营多年,怎么会把所有筹码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群死士,便是他的又一招棋。 这些人就像阿潘,却不如阿潘。阿潘已经被权叔做成了药人,完全的不知疼痛,却又有着个人情感。这些死士,既不知道痛,还没有了个人情感。对他们而言,听命行事便是唯一。 麻木的、怅然的、没有人性的死士们蜂拥而至,俨然一群利齿怪兽,即便被捅伤,也毫不躲闪,回手便是一刀,又准又狠。 皇上和大臣们都被这些人吓到了,立刻聚集一处,寻求保护。 眼下,谁还能保护他们?自然是战魔宫的人。可惜,战魔宫的人也自顾不暇。他们是有血有肉知道痛知道害怕的人,不是那些已经灭绝人性的死士。 战苍穹和端木焱见此,哪里还顾得上其它,立刻回到战场,打得血肉横飞。 二王爷再次寻到机会,将毒箭射向战苍穹。那份不死不休的毒辣,令人心惊胆颤。 战苍穹正和灰衣供奉纠缠,没防着二王爷还有这一手。 灰衣供奉不胜其扰,下手没了轻重,直接打伤了战苍穹,给了二王爷可乘之机。 唐佳人关心黄如意,屁股已经坐不住了,当即喊道:“小心一撮白毛!” 她这一喊,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除了死士。 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又有几位战魔宫的人倒下了。 唐佳人捂住嘴,揉了一把脸,感觉自己好像是好心办错事了。幸好,战苍穹还算机敏,下意识的一躲,让那毒箭擦着脖子边飞射过去。毒箭不停,直接射入皇上头顶的金冠,发出咚地一声。 吓人!真是吓人! 皇上用手摸了摸头顶的毒箭,顿觉心惊胆颤。 大臣们齐齐喊道:“皇上小心!” 皇上立刻蹲下,试图避开什么,实则……大臣们喊那话的意思,却是让他小心毒箭上的毒。 尴尬了。 一撮白毛……哦,二王爷真是恨毒了唐佳人,她不但骗他、戏耍他,还侮辱他!一撮白毛?他有撮白毛怎么了?关她何事!这会儿见到她就坐在盘龙柱上看热闹,都恨不得砸碎柱子,让她跌死!可惜,有唐不休,蘑菇跌不死。 唐不休揽着唐佳人的腰肢,从高处轻轻落下。 一黑一白,男子风度翩翩、风神俊秀、矫若游龙,女子倾国倾城、妩媚多姿、玲珑剔透,二人一出现,好似神仙眷侣,令整个充满血腥的大殿都变得蓬荜生辉起来。 战苍穹和端木焱一见唐佳人自然欣喜万分,似乎想要异口同声地叫她的名字,却因有所顾忌,又都闭嘴不语,只是脸上的喜悦之情,却是实打实的。 战苍穹和端木焱都想奔向唐佳人,奈何分不开身。 幸好,灰衣供奉见到唐不休,便停下了对战苍穹穷追猛打的手。 战苍穹得以喘息,与刚刚脱身的端木焱一同奔向了唐佳人。那份热乎劲儿,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结果,唐佳人只是一转身,奔向了黄如意。 热情似火的端木焱和战苍穹顿觉心里凉飕飕的,唯有继续和死士们一战到底。 众人纷纷猜测:这里面的故事,貌似很深很复杂呐。 唐不休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怀抱,摇头一笑,挑眉看向灰衣供奉,看似带着戏谑之色,实则却是轻视生命的一种透骨寒意。在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下,仍旧能面带笑意的人,不是在伪装,就是最后的赢家。可惜,唐不休哪种都不靠近。他只是……不在乎。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不在乎谁被自己杀死。他唯一的死穴,就是蘑菇。而他这一生,都会拼尽全力护住自己的死穴,不许任何人窥探。 这时,一名死士打到唐不休附近,回手就要砍唐不休。 唐不休突然伸出手,捏上那死士的下巴,看似轻佻的一笑,突然用力,以令人无法设防的速度,向旁边一扭。 只听喀嚓一声,那死士的头就被扭断了,人应声倒地。至于他举起的大刀,还没来得及砍下。 如此速度和实力,实在惊人。 又有一名死士袭向唐不休,却被他直接用手砍断了长刀,以一招海底捞月,用食指夹起断裂的刀尖,轻轻一划,便划开那名死士的咽喉。 死士的血大量喷薄而出。 唐不休忙向前蹿了两步,然后摸了摸身上,见没被喷到血,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绝世高手,竟害怕脏了衣服,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 实则,唐不休想的是:好不容易弄出两套像样的衣物,算不得拉风,也不能脏兮兮的。尤其是,若将血蹭到蘑菇身上,就实在恼人了。 二王爷见唐不休这般做派,着实认为这战打得有些憋屈。 灰衣供奉却不敢小觑了唐不休,绷紧身体,越发谨慎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唐不休要动手时,他突然打了一个哈欠。 灰衣供奉一动,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动,这一动就显得小题大做,尴尬了几分。 唐不休道:“来吧,开打,本尊活动一下筋骨,等会儿好好儿睡一觉。” 这话说得,实在是瞧不起人呐。 灰衣供奉直接出手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勾了勾唇,与其打在一起。 高手过招,不懂的人看个热闹,恨不得拍巴掌叫好;懂行的人看出了门道,惊叹不已。 唐不休与灰衣供奉快速过了三招后,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样子。灰衣供奉更是严阵以待,不敢有半点差池。 紧张的气氛中,二人从地上打到盘龙柱上,又从盘龙柱上……哦,不,是唐不休一脚将灰衣供奉从盘龙柱上踹到了地上。 灰衣供奉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再次站起身,眸光沉沉地望着唐不休,第一次开口说话,道:“唐门主,名不虚传。” 唐不休轻轻垂眸看着灰衣供奉,道:“名不虚传的从来不是唐门主。”而是闻人无声。 灰衣供奉用别扭的声音怪笑两声,突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唐不休。 唐不休闪躲开来。 灰衣供奉一爪子抓到盘龙柱的龙头上,竟将整颗头震碎,纷纷掉落到地上。 地上的人快速闪躲开来。 正文 第九百一十九章:老娘没死过! 灰衣供奉一击不中,又追到地上继续和唐不休武斗。 两个人打得天翻地覆,快得时候都化成了虚影,令人眼花缭乱。 皇上对端木焱道:“此人是谁?” 端木焱眯起随着太阳升起越发看不清楚的眼睛,正考虑要怎么回答,就听有人开口回道:“那就是闻人无声,鼎鼎有名的大魔头!”说话声中,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端木焱看过去,见回答这话的人好似一位小太监。他记得,大殿里伺候的太监都死了,那这位是……? 端木焱靠了过去,但见那小太监正左手本右手笔的在记录着什么,抻长了脖子一看,在本子上看见一句话:闻人无声大战灰衣人,打得他满地找牙,却找不到牙。 端木焱的嘴角一抖,小声道:“孟天青?” 孟天青压根就不搭理端木焱。 端木焱知道,眼前人一定就是孟天青。既然孟天青在,那么孟水蓝一准儿在。 他举目眺望,却没看出来谁是孟水蓝,感觉画面又扭曲了起来。他干脆掏出绸带,系在眼睛上,挡住光亮,让自己好受点儿。心中暗道:百川阁能屹立百年不倒,看来不但善于打听消息,这伪装的功夫也实属一流。若非孟天青年纪尚小、不定性,他都不会晓得,这大殿之上竟有百川阁的人在打探第一手皇家辛秘。不,也许是见证了江山主人的更换。 这场战,本是他和一撮白毛的对决,结果……却演变成了战苍穹和一撮白毛的对决。赢的人,真能顺利登上那个位置吗?不见得。 因唐不休的加入,二王爷的黑衣死士折损不少。他一边和灰衣供奉周旋,一边捏死士的脑袋瓜。动作利索,毫不拖沓。由此可见,他的武功确实比灰衣供奉高出一筹。 此时,唐佳人正抱着黄如意,拍他的脸,满心犹豫到底要不要救他。若救,众目睽睽之下,她的秘密就再也不是秘密。若不救,黄如意眼瞧着就要去烦阎王爷了。那就……救吧。咋救?不给血,给点儿口水总成吧。她是行走的人生姑娘,就算是尿,也应该有着不容小觑的作用。哎……为难死人参姑娘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唐佳人自己先决定信一回。 于是,她捏开了黄如意的嘴,哭嚎着喊道:“黄如意……呸呸……你醒醒!呸呸呸……你醒醒!” 方黑子彻底看傻了。这是什么意思呢?为啥往人口中吐口水啊?现在流行这么哭丧啊?他咋不知道咧?还有……黄堂主怎么和唐不休在一起呢?黄堂主好像唐佳人咧……咧咧咧…… 幸好,有黑衣死士杀过来,成功将陷入头脑谜团中的方黑子解救出来。他抡起菜刀,就砍了过去。 唐不休这边,又犯困了。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于是决定速战速决。他牟劲儿打向灰衣供奉的脖子,灰衣供奉却是借力飞向唐佳人,五指成爪,抓向了唐佳人的脖子。 他已经伤痕累累,想要赢,必然要伤到唐不休的死穴! 如此狡诈歹毒,竟与二王爷有得一拼。 唐不休察觉到不对劲儿,立刻飞身去救唐佳人,但却被死士缠住了。唐不休直接从一名死士的手中抽出一把大刀,如同切西瓜似的冲了出去。 唐佳人正在那呸呸吐得起劲,忽觉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扑了过来,忙抱着黄如意转身望去,一见是灰衣供奉,便开口问道:“啥事儿?” 灰衣供奉伸出的鹰爪手就是一顿,差点儿没将一口真气弄岔气儿了。他再次发力,袭向了唐佳人。 唐佳人抱着黄如意向后躲去,倒也还算义气,可这时候她若自己逃命,对黄如意而言,也许更好。 灰衣供奉一爪子抓在了黄如意的胸口,活生生扯下来一块布料,露出了他的一只胸。 黄如意被打得一口黑血喷出,竟醒了过来,垂眸一看自己的胸,立刻抬腿去踹灰衣供奉,口中还骂道:“你个王八羔子,敢趁老娘昏迷摸-奶-子!” 黄如意这一开口,着实惊呆许多人。黄如意还不晓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竟是直接站起身,冲着灰衣供奉就冲了过去,那叫一个抓挠啃咬,愣是将女人那一套打架方式用得淋漓尽致,令灰衣供奉都不知道要如何回手。 灰衣供奉被扯乱了衣服,怒了,对着黄如意下了杀手。 唐佳人晓得黄如意不是灰衣供奉的对手,当即呵斥道:“住手!你还要不要脸?!人家大病初愈,你就又要把人弄死,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的行为!休休,揍他!” 唐不休已经杀到近前,一把大刀挥出,竟是将灰衣供奉从中一分为二。 灰衣供奉惊悚的表情成为定格的画面,左一半,右一半。 黄如意瞬间转身,用后背挡在唐佳人的面前,被溅上几滴鲜血,嫌恶的直咧嘴。 唐佳人赞道:“黄堂主,你这恢复能力真强。” 黄如意感觉恶心,一扭身,捂住嘴呕了起来。 唐佳人问:“怎么了?” 黄如意瞥了唐佳人一眼,道:“没事儿……你怎么来了?知道我们攻打皇城?宫主说了,让你当皇后娘娘呢。”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 唐不休的声音传来,道:“那就转告你们宫主,准备好陵寝,明年的今天,我们来祭拜故人。” 黄如意扭头看向唐不休,又看向唐佳人,脸上并未露出太惊讶的表情,只是恶狠狠地蹬了唐佳人一眼,道:“最恼你,什么都瞒着我!” 这撒娇撒得唐佳人措不及防。 黄如意又干呕了两声,道:“别跟他,跟我们宫主一起,当娘娘。你还能天天看见我。” 唐佳人干巴巴地道:“你一定是有孕在身,脑袋不大灵光了。” 黄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怀孕和脑袋不灵光有什么关系?哎呦……完了,人家又恶心上了……”一转声,吐出一口已经红了些许的鲜血,悉数喷在龙椅上。 看得诸位大臣眉毛直抖,看得皇上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黄如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嗯,好受多了。” 方黑子扯着嗓子喊道:“黄如意,你活了?!” 黄如意回喊道:“老娘就没死过!” 正文 第九百二十章:月白竟是底牌 黄如意的怒吼震得人耳膜直响,但方黑子的话却更令人往心里去。 诡异的寂静中,四队兵马冲进大殿,将所有人都包围起来。 四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齐齐来到皇上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臣有罪。” 皇上道:“都起来吧。能赶来,便是好的。”转头,竟是向门口望去。 四位大将军站起身,守在皇上身边,手攥在刀把上,冷眼看向众人,大有谁敢动一下就斩杀当场的架势。 大家都十分好奇,这个时候谁会来?看老皇帝的样子,明显是在等一个他十分看重的人。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身白衣的秋月白竟走进了大殿。 好吧,这一晚上所发生的事,实在太令人震惊,也不差这一件了。可是……可是这一件着实令人惊得差点儿掉下下巴。 秋月白竟然就是皇上最后的底牌?! 这……这闹的是哪样啊?! 唐佳人在见到秋月白的一瞬间,立刻就像见不得光的鬼,嗖地一声躲在了唐不休的身后,那动作快得令人咂舌。 此时,好好儿的大殿毁了,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不清的尸体,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着鼻息,令人作呕。 秋月白进入大殿,面色从容淡定,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就好似一块冰折射出干净的微光,令人冷静下来,无视那些血腥。 秋月白一进大殿,眸光随意一瞥,便看见了唐不休,以及……唐不休身后露出的一条白色裙摆。 他的眸子沉了沉,可看起来并不明显。看似淡然的转开目光,来到皇上面前,弯腰抱拳道:“皇上可安好?” 皇上笑道:“平身,朕安好。” 见皇上竟不用下跪?!这是何等殊荣?秋月白到底是什么身份? 每个人心中都产生了三连问,甚至是四连问、五连问。 秋月白安静的站在皇上身边,眸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唐不休的身上,变得锋利起来。 唐不休挑眉一笑,样子轻佻,眸光却带刺。 黄如意再见秋月白,指着他狠声吼道:“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秋月白不答,完全无视黄如意。 黄如意就要冲过去打人。 唐佳人知道黄如意这样会闯祸,尤其是,皇上手握兵权,秋月白那人又什么时候吃过亏?当即伸出一只小手,扯住了黄如意的袖子。 黄如意见唐佳人冲自己使眼色,气恼得一跺脚,却也没再去找秋月白晦气。 唐佳人贴着唐不休的后背,背对着秋月白,却觉得自己手腕上一阵冰凉刺骨,就像被冰块扎了一下似的。她立刻缩回手,用另一手揉了揉手腕,心虚得缩了下脖子。 唐不休将手伸到背后,攥住唐佳人的手腕。 唐佳人感觉好点儿了,转而却又心惊胆颤起来。只因,唐不休在扯她出去。 唐佳人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可惜没用。 这一次,唐不休没有惯着她,用温柔混合了执着,愣是将她慢慢扯了出去。 唐佳人一狠心,暗道:死就死吧! 这时,耳边传来战苍穹的声音,嘲讽道:“想不到,秋城主成了朝廷的狗腿子。” 秋月白道:“看来秋某是抢了战宫主的活计。”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眼睛却没敢看向秋月白,而是直视大殿上方,大有英雄赴死的意思。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扑哧一笑,道:“蘑菇这表情很少见。” 唐佳人道:“别笑,我难得如此正经。” 秋月白和战苍穹顾不得斗嘴,一同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挺直背脊,捏了捏唐不休的手。 唐不休对她耳语道:“要不要弄死一撮白毛?” 唐佳人凑到唐不休的耳边,回道:“等他被囚禁时,再弄死他。”说着话,还瞥了二王爷一眼,留下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二王爷迎向唐佳人,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唐佳人暗道不好,这狗东西又有后招。她想让休休弄死一撮白毛,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更不想让休休和她成为整个朝廷追捕的目标,唯有暂时忍了。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道:“休休,我们走。”弄死一撮白毛的灰衣供奉,已经是大功一件,其它事儿咱不参与。 二王爷却道:“想走?你以为父皇会放你们离开?唐佳人,你的口水都能帮黄如意起死回生,父皇若吃了你的血肉,岂不是能返老还童?” 端木焱怒道:“端木淳,你休要信口胡说!” 战苍穹抹了把脸上的血,冲着二王爷呲牙道:“别人是狗急跳墙,端木淳你这是急了心满嘴喷粪吧?” 孟天青扮成的小太监,一边嘀咕着一边刷刷写下:端木淳满嘴喷粪,众人厌恶之。 二王爷看向皇上,认真道:“父皇,儿臣不孝,可如今已经落得这番境地,绝不会欺瞒父皇。父皇若是派人到江湖中打探一二,便知唐佳人曾服用过摩莲圣果,且已经与之融合。” 皇上看向唐佳人,认真打量了两眼,却因离得远,看不太清楚。皇上道:“唐姑娘近前说话,让朕看看。” 端木焱急道:“父皇!” 皇上一抬手,示意端木焱别说话。 战苍穹微微皱眉,手中悄然多出三把飞刀。 黄如意要开口说话,却被战苍穹一个眼神制止,示意他悄然准备,若皇帝老儿非要唐佳人的血肉,就杀了丫的! 唐佳人略一犹豫,松开了唐不休的手,向着皇上走去。 唐不休迈步跟上,做她结实有力的后盾。 黑脸大将军喝道:“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否则……杀无赦!” 唐不休丢出一个轻蔑的眼神。 皇上道:“这二人平乱有功,且一起上前来吧。” 四位大将军齐齐打量了唐佳人和唐不休一眼,心中皆暗道:此等风姿的人物,当属世外仙人才是,怎会与朝廷有瓜葛? 唐佳人不敢斜视,生怕与秋月白的目光相撞。 可为了突破这种紧张到同时迈左腿扔左胳膊的窘境,唐佳人鼓起勇气,瞪向秋月白。 秋月白淡淡地道:“唐姑娘如此瞪秋某,可是秋某食言而肥了?” 唐佳人一哽:“……”貌似食言而肥的是她吧?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一章:你见不到他了 唐佳人被秋月白怼得心情有些复杂了。 唐不休一伸手,吓得众人立刻警觉起来。结果,他只是用手臂圈住唐佳人的脖子,让她的后背靠在自己的胸前,他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自然而亲近地道:“真不巧。看来秋城主的约定,迟了。” 唐佳人转开目光,不敢看秋月白。 秋月白直视唐不休,道:“对于不信守承诺的人而言,永远没有迟到,只有时机。” 唐佳人感觉胸口莫名中了一箭,挺……疼啊。感觉唐不休还要说话,她怕二人斗来斗去,最后会演变成大打出手,当即看向皇上,眉眼弯弯地一笑,抱拳道:“皇上好。”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令皇上有些不适应,愣了愣。 一位大将军如实地提醒道:“见到皇上,需跪下施礼。” 唐佳人指了指地上:“都是血,怎么跪?”看向皇上,“皇上要是计较,等寻个干净地方,我给你补上,再磕个头,都成。” 如此自然随性又天真浪漫,皇上瞧着倒也顺眼,慈祥地笑了笑,道:“既是武林中人,想必也不懂得宫中规矩,就免了吧。” 唐佳人送上一记甜枣,道:“嗯嗯,皇上是好人。” 战苍穹嗤笑一声,觉得唐佳人太没看人的眼光。皇上若是好人,他就是正道代表人物了。 皇上一直被歌功颂德,突然有人夸他是好人,他既想自嘲地一笑,又觉得这种夸奖挺令人舒服的。最终,他只是笑了笑,道:“走吧,咱们去后花园转转。” 唐佳人也觉得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得打扫一番了,于是点头应下。 皇上看向大臣们,道:“你们的心思朕知道了。” 噗通噗通……大臣们悉数跪下,一脸惶恐的样子。 齐大人道:“臣等惶恐。”微微一顿,“不过,皇上,既然先皇的太子在世,还请皇上斟酌,不能让先皇的太子混迹江湖,必须认祖归宗!” 其他人附议,口口声声地道:“请皇上让太子认祖归宗。” 皇上看向战苍穹,眸光沉沉。 战苍穹桀骜地回望皇上,眸光极具侵略性。 唐佳人看似小声地问唐不休:“休休,他们这算不算深情凝视?” 唐不休回道:“蘑菇说得极是。” 皇上:“……” 战苍穹:“……”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凶巴巴地瞪了一眼,与她尽量保持距离。 皇上以手成拳,凑到唇边咳了一下,掩盖不自然,而后道:“待朕辩明真身后,自会给他一个安排。”看向唐佳人,“走吧。” 唐佳人拉着唐不休的手,向外走去。 秋月白不用人叫,自己跟了上去。 战苍穹觉得,大家都挺熟,跟去也无妨。若较真儿地说,他还从一撮白毛那里救了老皇上一命。 黄如意见战苍穹跟着,也跟了上去。 小太监自然跟着。 大臣们没有得到答案,必须跟着。 肖劲受伤严重,但见大家都跟着,便主动搀扶起端木焱,也跟在了皇上的身后。 皇上一走,身后呼啦啦地跟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人。 二王爷冷眼看着,并不言语。 皇上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二王爷,对将军们吩咐道:“关起来。” 唐佳人对唐不休道:“休休,你说皇上会斩了二王爷吗?” 唐不休回道:“若我有这样一个儿子,定每天吊打一百八十遍!哪天死了哪天算?” 唐佳人拍了拍胸口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然我还得替你担心,哪天被他毒死。” 皇上的嘴角抽了抽,道:“贬为庶民!” 唐佳人问道:“庶民是啥意思?” 唐不休回道:“你我皆是庶民。” 唐佳人咂舌道:“弄死了太子,弄瞎了六王爷,差点儿逼得皇上丢掉皇位,就是这结果?休休,我觉得我们可以大干一场了!” 皇上的眉角跳了跳,在万众瞩目中,终是道:“他之罪,罪在社稷、罪在千古!待审讯后再做定夺。” 二王爷发出一声嗤笑。 没等唐佳人开口,战苍穹道:“他不服。我们江湖中人,素来以武服人。若是本宫,定打到他不敢这么笑。”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估计皇上也是这么想的。” 皇上暗道:朕已经没有想法了。 唐佳人送给二王爷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就要往外走。 二王爷道:“唐佳人……” 唐佳人脚步不停。 二王爷继续道:“本王曾给了他一瓶七夏醉,不知道他喂你喝下没有?” 唐佳人知道,二王爷口中的他是谁,却没准备为此停下。 二王爷道:“那七夏醉饮下后,七日必死。与其合欢之人,也只能活七天。此药歹毒,却必须盛夏喝下。本王准备将你送给太子,你却被人救跑了。不过,既然是你,喝下也无妨。” 唐佳人的脑海里突然划过很多有关羽千琼的画面,绝美的如同来自地狱的曼珠沙华。 二王爷勾了勾唇角,道:“原本本王有许多想不明的事,如今却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还记得,他曾处处避开本王,前几日却想爬上本王的床。呵……牡丹花下死,真能风流?”眸光晦暗难懂,却又跳跃出诡异的两簇火,幽幽道,“唐佳人,你明白了吗?” 唐佳人的手指颤了颤,想起那个单薄的仿佛随时能掐断的身影,不敢置信,他竟然喝下了七夏醉,可现实却又摆在面前不容她找任何借口否认。 为何? 为何不想活了? 不不不,他并非不想活了,他是想弄死二王爷。 为何? 要与一撮白毛同归于尽? 唐佳人不知道羽千琼是什么时候喝下的七日醉,心中却因这个消息而忐忑不安。不不,不是忐忑不安,而是提溜起一把刀,对着心脏的位置,担心它随时会掉下来,将心直接切成两半。 所幸,她善于伪装。她伪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道:“是吗?这样更好,你少了一条左膀右臂,缺了攥刀子的手。” 二王爷哈哈哈大笑,道:“唐佳人,你说,他听了你这话,会不会死得万分痛苦啊?” 唐佳人勾唇一笑,若有毒的罂粟花摇曳生姿,道:“为了一段师徒情分,我等会儿去看看他,让他死得安详一点儿。” 二王爷幽幽道:“你怕是见不到他了……” 正文 第九百二十二章:无耻求赐婚 有一种距离,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因系着相思,所以不觉得是问题。可若彼此只有一步之遥,却隔着生死,那所谓的相思都只能变成痛苦,化为回忆,煎熬成残忍的对比。 唐佳人不知道二王爷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找不到羽千琼,还是说他已经死了。 她很想很想很想扯过他,仔细问问,可是不能。 她若表现出对羽千琼格外的关心,很有可能成为一撮白毛手中的利刃。他若以此为威胁,她岂不是要受制于人?不,这种事情不可以发生。 她不在乎羽千琼,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对于这样的人,她可以不报复,但必须敬而远之。是了是了,就是这样。笑一笑,走开就好。 可是……心中那怒火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唐佳人以为自己要走开的同时,所有人都眼瞧着她风一般地冲到二王爷的身边,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唐佳人这一出手,用上了真力气,愣是打得二王爷发鬓松开、鼻青脸肿、唇角破裂、脚骨骨折,甚至直接打落了他的两颗门牙! 如此彪悍,前所未见。 唐佳人怒道:“你就那么狠心!你每天折磨他!打他!欺负他!你个王八羔子!打死你!” 唐佳人那不算大的拳头挥起来,看似花拳绣腿,没什么杀伤力,实则狠着呢。她打得二王爷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发出痛苦的闷哼。想闪躲,那是不可能躲得开的。 二王爷的残余人马看着有些不得劲儿,刚准备动手救人,就被将军们带来的人手给打倒了,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如今,二王爷只剩下一个人了。 皇上看得既解恨又……隐隐有些心疼。毕竟,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轻咳一声,道:“住手。” 唐佳人不听,跳起来继续踢打。 二王爷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他今天必死无疑。想救他,把本王带出宫去。 皇上拔高声音,喊道:“住手!” 四位将军不能继续装聋作哑,齐声喝道:“皇上有令,住手!” 唐佳人压根就不听,又恨恨地踹了两脚。 四位将军无法,二人出列,去拦唐佳人。 唐不休的身形一闪,直接拦在二人面前,笑而不语。 二位将军纷纷在心里暗道:好快的速度! 唐佳人不想唐不休为自己惹麻烦,当即停了手,一把扯过二王爷的脖领子,问:“人呢?” 二王爷呵呵笑着,就是不语。 唐佳人道:“别笑了,嘴臭,牙花子上都是血。” 二王爷闭上嘴,沉了脸。 皇上皱眉,道:“不可放肆!” 唐佳人指着二王爷道:“皇上说你不可放肆,听见没?你弄死了太子,又要弄死皇上,本就罪无可恕,打你几下給皇上出出气,你就得乖乖谢恩!你现在是庶民,你我二人一样。我匡扶正义、除暴安良,揍你一顿,你理当感激我。你不感激我,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还揍你。遇见一次揍一次。遇不见,我就跟在你身边,看一眼,揍一遍!” 皇上:“……” 二王爷,哦,错了,是江湖人称一撮白毛的庶民端木淳,他怒火中烧,瞪着凶狠的眼睛,瞪着唐佳人,道:“你敢辱本王?!” 唐佳人诧异道:“皇上刚把你贬为庶民,你是聋了没听见还是装傻装糊涂?你厉害啊,都敢自封为王了?”扭头看向皇上,“皇上,你砍他头吧。他一个小小庶民都敢自称为王,不砍头,不服众。” 皇上的子嗣也不多,杀一个少一个,他是真伤心呐。为了留住端木淳的性命,他只得道:“他疯了。” 唐佳人缓缓眨了眨眼睛,道:“疯了就可以自称本王?哦……那我早就疯过了,以后我也自称为本王。” 皇上无语,暗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所幸,皇上见多识广,经历颇丰,遇见唐佳人这种人还能适当的应对。他吞下气,道:“你救驾有功,朕定是要论功行赏的。称王不符合规矩,就当个县……” 端木焱一听就知道,皇上要封县君,轻咳一声,耳语道:“太小了。” 皇上在心里骂了一句,面色不改,轻咳一声,继续道:“封你个郡主吧。” 战苍穹对唐佳人道:“若你救了先帝,先帝定封你为一个公主当当。” 皇上道:“封个公主也无不可……” 端木焱在心里骂了战苍穹一句棒槌,开口道:“公主乃义女,算得上是皇后的养女。”没说明的是,谁家儿子娶养女?那不是闹笑话呢吗? 战苍穹瞬间反应过味儿来,道:“当个郡主也不错。” 秋月白直接出列,单膝跪地,抱拳道:“月白救驾有功,求赏。” 皇上微微一愣,转而笑道:“什么赏?说来听听。” 秋月白道:“月白求娶郡主唐佳人。” 这速度、这手段、这无耻!常人拍马难追啊! 战苍穹第一个跳出来,怒道:“赏你颗头!你来时这边已经风平浪静,你救谁?!” 秋月白道:“若秋某没及时手持虎符招来四位将军,战宫主可不会老实的站在这个位置上。” 端木焱骂道:“大胆!无耻!” 小太监孟天青念叨着写下:秋城主求娶郡主,极其无耻! 大臣中有一人,脸上挂着胡子,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皮肤暗淡无光,眼神却是十分明亮。此人正好站在小太监的身边,见他胡乱写,便偷偷踢了他一脚。 小太监孟天青横了那位大臣一眼,没发作,继续写。 显然,那位大臣就是孟水蓝。 大家心思各异,主角却已经被惊到变了脸色。白了白,又红了红;红了红,又白了白。 唐不休问:“蘑菇,你这脸色变化得着实有些快。” 唐佳人摸了摸脸,道:“不怕的,我只是逗自己玩呢。” 皇上为难了。思忖道:“此事本是好事,朕却需要和佳人的爹娘商量一番,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朕也希望她嫁得好。” 唐不休道:“本尊不同意。” 皇上看向唐不休,一脸震惊。 唐不休眯眼一笑,也不解释。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三章:你知道不? 秋月白对皇上道:“月白谢皇上成全。” 皇上的目光从唐不休的脸上扯下来,摔在了秋月白的身上,问:“朕什么时候答应成全了?” 秋月白道:“皇上说,此事是好事,那便是同意給月白这个天大的赏赐。皇上还说,这是唐佳人的终身大事,皇上希望她嫁得好。月白自问一颗真心,不会纳妾,也绝无其他红粉知己,一心对她,不离不弃。如此夫君,定不辜负皇上的心意,让佳人喜嫁如意郎君。” 皇上:“……” 众人心中纷纷暗道:太不要脸了! 黄如意:“花堂主是我们宫主的!” 战苍穹:“此话有理!” 唐佳人望去。 战苍穹闭嘴不语。 秋月白继续道:“至于皇上所言,要和唐佳人的爹娘商量一番,此事怕是不容易。佳人是孤儿,从小被唐门主抚养长大,不知亲生父母是谁。”直视皇上的眼睛,“月白谢皇上赐婚。”言罢,直接磕头。 这这这……这是逼婚还是抢婚啊?节奏是不是太快了? 别说看热闹的人了,就连当事人唐佳人都是一脸懵逼啊。 秋月白从来不做无用之事,捅人就捅心,寻龙就掏龙蛋,这一出手,就要抱佳人归呀。 皇上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明明是安抚之意,结果被解释出来,完全就是同意了秋月白娶唐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皇上想了半天,终是挤出来一句:“此事,还要看郡主和唐门主的意思。” 秋月白站起身,看向唐佳人,道:“佳人曾身穿嫁衣嫁给月白。当时喜酒已经摆下,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皆已参加。唐门主也是到场祝贺过的。只是后来,佳人醉了,缺了三拜。”微微一笑,“皇上无须担心,月白不会强求,只是想为佳人披上凤冠霞帔,周全了三拜。” 皇上已经彻底无法反驳了。 唐不休却还是那句话道:“本尊不同意。” 秋月白道:“出尔反尔?” 唐不休笑道:“是啊。” 没有任何的否认,就那么明晃晃的应了。出尔反尔怎样?你能拿我怎样?论起不要脸,没有比较,就没有更强。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不休也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在心里嘀咕道:都看我看啥?我好看呀? 一扭身,抡起拳头就给了二王爷一拳。 二王爷被打倒在地,看样子简直就像弱不禁风。他的心里也是崩溃的,忍不住开口道:“你又打本王做什么?!” 唐佳人道:“你不做乱,就没这些事儿了!你就不能好好儿为人,做一个善良的、热情的、积极的,对国有帮助的人?!等我想起什么糟心事儿,还打你!”言罢,一转身,留給二王爷一个充满想象的背影。 皇上:“……” 秋月白道:“佳人……” 唐佳人一扭身,照着二王爷就是一脚,喝问道:“人呢?你说不说!” 二王爷怒道:“秋月白,你闭嘴!” 秋月白:“佳人,我有话和你说。” 唐佳人一拳挥过去,打在了二王爷的脸上。 二王爷怒道:“秋月白,你找死!” 秋月白:“佳人……” 皇上:“大家随朕出来。” 二王爷被带下去了,就连他自己都顿觉轻松不已。造反而已,大不了头点地,谁能想到,他堂堂王爷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子暴打,真是没有天理了!还有那秋月白,最是黑心肝! 唐佳人回头看向二王爷被带走的方向。 二王爷扭头回望,露出邪恶的笑。 唐佳人一扬手臂,二王爷立刻转回头,装孙子,不再挑衅。 唐不休攥着唐佳人的手,揉了揉,道:“你这脾气得改改。” 唐佳人乖乖地应道:“哦,晓得了,以后再打人,我寻棍子,免得手疼。” 唐不休感慨道:“忽然发现,为师能教你的东西不多了。”言罢,打了个哈欠。 唐佳人大言不惭地道:“等我学到新东西,教给你。” 唐不休用狭长的眼睛瞥了佳人一眼,道:“不如把你另一位师傅的手段拿出来,教教我?” 唐佳人的身体一僵,努力挤笑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秋月白神补刀道:“秋某听说,那位擅长的是媚术。”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又看向唐不休,最后直视前方,一脸正色地道:“我好人家的女儿,怎会学那种魅惑人的东西?” 唐不休问:“哪个人家?为师怎么不知道?” 唐佳人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就我这品貌,一准儿是好人家。” 唐不休将唐佳人揽在身边,笑而不语。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不休的手上,有种将其砍掉的冲动。 众人随着皇上出了大殿,门外百官已经等候多时,却因被兵将拦着,一直不能入内。 这些人见皇上出来的,立刻跪地拜倒一片,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激动,有人痛哭,还有人感谢神明…… 皇上简单安抚一下,便走人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天要变了。 众人进入后花园后,皇上让众人在外候着,独自带着唐佳人走进亭子里坐下。 见识过唐佳人的武力后,四大将军开始担心皇上的安危了。不过,皇命已下,没人敢靠近罢了。 亭子里,皇上坐下后,长舒一口气,对唐佳人道:“坐吧。” 唐佳人也不客气,乖乖地坐下。 皇上道:“朕年纪大了,许多人盯着朕的皇位,就好似饿狼盯肉。今天这一幕,早晚会发生。” 唐佳人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皇上,就像一个漂亮的摆件,却连一个表情都欠奉,更遑论说话了。 皇上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她这是为什么,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道:“你是怕朕要你血肉?所以不敢搭话?” 唐佳人回道:“是。” 皇上微微一愣,道:“你可知,这天下都是朕的天下,所有人都是朕的子民。朕哪怕要你头颅,你都不可以说不给。” 唐佳人盯着皇上的眼睛,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道:“你可知,在这个凉亭里的人,只要我想,我就能弄死他。他跑也无用,叫人也无用,我一出手,他就得死,想不死都不行。” 正文 第九百二十四章:要你血的条件 凉亭里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皇上和唐佳人互看彼此,如同两只狭路相逢的恶兽,在安静中暗自衡量着彼此的实力。 端木焱看不见,便低声问肖劲:“怎么样?” 肖劲回道:“二人在静坐、观望。” 战苍穹道:“皇帝老儿……” 端木焱道:“你应叫皇上,或者叔父。” 战苍穹嫌恶地勾了勾唇角,道:“杀人夺位的叔父,战某可不敢要。” 端木焱恼羞成怒,道:“你!” 战苍穹双手抱胸,双腿交叉,一只脚尖立起点地,斜倚在树上,道:“你说……你们兄弟几个,死的死,傻的傻,瞎的瞎,是不是报应?” 端木焱脸色一白,咬牙道:“战苍穹,不要太过分!事实到底怎样,没有人知道!” 战苍穹轻蔑地一笑,道:“呵……事实就是,我在江湖里打滚二十余年,有人在皇位上坐了二十余年。端木焱,你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真可笑。” 端木焱攥紧拳头,道:“战苍穹,你在城外寻到老子,根本就没安好心!说要帮老子进城,其实就是想要坐收渔人之利。” 战苍穹啧了一声,道:“就你那武力,没有本宫帮你,你现在还在城外躲一撮白毛的追杀呢。人,要知道感激。再者,你说老子要坐收渔人之利,没错。只可惜,你实力太弱,本宫最后还得自己出手。” 端木焱嗤笑道:“你出手好生厉害。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验明正身然后等待发落的结果?” 战苍穹挑眉道:“你错了。眼下,皇帝老儿只能传位给本宫。因为……”靠近端木焱,低声道,“本宫就是先皇太子,而你……白天就是睁眼瞎。剩下几位王爷,统统不成气候,想和本宫争。争一个,少一个。” 端木焱怒道:“大胆!” 战苍穹笑道:“没错。本宫就是大胆。否则,怎么敢来夺回皇位?” 端木焱道:“就凭你,还想治国平天下?” 战苍穹道:“本宫不行,还有能人。本宫只要有识人之能,就可以手掌乾坤。你呢?你有什么?除了那皇帝老儿的宠爱,你还剩下什么?端木焱,本宫不杀你,你就留着这副皮囊,当个闲散王爷吧。” 端木焱一拳头砸过去,被战苍穹接到,又扔了回去。 另一边,唐不休和秋月白压根就没看彼此。目光落在凉亭里,就生了根。 唐不休道:“你今天应当装作不认识蘑菇。万一皇帝老儿起了歪心思,凭你之能,可在背后捅刀子,下死手。”说着说着,自己噗嗤一下笑了。 秋月白面无表情地回击道:“你若觉得自己不能保护她,大可以放手离开。”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道:“本尊更善于砍断别人的手。放手?不存在的。”话音未落,又打了个哈欠。 秋月白道:“以你内力,十天不睡亦可精神抖擞。唐门主,小心身体。” 唐不休又打了个哈欠,道:“蘑菇说,要守在本尊身边,看着本尊睡。本尊只能忍一忍,等会儿再睡个踏实觉。” 秋月白道:“多少人睡下后再也没醒过来。唐门主还是要警醒些的。” 唐不休笑道:“无碍。若本尊长眠不起,蘑菇就由你照顾了。你当暗自开怀,却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 秋月白转眼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调侃道:“别一副情深凝视的模样,本尊是永远不会喜欢你的。” 秋月白转开头,看向唐佳人,道:“在这一点上,我们志同道合。”微微一顿,继续道,“佳人的血对你应该有用,为何不索要?宁愿死,也不要她的血?” 唐不休嗤笑道:“你真当她是行走的人参姑娘,能医治百病?呵……” 秋月白不语, 唐不休也不再说话。 孟天青继续刷刷写着,笔不停。 齐大人微微皱眉,道:“小公公,你在写什么?” 孟天青就像没听见一般,继续写着。 满脸络腮胡的孟水蓝走到齐大人身边,耳语道:“这未必是小公公,没准儿是哪个史记官,专门记录今天所发生之事。齐大人,谨言慎行呐。” 齐大人觉得孟水蓝所言有理,便不再追问,而是想着自己等会儿还要说些什么,才能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凉亭里,皇上终是开口道:“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朕的郡主。” 唐佳人眨了下大眼睛,道:“皇上你这是没听过多少野史,也不晓得民间的一些话本,那里面有关女子的故事,也都是顶顶厉害的。” 皇上点了点头,道:“朕一生治理天下,确实没看过几本野史和民间话本。” 唐佳人极力推荐道:“你得看看。可有意思了。” 皇上望向战苍穹等人,环视一圈后收回目光,道:“但愿朕还能有此精力,做一些朕想做的事。”看向唐佳人,眸光灼灼地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朕给得起你,定会给你。” 唐佳人心中一惊,知道皇上这是要拿权势地位等东西,和她交换血液了。没有明抢暗夺,定是顾及这些守着她的人。从来没有那一刻,唐佳人像现在这样,感谢这些男人就围在不远处,厚颜无耻地不肯离开。 她思忖了一下,问道:“什么都可以?” 皇上道:“朕是天下之主,只要你想要的,又恰恰是朕所拥有的,都愿意给你。” 唐佳人咂舌道:“这话听起来太诱人了。可是皇上,你怎么知道我的血对你而言就一定有用呢?” 皇上笑道:“朕虽久居宫中,但是眼线却不少。他们带朕去看民众,去看江湖,去看贪官,去看传说。所以,唐佳人,朕在很久以前,便知道你的存在。” 唐佳人感觉不舒服极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神秘的,结果却是一直被窥视的。多少人渴望被天下之主注意到,可她不是。她厌恶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这令她不安。然,成长就是让人学会用冷静自救的。 唐佳人询问道:“既然皇上知道我,为何没有派人将我掠进宫中?哦,对了,皇上又是否知道,总试图伤害我的幕后黑手是谁?” 正文 第九百二十五章:你看谁称帝? 面对唐佳人的问题,皇上略一思忖,回道:“朕不掠你,并非不想,而是不易。焱儿那孩子,朕……亏欠他太多,他想护着你,朕不想寒了他的心。再者……朕对摩莲圣果,也了解颇多。若不是你心甘情愿给予,朕得到又有何意义?咳咳……咳咳咳……” 唐佳人缓缓眨动一下眼睛,没言语。 皇上咳嗽了一会儿,又平静了一下,这才接着道:“朕自知时日无多,今日却是精神头最好的一天。”微微一顿,看向唐佳人,眸光灼灼而亮,“朕大限到了。” 唐佳人的心被提溜起,生怕皇帝老儿不管三七二十几,上来就咬她一口。有时候,人被逼急了,树皮都能啃,又何况带毒的肉,先解决眼下的饥饿才是正理。 皇上盯着唐佳人看了半晌,终是艰难地移开目光,望向关注亭内动向的多双眼睛,道:“他们都在盯着朕呐。” 唐佳人勾起唇角,笑了,整个人显得没那么紧张了。 皇上收回目光,问道:“朕没时间了。你可曾想好,要用什么和朕换?” 唐佳人回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到寿了,挣扎无用。” 皇上颇为诧异地看向唐佳人,道:“朕的承诺,难道不值你心甘情愿割破手指?” 唐佳人回道:“休休宝贝我,月白珍惜我,这些好友各自有各自的痛苦,却没谁来和我要血喝。我若愿意給,也是愿意給他们。我这么金贵,怎么可能随便为了些身外物,就给你血?” 皇上的脸色变了又变,沉沉地道:“你如此珍惜他们,那朕就帮你试一试,谁才是如意郎君!”一摔茶杯,周围突然出现一群潜伏在花丛中的人,悄然举起烁着寒光的弓弩,对准亮众人。 端木焱听到声音,立刻问:“怎么了?” 肖劲回道:“皇上动手了。” 端木焱立刻高声道:“父皇……” 皇上呵斥道:“闭嘴!你明知朕大限将至,却不肯献上唐佳人的血肉,便是不孝!” 端木焱有心辩驳,却又说不出什么。 战苍穹道:“这恶毒的嘴脸不再隐藏一会儿了?啧啧……” 皇上冷笑一声,道:“你胆敢回宫,就是找死。第一次没有杀死你,这一次,你自己送上门,很好。” 小太监孟天青一边嘟囔一边写道:“皇上贪得无厌,竟要杀女子取血,企图长命百岁,简直痴心妄想。” 皇上面露狰狞之色,道:“朕只要她心甘情愿一杯血,否则……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 唐佳人抿嘴不语。 秋月白道:“皇上,您如何保证,唐佳人给出的血,就是心甘情愿的?” 皇上道:“先让你喝一口。” 秋月白回道:“那是月白的荣幸。不过,皇上又如何保证,唐佳人不会在过几日,給月白另一口真正心甘情愿的血?” 皇上:“……” 唐不休道:“能手动就别废话。本尊还没杀过皇上。流芳千古,此此一举。” 皇上怒喝道:“大胆!” 唐不休道:“你当你藏在周围的这个几个虾兵蟹将,就能瞒过本尊的耳朵?蘑菇说,凉亭之内能取你性命,你不信情有可原。本尊说百步之内定夺你首级,你可愿一赌?” 将军们齐齐挡在唐不休面前,喝道:“大胆!” 唐不休直接上手,二话不说。 端木焱喊道:“唐佳人!” 唐佳人应道:“我在。” 端木焱照着唐佳人的方向奔去。 战苍穹见此,立刻助他一臂之力,一把抓住他的腰肢,将人抛向唐佳人,口中喊道:“接住挡箭牌。” 端木焱就像一只漂亮的失明娃娃,在半空中飞过。 唐佳人一伸手,将人扯下,转个圈卸掉力道。 端木焱张开双臂,护住唐佳人,吼道:“父皇,你非要逼死儿臣吗?!” 战苍穹紧随其后,抓向皇上。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就是真理。 黄如意尖叫一声,也扑了上去。 大臣们叫着护驾。 两名将军好不容易分出身,去拦战苍穹和黄如意。 孟家兄弟暗自拍昏几个叫得最凶的大臣。 弓弩齐发,射向唐不休。 唐佳人悄然出现在皇上身边,将一根毒针顶在了他的腰间。与此同时,唐不休以一人之力打倒两位将军,秋月白对皇上道:“皇上返老还童般的任性,也当适可而止了。” 皇上道:“罢了。”一抬手,那些手持弓弩的兵将皆退了出去。 较为年轻的那位将军一声惨叫:“啊!!!” 黄如意松开咬住他脸的口,唾道:“臭男人!一股子臭汗味儿!” 众人:“……” 皇上哈哈一笑,道:“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朕的这位郡主,是位有福气的。有你们这些友人鼎力相助,无论是生活在高宅大院里,还是混迹江湖中,都不会吃亏。” 唐佳人瞥了皇上一眼,发现这人的脸皮着实够厚的。刚才他明明动了歪念头,却因看见休休的实力和战苍穹等人的维护之意,不得不做出退让,装出玩笑的模样。 皇上转头看向唐佳人,意味深长地道:“不过,人简则明,人多则乱。丫头,眼下这副局面,因你而乱,自然要因你而平。你且说说,朕应该怎么处理为妥?”身子向旁挪了挪,避开了毒针。 唐佳人十分自然地拿起黑绿色的毒针,剔了剔手指缝,一副天真少女的无知模样,道:“人家还小,哪里知道怎么处理国家大事?” 皇上见唐佳人油盐不进,只得最后一搏,道:“你且看看,谁更适合坐上朕的这把龙椅?” “嘶……”尾随而来的大臣们着实惊呆了。如此大事,乃是国之根本,岂可儿戏!唐佳人一介女流,怎么就可以决定谁能登基称弟?! 就算她说得不算,但皇上能当着众人面问出,便是要听她的意见。 这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一会儿动手一会儿闲聊的,到底要闹哪样啊?! 臣等心力交瘁,臣等十分惶恐啊! 正文 第九百二十六章:快走,我要睡了。 皇上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他只要唐佳人的血。 硬的不行,就软的。 软的不行,继续玩硬的。 他身为一国之君,理应万寿无疆。只可惜,天不从人愿。 若非他晓得,唐佳人的血必须心甘情愿地给出,早就不择手段了。为了这个所谓的心甘情愿,他真是委屈良多。能让一国之君这般委屈,这些人也算是人物了。 皇上冲着唐佳人温和的一笑,看那样子,简直就如同慈爱的长者。 唐佳人却装傻充愣,回道:“选个俊俏好看的呗。” 大臣们被这一句话气得差点儿吐血。 皇上稳了稳情绪,道:“江山社稷岂能儿戏?” 唐佳人一脸惊讶地反问:“你问我是认真哒?” 皇上忍了又忍,终是抻平了嘴角,道:“朕问你,你且回答便是。” 唐佳人乖乖回道:“那就选俊俏好看的呗。” “噗嗤……”有人笑场了。 唐不休干脆哈哈大笑,一副无所顾忌的欢快模样。 秋月白勾了勾唇角。 战苍穹凑趣道:“本宫最俊俏,无须置疑。” 端木焱不屑地撇嘴。 皇上的眼神有些冷,开口道:“郡主天真烂漫,甚是可爱。朕留郡主小住几天,与皇后亲近亲近。” 唐不休瞥了眼皇上,突然有些嫌弃他呱噪了。若能让他永远闭嘴,才是好的。 刚提到皇后,皇后便被人簇拥而来。 皇后看起来脸色十分不好,走起路来更是一步三喘,就像命不久矣却又要拼命奔跑的样子。 她一路来到亭子前,屈膝一礼,望向皇上,喘息着询问道:“妾来迟,皇上可安好?太子可安好?”她问得声音明显带着颤音儿。 皇上伪装的笑容散去,伸手拍了拍皇后的肩膀,哽咽道:“阳儿……已经薨了。” 皇后一听太子薨了,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 皇上忙搀扶住皇后,喊道:“皇后……皇后……” 皇后悠悠转醒,用颤抖的声音问:“皇上,您生妾的气,怪妾没有教好太子是不是?妾可以改的,真的可以改。求皇上不要生气,不要……不要说太子薨了……不要……” 皇上对搀扶皇后来的宫女道:“搀扶皇后回去。” 宫女应下,上前几步,去搀扶皇后,却被她挣开了。她扯着皇上的袖子喊道:“皇上皇上,太子没有死对不对?他们胡说的对不对?您也在说气话对不对?皇上!” 皇上沉下脸,呵斥道:“你这样,可还有一国之母的样子!”转而道,“朕已经派人去接太子入宫了。你……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皇后哪里肯离开,紧紧抓着皇上的袖子不松,眼中含泪,紧张兮兮地道:“妾等,妾等着……妾不累,一点儿也不累……” 皇上轻叹一声。 这时,有太监来回禀道:“启禀皇上,大殿已经收拾妥当,只余一些血腥味。” 皇上点了点头,对众人道:“诸位爱卿都散了吧。剩下的,便是朕的家事了。” 齐大人立刻道:“皇上,太子之事,乃国之根本,绝非家事。臣等愿为皇上分忧。” 孟水蓝立刻带头喊道:“愿为皇上分忧。” 大臣们纷纷附和。 皇上心中暗骂这些乌龟王八羔子趁乱起事,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好皇帝的模样,道:“既然爱卿们执意如此,那便大殿外候着吧。”目光扫向战苍穹等人,“战宫主、秋城主、唐门主、郡主,焱儿同来。其他人,皆候在门外。”言罢,就抬腿走。 唐佳人心中记挂着羽千琼的小命,一刻也不想在宫里呆着。 她直接道:“皇上,您立谁为太子,那是您的事儿,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我有事,还挺急的,就此别过。” 皇上眸光沉了沉,道:“忠君爱国,乃人立命之根本。如果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你身为郡主,岂能置身事外?” 唐佳人小心翼翼地道:“那……我不当郡主了?” 皇上呵斥道:“胡闹!”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说对了,我的存在就是胡闹。” 唐不休干脆拉住唐佳人的手腕,道:“城外风光好,恕不奉陪。”言罢,就要走。 皇后来之前,显然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唐不休的厉害,因此并没有阻止。但同样的,她也听到了有关唐佳人的风言风语,被传得神乎其神。 她望着唐佳人的背影,心中划过激烈的渴望。 皇上心中的渴望不比皇后少,于是开口道:“且慢。” 唐不休真是烦死这个虚伪的皇上,直接扭头,竖起打弯的食指,送到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 唐不休这一动作,看似平淡无奇,但对皇上而言,却是大不敬。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被他这样招呼过的人,无不身首异处。 知道闻人无声的人不在少数,因此,他这般作派,着实吓坏了许多人。 唐佳人听过有关闻人无声的故事,也知道他这个动作代表的意思,当下心中一惊,立刻抱住唐不休的手臂,亲昵地道:“休休,我要唱歌给你听。” 唐不休的双眸里已经翻滚起黑色的云雾,这会儿望向唐佳人,在片刻的失神后,勾唇一笑,道:“唱吧。” 两个字,让多少人松了一口气啊。 国,不能乱。哪怕内里腐了、坏了、臭了,表面上也不能乱。安定人心,便是国的作用所在。所以,无论眼前这位皇上是好是坏,在立太子之前,他都不能死。 唐不休揽住唐佳人的肩膀,看似亲昵地耳语着什么,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实则,他说的是:“蘑菇,快走,我要睡着了。” 唐不休的话令唐佳人变得紧张起来,一颗心直接提溜到嗓子眼里。虽然,唐不休笑得是那样好看,表情是那样的自然,可他捏她的手,却用上了一分力气,暗示他的认真。 睡着了,听起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他真的睡着了却醒不过来怎么办?唐佳人曾听孟水蓝说过,休休受伤后,变得嗜睡如命,叫都叫不醒。 她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也叫不醒休休。 唐佳人看似欢快地抱着唐不休,哼唱着歌曲,实则心中紧张得一塌糊涂。 她感觉,唐不休的脚步明显有些缓慢……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七章:众目之中吻你 皇宫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皇上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为人? 如果唐不休走着走着就睡着了,皇上哪里还会有所顾忌?唐佳人定会成为盘中餐。这也正是,二人坐在盘龙柱上时,唐不休为何阻止唐佳人跳下去救黄如意的主要原因。他知道人性的贪婪,知道皇上想要长生不老的渴望,知道……自己如此嗜睡,极端不妥。然,终究是抵不住唐佳人想救黄如意的急切。 而今,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儿消散,如同即将入睡一模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眼皮重了、脚步沉了,唯有掐着大腿外侧,用疼痛寻求短暂的清明。 可惜……没用。 最可怕的,便是这个没用二字。 唐佳人察觉到唐不休的异样,心中瞬间充满了惊慌失措。所幸,经历多了,让她很快冷静下来。 她想喂血給唐不休。 是的,喂血给他。他的身体一定是出现了问题,若她的血有用,她愿意全部喂给他! 唐不休察觉到唐佳人的想法,立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她若将血流淌出来,就好比常人拿着真金白银招摇过市,只要有一人心怀不轨动了手,等待他的便是被一抢而空。 唐佳人知道唐不休的意思,可……如何能眼巴巴地看着?若休休倒下了,她的后果未必如意。 唐佳人灵机一动,直接抱住唐不休的头,踮起脚尖,凑嘴吻了上去。 黄如意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被她的口水給吐醒了。 她觉得,既然自己是行走的人参姑娘,口水也一定是有用的。 面对唐佳人主动的投怀送抱,唐不休竟是一愣,转而抱着她拥吻起来。那甜糯的滋味,点燃了他的昏昏欲睡。只不过……她总往他嘴里吐口水算怎么回事儿? 唐不休自然是明白唐佳人的,因为……她是他的蘑菇呀。 唐不休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与美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浑然忘我地拥吻着他的蘑菇、他内心里唯一的柔软。 秋月白见此,整个人绷得如同一只即将裂开的弓。 孟天青直接在本子上写下:禽兽!禽兽!禽兽! 战苍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管,可内心的愤怒却被点燃,嫉火熊熊燃烧,差点儿掀了他所有的理智。 端木焱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停顿。 唐佳人的吻让他得到了片刻清明,可皇宫实在是太大了,他怕是走不出这个皇宫了。实在很难想象,自己竟然成为了蘑菇的拖累。 唐不休放开“热情似火”的唐佳人,十分干脆地道“本尊还没在皇宫里玩够,且再小住两日。”打个哈欠,“为了看这场热闹,为师起个大早,这会儿犯困了。你和秋月白同行,先去外面等师傅。”他怕唐佳人不肯离开,对她耳语道,“一撮白毛府里见。”言罢,在两个纵跃间消失在众人眼中。 皇后目瞪口呆地道:“皇上,那人……去的地方,好像是后宫嫔妃们居住的位置。” 皇上的脸色变了又变,既想笑又愤怒,最后生生扭曲成了一团。他道:“胡说。唐门主救驾有功,且让他休息吧。”看向唐佳人,“郡主正好留在宫中,与你多多亲近。” 皇后吞咽了一口口水,应道:“诺。” 秋月白道:“既然皇上安然无恙,月白就告辞了。” 皇上点头道:“想不到,多年前你父亲救朕一命,多年后,你又救驾有功。理当封赏。” 秋月白道:“月白所求皇上已经应允,无须再赏。”言罢,走向唐佳人,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就走。 皇上觉得,这么多年的金口玉牙,在这些武林人士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屁!再者,这唐佳人刚主动亲了唐不休,明显已经是残花败柳。秋月白却一心求娶,心中定有不可告人的谋划。 自己两次三番开口留唐佳人,结果呢?每一个人都要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他想要恢复壮年的身体,就这么难吗?可是,眼下秋月白有功,他又不能明晃晃的翻脸。 皇上看向皇后,示意她开口留人。 皇后喊道:“且慢!” 秋月白微微皱眉,瞬间觉得,唐不休应该大杀四方才是。有些人的呱噪,着实令人心烦。然,不得不转身。 皇后直接对唐佳人道:“皇上说得没错,你和哀家应该多多亲近才是。哀家丧子,正需陪伴。且,你师父还在宫中,你总要身边服侍才是。” 秋月白攥紧唐佳人的手腕,对皇后道:“唐门主拜托月白送她出去,月白应了,便要做到。江湖中人信守承诺,还请皇后不要为难月白。” 皇后皱眉瞪秋月白:“哀家和郡主说话,你插什么话?” 月白也来了脾气,竟是扯着唐佳人就走,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他见唐佳人主动吻唐不休,就被狠狠地踩踏了底线,这会儿没心情周旋在谁的阴谋诡计之中,只想把这个到处招惹人的小女人押离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皇后见自己也不管用,恼羞成怒,直接吼道:“来人,把人拿下!” 唐佳人停下脚步,突兀地道:“我不走了。” 皇后等人皆是一愣。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转身,迎视向皇后和皇上,一步步走过去,沉稳地道:“你们不是想留下我吗?可以啊。我也正闲着无聊,无处可去、无事可做。”看向皇上,“皇上,您不是问我皇位传給谁合适吗?那就給战苍穹吧。想必,先皇也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就下旨,然后卸掉一身重责,随我出宫去。你身上那点儿小毛病,我有许多办法给你治。包治包好,药到病除。” 战苍穹没想到,唐佳人会提自己。他大喜过望,差点儿冲过去将其抱起。 端木焱没被点名,心中空荡荡的。他认为,佳人不认可他的能力。 皇上哪里舍得此等尊贵?手掌权势之人,最怕的便是权力落空,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皇上开始退缩,怀柔道:“此乃国之大事,还是要谨慎才好。需得验明正身,才能确认他的身份。” 战苍穹直接道:“你现在就可以看。” 正文 第九百二十八章:揭涟妃真秘 皇上看向战苍穹,发出疑问:“区区一个胎记就能证明身份?” 战苍穹道:“我一直保存着母妃的尸身。” 皇上大惊,一张脸瞬间变了颜色,竟再也无法惺惺作态,不敢置信地吼道:“什么?!” 战苍穹挑眉:“我保存了母妃的尸身。想必很多朝中老臣,都是认得她的。” 皇上踉踉跄跄地走到战苍穹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颤声道:“带朕去看看……去看看她。” 皇后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嘴唇还不停地哆嗦着,眼中的怨毒如同见血封喉的毒药,慢慢堆积,眼瞧着就要倾泻而出。 战苍穹心中有了一丝不安的预感,甩开皇上的手,皱眉道:“自然会让你见到。先让佳人出去,本宫带你去见。” 皇上哪里肯放唐佳人走,接连摇头道:“不不,她不能走。” 战苍穹眸光突然变冷,瞬间钳住皇上的手腕,捏上他的脖子,道:“放她走!” 皇后尖叫:“保护皇上!”眼神一瞥,给年纪最轻的那位将军一个眼神。 四名将军严阵以待,其中最年轻的那位直接带人冲了上去,竟是要和战苍穹动手。 黄如意和方黑子等人奋起拦下。 其他三位将军见已经动手,便要一举将人拿下。 乱了。 趁乱,唐佳人准备去寻休休。她怕他随便找个地方就躺下睡觉,被人打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秋月白看出唐佳人挑拨离间的手段,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声,手段了得。 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对唐佳人低声道:“快走,唐门主睡够了,自己会出去寻你。” 唐佳人挣扎道:“不行,我必须寻他。” 秋月白道:“先保命,再救他。” 唐佳人摇头,再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走,他睡着后叫不醒,我走了,他就是菜板上的肉。” 另一边,端木焱虽不喜皇上,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不能让他死于战苍穹之手。他直接袭向战苍穹,喝道:“放手!” 战苍穹冷笑道:“就凭你?!找死!” 战苍穹一手掐着皇上的脖子,一手与端木焱过招。 所谓刀剑无眼,在乱中,很难有人能不受伤。 最年轻的那位将军冲到战苍穹身边,竟是举刀便砍。那气势和速度,简直如同战场和敌人厮杀,毫不留情。 战苍穹暂时放开皇上,用暗器飞刀割开将军的喉咙,鲜血喷射到端木焱的脸上。恰好,皇后又歇斯底里地喊了声:“皇上!”这一切,令端木焱误以为是皇上被杀。 端木焱胸腔中的气血翻滚,脑袋一热,拔出随身携带的装饰匕首,直接捅向战苍穹。 黄如意尖叫一声,喊道:“宫主小心!” 战苍穹没太拿端木焱当回事儿,甚至也没想过要他性命,毕竟他和自己很像,都是被皇宫遗弃之人,又都是唐佳人的保护者之一。所以,他并没有太防备端木焱。 端木焱突然出手,刺他一个措不及防。他听到黄如意的声音已经下意识的闪躲,可还是被匕首所伤,刺伤了腰侧。 战苍穹怒不可遏,劈手夺过匕首,送向端木焱的腹部。 肖劲欲动手,却被黄如意缠住。 皇上见到,喊道:“住手!统统住手!” 战苍穹怎么会听?当即一刀送入,刺伤了端木焱的腰部,让他和自己一样挂了重彩。 皇上傻眼了。 皇后恶毒地笑了。 唐佳人惊呆了。 皇上见战苍穹还欲动手,立刻喊道:“住手!他是你弟弟!” 端木焱一听到皇上的声音,心放下大半,知道自己误会了战苍穹,但事情已经做了,战苍穹也确实是满身逆骨,自己不可能和他道歉。再者,他也被战苍穹捅伤了好不好?! 战苍穹冷笑道:“本宫还没验明正身,可不敢和你们胡乱攀亲。”用刀比量了一下端木焱的脸,“皇帝老儿,要么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要么就退位给本宫。本宫没有耐心了。你的回答若让本宫不满意,本宫不介意让你再失去一个儿子。” 皇上闭上眼,颤了又颤,立刻睁开眼,挥退外人,传了太医,这才看向仍旧提溜着端木焱的战苍穹道:“你的母妃,与焱儿的母妃是一人。” 一句话,简直堪比晴天霹雳,响彻耳膜。 别说战苍穹了,就连端木焱都是一副“你是不是病入膏肓,信口胡说”的表情。 战苍穹在震惊过后,噗嗤一笑道:“你老糊涂了吧?” 皇上道:“朕很清楚。当初,先帝要策立异族女子的儿子为太子,遭德妃嫉妒,她掠了那女子和孩儿,欲下手除掉。朕当时还是惠王,领兵赶到,救了那女子和孩儿,却对先帝言,二人已死,葬身火海。”眸光一冷,“没错,朕就是要让他痛苦万分!若不是他横刀夺爱,朕与朵儿早就成为水中鸳鸯。朕救了朵儿,她却无故消失不见。想来,是怕朕伤害她的孩儿。” 战苍穹攥紧拳头,恨不得砸烂皇上的脸! 端木焱觉得,接下来的故事,一定和自己有关。 皇上喘了两口后,这才继续道:“时过境迁,朕微服出巡,却再次遇见朵儿。朕心大悦,为这种失而复得而欣喜不已。问她孩儿何在,她声称孩儿早已夭折。朕给她换了个身份,接入宫中,封为涟妃。后来……”看向端木焱,“她产下焱儿。朕要册封他为太子,却不好直接废了早已册立的太子。” 皇后突然开口,恶狠狠地道:“所以,你把国玺给了那贱人,让她带为保存!” 皇上微微一愣,看向皇后,皱眉道:“你知道?” 皇后绷紧了自己,道:“妾何止是知道!” 皇上忽然明白了什么,一个嘴巴子掴过去,骂道:“贱人!是你设计陷害了朵儿!” 皇后捂着脸,笑道:“是啊,是妾没错。从她露脸的那一天起,妾就知道她是谁。她就是个祸害,留不得,你却色令智昏,非要宠着她。你知道,宫中有多少闲言碎语吗?你不要脸,妾要!在妾的恐吓之下,这波翻浪才算过去。可是,你,你竟然把国玺给她保管,还要废了我的阳儿!你好狠的心呐!所以……妾帮了你这个大忙,设计陷害她,除掉她!” 正文 第九百二十九章:人心 皇上被皇后的话气得浑身颤抖,剧烈地咳嗽起来,忙用帕子捂住嘴,却还是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星星点点,就像即将散落的生命。 皇上用颤抖的手攥紧帕子,掩盖病情,直指皇后,吼道:“你继续说!” 皇后呵呵一笑,道:“好啊,妾早就想说了。有些秘密埋在心里太久,就变成了一根毒刺,不拔出来捅伤别人,是不会痛苦的。妾恨她!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异族女子罢了,却被两代帝王宠成了宝。呵……妾容不得她,每看她一眼,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妾设计陷害她,也知道等皇上冷静后,定会发现疑点,为她平冤。所以……先下手为强,让她死!” 端木焱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向皇后的方向,怒声吼道:“老子杀了你!”身子向前冲,却撞在石桌上,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后嗤笑一声,骂道:“你就是个废物!想当初,若不是她提前一步,将你这个孽障送出宫去,你早就死在这会吃人的后宫之中!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看来,她是早就准备走了。只不过,是借助妾的手罢了。否则……她的尸身怎会完好如初?她早就被妾烧死在寝宫里了!她啊……她就是惦记着她和先皇生的儿子,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宫去。啧啧……皇上,您多年的恩宠,对于人家而言,就是折磨啊。” 皇上恼羞成怒,扬手又是一个大嘴巴过去,骂道:“毒妇!” 皇后擦掉嘴上的血,瞪着恶毒的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吼道:“毒妇?皇上骂妾是毒妇?!皇上可曾记得,妾刚入宫那会儿,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皇上笑称妾是菩萨心肠,许诺要疼惜妾,不让妾受委屈。”突然指向皇上,拔高声音,“是你!是你一步步把妾逼上这条路的!妾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阳儿死了,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妾什么都不怕了!妾就是要说出来,要个痛快!” 战苍穹感觉自己好像听了一个充满玄幻色彩的故事,比那些不着调的本子还不着调。 他是先帝的太子,他的母妃却成为了端木焱的母妃。然后呢?然后母妃假死离开宫中,又回去照顾了自己几年。最后,跳崖而亡。 他知道,公羊远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养父。 却不知道,自己的母妃竟然有这么多离奇曲折的经历。且,他敢拍着胸脯说,养父与母妃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关系。否则,他也不会在小时候,一直误以为养父就是亲生父亲。直到他长大成人,养父才对他如实以告,让他选择自己的路。 有些混乱。 着实很乱。 战苍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好好儿想想。却又认为没什么可想的,事实就是如此,圆了扁了他都得受着。 比起战苍穹的接受能力,端木焱显然不行。 端木焱无法接受皇后口中的事实,不敢相信他的娘亲并没有死,而是偷偷逃出宫外,去陪伴战苍穹了。难道他就不是母妃的孩子?难道母亲厌恶了他?舍弃了他?难道……难道自己从来都是多余的? 不不……母妃是爱他的。 可是,如果真的爱他,为何不去寻他?江湖很大,他却很小,并非不容易寻。 再者,如果母妃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皇宫,为何不与他约定个位置一同浪迹江湖? 是的,他被遗弃了。 端木焱顿觉天昏地暗、头晕目眩,整个人在不停下沉,好似即将到达地狱,被恶鬼拉入烈焰之中焚烧干净。也许,这样才好,算得上一了百了。 端木焱的身子慢慢滑落,看起来似乎是要坐在石凳上,实则……他只是在下滑罢了。 一只素白的小手,就那么拍上了他的胳膊,将他溃散的灵魂拍醒,令他下滑的动作停顿下来。 端木焱听见唐佳人说:“喂,你还记得你曾要找哪里吗?是你没找到,不是你娘不要你。” 一句话,戳破了端木焱的黑色包裹,令他又可以重新呼吸了。 他扯下系在眼睛上的绸带,轻颤着眸子,如同孩子一样望向唐佳人,慢慢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向着唐佳人探了过去,口中道:“你还记得……你还记得……” 唐佳人攥住端木焱的手,将他拉起来,道:“有什么记不住的?又不是脑子不好使。” 端木焱终是笑了,道:“你说得没错,娘告诉了我去处,是我没能耐,好久才找到。我找到时,娘……娘定是不在了,所以才没见到我。” 唐佳人想起自己透过水晶棺看见的那具女尸,又想起自己放火烧山之事,顿觉心虚不已啊,只能安抚道:“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皇上急切地问:“你母妃说了什么?” 端木焱怎么可能告诉皇上,母妃让他去寻唐门,所以干脆闭嘴不语。 皇上记挂着涟妃,又看向战苍穹,道:“你且告诉朕,你母妃的尸身如今何在?” 战苍穹道:“待你退位,本宫坐上皇位,再告诉你也不迟。” 唐佳人扫了战苍穹一眼,没吭声。 皇上却看了唐佳人一眼,神色莫名。 秋月白隔着些距离,纵观全局。 太医赶来,开始为端木焱处理伤口。 皇后如同疯了般碎碎念道着:“阳儿……我的阳儿怎么还不入宫?阳儿……阳儿……” 皇上不耐烦地挥手,道:“来人,送皇后回宫,不许她再出来。” 宫女们应道:“诺。” 皇后立刻喊道:“不不不……哀家不能回去,哀家要等太子。”她一边躲闪着宫女,一边在凉亭里乱窜。 这时,负责去寻太子尸身的人回来了。他们用白布裹了太子的尸体,一路抬着尸体,由远及近,从秋月白的身边走过,来到皇上的面前。 其中一人道:“启禀皇上,太子的遗体抬回来了。” 皇上的头一阵眩晕,差点儿没栽到地上去。 皇后望着那白布盖着的人形,竟抖得不像话。她的唇不停颤着,无声地嘀咕道:“阳儿……阳儿……”突然转头,张开血盆大嘴,照着毫无防备的唐佳人扑去! 她要撕咬下唐佳人的血肉,喂给阳儿吃。 正文 第九百三十章:露臀验正身 皇后这一扑,实在太迅猛了。 唐佳人若被她咬上脖子,定要撕扯下一块皮肉的。 所幸,唐佳人看似在看热闹,实则一直都全身戒备着。 她直接抓起石桌上放着的一只金酒杯,塞进了皇后张开的大嘴里,堵住了她那锋利的牙齿和填不满的欲望。 皇后想要吐出圆滚滚的金酒杯,却压根做不到。酒杯壁与她的口腔壁完全贴合,不留一丝缝隙。打眼一看,还以为皇后娘娘在张嘴吼着什么。只不过,那嗓子眼儿有些金灿灿的感觉呢。 皇后娘娘被这恼人的金酒杯折磨得差点儿疯了。她只能含着金酒杯,向着唐佳人抓挠过去,口中发出模糊的嘶吼声。 战苍穹一手捂着伤口,扬起另一只大手,就要打向皇后。抬手的瞬间,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又消失了! 他掩下心中的惶恐不安,一个用力推开皇后。皇后跌向端木焱。端木焱刚刚处理好伤口,“随手”一划拉用来剪布带的剪子,让其探出石桌,对准了皇后跌来的方向。皇后不负众望,后腰处撞到了剪刀上,鲜血如注。 宫女们纷纷惊呼:“皇后!皇后……” 太医要去给皇后治疗伤口,皇后却自己拔下了剪刀,照着唐佳人刺去。她要肉!她就只要唐佳人的肉。只要太子吃了她的肉,就能活过来了。 唐佳人觉得纳闷,怎么好像忽然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人参姑娘了?这里面,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勾当。 唐佳人向旁边躲闪开来。 战苍穹一拳头抡过去,将皇后打得后仰。 皇后手持剪刀,一不小心插到了皇上的大腿上。 皇上痛呼一声,拔掉剪刀,往地上一扔,吼道:“关入冷宫!” 皇后这才知道怕。她忍痛爬起身,跪在地上,扯着皇上的龙袍,哭喊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妾知道错了、妾真的知道错了……妾只是不敢相信,太子就怎么没了。妾都不敢去看太子一眼,就怕……就怕这一切都是真的。皇上……皇上……妾还记得阳儿小时候乖巧懂事的样子,他最喜欢让您抱着他写字的呀。皇上……救救他,救救他吧……唐佳人的肉,能起死人肉白骨,只要一根手指就好,一定能救醒阳儿的。求求皇上,救救我们的孩子……只要她的一点儿血肉,一点儿血肉就可以啊……” 皇上看向唐佳人,眼中有着为人父亲的祈求之意。 唐佳人顿觉浑身都疼。然,不能退!这个时候,如果她面露胆怯之意,定会被吞噬得皮毛不剩。她不是没有同情心,只是对于只想贪婪掠夺的人,她不能给予一点点儿的同情。助纣为虐,最是可怕。 唐佳人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强大而自信的笑容,对皇上道:“打小儿,休休就告诉我,谁都不可以欺负我,这世间唯有我自己痛快,才是真痛快。所以……我骨子里就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不肯为任何人付出什么。端木焱与我私交甚密,我却一直不愿意用血去救治他的双眼。那么敢问皇上,您又能做到什么,才能让我心甘情愿地付出鲜血?” 皇上被问愣了,反问:“你想要什么?” 唐佳人回道:“其一,我要绝对的自由,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其二,你赶快传位下去,磨磨唧唧的看着好生厌烦;其三,我从来没说过自己的血就能起死人肉白骨,是否有效,与我无关。” 皇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也不知道是被唐佳人气得还是已经到了撒手人寰的时候,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一张脸更是惨无人色。 太医心中一惊,暗道不好,立刻要为皇上医治,颤声道:“请皇上让臣医治。” 皇上坐在了石凳上,摆了摆手,道:“去,叫大臣们去大殿候着,就说朕有事要说。” 太医知道,皇上这是准备交代后事了。忙一点头,起身离去。 皇上看向战苍穹,道:“证明給朕看吧。” 战苍穹尴尬了。不过,这种时候,也不好太扭捏。就算不扭捏,也不能当众脱掉裤子吧? 战苍穹給战魔宫的人使了个眼色,所剩不多之人立刻脱下衣袍,围成圈。 战苍穹脱下裤子,露出伤痕累累的屁股给皇上看。 皇上看完那六瓣花的胎记后,问道:“中间的疤痕怎么来了?” 战苍穹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回道:“我拿刀划的。” 皇上又问:“左股的伤疤呢?” 唐佳人仰头望天,一副“别问我”的表情。 战苍穹提上裤子,战魔宫的人转身穿好衣袍。 皇上对战苍穹道:“你从未了解国事,贸然插手,定要乱了规矩。” 战苍穹道:“只管人,不管事。你休要多说,本宫心中有计较。” 皇上在心里苦笑一声,道:“只能如此。” 皇后含着金酒杯,爬到太子的尸体前,用颤抖的手揭开白布,看见太子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抱着尸体失声痛哭,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她的嘴巴渐渐充血,其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皇上望向太子的尸体,久久收不回目光。半晌,他站起身,看向唐佳人,道:“希望你的血,不辜负朕的厚望。”言罢,迈着血淋淋的步伐,走向大殿。 唐佳人探头看了眼太子,心中暗自腹诽道:“我的血如果真那么管用,刚才死去的人就都能捧着自己的脑袋复活了。” 这话说得太真实了,可皇上不愿意相信,干脆就当没听见。 众人尾随着皇上,又浩浩荡荡地去了大殿。 这一次,终是要有结果了。 唐佳人有心去寻休休,却知道皇上不会让她在此时离开;她想出宫去寻羽千琼,却又插翅难飞。只愿时间来得及,一切还不晚。 以后,再有这种热闹,她真的不想看了。 她来到皇后身边,问:“是谁告诉你,我的血能起死人肉白骨?” 皇后的眼睛一亮,又要去扑唐佳人。 唐佳人转身离开。 皇后继续抱着太子的尸体呜咽。 黄如意悄然来到唐佳人的身边,低声道:“我听方黑子说,是你救了我。” 唐佳人没搭话。 黄如意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又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半晌,才别扭地道:“谢谢哦。” 唐佳人噗嗤一笑。 黄如意横了唐佳人一眼,跺脚道:“不许笑话人家!”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一章:龙子在民间 众人尾随着皇上,又浩浩荡荡地去了大殿。 路上,皇上看向战苍穹,战苍穹快走两步,与他同行。 皇上低声道:“你母妃可曾将传国玉玺交给你?” 战苍穹就知道他会问这个,当即回道:“待本宫登上大宝,自然会拿出传国玉玺。”实则,此事他极其没谱。就如同唐佳人所言,她的血到底能不能起死人肉白骨谁也不知道。再者,他又如何能开口向她索要血肉?或者……要些口水应该可以吧? 唐佳人和黄如意走在一起,眼神往后一撇,发现端木焱在看自己,便放慢速度,与端木焱走同行,落后皇上和战苍穹一段距离。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慢慢走着。 半晌,端木焱问道:“我不适合当皇上吗?” 唐佳人回道:“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的?” 原本,端木焱的心中塞满了不悦和怒火,觉得唐佳人欠自己一个解释,可听唐佳人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怼来,竟没了脾气。 他无力地笑了笑,道:“你说得也对。我回宫,就是要报仇,如今她被打入冷宫,也算是全了我的心事。只是……”微微一顿,看向战苍穹,“他就真的适合?” 不待唐佳人回答,战苍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端木焱,道:“你去照照镜子,便知。”言罢,竟是哈哈一笑,猖狂得不得了。转过身,捂住伤口,暗自呲了呲牙,真他娘的疼啊! 端木焱脸色不好,抿嘴不语。 唐佳人横了战苍穹的后背一眼,回道:“他适不适合我不知道,反正不待见他,他当了皇帝,我还继续混迹江湖,以后也就见不到了。” 战苍穹的背脊一僵,强忍着才没有转头去看唐佳人。他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认为,唐佳人指名道姓地帮他,是因为看中他的能力。结果……竟是这么一个原因。如果此刻有盆,他绝对能吐出一盆的血。 黄如意倒是没有考虑战苍穹的感受,直接扭头看向唐佳人,道:“那我隔三差五出宫去找你玩,行不?” 唐佳人点头道:“自然可以。” 黄如意飞出一记媚眼,道:“算你有良心。” 唐佳人:“……”这跟良心不挂勾吧? 端木焱突然觉得心情特别好,瞧着战苍穹的背影,都能哼出一首荡气回肠的歌来。 众人心思各异,一路来到大殿。 大多数朝臣并没有离去,而是守在殿外,等个结果。 皇上素来注重仪表,可眼下时间紧迫,他也不能继续等下去,干脆就穿着染血衣袍坐上了龙椅。他感觉到,生命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流淌而出。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他需要唐佳人的血,需要她心甘情愿下的血。 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这皇位一定就会成为战苍穹的囊中之物。端木焱没有根基,就算眼睛复原,也难站稳脚跟,需要自己扶持。战苍穹能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位居歪门邪道之首,可见是有一些能耐的。江山交给他,自己无法放心,但却是真正的缓兵之计。 再者,唐佳人与战苍穹、秋月白之间的关系微妙,又是可以利用的点。 一切,唯有让自己的身体恢复鼎盛后,才能有机会、有力气去重振雄风!重振朝纲!将所有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朝臣,悉数斩于脚下! 大内总管死了,又来了一位主事公公喊道:“诸位大臣觐见!” 大臣们整齐的走入,就如同平时上朝一般无二,只是每个人的眼睛都不动声色中观察着皇上的表情和殿中人的举动。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动乱之中毫发无伤的皇上,这会儿却血染黄袍。再看战苍穹和六王爷等人,皆是血淋淋的吓人。唯有秋月白和唐佳人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好似一对儿世外仙人。至于唐不休,则是不知所终。 众大臣跪下,整齐划一,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俯瞰众人,道:“诸位爱卿,平身。” 众大臣起身,垂手而立,耳朵却支棱得高高哒。 皇上道:“今日宫变,朕痛失太子。” 有那消息灵通的大臣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却都装作刚刚知晓,痛哭道:“皇上节哀啊!” 有那太子嫡系,被这消息打得措手不及,竟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大殿上乱成一团。 皇上向下压了压手。 主事太监喊道:“肃静!肃静!” 大臣们静了下来。 皇上继续道:“太子薨,朕痛心疾首。然,国之根本不能乱。所幸,朕寻回来了先帝遗孤。”看向战苍穹,“端木苍穹。” 大臣们纷纷看向战苍穹,暗道:姓氏之差,就让一个人从江湖草芥变成了皇亲贵胄。 战苍穹挺直背脊,回望众人,霸气十足,俨然一副君临天下的样子。 唐佳人想到战苍穹原本的那个名字,战无敌,便是抿嘴一笑。若依照以前那个名字,端木苍穹就应该叫端木无敌呀,这名字可真够威猛霸气的。 战苍穹一见唐佳人那种笑容,就觉得自己一身虎毛被薅了个一干二净,大有想藏起来的冲动。 皇上继续道:“先帝传位于朕,朕既寻回先帝遗孤,便要册立他为……” “且慢!”丞相大人走出,道,“皇上,臣有一事要禀。” 唐佳人直接瞪眼过去,道:“皇上说话你插什么嘴?你没瞧见皇上这一口气差点儿劈叉了吗?!”看向皇上,“皇上,天大的事儿没您的事儿大。您尽管说,谁再打扰我收拾他!”心中暗道:快说吧,我有急事儿要办呀。 丞相愣了愣,问:“你是?” 唐佳人直接回道:“你们郡主大人!” 丞相的嘴角抽了抽,看向皇上道:“皇上此事关系国之兴亡……” 唐佳人突然出现在丞相身边,斜眼看他,道:“真那么重要?” 丞相点头。 唐佳人道:“那你还是别说了。”看向皇上,“皇上说吧。” 丞相:“……” 皇上:“咳咳咳……咳咳咳……” 丞相喊道:“皇上有龙子在民间呐!” 唐佳人一记拳头打过去。 丞相:“哎呦……” 唐佳人道:“你喊那么大声,吓到皇上了。” 正文 第九百三十二章:公羊刁刁的故事 吓到皇上了?是你吓到本相爷了! 丞相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指向唐佳人,点了又点,却是一句话也没骂出来。他一甩袖子,看向皇上,快语道:“皇上,老臣寻到了您的骨肉至亲!” 一句话,令全场哗然。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儿都来认祖归宗了?这事儿还扎堆呢?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战苍穹微微蹙眉,回望向唐佳人。 秋月白不动声色,目光中却划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痕迹。 皇上的手抖了又抖,用不敢置信的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 丞相道:“老臣一直怀疑涟妃之死十分蹊跷,于是暗中调查多年,直到不久前,竟发现了一些端倪。顺着端倪寻去,竟得知一个天大的秘密!”扑通一声跪下,高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涟妃在产下六王爷之后,曾再次怀有龙种。迫于当时有人要对她下手,她谎称要去庙里吃斋念佛半年,避开宫内争斗,产下了龙种。而今,那孩儿已经成长为芝兰玉树般的男子。请皇上宣他进殿。” 皇上万万没想到,有关涟妃的故事,非但没有完结,反而成为一个新的开始。 他还有儿子遗落民间?他……他的涟妃竟然出宫产下了一子又三缄其口地回到宫中?为何?怎么听起来这么匪夷所思呢。 惊喜来得太猛烈,以至于他都不敢置信。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阴谋诡计。 然,无论如何他都要见一见那个孩子。 皇上道:“宣他进殿。” 唐佳人冲着战苍穹挑了挑眉,无声询问道:你娘还给你生了个弟弟? 战苍穹一脸莫名其妙,无声地回道:这事儿我可不知道。 唐佳人心中暗道:涟妃真不是寻常人呐。就如同下蛋似的,生了一个又一个,毫不费劲儿啊。 战苍穹看向端木焱,低声问:“你可知……还有个弟弟?” 端木焱用茫然的目光望向战苍穹,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战苍穹突然有点儿可怜端木焱了。 秋月白略一思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于是对唐佳人道:“无须太过惊讶。” 唐佳人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秋月白,问:“你猜到是谁了,对不对?”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心突然就是一沉。 她举目望去,看着那人逆着阳光出现在大殿门口。 淡青色的衣袍,柔软地贴服在腰身上,好似少年般纯净无争;柔白色的衣领和袖口,在行走间轻轻荡漾,如同悠哉的云朵。腰间缀着一只藕荷色的荷包,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令人心宁气和。 白皙的肌肤,挺俏的鼻峰,眼角挂着一颗红色泪痣,既干净剔透,又在眼波荡漾间有股异样的风情。 此人,竟是公羊刁刁! 从来没有蛛丝马迹可寻,更没有一言半语透漏,公羊刁刁竟怀揣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在江湖中悬壶济世,与世无争。 可……真的是与世无争吗? 若真是如此,他为何会在今天出现? 唐佳人的一颗心似乎悬在了胸腔之间,上不去、下不来,无法靠前,更不能靠后。她憋了好大一口气,愣是眼睁睁地看着公羊刁刁捧着一个盒子,目不斜视地从大殿门口走到近前,然后中规中矩地给皇上施了一礼,道:“皇上万安。” 丞相急道:“怎不叫父皇?!” 公羊刁刁老老实实地回道:“验明正身之后,才敢尽孝。” 尽孝?战苍穹想让他到地府里尽孝!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在瞒着公羊刁刁,陪他演着堂兄弟的戏码,却不想,公羊刁刁口中的故事,都是假的!且,他明知道是假,还讲出来给他和佳人听,明显就是拿假故事在糊弄傻子! 若非极力控制,战苍穹都想砸碎公羊刁刁的每一根骨头!让他知道何谓痛不欲生! 皇上盯着公羊刁刁看了半晌,心中的滋味那叫一个复杂。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可瞧着这气度和容貌,确实又与朵儿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角那颗泪痣,简直一模一样。 皇上尽量稳住情绪,道:“起来吧,让朕看看你。” 公羊刁刁站起身,抬头望向皇上,目光坦然。 皇上的心开始猛烈跳动起来,一下接着一下。他问:“你是何人?” 公羊刁刁回道:“皇上听个故事如何?” 皇上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回道:“一异族公主,她出生时,眼角便有一颗红色泪痣,被族里长老认定为不详,声称那是血泪诅咒,终将祸及族人。对于这种带着诅咒来的孩子,族里必须好好儿养她到十六岁,然后趁其熟睡,将其杀死,让她在毫无痛苦中死去,这样才不会有任何怨念,不至于再回到部落里害人。公主长到十六岁时,竟出落得国色天香艳绝天下,嬉笑怒骂自成风情。长老的两个儿子对她动心,不忍下手杀害,便带着她逃离了部落,来到中原。 “机缘巧合下,公主结识了两位兄弟,产生了复杂的情愫。最终,大哥以皇上之尊,将公主收入后宫,并为其杜撰了一个新的身份,册封为淑妃。淑妃以为感情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便会一直在一起。却不知,后宫中,众多嫔妃要争抢一个皇上。她委屈不悦,想要离开皇宫。恰逢德妃作乱,她借机想逃,却被当时的惠王拦下,送入宫外,金屋藏娇。 公主与惠王本就有些情谊,但却担心惠王会伤害她的孩儿。许是听了些疯言疯语,她决定连夜逃走。幸而得到两名族人的帮助,这才有惊无险的离开,从此隐姓埋名,随同两位族人一同悬壶济世。 不想,那孩儿渐渐长大,竟得了一种怪病,时常忘记昨日之事。族人有一秘方,却需要沾了龙气的紫河车为药引,玉玺上的红泥压背去惊定魂,两样缺一不可,唯此才能让魂魄得以安抚。 公主要为孩儿治病,毅然决定重返帝京。本想寻个机会入宫,却巧遇了已经成为皇上的惠王。先皇已逝,惠王登基为帝,再遇公主,情难自禁,将其重新带回宫中,封为……涟妃。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三章:惊人的涟妃 听到这里,皇上已经对公羊刁刁的真实身份有所相信。否则,他不会知道得如此详尽。 公羊刁刁继续道:“涟妃备受恩宠,对皇上产生了感情,她想要与当今皇上双宿双飞,离开宫廷,放马南山。涟妃为皇上生下龙子,偷偷挎下国玺上的一些印泥,准备连同紫河车一同送出宫去,却被皇后娘娘发现,直接喂了狗。” 战苍穹的眸光一沉,对皇后的恨意瞬间深到了骨头里。 端木焱攥紧拳头,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是因为母妃的欢喜,还是因为要救战苍穹。可惜最后,孕育着自己的紫河车,竟被狗给吃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公羊刁刁将每个人的表情收入眼中,知道他们信了大半,这才继续道:“自古以来,帝王之宠爱有偏重,却还是要雨露均沾。皇上即便宠爱涟妃,却也不能忘记照拂其他妃嫔。再者,皇上不想涟妃在别人面前露面,便将她当成笼中鸟养在这密不透风的宫闱之中。涟妃本是翱翔的海东青,自然不愿意被折断双翅。只因对皇上有情,才不愿意离开。不想,皇后和一些善嫉的嫔妃屡次陷害她,令她险些九死一生。且,皇上被蒙蔽,并没有完全相信她。 公主感觉到危险,知道在群狼环绕下很难产下孩儿。她再次怀有身孕后,并没有声张。在显怀之前,刻意将自己吃得圆润起来。在藏不住之前,向皇上禀明,说梦中先皇责骂她,她要去尼姑庵里诵经念佛半年,了此心结。皇上应允,涟妃出宫,在有惊无险中生下一名孱弱的小男娃儿。因难产,她气血两亏,身子骨大不如前。她知道自己还要回宫,很有可能无法将两个孩儿一同照顾周全。若稍有不慎,孩子就会被抱到其他嫔妃那里抚养。宫中的残忍,公主看在眼中,明着捧杀,暗地毒杀,都是手段。她担心自己无法顾全,便将小儿子一同托付给了两名不离不弃的族人。 这两名族人,便是长老的两个儿子。他们来到中原后,化名为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 公羊远景负责照顾公主所生的大儿子,公羊近喜负责抚养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兄弟二人一生爱慕公主,却求而不得。二人既是亲兄弟,又是情敌,最后各立门派,分山而居。公羊远景善武,干脆重新换姓为战,创建了战魔宫,悉心教养了一直由他照料的孩儿,起名战无敌。无敌长大后,自己改名为战苍穹。” 战苍穹很想捏碎公羊刁刁的脑袋!故事不长,根本无需提起他的曾用名。 公羊刁刁继续道:“公羊近喜善岐黄之术,便开了岐黄馆,一边悬壶济世,一边悉心照顾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小儿。 涟妃久居宫中,察觉到了异样,提前将端木焱送出皇宫。果不其然,宫中事发,涟妃被皇后陷害与护卫私通,不得不逃离皇宫,求一线生机。” 战苍穹沉声道:“你一直都知道!” 公羊刁刁看向战苍穹,道:“没错,我一直都知道。所以,从没有伤过你。” 战苍穹被气笑了,道:“若非养父声称你是堂兄弟,你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公羊刁刁道:“你从不防我,又怎知我如何下手?” 战苍穹:“……” 公羊刁刁勾起浅浅的笑容,道:“母妃未必没有和你提起过此事,只不过你那会儿脑子有病,经常记不得昨日以前发生之事。母妃为了救你,再次送出紫河车,却因缺传国玉玺,而疗效不佳。母妃逃出宫后,虽得到玉玺,可压你后背,却只有晒成干的紫河车可用,疗效大不如前。” 皇上听到传国玉玺时,瞬间抬起屁股,差点儿从皇位上站起来。 战苍穹眯了眯眼,问道:“你什么意思?说本宫仍旧记不得昨日之事?” 公羊刁刁道:“你仔细回想过往,可曾记起什么?我能记得自己五岁时发生之事,你呢?你有关母妃的记忆,到底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怕的是,你所有有关母妃的认知,大部分都是听战远景胡说的吧。可你,却偏偏信了。” 战苍穹眉头紧锁,喝道:“胡说!” 公羊刁刁道:“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战远景是个混不吝的,惯于胡说。而今你这病许久不曾复发,也算是好事一件。” 众人心知肚明,一个总记不得昨日之事的人,是不可以做皇上的。别今天砍了头,明天又要找人去做活,就实在太可怕了。 公羊刁刁的这种揭底,简直就是掐断了战苍穹的皇位之争。 唐佳人望着公羊刁刁,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 他怎么可以隐藏得那么深?不露一丝一毫的痕迹,完全就像两个人的故事版本,没有任何可以交集的地方。 不不……这绝对不是一个人! 她所认识的公羊刁刁,是那么的单纯快乐,结结巴巴的怼人,却无法令人生厌。他简单、直接,善良,受尽痛苦的折磨,却仍有一颗清透的心。 眼前这人是谁? 口若悬河,字字清晰有深意。 若她不认识公羊刁刁,也许会为这样一个人物喝彩。可是,她不但认识公羊刁刁,还很喜欢他。谁能还给她一个公羊刁刁?她不要眼前的端木刁刁。 为什么会这样? 以前的公羊刁刁去哪儿了? 好像……从落入冰河之后,二人再次相见,他就有些不一样了。 她与他之间,似乎有种无形的距离。 以往,他就是自己的小尾巴,走到哪里都要跟到哪里。在一撮白毛的府上时,他却从不打听她要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他压根就不关心。 唐佳人告诉自己,这样也好,毕竟……她就一个人,不可能将感情分成很多块,在喂饱休休和秋月白之后,还能继续喂饱公羊刁刁。感情就要公平,她已经耍滑犯规,却不能哄骗别人。公羊刁刁的疏远是一件好事,可是……胸口刺痛是怎么回事儿? 正文 第九百三十四章:惊人的身份 唐佳人想要从公羊刁刁的身上收回目光,却觉得万分困难。 也许,人性注定是贪婪的。就算有些感情明明没有厚重到同生同死,却依旧执着着不肯放手。 秋月白悄然握住唐佳人的手,冰凉的手指令唐佳人打了个激灵,瞬间收回了痴缠的目光。 公羊刁刁的目光看似从来不曾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可当她收回目光时,他的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皇上道:“你的故事,朕听明白了。”看向丞相,“你且说说,你的故事吧。” 丞相明白圣意,当即道:“臣有隐疾,求医良久,却一直不见奇效。臣得知岐黄馆的公子公羊刁刁是位神医,便求上门去。三次登门拜访,终得见神医。臣一见神医,就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尤其是,那颗红色泪痣,让臣想起了涟妃娘娘。且,臣发现,神医随手画的图腾,竟与传国玉玺十分相似。臣留了心,与神医攀谈得知了他的生日时辰后,重新调查起往事。从一位照顾涟妃娘娘的宫女口中得知,涟妃娘娘在生下六王爷的半年之后,确实许久不曾来癸水,还会避开众人偷偷吃些酸梅子。有太医来请脉,就让她躲在床上,替其探出手。 臣经过一番调查,寻了三名当事人,又对照神医的生辰八字,断定此人必是皇上的亲骨肉无疑!”从袖口抽出一只写好的秘折,递出。 主事太监下了阶梯,取来秘折,送给了皇上。 皇上看后,一双眼睛变得灼灼明亮,再次望向公羊刁刁时,俨然变得激动起来。 丞相继续道:“这里面的人证和物证,都候在了宫外,皇上随时可以询问一二。” 眼下这种情况,皇上哪里还有那个心思仔细询问。 当即对公羊刁刁道:“上前来,让朕看看。” 公羊刁刁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刻动,而是微微侧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并没有看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眸光一挑,扫了眼秋月白与唐佳人紧紧攥着的手,脸色就是一沉,而后转身,捧着精雕细琢的盒子,走向皇位…… 哦,不是,是走向皇上。 公羊刁刁在皇上的脚边跪下,双手奉上精美的盒子,道:“母妃让孩儿将此物还给父皇,并让孩儿转告父皇,她从不后悔与父皇相守多年,若有来生,还望父皇遵守承诺,两个人,放马南山中。” 皇上接过盒子,打开,看见了久违的传国玉玺,心里仅有的一点儿怀疑,也消失不见了。如此重要的宝贝,以及公羊刁刁眼角的那颗泪痣,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抚摸着传国玉玺,眼眶渐渐湿润了。多少年了,他不见朵儿,也不见传国玉玺。天知道,午夜梦醒时,他都难免自责,生怕死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他也曾恨过朵儿,恨她死前没有交代清楚,到底将传国玉玺放在何处,恨她让自己这一国之君落得那般尴尬的境地,每天都要瞒着众大臣的眼睛,生怕被人发现其中端倪。而今,传国玉玺终于回到他的身边,他就算死,也能安心了。 皇上收起传国玉玺,紧紧抱在怀里,用另一只手抚上公羊刁刁的手臂,拍了拍,长叹一声,道:“是朕没有保护好她。”问道,“她是何事离世的?” 公羊刁刁回道:“母妃逃出宫去,却日夜思念父皇,以至于神色恍惚,略显……疯癫。在孩儿五岁时,母妃失足跌了一跤,便没能再醒来。战魔宫中有一水晶冰棺,战远景便带走了母妃的尸身,藏于水晶冰棺中。他责怪养父公羊近喜没有照顾好母妃,从不允许我们去看母妃。”说着话,眼睛竟泛起薄雾,令人分外怜惜。 皇上掉下眼泪,点了点头,没再说其它。 战苍穹陷入到自己的记忆中,感觉触碰到的任何画面都十分易碎,竟不知道是自己想象而出还是真实的存在。 就如同公羊刁刁所言,他对儿时的记忆时分模糊。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去偷看公羊刁刁,误以为他是自己将来要娶的娘子。然后……然后被三千那光头虐打。从此后,他发奋图强,开始勤练武功。至此后,记忆都变得鲜活起来。 最可怕的是,他对母妃的记忆,只停留在那冰晶棺材的前面。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偶尔还能蹦跶出母妃和自己说话时的模样,却又经不住推敲。 一殿安静,落针有声。 每个人都在揣测,接下来,皇上到底要如何安排这不停往外蹦哒的龙子们呢?皇上的身体眼瞧着就不行了,册立太子是必然之举。 眼瞧着皇上有册立战苍穹为太子的意思,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端木焱一直觉得,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个人,既无辜无助,又彷徨无依。而今,突然跳出一个战苍穹,成为自己同母异父的兄弟。紧接着,又蹦出来一个公羊刁刁,成为他同母同父的亲兄弟。可是,他竟毫无欢喜的感觉,一颗心变得更加空荡荡的,甚至好比冬日破旧茅草屋,四处透风凉。 尤其是,一想到公羊刁刁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隐瞒得天衣无缝,就令他倍觉心寒。他自诩聪明,可在战苍穹和公羊刁刁面前,竟显得那么幼稚可笑。尤其是,他以王爷的身份在二人面前,总有些优越感。可笑的是,二人的真实身份,竟是他的兄弟。呵…… 万众瞩目中,皇上将目光落在了唐佳人的身上。 唐佳人知道,他要她的血,所以顾及她的想法和决定。 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想法了。 她觉得特别累。那些她自以为看透的东西,竟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不怪公羊刁刁故意隐瞒,可是他却明晃晃地欺骗了她。他曾给她讲述他和战苍穹之间的关系,是那么的咬牙切齿、那么的形象生动,可转瞬间,一切都变了。 唐佳人不喜欢皇家的一草一木,她觉得这里压抑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要离开,必须马上离开。 正文 第九百三十五章:成交了! 唐佳人知道,皇上不会轻易放她走。 心中的烦闷好似油锅,咕噜噜的冒着滚滚油烟,呛得她险些窒息!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一丝异样,就像一丝曙光,令唐佳人试探着靠近,差点儿喜极而泣。 她扬起下巴,对皇上道:“立储是国家大事,我不跟着凑热闹。皇上是皇上,允我出入自由,无人可束就行。” 皇上一听这话,顿觉欣喜异常,忙道:“好,朕应你。从此后,你便是奇珍郡主,出入自由,无人可束!” 唐佳人脑子一动,问:“那就是说,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得我,对不对?” 皇上心中暗道:皇宫内院你都可以随便溜达了,去别人家还不好比逛自家后花园? 皇上不认为唐佳人有什么特殊嗜好,会往陌生人家里溜达,于是点了点头,道:“自然。” 唐佳人眯眼一笑,终是露出进入大殿后的第一个笑容,一手成拳,砸向另一只手心,道了声:“极妙!” 秋月白了解唐佳人,至少有个七八分,见她这副模样,便觉得她定能干出一些让皇上后悔不已之事。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唐佳人道:“口说无凭,请皇上给个凭证。” 皇上伸手开始摸自己身上,想拿出个什么东西给唐佳人。 唐佳人道:“不用给什么玉佩啊牌子之类的东西,那东西也没几个人见过,我自己随便弄一块就能糊弄人。” 皇上的眉角跳了跳,众大臣的脸色明显都不太好。 唐佳人举起自己右手,道:“我们击掌为誓如何?” 打从开国以来,能让皇上击掌为誓的人,还真没有过。收实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太过胡闹,皇上不会答应。 然,让所有人惊讶非常的是,皇上竟然补了一句:“歃血为盟也可。” 唐佳人点头,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皇上心中激动异常,就连那张毫无血色的老脸也仿佛花朵般绽开笑颜,一叠声的道:“好好好……咳咳咳……” 唐佳人道:“我这就去表达一下诚意,皇上可派心腹跟着。” 皇上看向主事太监,以及丞相大人,道:“丞相替朕陪同郡主去一趟吧。” 臣相应道:“诺。” 唐佳人道:“弄个小茶杯就行了,别整二大碗,吓人。” 皇上笑而不语,微微点头。 主事太监没有取茶杯,而是取了更大一些的茶碗,端起,走向唐佳人,道:“ 郡主,请随奴才走吧。” 秋月白却再次拉住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给他一记微笑,正气凛然地道:“皇上只需要一点儿血做药引,无碍了。若皇上能身体康健,就算要我两茶碗血,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偷偷回捏了一下秋月白的手,眼神中带出了一分不明显的深意。 秋月白的眸光中划过一丝异色,并未过多纠缠,慢慢松开了手。 皇上心中腹诽道:这会儿说得真是大义凛然,刚才是谁死活不肯给一滴血的? 战苍穹这时开口道:“你若不愿意,本宫拼命也不会让你去。” 唐佳人没想到战苍穹竟会在这时挺身而出。要知道,此时他站出来,便是站在了皇上的对立面上。以往,他因她的关系,以及群臣的支持,小占上风,说话可以不那么客气,想来那皇帝老儿也不敢明着处置他。而今,那皇帝老儿又多出来一个被称之为神医的儿子,又怎么会留着他这个祸害威胁自己的皇位?他若安分守己还好,可他偏偏要为她出头。这人……有些傻。 唐佳人慢慢走到战苍穹的面前,眉眼弯弯地一笑,道:“无碍。” 战苍穹顿觉手痒,竟抬头揉了揉她的头。 唐佳人脸色一变,照着战苍穹的伤口就戳了一下。 战苍穹:“嘶……”松开手,捂住伤口。 唐佳人继续前行,听见端木焱喊了声佳人,却自始至终没有听见公羊刁刁的声音。 唐佳人自嘲地一笑,昂首阔步地走向大殿的后门,来到用来休息的房间。 房间里摆设得十分精美,却空无一人。 主事公公递上茶碗后,便与丞相大人一同盯着看。 唐佳人道:“就算是放血,我也不会割在明处,留下疤痕不敢出屋。”言罢,盯着丞相和主事公公,就是不动作。 丞相对主事公公道:“留一把小匕首给郡主。” 唐佳人道:“再拿几条白布,捆绑伤口。” 主事公公应了声,转身出去,很快折返回来,送上一把精致小巧的刀子和一叠白布。 丞相道:“请郡主去屏风后。” 唐佳人对丞相道:“丞相大人,你乌眼青了。” 丞相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被唐佳人打了一拳,立刻伸手抚上眼睛,痛得倒吸一口气。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要不,我再给你补一个?” 丞相道:“郡主说笑了。” 唐佳人脸色一冷,道:“你再敢盯着本郡主看,本郡主就让你知道,到底是不是说笑!” 丞相知道触怒了郡主,略一思忖,道:“本相去门外等。”言罢,走出房间。 主事公公一点头,笑道:“老奴也门外候着。郡主别让皇上久等便是。”言罢,走出房间,与丞相一起守在门外,确保无人接近。 唐佳人绕到屏风后面,折腾了一会儿。 门外,主事公公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见了痛苦的倒吸气声,以及娇气的哼唧声。 过了好一会儿,唐佳人才端着茶碗,从门里走出。 丞相探头一看,眼皮就是一跳。那茶碗并不大,可那血却少得可怜,仅有一个底儿。 主事公公准备去接茶碗,但见里面就那么一丁点儿,生怕皇上震怒,便道:“郡主一心为皇上,皇上是知道的,也必将厚待郡主。可……郡主这心意,是不是再多些才好?” 唐佳人道:“此等金贵之物,岂是白菜萝卜,随便就能炖两锅?!快走,休要磨叽,等会儿血干在碗壁上,皇上就得舔杯了!”说完这些,她快步就走,用以掩饰脸红。 这血……来历不明啊! 正文 第九百三十六章:愿浅尝一口血 大殿之上,唐佳人离开之后,皇上终是开口道:“朕是天下黎民的皇上,却也是一位重情重义的男子。过往之事,就不再提了。今日之事,朕不曾瞒着众位爱卿,便是要让爱卿们知晓,朕要将这江山重担,托付给诸位!” 大臣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齐声喊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摆了摆手,道:“朕的身体大不如前,却不敢倒下,唯恐这江山社稷后继无人。所幸……先帝之子寻来,朕的儿子也来助朕,这让朕心甚慰。诸位爱卿,你们认为,何人更适合坐太子之位?” 这一句话,就好比火折子点了爆竹,瞬间炸开了花。 刚开始无人回答,只是窃窃私语,直到有人开始站队,便乱成了一锅粥。 大殿之上,有人直言端木焱更为合适,也有人揣摩圣意捧着公羊刁刁,还有不少大臣拥护战苍穹。这其中,以齐大人为首。 原本寂静无声的大殿,瞬间成了热闹的集市,吵闹得不可开交。平时的文官看似之乎者也,这会儿都顾不上在哪里拽词儿,那是一口一个竖子的往外蹦。至于武将们,反倒没有文官那般激烈,却隐隐有了动手的意思。 皇上又咳了一口鲜血,藏入袖中。 公羊刁刁见了,伸手摸上皇上的脉搏,眉头就是一皱。 皇上对着公羊刁刁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战苍穹见二人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嗤笑一声,对端木焱道:“你这便宜弟弟来了,却顾不得你这受伤的哥哥。” 端木焱道:“你那伤口还没人给你处理呢吧?” 战苍穹道:“看你伤得这么重,本宫不觉得自己疼。” 端木焱道:“今天见到你,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厌恶你。” 战苍穹毫不在意地一笑,道:“那是你没看见公羊刁刁,若见到了,也许会吐出来。” 端木焱冷着脸道:“不聋。” 叽叽喳喳的声音中,皇上一抬手,终于让大殿变得安静了。 皇上环视一周,道:“诸位爱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朕就来说一说,朕的决定……咳咳咳……咳咳咳……” 大臣们齐齐屏息静气,等个结局。 皇上道:“朕决定,三日后,举办一场比试,文韬武略,能者居之。” 出乎意外,似乎又情理之中。 无论是战苍穹还是公羊刁刁,都是刚回到朝堂之上,似乎立谁都有理由,立谁又都不那么令人信服。 唐佳人在大臣们的山呼万岁中走出,端着小茶碗登上台阶,一步步来到皇上面前,举起左手,道:“我们击掌为誓。” 皇上用眼扫了主事太监和丞相一眼,见二人点了头,这才抬起手,与唐佳人击掌为誓。此举虽然不妥,但皇上却露出长者才有的慈爱之色,反倒有几分宠爱小辈的模样,令这不合规矩变得舒服了几分。 两只手拍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唐佳人心满意足地将茶碗递给了皇上,皇上一看,嘴角就是一抽。 少。那是真少。刚刚到了个碗底儿。若拿茶碗的手抖上一抖,怕是挂壁一圈,也就没剩什么了。 皇上抬头看向唐佳人,而后对大臣们道:“退朝。” 主事太监高声喊道:“退朝!” 大臣们纷纷退去,大殿中只剩下所谓的自己人。 皇上这才对唐佳人道:“太少了。” 唐佳人心中暗道:明天就多了,可……这事儿不好和你说。 她略一思忖,道:“你先喝着试试呗。我这血何其珍贵,哪能一放就跟扎破水袋似的?再者,若这血有奇效,您吃多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可是要掉脑袋的。您先浅尝一些,试试看呗。您再不喝,血就干了,我……我可不能再放血给您。” 一直以来,唐佳人的表现都十分小气,好似生怕自己受一点儿伤似的。能挤出这么一点儿血,也算是不容易了。皇上劝了劝自己,就想一饮而尽,却又怕出了意外,再次询问道:“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唐佳人点头,一脸笃定的道:“自然。我说不给就不给,说是自愿就是自愿的。皇上放心,此事我可不敢糊弄皇上。” 皇上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有心找人试尝一下。 想来想去,觉得唐不休最合适,奈何他不知所踪。 目光一转,落在了公羊刁刁的身上。皇上认为他是大夫,定然能分辨这血中是否有异物? 公羊刁刁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请让儿臣看一看。” 皇上将茶碗递出,公羊刁刁接住,在鼻子前闻了闻。 唐佳人转开目光,没有看公羊刁刁。心中有些忐忑,以及……尴尬。 公羊刁刁将茶碗双手捧给了皇上,道:“父皇,此血是新鲜人血,无毒。”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问:“你对摩莲圣果应该颇有研究,可知……这血要如何吃,才有奇效。” 公羊刁刁又扫了眼那茶杯里的血,沉吟了起来。 唐佳人的心开始提溜起来,生怕他一张嘴就揭穿了自己。按理说,人身上的血都是一样的吧?会有所不同吗? 公羊刁刁终是道:“直接饮用即可。” 皇上的目光在端木焱和战苍穹等人的身上一扫而过,询问道:“可有人愿意浅尝一口?” 皇上多心,还是怕唐佳人并不甘心。他知道,唐佳人和战苍穹等人关系莫逆,让她的自己人尝试,最为妥帖。 皇上话音刚落,端木焱和战苍穹就急忙开口称愿意。 唐佳人在心里疯狂地喊道:这不怪我!不怪我!是你们自己愿意尝的! 秋月白看向皇上,道:“月白替皇上尝一下。” 唐佳人瞬间转动,眨了下眼睛,示意他不要开口。 不想,秋月白只是微微一笑,便继续道,“月白欲娶佳人,她的血肉也好,发丝也罢,月白都不喜他人触碰。皇上为天下人的衣食父母,为皇上身体康泰之故,月白才愿意佳人献血而出。” 如此霸道,却又柔软动人,令唐佳人的一张脸瞬间红透了。她望向站在台阶下的秋月白,露出一个十分别扭的表情。既像笑,又似哭,其中还透着几分不能言明的窘意和尴尬。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七章:暂停 皇上早就认定,秋月白是最适合的试血人,只不过不好直言罢了。他不可能让端木焱和公羊刁刁试血,万一血有问题,怎么办?所以,秋月白所求,正中皇上下怀。 皇上微微颔首,道:“过来吧。” 秋月白登上台阶,取走皇上手中的杯子,就要浅尝一口。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开口道:“真要喝啊?”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竟是温柔一笑。 唐佳人感觉心里一阵酥麻,不太自然地转开目光,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憨羞涩窘态。心中暗道: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秋月白正要饮下,皇上开口道:“且慢。” 秋月白停下,看向皇上。 皇上伸出手,道:“还是朕来吧。”他见秋月白要喝,唐佳人却并不阻止,便知道此血应该没有问题。 就那么一小口,若秋月白尝得多了,他还剩下什么? 若想再和唐佳人要,怕是还要费一番力气和口舌。因为得之不易,所以分外珍惜。 秋月白递回茶杯,皇上接过,一饮而尽。 唐佳人低下头,玩自己的腰带。 皇上饮下后,似乎怕药力不够,用袖子挡着脸,还将茶杯里的血给舔干净了。 放下袖子,将茶杯丢给了主事太监,细细品了品口中鲜血的滋味,道:“融合了摩莲圣果的血液,果然味道非同一般。” 唐佳人将头埋得更低了。 秋月白伸出手,拉住唐佳人的手,对皇上道:“佳人有些不适,月白先行告辞。” 皇上道:“既然不适,就在宫里修养两日吧。三日后,这场比试,定然热闹非常。” 唐佳人道:“我先出去一趟,晚些再回来。皇上若是看见休休,让他等我便是。” 皇上点了点头,挥手放人离开。 战苍穹望着秋月白和唐佳人相携离开的身影,感觉伤口处痛得厉害。他一心要皇位,如今有了机会,却无法像往日那般畅快的活着,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要跟着谁就跟着谁。怪不得唐佳人说,让他当皇帝。原来,那个位置就代表了被困一生。 黄如意望着唐佳人的背影,对战苍穹道:“宫主,你追上去吧。” 战苍穹没有吭声,心却是一动。 黄如意道:“你伤势这么重,若拦下花堂主,她一准儿吐你一脸口水。没准儿……有用。” 战苍穹转目看向黄如意。 黄如意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半圈,滑到了另一边,不看战苍穹。 皇上在皇位上坐了一会后,竟觉得气顺了些许,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血起到了奇效。 公羊刁刁收回看向唐佳人的目光,询问道:“父皇可是感觉好些了?” 皇上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道:“容儿臣为父王施针后,效果定然强劲百倍。” 皇上一听这话,心中就是一喜,当即道:“好好好……” 话音未落,皇后疯疯癫癫地跑进大殿,直接扑倒在台阶上,口中喊道:“皇上皇上,可是拿到血了?快给阳儿喝一口吧!” 血是拿到了,不过都被皇上一人喝干净了。 皇上在喝下血的时候,并没有想任何人。他虽在意太子,但却也知道那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若得到唐佳人的血不是如此费劲儿,他定让她放出一大碗,也给太子灌下大碗。那……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只可惜,唐佳人何其狡诈小气,只给出那么一丁点的血,勉强够自己小饮一口。 皇上不信这血能起死回生,但却认定它有奇效。 面对皇后的咄咄逼问,皇上只得道:“太子已经薨了。” 皇后摇头道:“不不,没有,妾的阳儿就躺在那里,好好儿的。他只缺一口血而已。皇上……皇上皇上……求您给他一口血吧。就一口。阳儿活了,定会好好儿孝顺您的。” 皇上站起身,走下台阶,道:“回去吧,没有血给你。太子薨了,便要入土为安。” 皇后微微一愣,突然拔高声音喊道:“都被你喝了是不是?你一口都没给阳儿留是不是?” 皇上怒斥道:“放肆!来人,把这毒妇打入冷宫!” 皇后突然往前一蹿,抱住皇上受伤的大腿,张开大嘴,就是一口。 皇上没想到皇后会这样对他,痛得撕心裂肺,抬手打去,却并不能使皇后松开嘴巴。 战苍穹乐得看热闹,压根就不管皇上的死活。当然,若能生生疼死他,那是再好不过了。 端木焱看不见,却也听到了声音。他不想管,甚至希望皇后咬得再狠一些,这样皇上才会真的将其打入冷宫,让母妃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总管太监咋咋唬唬的喊着来人,上前去拉皇后,却又不敢用力。 公羊刁刁望着这荒唐可笑的一幕,揉了揉眼角上的泪痣,笑了。 笑过之后,他才喊道:“来人,快扯开皇后!” 侍卫们已经冲入大殿,到了近前,直接拉起了满嘴鲜血的皇后。 皇后不说话,只是含着口中的鲜血,就要往外跑。 皇上震怒,道:“打入冷宫!即刻打入冷宫!” 侍卫们应下,拦下皇后,拖拉着往外走。 皇后这才急了,喊道:“放开哀家!哀家要給太子送血!放开!放开!” 皇后的声音渐渐弱了,大殿又恢复成死一般的寂静。 公羊刁刁搀扶着皇上,道:“父皇千万不可乱动,仔细伤了根本。” 皇上气喘吁吁,恨声道:“毒妇!” 主管太监叫来软轿,抬起皇上,回了寝宫。 皇上强撑着身体,给战苍穹等人安排了寝宫,不让别人说他苛待先皇遗孤。 端木焱茫然地走在宫中,如同行尸走肉,没有目的,没有心情,甚至……没有眼睛。他回来,便是要为母妃报仇。结果……却得知,母妃逃离了皇宫,非但没有死,还去照顾了另外两个孩儿。可是,母妃为何要告诉他,若有困难,去唐门求救?母妃让她求谁?唐门又与母妃有着怎样的关系? 好乱……好乱…… 肖劲尾随在端木焱的身后,竟是不离不弃。 大殿再次变得空荡荡的,就如同此刻的人心。 正文 第九百三十八章:几吻定情? 唐佳人和秋月白一路快步出了皇宫。 站在宫外,唐佳人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几分。再这么绷下去,她怀疑自己会坏掉。 望东已经等在门口,见秋月白和唐佳人一同出来,忙开口道:“主子,唐姑娘,马车已经备好。” 唐佳人还在享受宫外的自由呼吸,就被秋月白一把抓住手腕,一言不发地拉进了马车里。 唐佳人慌了。 她就像受惊的兔子,又绷起了紧张的神经。与在皇宫里不同的是,这份紧张不会胆战心惊。 车轮滚动,调转马头,向前驶去。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气氛显然有些不对劲儿。 唐佳人在心里腹诽道:出宫前还一副非我不娶的浓情蜜意模样,出宫后就变了脸!哼!你不搭理我,我绝对不主动开口和你说话! 唐佳人扭开头,不看秋月白。 秋月白心中暗道:出去一宿,遇见了唐不休,这脾气就变大了。 秋月白知道,唐佳人火急火燎地要出宫,是准备寻一个人。所以,他不急着开口。 马车摇晃中,唐佳人终于坐不住了。她回头扫了秋月白一眼,秋月白却开始闭目养神。 唐佳人心中暗道:让你装!继续装! 一扭头,不再看秋月白。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唐佳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屁股都挨不得垫子。她心中憋了一股气,终是一咬牙,瞪向秋月白,准备大声质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结果,一回头,却发现秋月白正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的目光浅浅淡淡,感情并不炙热,却如同冰凉的情丝,慢慢将她缠绕,去了些许火气,勾动了一些情感。 唐佳人的怒火顿消,取而代之的竟是自责。 貌似……是她爽约了。 唐佳人与秋月白对视半晌,开口道:“我……我不是故意爽约的,我……” 秋月白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唐佳人愣了一下,觉得这是天要下红雨的节奏啊。为何自己一开口道歉,秋月白也随之自责起来?难道这是连环效应? 唐佳人继续道:“是我不好。稀里糊涂的进了太子府,都没来得及通知你一声。” 秋月白道:“不怪你。” 唐佳人心头一喜,似乎已经看见了蔚蓝的晴天,当即继续道:“是我不好。在太子府看见了休休,又见太子被杀,端木焱被困,逃出去后,没有马上去寻你,害你担心了。” 秋月白在唐佳人满眼渴望的目光中,点了点头,道:“你的错。” 唐佳人的心咯噔一下,觉得自己踩到了陷阱里,竟一不小心把实话都讲了。按照她最初的想法,她可没打算和秋月白坦言这么多。尤其是,和休休的相遇内容。 唐佳人有些心虚,就要转开头。 秋月白伸手捏住唐佳人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唐佳人试图挣扎,却被秋月白轻轻地咬了一口唇瓣肉。略带酥麻的感觉,以及小小的惩戒之意,令唐佳人乱了阵脚,下意识的舔了下唇瓣,换来了暴风骤雨般的急吻。 唐佳人觉得自己被吸走了所有呼吸,险些溺死在这个吻中。 秋月白放开唐佳人的唇,盯着她的眼睛,沙哑地道:“大殿之上,你竟肆无忌惮地亲他。” 没有过于斥责,也并非歇斯底里,他只是压制着自己的嫉火,在阐述一个事实。 唐佳人觉得,这件事不能和秋月白说得太多,毕竟……这人有前科,曾一度要害休休。若是得知休休的身体出现问题,保不准会偷偷下手。 再者,她……她和休休,那个……他又不是不知道。 唐佳人一边在心里苦苦为自己辩解找理由,一边又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里,拔不出来。百般纠结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日后的悲惨命运,那便是夹缝里求生存。 以往,她偷偷期盼着多些人保护自己,可这会儿,她又觉得不是这么个事儿了。 唐佳人攥紧手,暗下决定,不能再这样。她的眸光露出一丝凶光,就像要跳出猎人陷阱的小野兽,牟足了力气开口道:“我……” 秋月白突袭唐佳人,再次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唐佳人愣了愣,轻咬下唇,凝聚力量,再次开口道:“你……” 秋月白二话不说,又吻了上去,用了比上次亲吻略长的时间,才离开唐佳人的唇。 唐佳人瞪大眼睛,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好半天,才颤着嘴唇道:“他……” 秋月白没有吻唐佳人,唐佳人却下意识地撅了下嘴巴,好像在求吻。 秋月白的唇角勾起笑颜,染了三分戏谑滋味。 唐佳人大囧,立刻解释道:“我……呜……” 秋月白吻上去,不留一丝缝隙。 唐佳人彻底放弃了抵抗,陷入到这份令人无处着力的蜜糖之中。她内心的嘶吼被甜蜜吞噬,最后化为一个七彩斑斓的水泡,咕咚一下,便消失在浩瀚大海中,连个踪迹都不可寻。 秋月白终是离开唐佳人的唇瓣,却并没有放开她,而是道:“我嫉妒了。” 简单的陈述,并没有撒娇或歇斯底里,却让唐佳人那原本就过快的心跳瞬间如同战鼓急敲,眨眼间就冲到了嗓子眼,恨不得跳出去給秋月白看,借此表真心。实则,她还真没啥真心可表。 一直强势的秋月白,能说出这样四个字,令唐佳人着实意想不到。仔细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心里渐渐弥漫上了心疼的滋味。 唐佳人越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混账。别人骗财,她好像……嗯……好像在骗色。 唐佳人伸手抚摸秋月白的脸,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闭上眼,良久才说道:“我想要你。你……可以随时不要我。” 这话说得十分艰涩,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如果没有出山,就不会遇见秋月白。没有遇见秋月白,便不会生出那么多的事。 她从来不是一个贪心贪色的人,只想吃着美食,和休休携手同游人间。而今,招惹了,放不下了,自责了,也内疚了,却又能如何? 秋月白不是一个纯粹的人,却是一个难得的,真心对她好的人。 正文 第九百三十九章:情魅情惑情不知道 秋月白在接触唐佳人时,将暗箭直指唐不休,确实怀揣着别样心思。然,也正是这个人,在武林人士追杀唐不休时,为唐佳人撑起一片天,护她无忧。 江湖纷争不断,却很少能波及到唐佳人,其中秋月白功不可没。 他所有的谋划,为的只是让她可以百岁无忧。 正因为明白,所以……难以取舍。 人若是简单一点儿的动物就好了,不被任何条条框框约束,生活目标只有两个:吃饱,繁衍。 唐佳人的睫毛间有颗晶莹在闪烁,为休休,为自己,也为小雪花…… 秋月白是何等心思的人,自然明白唐佳人要说什么。在唐不休和自己之间,唐佳人的心素来偏向唐不休。唐佳人对唐不休的感情太过复杂,复杂到不分何时何地的倾向于他。 秋月白从来不认为自己不如唐不休,可偏偏在唐佳人这里,他感觉不到一点儿属于自己的优势。 会放弃吗? 不。 求而不得的放弃,是无能之人所为。 求而得之的放弃,是小人行径。 他求了,也得了,虽不完整,却可慢慢蚕食。 遇见唐佳人之前,他无欲无求,只为秋城城主这个名头而活着。而今,他终于有自己想要的人,便不会放手,无论如何,不能放,哪怕坠入断壁悬崖。 所以,他容不得她说不要。 秋月白抱紧唐佳人,道:“从你我牵手那一刻开始,便是在同行独木桥。你若松手,我便跌入万丈深渊。你与其他男子有交集,便将我置于危险境地。你可以换个人继续牵手同行,我却不行。” 唐佳人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红了眼睛,用两只小手攥紧秋月白的衣襟,道:“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秋月白用食指轻轻刮了下唐佳人的脸颊,道:“已经如此,又能怎样?” 唐佳人摇头,使劲儿摇头,道:“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的,我离不开休休,休休也不能没有我。没有我,他活不成的,他真的活不成的。” 秋月白淡淡地嗤笑一声,道:“若是以前听了这话,定觉得荒谬无比。识得情滋味,才知情难控、难拔,既能在心上绽花,又要吸食心血为氧。” 唐佳人眼巴巴地望着秋月白,就像孩子在仰望着高大的男人,心生畏惧的同时,也有着想要寻求依靠和庇护的渴望。实则,她给秋月白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秋月白道:“我素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却无法告诉你要抓住的是什么。” 唐佳人慢慢收回目光,在心里合计着自己的小心思。 秋月白突然换了话题,道:“唐不休病了?” 唐佳人的眼睛一颤,慢慢抬头扫了秋月白一眼,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哪儿能呢?活蹦乱跳的。” 秋月白提起唐佳人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唐佳人耍赖道:“还要亲呀?嘴巴都肿了。” 秋月白道:“最近嗜睡,你也给我些口水,让我精神一下。” 唐佳人的眉角跳了又跳,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那双眼睛都能看到些什么?”为什么什么事儿都瞒不过? 秋月白回道:“看到与你有关的一切。” 唐佳人有些羞恼又有些甜蜜。谁能想到,像小雪花这样的男人,一张口就是甜言蜜语呢? 秋月白道:“唐不休是带你来看热闹的,自然会让你看个够。刚才却急着走,不顾结果,显然有事。我见他脚步略显迟缓,又频频打哈欠,一副很困的模样。联想上次他受伤后的久睡不醒,也就猜到了七八分。” 唐佳人斜眼看向秋月白,问道:“你不会打其它主意吧?” 秋月白反问:“我应该打什么主意?” 唐佳人自然而然地道:“趁他睡,要他命啊。”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好主意。” 唐佳人一愣,一身毛瞬间炸起,怒道:“你敢?!” 秋月白挑眉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的毛抖了抖,慢慢趴下,老实了,陪个笑脸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不能碰休休。休休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你你……你就等着当鳏夫吧!” 秋月白重复道:“鳏夫……”勾了勾唇角,竟是笑了。 唐佳人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对那两个字好像挺有兴趣的样子?” 秋月白的眸光落在唐佳人的脸上,还点了点头。 唐佳人顿觉毛骨悚然,忙劝道:“咱能不能有点儿正常的喜好?好不好小雪花?嗯?” 秋月白挑眉:“小雪花?”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哄道:“爱称,绝对是爱称。” 秋月白伸手抱住唐佳人,道:“我喜欢。” 秋月白的感情素来内敛,如今这样简单直接,令唐佳人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和想法,却也为此心生欢喜。 她一高兴,就开始顺嘴胡说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道:“休休叫你冰坨坨,我觉得听起来就像是屎坨坨一样,真不好听。你看,还是我给你起的名字好吧?” 秋月白没搭话。 唐佳人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抬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道:“我和你一同孝顺唐不休,同意否?” 唐佳人的心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被反弹了一下。嗯,险些重伤。 她稳了稳神,扭开脸,道:“不是那样的。” 秋月白闭上眼,不再言语。 他心里的矛盾,唯有自己知道。他爱了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付出,也想得到一心一意的回馈。他可以包容别人的错,只因为不在乎。却无法容忍唐佳人心中还有另一个他。 他告诉自己要蚕食,可当听到唐佳人谈起唐不休时的自然与亲呢,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嫉意,抚平不了翻起的波澜。 他自问控制力极强,却禁不得唐佳人的无心之语。 他不想指责唐佳人什么。在唐佳人和唐不休的感情中,他是介入者。他清楚、明白,自己的位置。然,唐不休的反反复复,却是不要脸至极的行径。 也许,唐佳人在这一点上,像极了唐不休。 不是也许,而是……就是。 正文 第九百四十章:细节与沉思 车轮滚动,车厢里的气氛却有些尴尬。 唐佳人喊道:“停车!” 马车停下。 唐佳人站起身,猫着腰,就要往外跳。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腕,问:“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去找个朋友。” 秋月白道:“我陪你同去。” 唐佳人可不敢让秋月白跟着自己同去。秋月白那双眼睛,就跟提刑官似的,真真假假一眼看透,太可怕了。 面对羽千琼那祸害,还是自己亲自出马吧。 唐佳人道:“我去去就回。” 秋月白淡淡地道:“你这话听着竟十分耳熟。” 唐佳人的脸一红,道:“这是小事儿,我自己能办好。” 秋月白寸步不让,道:“意外频繁,才是真相。” 唐佳人哽了一下,极力争取道:“如今一撮白毛被废,成为庶人,谁能奈我何?” 秋月白道:“端木夏不知所踪,皆是危险。” 唐佳人提起一口气,干脆坐回去,盯着秋月白的眼睛,气势汹汹地道:“我能行!” 秋月白回道:“让我看看,你到底如何行。” 唐佳人第一次发现,原来秋月白也属于那种油盐不进的玩意儿!却又处处掐在她的软肋上,令她想要耍个脾气都不行。 唐佳人垂死挣扎道:“我处理点儿私事……” 秋月白:“二王爷府上第一门客,喝了七夏醉,你打算如何救?” 唐佳人那点儿小心思被揭,直接瘪了下去,嘀咕道:“能怎么救?” 秋月白道:“血还够?” 唐佳人的脸瞬间爆红。 她想起秋月白要试尝血时的表情,以及他说过的那些话,两只脚的脚趾头都蜷在了一起,恨不得变成穿山甲,自己刨土钻地里去。 她别扭得狠,身子扭来扭去,几次想夺门而逃,又生生忍下了。 秋月白有些恶趣味,愿意逗弄唐佳人,也爱极了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百看不厌。他的眸光变得柔和起来,唇角也悄然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心情不错地道:“没有伤到自己,便是好的。” 唐佳人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秋月白回道:“记得日子。” 唐佳人用两只手托住滚烫的脸,拉长了调调,哦了一声。 随着那一声哦,秋月白的脸颊上慢慢镀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唐佳人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他的脸,开心地道:“脸红了!你竟然脸红了!” 秋月白拉下唐佳人的手,攥在手心里。 唐佳人笑嘻嘻地晃了晃秋月白,道:“你也知道脸红呀?” 秋月白回道:“便是花草树木,也有情动之时,何况人?” 唐佳人一脸奇怪地问道:“花草树木也情动?开玩笑呢吧?” 秋月白回道:“若非情动,怎洒落种子,生生不息?” 唐佳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你说得对呀。所以说,花草不是无情,而是有情的。花草尚且如此,那人的感情岂不是更加复杂。好与坏,是与否,真的不能一概而论了。” 秋月白点了点头。 唐佳人喊道:“去一撮白毛的府邸!” 望东应道:“诺。”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正色道:“羽千琼喝下七夏醉,与我有关。在一撮白毛的府中,他帮我良多,我不能让他死。” 秋月白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唐佳人问:“你怎么会成为皇帝老儿的帮手?” 秋月白道:“还以为你不会问。” 唐佳人笑道:“我可是好奇宝宝,怎么可能不问。” 秋月白回道:“皇上年轻时出游,曾遇刺,被家父救了一命。家父不想和朝廷上的人有任何关系,便谢绝了皇上的封赏。先父去逝时,皇上曾派人来吊唁。自此,与我有了联系。他微服再次出宫,让我随行,经历了一些事,算是小有信任。三年前,他身体大不如前,唯恐宫变,便与我约定,让我在察觉到朝野动荡时,进入帝京,手持虎符,为他平乱。” 唐佳人咂舌道:“他竟那么相信你?万一你没来呢?” 秋月白道:“皇上从来不曾真正相信任何人。我若没来,那些将军也会收到消息,进宫平乱。我来,只不过是皇上为自己多准备了一条路罢了。” 唐佳人点头,表示明白了,转而又是挑眉,道:“你把自己说得可有可无,怎么好意思和皇上要赏赐?!” 秋月白道:“……” 唐佳人鄙夷道:“脸皮真厚!” 秋月白道:“且当妇唱夫随。” 唐佳人:“……” 秋月白道:“帝京不是久留之地,应尽早离开。” 唐佳人点了点头,正色道:“我知。” 秋月白道:“一撮白毛敢拿羽千琼对你提要求,你此番前去,未必会见到人。” 唐佳人皱起了眉毛,沉吟不语。 秋月白攥着唐佳人的小手,继续道:“若寻不到人,你当如何?” 唐佳人道:“严刑逼供!一定要让一撮白毛交代清楚!” 秋月白道:“他终归是皇上的儿子,虽被贬为庶民,但皇上却不会让你动他分毫。今日你对他动了拳脚,皇上已经不悦。若非要得到你心甘情愿的血,怕是要当场发作。” 唐佳人撇嘴,道:“皇上就会唱高调,装好人,实际上……自私自利得狠。” 秋月白道:“生死大事面前,所有人都是先己后人。他是皇上,比起寻常人,只是更想长命百岁永生不死罢了。” 唐佳人问:“你说,这皇位最终会是谁的?” 秋月白回道:“今天之事,若没有公羊刁刁,战苍穹十拿九稳会成为储君。以齐大人为首的大臣们,怕是恨毒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想到公羊刁刁,没了说话的兴致。 秋月白道:“我见公羊刁刁此番前来,可谓是谋划颇为详尽周密,定非无准备之仗。” 唐佳人一脸不愿意多谈的模样,口中却道:“也不知道都怎么想的,这一个个儿的都要往涟妃的肚子里蹦。当皇上真的那么好吗?一个个儿装模作样,藏着掖着的,令人厌恶!” 秋月白想到什么,开口道:“藏着掖着,只要是为你好,便不要多想。” 唐佳人扬声道:“怎么就是对我好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秋月白抚摸着唐佳人的长发,幽幽道:“也许是不想让你厌恶,才藏着掖着的吧。” 唐佳人觉得秋月白这是话中有话,便举目望去。 秋月白在唐佳人的鼻尖落下一吻,道:“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伤到你。” 唐佳人想说,你这话和休休说得一模一样,可转念一想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便将这话又咽回到肚子里去。 吃一堑长一智,她得学着点儿了。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一章:府中藏秘密 秋月白手中有皇上给的令牌,没费任何唇舌,就进到了乱成一团的府中。 秋月白说得没错,二王爷的府上正在被查封,一众女眷哭哭啼啼的喊着冤枉,一众男宠各个儿面无表情地等着查问,至于门客饿们,则是不在其列,不知所踪。 唐佳人和秋月白的出现,令所有人转目望去。 许多人认识韵笔,见她来此,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窘态,反而如此悠哉,笃定她就是出卖了二王爷用以换取荣华富的小人。瞬间群情激愤,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已经朝着她吐出口水,恨她一刀砍掉自己赖以生存的富贵。 秋月白皱眉,看向负责来押人问审的将领。 将领在朝堂之上,已经是见过秋月白和唐佳人的,自然知道这二人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当即呵斥道:“粗妇,胆敢对奇珍君主无礼,给我掌嘴!” 一旁候着的士兵领命,扬起巴掌,就掴向刚才吐口水的那几名姬妾。 女人们被打得嗷嗷惨叫,哭着求饶。 唐佳人淡淡地道:“算了。” 士兵停手,退到一旁。 众人这才反应过味儿来,原来韵笔不是韵笔,而是珍玥公主呐!啥时候封了个珍玥公主大家都不知道,不过,如此身份,定能救自己脱离苦海啊。 那些鄙夷的嘴脸瞬间变了,纷纷冲着唐佳人谄媚地笑着,甚至有人已经跪倒在地,求郡主救命。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王妃。 此时,王妃和苏嬷嬷就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静静望着这一院子的纷杂。 苏嬷嬷低声道:“韵笔被册封为了珍玥公主。王妃,若她开口,定能让王妃免受苦楚。” 王妃转动佛珠,道:“人到世间来,便是为了吃这份苦。旁人吃得,为何我吃不得?” 苏嬷嬷急道:“王妃,您与王爷早就行同陌路,何必为他受这份罪?” 王妃露出一记自嘲的表情,道:“从嫁给他的那天起,我们便是一体,扯不开的。” 苏嬷嬷将一声叹息吞进肚子里,拧着眉继续眺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问:“谁看见那秃头和尚了?” 无人答。 唐佳人继续前行,对地上那哭嚎不止的人视而不见。 苏嬷嬷收回目光,略带失望地道:“看样子,不像个念旧情的。” 唐佳人继续找人,恰好看见三娘在和一位士兵抢东西。 三娘抱着一个盒子不肯松手,士兵急着登记造册,直接踹了三娘一脚。 三娘倒在地上,急忙爬起,哭着去扯那士兵的裤子,喊道:“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士兵欲动脚,却发现腿上一痛,人就向地上跪去。 唐佳人收回脚的同时,一伸手,取回盒子,又用手拉起三娘,问:“三娘,伤到没?” 三娘擦掉眼泪,看向唐佳人,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哭道:“韵笔啊……” 唐佳人哄道:“嗯,是我。你别哭了,把盒子抱好。” 士兵从地上爬起来,见唐佳人和秋月白如此容貌,又见将领陪在一边,瞪自己一眼,便没敢吭声,忍着痛,老实的退到一边去了。 三娘抱回盒子,重新打量了佳人一眼,问:“你……你是韵笔?” 唐佳人点头,笑了,道:“你这箱子里装得是什么?怎还为此拼命?” 三娘回道:“这是……”闭上嘴,不再言语。 唐佳人也不在意,对将领道:“这位,好生照顾着,等我得空,要接走的。” 将领应道:“郡主所托,属下自然好生对待。” 三娘一听韵笔变成了郡主,也大概琢磨出了一位滋味,当即扯着唐佳人的袖子,哭道:“韵笔呀,你可知道夏儿在哪儿?这王府是怎么了?为什么官府来拿人呐?你是郡主,你和他们说说,不要拿我和夏儿,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都是冤枉的……” 唐佳人道:“二王爷杀了太子,罪不可恕,你们是他家眷,所以遭了连累。等我见到皇上,自会替你们说话的。” 躲在一边的三喜听到这话,立刻跑过来,跪地道:“郡主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夫人的。” 唐佳人不约而同地问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现在,不用你照顾!四喜呢?” 三喜知道自己没有护住,惹郡主不悦,立刻积极地回道:“四喜早就跑了。四喜本来就是茹夫人的人。茹夫人回来后,她就和夫人说,要回去伺候自己的主子。夫人心软,放她回去。等宫里派人来抓人审问,茹夫人和那四喜都没了踪迹。想来是提前得到风声,都跑走了。”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暗恨这些人没有通风报信,只顾自己逃命。 唐佳人听得明白,对茹夫人有些另眼相待了。这闻风而逃的本领,绝对不一般呐。 她见三喜急于表现,便道:“你起来吧。” 三喜心中一喜,站起身。 唐佳人问:“门客们都去了哪儿?知道吗?” 三喜回道:“不知道。”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昨晚公子回来过,都顾不上和夫人说话,就又冲冲走了。奴婢……奴婢好奇,跟上去看了看,见公子召集了所有门客,一同离开了。” 唐佳人问:“光头和尚是否在这些人里?” 三喜不太肯定地道:“再吧……” 唐佳人一挑眉毛。 三喜立刻改口道:“天黑,奴婢看得不真切,不知道在不在。” 唐佳人在心里轻叹一声,直觉认为,端木夏带走了羽千琼。若非如此,一撮白毛又如何能和她讲条件? 三娘听了三喜的话,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可怜兮兮地道:“我那苦命的儿啊……” 唐佳人直接道:“别嚎了。你那苦命的儿,逃命都没带着你,你还哭他干什么?” 三娘为端木夏辩解道:“夏儿不会扔下我不管的,他只是……只是忙忘了……等他想起我,一定会来接我出去的……” 唐佳人觉得,三娘再痴人说梦。不过,三娘曾救过自己,除了护犊子外也没什么大过,确实不应该在这里遭罪。 唐佳人有心带三娘离开。 三娘拉住唐佳人的手腕,问:“你实话告诉我,夏儿若被抓住,会怎样?” 唐佳人哪里知道这些,但一想到太子是端木夏亲手杀的,直觉认为一名抵一命,随口道:“砍头呗。” 三娘吓得手一抖,捧着的盒子掉落地上,散落开来,滚出不少的金银元宝。 三娘忙蹲下,把金银元宝捡起来,塞进盒子里去,紧紧抱在怀中,仿佛生怕被人抢了去。她如同做贼般站起身,拉着唐佳人的手腕,似乎犹豫许久,才低声道:“郡主,我有事和你说。” 正文 第九百四十二章:小情细细流 三娘将唐佳人拉扯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后,又犹豫半晌,才对着唐佳人耳语了几句。 唐佳人目露震惊之色,重新打量了一下三娘。 三娘红着脸,地垂下了头,突然跪下,给唐佳人磕了三个头。 唐佳人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问三娘:“为何告诉我?” 三娘回道:“昨晚夏儿回来,对我说,你就是……就是那个胖女子。” 因为这句话,唐佳人倒是觉得,端木夏并没有那么坏。最起码,还知道给夏三娘留后路。 唐佳人道:“我知道了。”转身离去,又转身回来,问,“有何证明?” 三娘摇了摇头。 唐佳人没再追问,转身离开。 三娘望着唐佳人的背影,捂着心口,颤身喊道:“郡主,一定要救救夏儿!” 唐佳人没有应。个人的命,有许多时候并不掌握在别人手中。想怎么活,想怎么死,都由自己决定。她离开王府时,便让端木夏离开,可他还是为虎作伥,舍不得这荣华富贵。而今闹成这样,怨不得别人。 唐佳人想起王妃,决定去看一看她再走。举目寻秋月白,这才发现人不见了。唐佳人没有寻秋月白,而是问三喜:“王妃呢?” 三喜用手指向凉亭,恭顺地道:“王妃在那边,奴婢为郡主引路。” 唐佳人道:“照顾好三娘。” 三喜应道:“诺。” 唐佳人走向凉亭,来到王妃面前,直接询问道:“可需要我做什么?” 王妃抬眸看像唐佳人,道:“离开吧。” 唐佳人见王妃眸光坚定,便不再多言,扫了苏嬷嬷一眼,转身走出凉亭。 苏嬷嬷道:“王妃……” 王妃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恰好,秋月白走过来接唐佳人,看见王妃凝视唐佳人的背影,以及容嬷嬷的欲言又止,便将此事记在了心上。正如他自己所言,但凡关系到唐佳人的事,他都颇为用心。 王妃接触到秋月白的目光,并不见任何异样,平淡地收回,继续转动手中的佛珠。 苏嬷嬷在与秋月白的目光相对时,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而后又仔细打量了秋月白几眼,那样子竟是颇为认真。 秋月白拉住唐佳人的手,道:“走吧” 唐佳人乖乖被他牵着走,突然想起自己的私房钱,虎躯一震,立刻拉着秋月白跑道曾经居住过的小屋,却没翻找到皱皱巴巴的一卷银票。 唐佳人傻了,瞪大眼睛看向秋月白,一副吃了大惊不能接受的模样,直愣愣地道:“我的银票被人偷走了。” 秋月白问:“在霸霸楼里得的银票?” 唐佳人点头,使劲儿点头,指着枕头道:“我就把影票藏这里了,那么多呢,怎么就没了?是不是被搜走了?我那银票被水洗过,皱皱巴巴的。”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 秋月白见唐佳人这般财迷的模样,忍不住就是一笑,道:“我陪给你。” 唐佳人一愣,立刻摇头道:“少糊弄我。我那么多银票呢,你可赔不起。”一撅嘴,那叫一个肉痛。 秋月白在屋里转了一圈,问:“那么重要的银票,怎么弄皱了?” 唐佳人刚要开口说是羽千琼洗衣服弄皱的,又觉得不妥,嘴巴动了下,没发出声音。 秋月白转身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告诉自己,心怀坦荡,没有啥不能言的。可……关键是,她并不是心怀坦荡的人呐! 唐佳人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搪塞秋月白,就听他开口道:“若是搪塞,就不用说了。” 唐佳人在心里骂了声:白毛狐狸精! 面上笑道:“搪塞你做什么?我就是心疼那银票,想着怎么说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心疼。羽千琼洗衣服,把我的银票一起洗了。那就是个祸害,不能再提,一提我就心疼。” 这是秋月白第二次从唐佳人的口中听到羽千琼的名字,他不用问,也知道那是谁了,只是没想到,那人竟和佳人一同经历过那么多的故事。 秋月白不想唐佳人一提起羽千琼就一副肉疼的模样,于是略死一思忖,开口道:“当初进入霸霸楼之人,大多数如我一般,做好了破财的准备,又有几人会拿真的银票去。” 唐佳人一愣,道:“假的?” 秋月白回道:“天黑,灯暗,拿假银票试试深浅再合适不过。若你是,会拿着真银票去命知道可能有诈的地方?据我所知,孟水蓝用得就不是真银票。” 唐佳人瞪大眼睛,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半晌,咬牙道:“孟水蓝那厮,还跟我要银票来着!” 秋月白没再多说,只因……有人信了。 唐佳人摩拳擦掌,打算找孟水蓝理论一番,或者以武力解决一下问题,却被秋月白拉着手,走出了王府,重新坐回到马车上。 唐佳人问:“去哪儿?” 秋月白回道:“听闻帝京里的鸽子楼颇富盛名……” 唐佳人摇头道:“不,我得回皇宫,休休不知道在哪儿睡觉呢,挺不安全的。” 秋月白继续道:“油炸乳鸽,外焦里嫩,皮色金黄,肉质嫩滑,满口留香。”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挣扎道:“下次……下次一定去。” 秋月白道:“鸽子楼不但乳鸽是一绝,桃酥饼和百果酿也是十里飘香。” 唐佳人果断道:“休休这段时间十分辛苦,总要在后厨里帮忙,也当好好休息,多睡一会儿。得,我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走吧。” 唐佳人屁颠颠地跟着秋月白去了鸽子楼,这才发现,街道上压根就没有往日的热闹,大多数的店家都没有营业。 鸽子楼的大门紧闭,和其它店铺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当秋月白的马车停在门口,鸽子楼的大门打开,悄然迎客。 唐佳人坐在鸽子楼中,再一次确定,这鸽子楼也是秋月白的。 唐佳人压低声音问秋月白:“这鸽子楼也是你的吧?” 秋月白洗净手,将刚端上来的油炸乳鸽一分为二,然后将其中一半送到唐佳人碗中,再她的垂涎欲滴中,道:“也是你的。” 唐佳人叼着乳鸽,眯起了眼睛。 她不贪心,只想天天有这样美味的乳鸽吃。既然这鸽子楼也是她的,那还客气什么?吃吧! 唐佳人美美地啃着乳鸽,将那细小的骨头堆积得越来越高,直到吃得鸽子楼一片尸横遍野,吃得日落西山,吃得宫中再次变了颜色……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三章:马车旖旎风光好 秋月白多想将这个不太省心却特别善吃的大宝宝拐走,直接三拜天地送入洞房,生出一堆肉乎乎的小包子,像娘亲一样有着好胃口。 可惜,不能。 唐佳人吃完后,一抹小嘴,对秋月白道:“确实美味。吃下这些美食后,我觉得自己都可以夜闯皇宫了。哈哈哈……” 秋月白心中暗道:没心没肺。 唐佳人轻轻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脸上流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然后站起身,从厨房寻摸出一个食盒,把三只油炸乳鸽、两碗桃酥饼和一壶百果酿统统打包装入食盒中。 秋月白知道,唐佳人这是要带回宫中去给唐不休吃,瞬间有了掀翻桌子的冲动。所幸,压制了下来。秋月白道:“再打包两碗米饭。” 唐佳人的手微顿。 秋月白继续道:“孝顺唐不休,我并非玩笑。” 唐佳人瞬间觉得手中的食盒有些烫手了。 掌柜亲自捧来两碗米饭。 秋月白站起身,亲手将米饭摆入食盒里,又细心地添了双筷子。 唐佳人顿觉食盒千斤重啊。 秋月白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着唐佳人向外走去,口中道:“你吃了太多,不容克化,慢走一会儿才好。” 唐佳人既要回宫去逼问一撮白毛羽千琼在哪儿,又怕休休那边出了什么漏子,只是她刚才吃的时候那般享受,这会儿说心急如焚还真有些不合适。 唐佳人看得出,秋月白不想让她回宫去,更不想让她追查羽千琼的下落,否则也不会抓着她慢步闲庭起来。唐佳人有心反抗,奈何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唐佳人现在就是短嘴短手的样子,既不好说什么,也不好做什么。 思前想后,唐佳人灵机一动,主动凑到秋月白的脸庞,吧唧亲了一口。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眸光中燃烧起别样的绚丽色彩。 唐佳人感觉自己这主意特别的铤而走险,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她拿出从妓院里学的那一套,将自己挂在秋月白的手臂上,蹭呀蹭,撒娇道:“亲亲好人儿,我们快点儿走好不好?等会儿乳鸽凉了,就不好吃了。”言罢,就那么忽闪着大眼睛,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道:“好。” 唐佳人偷偷舒了一口气。 秋月白将唐佳人拉上马车,对望东吩咐道:“去皇宫。” 唐佳人补充道:“快跑。” 望东看向秋月白,见他点头,这才挥动马鞭,冲了出去。 车厢里,秋月白道:“积食不好。” 唐佳人见秋月白如此配合自己快速进宫,自然愿意陪他聊天说话解闷,于是点头附和道:“对,不好。” 秋月白拉过唐佳人直接吻了上去。 唐佳人一愣,立刻推着秋月白的胸口,道:“别别别……” 秋月白问:“你想下去慢走,还是在车厢里动作一番?” 唐佳人好像被点了哑穴,动了动唇,却没说出一句话。 秋月白直接吻上去,不留空隙。 当他终于放开唐佳人的唇瓣,去品尝其它位置时,唐佳人才能用力呼吸两大口,挤出一句话:“秋月白……你混蛋!呜……” 做了太久的正人君子,做一次混蛋又如何? 秋月白彻彻底底地帮助唐佳人运动一番,着实消化了不少能量。 马车外,望东心中暗道:主子一见到唐姑娘,就变得孟浪了。这唐姑娘简直就是主子的春-药嘛。 为了配合主子的心意,望东特意放慢速度,任马儿溜达着前行。 唐佳人察觉到马车慢了,立刻喊道:“快点儿!快点儿!” 望东没有配合,秋月白却积极配合着唐佳人的命令。 唐佳人在暴风骤雨中摇曳生姿,偶尔还不忘骂一句:“秋月白,混蛋!” 马车终于赶到皇宫前,唐佳人却没能第一时间跳下车,冲进去。 她坐在车厢里,披头散发地瞪着秋月白。 秋月白在她的鼻尖落下一吻,柔声道:“若不急着进去,马车可以掉头……” 唐佳人立刻整理起散开的衣物,动作特别麻溜,手指却在轻轻颤抖。 秋月白的目光在唐佳人的裸肩上一扫而过,看见自己种下的朵朵胭脂后,勾了勾唇角,笑了。伸出手,主动帮唐佳人挽起发髻,却十分心机地换了手法,与原来的样子绝不相同。 收拾好一切后,唐佳人突然扑向秋月白,抱住他的脖子,照着他的下巴就狠狠地吮了下去,直到留下一个红到发紫的吻痕才罢休。 秋月白摸了摸微微浮肿的吻痕,道:“皇上见此,想必会直接下旨赐婚。” 唐佳人哼了一声警告道:“不许给别人看到!”言罢,就要跳下马车。 秋月白道:“等一下。” 唐佳人一脸防备地回头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直接扯了自己的里袍,叠成合适的大小,递给唐佳人。 唐佳人有些不明所以。 秋月白干脆将人拉过来,亲自给她垫上。 唐佳人顿觉手足无措,再次想化身为穿山甲,自己挖个洞逃掉。 秋月白这个人,看起来高冷、禁欲,甚至有些不好相处,谁知道,竟……竟是这般生冷不忌!她都这样了,他还那样!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 唐佳人窘得脸都红了,一扭身,跳出车厢,撒腿就往宫门跑。 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守门兵马喝问道:“什么人?!再跑放箭!” 唐佳人放慢脚步,回道:“你们奇珍郡主大人!” 这个名字如今在皇宫内外可谓是不同凡响,但凡能喘气的,都知道皇上新册封了这么一位,且……允许其自由出入皇宫内院。 根本就没费什么口舌,大门打开,唐佳人溜达而入,然后才想起,自己的食盒没拎着。转身敲打大门,发现秋月白正拎着食盒等在门外。 唐佳人伸出手,抓过食盒,一路飘向皇宫内院。 唐佳人逮到一名小太监,让他带自己去寻皇上。 太监见她拎着食盒,误以为这是要讨好皇上去,于是卖了个好,小心提醒道:“皇上的养心殿里正闹着呢,郡主要不要过一会儿再去?” 唐佳人一听闹字,顿觉不妙。 毕竟,太子刚刚薨了,举国哀痛,这热闹就显得格外不同寻常了。 她问:“闹腾什么呢?” 小太监左右一扫,回道:“这事儿……不好说呢……” 正文 第九百四十四章:睡了公主的床 再不好说的事儿,到了唐佳人这里,都能给你里里外外挖出来,毛都不剩。 因为知道,所以震惊;因为了解,所以不信。 唐佳人提溜着食盒,一溜烟跑到皇上的养心殿,再次被侍卫们拦了下来。 侍卫队长道:“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唐佳人举起右手,道:“皇上的巴掌在这儿,谁想挨一下?我可不保证用上几成功力,打掉多少颗洁白的大长牙。” 侍卫队长的嘴角抽了抽,道:“若皇上责问……” 唐佳人道:“这能怪谁?今日大殿之上,他亲口封我为奇珍郡主,许诺我随意出入任何地方。”眯眼一笑,“是不是?” 侍卫队长果断让开位置,道:“郡主,请。” 唐佳人领着食盒,直接冲了进去。 养心殿里,皇上依在软垫上,坐在榻上,腰间盖了条薄被,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榻前,山玥公主哭哭啼啼地道:“父皇,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地上,两名太监抬着一顶软布床,床上还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唐不休。 唐佳人冲进屋里,打眼一看这架势,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 山玥公主正哭得梨花带雨,不想让任何人瞧见,丢了脸面,这会儿见有人冲进来,自然不悦,秀眉一拧,打量了唐佳人一眼,在惊讶于她的美貌同时,因嫉妒,产生了极大的不快。她稍一联想,便知道这冒失鬼是何方神圣了。她冷哼一声,道:“父皇有令,谁都不许进来,这冒失鬼是谁?” 皇上得了唐佳人的血,又被公羊刁刁施针顺了气,这会儿感觉好了许多。此刻再见唐佳人,自然对她的血起了贪心,生怕哪里惹她不快,再要血时落得一个不情愿的下场。皇上不等唐佳人发作,对山玥公主呵斥道:“这是朕亲封的奇珍郡主,你要多多照拂,不得无礼。” 山玥公主被呵斥,心中满是不悦,但常年在宫中生活,自然懂得趋吉避凶、讨人欢喜。她知道,现在的奇珍郡主是父皇眼中的红人,不可以对着干,于是装出惊讶的样子,道:“原来这就是奇珍郡主?”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俏生生地走到唐佳人面前,拉起她的手,细细打量两眼,柔声道,“原来是妹妹。今天听嬷嬷说,父皇亲封了奇珍郡主,最是美艳,没想到晚上就见到了。刚才是姐姐不好,正为闺誉羞闹着,妹妹不要怪罪啊。” 唐佳人发现,这山玥公主是个人才啊。甭管她是不是真心的,可这番话说出来,确实令人通体舒服呢。 不过,论起演戏,唐佳人自问是不服任何人的。 唐佳人羞赧地一笑,道:“姐姐说得哪里话,妹妹怎会怪罪姐姐?只是不晓得,姐姐为何哭得流鼻涕了?” 山玥公主立刻摸了摸鼻子,见并没有流鼻涕,这才知道被唐佳人耍了,想要瞪她一眼,又生生忍住了。心中暗骂道:流鼻涕了?你个不要脸的浪蹄子才流鼻涕了呢! 皇上问:“奇珍,你半夜入宫所为何事?” 唐佳人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皇上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笑眯眯地道:“启禀皇上,我来寻休休呀。”扫了唐不休一眼,突然就是一愣,瞬间暴怒道,“哪个王八羔子扯了我家休休的衣袍?!”将食盒往地上一扔,直接扑到唐不休的身上,吼道,“休休醒醒!休休醒醒!”见人不醒,转头看向皇上,怒声指责道,“你们对休休做了什么!?” 皇上感觉自己吃了一个大鳖,堵得慌啊。 山玥公主本是来告状的,这会儿竟成了被指责的对象,当真是满腹苦水啊。她解释道:“我们没有对他怎样。是他……是他躺在了我的床上,简直……简直就是登徒子!”说着登徒子,脸上却是一红,显然……春心萌动啊。 唐佳人将山玥公主的样子瞧在眼中,心如明镜。她的休休这么帅,谁看见不喜欢呐?只不过,休休是她一个人的休休,谁都别想染指! 唐佳人立刻瞪眼道:“胡说!休休和我第一次来到皇宫内院,怎么可能睡到你床上去?再者,就算他困得睁不开眼,随便选个地方睡下,为何现在叫不醒?你说,你对他做了什么?!”所谓强词夺理,唐佳人自问是拿手小菜。 山玥公主哪里见过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架势?在宫里讨生活的人,谁不是面上笑着背后算计着。 唐佳人咄咄逼人,愣是把山玥公主弄懵圈了。 皇上见山玥公主不敌,心里怒其不争,却并没有开口解释。他贵为一国之君,已经无须和任何人解释了。 唐佳人也不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直接对两名太监道:“抬起来,跟我走。”如此趾高气昂,就如同在自家府邸。 两名太监是山玥公主的人,自然看向山玥公主。 山玥公主缓了缓,道:“你误会了。我和父皇都没有对他做什么。他睡下后,就一直不曾起来过。” 唐佳人指着唐不休敞开的衣领,逼问道:“那是谁把他衣袍扯成这样的?!” 山玥公主的眸光中划过一丝尴尬,羞赧地一笑,道:“许是拉他起来时候,不小心扯开了些。” 唐佳人很想问问,是不是你摸休休了,不过这话实在太……那啥,不好直接问出口。她心中气难平,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山玥公主和皇上一眼,表明自己认为唐不休的昏睡不醒和二人有关。 若说皇上怕谁?那是笑话! 可现在,皇上就怕唐佳人不开心呀。他想要她的血,若她心情不好,给得不甘愿,让他吃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为了哄唐佳人开心,皇上开口道:“去请八王爷过来,给唐门主看看。” 皇上话音未落,公羊刁刁已经来到门前,开口道:“儿臣来给父皇请平安脉。” 唐佳人举目望去,但见公羊刁刁迎着一室的光晕,如同月下仙童般飘然而来。他已经成为了八王爷,却并没有因此而改换衣袍,仍旧是一身柔软贴身的布料,仍旧是泛着淡淡草药的味道,令人好感顿生。 正文 第九百四十五章:旗鼓相当是定然 唐佳人不知道皇上晓不晓得她和公羊刁刁之间的关系,不过公羊刁刁从进宫后就没搭理过她,她也没必要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两个人装作谁也不认识谁,挺好。 唐佳人淡淡地挪开视线,将唐不休凌乱的衣服整理好,心中暗道:咱们不休门都是香饽饽,总能引着别人上下其手。我被小雪花那祸害啃了,你被那好色公主摸了,这叫什么事儿呀! 山玥公主没见过公羊刁刁,却听说过他的大名,知道他医术了得,被称之为神医。如今得知他竟是自家哥哥,且容貌俊美、仪表不俗,心中真是无比欢喜。 太子薨了,皇上又有伤在身,否则定是要举办家宴,将公羊刁刁介绍给家眷们的。 皇上对山玥公主道:“这是你八哥。”对公羊刁刁道,“这是你六妹,山玥公主。” 二人相互见礼,美好得好似画卷。 山玥公主见八王爷对唐佳人视而不见,心中的得意之情瞬间爆裂开来。在她看来,唐佳人不过就是一个郡主,唯一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就是她的血是父皇的药引子。这样一个人,堪比一根草药,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八哥和她是龙子龙女,天潢贵胄,哪里需要看一个郡主的脸色?!蔑视她、不搭理她,才是最好的办法。 山玥公主凑到公羊刁刁近前,甜甜地叫道:“八哥,你若早些回宫,我也就不那么无聊了。” 公羊刁刁回以一笑,看起来既善良又温柔。他为皇上请脉之后,道:“父皇的病疾已经有所好转,只需慢慢调养,不日将可恢复龙马精神。” 皇上一听这话,心中就是一喜,脸上乐开了花,一叠声地赞道:“不错不错,果然医术高超。” 公羊刁刁内敛地一笑,道:“并非儿臣一人功劳。” 皇上看向唐佳人,赞道:“赏!必须重赏!”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脆生生地道:“谢皇上重赏。”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公羊刁刁道:“去给唐门主看看吧,一直昏睡不醒,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公羊刁刁应下,来到唐不休身边,伸出手,搭上他的脉搏。 唐佳人偷偷观察公羊刁刁的脸色,就怕他紧紧皱眉,告诉自己唐不休时日无多。这么一想,唐佳人突然想起一件事。公羊刁刁第一次见到休休时,曾说他活不过两年。 此事,她并不想放在心上,觉得公羊刁刁是在信口胡说,可偶尔回想起来,又顿觉心惊肉跳、不得安生。 唐佳人等了片刻,感觉自己备受煎熬,终在忍不住要发问时,见公羊刁刁收回手,淡淡道:“无碍。” 唐佳人那颗提溜起来的心,终是扑通一声落了地。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可转念一想,公羊刁刁到底说的是不是实话,就未可知了。她有心问公羊刁刁,为何休休会沉睡不醒,可转念一想,有皇帝在此,她还是闭嘴为好。 唐佳人对皇上道:“天色已晚,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我们随便寻个地方休息即可,不劳皇上费心。” 皇上道:“宫中有处紫薇阁,此时最是惬意,你且带着唐门主去休息吧。” 山玥公主一听是风景如画的紫薇阁,心中就生出了妒忌之情,脸上却笑盈盈地道:“父皇偏心奇珍郡主呢,那紫薇阁冬暖夏凉、小桥流水,花海一片,最是精致不过。” 唐佳人笑道:“谢谢皇上。”一扬手,示意太监抬人和自己走。 山玥公主忙道:“父皇,夜已深,让奇珍郡主与外男独处,怕是有辱郡主的闺誉。” 唐佳人直接道:“我们在一起住了十七年,同榻而眠了十七年,没见听谁说什么闺誉。”实则,唐佳人是故意这么说气山玥公主的。她是和唐不休一起生活了十七年没错,但当她来癸水之后,唐不休就不肯和她大被同眠了。 山玥公主顿时目瞪口呆。 唐佳人瞪了两名太监一眼,呵道:“等着领赏呢?!快走!” 两名太监这才抬着唐不休,与唐佳人一同走出养心殿,去往紫藤阁。 养心殿里,山玥公主道:“父皇,唐门主……” 皇上一抬手,道:“唐门主与唐佳人的感情颇为特殊,任何人难以介入。你还是收一收心思,再寻驸马吧。” 山玥公主被皇上当面戳破了心事,羞红了脸,低垂的眼睑下却隐藏着不甘心。 皇上打发掉山玥公主:“回去休息吧。” 山玥公主应下,看了公羊刁刁一眼,这才出了养心殿。 皇上问公羊刁刁:“那唐不休是不是出了问题?” 公羊刁刁回道:“他内力雄厚到可怕的地步,偶尔调整、修养,便会沉寂下来,看起来嗜睡如命,却是在巩固内力、抚顺筋脉。” 皇上微微皱眉,道:“这么说,他即便沉睡,也是一头可怕的狮子?” 公羊刁刁回道:“有人睡梦中可杀人。唐不休在睡梦中,更加危险。” 皇上问:“是否会伤害奇珍郡主?” 公羊刁刁回道:“这个……未可知。” 皇上瞬间皱眉,道:“若他在睡梦中伤人,还是要将二人分开才好。朕服用了奇珍郡主的血后,感觉通体舒服,气也顺了许多,万万不能让人伤到她。” 公羊刁刁道:“若父皇有此担心,儿臣愿意去为唐门主顺顺气血,助其早日醒来。” 皇上沉吟不语。 公羊刁刁道:“父皇可是担心,唐不休醒来后,会横加干涉唐佳人献血之事?” 皇上点了点头,道:“唐不休的武功深不可测。你知道,老二身边的那位供奉,可不是简单人物,却被唐不休一刀分成两半。” 公羊刁刁道:“此事儿臣略有耳闻。因此,儿臣也十分纳闷,为何父皇身边没有绝顶高手保护?竟让父皇受伤至此。” 皇上笑了笑,道:“并非无人保护。只因事关家事,且并不伤及性命。” 公羊刁刁心中有了计较,道:“由此可见,保护父皇之人,其武功定在唐不休之上。若是这样,儿臣安心了。” 皇上道:“是否在其上,不可知。旗鼓相当,却是定然。” 正文 第九百四十六章:我愿意给你血 公羊刁刁离开养心殿后,用慢吞吞的速度,来到了紫薇阁。黄莲紧随其后,如同一个安静的影子。 公羊刁刁站在月下,消瘦的身体如同停歇在花瓣上的蝴蝶,美得纯粹,却也单薄。他望着一院子的花海,听着水声流淌的声响,本应安静祥和的心,却泛起不小的波澜。 静立半晌,终是忍不住靠近,走进了紫薇阁。 紫薇阁里灯影阑珊,宫女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俏丽的身影穿梭在光影中,有种不真实的美艳感。 宫女们见到公羊刁刁,立刻曲膝施礼,口称:“八王爷。” 公羊刁刁淡淡地道:“起来吧。”而后向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一人出来阻止。偶尔有低语声,也是在赞叹八王爷好似天上仙人那般好看,至于他这么晚出现在紫薇阁到底合适与否,这些聪明的宫女是不会问的。 公羊刁刁一路来到主屋,推开房门,看见唐佳人正拿着一只油炸乳鸽在唐不休的鼻子前晃悠,试图将人唤醒。 公羊刁刁忍不住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唐佳人的眸子动了动,回头看向公羊刁刁,用陌生人的口吻询问道:“八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公羊刁刁走进屋里,将门关上,黄莲十分自然地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公羊刁刁走向唐佳人,一步、两步、三步…… 唐佳人挺直背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挡在了唐不休的床前,在心里猜测着他要说些什么、做什么。 公羊刁刁心中一痛,在唐佳人的面前站定,带着一丝丝的委屈,开口道:“我饿了。” 唐佳人就差全副武装了,却没想到,公羊刁刁一开口竟是这么一句。唐佳人捏着油炸乳鸽,不太自然地问:“这个,吃不?” 公羊刁刁点头。 唐佳人将乳鸽递给公羊刁刁,他却并不伸手,而是弯下腰,就着唐佳人的手咬了一口肉,咀嚼着咽下,露出一脸满足的模样,张开嘴,道:“还要。” 唐佳人直接将乳鸽塞进他的嘴里,横道:“自己吃!”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终于肯发脾气,一直提溜的心才开始慢慢放下。他取下咬在口中的乳鸽,扯下一条腿送入口中咀嚼着,用含糊的声音问:“生我气了?” 唐佳人点头,直言道:“我是生公羊刁刁的气,却不敢生八王爷的气。” 公羊刁刁道:“无论是公羊刁刁还是八王爷,你都可以生他的气,却不可不理他。” 唐佳人不悦道:“是你一直不理我!” 公羊刁刁冲着唐佳人璀璨地一笑,道:“我也怕你不理我呀。 唐佳人感觉自己的全部怒气似乎一下子砸在了棉花里,想要重新站起来立个棍儿,都是份艰难呢。她干脆坐在床边,道:“你是真够坏的!隐藏得这么深,一点儿端倪都没露。” 公羊刁刁也坐在床边,笑了笑,道:“佳人,这就是一个故事罢了,信与不信,与结局并没有什么关系。” 唐佳人越发觉得眼前的八王爷神秘莫测起来,与当初那个简单的公羊刁刁绝不相同。唐佳人有心说上几句自己的感觉,却又觉得多说无益。人的变化,也许是因为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但绝对不是三言两句能改变或者矫正的。她认为以前的公羊刁刁有颗赤子之心,可加里加外,她和公羊刁刁相处的时间,不过才一年而已。剩下的时间,公羊刁刁在干什么、想什么、做什么,她统统不知道。 也许,不是公羊刁刁变成了八王爷,而是八王爷的情感中,包含了一个公羊刁刁。 唐佳人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乱,甚至差点儿把自己给绕迷糊了。不过,总而言之,眼前的八王爷着实有些神秘呢。 唐佳人偷偷打量着公羊刁刁,想知道这个人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公羊刁刁任由唐佳人打量,认认真真地吃掉整只油炸乳鸽后,将细小的骨头整齐地码放在手心,道:“你捏捏我的脸,看看我到底是真是假?” 唐佳人收回目光,道:“你回吧,我要休息了。” 公羊刁刁感觉胸口一阵闷痛,立刻用手扶住,用力向下按了按。 唐佳人一惊,立刻搀扶着公羊刁刁,问:“你怎么了?” 公羊刁刁的脸色十分不好,白得有些骇人,额头上还滚落豆大的汗水,看起来痛苦万分。 唐佳人急得团团转,问:“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说话啊?要不要我去叫太医啊?” 公羊刁刁攥住唐佳人的手,挤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唐佳人瞬间产生暴打公羊刁刁的冲动!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岂不是有病? 唐佳人直接问道:“我有血,给你点儿好不好?”这话,她问得格外真诚,丝毫没有试探的意思。 公羊刁刁微微一愣,攥着唐佳人的手紧了紧,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唐佳人见此,就知道他是需要的。 她二话不说,取出藏在腰间的鹿皮小包裹,从中捏出一根针,就要刺破手指。 公羊刁刁一把抓住她捏针的手腕。 唐佳人望向公羊刁刁的眼睛。 公羊刁刁道:“我以为……你会取些癸水给我。” 一句话落地,两个人都闹了个面红耳赤。 唐佳人抽回自己的手,扭捏半晌,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公羊刁刁回道:“我是大夫。” 唐佳人好奇地问:“不都是人血吗,怎还能分出不同之处?” 公羊刁刁回道:“不同位置出的血,都有些差异。” 唐佳人问:“你还疼吗?”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疼,不过好多了。” 唐佳人问:“你这是**病要犯了吗?” 公羊刁刁只回了两个字:“无碍。” 唐佳人将手放在公羊刁刁的肩膀上,正色道:“我愿意给你血,极其认真,不参假。” 公羊刁刁的呼吸一乱,内心对病痛的胆怯和对健康渴望,如同地狱与天堂,开始鬼神交战,瞬间打得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七章:甘愿给你血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犹豫,直接刺破了手指,塞进了他的口中。 血腥的味道,在公羊刁刁的味蕾上绽放,竟好比生命之树,在悄然开花,绽出一缕缕暗香。 公羊刁刁瞪大眼睛,望着唐佳人,竟连吸吮都忘记了。 唐佳人道:“你倒是吮两口啊。我的伤口恢复得特别快,别等会儿长合了,我还得再刺自己一下。” 公羊刁刁的眸子轻轻颤动,就像盛满酒水的杯子,随时会溢出晶莹的痕迹。 唐佳人咂舌道:“你……你不会是感动得要哭吧?我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血如此有用,若是知道,定早早给了你,不让你遭那些罪。” 公羊刁刁的眼眶有些红了,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唐佳人,吸吮她的手指,吞咽下那极其珍贵的血液。 唐佳人的眼睛转了转,在心里嘀咕道:感觉怪怪的。娃儿吸奶是不是就这般用力啊? 公羊刁刁不知道唐佳人的思想已经跑偏,一颗心满满的都是感动,血入咽喉,流入肺腑,竟好似一种契约,令他一生守候。 公羊刁刁并没有因为唐佳人的放纵而变得贪婪。他放开她的手指,又舔干净上面的口水,在唐佳人的眉角跳动中,于微不可见的伤口处印下一吻。 唐佳人立刻缩回手,道:“大恩不言谢,你不用这么感动。” 公羊刁刁道:“我娘是异族公主,善于养蛊,手段了得。然,蛊与人的关系,就好比摩莲圣果与人的关系一样,十分微妙。蛊虫依附于人,为人所用,但在人病弱的时候,就会反噬主人。养蛊之人,最后都没有几个好下场,除非在身体强壮的鼎盛时期,将蛊散尽、销毁。可惜人心是用贪欲填满的。养蛊多年,哪里舍得随意散除。娘在生我时,身虚体弱,无力控蛊,那些恶心的小东西,就爬到了我的身体里。这些年,一直折磨得我痛不欲生。” 唐佳人心疼了。她心疼公羊刁刁的遭遇,心疼他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死去活来的痛苦。 公羊刁刁笑了笑,道:“所以,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寻到摩莲圣果。” 唐佳人已经过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时候,这会儿倒也能坦然承认自己就是摩莲圣果。她玩笑道:“恭喜你,寻到了与摩莲圣果相融合的那个人。” 公羊刁刁攥住唐佳人的手,激动地道:“不,我不想……” 唐佳人笑着抽出手,打断了公羊刁刁,道:“刁刁,你好好儿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我不知道那点儿血对你是否有用,如果不够,我可以多给你一些的。我只希望你无病无痛的好好儿活着。” 公羊刁刁心中莫名恐慌了起来。眼前的唐佳人明明巧笑颦兮,甚至何其大方的要给他血,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珍贵,可是……他却觉得,她在远离自己。是的,一步步,将他推到一个陌生人的位置上。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佳人,我不要你的血……我……我不要……” 唐佳人盯着公羊刁刁的眼睛,问:“为何不要?我有,你需要,为何不要?你不能总是孩子气。以前,是我想得有些偏。我总害怕别人是为了我的血靠近我,想要撕咬我。现在,我却认为,如果能用我的血去帮助我在乎的人,我会更加快乐。当然,前提是,我得好好儿活着。刁刁,你还需要我的血吗?” 唐佳人问得那么认真,一双大眼睛中透着最珍贵的真诚。尽管,她觉得公羊刁刁变了,可曾经的那个公羊刁刁,是一个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就是为了曾经的那个人,她也不会看着现在的八王爷活受罪。 自私是每一个人的特点,可人活在世,绝对不止一个特点。 公羊刁刁望着认真的唐佳人,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他觉得,自己在她眼中的影子变得模糊起来,没有了往日的鲜明。曾经的他,宁愿自己忍受剧痛,也不愿伤害他。而今,他竟然吞下了她的血…… 唐佳人看出公羊刁刁的自责,开口道:“刁刁,你想多了。” 公羊刁刁瞬间抬眸盯着唐佳人,道:“我想多了吗?你难道不是想偿还我的感情债,然后与我一刀两断分个干净?!” 唐佳人一哽。 公羊刁刁等着唐佳人否认,可惜……她没有。公羊刁刁顿觉胸口刺痛起来,身子都蜷缩成了一团,却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这场灾难。 唐佳人手足无措,只能先扶着公羊刁刁躺在唐不休的身边,看着他佝偻成一团,却无能为力。不,也许可以再试试。 唐佳人这一次直接动用了匕首,就是主事公公递给她的那把用来削果皮的精美小匕首。她用小匕首直接割开了手指,然后对准了公羊刁刁的嘴巴。 公羊刁刁见此,紧紧闭嘴,不肯喝下。 唐佳人哪里容他浪费,当即掐住他的两颊,用力一捏,迫使他张开嘴,然后直接将手指头送入他的口中,威胁道:“不许吐!不许不喝!我痛都痛了,你再扭捏,小心我真生气,一辈子不理你!” 公羊刁刁含着梦寐以求的鲜血,眼眶却渐渐湿润了。他有种直觉,认为自己得到了唐佳人的血后,身体逐渐好转,便会被唐佳人遗弃。她将不再关心他,不在意他,很快忘了他…… 他想吐出唐佳人的手指,却被唐佳人的手指压着舌尾,只能被迫吞咽。 唐佳人问:“够不?” 公羊刁刁闭上眼,点了点头。 唐佳人收回手指,发现还在流血,就干脆掰开唐不休的嘴巴,将手指送进去,迫使他吞咽下自己的鲜血。 公羊刁刁转头看向唐佳人给唐不休喂血,心中又升腾起怪异的感觉,似乎有些嫉妒呢。他道:“佳人,你的血固然是天大的宝贝,堪比五百年的灵芝,但并不能起死人肉白骨。” 唐佳人微微皱眉,道:“我给休休一些血,怎就成起死人肉白骨了?休休好着呢。”微微一顿,“若是哪里不好,你说,我……听着。” 正文 第九百四十八章:脱衣 公羊刁刁揉着胸口,侧过身,望着唐佳人认真道:“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以唐门主这样的年纪,却有着常人百年以上的武功修为,除非服用过灵丹妙药助长了功力,便是有所奇遇。我猜,唐门既然有摩莲圣果,又出了一位服用过摩莲圣果的老妪,没准儿落在唐不休身上一些什么东西,导致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凝聚起雄厚的内力。只可惜,这种内力太过霸道,非人体所能承受的。他的身体出现自我保护的意识,便通过深入睡眠进行修护。” 唐佳人知道唐不休的事,知道他能拥有如此强悍的内力与摩莲圣果有着直接关系,但这事儿她不会对任何人说,因为……这是属于休休自己的秘密。 她见公羊刁刁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便道:“我觉得你猜测得十分有道理。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他入睡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过程,应该没有大碍才是。”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 唐佳人立刻紧张地问:“怎么?有问题?危及生命?”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 唐佳人一把薅起公羊刁刁的衣领,问:“什么意思?说清楚!” 公羊刁刁的眸子轻轻一颤,竟涌出了几分委屈。 唐佳人意识到自己太过粗鲁,于是轻轻放他躺下,又象征性的拍了拍他的胸口,安抚道:“我有些紧张,你好好儿躺着,我不薅你了。” 面对直言不讳的唐佳人,谁还能真的生她的气?若真较劲儿,公羊刁刁早就被气死了。 公羊刁刁揉了揉不再那么痛的胸口,道:“看他这样的睡法,就算别人给他一刀,他也是醒不过来的。”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她知道,休休的仇家特别多,若别人知道他嗜睡到醒不过来,岂不是会蜂拥而至,将他捅成马蜂窝?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不愿意深思罢了。 公羊刁刁继续道:“再者,若他一直睡不醒,无法及时进食,身体的各处器官都将衰竭,最后……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唐佳人收回-插-入唐不休口中的手指,问道:“我给他一大碗的血,可以救他吗?” 公羊刁刁道:“这就是我刚才说过的,你的血,并非万能。” 唐佳人争取道:“可是,我的血对你就有用啊。” 公羊刁刁的眸光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唐佳人敏感地捕捉到,追问道:“你想说什么?不要瞒着我。我要救休休,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公羊刁刁坐起身,问:“你就这么在乎他?” 唐佳人点头,笑道:“没错。若这世间有一个人,值得我付出生命,那一定是他。” 公羊刁刁刚刚有些气色的脸,瞬间变得惨无人色,刚刚不那么疼的胸口,再次刺痛起来。那些看不见的刺,险些将他刺穿!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又痛上了,终于意识到,他这痛与自己有关。她很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改改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毛病。病人需要哄的,有什么事儿不能等公羊刁刁渡过这一劫后再说?非要在他病的时候表明自己爱休休的决心?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哦,不止有病,简直就是跟自己的手指头过不去呀。 唐佳人举起伤痕累累的手指,感觉自己真是对不起手指。她刚准备再挤些血出来,就被公羊刁刁一把攥住了手,咬牙道:“别再给我血了!” 唐佳人横了公羊刁刁一眼,同样咬牙道:“你能不能别再疼了?!” 公羊刁刁放开唐佳人,掏出针包,虚弱地道:“帮我把衣服脱了。” 唐佳人没有犹豫,直接上手脱掉公羊刁刁的衣袍,只给他留下一条亵裤。 公羊刁刁给自己扎针,脸色逐渐好了几分,最起码瞧上去有些人色了。 唐佳人暗自警告自己,别再多言多语。 待公羊刁刁缓过一口气后,唐佳人才关心地问:“好点儿了?”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感慨道:“我还以为自己的血很有用,这样看来,也不过就是鸡肋罢了。”转而一挑眉,“不对呀。黄如意奄奄一息的,我只给他吐了几口口水,他就活蹦乱跳的了。还有,皇帝老儿半死不活的,我给……咳……我给了他点儿血,他明显气顺了不少。” 公羊刁刁虚弱地道:“何谓药?所谓的药到病除,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遇见花粉便呼吸不顺,几欲憋死;有些人,吃掉一斤花粉也只当养颜秘方罢了。你的血固然有用,也要看如何用,对谁用。” 唐佳人陷入沉思中,将眉毛拧成了麻花劲儿,干巴巴地道:“我的血对你和休休都没有用?” 公羊刁刁回道:“并非无用。只是……我这并非是单纯的毒,而是蛊毒,最忌心绪不宁,易被反噬。你的血,可以安抚它们。而我要做的,便是凝神静气、修心养性。” 唐佳人有意哄公羊刁刁开心,想出一个骚主意,道:“你这性格也是个急躁的。实在不行,你也喝些令人昏迷的药,像休休这般睡吧。想不平和,都难。” 公羊刁刁果然被逗笑,就连眼角的泪痣都变得红润起来。 唐佳人在心里偷偷地嘘了一口气,暗自告诉自己,以后不要招惹公羊刁刁,否则所有付出的鲜血都白费了。好心疼。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心情略有恢复,便追问道:“你说,如何能救休休呢?” 公羊刁刁显得十分疲惫,略一思忖,道:“也许,卸掉他的所有内力,才是良策。” 唐佳人立刻摇头,道:“不行不行,若是休休没有了内力,岂不是任人鱼肉。我们过惯了欺负别人的日子,可万万受不得这委屈。” 公羊刁刁正色道:“佳人,你还有我。我可以保护你。” 唐佳人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行不行。再说,这么大的事儿,我可不敢一个人做决定。一定要等休休醒过来后,听他怎么说。你想想办法,让他醒过来呗。” 公羊刁刁道:“那我给他施针吧。” 唐佳人立刻爬上床,手脚麻利地扒下唐不休的衣袍,也只给他留下一条亵裤。 公羊刁刁取下自己身上的银针,消毒后,试图插入唐不休的穴道里,帮助他尽快醒来。 不想,那银针竟然扎不进去! 正文 第九百四十九章:床上好热闹 唐佳人道:“你太虚弱了,我来。”言罢,取走公羊刁刁手中的银针,照着公羊刁刁下针的位置,毫不手软地扎下。结果……银针再次弯了。 唐佳人选了根最粗最硬的银针,再次扎下,结果……银针折了。 唐佳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我再试试刀子,如果刀子也扎不进去,那就太完美了。” 公羊刁刁嫉妒的小心思瞬间被蒸发掉,眼瞧着唐佳人拔出匕首,照着唐不休比划了两下后,果断照着上臂扎了下去。 结果,血涌出。 唐佳人瞬间手忙脚乱起来,不知道要如何给他止血,最后干脆趴到唐不休的身上,将小嘴对准那伤口,吸吮起来。 公羊刁刁看得一愣一愣的。 唐佳人又用力吮了两口,感觉唐不休不再流血,这才抬起头,一抹嘴,看向公羊刁刁,道:“我的口水比金创药好使,你信不信?”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木讷。 唐佳人打了个哈欠,道:“你走吧,我得睡觉了,好困。” 公羊刁刁问:“你在这睡?” 唐佳人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得守着休休,不给任何一位公主爬上床的机会。” 公羊刁刁扫了眼唐不休那强健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纤细的四肢,心里再次产生了落差。 唐佳人看似随意地问:“对了,你以前说休休活不过两年,可是因为这强劲的内力?” 公羊刁刁想起唐不休对他的嘱托,不许他提起那事,可是唐佳人已经开口问了,他又不能不回。略一思忖后,公羊刁刁打定主意,回道:“病症不相同,但却是殊途同归,最终的结局,都是黄土一捧。” 唐佳人攥紧了拳头,道:“你这么说话,是在挑战我拳头的力量,晓得吗?” 公羊刁刁不语。 唐佳人问道:“别和我说什么殊途同归,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公羊刁刁回道:“我觉得……他的身上有股子邪气入体,就像走火入魔的人,癫狂到顶点,便是毁灭。” 唐佳人想起唐不休胸前的那团黑色花纹,好似有生命般舒展着身体,心中就是一紧。休休说,当他运功时,那团黑色的图纹就会摇曳生姿,可如今看来,那没准儿是死神种下的花,载着满满的恶毒之意。 若是以前,唐佳人会对公羊刁刁坦言,且寻求一个解决之道。而今,她并不是那般全然信任公羊刁刁,唯有当个锯嘴葫芦,不提此事,直接问道:“我的血不能救他?” 公羊刁刁回道:“佳人,你的血并非是万能的灵丹妙药。”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垂下头,忍住颤抖,问:“他还有多久?” 公羊刁刁本想告诉她,唐不休的状态极其不好,无论是沉睡不醒或者走火入魔,都很有可能在几天之内就将他拉入地狱里。可这种实话,他却不打算对唐佳人直言。他回道:“这说不准。若是常人,很可能没几天可活。但是唐不休并非常人,难以预估。”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的眸子,正色道:“刁刁,帮帮我,我一定要救他。” 公羊刁刁陷入纠结之中。 唐佳人一把抓住公羊刁刁的手臂,道:“别欺骗我,也别糊弄我。” 公羊刁刁几经挣扎,终是道:“佳人,你还差一步……” 唐佳人瞪大眼睛听着公羊刁刁的话,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深深地记在脑海里,可就在这时,门被砰地一声踹开,战苍穹出现在门口。许是踹门的动作太过生猛,扯痛了伤口,他拧着眉,一脸的不爽。当他看清楚门内的风景时,那一脸的不爽瞬间演变成了暴风骤雨,大有拍死几个人的冲动。 黄如意用身体顶着黄莲,探头向门里看了一眼,表情就是一变,忙缩回头,却又忍不住探头向里看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战苍穹一伸手,推开黄如意的头,径直走近屋里,狠狠关上房门。 黄如意看向黄莲,一脸震惊地问道:“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黄莲没有问,但却在等着黄如意八卦。 黄如意却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对你说。” 黄莲:“……” 屋里,战苍穹头冒青筋,走到床边,凶巴巴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唐佳人瞪着战苍穹不语,眼神那叫一个凶恶。 战苍穹在唐佳人的目光中节节败退,最后竟陪出一个笑脸,道:“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可有什么需要搭把手?” 唐佳人道:“出去!” 战苍穹不太自然地一笑,道:“听说那无耻之徒来寻你,我这不是担心他又出什么幺蛾子骗你,所以才过来看看。” 唐佳人横眉冷对,呵道:“出去!” 战苍穹来了脾气,一甩袖子就要走,可袖子甩到一半就后悔了。他装出袖子有些脏的样子,拍了拍,道:“这大半夜的,你们俩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不合适?不合适他一脚踹门进来?!不适合?不合适他打断公羊刁刁的话! 唐佳人跳起来,照着战苍穹就打了过去。若她刚才在屋里换衣裙,岂不是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人真是记吃不记打,总把她的屋子当自家院子,打伤也活该! 战苍穹不会和唐佳人动武,唯有躲闪。他的身上有伤,一动就痛得撕心裂肺。为了让唐佳人消气,战苍穹决定走哀兵路线,装出痛苦不堪的样子,捂着伤口摇摇欲坠。 唐佳人知道战苍穹受伤了,也怕自己真的把人打坏了,于是立刻停手,冷哼一声,又往床上爬去。 战苍穹很想扯上唐佳人的小脚,将人拉回到自己的怀里。他可以忍着疼,任她捶打,只要她在他怀里。可事实却是,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爬上其他男人的床。且,那床上还躺着两个半裸男人!好生刺目啊。 战苍穹干脆解开衣襟,扯下白布,露出再次流淌出鲜血的伤口,对唐佳人道:“给我包扎一下。” 唐佳人回头看了战苍穹一眼,道:“找黄如意去!” 战苍穹厚颜无耻地一笑,道:“我怎么闻到了醋味?” 正文 第九百五十章:屁股与胸 唐佳人翻了个白眼,鄙夷道:“你这是故意恶心我,报复刚才的拳打脚踢吧?” 战苍穹哈哈一笑,扯痛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重新用渗血的白布捂住伤口,坐在床边,对唐佳人道:“给我包扎一下,这伤口又裂开了。” 唐佳人不想管战苍穹,但见他露出一副“你不管我,我就不走”的无耻模样,只能认栽。她问公羊刁刁:“有金创药吗?” 公羊刁刁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小巧的药包,递给了唐佳人。 战苍穹嘲讽道:“他的东西我可不敢用。神医以后就算丢了手艺,也能靠阴谋诡计谋得一份不菲的家业。” 公羊刁刁直接收回药包,毫不犹豫。 战苍穹从衣袖里摸出一只瓷瓶,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下了床,为他处理起伤口。 战苍穹对公羊刁刁道:“你出去。” 公羊刁刁躺着不动,就像没听见一样。 战苍穹伸手去抓公羊刁刁,唐佳人照着他的肚皮拍了一巴掌,战苍穹疼得呲牙咧嘴,道:“那祸害你留他做甚?仔细哪天把你卖了!” 唐佳人粗鲁地包扎好战苍穹的伤口,用力一系,道:“不留他,也不留你,都给我出去!” 战苍穹倒吸一口气,软了声音,哄道:“生我气了?” 唐佳人冲着战苍穹一笑,道:“想多了。你是谁啊?我为何要生你的气?不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会让人把你当成傻子。” 战苍穹攥住唐佳人的手,道:“是我不好。” 唐佳人扯回手,炸毛道:“不用道歉!不用扯我的手!你要说什么,一口气说完,说完立刻离开,我还要休息。” 战苍穹盯着唐佳人看了半晌,终是叹了一口气,道:“瞒着你这件事,是我不好。” 唐佳人盯着战苍穹的眼睛,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你把我当娘的时候。所以,你就算瞒着我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也不介意。战苍穹,别耍无赖,把衣服穿好。” 战苍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唐佳人怼,真是颜面尽失,可是受虐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就成为了习惯。对比冷漠的唐佳人,他更喜欢这种怼他的小辣椒。呛一口,舒服! 战苍穹扫了眼打着赤膊的公羊刁刁和唐不休,干脆脱掉外袍,道:“后背上也有伤,得把淤青揉开。” 公羊刁刁冷眼盯着战苍穹,道:“我给你揉。” 战苍穹道:“离我远点儿,仔细踢飞你的头。” 公羊刁刁冷笑一声,道:“不知好歹。” 战苍穹道:“本宫曾自以为颇有几分看人的眼力,直到你摇身一变成为八王爷,本宫才知道,何谓狡诈奸猾,何谓城府极深。” 公羊刁刁道:“此话同样送你。你虽不记得儿时的事,却在明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披着魔教的外衣,酝酿着朝廷里的勾当!你可曾想过,要对我坦言什么?昨日攻入皇宫,你又与谁商量过?父皇若不承认你的身份,你功败垂成之后,祸及家人可曾想过?!” 战苍穹道:“所以你就看着我的热闹,把我当成捕蝉的螳螂?不错,你是个有城府有心机的。”说着话,眼神就变得凶恶起来。 唐佳人往手心里倒了些金创药,一巴掌拍在战苍穹的后背上。 战苍穹那威武的气势瞬间化为一声哀嚎:“嗷……” 唐佳人淡淡道:“使劲儿喊,最好把休休吵醒。” 战苍穹闭嘴不语。 这时,门外传来端木焱的声音,道:“佳人,我想和你谈谈。” 唐佳人看了看这一床的半裸男子,顿觉不妥,忙对两人道:“快钻床底下去。” 战苍穹和公羊刁刁纷纷一转头,就仿佛听不见似的。 端木焱道:“我进来了。” 唐佳人心想:也不差这一个了。 她喊道:“进来!” 端木焱推门而入,扯下系在眼睛上的绸带,一眼望去,彻彻底底惊呆在了门口。 床上,好多……半裸的男人。而唐佳人就盘腿坐在床中间,对他招手道:“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端木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下意识地捂住伤口,道:“不用。” 唐佳人道:“太好了。” 端木焱立刻改口道:“重新处理一下也未尝不可。” 唐佳人问:“认真的?” 端木焱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 端木焱扯开衣襟,露出优美的腰线。 公羊刁刁和战苍穹,同时用挑剔的目光望去。 就在此时,唐不休竟然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向唐佳人,勾唇一笑,用沙哑的嗓音打断了公羊刁刁欲出口的话,道:“蘑菇,为师以为,坦诚相见这种事,不适合这么多人一起进行。” 唐佳人转动眸子,看向唐不休,脸上的认真与急切被慢慢瓦解,最后蜕变为一个充满惊喜的笑靥,那般璀璨,如此炫目,晃得唐不休眼花缭乱、心跳异常。 唐不休张开手臂。 唐佳人直接一头扎到了他的怀里,就像一只小熊,蹭着她最喜欢的大树。 公羊刁刁缓了两口气,不让自己过于嫉妒。他从不知,原来嫉妒会令他的病症发作,且……痛不欲生。 他发作得狠了,唐佳人定还要取血喂他。一次又一次,甘之如饴;可一次再一次呢,谁还会甘愿割伤自己喂食别人?更何况,这痛,源于他的嫉妒,是他自找的。 公羊刁刁扭开头,努力平复着心情,在胸口的钝痛中默背医书。 唐不休抱着他的蘑菇,嗅了嗅,道:“为师闻到了肉香。” 唐佳人欢快地道:“有油炸乳鸽,外焦里嫩,皮色金黄,肉质嫩滑,满口留香。还有桃酥饼和百果酿,都是好吃好喝的。” 唐不休道:“还真有些饿了。” 唐佳人直接将食盒拎到床上,打开,抓起一只乳鸽,就要给唐不休。 公羊刁刁道:“我也饿了。” 唐佳人回道:“你都吃过一只了。” 公羊刁刁横了唐佳人一眼,道:“一只能吃饱吗?” 唐佳人眯眼笑道:“你饭量小。” 战苍穹突然伸出手夺走了乳鸽,道:“本宫也饿了。” 唐佳人去抢,他却转身躲开。 端木焱见此,立刻冲到床上,加入到争夺乳鸽的混战之中。 他和战苍穹是互捅一刀的死敌,此刻动起手来,毫不含糊。 战苍穹失了内力,被端木焱一把夺走了油炸乳鸽。战苍穹不爽,一把扯碎了端木焱的袍子,令他也裸了上半身。 公羊刁刁一根银针飞出,刺入端木焱的手腕穴道上。端木焱的手一松,乳鸽掉落,被公羊刁刁接到,就要往嘴里塞。 战苍穹一拳头打在公羊刁刁的腹部,迫使他张开嘴,无法吃到乳鸽。端木焱直接抢走乳鸽,并给了公羊刁刁一脚。 公羊刁刁和战苍穹一起袭向端木焱,令乳鸽飞起。 唐佳人一把抓住乳鸽,照着上面吐了两口口水,而后面露得意之色,将乳鸽递给唐不休。 不想,战苍穹、端木焱和公羊刁刁,竟毫不在意,又齐齐扑了上去。 床不堪重负,开始扯着嗓子拼命嚎叫:“吱嘎……吱嘎……吱吱嘎嘎……” 紫薇阁外,山玥公主推着坐在四轮车上的皇上,信誓旦旦地道:“父皇,山玥看得没错,确实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摸进了紫薇阁里。山玥唯恐他们会对奇珍郡主不轨,才惊扰了父皇。” 皇上没有言语,却是任由山玥推着前行。十名带刀侍卫紧随其后。 一行人进了紫薇阁,与主屋隔着一段距离,就听有各种声音传出,直直冲入耳朵,搅得人方寸大乱呐。 屋里,公羊刁刁把钢针插在了战苍穹的屁股上。 战苍穹吼道:“本宫的屁股!” 端木焱夺走战苍穹手中的乳鸽,一口咬下鹌鹑的臀部。 唐佳人对唐不休道:“他把屁股吃了!” 唐不休道:“胸给为师留着。” 唐佳人从端木焱的手中夺走乳鸽,道:“张嘴,我喂你胸吃。” 唐不休享受着美人服务,张开嘴。 公羊刁刁道:“我也要。” 战苍穹拔出钢针,咬牙道:“来,吃这根!”言罢,就把钢针往公羊刁刁的屁股上插。 公羊刁刁要躲,却被端木焱挡住了闪躲的方向,愣是被战苍穹扎了一针,发出痛苦的吸气声:“嘶……”看向端木焱,怒声道,“你竟帮他!” 端木焱一张嘴,将乳鸽的屁股当成暗器,吐进公羊刁刁的嘴巴里,道:“含着屁股吧!” 战苍穹对唐佳人道:“给我吃一半的胸。” 唐佳人怒道:“吃吃吃,撑死你!” 战苍穹道:“这么小,撑不死。” 皇上风中凌乱了。 山玥公主推着四轮车的手,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 门外,黄如意和黄莲正互瞪着彼此,一同听着屋内的精彩动静。 二人听见四轮车的动静,立刻扭头看去,又异口同声地提醒道:“皇上驾到!” 屋里人似乎并无所觉,回应的是一声巨响:“砰!” 皇上命人撞开门,留下山玥公主,命人推着自己进去一看。 一张床上,端坐着四名打着赤膊的男子,以及一位衣衫不整的女子。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的手中分别捧着一碗桃酥饼,唐不休提着百果酿,至于战苍穹,他正抱着两碗米饭,唐佳人则是捧着一只油炸乳鸽。这五个人,一同对着皇上微笑。 如此诡异的一幕,令皇上毕生都印象深刻。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一章:唐不休的分析 皇宫中,皇上被唐佳人等人弄得目瞪口呆,深深感慨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皇上,却并没有深入了解何为酒池肉林而感到尴尬和惭愧。 当然,那一张张的笑脸,一副副半裸的身躯,每个人手捧着的食物,以及……被鲜血染红的腰身,都成为皇上夜不能寐的原因。 这些人,在一天之内全部蹦到了他的面前,明明陌生的很,却又亲密无间。有的人是他的骨肉至亲,有的人则献出鲜血,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皇上在睡梦中惊醒,梦见唐佳人捧在手心的食物变成了自己的血肉。他们笑着,准备大快朵颐。 皇上的汗水渗透衣襟,久久不能入睡。 深深折磨着皇上而不自知的罪魁祸首唐佳人,则是从床上爬起身,准备夜探一撮白毛 她和唐不休并没有住在一间屋内。唐不休住的是主屋,她则是住在了主屋的隔壁。 眼瞧着三更了,她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拉开房门,小心关好,一抬头,便看见唐不休躺在一把椅子上。 是的,躺着。 那把椅子只有后两条腿着地,看起来随时会摔坏的样子。可因唐不休就躺在椅子上,所以看起来倒是十分平稳。 唐不休睁开眸子,看向唐佳人,打个哈欠问:“去哪儿?”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找一撮白毛问问话。你怎么在这儿睡?” 唐不休道:“白天睡多了,这会儿睡不着。”言罢,竟又打了个哈欠。 唐佳人不信唐不休的话,知道他这是刻意守着自己。心中一暖,一酸,靠近唐不休,一伸手,将人抱住。 只听,咣当一声,唐不休失去平衡,连人带椅子一同摔到地上。 唐佳人张着手臂,喃喃道:“看起来挺稳的呀。” 唐不休从地上爬起来,道:“是椅子腿不经事,看见佳人就颤抖了。” 唐佳人眉眼弯弯的一笑,用头去撞唐不休的胸口,道:“休休,你一定要好好儿的,抱住我哦。” 唐不休抱住了唐佳人,同样也看见了她后脖子上的吻痕。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问:“今天出宫了?” 唐佳人回道:“嗯。去了趟一撮白毛的府中。” 唐不休道:“和秋月白一起?” 唐佳人的眸子一僵,转而快速地转动了两下,这才回道:“是啊。” 唐不休没有继续问,而是道:“若以后我长睡不醒,你就跟着他。” 唐佳人一惊,立刻抬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捏了捏唐佳人的脸,看似潇洒地笑道:“会咬人的狗不叫。秋月白就是那只会咬人的狗。” 唐佳人道:“他听见你这么夸他,一准儿会感动哭的。” 唐不休低低的笑声传出,道:“蘑菇,为师能与你在一起十七年,真是快活。” 唐佳人的心中一慌,抱住唐不休的腰肢,仰头道:“休休,我能活许久许久的,你也必须照顾我许久许久,不许偷偷溜走。” 唐不休柔声道:“尽力而为。” 唐佳人摇头,正色道:“不,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做到!” 唐不休问:“蘑菇,你真的需要为师守候?”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顿感心痛。她使劲抱着唐不休,生怕他嗖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紧张而迫切地道:“休休,我最最最最需要的人,是你。我们现在就回唐门……哦,唐门毁了,我们再建一个。我们选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永远在一起。我问过公羊刁刁了,他说你散尽内力,就不会沉睡不醒了。你散尽内力吧,我陪着你,我护着你,谁想动你一根汗毛,我就和他拼命!” 唐不休心神激荡,很想点头答应唐佳人的请求。然,事情若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他若没有了内力,先不说以前那些仇敌会找上门,就说唐佳人这颗行走的人参姑娘,无论藏在那里,都会被人挖出来,食之。再者,就算他卸掉一身内力,一旦情绪波动极大,体内的黑色图纹必然会再次疯狂生长。届时,他用什么压制它?若自己被心魔所控,哪怕没有内力,也定会让生灵涂炭。 唐不休抚摸着唐佳人的后背,道:“为师可舍不得这身内力。” 唐佳人以为,习武之人把内力看成了命,不舍得是正常,于是求道:“好休休,你就散了吧。我们寻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男耕男织男捞鱼,多有意思啊。” 唐不休打趣道:“若是男人能生娃儿,是不是都要为师替你生?” 唐佳人用脸蹭唐不休的胸口,道:“那是最好不过的。” 唐不休宠溺地应道:“也好。免得你痛,为师更痛。还不如让为师直接痛了。” 唐佳人幸福地道:“休休,你一定要好好儿的。你的蘑菇最是自私,绝对受不得一点儿疼和委屈。我的喜悦要你分享,我的痛苦要你承担呢。” 唐不休闭上眼睛,道:“为师乐意至极。” 唐佳人咧嘴笑着,继续软磨硬泡道:“那就散了功力吧。” 唐不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道:“你确定公羊刁刁所言可信?” 唐佳人微微一愣,道:“这个……不好说呢。今天他来到大殿之上,声称自己是皇上的亲儿子。哎……真真儿吓到我了。” 唐不休眯了眯眼睛,拉长了调调,道:“这样啊……”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道:“休休,人心好复杂啊。” 唐不休笑道:“都一样。我们之前不也瞒着他们,从不说自己来自唐门。” 唐佳人一哽,笑道:“是哦。休休你是说,刁刁这种行为值得原谅?” 唐不休沉下脸,道:“不值得原谅。” 唐佳人问:“为何?” 唐不休回道:“因为……与我们无关。” 唐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朝廷上的事儿,与我们无关。他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儿,谈不到原谅不原谅。” 唐不休笑了,道:“再者,为师都想不明白,他那单薄的小身板,一张嘴就要咳血的样子,争这么个位置做什么?等着死后葬个风水宝地?” 唐佳人直愣愣地望着唐不休,道:“休休,我觉得你说得对呀。那你说,他是为什么呢?” 唐不休道:“与我们无关,懒得去想。” 正文 第九百五十二章:可知什么叫粉碎? 一句懒得去想,成功打发了唐佳人。 唐不休道:“走吧,陪你去会会一撮白毛。”言罢,拉着唐佳人向外走去。 唐佳人问:“你知道在哪儿?” 唐不休回道:“你知道就行。” 唐佳人笑道:“休休真聪明。我问了端木焱,知道一撮白毛被关在哪儿。” 唐不休道:“继续被你这么夸下去,为师都懒得去想略带麻烦的问题。” 唐佳人眯眼一笑,亲昵而美好。 二人携手同游,将皇宫内院当成了自家后花园。 走了大约两壶茶的功夫,才终于来到关押一撮白毛的地方。 唐佳人感慨道:“皇宫真大。” 唐不休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办完事情,尽早离开,为师怕出去转个圈,就将自己弄丢了。”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信誓旦旦地道:“我会牵着你的手不放。” 唐不休幸福地笑着,心中却道:为师在倒下之前,一定会远离你的。旁人不知为师死活,即便要动你,也会掂量几分,留给秋月白等人一个救你的机会。 唐佳人不知唐不休心中所想,一脚踩在自责当中,一脚踏上了坚定的小船!她毅然决定,以后谁都不搭理了,就守着休休过日子。 生命不长,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若她不懂得珍惜,将会追悔莫及。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眯眼一笑,抛开那些烦恼,拉着唐不休的手,不留一丝空隙。 唐不休回握住唐佳人的小手,在她耳边低语道:“若为师再睡死过去,不用割破手指喂血。只要是蘑菇的东西,为师不嫌弃。” 唐佳人瞬间明白了唐不休在说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双眼含着羞色横了唐不休一眼,当真是风情万种。唐不休唇角勾起笑意,很想将这只肥美的蘑菇揉进心口里。 二人站在关押一撮白毛的地方打情骂俏,看得一众侍卫目瞪口呆。 侍卫头轻咳一声,道:“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探望。” 唐佳人看向侍卫头,举起右手,道:“皇上击掌为誓,允我去任何地方。”笑了笑,重点补充道,“任何地方。” 侍卫头一脸纠结。 唐佳人拉着唐不休往里面走。 侍卫头忙道:“郡主,请别为难小人。您自己进去也就罢了,这带着一个人,怕是不合适。” 唐佳人问:“我穿着衣裙进去,合适不?” 侍卫头尴尬地点头:“自然是合适的。” 唐佳人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叶子,贴在身上,问:“这样进去合适不?” 侍卫头不明所以,却还是回道:“合适的。” 唐佳人直接背起唐不休,道:“我在衣服外面贴个大大的活人,怎么就不合适了?”言罢,理直气壮地往里走。 侍卫头僵住了。 唐不休笑得不行,一路哈哈着前行。 唐佳人背着唐不休,一脸的得意之色。 关押二王爷的地方并非牢房,而是一处幽静的院子,与冷宫比邻而居,却又与冷宫有着天壤之别。前者所住的院子虽没有奢华的摆设,但却整齐干净,衣食无忧。冷宫里则是破乱不堪,处处漏风,却又逃跑无门。 唐佳人放下唐不休,一脚踢开了主卧的门。 二王爷并没有睡,而是合衣坐在床上,一副顿悟人生的模样。 他听见踹门声,张开眼,看向唐佳人和唐不休。 唐佳人走到他的近前,直接逼问道:“羽千琼在哪儿?”看那架势,竟是要找二王爷玩命。 二王爷道:“把本王带出宫去,本王把羽千琼送给你。” 唐佳人怒了,呵道:“你还当自己是王爷?你已经被贬为了庶民!现在,我是郡主,你给我起来,老实跪地上去!不然就关柴房里去!”一伸手,扯起看起来老神在在的端木淳,自己坐在了床上。 端木淳皱眉,怒视唐佳人:“你……” 唐不休一脚扫在端木淳的腘窝处,令端木淳扑通一声跪在了唐佳人的面前。 端木淳一直身娇肉贵,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他怒不可遏,就要动武。 唐不休照着端木淳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道:“态度不恭,让你筋骨寸断。” 唐不休的威胁并未恶狠狠的,但却成功让端木淳心生忌惮,不敢鲁莽行事。只因,他晓得唐不休的心狠手辣。 端木淳不和唐不休说话,再次看向比较好说话的唐佳人,道:“即便我是阶下囚,也是皇上的儿子,不容他人践踏。” 唐佳人道:“别逼我踩你脸啊。” 端木淳觉得,自己果然看走眼了。唐佳人从来不好说话,只是看起来像一个好说话的人罢了。 唐佳人捶了捶膝盖,道:“最后问你一遍,羽千琼在哪儿?你若不吭声,休休可要打人的。” 端木淳冷笑一声,道:“本王……” 唐不休将手搭在了端木淳的肩膀上,一捏。 端木淳张嘴就要惨叫,却被唐不休直接卸掉了下巴。 端木淳痛得冷汗直流,立刻对唐佳人点头,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唐佳人用脚尖一踢端木淳的下巴,帮他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端木淳恨不得活剐了唐佳人和唐不休,却不得不忍气吞声道:“我说过,只要你送我出宫去,我就带你去寻羽千琼。你若动作晚了,得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唐佳人可像唐不休。 唐不休轻轻一叹,再次卸掉端木淳的下巴,道:“蘑菇也说过,最后问你一遍,你若不说,本尊就要打人了。” 端木淳摇头,示意唐不休不要动手。 唐不休笑道:“对于你这种不长记性的人,本尊并没有多好的耐心。”于是,揍之。 唐不休打人非常有技巧,虽不会打得人皮开肉绽,却让人痛得撕心裂肺。 端木淳有心反抗,奈何武力不如人,只能被单方面虐打。 他从来不曾想过,有生之年,自己竟然会挨一顿这样的胖揍!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最为可耻的是,他还想求饶。 唐不休打了一个回合后,捏着端木淳的小拇指,笑道:“知道什么叫寸断吗?” 端木淳吓坏了,立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不用唐不休演示。 然,唐不休却道:“这样啊……那你一定不晓得什么叫粉碎吧?” 端木淳一惊,唐不休笑着捏了下去。 端木淳的口水与泪水齐流,却……不见一滴血。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三章:月白的杀与救 宫外,秋月白与望东悄然出现在一片树林之外。此处位置偏僻,一入树林之中,便会掩住身型,很难被人发现。 树林之外,竟溜达着四条恶犬,感觉到人的靠近,立刻警觉起来,张嘴就要狗吠。望东直接扔出香喷喷的肉丸子,如同天上掉馅饼般落在恶犬们的面前。恶犬们立刻蜂拥而至,几口便吞噬个干干净净。而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秋月白与望东继续前行。 不远处,视野开阔的位置上,散坐着一群人,大约二十人左右,各个穿着黑色夜行衣,正在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这些人,便是二王爷府上的门客。 当秋月白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惊,立刻扔下饭碗,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秋月白问道:“秋江滟何在?” 无人回答。 秋月白十分干脆,直接道:“杀。” 门客们立刻就要动手,不想,秋月白的随从们悄然从树后出现,以十分简单快捷的手法,直接抹向门客们的脖子。所剩不多的门客们奋起反击。然,已经失了先机,只能沦为阶下囚。最后,存活三人,被按倒在地,成为任人宰割的肉。 望东问:“最后一个机会。说,秋江滟在哪儿?” 门客中的一人忙回道:“我说我说……秋江滟被公子带走了。” 树后传出东西爬行的声音,以及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望东绕到树后,扒开长长的草丛一看,忙探头对秋月白道:“主子,是小姐和绿蔻。” 秋月白垂眸看向说谎的门客,浅浅地勾起唇角,笑了。 秋月白的随从手起刀落,直接砍杀了那说谎之人。 另外两名门客被吓坏了。二王爷固然残忍,但也只是在某些贱婢身上发作罢了,哪里像秋月白,一出手就不留活口啊! 一名门客心中堆满惧意,强撑着道:“秋月白,你身为武林正派的领军人物,竟屠杀武林人士,若让人知道,看你如何立世?!” 秋月白淡淡道:“所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一名随从直接砍杀了门客。 最后一名门客吓坏了,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秋月白问:“端木夏何在?” 门客抬头看了秋月白一眼,回道:“你保证不杀我,我便告诉你。” 秋月白直接道:“令我不喜之事不多,讨价还价便是其中之一。杀。” 门客立刻道:“我说、我说!公子带着一些顶尖高手离开了,让我们等在此地,守好秋江滟和绿蔻。” 秋月白问:“去了哪里?” 门客回道:“这个真不知道。公子不让问。” 秋月白略一沉吟,问:“第一门客也在其中?” 门客略一犹豫,回道:“在其中。不过……已经沦为阶下囚。” 秋月白点了点头。 门客小心地问:“可以……放我走了吧?” 秋月白丢下两个字:“厚葬。” 于是,这位门客得到了一副棺材,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秋月白来到树后,见望东已经解开了秋江滟和绿蔻的绳子,拔掉了塞进二人口中的破布。 秋江滟一身衣裙皱皱巴巴,且染了不少血迹。她的一只胳膊上更是血迹斑斑,难以入目。这会儿,她没有服用药,整个人的意识还算清醒,再见秋月白,简直欣喜若狂,却又有些不敢置信。她试探着喊道:“哥哥?哥哥是你吗?”一开口,声音虽在,却因舌头没了,显得含糊不清。 秋月白生秋江滟的气,却也无法做到对她置之不理。毕竟,她是他的亲妹妹。两个人之间有血缘为牵绊,就算怒其不争,也不能放任她自生自灭。 绿蔻一身狼狈,看起来糟糕透了。再见秋月白,她喜极而泣,激动得难以言语,只能颤抖着唇,无声地喊道:“主子……” 秋月白扫了二人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秋江滟误以为秋月白要抛弃她,立刻喊了声哥,用力扑上去,抱着秋月白的腰肢不肯撒手,口中还如同疯了般重复道:“别不要我,哥,我错了,错了,别不要我……他们吃我的肉,都吃我的肉,哥……救救我……” 秋月白虽然冷情,但并非无情。他微微皱眉,道:“放开我。” 秋江滟不放,死死抱住他。 她胳膊上的血再次渗透出来,染了秋月白一身。与此同时,一股子恶臭传来,就像腐烂许久之物。 秋月白道:“我看看你的伤口。” 秋江滟颤声问:“真的?” 秋月白点了点头。 秋江滟放开秋月白,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俨然露出白骨的胳膊。说是胳膊,却已经不成样子。上臂的肉,被切割掉很大一块。因没有处理妥当,此刻已经流脓腐烂。小手臂隐隐透着紫色,看起来已经保不住了。 秋月白不知道秋江滟用了怎么大的力量来抱住自己,想来是拼了全部力气,忍受了极大的痛苦。或者说,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秋月白拧着眉毛,问:“还有知觉没有?” 秋江滟眼中含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回道:“痛了,也痛得有些不知道痛了。”言罢,眼泪滴落,一颗接着一颗,看起来可怜极了。 她小心翼翼地道:“哥,你不生气我了吧?我好后悔,当初瞎了眼,分不清好坏人。我……我不应该伤害唐佳人,被人挖肉吃,好痛……真的好痛……” 秋月白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回去,寻大夫给你看看。” 秋江滟乖巧的点头。而今的她,就像一只被人折磨了的胖猫,不敢喊疼,生怕被人不喜。她就紧紧跟在秋月白的身边,唯恐再次被人遗弃。只要秋月白肯认她当妹妹,她就能忍住所有痛,一步步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绿蔻见秋江滟被秋月白认领,自己却无人搭理,有心跟上去,却怕秋江滟揭她老底,让她死得凄惨。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应该能搪塞过去。 绿蔻一咬牙,跟了上去。 果然,秋江滟发难了。她瞬间变得尖锐起来,竖起爪子吼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还想继续害我!” 正文 第九百五十四章:贱货! 绿蔻直接跪倒在地,哭道:“小姐……小姐你误会绿蔻了。” 秋江滟很想撕了绿蔻的脸,让这个贱人露出恶心的真容!可是,她刚刚才回到秋月白的身边,不好太过恶毒,于是她用完好的一只手指向绿蔻,颤声吼道:“我误会你?!是你趁我病着,爬上端木夏的床!是你在他耳边吹枕头风,让他羞辱我!是你在我病时,想要我的命!”最后这一点,秋江滟是自行添加上去的。 绿蔻扯上秋江滟的裙摆,哭得梨花带雨,道:“小姐小姐,你误会了,你听奴婢说。小姐你还记得,奴婢曾和小姐说过,夏公子别有用心。小姐你不听不信呀。” 秋江滟略一回首,发现绿蔻还真的对她说过夏公子别有用心,让她不要轻易相信。 绿蔻见此,心中稳了稳,继续哭喊道:“后来小姐信了他的话,假死进入王府,还警告绿蔻,不许多言多语。绿蔻一心为了小姐,只能委曲求全。夏公子想要奴婢,还威胁奴婢说,若不给他,就打断小姐的腿!奴婢不敢不从啊……小姐小姐,你不能嫌弃奴婢啊。奴婢从来没有背叛过小姐。小姐你仔细想想,在公子假意宠奴婢的时候,就算小姐打了奴婢,奴婢可曾还过手?小姐,端木夏他不是人,他要奴婢,就是要折磨奴婢!小姐,你看……”言罢,竟是惨叫一声,不管不顾地扯下已经黏在后背上的小衣,露出半截已经溃烂的后背,颤声道,“小姐,他用刀割奴婢的后背,却不许奴婢医治。奴婢恨他都来不及,怎会向着他?” 那后背看起来红黄一片,既散发着恶臭,令人恶心不已,还十分的触目惊心。 秋江滟有些疑惑了。她一直觉得,绿蔻就是贱人,卖主求荣的婊-子!可若她在端木夏手中是这种待遇,那就……另当别论了。 绿蔻哭着穿上衣服,转回身,泪眼朦胧地仰望着秋江滟,道:“小姐不知,城主到王府做客的当晚,端木夏带人到小姐房里,是要杀了小姐的。奴婢担心小姐,总会偷偷来看小姐。奴婢见他要下手,立刻尖叫一声。”看向秋月白,“城主听到奴婢的尖叫,才赶来的。” 此话,没错。 但秋月白并不相信,绿蔻在秋江滟这件事上会完全无辜。只不过,他将绿蔻给了秋江滟,如何决定绿蔻的去与留,都要看秋江滟的意思。再者,经历了这么多,他想,秋江滟也该知道遇事不看表象,要动脑子。 秋江滟信绿蔻吗?不,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再者,有句话怎么说的?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但是,她不能在绿蔻这般表忠心之后,将其弃之不顾。 秋江滟向着绿蔻伸出手。 绿蔻喊了声小姐,抓住秋江滟的手,痛哭出声。 秋江滟安抚道:“好了,别哭了,起来,我们和哥哥回家。” 绿蔻点了点头,爬起身,偷偷地扫了秋月白一眼。 秋月白没有言语,也没有看绿蔻,径直向前走去。 绿蔻搀扶着秋江滟,偷偷地嘘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秋江滟的胳膊痛,痛得她撕心裂肺。她用手拧上绿蔻的小手臂,恨不得抠下来一块肉。 绿蔻本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不想,秋江滟竟在这里等着她。她的手臂一痛,心中一抖,顿觉遍体生寒。秋江滟知道她想回到秋月白的身边,定会忍气吞声不敢告状。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秋江滟掐着绿蔻,越掐心中越气。她想:若绿蔻真心为主,被她这么一掐,定然会委屈。可她不喊不叫,可见是说了假话的! 秋江滟拧着绿蔻的肉,恨不得直接拧下来一块才好。 绿蔻痛得狠了,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呼:“啊……” 秋月白脚步微顿,侧头望去。 秋江滟立刻松了手,装作老实乖巧的模样。 许久以前,望东对绿蔻有些好感,这会儿见她喊疼,下意识的关心起来,问道:“可是哪里痛了?” 绿蔻望向望东,眸光中含着潋滟水光,道:“后背有些痛,并无大碍。” 望东皱眉骂道:“真是人面兽心的混蛋!” 绿蔻收回目光,不再言语,继续搀扶着秋江滟前行。 出了林子,招来十来只快马和一辆马车。 绿蔻搀扶着秋江滟坐进马车。 秋月白对望东道:“送她们去客栈。” 秋江滟如同惊弓之鸟,立刻掀开车窗小帘喊道:“哥哥……” 秋月白只得安抚道:“我稍后便回。” 秋江滟放下了车窗小帘,却又忍不住掀开一角,偷偷看着秋月白。经历了这些事以后,她终于认清一个事实——唯有她是秋月白的妹妹秋江滟,才能有好日子过。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紧紧抱住秋月白,死不松手! 车轮转动,马车开始前行。 秋江滟看见树上爬下来一个人,与秋月白抱拳道:“主子。” 秋月白道:“做得不错。” 那人问道:“可要属下继续追查第一门客和端木夏的下落?” 秋月白回道:“端木淳未必安生,多留意端木夏的动向。” 那人应道:“诺。” 秋月白飞身上马,那人消失在丛林之中。 因为天黑,秋江滟没有看见那人的脸,但却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那人的声音有些特别,似乎每句话的尾音都带着点儿勾人的腔调,可若是仔细去琢磨,都感觉再平常不过,只是字正腔圆了一些。 秋江滟觉得自己应该是听过这个声音,可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秋月白的人,且一直盯着二王爷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会是谁? 秋江滟放下小窗帘,随着马车的颠簸,再次感觉到何谓痛不欲生。她的胳膊,就像被人生拉硬拽般揪扯着,每一次马车颠簸,都折磨得她想要抓狂。 绿蔻见此,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我这里有药,可要试一试?” 秋江滟看向绿蔻,眼中跳跃出两团鬼火,咬牙低声骂道:“贱货!你想毒死我?!” 正文 第九百五十五章:俩鬼 绿蔻忙在车厢里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痛得狠了,便会吃一点儿这种药。奴婢不骗小姐,这药真的可以止痛。”言罢,掏出药瓶,倒出一小粒药丸,送入口中咽下,眉头慢慢舒展开,明显好受了许多。 秋江滟见此,眼睛就是一亮。她明明闻不到那药的味道,却不知道为何口水迅速泛滥,整个人都恨不得扑上去从绿蔻手中抢走那个瓷瓶。事实上,她也是那么做的。 她一把夺过瓷瓶,直接往嘴里一倒,含着三粒药丸,一脸的享受表情,就仿佛摆脱了痛苦,登上了极乐世界。 秋江滟还要往嘴里倒药丸,绿蔻一把夺了回来,道:“小姐,这药不多,我们得省着点用。” 秋江滟还要去抢,却被绿蔻紧紧抱住胳膊,压低声音道:“小姐!你想被城主赶走吗?!” 秋江滟的身子一僵,恢复了几分清明。 绿蔻继续道:“为今之计,你我二人只有相互帮衬、扶持,才能在城主身边占有一席之地。” 秋江滟重新打量了绿蔻一眼,笑了,道:“你这个贱人,就是惦记我哥。” 绿蔻道:“奴婢自知已经是残花败柳,不可能再服侍城主,却想着将功赎罪,好生照顾小姐。” 秋江滟嘿嘿傻笑了两声,问:“真的?” 绿蔻点头,正色道:“绿蔻发誓,一定好生照顾小姐,否则……天打雷劈!” 秋江滟满意地笑了,道:“你这药啊……我好像服用过,感觉飘飘悠悠的,最是销魂不过。”靠近绿蔻,神秘兮兮地道,“这药,一定要保护好,想办法多弄一些才好。” 绿蔻应道:“奴婢一定想尽办法,多找一些回来。” 秋江滟笑道:“乖啊。”伸手摸上绿蔻的脸,慢慢转到她的半截耳朵上,问,“耳朵呢?” 绿蔻很想告诉秋江滟,耳朵是被她咬掉的,可事到如今,她只能回道:“是奴婢不小心撞掉的。” 秋江滟痴痴笑着,看起来十分开心。 绿蔻怕秋月白看出端倪,和望东要了一些清水給秋江滟服下,然后抱着她,让她小睡了一会儿。 马车在归安客栈停下。 绿蔻叫醒秋江滟,搀扶着她,随着望东和掌柜一同走进后院,住进了一片幽静之处。 秋月白命人请来大夫,为秋江滟和绿蔻检查了伤势。 大夫退出秋江滟的房间,来到小厅,对秋月白道:“秋城主,令妹的右臂,怕是要尽快砍断才行,否则……性命不保。至于那丫头,后背的伤口已经恶化,老夫开了两副药,内喝,外敷,且先看看效果。老夫觉得,那伤口有些诡异。哎……且先吃吃看吧。” 秋月白道:“有劳王老。” 大夫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客套。 秋月白道:“望东,送王老,抓药。” 望东应道:“诺。” 大夫走后,秋月白静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去看秋江滟。 秋江滟见秋月白来了,当即紧张地问:“哥哥,那大夫怎么说?” 秋月白没有隐瞒,直言道:“砍掉胳膊,方能活命。” 秋江滟一听这话,立刻摇头道:“不不……不能砍掉。那大夫信口胡诌,根本就不懂。哥哥,我吃下过摩莲圣果,这肉很快就会长出来的。你看我的脸,因受伤变得丑陋不堪,如今不也恢复如初?我这胳膊,再过几天,就会长出新的肉,与原来一般无二。哥哥,你只管让他开些止痛的药丸给我。” 秋月白望着秋江滟,道:“你真以为自己吃下的是摩莲圣果?” 秋江滟一愣,问:“难道不是?” 秋月白道:“吃下摩莲圣果,只有两个结果。一,与之融合,变成人人想要得到的救命血肉。二,被摩莲圣果融合,最后长成一棵树,再次结出摩莲圣果。” 秋江滟一惊,用完好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惊恐道:“我要变成树吗?不不,不会的……我已经和摩莲圣果融合了,我我……我的血肉,能起死人、肉白骨。” 秋月白没想到秋江滟中毒如此之深,心痛之余又有些无力。面对旁人,他或许可以置之不理,可面对自己的亲妹妹,他总不能叫她继续傻下去。秋月白决定戳破秋江滟的假梦,直接道:“你的血肉若真能起死人肉白骨,端木夏岂会将你扔在那里不管不顾?” 秋江滟苦苦挣扎道:“他他……他带着我逃命,便是因为我很重要。” 秋月白冷笑一声,道:“错。他带着你,想要威胁我。” 秋江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半晌,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可是……我这脸已经恢复了……我……我这疤痕不见了……” 秋月白道:“你服用过战苍穹扔下的半块人骨,有奇效。” 秋江滟的眸子颤了颤,跌坐到床上,颤声问:“你是说,我的肉不会自己长回来了?” 秋月白道:“明日,便寻大夫来给你砍掉手臂,保住性命。”言罢,直接走了。 秋江滟傻愣愣地望着秋月白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才猛地站起身,想要去追。 绿蔻抱住秋江滟,小声求道:“小姐小姐,千万别冲动,不要惹恼了城主呀!” 秋江滟挣扎道:“你放开,我不要砍掉胳膊,我不要……不要……”喊着喊着,泪水再次流下。 绿蔻道:“好的小姐,我们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秋江滟不再挣扎,看向绿蔻,问:“真有办法?” 绿蔻点头,正色道:“对,一定有办法!” 秋江滟用完好的手掐住绿蔻的胳膊,急切地问:“你说,什么办法?” 绿蔻向左右扫视一眼,确定无人偷听后,这才压低声音道:“小姐,韵笔就是唐佳人。唐佳人非但没死,还和摩莲圣果融合了。” 秋江滟眼中燃烧起两团鬼火,看起来吓人极了。笑容在她脸上渐渐扩大,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和那没有了舌头的深深空洞。 唐佳人就是她最好的解药。 真好。 正文 第九百五十六章:最宠她的人不见了 端木淳是个硬骨头,即便尾指被捏碎,也不曾坦言羽千琼在何处。 唐佳人无法,只得道:“本不想对你用大招,但你实在是不识抬举。那我只能……脱你衣袍喽!”言罢,直接扑上去,就要扯开端木淳的衣服。 端木淳就像贞洁少妇,抱着胸口,惊慌失措地喊道:“你敢!本王饶不了你!你放手!放手!”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道:“蘑菇呀,此等以武力服人之事,还是交给为师吧。” 唐佳人道:“女人的事儿,男人别跟着掺和。” 端木淳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他已经落得如此境地,若被世人发现自己顶着女人的胸脯,还不能人道,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笑谈?不说别人,单说父皇,为了皇家颜面,也不会让他活到明年。就算侥幸活着,也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好恨呐! 端木淳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这般境地,被一个小丫头逼到想要一死了之! 他突然大吼一声,道:“够了!我说!” 唐佳人松开手,一脸扼腕地道:“你不用这么急着坦白的,我今天终于体会到强迫良家老男人的乐趣了。” 端木淳的脸皮抖了抖,第一次体会到何谓咬碎牙往肚子里吞。 唐不休笑得与有荣焉,就仿佛唐佳人使出的各种手段,都是厉害的表现,怎么看都值得骄傲。 唐佳人扫了唐不休一眼,嘴角也随之抽了抽,暗道:休休呀,你能不能不用那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目光”盯着我看呐? 唐不休从端木淳的口中拿到地址,立刻马不停蹄的出了皇宫。 大晚上的,能将皇宫当成自家后门随意出入的人,古往今来掐指算来,也就一个唐佳人了。偏偏,皇上在大殿之上金口玉言击掌为誓,绝对不能将说出去的话再吞回去。除非,弄死唐佳人。问题的关键在,皇上仰仗唐佳人的血,怎么会弄死她?非但不能弄死,还得想尽一切办法哄着她高兴,最好处出感情,让她甘愿放血给他。 所以,当侍卫将唐佳人出宫的消息禀告給皇上时,皇上第一个反应不是头痛,而是有没有人保护唐佳人,得知有唐不休跟着,这才松了一口,然后被头痛袭击,彻夜无眠。 宫外,唐佳人和唐不休骑着从大内顺出来的汗血宝马,很快就到了端木淳指的树林里。 嗅着血腥味,从恶犬的身边走过,来到满是尸体的地方。 唐佳人快速走入尸体中,没有寻到光头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目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看恶犬熟睡的状态,这些人定是被人盯上了。” 唐佳人问:“是谁盯上了端木淳的门客?”皱了皱眉,从树后抓起两根麻绳,“这里应该是捆着什么人。”麻绳上沾染了血迹,唐佳人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恶心得差点儿吐了,忙扔掉麻绳,一脸嫌恶地道,“这到底捆了什么人?怎么臭得像腐尸肉?” 唐不休在林子里转了一圈,道:“动手之人提前有所谋划,这才迷昏了恶犬,派人从背后偷袭,最后……杀个一干二净。” 唐佳人撇嘴道:“端木淳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死有余辜。”想到羽千琼,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太精准,于是抿唇不语。 唐不休攥着唐佳人的手,从横七竖八的尸体中走出,十分突兀地问道:“蘑菇,你喜欢谁?” 唐佳人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地上去。 唐不休这话问得自己心痛,但面上却笑得自然而随意,不给唐佳人一点儿压力。他道:“为师曾以为,你是喜欢秋月白的。后来见你与刁刁互动,私以为像他那种单纯的性子,陪着你最好。待你落入冰河,为师又改了主意,觉得不够强大的人,没有资格陪在你的身边,护你一生高枕无忧。” 唐佳人的嗓子有些沙哑,轻轻的叫了声:“休休……” 唐不休仰头望月,豁然一笑,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勾起别样的风情万种,道:“若可以,为师倒是想护你百岁不愁、一生无忧。不过……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若为师嗜睡不醒,总要有人护着你,为师才能放心久睡。” 唐佳人攥着唐不休的手,摇头,使劲儿摇头,道:“不,休休,没有人能取代你,你是唯一,我心里的唯一。我知道自己不好,招惹了好多人,但我都可以放手,真的……我只要你,只要你好好儿的,我……我可以谁都不见,谁都不管,我们现在就走!我们不回皇宫了,那破位置谁爱坐谁坐,都与我们无关。走走,我们去创建新的唐门……不休门也行,对,我们创建不休门……走,休休……我们走……”唐佳人用力拖着唐不休,就怕耽误下去,就会与幸福擦肩而过,再不相见。 唐不休任她扯着前行,就仿佛可以随她去任何地方那般,放纵、信任。 走了没有几步,唐不休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唐佳人突然愣住,而后一头扎入他的怀里,放声痛哭。她喊道:“不要睡,不要睡!休休不要睡!” 唐不休抚摸着唐佳人的后脑勺,柔声调侃道:“只是打个哈欠罢了,你不要如此惊慌失措,搞得为师也好紧张呀。” 唐佳人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望向唐不休,紧张兮兮地盯了半晌,问道:“不想睡?”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将心放下,再次埋头到休休的怀里,吸了吸鼻子,道:“休休不许吓我,也不许不要我。我不寻羽千琼了,也不要秋月白了,我就要休休,永远和休休在一起。” 唐不休用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沉睡。可是,睡意却如同海浪拍打岸边,一遍遍不知疲惫的涌来,将所有有棱有角的石头打磨得浑圆,将唐不休钢铁般的意志缠得没了脾气。 唐不休苦笑一下,道:“蘑菇,为师愿意护你一生无忧,可你也不能总将鼻涕眼泪的往为师的衣袍上蹭呀。” 唐佳人破涕为笑,捶了唐不休一下,撒娇道:“休休太坏了!” 唐不休哈哈大笑,十分畅快。他问:“我们去哪儿?” 唐佳人道:“随便走走!对,我们去挖你藏银票的地方,然后潇洒人生,逛逛吃吃,一路去寻长老们。我都想他们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满眼宠爱地道:“好。” 唐佳人欢呼一声,就像一个要到糖的孩子。 唐不休揉了揉她的头,道:“两个人在一起太无聊,打马吊都不够手。不如叫上秋月白和公羊刁刁?” 唐佳人一僵,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继续道:“如果缺个端茶倒水的,扯上羽千琼,也是可行的。” 唐佳人的脸一沉,道:“休休,你怎么回事儿?!我说了,就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没有!”曾经,她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希望许多人陪着自己、保护自己,可所有的自私在休休的无私面前,都化为了乌有。休休不想散尽功力,那么她就陪着他,让他安然入睡。无论休休在哪,她就在哪儿。以前她做错了,她要改过来。这样对一些人不公平,可谁又对休休公平? 唐不休见唐佳人真的不悦,这才呵呵一笑,道:“为师就喜欢看他们嫉妒的小眼神,却又无可奈何,不能将为师怎样。” 唐佳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道:“休休真坏。” 唐不休抱住唐佳人,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深情款款地道:“是啊,真坏。这个坏人,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幸福。无论你要和谁在一起,只要幸福,我就欢喜。” 唐佳人瞪眼道:“你又混说!” 唐不休笑容璀璨,道:“坏人混说,岂不是正常?” 唐佳人瞪着唐不休,不语。 唐不休抱紧唐佳人,拍着她的后背哄道:“蘑菇的眼睛真漂亮,瞪得为师意乱情迷呢。” 唐佳人的唇角勾起,笑了。 唐不休道:“蘑菇,为师有一件事要去做呢,你先去寻秋月白好不好?” 唐佳人摇头,态度坚决地道:“不好!去哪儿都必须带上我。” 唐不休笑道:“你个麻烦精哦……”眼睛渐渐闭上,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了唐佳人的身上。 唐佳人察觉到不对劲儿,忙喊道:“休休?!” 唐不休听到唐佳人的叫声,在混沌中使劲儿一挣,用力睁开眼睛,玩笑道:“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耳朵要被你震聋了。” 唐佳人心中慌乱不堪,催促道:“走了走了,正好有两匹汗血宝马,咱俩去哪儿都方便。” 唐不休转过头,避开唐佳人打个哈欠。 唐佳人敏感地问:“休休你干什么?” 唐不休回道:“看看那几只恶犬。” 唐佳人一拍腿,道:“对呀,那可是狗肉啊!”丢开唐不休,走到恶犬边,挑挑选选,托起两只最肥的,扯着后腿往回拖,口中还道:“休休帮我一把,咱等会儿生把火,烤狗肉吃呀。” 无人应。 唐佳人的动作一僵,回头看向唐不休所在的方向,却只望到一片无尽的黑暗,那个一直宠她护她的人,不见了。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七章:一寻二寻三寻 唐佳人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发出尖厉而凄惨的嚎叫,一声声的休休,回荡在树林周围。 唐不休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了树后,攥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是他这一辈子的无可奈何。 明明想要守候,却不得不远离;明明想要拥有,却不得不将其推入别人的怀抱;明明薄情,却又深情不寿…… 呵…… 人作孽不可活。天作孽呢?若是报复他曾手染千人血,为何不将他碎尸万段?偏偏让他的蘑菇承受这份别离苦。 唐佳人的哀嚎还在耳边,声声刺痛了唐不休的心。 他多想走出去,抱紧她,许诺此生不再分离。然,他的此生实在太短,短到不敢许诺,不敢拥抱,不敢轻易转身,唯恐再也看不到。 正如他与秋月白所言的那般,若谁要死,便死得远远的,不让蘑菇知道,不让她悲痛欲绝,不让那最后一步得以融合。 融合后的蘑菇,其血肉的能力,足以让所有人都疯狂。眼下,她的血并没有特别神奇的效果,才能保平安、守太平。 唐不休的睫毛轻轻颤抖,夹断了一粒晶莹。 唐佳人嘶吼道:“休休你出来!我知道你没走远!你出来!出来!” 唐不休极力控制自己,将几次三番想要迈出去的脚收回,紧紧地靠在树上。 唐佳人抓起一根棍子,使劲儿搥打着一棵棵粗壮的大树,尖声喊道:“出来!出来!不许躲!我生气了!真生气了!” 无人应。 唐佳人打得太狠,虎口崩裂,鲜血流淌到手心里,令木棍打滑,脱手而出,砰地一声砸在唐不休所在的树身上。 唐不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一狠心,干脆向外走出一步。心中暗道:不躲了,不走了,就睡死在她身边算了。 结果,唐佳人已经堆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埋头痛哭起来。 唐不休不想让唐佳人这么哭,怕她哭坏了眼睛,却更怕,自己若死在她身边,她会哭出血泪,达成与摩莲圣果的最后一次融合。 他得到她的血,若能治疗这疯魔之症和嗜睡之病,倒可以拼死护她无忧,可若……不能医治,他岂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分而食之? 如此伤痛,不如早早掐断的好。 唐不休静静望着唐佳人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眼中的深情和心疼浓烈得想要倾泻而出,却逐渐被迷雾所取代,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唐不休攥紧拳头,指甲扣入肉中,由指缝里滴落出鲜红的血滴,划过黑夜,滚入泥土之中。他试图用疼痛减缓嗜睡的恐慌和心里的痛苦,却等到一个结果…… 他转过身,在唐佳人的哭泣中悄然离开,行至一片凹地时,膝盖一软,慢慢向后倒下,将自己摔进长长的草丛中。 风过,草动,却不见唐不休的身影。 唐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瞧着就要背过气去,却突然停止了哭嚎,一抹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开始漫山遍野的寻人。 休休是路痴,就算要去哪儿,也未必能去哪儿。 这会儿,他也许是困了,特意寻个地方睡觉。 她不打扰他,就是陪着他,对,陪着他,静静陪着他,就像他陪着她十七年,那么默默陪伴、安心守候、不离不弃。 唐佳人不停地走着,看见了日出,却不见休休;看见了日落,还是不见休休;看见了晨曦,还是……不见休休。 不怕,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不怕寻不到他。 唐佳人不见了,起初众人以为她和唐不休在一起,不至于出什么事儿,可等了一天也不见人,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宫里宫外瞬间乱成了一团,纷纷派出人马去寻这个宝贝疙瘩。 秋月白得知唐佳人和唐不休曾去审问过端木淳,便手持令牌去见了端木淳,直接问道:“你对唐佳人说了什么?” 端木淳冷笑一声,不语。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抡起了拳头,可见是真着急了。 端木淳被打得鼻血直流,恼羞成怒,吼道:“你胆敢……” 秋月白截住端木淳的话,发狠道:“我不但敢打你,还敢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死!” 端木淳怂了,道:“我说。” 得了端木淳的消息,秋月白暗怪自己失了冷静,若是寻常事,他定能想到唐佳人定是去寻羽千琼了。而唐不休那个宠溺无下限的主儿,定会陪着同去! 一想到这,秋月白就气得肝疼。 这就好比,他费尽力气砍掉唐佳人开出的几朵烂桃花,唐不休却非要跟着浇水施肥,真真是猪一样的战友! 秋月白松开端木淳,大步出了皇宫。 宫门口,公羊刁刁、战苍穹、以及端木焱等人,正召集自己的人马去寻佳人。 秋月白一马当先,直奔而去。 战苍穹等人见此,立刻尾随而上,问:“可有线索?” 秋月白果断回道:“没有。” 战苍穹心中暗道:信你才有鬼。 公羊刁刁策马追上秋月白,喊道:“等等我……” 秋月白直接怼道:“江湖人怎敢与八王爷并驾齐驱?” 公羊刁刁无语,心中暗道:所以,你就一马当先喽? 端木焱伤得比较重,这回正要往车上爬。 有位小太监从宫里跑出,直接来到端木焱的身边,低声道:“六王爷,皇上宣您觐见。” 端木焱正烦着,很想回一句没空,但叫他的人既是父亲,又是皇上,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去一趟。 小太监笑了笑,道:“王爷还是快去吧。” 端木焱伸出手,让肖劲搀扶着,坐上软轿,向宫里而去。 路上,端木焱道:“本王会为寒笑请封。” 肖劲点头,道:“谢王爷。” 端木焱道:“跟着我,你受委屈了。” 肖劲抬头扫了端木焱的侧脸一眼,眸光中划过一丝不太一样的情绪,忙垂眸掩饰掉,道:“属下能服侍王爷左右,是属下的荣幸。” 端木焱自嘲地一笑,道:“陪着一个瞎子,有何荣幸可谈。这场比试,无论谁赢谁输,你都去侍奉新主,建功立业吧。” 肖劲惊慌道:“王爷?!属下心意已决,誓死陪着主子。” 端木焱摇头道:“我一个有眼疾的人,此生也就这样了,却不好耽误你。不要再说了,就这样吧。” 正文 第九百五十八章:朕的心意可懂? 皇上坐在四轮车上,眯眼望着晨曦中的光亮,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却有着别样的神采,看起来倒也精神。 肖劲搀扶着端木焱走进屋内,来到皇上身边。 端木焱道:“父皇。” 皇上收回目光,看向端木焱,道:“朕这江山,风景如画,焱儿要看看才好。” 端木焱隐隐觉得皇上话里有话,于是没搭话,等着皇上继续说。 肖劲要退出房间,却被皇上叫住,道:“肖劲护主有功,朕稍后有封赏。” 肖劲单膝跪地,道:“谢皇上。” 皇上道:“平身。一旁候着。” 肖劲知道,皇上这是有话要对六王爷和自己说,便退到一边,老实等着。 皇上对端木焱道:“奇珍郡主一夜未归,你们都乱了。是因情之所至不可或缺,还是因其珍贵不能放手?” 端木焱没想到皇上一开口就问得如此尖锐。他刚要回答,就听皇上继续道:“你想好再回答朕。在生命面前,你可愿意舍弃自己,成全奇珍郡主?” 端木焱攥紧拳头,道:“我欠她良多。” 皇上笑了一笑,道:“欠的,还上,还能如何?”眸光骤然一冷,“若还不上,便成了拖累,唯有快刀乱麻,斩断了事。” 端木焱立刻摇头道:“不,父皇,不能伤她。” 皇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朕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想来奇珍郡主的血确实有奇效。” 端木焱心中发毛,正色道:“父皇,佳人是这世间难得的珍奇,却也是儿的心上人。” 皇上道:“焱儿,刚才朕问你,对她感情到了哪一步,你迟迟不肯回答,朕心甚慰。” 端木焱的脸一白。 皇上道:“因为拿捏不准,所以犹豫。你现在就可以认真想一想,想不想重新看到光亮,看一看这锦绣河山?还是傻傻的尾随在一个女人的身后,永远得不到她的心,也得不到她的身。” 端木焱攥紧拳头,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皇上轻轻一叹,意味深长地道:“人活一世,总要有所取舍。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得到了又能如何珍惜?” 端木焱突然开口道:“父皇在说母妃吗?” 皇上的眉头微皱,却又慢慢放开,道:“没错。朕爱她时,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捧给她。可浓情蜜意过后,她背着朕生下了刁儿,这么多年,竟然从不曾提起。若非刁儿捧着传国玉玺自己寻来,朕就算进入了皇陵,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皇子在人间。这些年,太子和老二斗法,老四却因此摔断了腿,从此落了残疾;刚出生不久的小七,没过百天,起了一场疹子,太医院那些吃干饭的家伙,越治越糟,最后……人没了。也许,朵儿不告诉朕,朕还有位皇子在外,也是对的……” 端木焱感觉到皇上的悲痛之情,伸手抚摸到皇上的手背上,微微用力攥了攥。 皇上反手攥住端木焱的手,道:“朕这一生,膝下单薄。从刁儿之后,再无子嗣。朕对太子早已失望透顶,奈何……他膝下子嗣颇丰。老二那世子,从生了一场大病后,再也没来宫里问过安。以老二的为人,若非那世子实在不能见人,就算架着,也会将其架到朕的面前。”微微一顿,看向端木焱,沉声道,“焱儿,朕对你的厚望,你不可辜负。” 端木焱心中一跳,立刻跪下,艰涩地道:“父皇,儿……不才……” 皇上一抬手,打断了端木焱的话,道:“你姓端木啊,便没有不行一说!” 端木焱的唇动了动,没再言语。 皇上沉声道:“焱儿,恢复眼中的清明,便是你荣登大宝的第一步。你可要走稳了。” 端木焱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明白了。” 皇上望向肖劲,道:“比试开始了。” 肖劲迎向皇上的目光,心中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是在告诉他,动手。 端木焱问道:“不是还有一天吗?” 皇上笑道:“难道还真让朕给你们摆下擂台,文对文,武对武?焱儿,成大事者,只要知人善用即可。那些酸腐文章且让文人去写,那些武功内力且买来保护自身安全,你要做的,就是手掌乾坤,不对任何一个女人动情,却要恩泽你要用的女人。后宫虽小,不过百人,却是一个小朝廷,不可懈怠。” 端木焱道:“儿受教了。” 皇上道:“去吧,去寻唐佳人。朕有头袖中猪,善于寻人,你且带着。” 端木焱道:“谢父皇。” 皇上继续道:“若你有能耐,她便是你的皇后。若你无能,只能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除了无能为力,不剩其它。” 端木焱恭恭敬敬地給皇上磕了一个头,道:“谢父皇教诲。”站起身,被肖劲搀扶着离开。 肖劲与皇上的目光相对,皇上微微颔首,肖劲点头领命。 杀谁?自然是战苍穹! 所谓的爱屋及乌,是在自己没有乌的情况下。而今,皇上身边不但有端木焱,还有公羊刁刁,他又怎么会把得到的江山拱手让给战苍穹? 哪怕战苍穹是朵儿的孩子,他也不会留他性命。若杀不掉,那便断其一臂,让他无法坐到九五至尊之位! 皇上从四轮车上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主事太监端着果子从门外而入,看见皇上站着,立刻道:“哎呦皇上,这腿上有伤,可仔细抻到。” 皇上道:“朕觉得无碍。” 主事太监放下果子,立刻跪在皇上脚前,去查看皇上的伤口。 这一看,简直惊呆了。 皇上问:“怎么了?” 主事太监仰头看向皇上,道:“皇上,您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皇上微微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主事太监许久不曾听皇上这般笑过,且笑过之后还没有咳嗽得撕心裂肺。他面露欢喜之色,一叠声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上收敛了笑,道:“奇珍郡主,当为皇家妇。” 主事太监配合着点头道:“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正文 第九百五十九章:山中险 英明吗?皇上自诩是天下最英明神武之人,奈何被病体拖累,不能完成心中抱负。如今,有了唐佳人,比灵丹妙药更让他精神百倍!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唐佳人离开。 皇宫内院,将成为她终生圈禁之地。 与那些嫔妃不同的是,她将受尽恩宠,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宫中,皇上开始布局,势必要做手掌乾坤的那个人。 宫外,秋月白一行人来到唐佳人和唐不休分开的地方,发现四匹恶犬已经醒来,正在啃食尸体,样子极其凶残。 它们见人来了,也不躲闪,竟想要扑杀人,尝尝鲜肉。由此可见,这四只恶犬,吃人肉已经是常态。 公羊刁刁带了一队宫里的侍卫,共二十人,供他调遣。见此恶犬,公羊刁刁直接道:“杀了。” 侍卫们一拥而上,砍杀了恶犬。 战苍穹用脚尖提起一位门客的脸,道:“这是端木淳的门客,怎么死在这里?” 秋月白如同没听见一般,在周围认真巡查起来。 很快,拴在树上的两匹汗血宝马被人发现。 战苍穹拍了拍汗血宝马的脖子,道:“侍卫说,昨晚他们就是骑马出宫的,看来寻的方向不错。”微微皱眉,“难道那些人,是被唐不休杀的?” 公羊刁刁接道:“不是,大多数人是被人从后偷袭的。”用手摸了摸树干,“这里有棍子击打的痕迹,有人动过手。” 秋月白从地上捡到一根棍子,棍子上染了唐佳人的血迹。他看了看,双手攥住棍子,对比了一下血手印的大小,以及挥舞棍棒的高度,基本上可以确认,挥棒的人是唐佳人。 唐佳人为何要挥棒? 难道是因为有人在袭击她? 这个人是谁? 公羊刁刁道:“看挥棒的高度,应该是佳人所为。” 战苍穹问:“她在打谁?有唐不休在,何需她动手?” 公羊刁刁道:“唐不休已经走火入魔,却一直在压制自己。”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 战苍穹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公羊刁刁道:“说过了,你又没聋,怎听不清?” 战苍穹道:“信不信我捏死你?!” 公羊刁刁道:“大可一试。” 秋月白扔下手中棍棒,道:“我一直想不通,唐不休并非嗜血之人,为何屡次作出屠人满门之事。原来是……走火入魔。” 公羊刁刁忧心忡忡地道:“若他真的走火入魔,佳人危险了。” 秋月白当机立断,直接道:“分头寻找。” 三个人,分成三队。 秋月白带着自己的随从,公羊刁刁带着一队侍卫和小部分岐黄馆的人,战苍穹则是带着战魔宫的剩余人马,分三个方向搜寻开来。 匆匆赶来的端木焱,问肖劲:“战苍穹走了哪条路?” 肖劲回道:“中间那条,直通山上。” 端木焱沉默半晌,终是道:“走吧。” 树林之后,是山脚下。 各路人马从唐不休的身边走过,直奔后山而去。 这山,唐不休应该是熟悉的,他曾被人引到山上,闲晃了好几天,才出得山去。此山,名曰青岳山,虽没有大的名气,却最是容易转向。多少人走进此山,再也没走出去过。 唐佳人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一张脸蹭得花花绿绿,就像流浪的花猫。一身衣裙被枝条刮开好几条,十足的褴褛。脚下一滑,又滚成了脏兮兮的破布, 她没有带换洗的癸水带,甚至早就忘了自己还来着癸水。她就那么不停地走着,喊着……直到走不动,直到再也喊不出声音。 她倒在地上,透过茂密的树枝仰头望天,感觉自己的天塌了,压在胸口,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唐不休太强大了,以至于她一直依赖,从不曾想过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可等她想要为他做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是那般无力。除了血,她好像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除了血,她竟然给不了他什么。可是,即便是血,她肯给他,统统给他,却也无济于事。她的血对他而言,好像不起什么作用。 公羊刁刁的话没有说完,她却必须要一个答案! 唐佳人站起身,向着自己认定的方向走去。 她要回宫去寻公羊刁刁,问问他,她到底要如何,才能让自己的血对休休有用。为此,她不惜代价! 唐佳人的眸光坚韧,脚步稳健,完全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不想,她浑身散发出的血腥味,竟引来了猛兽。 五匹狼,悄然尾随着她,试图分享这诱人至极的美味。 唐佳人想着心事,如同一只固执的小黄牛,压根就没发现自己被狡猾的狼盯上了。 狼尾随了唐佳人一会儿,觉得这个人类好像特别傻,于是……将其拦下,准备大快朵颐。 唐佳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狼給围上了。她转动眼睛,向四周看了看,先确定是三只狼,然后简单熟悉了一下地形,便将毒针抓出,准备大开杀戒! 好么,它们要吃她的肉,她就吃了它们的肉! 唐佳人在心里发狠,突然出手,袭向一只狼的眼睛。 眨眼间,狼的哀嚎声响起。 唐佳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成功解决掉三只狼后,就要去扯狼腿,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有一只爪子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唐佳人对付狼没有经验,下意识的就要扭头去看身后的狼。如果她扭头了,身后的狼就会直接咬断她的脖子。 可侥幸的是,第五只狼悄然出现在唐佳人的身侧,要去咬她的腿。 唐佳人感觉到第五只狼的靠近,直接将毒针送入身后狼的脸上,然后就地一滚,躲开了两只狼的偷袭。在滚动中,她飞射出最后一只毒针,射进第五只狼的眼睛里。 唐佳人从山坡上滚下,一头栽进一处倒凹的坑洞中,头撞在坑洞的石头上,昏了。 所幸,五只狼被她搞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端木焱从一名侍卫的手中接过一个盒子,打开。一只袖珍小猪,从盒子里吭哧吭哧地走出,看起来憨态可掬,十分可爱。那只小猪不大,只有两只巴掌大小,但却显得十分机灵,看起来颇为不同。 正文 第九百六十章:真诚与欺骗 袖珍小猪皮白顶黑花,在端木焱的脚前转悠着,似乎在嗅着什么东西。 端木焱从袖口取出一只茶碗,正是唐佳人放血的那一只。他将茶碗送到袖珍小花猪的鼻子前,让它仔细闻了闻。 袖珍小花猪发出细碎的吭哧声,而后撒开蹄子,就往前跑去。 肖劲拉着端木焱的手腕,一路追了上去。身后侍卫,悄然跟随。 他们来到唐佳人滚落的地方,看见已经断气的五匹狼。摸摸身体,还有余温,显然死了没多久。随着袖珍小花猪继续向下,这才看见了躺在坑洞里、昏迷不醒的唐佳人。 肖劲对端木焱道:“得罪。”抱起端木焱,直接跳下坑洞,来到佳人面前,蹲下,摸了摸唐佳人的脉搏,感觉有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端木焱道:“主子,郡主就在你的脚前。” 端木焱立刻蹲下,摸上唐佳人的脸,颤声问:“佳人?佳人,你没事儿吧?” 肖劲回道:“郡主昏迷过去,但并无大碍。” 端木焱触了触唐佳人的颈动脉,这才放下心,就要伸手去抱她。 肖劲放眼四顾,发现此处位置偏僻,且顺着山体向内凹了一块,寻常人很难发现这个位置,当即灵机一动,对端木焱道:“主子,你且守着郡主,属下去去就来。” 端木焱想到皇上的话,吩咐道:“不用回来,听到我喊救命再来人。” 肖劲应了声,嘱托道:“主子在这里千万别动,下面陡峭,还有瘴气弥漫,若失足掉下去绝非玩笑。” 端木焱点了点头。 肖劲脚蹬石块,借力跃出坑洞,带走了袖珍小花猪,然后将山顶围了起来,等待瓮中捉鳖。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的功夫,选择走中间位置的战苍穹带着战魔宫的人寻了过来。 黄如意气喘吁吁地道:“听着是狼嚎,果然是这些畜生。” 王蓝海翻看了一下狼的尸体,道:“毒针刺入双目,如此精准的手法,应是唐门人所为。” 战苍穹刚要开口喊人,就察觉周围似乎有一丝不太对劲的地方。例如,没有鸟叫虫鸣。 战苍穹十分警觉,当即道:“有埋伏!” 话音未落,密密麻麻的暗箭由四面八方射击而来。 战魔宫接连惨死四人,战苍穹等人不得不推着四人的尸体,夺下一处战场,退到树后隐藏身体。 方黑子吼道:“什么人?” 无人应。 黄如意骂道:“龟孙子,你给老娘探出头来!看老娘不弄死你!” 荷紫朗低声道:“用断命盒子。” 王蓝海微微皱眉,道:“昨晚皇上派人来取走断命盒子,说大内不许私藏武器,否则便是谋反重罪。” 战苍穹眯了眯眼睛,道:“这出戏,没准儿就是皇帝老儿亲自撰写的本子!” 黄如意突然拔高声音,尖叫一声,就要往外冲…… 战苍穹一把将人薅了回来,呵斥道:“回来!” 黄如意道:“宫主你松开,我黄如意今天非要拍死那些兔崽子不可!竟敢偷袭我们,找死!” 战苍穹道:“佳人救人容易?脑袋削尖了去送死?” 黄如意感动道:“宫主,你这么在乎属下的死活,属下定会好好儿珍惜生命,不让宫主为属下难过……若宫主荣登九五至尊宝座,属下就给你当大内总管太监,看哪个敢生是非。属下……” “咣咣咣……咣咣咣咣……”冷箭换了位置,从黄如意的脸颊划过,悉数射向战苍穹。所幸,战苍穹一直防备着,往旁边一躲,避开了连排的冷箭。 黄如意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大怒,尖声一吼,冲了上去。 方黑子和荷紫朗见黄如意动了,自然一同奋起杀敌。 王蓝海来到战苍穹身边,低声道:“宫主,可恢复了内力?” 战苍穹攥紧拳头,试了试,就是勾唇一笑,道:“来得正好!”言罢,冲了出去。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混战。 与此同时,坑洞中,端木焱将唐佳人抱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耳边听着山上传来的厮打声,心中竟是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守在这里,还是出去,阻止那场厮杀。 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給自己,却是以杀死战苍穹为前提。战苍穹可以死,可端木苍穹不能死。端木苍穹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然,可笑的是,皇家素来是兄弟相杀,不死不休。 就在端木焱的纠结中,唐佳人醒了。 唐佳人一声不吭地睁开了眼睛,就像一个刚睡醒的大娃娃。她一眼看见了端木焱的脸,发现他的鼻子、眼睛、嘴巴都换了地方,显然就是一个怪物!若非伤到了腿,她早就打人然后逃跑了。没有暴起伤人,便留有了余地。仔细看了两眼后,终是认出,眼前人竟是端木焱。 她试着喊道:“端木焱?” 端木焱立刻应道:“是我是我。” 她问:“我们在哪儿?你怎么会在这儿?”揉了揉眼睛,再看端木焱,还是那种扭曲的、天旋地转的模样。她忙闭上眼睛,生怕自己看吐了。这会儿她算是理解端木焱为何总在眼睛上系个绸带,感情儿看谁都想吐的滋味,并不好受。 端木焱抚摸着唐佳人的脸,回道:“你两夜未归,我出来寻你。” 唐佳人侧耳听了听,问道:“是不是有人在打架?听着挺热闹啊。” 端木焱微微一愣,问:“你看不见?” 唐佳人回道:“眼睛有些花,看什么都不太清楚,一会儿就能好。”她相信以自己的康复能力,一会儿就能好。 端木焱幽幽道:“眼花还好,看什么都是旋转的、随手碎裂后拼贴的,才最要命。” 唐佳人再次张开眼睛,向周围望去,触目一片绿油油的颜色,然后是横七竖八毫无树干,不停的旋转,真是要命了! 唐佳人干呕两声,差点儿吐了。幸好,腹中空空如也。 端木焱关心地问:“怎么样了?啊,你怎么样了?”说着话,不停抚摸唐佳人的脸,生怕她有一丝不妥。 唐佳人拉住端木焱的手,道:“我没事儿,我们想办法出去。” 端木焱想起肖劲的话,以及皇上对自己的期许,略一犹豫后,稳下心,道:“佳人,我寻你的时候,从上面掉下来,腿很痛,估计是爬不出去了。” 唐佳人伸手去摸端木焱的腿,他却拉着她的手,不让她摸。 唐佳人关心地问:“到底怎么样了?让我摸摸看。” 端木焱道:“佳人,别碰,很……痛。”是啊,很痛,欺骗一个一直帮助自己的人,果然心是会痛的。可是,他想恢复视力,想要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想要……保护唐佳人。就像父皇说的那样,他需要实力,才能拥有自己心爱的女子。所以,谎话……只是一个阶梯罢了。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唐佳人摇头一叹,道:“我的腿也摔痛了,这会儿和你一样,动不了。” 端木焱忙出手去摸,也被唐佳人抓住手,道:“别碰,疼。” 端木焱收回手,道:“好好,我不碰。” 唐佳人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腿,道:“我没伤到骨头,你呢?” 端木焱微微一愣,回道:“我也是。” 唐佳人抿了抿嘴,没再言语。 端木焱问:“佳人,你怎么不说话?” 唐佳人道:“确实有话要说。” 端木焱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唐佳人伸出手,摸到端木焱的脸,正色道:“端木焱,对不起。” 端木焱一僵,心跳突然加快,甚至忘了呼吸。 唐佳人道:“我踢了你一脚,害你一直无法在白天里看东西。我知道自己的血有些意想不到的疗效,却因为自私,不敢让别人触碰我最宝贵的血液,所以……一直没有给你血。” 端木焱的心跳一点点加快,最后变成了战鼓,敲打在嗓子眼。 唐佳人放开端木焱,拔出精致的小匕首,在手指上戳了一下。她将鲜血淋漓的手指,摸索着送入端木焱的口中,笑道:“你吸着喝,别浪费。” 端木焱的眼眶红了。他很想吐出唐佳人的手指,告诉她,他的腿没有摔伤,他只是想骗取她的同情……可是,他不敢。他怕事实会变成一把刀,斩断他和唐佳人之间的所有情感牵绊。 他……他真的没有想到,唐佳人会向他道歉,会主动给他血。 在唐佳人的真诚中,他发觉自己是那么的不堪、卑微、甚至……猥琐。 他处心积虑的算计她,一次又一次,可她……似乎从来没有斤斤计较的追究过,甚至在他需要时,还主动帮助他,不计后果、不辞辛劳。 端木焱推开唐佳人的手,拒绝她的鲜血。因为,那血就像火焰,一路烧进了他的心里,灼伤了他的五脏六腑,以及……灵魂。 唐佳人不明所以,举着手,执着地道:“你别闹性子,也别让我的血白流。”用另一只手摸到端木焱的嘴巴,掰开,将受伤的手指强行送入,“刚才我被群狼环绕。现在想想,都是后怕。比起被它们吃掉,还不如喂给你吃。快吸吮两口,我的肉长合得快,可别让我再刺破手指了,挺疼的。” 端木焱终于得到他梦寐以求的血,可心里并不好受。他吸吮着唐佳人的手指,眼泪却涌上了眼眶。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一章:欺骗在上也在下 耳边传来阵阵模糊不清的厮杀声,好像离端木焱很远。 他的世界,只剩下唐佳人这个女人,以及她探入他口中的那根手指,和……特属于她的血液味道。 他就像嗷嗷待哺的幼儿,紧紧吮着她,不肯放。 他希望这一个瞬间能一直持续下去。他们不用从这里爬出去,不用去面对江湖纷扰,不用去争夺九五至尊之位,不用面对感情的分分合合……就在这里,两个人,化为石头,永不分离。 他发誓,一定会对她好,再也不欺骗她、糊弄她。他将最真诚的自己展现给她,丝毫没有隐藏。 这样,多好。 可惜,不能。 唐佳人见端木焱吸吮起来没完没了,干脆抽出手指,道:“差不多得了,我已经饿得浑身无力,头脑发晕,再被你吸下去,可能会变成干尸也说不准。” 端木焱回到现实中,立刻伸手去摸身上,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颗糖果也没带。他说:“佳人,我们爬上去,我带你回宫,我亲手给你做一套九九归一。”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腿,觉得自己可以坚持爬上去,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问:“什么是九九归一?” 端木焱回道:“九九归一就是九十九种美食,最后拼成一道菜,最是壮观,也最考验功力。当然,最主要的是,每一口吃下去,都是不同美味。”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道:“等我寻到休休,再寻你去。” 端木焱忙问:“唐门主去哪儿了?” 唐佳人回道:“他随便走走,又走丢了。”有关唐不休嗜睡这件事,她会当成唐门秘密一样保守下去。 唐佳人不想让端木焱多问,询问道:“你能起来吗?” 端木焱扫了眼自己的毫无异样的腿,回道:“我试试看吧。” 唐佳人伸出手,道:“来,我拉你起来。” 二人摸摸索索地触碰到彼此的手,用力攥紧。 唐佳人拉起端木焱,问:“试着走走看,若能动,我们就爬上去。” 端木焱不想唐佳人爬上去,便道:“我可能爬不了。” 唐佳人想了想,道:“那你等着,我爬上去后,叫人来救你。你是带了侍卫来的吧?” 端木焱解释道:“是。刚才急着寻你,我让他们散开去寻,自己一不小心跌落下来,没想到碰到了你。” 唐佳人不疑有他,感慨道:“别人等着天下掉馅饼,我却能等到天上掉美男。呵……”张开眼,忍着恶心四处扫视一遍,最后还是干脆闭上眼,顺着打斗的方向向上攀爬而去。 端木焱听见动静,询问道:“你去哪儿?真要爬上去?” 唐佳人回道:“外面打得热闹,我得出去看一看。” 端木焱道:“你不是眼花看不清?” 唐佳人嗯了一声,继续道:“那也要出去看一看。” 端木焱道:“别看,佳人。” 唐佳人一愣,问:“什么意思?” 端木焱改口道:“万一遇见端木淳的人,你我都危险,不如在这里等着有人来救。” 唐佳人觉得端木焱说得有道理,便放弃向上攀爬,老实地坐下休息。 山上,皇上不但派出了暗卫,还送上了两名暗杀高手。有他们辅助东锦衣卫的人出手,简直无懈可击。然,战魔宫的人武力也不弱。几个回合下来,皇上的人死伤大半,荷紫朗的腿上中了一箭,方黑子的胸口被刺入一刀,整个人被钉在了树上,吐出一口的鲜血,眼瞧着人要不行了。黄如意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拼命护在方黑子的身前。 王蓝海和战苍穹还好,只是一些小擦伤。 王蓝海与战苍穹背靠着背,低声道:“宫主,快走。这里有我撑着。” 战苍穹重新系了系腰带,勒住再次裂开的伤口,道:“战魔宫不能只剩下一个宫主。” 王蓝海的眸子轻颤,喊道:“宫主,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肖劲出现,手持长刀,道:“确实,已经走不了了。” 战苍穹一抹嘴上的血,露齿一笑,道:“很好,端木焱的狗来了。” 肖劲抱了抱拳,道:“肖劲敬重战宫主是条汉子,定給宫主留个全尸。” 战苍穹吊儿郎当地瞥了肖劲一眼,道:“好,本宫也定要坐上高位,给你厚葬!” 一言不合,直接动手。 二人身上都有伤,却是拼了命也要弄死对方。这一仗打起来,旁人都无法靠近。 黄如意拔下插在方黑子胸口的冷箭,用手捂住他的伤口,道:“你行的,一定行的……” 方黑子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靠着树干坐到地上,摇了摇头,虚弱地道:“这一次,不行了……” 黄如意摇头道:“不,你一定行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花堂主,让她吐几口口水给你。” 方黑子想笑,可一张嘴,又吐出一大口血,道:“我不要。好恶心。” 黄如意用力捂着方黑子的胸口,颤声道:“不恶心,一点儿都不恶心。”看向荷紫朗,“你来帮我用力按住,我去寻花堂主,一定要用力按住啊。” 荷紫朗爬过来,按住方黑子的胸口。 方黑子抓住黄如意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讲。 黄如意急道:“你倒是放开我啊!你有什么话,且等老娘回来再说!你你……”眸光中划过羞涩,一扭身,柔声道,“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别死就成。” 方黑子问:“真的依我?” 黄如意一咬牙,点了点头。 方黑子道:“好兄弟,以后别自称老娘了。” 黄如意微微一怔,立刻收回手,骂道:“去死吧!” 方黑子笑着闭上了眼睛。 黄如意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方黑子,突然撕心裂肺地吼道:“方黑子!你醒醒!” 唐佳人听到这声嘶吼,立刻站起身,笃定地道:“上面打斗的人是黄如意他们。”言罢,就要往山上爬。 听到黄如意那一声嘶吼的战苍穹呼吸一乱,露出了破绽,被肖劲打落山下,翻滚着砸向唐佳人…… 正文 第九百六十二章:苍穹坠 唐佳人正努力向上爬,突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想要躲开,却因眼睛看不清而迟疑了一下。就是这略一迟疑,她被战苍穹砸中了,两个人一同翻滚着向下坠去。 战苍穹知道自己撞到了一个人,本想用这个人当垫背的,给自己留有一线生机,结果……偶尔的一瞥发现,这人竟然是唐佳人! 这一惊,真是滋味复杂,既是满满的惊喜,又是铺天盖地的惊吓。 能找到唐佳人是惊喜没错,可若两个人就这么翻滚着坠了下去,绝对是满怀恶意的惊吓啊! 战苍穹在身子向下翻滚的瞬间,将唐佳人护在了怀里,而后在翻滚的过程中,被石块和树干撞得鲜血淋淋,却始终没有松开唐佳人。 两个人一路翻滚到了瘴气的边缘时,战苍穹突然发力,以一只手抠住一个石块,强行停止二人向下滚落的势头。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唐佳人的腰肢,强健而有力。 二人的下半身在浓重的瘴气之中,脚下悬空,不知深浅。 上半身在瘴气之上,却也是悬空的。二人虽暂无性命之忧,却没有可攀爬的点,只能靠战苍穹的一只手臂吊着彼此的性命。 凹洞中,端木焱大声喊道:“佳人!佳人!” 唐佳人听见了,大声回应道:“我在这儿!” 端木焱急着寻唐佳人,干脆顺着山体向下攀爬而去。 战苍穹暗道:这才是催命符啊。 唐佳人眯眼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一身伤痕,却是露齿一笑,道:“抱住我,别松手,下面可是万丈深渊。”实则,他哪里知道下面是啥,不过是贪图这一刻的拥抱罢了。 唐佳人听出来这人是战苍穹,心中稍安,道:“别贫,想办法上去。”脚下腾空的感觉,太糟糕了。 战苍穹仰头向上看了看,道:“这里光秃秃的,没有借力的地方。这样,你拉着我的一只手,将自己向下放一段距离,我用力将其撇上去,你自己寻个位置抓住,然后向上攀岩如何?” 唐佳人的眼睛看不见,哪里有方向感?他将自己撇出去,岂不是就像用肉包子打狗,自己很可能会有去无回啊。 唐佳人心中担心,便直言道:“我磕碰了脑袋,这会儿眼前看不清什么,你扔的时候稳妥些,别乱扔啊。” 战苍穹这才发现,唐佳人并不看自己,只是闭着双眼。原本,他以为她害怕,这会儿看来,却是出了问题。 战苍穹关心地问:“除了眼睛,还有哪里不适?” 唐佳人觉得哪儿都不舒服,这会儿却不是矫情的时候,于是回道:“都挺好。”转而问,“凭你的内力,无法带咱俩上去?” 战苍穹苦笑一下,回道:“我那该死的内力,这会儿又当了叛徒。” 唐佳人顿觉危险呐。 她忙道:“好好,那你别说话了,省些力气,我来想办法上去。” 战苍穹攀着石块的手有些松动,他忙用力攥紧,整条手臂都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极大的拉力,为了不让唐佳人恐慌,他尽量用玩笑的语气道:“我看过,唯有将你当成肉包子扔上去才行。” 唐佳人纠结道:“端木焱与我一起,他应该会立刻来救我们。要不,你坚持一会儿?” 战苍穹冷笑一声,道:“等他赶到,便是我断命之时。别废话,先上去,我坚持不住了!” 唐佳人有心问问是怎么回事儿,但一想到刚才听见的打斗声,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她不是啰嗦的人,当即一咬牙,道:“好!” 她抱着战苍穹的腰肢,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战苍穹的一只手,将自己放在半空中。战苍穹身上有伤,胳膊已经被撞得血肉模糊,被唐佳人这么一扯,痛得撕心裂肺,却忍着没哼唧一声。 肖劲带着四人在此时赶到,顺着绳子一路出溜到山体与瘴气的边缘,隔着一段距离,看向战苍穹,见他正要将唐佳人向上扔。 如果让战苍穹倒出手,以他的实力,肖劲觉得未必能留下这条人命。他却不知道,这会儿的战苍穹,没了内力,与普通人无异。 肖劲知道唐佳人珍贵,所以决定,在战苍穹将唐佳人扔上去后,便动手要了他的性命。 肖劲很快做出判断,扬起绑在手腕上的袖箭,直指战苍穹的胸口,只要他扔起唐佳人,就动手。 随着肖劲同来的西锦衣卫中有一人,名曰徐阿豹,他见肖劲抬起手中袖箭,便直接扣动了自己的袖箭,射向战苍穹。 三只袖箭,直接钻入肉中,并排在战苍穹的胸前。 战苍穹攥着唐佳人的手一松,立刻用力攥紧。 唐佳人听到了声音,急声问:“发生什么事儿?” 战苍穹满头大汗,望向肖劲,眸光中瞪出血丝,却并没有说什么让唐佳人担心。他咬牙喊道:“起!”言罢,摇起手臂,晃了两下后,在达到一定的高度时,借着惯性,吼道,“走!” 唐佳人松开手,任由战苍穹将她抛起,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危险的弧度,最后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肖劲手中的袖箭飞出,直奔战苍穹的胸口。 战苍穹手中的石块被他拔出,连同战苍穹一同坠下,跌进看不透的瘴气之中。 肖劲的三只袖箭,落了空。 肖劲唯恐他不死,为端木焱惹来麻烦,竟用布缠住口鼻,顺着绳子继续向下寻去。 唐佳人落地后,立刻道:“战苍穹,你说话,我拉你上来。” 回应她的,却是噗通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水里。 唐佳人一惊,立刻大声喊道:“战苍穹!战苍穹!” 她摸索着来到边缘处,差点儿滑入瘴气之中。 端木焱终是下到唐佳人身边,喊道:“佳人?佳人?”情急之下扯掉系眼的绸带,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肩膀,向后拉去,“别往前,危险。” 唐佳人回头看向端木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时,肖劲等人受不得瘴气之毒,纷纷顺着绳子爬上来,扯下系在鼻子上的布,大口喘息着。 唐佳人问:“是谁?是战苍穹吗?” 肖劲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回道:“不是。是肖劲。” 肖劲的眸光中瞬间绽放出惊喜之色,喊了声:“主子!”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三章:佳人救场成决裂 端木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竟然能视物了! 他欣喜若狂,拉着唐佳人道:“你看,佳人你看,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唐佳人望着眼前扭曲的人脸,问:“战苍穹呢?” 端木焱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手,在唐佳人的眼前摆动两下。 唐佳人顿觉天旋地转,一扭身,干呕起来。 端木焱拍着唐佳人的后背,看向肖劲。 肖劲竖起三根手指,在胸口处比量一下,而后身子一歪,做出坠落的样子。 端木焱看得明白,收回目光,拍着唐佳人的后背,柔声询问道:“好点儿没?” 唐佳人干脆闭上眼睛,缓了又缓,才直起腰,回道:“我无碍。战苍穹呢?” 唯恐失去,端木焱没有对唐佳人直言的勇气,而是道:“我下来时,就没看见战苍穹。” 肖劲回道:“属下来救唐姑娘,却看见战宫主体力不支,滑入瘴气之中。” 唐佳人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端木焱道:“我们先上去再说。”牵着唐佳人的手,一步步向上而去。 唐佳人没有挣脱,任他牵着。 端木焱给肖劲使了个眼神,让他清理上面的尸体。 肖劲领命,先行一步,来到山上,见自己的人正围着黄如意等人继续打斗,便扬起长刀,杀了上去。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尽管黄如意那帮人勇猛,却抵不过朝廷的大军。 王蓝海的胸口中了一刀,已经奄奄一息,与荷紫朗倚靠在一起,守在方黑子的身边。 方黑子已经闭上眼睛,生死不知。 黄如意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见肖劲回来,却不见战苍穹,心中就是一凉,忍不住尖叫一声,用不要命的打法,冲着肖劲就拼杀过去。 唐佳人听到动静,竟是挣脱了端木焱的手,向上飞奔而去。 山上丛林茂密,她撞在了树干上,脑前红肿一片。 端木焱追上唐佳人,道:“佳人……” 唐佳人突然出手,捏上端木焱的脖子,道:“带我上去!快点儿!” 端木焱道:“来不及了。” 唐佳人厉声喝道:“快点儿!” 端木焱悲伤地道:“佳人……” 唐佳人收紧手指,掐得端木焱脸色涨红、无法呼吸,却并没有出手反抗。 唐佳人嘶吼道:“别叫我!你告诉我,我的血真的那么厉害?瞬间医治了你的眼睛,还医治了你的腿?!你告诉我,战苍穹拉着我时,我听见的噗噗声,到底是什么?你要那个位置是不是?!是不是!” 端木焱的眸子颤了颤,终是承认道:“是。” 唐佳人的手抖了抖,最终也没能下手,直接掐死端木焱。皇位之争,从古至今,都是血腥而残忍的。她不想搅和其中,一点儿也不。只是满手血腥的味道,不时提醒她,战苍穹受了重伤,却并没有因此放手不管她,这份情谊,换来的却是坠入瘴气的命运。她不忍心,也不能置之不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滑落。她冷声喝道:“走!”微微松开手指,让端木焱呼吸。 端木焱的眸中划过伤痛,却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在前面,为唐佳人带路。 唐佳人和黄如意的相识,并没有多愉快。接触的过程中,也是互相坑害。可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两个人走着走着,竟成为了好友。可以互相斗气,也可以一同聊天聊男人。 唐佳人不想黄如意出事,推着端木焱一路急行。 这一刻,听着耳边痛苦的厮杀声,她的心是痛的。 她丢开端木焱,自己向前快步走了几步,脚下踉跄,几次险些滑倒。 端木焱去搀扶唐佳人,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不想原谅他。 他利用她的同情心,以欺骗的手段,得到了她的血。实际上,根本不用这样。当她眼前的景色变得扭曲而破碎,她就已经决定,把血给他。他何苦装腿受伤,骗她?! 若不是她,战苍穹一定可以躲开三只冷箭的,一定可以。 可战苍穹为了送她上去,生生受了! 而今,战苍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若连战魔宫最后一点儿人都保护不了,还有谁能去救战苍穹! 当肖劲的战刀逼上黄如意的脖子,唐佳人终于赶到,大吼一声:“住手!” 肖劲刀锋微顿,却并没有停下的打算。因为,唯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唐佳人知道自己可以震慑一时,却不能令这些人领命听话。她一把扯过紧随自己而来的端木焱,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顶着端木焱的脖子,道:“放开战魔宫的人。谁敢再动手,我就杀了他!” 肖劲立刻开口道:“郡主,万万不可……” 唐佳人冷笑道:“不可?我唐佳人从生下来到现在,就不知道什么是不可!你动一下试试,我让你后悔莫及!” 肖劲攥着刀的手动了动,终是收了回去。 黄如意捂着鲜血淋淋的肚子,望向唐佳人,询问道:“宫主呢?宫主怎么样了?” 唐佳人道:“他掉瘴气里去了,等会儿你带人去寻。” 黄如意怒声骂道:“我日你仙人板板!哎呦……嘶……” 唐佳人看不见,忙问道:“怎么样?都谁活着?” 黄如意咬牙来到方黑子等人身边,推了推方黑子,又推了推荷紫朗和王蓝海,眸子一颤,看向唐佳人,唇抖了又抖,竟没说出一句话。 唐佳人急了,问:“到底怎么样?!” 黄如意道:“都……都没有反应。他们……他们一定是累了,才不搭理我的。” 唐佳人对王蓝海和荷紫朗没有太深的感情,只是……方黑子此人素来憨直,与她倒是有几分交情的。闻听这些人都死了,唐佳人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竟是瞬间失去了意识,身子向一旁倒去。 她手中的短小匕首,在端木焱的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看起来吓人至极。 肖劲喊着主子,冲到端木焱的身边,就要去捂他的伤口。 伤口看起来很吓人,实际上并不深。 端木焱自己捂着伤口,去看唐佳人。 黄如意尖叫一声,拔下插在胸口的长箭,扑到唐佳人身边,挡在她身前,将长箭刺向端木焱。 肖劲扬起手中长刀,砍向黄如意的头…… 正文 第九百六十四章:誓在人在 黄如意不打算活了,所以执意要杀端木焱,为战苍穹报仇。所以,不曾防备肖劲的刀子,只是要和他拼个快慢。 肖劲一直防着黄如意暴起伤人,见他动手,便一把搂住端木焱的腰肢,要将人带离此地。不想,端木焱竟没有配合他向后退去。 肖劲心中一乱,以为端木焱会受伤。事实却是,端木焱一把攥住了黄如意刺过来的染血长箭,将其捏成了碎沫。肖劲这才想起,端木焱已经恢复视觉,且并非是需要人保护的体弱之人。 肖劲刀不停,直奔黄如意的脖子。 就在即将切入肌肤之前,一股力量袭来,直接袭击了他的手肘,令他失去了力气和准头。 黄如意一把抓住刀子,以悍勇之姿,将大刀从肖劲的手中拔出,丢到一边。他的手,满是血,却顾不得自己疼,回身抱起唐佳人,喊道:“你醒醒!醒醒!你个倒霉催的,倒是醒醒啊……”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强忍着不落泪。 肖劲看向阻止自己的人,竟是秋月白! 秋月白见到唐佳人昏迷,立刻大步走来,探了探脉搏,将人从黄如意的怀中抱出。 端木焱捂着脖子,拦在秋月白的面前,道:“还给我。” 秋月白道:“你以为,佳人醒来后,还会与你为友?” 端木焱的眸子轻颤,显然被秋月白刺中了痛处。然,尽管如此,他也不曾让开,而是固执地开口道:“把人留下,否则……谁也别想离开。”话音一落,他的人立刻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秋月白直接道:“黄如意,跟我走。”那气势,竟是压了端木焱一头。 黄如意没想到,这个时候,秋月白竟还记得他这么一个人。他倒是想一仰头,高傲地说不,但残忍的事实摆在眼前,若自己不跟着秋月白离开,怕是……再也不能离开了。 他蹒跚着来到方黑子等人的面前,挨个推了推,喊道:“起来,都起来……我们走,我们走!” 无人动,那三个人就像睡着了一样。 黄如意立刻爬起身,去拉唐佳人的手,摇晃道:“你醒醒、醒醒,你吐些口水给他们……” 秋月白一抬脚,踢在黄如意的膝盖上,迫使他退后两步。 秋月白冷声道:“佳人为救你惹了一身麻烦,你还想着她为你去救谁?” 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令黄如意无地自容。 黄如意颤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样不对。你让她醒醒,吐几口口水就行,方黑子要死了,荷紫朗和王蓝海都要死了……” 秋月白留下一句:“生死有命,与她何干?!”言罢,抱着佳人便走。他叫上黄如意同行,是不想唐佳人救人一命却没个好结果。若黄如意自己想死,他也绝不拦着。 黄如意痛苦地嘶吼着,就像一只被逼疯的野兽。 唐佳人的睫毛颤了颤,对秋月白虚弱地道:“带上……他们……” 秋月白扫了眼唐佳人干裂的嘴唇,终是道:“带上,一起走。” 黄如意一听这话,瞬间冷静了下来,忙跑到唐佳人面前,抱着她嚎啕痛哭起来。 秋月白的脸彻底黑了。 唐佳人拍了拍黄如意,安抚道:“好了,我们走。” 秋月白避开黄如意,抱着唐佳人前行。他的随从纷纷去抱战魔宫的人。 穿着男装的望北赶来,一眼看见了荷紫朗,嘴唇不停颤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究只剩一滴悬而未落的泪。她背起荷紫朗,跟在秋月白的身边。 端木焱怒吼道:“不许走!”他知道,自己这样不理智,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他知道,若让唐佳人离开,她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她不会原谅他的欺瞒和哄骗,她不会再见他一面……所以,不能走,谁都不可以走! 秋月白眸光一冷,道:“端木焱,你确定要拦人不放?” 端木焱回道:“我欠了佳人的,定要偿还。你可以带走黄如意,却不能带走唐佳人。” 黄如意捂着伤口骂道:“你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若没有我们帮衬,你连帝京的城门都进不来!” 肖劲呵斥道:“住口!” 端木焱的神经被拉成满弓,呵呵笑着,道:“我是小人,你们又是什么东西!胆敢于我为敌,便是谋反重罪,株连九族!” 秋月白盯着端木焱陷入疯狂的眼睛,道:“若今天非要你死我活,我不介意……不留活口。” 端木焱一凛,恢复了几分清明,喝问道:“你敢?!” 秋月白缓缓勾起唇角,一如唐佳人初见时那般一笑,道:“谁敢伤她分毫,我便敢颠覆了这天下!” 端木焱从秋月白的眼中看到了毫无避讳的认真,以及……沉甸甸的疯狂。 这个素来冷清的男人,在平静的表皮下藏着一只恶兽,平时一动不动的沉睡着,却在睁开眼的瞬间,有着撕碎一切的疯狂! 端木焱被秋月白的气势骇住,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身子,唯恐他突然发狠,与自己你死我活。 秋月白慢慢收回恶兽的巨爪,用淡淡的轻蔑之态,清晰而缓慢地吐出四个字,“誓在,人在。” 誓在,人在?! 这……竟是秋月白第一次许下的郑重誓言! 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所有人为敌;为了一个女人,不惜颠覆了天下! 没有人会怀疑秋月白的能力。尽管,他并非皇储。只因这世间确实有一种人,一旦揭竿而起,就会千人呼应,万人随从。千万人,挡不住。 端木焱害怕了。他怕发狠的秋月白,怕他眼中沉沉的疯狂之色,怕因自己的一时贪念,搅得人间动荡不安。 他想后退,可是……不能。他若不能立威,被一个小小的江湖人辖制住,要如何手掌乾坤?如父皇所言,这天下,是端木家的天下,任何敢染指的人,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念头,都应该死无葬身之地! 秋月白胆敢口出狂言,必要付出代价。 且,他不能放唐佳人离开。 唯恐此后,是陌路。 端木焱一挺胸,扬起下巴,突然拔高声音,喊道:“肖劲!” 肖劲应道:“在!” 端木焱直勾勾地盯着唐佳人,道:“皇家尊严不容践踏,信口狂语者,杀无赦!” 肖劲略一犹豫,开口大声应道:“诺!” 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道:“看不出,有人的瞎眼好了,脑子却坏掉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敢动哪个?!” 言罢,公羊刁刁气喘吁吁地走到山顶,带人将秋月白等人和端木焱的人从中分开。那单薄的身体,竟看起来如同一座锋利的小山,不容撼动。 端木焱没想到公羊刁刁会这么快过来插一脚。他可以对付同母异父的战苍穹,却不能对公羊刁刁出手。 端木焱道:“与你无关,避开!” 公羊刁刁一扬下巴,道:“端木焱,你真是傻得可爱。”一转身,快步来到唐佳人面前,一伸手,摸上她的脉搏,口中问道:“哪里不舒服?” 唐佳人觉得心累,不想回话,干脆放任自己瘫在秋月白的怀中,希望自己能沉沉睡去,避开这些纷争。醒来后,发现休休就在身边,笑着叫她蘑菇。 公羊刁刁诊治片刻后,松开手,对秋月白道:“并无大碍,带她先走。” 秋月白一直觉得坠河前的公羊刁刁太过柔弱,坠河后的公羊刁刁又诡谲多变,无论哪一种,都不像一个有担当的人。而今,他却要以一己之力扛下端木焱的怒火,如此淡定从容,令人刮目相看。 秋月白深深看了公羊刁刁一眼,微微颔首,然后带着自己的人和战魔宫的人一同向山下而去。 端木焱欲追,却被肖劲拦住了。 肖劲低声道:“主子,八王爷插手,此事不好硬追。除非……”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端木焱却是明白的。 除非什么?除非杀了八王爷。 所谓的一不做二不休,便是这个意思。 皇上放他出来厮杀,便要一个结果。 且,每一条通往至尊宝座的路,都是血流成河、白骨皑皑。他要那个位置,便要踩着别人的尸骨走过去。 这些所谓的兄弟,哪一个不是扣着虚情假意的面具,行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连悬壶济世的公羊刁刁也这般模样,更何况其他人? 端木焱问:“我曾让你医治眼睛,你却说毫无办法。是真的没有办法,还是不想为我医治?” 公羊刁刁喘了两口气后,用食指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笑道:“你说呢?”他的眼中有一种亮光,就像藏在背后的暗剑,专等着要人性命。 端木焱心中生出一种谁都会被辜负的悲凉和愤怒。这种感觉,从他得知母妃一次次生出他的兄弟,而他却完全不知情开始,似乎一直持续至今。他惶惶不安流浪在外,一心要为母妃报仇雪恨,可等到的却是一个被遗弃的结局。 母妃让他寻唐门,可唐门避世而居一百多年,又岂是那么容易寻的? 母妃不要他了。 唐佳人不要他了。 他还要这世间做什么?! 端木焱将手指向公羊刁刁,开启了一场厮杀。 对,不留,一个不留。 正文 第九百六十五章:快尿!等着救命呢! 六王爷和八王爷的人,能打起来吗? 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打得伤身,却很难致命。 端木焱的侍卫和公羊刁刁的侍卫,都是皇上从自己的禁卫军中拨出的人手,专门负责二人的安全。 这些侍卫平时都称兄道弟,走得极尽。如今两位王爷反目,要动手,他们必须跟着动手,但若真闹出大的死伤,最后被责罚的人一定是他们,而不是两位王爷。 有那想要表功之人,倒是下了狠手,结果……也被别人下了狠手,死得那叫一个惨烈。 再者,这里还有皇上的暗卫,又怎么会让两位王爷真的你死我活? 总而言之,这场战打得血淋淋的,却难以分出胜负,最后注定以两败俱伤为结局。 这一边,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分两路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去宫里告状;另一边,秋月白将唐佳人和战魔宫的人带回到一处较为偏僻的民居养伤,或者……埋葬。 民居从外看十分普通,却胜在院子大,墙头高,看起来也是颇有几分财力的人家。 推门而出,看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壮年正在摆弄草药。他见到秋月白,表情十分镇定,直接迎了上来,没有客套和寒暄,只是低低的叫声主子,便将人往院里引去,自己则是出了门,直接落锁,然后从后门翻墙而入,看身手还有些真功夫的。 院子里有许多厚实的大桌子,用来翻晒草药。很显然,男人是位大夫。 男大夫手脚麻利的收了草药,让人将战魔宫的抬起,轻轻放到桌子上。 一院子翻晒的草药,成功掩盖住了血腥的味道。 屋子走出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长相普通,皮肤略黑。她盘着妇人发髻,穿着细布衣裙,收拾得干净大方。见到一院子的人,竟也没慌,对着秋月白屈膝一礼后,转身回屋,烧上水,找出止血的药粉和一些干净的白布,瞧那冷静的样子,竟也有几分大夫的架势。 秋月白将唐佳人抱入屋中,放在床上。 男大夫和女子分别走进屋里,看向秋月白。 男大夫道:“主子,内人的医术尚可,是否让她给那位姑娘瞧瞧?” 秋月白本想说已经看过,无大碍,但转念一想,又怕公羊刁刁心思不静,诊治不明白。于是让女大夫给唐佳人看了看。 果不其然。 女大夫道:“这位姑娘的后脑磕碰严重,导致双眼受损,需调养一段时间,看看能否恢复视力。” 对于这个结果,唐佳人已经猜到了,却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她的血让端木焱恢复了清明,为何就没能医治自己? 秋月白虽心惊,表现得却还算稳重。他道:“先给她准备些吃食,再打水沐浴一番。” 女大夫应道:“诺。”转身又去忙了。 男大夫继续问道:“外面那些人……?”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的小花脸,道:“尽力而为。” 男大夫不问原因,直接领命,出了房间,去院子中诊治病患。 秋月白伸手攥住唐佳人的手,见她的手指尖皮肉翻滚,眉头就是一皱,心痛之情溢于言表。 屋外,有人来敲大门喊着大夫,院子却静悄悄的,无一人应话。来者只能换个地方,继续求医。 屋内,望北走进屋里,来到床边,望着唐佳人不语,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秋月白看向望北,眉头皱起。 望北垂眸,以头触地。地面上很快湿了一片。望北哭了。她是秋月白的人没错,但在战魔宫的日子,荷紫朗一直对她极为照顾。荷紫朗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碍于真实身份,不能接受罢了。可……人都是有感情的。她无法接受,却又难以控制自己。明明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心却一次次的靠了上去。 本以为此生就那样的,如果相见也是你死我活的命运。不想,荷紫朗竟被朝廷里的人重伤,奄奄一息。她……无法看着他去死,唯有来求秋月白和唐佳人。 她知道唐佳人在秋月白心中何等重要,也知道唐佳人有伤在身、虚弱无比,可……人都是自私的吧,她为了心中那一点点儿的希望,也愿意将头磕到底,只为救下荷紫朗的性命。 黄如意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扑到床边,求道:“救救他们吧,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秋月白眸光一冷,看向黄如意,道:“佳人与你们之间的任何纷争都没有关系,无需用自己的血救治你们的贪婪。你若想不明白这一点,即刻带人离开。” 黄如意抱着唐佳人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道:“他们还有气呀,就是快不行了。你就给几口口水吧……求求你了……以后……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就是我娘,行不?” 唐佳人睁开眼睛,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立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虚弱地道:“几口口水罢了,何必要死要活的?先……咳咳……咳咳咳……给我倒点儿水……”她干渴得要命,哪里能吐出口水给他们。 得了唐佳人的应诺,望北和黄如意欣喜若狂,互看一眼,竟欢喜得忘记彼此的立场。二人抢着给唐佳人倒了杯水,就要喂她服下。 秋月白一伸手,将水杯拿到手中,亲自搀扶着唐佳人,温柔地将水喂下。 唐佳人接过水杯,在望北和黄如意的渴望目光中,酝酿了好一会儿,也没吐出一口口水。她虚弱地道:“你们转过去,别盯着我看,吓得口水都干了。” 二人依言转身。 唐佳人酝酿了一会儿,终于吐出了一口口水在杯子里,却难以再吐第二口。 这时,女大夫进屋,道:“今天日头不错,奴晒了些水,此刻正适合沐浴。” 秋月白点了点头,道“先洗漱一下,滋养一下水气,许能吐出一些。” 黄如意和望北回头看向唐佳人,眼睛都急红了。 唐佳人道:“我现在确实没什么口水,但……”微微一顿,感觉这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黄如意急切地问:“但什么?快说呀。” 望北点头附和。 唐佳人不太自然地道:“我有尿。” 黄如意:“……” 望北:“……” 秋月白:“……” 正文 第九百六十六章:思情如狂令人慌 安静了片刻后,唐佳人假笑道:“我开玩笑的。” 黄如意却冲出房间,眨眼间又捧一个盆回来,直接怼到唐佳人的面前,道:“快尿!等不得了!” 唐佳人接过盆,犹豫道:“我还是先沐浴一下吧。” 黄如意一摇头,道:“不!就这么尿!黄莲说过,越苦的药越败火。那越骚的尿,一定越救命!” 唐佳人突然后悔自己提尿这个字了。 一番折腾之后,唐佳人送出去一盆尿,然后将自己泡在浴桶里,呆愣愣地坐了半晌。 秋月白捧着干净衣物走进房里,放在了唐佳人触手可及的地方,而后拿起一块软布,就要帮唐佳人擦拭身体。 唐佳人攥住秋月白的手,抬起红彤彤的眼睛,望向秋月白。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眸子却圆润得好似猫咪。 秋月白的心为之一痛,问道:“看不见,为何不告诉我?” 唐佳人回道:“也许很快就恢复了。我这血不至于总是背叛我,向着别人。”松开手,“我自己能洗。” 秋月白应了声:“好。”将软布搭在浴桶边上,静静走出了房间,关好门,守在门外。 唐佳人一头扎入水中,无声地唤了声:“休休……” 休休在她心里,一直是最强大的存在。所以,就算二人被迫分开,就算休休陷入沉睡,就算整个武林对休休喊打喊杀,她也不曾担心得夜不能寐。而今,从公羊刁刁的嘴里得知,休休命不久矣,她才惊慌失措、后悔不已。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风华正茂,换取休休的长命百岁、一世无忧。 这世间最令人恐慌的,从来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刀剑弓毒、洪水猛兽、人心不足,而是一句话——下辈子,我还等你。 人真有下辈子吗? 谁能知道呢? 谁又经过呢? 她这辈子最不想说的话,就是下辈子,你要记得我。下辈子,我还等你。 没有任何意义的空许诺,最后将承诺变得廉价。 唐佳人从水中钻出,使劲揉搓了一把脸,然后开始闷声不吭的揉搓身上的泥巴。 她要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狠狠吃上一顿,继续去寻休休。这一次,她要做好提前准备,不能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休休那么宠着她,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所以,她要宠好自己,不让他在见面时心疼。 她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可以撼动,无人敢轻易挑衅,无人能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得到她的一根断发! 休休不肯散尽修为,就是怕她被人分而食之。 她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保护休休! 唐佳人牟足劲儿将自己揉搓干净,而后走出浴桶,拿起秋月白送来的衣裙。 衣裙旁边,有个小包裹。她揉了下眼睛,发现自己的视力竟然恢复了! 果然,这世间对自己忠诚不二的,必然是自己的血肉。 唐佳人打开小包裹一看,看见一叠整齐的癸水带。 这些癸水带的面料柔软光滑,一看就知道不是这间院子里的东西,倒是很像秋月白的亵衣改制而成。癸水带缝制得不算精致,但胜在柔软丝滑。 唐佳人捆绑好癸水带,又穿上全新的细棉衣裙。上身是灰蓝色的斜襟衣衫,下身搭配一条酱色布裙,脚蹬一双黑色布鞋。 十分简洁大方,却令人觉得舒服。 唐佳人坐在床边,闭着眼,用手指梳理着湿淋淋的长发。偶尔有头发跑进手指的伤口里,割痛了她,她却浑然不觉,继续一下下的梳理。 门外,秋月白听到动静,知道她洗漱完毕,这才推门而入。 两名随从紧随其后,将浴桶抬了出去。 秋月白捡起地上裹着癸水带的脏衣裙,拿出去,用火烧干净后,这才转回来,取了干净的大块布巾,坐到床边,为唐佳人擦拭着一头湿发。 女大夫端着粥和包子进来,便看见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她低垂下眉眼,将做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这才开口道:“粗茶淡饭,姑娘和主子别嫌弃。” 秋月白微微颔首,女大夫屈膝一礼,退出房去。 秋月白拿起金创药,拔开瓶塞,要给唐佳人包扎伤口。 唐佳人道:“我用不到金创药。” 秋月白依言放下金创药,站起身,走到桌子边,端起粥碗,返回床边,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凑到自己唇边试了试,觉得温度可以,这才喂给唐佳人。 唐佳人乖巧得就像一只猫咪。秋月白喂,她就吃,既不主动要,也不拒绝。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儿。 秋月白道:“少吃些,待胃适应了,再煮一碗给你。”站起身,来到桌子边,将自己那份粥和两只包子吃掉。 唐佳人问:“救活了吗?” 秋月白放下筷子,回道:“方黑子和荷紫朗尚有一息尚存,王蓝海早已咽气。” 唐佳人觉得,给死人灌尿实在是不尊重人,便没吭声,而是动了动手指,寻思着要不要放血救人。 秋月白道:“他们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战,便要扛得起后果。你能救他们一次,却不可能次次。” 唐佳人的心事被人揭穿,细思一下觉得秋月白所言在理。若两军对垒,她要救人,一人一口,她也不够分。唐佳人十分淡定地松开手指,道:“我困了。”言罢,就要往床上躺。 秋月白立刻上前两步,整理了一下枕头,然后扶着她的肩膀,照顾着她躺下。看见佳人受伤的手指头,眉头再次一皱,拿起金创药,仔细洒在唐佳人的手指上。 唐佳人往回缩手,秋月白开口道:“我知你不需要这些药,然,伤口这么敞着总不是个办法。我来包扎一下,等你醒了,再扯掉也不迟。” 唐佳人放弃挣扎,闭着眼,默不作声。 屋里没有人说话,偶尔会响起剪子剪布的咔嚓声。 秋月白认真包裹住唐佳人的每根手指,如同照顾柔弱的花朵般温柔细致。 一切做完后,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唐佳人的额头,没察觉到异样,这才收起剪刀和金创药等物,悄然离开。 唐佳人睁开眼,望了会儿天棚,又闭上眼睛,暗道:应该寻个机会,和他谈谈了。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七章:救命的办法 皇宫里,皇上拿起茶碗砸在地上。 碎片四溅,在端木焱和公羊刁刁的衣袍上留下细碎的刮痕。 公羊刁刁唇角挂血,一只眼睛肿成了金鱼眼。端木焱鼻青脸肿,发丝凌乱,一副被人蹂躏的模样。 皇上气得不轻,吼道:“朕让你们去寻人,你们非但把人弄丢了,还兄弟相杀!你你……你们……你们要气死朕呐!”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得昏天暗地。 公羊刁刁立刻站起身,道:“儿臣給父皇顺顺气。” 端木焱也站起身,帮着解开皇上的衣袍,道:“父皇千万别气。儿臣与刁刁在江湖中就打惯了的,如今回到朝廷,也难免会胡闹些。若因此气伤父皇,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公羊刁刁掏出银针,一边为皇上施针,一边道:“平心静气。” 皇上怒道:“让朕如何能平心静气!朕将话放在这里,谁有能耐娶到奇珍郡主,朕便将皇位给他!”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互看一眼,没接话。 皇上眸光微眯,问道:“怎么?无话可说?” 端木焱心中暗道:出宫之前说只要我眼睛恢复,便传位给我,如今恢复了,却不见他如何欢喜,反而暴怒不已。由此可见,他并非真心要传位给我。而是要……佳人的血。 公羊刁刁心中暗道: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果然是在觊觎佳人的血肉! 端木焱开口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公羊刁刁回道:“儿臣以为,佳人性格跳脱,素来不喜拘束,若以后位相邀,也许会有所心动。” 皇上的眼中划过异色。 公羊刁刁知道皇上误会了,竟以为他这个提议,是让皇上立佳人为后。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面上却如常地道:“只不过,若是让佳人知道,娶她才能得到帝位,定会坏了这桩姻缘。以儿臣对佳人的了解,她一定会做出决绝之事。后悔……晚矣。” 皇上陷入沉思当中。 端木焱道:“在这一点上,儿臣与八弟的想法一样。” 皇上扫了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一眼,道:“今日之事,还有得闹。端木苍穹死不见尸,定会让那些老东西心存侥幸。他失足跌入山下瘴气之中,也挡不住他们派人去寻。你们身为他的兄弟,要先派人去寻才好。”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齐声应道:“诺。” 皇上意味深长地道:“朕的子嗣单薄,你们兄弟要兄友弟恭,不要让朕失望。”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互看一眼,再次应道:“诺。” 皇上挥手,放人离开。 端木焱派出人,以救助为名,去搜寻战苍穹。 公羊刁刁出了宫,去寻唐佳人,却发现人被秋月白藏了起来。 公羊刁刁大怒,直接回了岐黄馆。 巧得是,秋月白曾请一位大夫去给秋江滟诊治伤口,而这位大夫恰好就是岐黄馆的大夫。按照约定,这位王大夫在准备一番后,要带人砍掉秋江滟的胳膊,奈何秋江滟大发雷霆,不肯去除腐肉和已经坏掉的骨头。为此,还用棍子打了王大夫。 王大夫的额头上顶着一只大包,如同一位寿星般回到岐黄馆,恰好遇见了公羊刁刁。公羊刁刁随口一问,得知了原委,立刻带上黄莲,直奔归安客栈。 归安客栈中,秋江滟正在发脾气,用针戳着绿蔻的身体,如同魔障般小声骂道:“贱人!贱货!就是因为你,我哥才不来看我!你去死!去死!” 绿蔻努力避开秋江滟的虐待,口口声声求饶道:“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这就去寻城主,让他来看小姐……” 秋江滟怒不可遏,吼道:“我哥来看我,还用你求?!你算个什么东西?!”手中三只针,直接刺入绿蔻的身体。 绿蔻惨叫一声:“啊!” 秋江滟发狠道:“不许喊!不许躲!否则……杀了你!” 绿蔻恨极了秋江滟,有心弄死她,却又怕秋月白看出端倪,不敢下手。 秋江滟追累了,问:“让你寻的药,可曾寻到?” 绿蔻捂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道:“奴婢走了三家药铺,却都没有那种药。”绿蔻想起大夫的原话是说,此药不能久服,容易上瘾。但是这话,她是不会告诉秋江滟。 秋江滟又扎了绿蔻三针,骂道:“贱人!你就是没用心找!快去给我找药,找不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绿蔻哀叫连连,捂着胳膊就往外跑,却在出了院子时,与掌柜撞在了一处。 掌柜询问道:“如此慌张,是要去哪儿?” 绿蔻回道:“小姐疼得狠了,让奴婢去寻大夫。” 掌柜道:“快告诉小姐,神医来了,正好给她医治一番。” 绿蔻一听神医,就知道是谁。只是她还不知道,眼下的神医摇身一变成为了八王爷。 绿蔻也想请公羊刁刁为自己诊治一二,却不知道他肯不肯。略一思忖,开心地道:“小姐的病不能再拖了,速请神医过来吧。” 掌柜点了点头,出去迎接神医公羊刁刁。 绿蔻深吸一口气,回到秋江滟的身边,一叠声地恭喜小姐,哄她开心,又将公羊刁刁来此的事情和盘托出,倒是让秋江滟雀跃期盼了起来。 很快,公羊刁刁带着黄莲直奔秋江滟的房间。 秋江滟含泪求道:“请神医好生看看,这胳膊是一定要保住的。无论多少银两,只要能救下我这条胳膊,我哥哥都是愿意付的。” 公羊刁刁将目光落在秋江滟的胳膊上,道:“肌肉已经腐烂流脓,唯有尽快砍掉,才能得活。否则……小命不保。” 秋江滟没想到公羊刁刁一开口竟也是这话,心中的失望和恐慌瞬间泛滥成灾,险些将她活活儿淹死。 秋江滟呆坐片刻后,颤声问:“没有……其它办法?一定要……砍掉手臂?” 公羊刁刁沉吟片刻,道:“或许……有救。” 秋江滟突然瞪大眼睛,绷紧所有神经,问:“怎么救?” 公羊刁刁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道:“佳人的血,可以起死人肉白骨,你不会不知道吧?” 秋江滟万万没想到,公羊刁刁会主动开口和自己说此事。在秋江滟的想法里,公羊刁刁就是唐佳人的狗腿子,处处为她考量,怎么会主动提及她的血肉? 秋江滟稳了稳情绪,试探道:“她的血,真有用?” 公羊刁刁勾唇一笑,邪气乱窜,道:“是否有用,难道还需要我仔细言明?”目光在秋江滟的脸上一扫而过,“你难道不是亲自品鉴过?”若非如此,怎会恢复容貌? 秋江滟连忙摇头,道:“没没……我能恢复容貌,是因机缘巧合下服用过灵丹妙药,与摩莲圣果毫无关系。”实则,却是因为战苍穹扔出的半块人骨。 公羊刁刁也不揭穿她,只是随意的笑了笑,站起身,道:“你这手臂,若今天砍断,尚有三分可活;若今天不断,你决计见不到明日太阳。” 秋江滟吓得不轻,一张脸惨白无血色,一双腿隐隐颤抖起来,脸部肌肉因为紧绷而轻轻颤抖,看起来当真是糟糕透了。 绿蔻听了这话,却是暗自高兴起来。如果秋江滟死了,那对自己而言,当真是再好不过。 公羊刁刁抬腿就要往外走,秋江滟回过神,竟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在公羊刁刁的面前,颤声道:“求神医救命……救救我……我哥一定会报答你的,对,一定会的……” 公羊刁刁道:“医者父母心,若能救,我一定会救。只是你已经病入膏盲,除非有奇药,否则……只能准备后事了。” 秋江滟伸出好手,一把攥住公羊刁刁的衣袍下摆,一脸惊恐地道:“不不不,我不想死,我……我不能死……我我……求你救救我……” 公羊刁刁轻轻一叹,道:“你求我有何用?” 秋江滟目露不解之色。 公羊刁刁道:“此时此刻,你当求你哥才是。” 秋江滟的唇动了动,道:“他?” 公羊刁刁冷冷一笑,道:“不过,就算你想求他,也未必能见到这个人了。他与唐佳人远走高飞,岂会管他人死活?!”许是太过气愤,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他用帕子捂住嘴巴,却仍旧有鲜血从口中喷出,在帕子上绽开一朵红梅,触目惊心。 绿蔻站在公羊刁刁的身侧,看得清清楚楚。 黄莲忙道:“主子,先服些药吧?” 公羊刁刁一摆手,虚弱地道:“无用。” 黄莲继续道:“不如,我们去求求唐姑娘?” 公羊刁刁冷冷一笑,道:“她与秋月白双宿双飞,要离开帝京,却不肯给我一口血,忍心让我如此受罪!我便是死了,也绝不求她!” 简单的两句话,却让绿蔻和秋江滟明白,为何公羊刁刁会提起唐佳人的血肉。原来,是因爱生恨。 黄莲搀扶着公羊刁刁要离开,绿蔻忍不住问道:“神医可知唐姑娘何在?” 公羊刁刁丢下一个冰冷的眼神,在咳嗽中离开。 绿蔻搀扶起秋江滟,道:“小姐,我们去寻城主吧。” 秋江滟点头,目露疯狂之色。 正文 第九百六十八章:奇效与训斥 公羊刁刁要寻唐佳人,难。 秋江滟要寻秋月白,却是有门路的。 她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外加命不久矣的虚弱模样,强迫掌柜带自己去寻秋月白,见其最后一面。 掌柜偷听了公羊刁刁的话,认为有些不妥,可转念一想,无论如何,秋江滟都是秋城主的亲妹妹,若真就这么死了,他定脱不了干系。 思前想后,掌柜终是决定将此事通知給秋月白,让其定夺。 掌柜与秋月白之间的联系,是通过鸽子楼。 可眼下二王爷造反,太子薨了,举国哀痛,鸽子楼被迫关门大吉。那些信鸽往来,必须小心谨慎,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人猜疑。 再者,通过信鸽交流,这一来二去的实在耽误时间。若秋江滟真挺不过今天,他难辞其咎啊。 掌柜无法,只得带着秋江滟和绿蔻去寻秋月白。 公羊刁刁躲在一辆普通的马车里,将车窗帘掀开一道缝隙,眼瞧着一辆马车从客栈的后门驶出。 守在车内的黄莲低声问:“可要跟上?” 公羊刁刁摇了摇头,道:“再等等。” 过了不长时间,另一辆马车驶出客栈的后门,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公羊刁刁放下车窗帘,道:“跟上。” 黄莲轻咳一声,车夫甩开马鞭,跟了上去。 黄莲问:“主子怎知是这辆马车?” 公羊刁刁揉了揉鼻子,道:“秋江滟和绿蔻身上的腐烂味道令人作呕,顺着风飘进了我的鼻子里。” 黄莲摇头一笑,转而问道:“主子要寻唐姑娘,要借助秋江滟之手,虽明智,但定会給唐姑娘带去麻烦。秋月白手心手背都是肉,怕是难以选择帮或不帮。” 公羊刁刁用食指搓了搓眼角的泪痣,道:“秋月白的选择,只要稍有不慎,便如同大江之上渡一叶扁舟,眨眼间舟翻人亡,葬命鱼腹。”缓缓勾起唇角,“我已经有能力保护佳人,为何还要假手于人?他……应该把佳人还给我了。”闭上眼,似乎是想要睡一觉。 黄莲打开薄被,盖在公羊刁刁的身上。 公羊刁刁睁开眼,看向黄莲,冷冷地道:“你当我是那个废物?” 黄莲立刻收回被子,单膝跪地,右手成拳,压在左胸前,道:“属下无意冒犯。” 公羊刁刁重新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黄莲轻手轻脚地收起薄被,将一声叹息压在了嗓子眼里。 车轮滚动,如同碾压人心。 与此同时,男大夫的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 方黑子一口气吊着,随时可能去见阎王,这是大家亲眼所见,绝对假不了。不想,被黄如意灌下一些黄色的液体后,那已经冰凉的身体,竟然有了回温的状态! 黄如意欣喜若狂,围着方黑子又跳又叫,直嚷嚷着让他快点儿起来。 至于荷紫朗,后背三箭和腿上的一箭被拔下后,一直血流不止。被灌下黄色的液体后,那血……那血竟然慢慢止住了!这人就怕失血过多,无力回天。只要不继续流血,亏空的身体总会慢慢养回来。 这何止是神奇?简直就是奇迹! 黄如意一手攥着方黑子的手,一手拉着荷紫朗的手,喜极而泣,颤声哭道:“活两个是两个,你们可千万要挺住了,你们再死,我们战魔宫就没人了。到时候,谁去找宫主,杀进宫里,弄死那些暗算人的王八羔子!弄死,统统弄死!” 秋月白的随从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两位大夫却不明所以。 二人见方黑子和荷紫朗有所好转,问黄如意原因。 黄如意这人平时不靠谱,动不动就尖叫一声吓人,但在唐佳人的事儿上还是很谨慎的。然,毕竟这两个人是秋月白的人,还在为救方黑子和荷紫朗出力,他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于是,他冷冷地回了句:“尿!” 谁信? 谁也不信。 二人误以为黄如意对自己十分防备,不肯坦言实情,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毕竟,二人从医多年,对所谓的灵丹妙药还是十分好奇的。 二人拿走黄如意用来給方黑子和荷紫朗灌“药”的盆,用手指蹭了蹭液体,又送入口中舔了舔。 果然……是尿! 夫妻二人被恶心到了,误以为黄如意刻意侮辱自己,就要找其理论。 所幸,望北一直静静观望着荷紫朗的状态,见夫妻二人这般愤怒,这才开口道:“那尿是好东西,并非他糊弄你们。” 望东知道这尿的由来,于是点了点头,认可了望北的说法。 夫妻二人已经彻底怀疑人生了。为何?就为这尿! 望北,二人不熟悉,但是望东却是熟悉的。望东是秋月白身边的亲信,从来不会口出狂言。既然他点头了,那么这尿……?屋里那女子……? 夫妻二人瞬间想明白许多事情。能被自家主子如此用心呵护的女子,除了那位还有谁?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唐门唐佳人啊! 夫妻二人立刻抱紧尿盆,一脸的如获至宝。一眼瞧见秋月白的随从要把唐佳人的洗澡水倒掉,忙喊了声:“且慢!”撒腿奔去,将洗澡水留下,彼此竟然是激动不已。 人参是宝,煮人参的水,难道就不是宝? 留着!这水必须留着! 秋月白的随从们,望着那桶浴水,心里竟升腾起一股子占有欲。谁家没有病人?谁不需要灵丹妙药?就算没病,也一定可以强身健体啊。战魔宫的人连尿都敢喝,自己又何惧几口洗澡水? 微妙的气氛中,有人走向两位大夫,道:“这水給大家喝了吧,倒掉……可惜了。” 立刻有人附和道:“是的是的,天热,喝掉得了。” 也有人嫌恶心,嘀咕道:“你们谁爱喝谁喝,反正我不喝。” 秋月白听见动静,走出来,众人瞬间安静下去。秋月白环视一周,道:“倒掉,一滴不留。” 有那身体不好的随从,立刻道:“城主,求城主留一口水吧。” 秋月白道:“此口一破,便如同放出洪水猛兽,再也无法关住。你们不痛不痒,还有此贪念,若有病痛,岂不是要喝血吃肉?!” 秋月白的目光清明,令所有人低垂下头,心中汗颜。 秋月白道:“但凡我城中人,以后决计不许对外提起此事,否则……驱整族!” 竟是驱全族!众人噤若寒蝉,纷纷应道:“诺……” 正文 第九百六十九章:佳人心思可知? 唐佳人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睛,侧过身,看着被包扎得十分漂亮、帖服的手指,想象着秋月白包扎这些手指时的用心,心里阵阵难受。 她是个贪心的人,没错。可是,却不是一个心狠的。他对她的好,她是知道的。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自从休休是闻人无声这件事被公之于众,那些与休休有仇之人不敢找休休去送死,便都将剑尖指向了她。而她,非但毫发无伤,且还逍遥自在,这些,都是秋月白以一己之力,为她撑起的安逸生活。她落入冰窟后再次行走江湖,听到许多关于秋月白的传说。江湖人人皆知的一件事,唯独她是最后知晓的。原来,秋月白早就扬言,谁与佳人为敌,他将倾秋城之力,与之不共戴天。 有人曾预谋要掠走她,结果……不出三天,所有参与者悉数消失不见,就好似在人间蒸发了,连个迹象都不可寻。 唯有可寻的,便是……这些人曾预谋要合力掠走她了,用以报复唐不休。 有人怀疑是唐不休做的,可事实上,唐不休若是杀人,从来不会费力的将人藏起来,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这些人是他杀的。 有人怀疑秋月白,却……毫无证据。 然,秋月白却对蠢蠢欲动的其他人道:黄泉能葬送多少英才,就能活埋多少蠢货。歇了不该有的心思,才能活得久一点。 那般霸道的呵护,成为多少女子津津乐道的向往之事。 她就坐在茶馆中,听着说书人口若悬河讲着有关她和他的故事。 曾经,她身在其中,从不觉得彼此之间除了欺骗还剩什么。直到听见别人口中的他和她,她才觉得,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再那么简单。只是当时彼此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不只是误会那么一点点。她告诉自己不要信,是因为……已经信了。 秋月白看似冷清、禁欲、心思难猜,实则……也确实如此。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却从来不会主动和她说。他护着她,从来都好像是他一个人的事儿,无需让她知道。 如此保护,如此誓言,江湖中又有谁敢触其逆鳞?!明着不敢,背着害怕,畏畏缩缩起来,便成就了她的逍遥自在。 也许,正是因为那些被传出各种版本的故事,她再见到秋月白后,才肯听他的解释,也……信了他的真情。 秋月白如此全心全意对她,她……要如何不心动? 若非心中执意和休休相守,她又怎肯轻易放手?休休让她寻秋月白,让她找他一同游历江湖,无非就是怕自己出事时,无人照料她。 休休的爱如此无私,反而映照得出她在感情上的贪念和丑陋。 休休说,人都是自私的,先己后人没有错。 那就让她更自私一点吧。与秋月白说个干净,分个彻底,不让自己因左右摇摆而后悔,不让自己因贪心而追悔莫及。 陪着休休,同生同死。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正准备叫秋月白说说话,就听见开门声传来,秋月白走了进来。许是心虚,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装睡。 秋月白来到床边,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四五个杏子。 他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唐佳人的侧脸,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是那般的温柔缱绻。 唐佳人觉得呼吸困难,整个人都难受得无法呼吸。她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秋月白低声询问道:“扰到你了?” 唐佳人摇了摇头。 秋月白又问:“眼睛可恢复了?” 唐佳人想离开,又怕秋月白不会轻易答应,于是又摇了摇头,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秋月白道:“我采摘了几颗杏子,冰了冰,很可口,你且尝一尝。”言罢,用了内力,在盘子上萦绕起冰雾,缠绕在杏子上,渗透入丝丝寒气。 唐佳人没有特意去看,余光中已经洞悉一切。秋月白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宠着你,费尽心思,却从不会把这份辛苦说出,只是随意而过。为了让这五颗杏子变得可口,他竟用内力使其变得冰凉。 秋月白觉得差不多了,便收了内力,搀扶起唐佳人,拿了一颗杏子给她放在手心里。 唐佳人低垂着眉眼,攥着冰凉的杏子,感觉着手中的丝丝冰凉,试图缓解心中的焦灼与痛苦,却……办不到。 她真希望自己可以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笑嘻嘻地吃下杏子,然后没皮没脸地喊着还要。可惜,不能了。 秋月白何其心细,自然察觉到唐佳人的异样。 他从来不是一个回避问题的人,然,在唐佳人这里,他却有种先避一避的想法。秋月白道:“是我不好,寻了五颗熟透的甜杏子就急着拿给你尝尝,扰了好梦,实属不该。你躺着再睡会儿,我……” 唐佳人伸出手,拉住了秋月白的袖子,道:“别走……有话和你说。” 秋月白端着盘子,不语。表面的平静,有时候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翻腾情绪。半晌,他才开口道:“唐不休不见了,你要去寻?” 唐佳人松开手,点了点头。 秋月白已经明白了唐佳人的意思,却不敢相信她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他稳了稳情绪,道:“我帮你。”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你已经帮我良多,我们不休门的人,素来自私自利,不会以此为报。” 秋月白的视线落在唐佳人的脸上,道:“佳人,一定要如此生分吗?” 唐佳人闭上眼,道:“对不起,月白,我不知道要如何说。我……我是个贪心的,总渴望得到很多,却不想付出多少。我喜欢休休的宠溺,也喜欢你的守候。可这样不对,真的不对。我伤害休休,也对不起你。休休不知所终,不知是疯魔了还是沉睡不醒,我想保护他的心思,与你想保护我是一样的。我……我只能求你,成全我的心思。以后……”以后如何,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正文 第九百七十章:一别两宽之恐 “以后,一别两宽?”唐佳人说不下去的话,秋月白代她说出。 秋月白说得冷静,声音依旧低沉,似乎并不在意什么,可他手中端着的盘子却再次萦绕起寒气,直接将剩下的四只杏子冻上一层冰。那盘子发出一声脆响,竟是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 这一声轻响,令秋月白的眸子颤了一下,转眼看向盘子,将其放在了床上,随手拿起一只杏子,送入口中,咬下一半。 很冰、很酸,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可口。 唐佳人捏着杏子的手隐隐泛白,用了极大的控制力,才没有抱住秋月白,说他说错了,说自己没有这么想。胸口的痛,阵阵传来,不时敲打着她的神经,警告她,早晚要这么痛的,千万不要软弱,最后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 秋月白吃掉杏子后,用干净漂亮的修长手指捏着杏核,轻轻的把玩着,慢慢地打着转,就像在盘一块美玉。 唐佳人知道,自己应该是看不见的,可……不知道为何,眼睛有些酸涩,难过得想哭。 她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大声道:“我已经恢复了,我可以看得见,但是,我怕你不让我离开,在装瞎,准备偷跑,你知不知道?!” 秋月白道:“你没有问我衣裙放在哪里,却穿戴整齐,我便知道你能看见了。” 唐佳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差点儿恼羞成怒。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恼羞成怒呢?她使劲儿推了秋月白一下,下了地,信誓旦旦地道:“我决定了,要陪休休终老。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阻挠我的决定。” 秋月白站起身,走到唐佳人的面前,垂眸看着她,步步紧逼地问道:“所以,你轻易的与我一别两宽?所以,我总是被你舍弃的那个?” 唐佳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攥紧手中杏子,想要夺路而逃。然,不可以。她要給秋月白一个交代,哪怕……让自己痛不欲生。 唐佳人的喉咙干哑,眸光变得执着而坚毅。她道:“秋月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秋月白的眸子轻轻一颤,恨不得将唐佳人狠狠地拥入怀中。这是她……第一次清楚明白认真地表达出,对他的感情。却是因为……要一别两宽。 秋月白道:“第一次听你如此认真的说心悦我,我本应欢喜不已,心中却是如此悲凉、苦涩。意想不到的是,如此心境,竟结出一只甜甜的果实。”微顿,慢慢地道,“吞下,即死。” 唐佳人很想骂秋月白是个混蛋,因为……他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混蛋!彻头彻底的混蛋! 唐佳人狠了狠心,道:“秋月白,你要我的真心,我给过。可是,我不只给了你,还给了别人。你且当我是狼心狗肺吧!”言罢,竟要走。 秋月白一把攥住唐佳人的胳膊,不肯放手。 唐佳人道:“你放手。” 秋月白的平静假象终于被撕裂。他痛苦地问:“为何不是我?为何让我放手?为何……要走?” 唐佳人忍住痛哭一场的冲动,瞪着眼睛道:“因为我最爱休休,并非最爱你。因为我对你放手了,所以……你也必须放手。因为……我要去寻休休,与他一世一双人,所以要走。你听明白了吗?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你对我再好,没有用的。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回到休休身边。秋月白,你松开,别让我在走之后瞧不起你!” 唐佳人这话说得痛快,胸腔里的那颗心,却好似要痛得炸开了。 是的,她在秋月白和唐不休之间,选择了后者。所以,她要承受选择和失去的痛,甚至要以恶毒扛起秋月白的伤。若以毒攻毒可以,她宁愿他恨自己,也不愿意他继续付出。 欠债还钱,欠情要如何还? 她没有时间了。 如果休休死了,她要如何活? 无法想象,只剩惊慌。 秋月白笑了起来。他一点点的勾起唇角,绽出一记堪称璀璨的笑颜。他盯着她的眼睛,道:“唐佳人,你当我是谁?是你可以随意抛弃的人?” 唐佳人感觉到了危险,可更多的却是心痛。 她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秋月白,情绪激动地吼道:“不然你想让我怎样?让我一分而为二吗?!我离不开休休,我……我不能没有他。” 秋月白陈述道:“你说你喜欢我。” 唐佳人的眼泪终是滑落而出,道:“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你算哪一个?!你别扯着我不放。我要去寻休休,我谁都不要了,我只要他好好儿活着……” 秋月白放开唐佳人,微微侧头,闭上眼,沙哑地道:“你让他好好儿活着,却要逼死我,是吗?”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在他面前,我的喜欢就如此廉价,可以被你随意弃置不顾?唐佳人,你太不了解我了……”他勾唇一笑,眸光中却泛起了晶莹。一甩袖子,就要绕过唐佳人离开。 唐佳人心中慌乱,一把扯住秋月白的袖子,问道:“你要干什么?!” 秋月白侧脸看向唐佳人,道:“若这世间只剩下一个我,你又怎会轻言离开?” 唐佳人心中顿觉慌乱,紧紧扯着秋月白不放,警告道:“不许伤害休休,不许伤害任何人!不然我会恨你的!真的会恨你的!” 秋月白淡淡道:“你的喜欢不过如此,恨又能怎样?” 唐佳人从秋月白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近似毁灭的疯狂,那是一种沉得骇人的眼神,令人心惊胆颤,无法呼吸。 她怕了。 真的怕了。 她紧紧扯着秋月白的衣袖,堆积了全部的勇气发飙道:“秋月白,你敢伤害别人,我咬死你!一口一口,咬死你!” 如此赤-裸-裸的威胁,却饱含了几分超乎寻常的亲呢,令秋月白的情绪略得安抚。 唐佳人哇地一声哭出来,捶打着他的胸口,吼道:“你太坏了!你吓唬我!你别这样,我好怕!我好怕……” 秋月白一身戾气,再次包裹上平静的外衣。他抱住唐佳人,紧紧的,沙哑道:“别说不要,你也吓到我了。”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一章:一颗心无处安放 唐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责备道:“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我们一别两宽不好吗?非要绑一起吗?” 秋月白用手指擦拭掉唐佳人的泪水,送入口中,尝了尝,这才回道:“生死与共,不是玩笑。” 唐佳人闹道:“你知不知道,休休要死了!他……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秋月白道:“很好。” 唐佳人微愣。 秋月白道:“你且问问他哪天死,我提前寻人打一副大棺材,能躺三个人。” 唐佳人打了一个嗝,又接着抹眼泪,道:“你怎么能这样?!” 秋月白将唐佳人抱入怀中,轻轻一叹,哄道:“好了,你知我心意就好。你不该招惹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唐佳人很想说我根本就没招惹你,可一想到自从自己看到秋月白的女装后,就一直穷追猛打的那股劲儿,也实在没脸张口就否决。 唐佳人跌坐到床上,开始用牙去扯缠在手指上的白布条,道:“秋月白,我们之间不能这样。你不能逼我,也不能吓唬人。说好的真诚呢?” 秋月白走到唐佳人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道:“真诚对于你这种人而言,有用吗?” 唐佳人咬着白布条,一哽。 秋月白伸出手,帮唐佳人解开缠在手指上的白布条,继续道:“感情这种事,从来没有先来后到。来了便是来了。你若心里没有我,又怎会让我亲近?” 唐佳人素来觉得自己能言会道,可在秋月白这里,偶尔也真是哑口无言呐。她总不能说,看你长得好看,随便亲近一下怎么就不行了?!哎…… 秋月白拆干净唐佳人手上的白布条,见她的伤口果然有了好转的迹象,便拢住她的双手,在她的手指尖落下轻柔一吻,道:“任何问题,我都可以陪着你解决。除非生死,否则无人可将你我分开。即便生死,我也不离不弃。” 唐佳人不知道自己应该因为这句话而感动,还是干脆蒙上大被痛哭一场?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和秋月白一别两宽的,可这人怎么就如此霸道,连生死都要一起?! 秋月白坐在床边,正色道:“你对唐不休之心,一如我对你之意。你寻他,我便寻你。我从来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之人,你不妨试试。” 唐佳人问:“怎么试?” 秋月白望着唐佳人不语。 唐佳人低垂下头,一肚子腹诽:你让我试试,我要试试了,你却瞪人?!还让不让人好好儿活了?! 秋月白知唐佳人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他很想让她一生无忧,可这人却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就是一贪心贪吃的主儿。今天,她能为唐不休闹上这么一出,他若不镇压下她,明个儿,她就会为羽千琼和公羊刁刁继续和他闹。 他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竟要如此抢夺,分毫不能退让。 两军对垒,尚有战略可迂回。两情对垒,退一步竟要粉身碎骨,永失心头最爱。 让他如何能放手? 一旦放手,唐佳人便会和唐不休远离朝堂和江湖,茫茫人海,想要再寻这个人,谈何容易?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困了,我要睡一会儿。”脱掉鞋子,背对着秋月白,往床上一躺。 秋月白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默默坐在床边。 夕阳西下,染红了他的眼睛。 窗外的那一抹残阳,就好似他此刻的心情,看起来周而复始,安静的随着时间推移,实则……挣扎着想要多做停留,唯恐再见时又是另一翻天地。他知道,唐佳人想走。 可她知不知道,他想留下她,甚至不惜代价? 唐佳人等了片刻,都没听见秋月白起身离开的声音。她心中焦躁不安,一心想要尽快离开去寻唐不休,却也知道,秋月白不会放她走。她有些后悔,为何要和他好生谈谈,不如偷偷走掉算了。可是,如果不说明白,他一直等她怎么办?秋月白看起来是个冷情的,可谁知道皮囊之下一根筋呢?!哎…… 唐佳人等了又等,还没等到秋月白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就要开口赶人。 这时,秋月白开口道:“别偷着跑,容我想想。” 唐佳人的睫毛一颤,缓缓睁开一线,却没有看向秋月白。 秋月白垂眸看着唐佳人的侧脸,道:“我知你要走,虽决心拦着不放,但聪明如你,定会寻个法子逃掉。江湖、朝堂、民间、田里,我不知要去哪里寻你。此生不长,却唯恐再无相见之日,你又怎么忍心,留我一人独自彷徨?” 唐佳人的眼角湿润了。她不忍心,可是不忍心又能怎样?秋月白和唐不休,都不是一个玩物,随便挂在身上即可。他们都是十分强势且独立的男人。他们每个人,都值得她全心全意,真情以对。她曾经打的小算盘,瞒着一个是一个,推己及人,简直混账之极!若休休也有和她同样的想法,偷偷与青荷暗通款曲,她知道后,定会宰了二人,一个不留! 与休休的大爱相比,她简直无地自容。 与秋月白的真情相比,她就是猪狗不如! 唐佳人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中,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却不想说任何一句话,乃至一个字。 秋月白用手指擦拭掉她的眼泪,道:“别哭了。且……容我想想。若放了你,我不至于心痛得死掉,便让你去寻他。” 唐佳人的身体一僵,心随之猛烈地跳动起来。诡异的是,她并未觉得多么欢快,反倒是胸口闷疼,感觉无法呼吸。她,终究是愧对了秋月白。 秋月白承诺道:“知你挂念他,我即刻派人出去寻他,你可有方向?” 唐佳人怕秋月白对唐不休下手,没有吭声。 秋月白道:“不休老祖非凡人,整个武林都奈何不了他,我那几个随从,又能如何?” 唐佳人心道:他睡熟后,你捅他一刀,他都醒不过来,别说几个随从了,就是一条狗,也能咬死他。 秋月白没有等到唐佳人的回话,知道她不信任自己。心生一片荒凉,竟是寸草不生。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 原来,这就是深情滋味。 一颗心,无处安放。 正文 第九百七十二章:给我一口血吧 秋江滟寻上门,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的胳膊痛到麻木,一颗心却提溜到嗓子眼,生怕自己经不住折腾,就死在了半路上。好不容易熬到马车停下,她迫不及待地要下车,就怕晚一步,命丧黄泉啊。 秋江滟急,绿蔻更急。 她后背的伤口已经蔓延至后脖子上。很快,就会爬满她的脸! 她不敢想象,一张脸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子……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绿蔻搀扶着秋江滟,快步来到门口,用力拍着大门,喊道:“快门!快开门!小姐病重!城主,快开门!” 院子里的人听见绿蔻的声音,纷纷看向刚从屋里走出的秋月白。 秋月白对男大夫点了点头,男大夫立刻从墙上跃出,悄然无声地来到门口,草草施礼后,打开门锁,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绿蔻搀扶着秋江滟快步走进去,生怕慢了一步。 掌柜尾随而入,快步从秋江滟和绿蔻的身边走过,对秋月白道:“主子,神医给小姐诊治后,声称其命不久矣,小姐闹了起来,非要来寻你见最后一面。” 秋月白看向秋江滟,见她面色惨白,满脸虚汗,心知她病入膏盲。然,她此番前来,到底为了什么,秋月白却是心知肚明。 尤其是,掌柜一开口就提到了神医。 公羊刁刁想要寻唐佳人,遍寻不到,便把主意打到了秋江滟的身上。果然……好算盘。 秋江滟一见秋月白,就虚弱至极地喊了声:“哥哥……” 秋月白扫了眼秋江滟那青紫色的手,问:“已经安排王大夫给你治疗身体,为何不听话?” 秋江滟眼含泪水,道:“哥哥怎么忍心,让他砍掉我的手臂?若没有手臂,我还怎么活?” 秋月白微微皱眉,深刻地道:“宁愿留着全尸,也不要断臂?” 秋江滟一僵,眼泪瞬间落下,楚楚可怜地望着秋月白,哭泣道:“求哥哥救我一命吧。” 秋月白知道,秋江滟这是铁了心要唐佳人的血。 一口血,对于唐佳人而言,也许不那么重要。但……她绝对不会愿意给秋江滟的。 秋月白看得太明白,也看得太透,所以,他直言道:“我无力救你,你回吧。” 秋江滟没想到秋月白如此不近人情,不敢置信地望着秋月白,颤声道:“哥,你是要看着我去死吗?” 这个问题,不但秋江滟想问,所有看客也想问。 知情人晓得秋江滟曾对唐佳人做过什么,但时过境迁,唐佳人又安然无恙,秋江滟却已经在濒死边缘,怎就不能放下心中仇恨帮秋江滟一把?再者,秋月白对唐佳人付出多少,甚至不惜与朝廷为敌。秋月白不是自己,而是秋城主,他肩负着秋城的重担,却敢拿出这份重担和朝廷叫板。他曾经的担当,在护着唐佳人这件事上,被对比得越发渺小。秋月白这般为唐佳人,她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 不知情的人,则是认为秋月白太过无情。唐佳人的洗澡水,他不让喝也就罢了,自己妹妹已经病入膏盲,为何还不肯让唐佳人给她一口血?不就是一口血吗?又死不了人。更何况,这口血还能救下秋江滟的命。一口血与人命相比,孰轻孰重,城主怎么就分不清呢?难道说,城主被唐佳人魅惑,已经全然不顾兄妹情谊? 也有例外。 黄如意是个清醒的例外。他护着唐佳人,一如唐佳人护着他。此时此刻,周围都是秋月白的人,他不好说什么,但是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唐佳人不准备给血,无论谁动手,他就和谁拼命。只是……男大夫给他熬制的药里,不知道放了该死的什么草药,令他昏昏欲睡,眼皮都睁不开了。 秋月白不知众人心思,也不想多加理会。他看着秋江滟,正色道:“我已为你安排了医治之事,你再耽搁下去,仔细性命不保。” 秋江滟哈哈大笑了两声,眼泪顺着眼角流下,道:“哥,你为了一个女人,连亲生妹妹都不要了,是吗?你忘记娘是如何嘱托你照顾好我的吗?!你若如此无情,那便看着我死在这里吧!” “咣当……”门被推开,唐佳人静静站在门口。微风拂过,扬起她的秀发,吹动她的裙摆。虽是布裙布衣,却无损她的国色天香、美艳无双。 唐佳人的视线在秋江滟和绿蔻的身上一扫而过,态度高傲地道:“吵什么?让不让人睡觉?!” 如此不近人情,却很难令人厌恶。只是让看客们心里有些扼腕,觉得此等美人,却并非良善之人,实在可惜。 实则,佳人如何,关他们何事?! 秋江滟和绿蔻一看见唐佳人,眼睛都亮了。二人就像溺水之人,看见了浮木,恨不得死死抱住,不松手。然,过多的经历让二人知道,这个时候不是硬碰硬的时候。 秋江滟望着唐佳人,一脸的可怜样,祈求道:“佳人,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欺负了你,求你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你给我一口血,救救我吧……来生,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恩情的。” 唐佳人扫了秋月白一眼,见他没搭话,心中就是一沉。刚才在屋里时,秋月白和秋江滟所言,她听得一清二楚。秋月白在骨肉亲情下,他还能如此护着她,令她无比感动。可出了屋子,面对秋江滟的声声所求,他又闭嘴不言,难免会令她多想几分。毕竟,秋江滟说得没错,秋月白与她是骨肉至亲。她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道骨肉至亲相处时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一想到长老们病入膏盲,她就恨不得马上放血救人。 也许,感情都是一样了。 而她,着实令秋月白为难了。 然而,无论如何,她都不打算给秋江滟血。一点儿也不行!她没亲手要她性命,已经是不想秋月白为难。若还给她血肉救命,那就是与自己为难!休休如此珍爱她,她又怎么敢作贱自己?! 唐佳人打定主意后,对秋江滟道:“你就算嚎得天变颜色,我也不会给你血。一滴也不行。” 简单、直接、没有任何犹豫。 众人在心中一阵唏嘘,直觉唐佳人对不起秋月白的一份真心,竟不肯救他的亲妹妹。 因不满,便有人嘀咕了起来。 有人道:“城主一心为她,她竟舍不出一口血。” 有人道:“哎,人心难测……” 有人道:“不过是一口血罢了,不值当为此闹得如此生硬。” 还有人道:“蛇蝎美人,便是如此?” 这些人之所以敢陆续开口,就是笃定秋月白心中所想,与自己一般无二。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不好直言开口罢了。毕竟,亲妹妹和心悦女子之间,这种关系十分美妙,不好权衡。 唐佳人听在耳朵里,脸色就沉了下去。她想质问这些人,凭什么踩她?她有权处理自己的血,自己的肉,自己的发丝乃至口水,别人有什么权利替她决定?难道就因为秋江滟是他们的大小姐吗? 望北虽不知道唐佳人和秋江滟之间的过往,但因得了唐佳人的恩惠,开口呵斥道:“都闭嘴!” 有人不满,道:“你可别胳膊肘向外拐?别出去一圈,就不知道谁是主子了。” 望北气极,眉头皱起,刚要说什么,却见秋月白开口了。 秋月白道:“秋城,只有我一人是主子。秋江滟,早与秋城无关。我说过的话,从不是玩笑。一如我曾言,谁敢动佳人,便是与我为敌,与秋城为敌。你们当中,若有人认为不过是一口血罢了,便给在场的所有人,一人喂一口血吧。”言罢,竟是一把扯出望东随身佩戴的长剑,直接往那口出不逊之人的面前一丢。剑尖贴着那人的鞋尖入地三分,晃得人心惊肉跳。 那些自以为揣摩到秋月白心思的人,见秋月白竟真动了怒,骇得脸色一白,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整颗心都因秋月白的话而轻颤起来。她竟误以为秋月白不语,是因不好与她直说要血之事。没想到的是,他心口如一,说护她无忧,便要护她不愁。就连……秋江滟,都不可动她分毫。 唐佳人没有傻傻地问秋月白,为何如此,因为……她已然懂得他的深情和厚爱、决心与誓言。 多少情情爱爱,都从山盟海誓变成了谎言,最后堆积出两只怨偶,恨对方到地老天荒。 此生何其有幸,得秋月白的一诺,千金不换,万金不及。 唐佳人的鼻子发酸,为了这么一个不顾一切都要护着她的男人。 唐佳人有多感动,秋江滟就有多失望,绿蔻就有多惶恐。 秋江滟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将那白骨森森的胳膊展露在外。此时,那挂在她胳膊上的血肉,都已经成为了青紫色,且肿胀得厉害。伤口处流出黄色的脓血,散发着阵阵恶臭。 她支棱着胳膊,声嘶力竭地吼道:“唐佳人!你看见了吗?我这个样子,就是你他日的下场!你今天若不给我一口血,我就死在你面前,让我哥每次想起你,都能记得我是如何死掉的!哈哈……哈哈哈……”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三章:好大的胆子啊! 秋江滟疯了。 她本以为寻到秋月白,从此就有了依靠。 可事实却是,她的亲哥哥不肯为她讨一口血!她的命在秋月白面前,分文不值。 秋江滟满心都是悲痛,为自己的命运,为这份亲情,却从未想过,她都做了什么。避开唐佳人不谈,秋月白为她选的路,无疑是最稳妥的。偏偏,她心有不甘。因为不甘,看谁都像欠了她的。实则,她又何尝为亲情付出过什么?秋月白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值得吹捧的依靠罢了。而今,这个依靠不再为她遮风挡雨、不再任由她为所欲为,她便无法接受,陷入疯狂。 秋月白是痛心疾首的。秋江滟是他一手带大的,平时虽有些惺惺作态,但毕竟是小女子,扭捏些也实属正常。谁能想到,一旦涉及到感情和贪欲,会丑陋至此。 秋月白道:“江滟,别闹了,回到客栈去,待医治好身体,我送你薄产若干,保你衣食无忧。” 秋江滟微微一愣,问:“真的吗?” 秋月白点了点头。 秋江滟踉跄着靠近秋月白,问:“哥哥没有骗我?我还有命活着?我还能衣食无忧?哥哥会为我讨要一口鲜血吗?我就要一口。哥哥,一口就能让我保留手臂,好生活着。哥哥,只要一口呀。” 秋月白不忍看秋江滟如此模样,道:“今日,你要她一口血,明日,若需要她一条手臂换你一条手臂,想来你也不会犹豫片刻,便会要她一条手臂。江滟,经历了这么多,却不能让你懂事,是我没有教好你。你直接去庄子上吧,不要再出来了。” 秋江滟一听秋月白要将她困在庄子里,心中的惊恐和恨意瞬间爆发到了顶点!她强行忍着,低垂下头,转到唐佳人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下,苦苦乞求道:“佳人,你救救我吧。我再也不与你为敌了。我只是嫉妒你罢了,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你原谅我好不好?只要你给我一口血,我以后就是你养在身边的一条狗。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哥不帮我,你就帮帮我吧……求求你,求求你了……” 唐佳人见识过秋江滟的心狠手辣,又岂会养虎为患?若今天救了她,明日,若二人再次有所对立,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出手。她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会如此不要脸?连当狗的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为了保住胳膊,保住性命,连脸都不要了? 唐佳人冷冷地道:“你当初毁我容貌时,可曾想过还有今天?” 一句话,令所有人都明白了二人之间的过节。毁女子容貌者,无异于杀身之仇!唐佳人没有哈哈大笑,已经算是仁厚了。 秋江滟扯上唐佳人的裙摆,道:“我知道我有错,我会改的。要不,你打我,你狠狠打我。” 唐佳人道:“秋江滟,别恶心我,也别侮辱你自己。你起来,听秋月白的安排,去庄子里安度余生吧。” 秋江滟慢慢松开了唐佳人的裙子,留下一个满是汗水的褶皱。她站起身,如同失了魂般喃喃道:“为何不肯帮我?为何都不肯帮我?”看向秋月白,“你是我亲哥,却不肯为我要一口血。你眼瞧着我去死,是不是?”看向唐佳人,“我卑微至此,你却狠狠踩踏,将我的尊严碾在脚下?!我只不过想好好儿活着,可是你们都与我为敌,都不让我好过……” 她勾了勾唇,身子踉跄了一下,道:“我知道了,我走……”眸光一狠,突然扑向站在秋月白身旁的唐佳人,张开血盆大口,照着她的脸便狠狠地咬了下去。 秋月白一伸胳膊,挡在了唐佳人的脸前。 秋江滟这一口是下了死力气的,恨不得直接咬下唐佳人的一块血肉才好。当她晓得自己咬到秋月白时,并没有因此而停口,甚至还在继续用力,宣泄着心中的恨意。 秋月白微头微皱,却并没有挣扎。在他的心里,秋江滟变成这样,他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孩子有错,与父母的教养有绝大的关系。秋江滟有错,与他的教养也密不可分。 望东等人喊着主子,却无法靠前。只因,若要让秋江滟放弃啃咬,只能下重手。可秋江滟又是秋月白的亲妹妹,他并没有戳其咽喉,迫使其放手,自己又怎好参与到城主的家事中去。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血水很快渗出秋月白的衣袖,沿着秋江滟的下巴滴答落下。 唐佳人对秋江滟这个人甚是反感,却因秋月白之故没有弄死她,而今见她伤到秋月白,藏在骨头里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直接上前一步,用手指戳向秋江滟的喉咙。 这一下,直接逼迫秋江滟张开嘴。 唐佳人怒极,一脚踹在秋江滟的小肚子上,骂道:“那是你亲哥!” 秋江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满眼恨意,尖声道:“亲哥?!我没这样的亲哥!”看向秋月白,瞪着疯狂的眸子,呲着满是血水的牙齿,吼道,“我在二王爷府中的境遇,你都知道是不是?!可是……你从来不让你的人帮我?!是不是?!若不是我偷听到你和那个男宠的谈话,我永远不知道我的哥哥竟然在王府里插了钉子!那个男宠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他叫楚阑,是二王爷的枕边人。他知道我在府中受了多少苦,知道那些畜生割我的肉,一刀又一刀!你从来不想来救我,却因那个贱人之故,给二王爷传假信息!若非端木夏那畜生对我说,二王爷是因为收到一片绿色叶子,上面刻有关端木焱的所踪,绝对不会乱了阵脚,贸然对付太子,闯入皇宫。端木夏说,这个送树叶的人,才是最居心叵测之人!”抬手指向秋月白,“是你!就是你!是你说秋城绝不参与朝廷之争,你却使出手段搅乱局势!若皇上知道,就因为你让楚阑送出了一片破树叶,就葬送了太子的性命,看他饶得了你!” 秋江滟的指控声嘶力竭,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和心里,其震惊程度不亚于突然之间的改朝换代。 唐佳人望向秋月白,见他没有丝毫否认的意思,便知道……这事儿果然是他做的。 好大的胆子啊! 正文 第九百七十四章:见血断腕 她在一撮白毛的府中当搅屎棍子的时候,一撮白毛明明开始怀疑她了,却并没有细致追究。他让端木夏将她送出府,直接丢进了画眉阁中,准备用身体毒杀太子。如此手忙脚乱,并不是一撮白毛的处事风格。且,与此同时,一撮白毛派出战苍穹去收拾端木焱。这种兵分两路双管齐下的手法,显然是到了慌不择路的时候。 秋月白在画眉阁里挖通密道,直接将她劫走,那份精准,简直令人瞠目结舌。而今来看,竟都与他的眼线有关。 那眼线在暗中观察,掐好时间送出刺有字的树叶。以端木焱的位置,刺激得一撮白毛坐立不安。迫使他将自己提早送出府,去祸害太子。 秋月白提前挖通地道,与那眼线里应外合,将她直接带走,逃之夭夭。 那地道不算短,要挖起来且不让任何人知道,定要费些时间。 看起来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却被秋月白做成了! 如此心机和谋算,简直就是运筹帷幄的军师,更是胸有成竹的王者。 他在一撮白毛的府中放了一枚眼线,本就是胆大妄为之举。不想,竟为了她,还有了这样一番动作。 若此事被皇上知道,定要灭他全族! 唐佳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每喘一下都要用上些力气。在她胸腔里回荡着的,都是一句话——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偏偏,他就是那么做了。 绿蔻见唐佳人分神,心中划过一计。她不敢明着去抢,但如果唐佳人受伤,定会流淌出鲜血。届时……她可以冲上去,用双手沾满,然后舔舐掉。 那么,动手之人,自然是秋江滟最好。可惜,这是个笨的,只知道用嘴咬。绿蔻决定帮秋江滟一把。 她扑向秋江滟,扯着她的手臂,假意道:“小姐小姐,这话万万不能胡说呀!我们秋城上上下下多少口,会为此掉脑袋的!” 秋江滟道:“要死就一起死!谁也别想好好过!”一个用力,甩开绿蔻。 绿蔻一把拔起秋月白刚刚扔出的那把长剑,流泪道:“小姐执意如此,绿蔻就先行一步了!”言罢,就要扬起长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却因为“扯痛了背后的伤口”,惨叫一声,将长剑脱手而出,落在了秋江滟的脚前。 秋江滟也是习武之人,用脚尖一挑,就将长剑抓在了手心。 绿蔻喊了声:“不要!”再次去抢。 秋江滟一挥长剑,在绿蔻的胸口开了一个血洞。 绿蔻惨叫一声,直接后退撞向秋月白。 与此同时,秋江滟长剑直扫,刺向唐佳人的胸口!她要她的血!如若不得,谁都别想好!然,她的长剑虽然享受到刺入肉身的声音,却并没有伤害到唐佳人。 在绿蔻撞向秋叶白的同时,他已经错身躲开,且迅速挡在了唐佳人的面前。 秋江滟的剑尖入肉三分,在见到秋月白的阻挠后,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向后继续刺去! 她要唐佳人的血,无论谁阻挡都不可以! 秋江滟已经疯魔,一颗心塞满了让自己重活一遍的欲望。 秋月白一手攥住秋江滟的长剑,阻止她去伤害唐佳人。 鲜血顺着他的胸口和手指缝流淌而下,触目惊心。 秋江滟瞪着眼睛,死不悔改,恨不得透过秋月白,将唐佳人钉死在墙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快到令人忘记了反应,只能凭借本能喊了声:“主子!” 然,所有人都可以被这一幕惊呆,唯有唐佳人不可以。 她知道秋江滟是如何的丧心病狂,知道秋月白是如何的自责,却更知道,自己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秋月白! 她一个箭步从秋月白的后背跃出,拔出那把小巧的匕首,直接斩断了秋江滟的手腕! 是的,为了不让秋江滟在抽刀时伤害到秋月白,她选择了最稳妥的做法。 唐佳人在切断手腕的同时,伸出手,抓住剑把,不让那剑尖对秋月白造成第二次伤害。 秋江滟的手从手腕处脱落,令她有一瞬间的愣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斩断了手! 血水从她的断腕处喷薄而出,看起来有些汹涌,实则很快就变得缓慢起来。她举着断臂,望向唐佳人,突然如同疯了般又冲了上去。 唐佳人这一次没有和她客气,抬起脚,照着她的腹部就狠狠地踢了过去!她想踢死秋江滟,很想很想! 秋江滟被踢伤,却不肯罢休,尖叫着爬起身,还要去咬唐佳人。 绿蔻从没想过要伤害秋月白,这会儿见他受伤,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从桌子上抓起用来剪白布带的剪子,与秋江滟一起,冲着唐佳人而去。 唐佳人眼神已经冷了,攥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决定送二人去见阎王! 她不管秋月白事后如何想,谁敢伤他,就不行! 公羊刁刁从房檐上飞身而下,洒落手中的两把毒针,直接刺入主仆二人的身体里,令二人无法动弹,倒在了地上。 唐佳人也怕动作起来伤到秋月白,毕竟她还一手攥着剑把呢,那剑尖在秋月白的胸口,不知道刺入多深,万一她动作不稳,岂不是会亲手葬送秋月白的性命?她见公羊刁刁将二人放倒,甚至都顾不得松一口气,便慢慢转头看向秋月白。 触目之中,是大片的血色,染红了他的衣襟和手指。 唐佳人忍着恐慌和惧意,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刁刁,你给他看看,我可以拔剑吗?” 公羊刁刁悄然无声地来到秋月白的身边,用眼睛精准地丈量了一下剑的长度,并算出刺入身体的部分,再确定了剑尖所在的位置,眉头便皱了起来。 唐佳人最不想见的便是公羊刁刁皱眉,出口的声音都带着颤音,道:“刁刁,我的血可以给他,多少都可以的,你再好好儿看看,我们应该怎么救?” 自始至终,秋月白都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身上。看起来浅浅淡淡,实则却缠缠绵绵。 公羊刁刁一听唐佳人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道:“若你的血能有此疗效,还需我做什么?!”血血血,就知道给别人血,难道不知道气血两亏也会要人命的吗?! 正文 第九百七十五章:别走 公羊刁刁一伸手,就要拔剑,看那样子,简直就和从猪肉上拔刀子差不多,那叫一个轻易随手。 男大夫知道公羊刁刁的大名,却没见过这个人,见他如此年轻,又这般轻率,心都跟着提溜了起来,立刻开口道:“且慢、且慢……” 公羊刁刁停下手,看向男大夫,问道:“不放心?你来。” 唐佳人是晓得公羊刁刁的,不认为谁比他更有准头,当即开口道:“不,刁刁,你来。” 绿蔻喊道:“不能让公羊刁刁动手!他一定会害死城主的!他喜欢唐佳人,害死了城主,他才有机会!” 众人哗然。 秋江滟大口喘息着,虚弱地道:“没错。他们俩就是想合力害死我哥。” 唐佳人怒道:“秋江滟,你就是一条疯狗!若不是我手攥剑尖,一准儿把你那脑袋踩成发面大饼子!” “噗嗤……”公羊刁刁笑了。 秋江滟大怒,道:“唐佳人,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到是割血剜肉喂给我哥呀。咯咯……咯咯咯……” 唐佳人眸光一冷,看向公羊刁刁,道:“你动手,出了任何事,我一人承担!” 公羊刁刁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唐佳人如此信任他,当即二话不说,一手按在秋月白的肩膀上,一手接过剑把。 绿蔻尖声嘶吼道:“不能让他动手!不能!” 黄如意强撑着睡意,从桌子上爬起身,一脚踩在绿蔻的嘴巴上,道:“贱人!闭嘴!” 秋月白对公羊刁刁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一把拔出长剑,口中喊道:“黄莲!” 黄莲在公羊刁刁准备动手的那一刻,便做好了准备,直接将一包金创药按在了秋月白的胸口。 唐佳人将匕首入鞘,一把抱起秋月白,一脚踹开房门,就往床上抱。那孔武有力的小身板,瞧的众人一愣一愣地。 秋月白的一张脸面无人色,虚弱的仿佛随时会化为一缕青烟,眼中却泛起点点温情,如同夜空下的星子,令人迷醉。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开口道:“第一次……被这样抱着……呜……”一说话,竟有血水从口中涌出。 唐佳人整个人慌得不行,唯恐他在下一个呼吸间闭上眼睛,却必须强壮冷静,玩笑道:“你得少吃一些了,我快抱不住了。”咬牙将人轻轻放在床上,直接把最重要的位置让给公羊刁刁和黄莲。 黄莲剪开秋月白的衣裳,公羊刁刁立刻取出银针开始止血。 唐佳人站在一边,看着秋月白的血水不断流淌而出,感觉就像自己的生命被掏空一般。 她拔出刀子,就要割手指。 秋月白虽因流血过多而昏昏沉沉,却一直注视着唐佳人的一举一动。见她这般动作,立刻开口道:“不……不要……我无碍……” 公羊刁刁回头看向唐佳人,怒吼道:“把刀子收了!你要是敢随意放血给他,我现在就走!” 唐佳人攥着匕首颤声道:“你们想我怎样?想我怎样啊?!”她害怕,好害怕,就怕秋月白胸腔里的那口气突然断了。她知道自己的血是有用的,但绝对无法起死人肉白骨啊! 秋月白伸出满是鲜血的手,试图抓住唐佳人的手。他说:“别走……” 他不要她的血,他只要她别走。 唐佳人望着那只不停流淌着鲜血的手,以及深可见骨的伤口,内心一阵绞痛。 杀千刀的秋月白,明知道她必须走,却……非要如此留她!真他奶奶的见鬼了! 唐佳人气势汹汹地走向秋月白,蹲在床边,从黄莲手中拿走止血的药,一点点抖落在秋月白的伤口上。那份细致和小心,看得公羊刁刁直倒牙。 秋月白只是静静的望着她,就像望着希望、望着阳光…… 球月白的眼睛慢慢闭上,手指都随之失去了力量。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颤身喊道:“秋月白?” 无人应。 唐佳人一把攥住他的小臂,喊道:“秋月白?!” 无人应。 唐佳人突然拔高声音,用变了调调的声音喊道:“秋月白!” 秋月白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睁开,冲着唐佳人浅浅地一笑,安抚道:“我睡一下,乖……”眼睛再次闭上。 唐佳人觉得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惶恐、不安、想哭、想要骂人、想使劲儿捶秋月白几拳!最后的最后,统统化成眼眶里的泪水,被她一扬头,慢慢灌回到身体里。 对,不能哭。 秋月白好好儿的,不能哭。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对秋月白如此用心,胸口阵阵刺痛。他望着秋月白,伸出手,似乎想要推一推眼角的泪痣,但最后却忍住了,在半路收回了手。 他替秋月白止血后,开了药方给望东。 望东取过药方,大步冲出房间,去找男大夫抓药。 唐佳人问:“他……还好吗?” 公羊刁刁回道:“熬过今晚,也就没什么了。熬不过,就去陪阎王吧。” 唐佳人的脸色白了白,攥紧了手指。 公羊刁刁再一次警告道:“不许你给他血,听见了吗?” 唐佳人没有答话。 公羊刁刁顿觉胸口气闷,阵扎似的痛。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将两只手压在唐佳人的肩膀上,再次重申道:“唐佳人,我没有和你说笑。你记得,不许给他血,知道吗?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看向公羊刁刁,问道:“刁刁,我自己的血,为何要让你原谅?” 公羊刁刁的脸色一白,手指都随之轻颤起来。 唐佳人继续道:“曾经,你悬壶济世那般纯粹快活。现在,你成为了八王爷,就要管天管地了吗?” 公羊刁刁一把捂住胸口,整个人难受得缩了起来。 唐佳人一惊,忙搀扶住他,喊道:“刁刁?刁刁你又痛了?我……你当我没说过……” 公羊刁刁攥住唐佳人的手,忍着痛,咬牙道:“我救世人千条命,却换不回你一人心。你……不喜欢我了,是吗?” 唐佳人语塞。她是喜欢公羊刁刁的,可是这种喜欢似乎随着时间变得淡泊了。 公羊刁刁心中发寒,唯恐自己会做出不理智之事,忙甩开唐佳人,踉跄而出。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道:“血是摩莲圣果赖以生存的养料,经常失血,摩莲圣果必会反噬!你,好自为之!”言罢,推门而出。 正文 第九百七十六章:蔫坏发狠 唐佳人知道公羊刁刁生气了,却……无心去哄他开心。 她的心,被休休的失踪、小雪花的昏迷、羽千琼的七夏醉,塞得满满的。稍不留神,就会被撑破。 至于公羊刁刁的心痛,她实在是顾不上了。 唐佳在心里自嘲地道:原来所谓的喜欢,也分三六九等。 她回头看向秋月白,眸光坚韧,如同宝石般明亮。她才不管什么反噬不反噬呢,她就是要给小雪花喂血,让他必须平安醒来。她可以不陪在他身边,但他必须好好儿活着。他为她做得太多了,而她能为他做的,真是是少之又少。 唐佳人走到床边,直接拔出匕首,割开手掌心。 鲜血涌出,被唐佳人强行灌入秋月白的喉咙里。他无法吞咽,她就帮他吞咽。没有任何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待她的血液不再欢快的流淌,唐佳人攥着血淋淋的拳头,走出房间。 所有人,在看见唐佳人的鲜血时,都禁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们在幻想她血液的滋味,甚至认为喝下她的血后,自己很可能会一生无病无痛,从此长命百岁。 唐佳人环视一圈众人,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贪婪的光。 然,这一刻,她并没有害怕。 只因,害怕这种东西对于她而言,最是无用! 唐佳人直接走到躺在地上动弹不了的绿蔻和秋江滟面前,垂眸看着二人,眼神沉沉,好似即将大雨临盆的天,愣人气闷、无法呼吸,甚至……还有几分恐慌。 绿蔻和秋江滟望着这样的唐佳人,直觉不妙。 绿蔻开口道:“你想干什么?我们小姐可是城主的亲妹妹!” 秋江滟恨得咬牙,却还知道自己现在的小命不在自己手中,于是放低了几分态度,道:“我哥怎么样了?我……我失了冷静,并不是真想伤害我哥。” 唐佳人缓缓勾起唇角笑了。那笑,如同曼珠沙华一般妖艳,令人痴迷的同时,也一脚踏入不详之中。 绿蔻和秋江滟的心随之提溜起来,十分明确地感觉到了不安。 秋江滟忍不忽问道:“你要干什么?我我……我警告你,我哥很疼我,你若要我性命,他一定会恨你!不不,一定会为我报仇!” 唐佳人语调轻柔地道:“你是秋月白的嫡亲妹妹,我怎么会要你性命呢?就算你刺伤他,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也应该好好养着你,谁让你是他的亲妹妹呢。” 秋江滟和绿蔻皆听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却……无法反驳这话。 唐佳人抬起受伤的手,白带上渗出艳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秋江滟和绿蔻瞬间看得眼直了!二人心中的贪念如同洪水猛兽,瞬间倾泻而出,淹没了二人仅有的一点儿理智。 秋江滟不停吞咽着口水,道:“给我一点儿,就一点儿……求求你,给我一点儿……” 绿蔻道:“给我一点吧,一点儿就够了,求求你佳人,给我一点儿……” 唐佳人道:“我的血何其珍贵,我又如此吝啬,怎么可能给你俩血呢?” 秋江滟和绿蔻将视线从唐佳人的手上艰难地移开,望向唐佳人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唐佳人呵呵一笑,道:“不过,我这个人也是个良善之人,不舍得你们受这份苦。” 秋江滟和绿蔻的目光再次一变,竟将怨毒强行改为了虚伪的喜悦和讨好。 秋江滟一叠声地道:“佳人你是个好人,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绿蔻比秋江滟聪明一些,自然知道唐佳人不会无的放矢,于是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唐佳人道:“吝啬如我,我能给一个人血。你俩自己决定,给谁才好。” 绿蔻和秋江滟瞬间明白了唐佳人的手段,这是让她们二人成为敌人,最好大大出手,让唐佳人看个热闹。 知道是知道的,但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谁又能冷静下来?以平常心处之? 秋江滟是绿蔻的主子,绿蔻是应该主动退让的。然,绿蔻对恢复一身美白的肌肤实在是太渴望了。因此,她率先开口道:“小姐,你的手就算喝再多的血也长不出来了。不如就让奴婢喝口血。以后,奴婢一心一意伺候你。” 秋江滟一听绿蔻的话,就恶心的不行,当即道:“贱货!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争?就算无法长出手,我也不会让给你!” 绿蔻心中一寒,咬牙道:“小姐当真不让我?” 秋江滟愣笑道:“让你?你当自己是什么?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 绿蔻的眼神就向两把刀子,斜着刺向秋江滟的脸,道:“我们这些人,在小姐眼中都是狗吧?否则不会杀了一个又一个!在秋城时,你因嫉妒小篱的手,特意用开水烫她,却装做不是故意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虽然已经看出了秋江滟的冷血,却还心存侥幸,以为她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此事涉及到唐佳人,没想到,在唐佳人出现之前,秋江滟就已经如此残忍了。 秋江滟立刻攻击道:“你个贱人!你卖主求荣!你随便爬男人的床!你个不干净的贱货!” 绿蔻恨声道:“我爬男人的床?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连个名分都没有,就陪端木夏睡!因为嫉妒,你杀了他的美婢!你最是歹毒!” 秋江滟尖声嘶吼道:“你以为唐佳人会给你血?!你曾喝过她的血!一口接着一口!她恨你!恨你!” 绿蔻哈哈大笑道:“恨我?她最是恨你!是你把她锁在黑崖下!是你划花她的脸!是你用刀子戳她的身体!是你要喝她的血!是你要吃她的肉!她更不可能把血给你!” 秋江滟和绿蔻互掀老底,将种种恶毒之事晾晒在众人面前。那臭不可闻的恶毒,险些毒杀一片。 就在这时,唐佳人开口道:“很好,我决定了,把血给秋江滟。” 此话,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才,他们还在心中唏嘘秋江滟和绿蔻的狠辣,为唐佳人叫委屈,认为她不给血就对了,可这会儿她竟然主动要给血救秋江滟。傻吗?傻吧?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七章:众叛亲离之下 唐佳人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更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直接扯开渗透出鲜血的白布,攥紧拳头,压迫伤口,迫使血再次流淌而出。 这一次,她给得极其不甘心。 甚至,饱含恨意!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报复。 秋江滟张开嘴,如同沙漠中的鱼儿,对一口水的渴望,恨不得燃起全部的生命。 唐佳人没有给她多少血,便收了手,用染血白布裹了下伤口,吸食掉流淌出的血液,而后随后一撇,扔到了绿蔻的手边。 唐佳人对秋江滟道:“你喝了我的血,从今后,你的血也将有奇效。虽不能起死人肉白骨,医治百病提升内力,却是血到病除。”一转身,勾了恶魔般的唇角,“秋江滟,好自为之。” 没有人保护的秋江滟,就如同没有刺的人参姑娘,人人都会争着抢着喝一口血、咬一口肉、撕一条筋!吃下后,才知道,人参姑娘也有真假之分。 就像休休说得,人都有贪婪之心,能控制的人,不能控制的畜生不如!最不用可怜。 秋月白不杀秋江滟,她也不杀。她怕脏了手。且让秋江滟好生感受一下何为痛不欲生吧。想活?是要付出代价的。 若她有秋月白这样的哥哥,做梦都会笑醒。她……拥有秋月白这样的情人,又怎会任他被秋江滟伤害?! 至于绿蔻,她对她充满了期待呢。 有些恶人,死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轻易太随便了。 求死不能,求生无门,才是她们的归宿。 唐佳人回到屋里,守着秋月白。 暗自决定,只要他清醒过来,没有大碍,便立刻离去。 院子里,秋江滟得了唐佳人的血液后,缓了半晌,竟能动了! 她想拔掉身上的毒针,奈何……左手没有了手,右手手臂坏死,至今毫无知觉。她挣扎了一会儿,却还是无法坐起身。她环视左右,将目光落在了望东身上,道:“望东,你帮我把毒针拔了。” 望东显得有些犹豫。 秋江滟喝道:“望东,你敢欺主?!” 望东道:“你不是主子,你却伤了主子。” 秋江滟一哽,楚楚可怜地望向望东,道:“望东,帮帮我。我不是有心伤到哥哥的。我这就起来,去给他磕头认错。” 望东皱眉不语。 望北最是厌恶秋江滟,当即道:“帮你可以,但是你不许去见主子。若你再次生出歹意,我们如何保护主子的安全?” 秋江滟本想辩解一番,但一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便歇了这种心思,转而道:“那就依你。等哥哥身体好了,我再来看他。”实则,心里想得是,自己已经落得这般田地,必须死死依靠着秋月白,否则如何自保?她现在就是一个废人呐! 望北看向女大夫,道:“男女授受不亲,劳烦嫂子把针拔出。” 女大夫点了点头,取来一把细长的尖嘴剪子,挑出刺入秋江滟身体里的毒针。 秋江滟觉得痛,却也暗自痛快。一想到自己喝下了唐佳人的血,很快就会长出新的血肉和手,她就开心不已。眼下的痛,都是为她华丽转变的铺垫。她咬牙呀笑着,一张脸扭曲得厉害。 绿蔻咬着牙,终是攥紧了手中的染血白布。她拼尽全力,将染血白布一点点送到嘴里,如同水蛭一般,吸吮着上面的血。 她的眸光中有种坚韧的光,就像准备不顾一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 血的味道在她的口中慢慢绽放,她觉得自己那好似膨胀了无数倍的身体在慢慢往回缩。毒被一点点儿清除的感觉,真好。 她绿蔻这一生,卑微够了!若这次能好好儿活着,她定要活出一个模样!首先要做得,就是……杀了秋江滟那贱人! 然后,所有见过她卑微模样的人,一个不留! 杀!杀!杀! 统统杀干净! 绿蔻的眼中渗透出恨意,就像眼镜蛇的毒,可致命。 当她的身体浅浅恢复知觉,她闭上眼,吞下样眸中的恨和狠,再次张开后,变得泪眼朦胧。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传来针扎似的痛。 望北的心思比较细腻,也感念唐佳人的情,以为唐佳人希望秋江滟和绿蔻狗咬狗,便将一把匕首扔给绿蔻,开口道:“挑出毒针,就赶快滚!” 绿蔻艰难地抓过匕首,就那样一根根地挑出自己身上的毒针。 当绿蔻和秋江滟都变成血淋林的样子,二人终于处理完身上的毒针。 秋江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上站起身,回头看了眼秋月白紧闭的房门,这才拖着血淋淋的残破身体,向外走去。 大家纷纷让开,无一人可怜她。 绿蔻紧追其后,却是昂着头,一副铮铮铁骨的模样。 望东摇了摇头,将那声叹息吞进了肚子里。 望北冷笑一声,暗道:自作孽不可活!你们俩离了城主,离死不远了! 男大夫熬好了药,端进去給秋月白。 唐佳人接过药,又要了一根中空的细竹竿,塞进秋月白的口中。她自己喝口药,然后吐入竹竿中。又用竹竿轻轻戳一下秋月白的喉咙,迫使他吞咽下去。 男大夫对此手段暗赞不已。 院子外,秋江滟徘徊在门外不肯离去。她要等秋月白醒来,然后求他給自己一个栖身之地。她虽伤了他,但有唐佳人在,定不会对他置之不顾。对,就是这样,所以她才伤了他。 秋江滟想得不错,奈何……绿蔻不许。 绿蔻歪着头,盯着秋江滟,慢慢勾唇笑了。那笑,就像饿鬼,露出獠牙,伸出枯爪。 秋江滟心中一惊,立刻扯开喉咙喊道:“救……” 绿蔻直接用手砍在秋江滟的脖子上。 秋江滟最近虽然瘦了不少,但还是十分丰满的。 绿蔻这一下,并没有砍昏秋江滟。 秋江滟继续扯着脖子喊道:“……命……” 绿蔻扳起一块石头,直接砸向秋江滟的后脑。 秋江滟立刻玩命奔跑,向前逃去。 绿蔻紧随其后,露出疯狂至极的表情。 院子里,有人嘀咕道:“好像有人喊救命。” 另一人道:“你耳朵出问题了。” 那人掏了掏耳朵,默认了。 正文 第九百七十八章: 前事不计,后事再议 屋里,唐佳人照顾这秋月白,不时摸摸他的额头,生怕他发起高烧。 院子内,方黑子和荷紫朗粉粉醒来。 方黑子慢慢扭头,环视一周,一眼看见躺在桌子上人事不知的黄如意,眸子一颤,捂着伤口,咬牙下了桌子,直接奔了过去,喊道:“黄如意?!” 黄如意不应。 方黑子伸出颤抖的手,抚向黄如意的脸,眼中的泪水已然蓄满。 黄如意睁开眼,抖了一下,虚弱地道:“占老娘便宜是不是?!” 方黑子喜极而泣,一把抱住黄如意,一叠声地道:“没死没死,太好了,没死……没死……” 黄如意心中一暖,唇角勾起,伸手抱住方黑子。 方黑子一僵,不太自然地推开了黄如意。 黄如意噘嘴道:“谁稀罕!臭男人!” 方黑子嘿嘿傻笑,望了疼,转而问:“宫主呢?” 黄如意一僵,攥拳道:“坠入瘴气下了,看不清,生死不知。” 方黑子道:“走,即可去寻!” 黄如意一点头,下了桌。 另一边,荷紫朗已经坐起身,正望着望北。 望北回望着荷紫朗,眼中有泪花闪动,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方黑子看向已经僵硬了的王蓝海,重重一叹,道:“想不到,他死了。” 黄如意咬牙道:“若不是被端木焱和肖劲祸害,我们哪里会落得这般田地!干他爹的!早晚弄死他们!还有那皇帝老儿,也必须死!” 方黑子点头,一副说弄死谁,谁必须死的模样。毫无顾及。 望东等人看着战魔宫的人,直觉的不可思议。就着傻乎乎的劲儿,被收拾得没剩几个人,还敢口出狂言,要杀皇帝呢?魔教果然是魔教,都挺疯的。不过,转而一想,自家主子都敢插手皇家夺位大事,也就见怪不怪了。甚至有种惺惺相惜感。 仔细较真的说,魔教和正道的区别,无外乎都是要做一件大事,前者没做之前会嚷嚷得人尽皆知,后者做了之后也不会吭声。嚷嚷得成了恶人,没吭声的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由此可见,魔教人都比较单纯呐。 望东望向望北,在心里重重一谈。魔教终究是魔教,正道终究是正道,想要在一起,不容易。更何况,望北曾在战魔宫里当过钉子,战魔宫的人恨死她了。 荷紫朗与望北的眼睛都红了,却在忍不住落泪的那一个瞬间,转开头,不再互看彼此。 若不能爱,也不能恨,莫不如擦肩而过,且当不曾相识。 方黑子比较心大,直接拍了荷紫朗的肩膀一下,道:“走,我们寻宫主去。” 荷紫朗点了点头,就要下地。 望北忙道:“你那腿,不能走。” 荷紫朗看向望北,半晌,才挤出两个字:“谢谢。” 望北转开头,道:“别谢我。是主子让救你们的。” 黄如意立刻接话道:“是花堂主让他救的!我们要领情,也领花堂主的情!” 望北瞪了黄如意一眼。 黄如意狠狠地回瞪望北,在气势上绝不服输。 方黑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只是憋红了脸,问:“你们要互看互瞪到什么时候?!还救不救宫主了!”一吧嗒嘴儿,皱了皱眉,“你们给我灌啥药了?怎么一股子尿味儿?!” 黄如意和望北的目光分开,各自转开,前者观察起天色,后者盯着身旁的草药。 方黑子傻乎乎地问:“咋地了?” 荷紫朗舔了舔唇,又吞咽了一下口水,眉头也随之皱起。 黄如意回过头,道:“问啥问啥?我们魔教的药是苦的,还不行人家名门正派的药是骚的?!” 望东等人齐齐瞪向黄如意,却没有开口为自己申辩。为何药是骚的,也许真会成为他们秋城的一大特色。咳…… 方黑子环视秋城的众人,道:“上次被你们算计,今个被你们救了。我方黑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过去的事儿,我方黑子既往不咎,和你们再无过节。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黄如意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荷紫朗望向望北。 望北道:“我家主子重伤,暂不好应答此事。然,我想,即然主子能救你们回来,便是有摒弃前嫌的打算。如此,我就代主子先应下了。前事不计,后事再议。” 黄如意和方黑子一同点了点头,抱了抱拳,道:“走了!” 荷紫朗也抱拳,对望北道:“后会有期。” 望北抱拳,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抱拳,全了江湖礼仪。 黄如意走到窗前,扯着脖子喊道:“黄堂主,我走了!” 唐佳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却不打算出来送行,让别离显得那么伤感。她道:“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黄如意想说谢谢,却又觉得谢谢太单薄了。他用力点了点头,道:“以后有好看的腌制,我买给你。” 唐佳人笑了笑,应了声:“嗯。” 黄如意心满意足地一些笑,架起荷紫朗,向外走去。 方黑子打算抱起王蓝海却因有伤在身,没抱动。 望东道:“我派两个人,先让他入土为安。等你们寻到战宫主,再来迎他回去也不迟。” 方黑子略一思忖,觉得可行。便一抱拳,道:“有劳。” 望东抱拳回礼。 方黑子等人离开后,望东对望北道:“我们也应该离开这里。” 望北问:“为何?主子现在尚未清醒,总要等他的病情稳定后在离开才稳妥。” 望东道:“公羊刁刁来了。” 望北不明所以,问:“他来了又能怎样?” 望东回道:“他现在可是八王爷。我们主子参与到皇位之争,本就难脱干系,如今不走,怕是要走不了了。” 望北皱眉,道:“我倒是觉得,公羊刁刁不会如此行事。毕竟……唐姑娘还在这里。” 二人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却又有些无能为力。 院子外,方黑子道:“我们就这么去寻宫主?是不是得准备些工具?” 黄如意道:“那是必然。我们不但要准备一些绳索和药物,还得闹得人尽皆知,让武林人士都知道,我们要寻一个人。” 荷紫朗不解地问:“寻宫主要闹得人尽皆知?” 黄如意尖声一笑,道:“我们要寻的人,是秋江滟啊。她现在可是人参姑娘,吃一口就能百毒不侵、武功无敌!” 正文 第九百七十九章:得知千琼下落 秋月白曾让楚阑盯着端木夏,唯恐他做出疯狂之举。结果,当楚阑发现端木夏要做什么时,却发现自己联系不上秋月白了。 他与秋月白之间有特殊约定,旁人却不知晓。 他掏出寻路蛊虫红线牵,踏着月色,一路寻来。 当他轻轻翻过高墙,落在院子里时,发现许多双眼睛都在默默注视着他。 有些尴尬。 楚阑抱了抱拳,然后闷头继续前行。 随从们齐齐看向望东。 望东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随从们继续抱剑倚树小憩。 望北低声问望东:“唐姑娘在屋里,让他这么进去合适吗?” 望东刚想说不合适,准备叫住楚阑,却发现这人已经顺着窗户爬进去了。那妖娆的小身段,甚是利索。 楚阑伸手挑开帷幔时,正好与唐佳人那双大眼睛对上了。 有些尴尬。 楚阑穿着夜行衣,蒙着脸,仅露出两只眼睛。唐佳人穿戴整齐,披着长发,抱着膝盖,翘着脚尖,坐在床上。 楚阑往唐佳人身后一扫,看见了受伤极重的秋月白。 唐佳人一偏头,挡住了楚阑的视线,小声问:“找人?还是杀人?” 楚阑微愣,小声回了句:“找人。” 唐佳人一把扯下楚阑脸上的黑布,道:“我在一撮白毛的府上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什么篮子?” 楚阑伸手抓回唐佳人手中的黑布,问道:“主子怎么了?为何受如此重的伤?可有大碍?” 唐佳人回道:“被他亲妹妹捅的。大碍是一定的,但应该死不了。” 楚阑:“……” 唐佳人趿拉鞋子下地,问道:“你深夜来寻他,什么事儿?” 楚阑回道:“无事。”将黑布重新系在脸上,“就当没看见我。” 唐佳人一转身,挡在对外的窗口处,道:“我是个实诚人,不会装聋作哑。现在呢,月白受伤,能做主的只有我。你若是急事,也定是非我不可。你是秋月白的人,自然知道我是谁。” 楚阑略一思忖,道:“姑娘,此事干系重大。” 唐佳人道:“若不重大,我还不稀罕管呢。” 楚阑想起唐佳人在王府里干的那些事儿,立刻决定和盘托出。可是……一想到这事儿还关系到羽千琼,他就有些犹豫。 唐佳人见楚阑还犹豫,心思一动,隐约猜到一二,便开口道:“月白昏睡之前,曾言,有一大事放心不下,让我多多警醒。可惜,他受伤太重,没有交代清楚。”言罢,直勾勾地盯着楚阑。 楚阑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唐佳人盯人的目光不瘆人,但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儿,他就有些怕她。 楚阑不再耽搁,干脆直言道:“回禀姑娘,此事与端木夏有关……端木淳被贬为庶人,发放琼州,眼下已经出宫,准备趁着夜色离京。端木夏已经带着人,潜伏在出帝京的路上,准备劫了端木淳离开,然后直奔塞北。那里有端木淳的人马,镇守一方。端木淳应该是想自立为王,然后打着清君侧的棋子,杀回帝京。” 唐佳人微微皱眉,沉吟不语。 楚阑道:“此事干系重大。主子曾让我多多注意端木夏的动向,得到这个消息后,我立刻联系主子,却联系不上,唯有寻来此处。” 唐佳人心生警觉,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楚阑回道:“红线牵。” 唐佳人一拍自己的脑门,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里面。她问:“红线牵还有没?给我两只。”如果她早点儿惦记红线牵,想要找到休休,简直易如反掌。 楚阑回道:“我手上就一只雌蛊。” 唐佳人问道:“我记得这东西挺怪的。是雄蛊寻雌蛊吧?那你是怎么寻来的?” 楚阑回道:“雌蛊不寻雄蛊,除非诱其发情,否则懒得动。主子手上的雄蛊,最是喜欢寻雌蛊。千里可寻。我这只,特别懒。” 唐佳人开始将长发拧成麻花,利索地盘在脑后,口中又问道:“如何诱其发情?” 楚阑回道:“喂它酒。” 唐佳人扑哧一笑,道:“原来是酒后乱-性。” 楚阑不知如何继续应对如此荤素不忌的唐佳人,干脆道:“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且等主子醒来问他吧。我还有急事,先行一步。”言罢,就要跑路。 唐佳人一把将人抓住,道:“一起走。” 楚阑瞪大眼睛,心中暗道:若让主子知道自己拐跑了唐姑娘,可怎么得了? 唐佳人坚决道:“我要和你一起走。” 楚阑心肝乱颤,坚决的摇头,一狠心,道:“实不相瞒,唐姑娘,在下不喜欢女子,还请唐姑娘不要辜负主子的一番心意。” 唐佳人果断缩回手,道:“实不相瞒,我和你一样,同样喜欢男子。” 楚阑:“……” 唐佳人:“与你同行,并非与你私奔。你知道端木夏在哪儿,那……看没看见一个秃头和尚?” 楚阑点了点头。 唐佳人的虎躯一震,屏住呼吸,问道:“是活着的吗?” 楚阑迟疑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道:“我离开前,他尚有一息尚存。过了这么久,就不得而知了。”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手指头都跟着颤抖起来。她沙哑着嗓子道:“带我去,快点儿带我去。” 楚阑:“这……不方便吧。” 唐佳人扬起下巴,正色道:“带我去,立刻!马上!” 楚阑道:“那等危险之地,主子不会同意你去的。” 唐佳人心急如焚,却不得不与之周旋,道:“你忘了,除了秋月白,我就是当家作主的人!此等大事,我不出面,你当怎样定夺?让你带路,你且带路,否则……等我成为秋城女主人,每天都给你小鞋穿!” 楚阑略一纠结,点了点头,回道:“好吧。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唐姑娘,且自己寻那快死的假和尚吧。” 唐佳人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有种让人手痒的性格?” 楚阑摇头:“姑娘高见,别人还没这么说过。” 唐佳人怒了! 正文 第九百八十章:终是一别两宽 唐佳人一把扯住楚阑的衣领,凶相毕露,低吼道:“你到底带不带我去?!”真都当她好脾气,可以随便当球踢?! 楚阑向后躲了躲,道:“唐姑娘冷静,你这样会吵醒主子的。” 唐佳人摇晃着楚阑:“若是能吵醒他,我就是大功一件!你少扯开话题,且说,带不带我去?点头,饶你小命!摇头,打到你怀疑人生!” 楚阑:“……” 秋月白的声音从帷幔中传出,有种不真实的飘渺,却格外令人欣喜异常。他虚弱地道:“确实……大功……一件。” 唐佳人立刻松开楚阑,一转身,就要掀开帷幔。可是,一想到自己在秋月白昏迷不醒时,嚷嚷着要走,实在是……没脸见他。不过,她之所以赶敢走,是因为他的呼吸平稳,并没有发热。很显然,她的血对他是有用的。 唐佳人站在床前,心中为秋月白的清醒而兴奋得嗷嗷直叫,身子却踌躇不前。她怕秋月白责备她割手放血给他,便将受伤的手藏到身侧,不让秋月白看见。 楚阑快步来到床边,惊喜道:“主子可安好!” 床上传来淡淡的回应声:“无碍。” 楚阑心中略安,快语道:“启禀主子,皇上将端木淳贬为庶人,发放琼州,眼下已经出宫。端木夏带着人马,潜伏在出帝京的路上,准备劫了端木淳离开,然后直奔塞北。请主子指示,属下当如何行事?” 帷幔之后,安静无声。半晌,秋月白再次开口道:“皇家之事,与我们无关。” 楚阑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应道:“诺。” 她佳人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挤了半天,终是挤出一句话,问:“你醒了?” 此话一出口,她就想狠狠敲自己的脑瓜一下。怎么就蠢笨至此?!他若没醒,怎么可能说话? 似乎不想让唐佳人太过冷场,秋月白回了声:“嗯。” 帷幔内外,再无动静。 唐佳人见秋月白醒了,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便急着去寻唐不休和羽千琼。尤其是,她见楚阑一副打算告辞的模样,便忍不住想要一同告辞。只是……话到了嘴边,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不想,秋月白竟开口道:“你走吧。” 唐佳人以为秋月白在说楚阑,毕竟他在受伤之前和受伤之后,都曾极力挽留她。可那语气和情感上的微妙不同处,又让她直觉以为秋月白是在和她说话。唐佳人愣了愣,似乎想要透过帷幔看清楚秋月白此时此刻的表情。 秋月白道:“楚阑,带她走。” 没错了,秋月白确实是让她走。 终于,放她走了。 唐佳人感觉自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被另一块巨石压在胸前,更加无法呼吸了。 甚至,有些慌乱。 楚阑应道:“诺。” 唐佳人却立刻开口道:“我……” 秋月白等着她的话,等着她的心,却终究没有等到任何清楚明了的感情。 帷幔中出传来细细嗦嗦的声音。紧接着,从帷幔下探出一只手,慢慢推出一只锦盒。 唐佳人扫了眼锦盒,没有动。 秋月白道:“这里面装着一只红线牵的雄蛊。雌蛊,在唐不休身上。” 唐佳人震惊了!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都随之抖了又抖。她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问:“真的?” 秋月白没有回答。 唐佳人又问:“你为何给他下红线牵?”伸手去抓锦盒,指尖碰到秋月白的手指,感觉到一丝冰凉。 唐佳人往回扯盒子,秋月白却攥着盒子不松手。 唐佳人透过帷幔看向秋月白,却并不能看到他眼中的深色。她想进一步窥探,秋月白却已经松开手。 唐佳人下意识地抓起盒子,展开。 盒子里果然躺着一只雄蛊,摆动着触角,急切地想要去寻雌蛊。 唐佳人高兴得差点儿蹦起来! 她激动地道:“我先去寻休休,等寻到休休,再来看你。”一扭身,就向外跑去。 秋月白淡淡道:“给他下蛊,是因我知道,从他出现的那一刻,你便会离开我,随他而去。心里想得明白,也做了寻你的准备,却……不甘心。今日一别,山水有相逢,你我之间……就一如你所期盼的那般……一别两宽吧。” 唐佳人就要跨出门槛的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秋月白。他不是一直想要她吗?他不是不许她离开吗?她不是承诺过会回来看他吗?为什么,不要她了? 不,秋月白不是不要她了,是太伤心了。 是她的选择,将他推到了一个陌生人的位置上。 床上躺着重伤未愈的秋月白,她的手中的红线牵却在直奔休休的方向,楚阑即将去的地方定然可以寻到羽千琼。三个不同方向,代表了三个男人,代表了她对每一个男人的感情深浅。而她,在秋月白与羽千琼之间,选择了后者。在羽千琼与唐不休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休休。 唐佳人觉得这种选择,是出于她的本能,可……却不能代表她的真实心意。只是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她有些乱,有些恐,有些怕…… 她想抱紧秋月白,告诉他,自己的在意和欢喜,可那些话,在她攥着红线牵时,竟变成了可笑的谎话。 唐佳人告诉自己,这样也好,真的也好。 一别两宽,不正是她此番求来的吗?为此,她又哭又闹,甚至不惜恶语相向?! 可为何这话从秋月白的口中说出,她会如此难受呢? 她突然明白了公羊刁刁的痛,何谓心痛如绞。 她背对着秋月白,用手使劲儿按了按胸口,而后一点头,应道:“好。” 撒腿跑出院子,一路狂奔,直到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才慢了下来,一仰头,嘀咕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滑落,将艳丽的脸庞切割成伤痕累累。 唐佳人使劲儿抹了把眼睛,低头看向红线牵。休休就在前方,生死未卜,她不能停下来,必须前行!不停前行!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一章:楚阑的故事 楚阑觉得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既赶上主子的身体受伤,又赶上主子的感情受伤。都说知道太多的人,死得最惨。以目前他所知道的秘密而言,已经够凌迟上五个来回了。想想就恐怖呀。 楚阑抱拳,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是否还有吩咐?若没有……属下告退。” 秋月白道:“以后,你不用跟着我了。” 楚阑一惊,噗通一声跪地,用唱戏的嗓子颤声喊道:“主子……” 望东和望北听到这声喊,立刻推门而入,急声道:“主子怎么了?可是……?” 楚阑看向二人,挥了挥手,道:“出去出去。” 望东和望北互看一眼。 望北试探着问:“主子?” 秋月白道:“无碍,你们先出去。” 望北和望东退出。 望北怒道:“那人真是讨厌,那样一声喊,害我以为……” 望东感慨道:“也吓了我一跳。”转而对围上来的人安抚道,“主子已经清醒了,大家不用太过担心。” 有人问:“刚才那唐姑娘怎么哭着跑出去了?” 望北扫了屋里一眼,又看向那问话之人,呵斥道:“管好自己!别什么事儿都问!” 屋里,秋月白道:“你打小跟着我,至今未娶……” 楚阑忙道:“主子,属下这一生都不会娶女子的。” 秋月白顿了顿,决定直奔主题,道:“你且认佳人为主吧。以后,她的安危你负责。” 楚阑再次大惊,道:“可是属下哪里不好?” 秋月白道:“你以为,我会将不好的人和物,塞给她?” 楚阑一哽。吞咽了一口口水,再次开口道:“主子,属下……” 秋月白道:“从今后,我不再是你主子,你的主子是佳人。然,若让我知道,你护主不力,心思不端,定不轻饶!” 楚阑深吸一口气,应道:“诺!”站起身,撒腿去追唐佳人。 他算是想明白了,城主口口声声说的什么一别两宽,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唐佳人。这不,把他就这么送人了,还威胁他不许背主。若他声称自己喜欢女子,城主一准儿不会把他送给唐姑娘的!想想真是……内伤啊! 楚阑既委屈又难过,可终究得认命。他虽然想跟着秋城主,奈何人家素来说一不二。不过,转念一想,秋城主对唐姑娘如此用心,没准儿哪天又成为了自己的男主子。嗯,有他在,可以大力撮合啊! 楚阑再次雄赳赳气昂昂起来,努力辨别了一下唐佳人的所在方向,便一头追了上去。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唐佳人跑起来这么快! 他一路追得差点儿断气,才终于追上在那里抹眼泪的唐佳人。知道唐佳人并非无情,他也就更放心了。 楚阑累得像条狗,气喘吁吁地挡在唐佳人的面前,本想说明来意,结果……因为双腿无力,竟是噗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跪,成功引起了唐佳人的注意。 唐佳人立刻收了眼泪,一扬下巴,道:“别求我,我是不会回去的!” 楚阑伸出一只手,大口喘息着,拼命吞咽口水。 唐佳人摇头,正色道:“他都说一别两宽了,就不可能再复合!”心中暗道:若秋月白来求自己,没准儿……有些可能。哦,不不,不行,休休第一,无可取代。 楚阑终于咽下一口口水,道:“主子,我我……我来认主……呼呼……呼……” 唐佳人诧异道:“有认爹认娘认领银子的,你认主是为了哪般?秋月白打骂你了?” 楚阑噌地站起身,道:“秋城主义薄云天……” 唐佳人嘀咕道:“你那个词儿用得就不对。秋月白可没义薄云天那股子虎劲儿。” 楚阑一哽,转而道:“秋城主翻手为云……” 唐佳人道:“他翻手为云和打骂你有关系吗?”直接绕开楚阑,快步前行。 楚阑追上去,道:“唐姑娘……哦,不,主子,我男主子不要我了,我得给自己找个吃饭的地儿,您看……” 唐佳人脚步不停,一路急行,口中还清楚地道:“我也没银子。” 楚阑:“主子,你这样让我很难过。我会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从而厌弃生命。” 唐佳人道:“换个人去缠,我有急事儿,不方便和你逗哏。” 楚阑:“属下是认真的。” 唐佳人道:“恰好,我也是。” 楚阑:“……” 二人急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楚阑再次开口道:“求收留。” 唐佳人:“不。” 楚阑道:“主子好狠心。” 唐佳人:“对。” 楚阑:“秋城主让我跟着主子的。” 唐佳人脚步微顿,道:“那你留下吧。” 楚阑:“……” 二人继续急行,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楚阑道:“主子轻功真好。” 唐佳人眺望远处,道:“你也不弱。” 楚阑骄傲道:“那是。我从小练就唱念做打,底子就好。再加上秋城主的培养,更是如虎添翼。” 唐佳人看向楚阑,问道:“是他让你入王府当钉子?”秋月白在王府插钉子,在战魔宫插钉子,每一次都能将手伸那么长,着实……令她在受惠的同时,也产生了丝丝惊恐。她知道秋月白的占有欲和霸道,却不喜欢他疑神疑鬼,处处安插眼线。若非有所图谋,谁会这般安插眼线呐?而今,秋月白又让楚阑认她为主,为何? 楚阑没想到唐佳人会如此直接,不过他既然认她当主子,就没想过隐瞒,当即回道:“不。我本是戏子,下九流,却不甘被辱,拼死抵抗,换来被打死,抛尸后山的命运。秋城主路过,见我一息尚存,便救了我一命。从那以后,我便在心里认主了。秋城主施恩不图报,给了我一些钱财,让我自力更生。我被戏班抓回去,又是一顿好打。我一怒之下,杀了班主,被投入大牢。戏班里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拿了我的东西去点当。其中,就有秋城主送的衣物。巧的是,他们典当的地方,便是秋城主的店铺,而那衣物上,还刺了小小的月白二字。 秋城主知我落难,救出了我,又带我拜了名师,继续学唱念做打。 后来,一别多年,倒也没有联系,直到二王爷邀我入府……”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二章:主子 唐佳人一边听着楚阑的故事,一边快步前行,那速度,堪比草上飞。 楚阑讲得上气不接下气,稍有不留神,唐佳人就跑远了。 楚阑一把扯下挡在脸上的黑布,牟足劲儿追上去,道:“我正讲……讲到激动处,你你……你怎么跑了?” 唐佳人回道:“你你……你讲你的,我我……我跑,不耽误听。” 楚阑是唱戏出身,最喜欢有人捧场,见唐佳人如此不重视,悻悻地道:“戏子唱戏,得……呼呼……得有人捧场才得趣儿不是。” 唐佳人脚步微顿,站定,喝道:“讲得好!”然后,继续撒腿跑。 楚阑直楞楞地望着唐佳人的背影,一颗心起起伏伏,煞是精彩。最后,只是莞尔一笑,继续去追唐佳人。他心中暗道:秋城主能喜欢上这样的女子,既是幸,也是不幸呐。 楚阑追上唐佳人,继续道:“我进府前,曾问过秋城主。秋城主直言,那不是好去处。可你也知道,二王爷看起来仪表堂堂,且温柔多情,我动了心思,也就随他进府去了。结果,相处时才发觉,这人就是一人面兽心的畜生!呼呼……呼呼……再后来,我发现了二王爷的秘密,知道他非但不能人道,且胸前好似女子般挺翘。我要走,却难以离开,唯有求到秋城主那里。城主直言,需要我在府中当眼线。做或者不做,随我。呼呼……呼呼……我一听,此事没有不做的道理。既为报恩,也为报仇,都饶不得那人面兽心的畜生!” 唐佳人问:“啥仇?” 楚阑回道:“他悔了我一颗少男芳草心!” 唐佳人脚下一滑,差点儿没摔草丛中去。 楚阑一把扶住唐佳人的胳膊,道:“小心。” 唐佳人站好,道了声谢,继续跑。 二人终于在只剩下半口气后,来到山脚下的草丛中。 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唐佳人特别想哭。 她和休休,就是在这里分开的! 难道说,休休就躺在这片茂密的草丛中,一直睡到现在? 若是这样,实在……太好了! 唐佳人兴奋地扒开草丛,小声喊道:“休……呼呼……休休?休休?” 无人应。 楚阑帮着唐佳人一起拨开草丛,用沙哑不成调的嗓子喊道:“休……休?休……休?” 唐佳人站定,道:“那是我的休休,你不许喊。” 楚阑问:“那我喊什么?” 唐佳人回道:“不休老祖。” 楚阑从善如流,喊道:“不休老祖?不休老祖?” 唐佳人继续喊道:“休休?休休?” 整片茂密的草丛翻找过了,却始终不见唐不休。 最后,楚阑在草丛中寻到一片被压毁的痕迹,道:“主人,这里确实躺过一个人,有草被压折的痕迹。” 唐佳人干脆躺在唐不休曾经躺过的位置,然后闭上眼,随手扯过一根草,放在嘴里咀嚼着。一颗心,空荡荡的,竟好似断了线的风筝。 楚阑又从草丛中找到一条蛇,举起,道:“主子,雌蛊应该是被它吃掉了。” 唐佳人睁开一只眼,懒懒地问:“何以见得?” 楚阑回道:“雌蛊身上有毒,能渗透到人的肌肤里,令他失去感觉。” 唐佳人噌地坐起来,道:“就像蚊子叮人。” 楚阑点头,道:“对。但比蚊子可厉害多了。一般而言,雌蛊会爬到人的头发里,紧紧抱住发根。但也有可能,会攀爬在衣服上,或者贴在肉皮上。很显然,此雌蛊被不休老祖发现,丢给了蛇。蛇吃下后,身体无法动弹,一直僵在这里。” 楚阑掏出刀子,划开蛇的肚皮,竟被他找到了一只活着的雌蛊虫。 那雌蛊虫不大,好似一颗小黄豆,却是暗红的颜色,就像一颗痣。 唐佳人直接站起身,凑近看了看。 楚阑将雌蛊虫放进唐佳人的小盒子里,两只蛊虫立刻亲密地靠近彼此,发出不易察觉的嗡嗡声,十分愉悦。 唐佳人扣好盖子,将这对儿红线牵塞进怀中,十分自然地占为己有,道:“走,我们去会一会端木夏。” 楚阑抬头望月,用最大的疑惑问道:“就这么……跑着去?” 唐佳人问道:“你想背着我去?” 楚阑坦言道:“主人,我们还是跑着去比较好。锻炼身段,一日不能停功,否则前功尽弃。” 唐佳人直接道:“前面带路!” 楚阑应了一声,又开始向城外跑去。 二人跑到城边时,正好赶上天色微亮,城门打开。 唐佳人和楚阑互看一眼,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动作迟了。 楚阑和唐佳人如同两只瘦骨嶙峋的恶犬,摇晃着快要散架的身体,一步步艰难地走出城门,去往端木夏藏身的位置。 那里,看起来并无异样,实则是被人处理了痕迹。 楚阑拂开地上的一层沙土,可以看见渗入地下的黑褐色血迹。 楚阑和唐佳人再次互看一眼,然后纷纷往地上一躺,再也不想动一下。 日头冉冉升起,照得二人睁不开眼睛。 楚阑声音干哑地道:“主子,你以往寻人,就靠跑?” 唐佳人眯着眼,转头看向楚阑,点了点头。 楚阑问:“咱能买匹马不?” 唐佳人摇头。 楚阑不可置信地问:“为何?主子不会骑马?” 唐佳人舔了下干裂的唇瓣,道:“没钱。” 楚阑瞬间觉得自己掉进了无止境的巨大坑中。要不要这么坦诚?要不要这么扎心?要不要如此……心酸呐?! 楚阑好想对着月亮唱出自己的悲痛欲绝,奈何此时天上顶个大太阳,着实不应景,只能算了。 他坐起身,道:“主子,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唐佳人坐起身,搬过自己的脚,看了看鞋底,露了。 楚阑看了看自己的鞋底,也是露的。 楚阑道:“要不,先进城,买两双鞋子。” 唐佳人直勾勾地盯着楚阑不语。 楚阑顿觉呼吸困难,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有银子。” 唐佳人立刻眉开眼笑,道:“好呀。最好再吃点儿东西,喝些水,着实又累又渴。” 楚阑为自己的荷包重重一叹,转而问出心中疑惑:“主子一夜奔忙,一事无成,怎还笑的如此开心?” 唐佳人反问:“我哭得涕泪横流,事儿就成了?” 楚阑:“……”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三章:岐黄馆里抓毒药 楚阑掏出多年积攒的私房钱,买了两匹马,又买了两双鞋子,还请唐佳人大吃大喝了一顿。 唐佳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经过这番折腾,我决定收你为属下了!” 楚阑诧异道:“昨晚不就收下了吗?” 唐佳人道:“昨晚那是让你跟着,可没拿你当自己人。” 楚阑看了看一桌子的杯盘狼藉,道:“这会儿认下我,是因为……?”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以后一日三餐,就拜托你照料了。本主人不好穿,顿顿这样吃,就可以了。” 楚阑似乎听见自己的荷包从瑟瑟发抖变成嚎啕大哭的声音。 唐佳人站起身,道:“走了。继续追!” 楚阑问:“追谁?” 唐佳人道:“休休不知所终,自然是去追端木夏。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收拾了他,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逍遥而去。”微微一顿,“若是动起手来,你替我保护那秃头假和尚。” 楚阑应道:“诺。”转而道,“主子,就咱俩,这事儿不容易成。” 唐佳人扬起下巴,笑道:“人多,不过是拼个你死我活。唯有人少,才能斗上一斗,让对方死上两个来回都不多。” 那份自信,如同一颗珍珠,散发着幽幽华彩,令人挪不开视线。 楚阑再一次深刻地了解到,为何秋城主对主子这般用情至深。一个女人,如此娇憨,却不软弱;如此自信,却不孤傲;如此倾国倾城,却不贪恋荣华富贵;如此能吃能喝,却不肥胖…… 唐佳人一伸手,拍上楚阑的肩膀,道:“给我二十两银子呗。” 楚阑的腿一抖,问:“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唐佳人咬牙低声道:“买毒药!” 楚阑问:“能用上二十两?”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五两足够了。不过,我还想打包走几只叫化鸡,且一同买了带走。” 楚阑很想唱上三天三夜的凄苦调调儿,奈何……嗓子发干,唱不出口。他用颤抖的手,掏出所剩不多了的银两,万般不舍地递给唐佳人。 唐佳人一把夺去,揣入怀中,哈哈一笑,就往外跑,口中道:“你把账结喽,我马上回来!” 楚阑跌坐到椅子上,感觉头上的天彻底黑了。 秋城主何止是不要他了,简直就是把他推进了火坑中啊!他快被烧成渣了。 楚阑万般不解,唐佳人如此关心唐不休和羽千琼,为何还能吃下这么多东西?显然,胃口好得不是一星半点,简直堪比十个壮汉呐!这是不是就是典型的没心没肺啊?若是一般人,这会儿定追着端木夏留下的蛛丝马迹,拼命追上去了。她倒好,不但吃了这么多,还要去买什么叫花鸡。有这样的主子,真是……不靠谱啊。 实则,楚阑对唐佳人的误解,注定要打脸了。 唐佳人来到医馆买毒药,要的量有些大,非但没人卖给她,且一脸防备的看着她。若不是她长的好看,不像为非作歹之人,医馆的人定会报官的。 唐佳人无法,只得挪动脚步,来到岐黄馆。 她挠了挠头,又揉了揉脸,在心中暗道:刁刁一定在宫中,不会在馆里。我这回不买成品药,买了药粉自己搭配好了,定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唐佳人打定主意,却还是有所顾及,干脆抽出帕子,系在脸上,这才低垂着头,走进馆中,对站在柜台那里称药的药童道:“我要抓药。” 药童十分麻利,直接应道:“好咧。方子给我。” 唐佳人道:“我说,你抓。” 药童狐疑地看了唐佳人一眼,道:“我们只抓馆里大夫开的药方,其它方子上的药,不给抓。” 唐佳人抬头,问:“为什么?” 药童回道:“谁知道你们手上的方子是真是假,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若出了事,我们也要跟着挨板子的。再者,谁能有我们岐黄馆里的大夫医术高明?你若身体有恙,不如让我们的大夫给你看看,对症下药,才能……才能……” “立竿见影。”一个声音补充道。 唐佳人转头看去,就在心里哀嚎一声。她是没看见公羊刁刁,却看见了黄莲。二人几乎秤不离铊,形影不离。唐佳人下意识的低下头,就要往外跑。 黄莲道:“姑娘,你要什么药,我来给你抓。” 唐佳人脚步一顿,看向黄莲。 药童刚要说什么,却被黄莲挥手阻止了。黄莲道:“你去别处帮忙吧。” 药童应了一声,又看了唐佳人一眼,这才离开柜台。 黄莲站在柜台里面,问:“姑娘且说说,都要什么?” 唐佳人知道黄莲认出了她,否则不会帮这个忙。她干脆道:“毒药。各种毒药。” 黄莲道:“店里不***,但却有几样药,姑娘拿去也许有用。”言罢,开始打包起奇毒之物。 在等待的过程中,唐佳人显然有点儿心神不宁。 黄莲一边轻手轻脚地打包着毒物,一边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公子从小体弱,能活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切记大喜大悲。” 唐佳人没法搭话,只能听着。 黄莲继续道:“公子当远离情爱,修身养性,才能保命。” 唐佳人道:“送他去出家吧。红尘乱世中,唯有情爱最迷人眼、乱人心。我可以不招惹他,却唯恐他再遇奇女子,反倒还要受此痛苦。” 黄莲无语,心中暗道:还没说明白自己的意思,怎么就要把公子送去出家了? 他将打包好的毒物和毒药粉递出,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 唐佳人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我现在特别忙,没空揣摩你的意思。”伸手就要抓毒药包。 公羊刁刁的声音突然传出,道:“不许给她。” 黄莲的手一僵,就要收回。 唐佳人哪里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当即一伸手,扯过黄莲手中提溜着的麻绳,撒腿就要跑。 公羊刁刁见唐佳人这般无赖,当即一伸手,拦在了门口。 唐佳人不想见公羊刁刁,脚步不停,闷头狂奔,结果……直接将公羊刁刁撞飞了出去! 唐佳人眼瞧着公羊刁刁变成一个抛物线,最后摔在了门外,激荡起若干黄土灰尘。 正文 第九百八十四章:且当知己吧 唐佳人一缩脖子,就要跑。 公羊刁刁的声音从灰尘中传出,断断续续,却又格外坚定。他咬牙喊道:“你敢……咳咳……敢跑……试试?!”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公羊刁刁,道:“那就试试呗。”言罢,撒腿就跑。事有轻重缓急,此时不跑,唯恐羽千琼小命不保。 公羊刁刁气极,直接一跃而起,撒腿就去追唐佳人。 唐佳人心疼公羊刁刁的孱弱身体,当即喊道:“你就别追了!” 公羊刁刁指着唐佳人,喊道:“你别跑!” 唐佳人喊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 公羊刁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能不能别跑?!” 唐佳人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一口气跑到唐佳人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开始大口喘息着,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唐佳人一边帮公羊刁刁拍着胸口顺气,一边低声道:“刁刁,我不跑了,我有事儿和你说。” 公羊刁刁又喘了几口后,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带着一些赌气和不情愿,道:“说吧。” 黄莲见公羊刁刁没有发飙,便回到屋里,没有吭声。 唐佳人拉着公羊刁刁走到无人处,低声道:“端木淳跑了,你知道吗?” 公羊刁刁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问:“你怎么知道?” 唐佳人道:“我消息灵通呗。他在城外,被端木夏劫走了,又掩盖了行踪。这会儿宫里不知道,咱俩却知道。” 公羊刁刁顺了顺都是灰土的头发,问:“什么意思?直言。” 唐佳人道:“咱们去追他,不能让他逃走!” 公羊刁刁扫了唐佳人一眼,道:“他是生是死于我无关,我没空追他玩。” 唐佳人用恨铁不成钢的语调道:“你不是想要皇位吗?抓到他,大功一件!” 公羊刁刁嗤了一声,道:“那皇帝老儿可没坐够皇椅,怎么会轻易挪屁股?”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出声,道:“刁刁,那是你爹吧?” 公羊刁刁一撇嘴,愣是生出几分不屑,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还透着几分讥讽的味道:“他是所有人的爹。” 唐佳人听着觉得不对劲儿,可又没觉着这话有毛病。皇上不是总是自称是天下的主子,当爹的就是主子,没错。再者,她也没心思继续研究这事儿,她急着去救羽千琼,急着寻休休,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谁是谁爹的问题。 唐佳人道:“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勉强你。只是上次你说,想要救休休,除了他自散武功之外,还有一个办法。那个办法与我和摩莲圣果有关。你现在就说清楚。” 公羊刁刁矢口否认道:“我没说。”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刁刁,事关人命,你别这样。” 公羊刁刁盯着唐佳人的眼睛,道:“正是因为事关人命,所以我才不说。” 唐佳人淡淡地一笑,道:“刁刁,你信不信,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个七八分。” 公羊刁刁摇头,道:“不信。”紧接着又道,“你也不用猜。” 唐佳人不再搭理公羊刁刁,留下一个有些冷的眼神,就要离开。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固执得不肯松手。他说:“昨晚,我……” 唐佳人正色道:“刁刁,我真的很急,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昨晚的事,是你不好,还是我不对,都不重要。” 公羊刁刁的眼中划过一丝戾色,却好似惊了他自己一样。他猛地放开手,又再次攥紧唐佳人的手腕,问道:“你要去救羽千琼?” 唐佳人没有欺骗公羊刁刁,而是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松开了手,道:“他终究是偷走了我最重要的人。” 唐佳人见公羊刁刁如此落寞,心中不舍,但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略一思忖,道:“刁刁,人和人在一起,真的只是简单的事。舒服,就靠近;为难,便分开。” 公羊刁刁突然抬头,看向唐佳人,眼中有一线光亮,既像希望,又像收割人性命的刀锋。他问道:“我让你为难了?所以,你要分开?怎么……忘了初心?” 唐佳人道:“若说不忘初心,我便应该一心一意对待休休。刁刁,我们不再是小孩子,却应该如同小孩子一般简单。这样,你我都会快乐许多。” 公羊刁刁眼中的那丝光线消失不见,两只眼睛沉得好似搅拌不开的浓墨。他道:“你我之间,竟淡薄至此,说分便分。曾经的情谊,说放便放。”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你对我的好,我始终记得。共坠冰河的情谊,从不曾忘。只是刁刁,我离不开休休,心里还记挂着别人,你从来都是知道的。我与你之间,从未承诺过什么,只是单纯的相守相依。我知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可是这份感情,在我选择归宿的时候,就显得淡薄许多。我对不起你,我认。可我的喜欢不是假的,你如今的变化也不是假的。”言罢,转身便走。 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她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与人之间,想要快乐共处,就一定要有一个距离。一个可进可退的距离,万万不能越过彼此的底线,踏入对方的心里。 只因,人心多变。 一脚踏入,侵占了别人的心,看似彼此走近了几分,共同欢愉,不问因果。可当你想要与另一个人执手,却要脚沾他人心血离开才行。 若当初没有那么莫逆,今天就不会受伤分离。 来则来,聚则聚,分则分,去则去。 她不会因公羊刁刁的转变而疏远,公羊刁刁不会因为她的别离而伤感。 这样多好。 可惜,不能。 唐佳人看似狠心,实则只是为了断了公羊刁刁的念头。与其扯着所有人的感情,不如断个干净,免得藕断丝连,一痛再痛。且,她此番前去救羽千琼,结果未知,何必牵扯太多无法偿还的感情? 公羊刁刁望着唐佳人决绝的背影,猛地咳嗽出一口鲜血,飞溅到地上,成为暗棕色的梅花。 他用白玉一般的手指,擦掉唇边的残红,慢慢挺直背脊,道:“若我也命悬一线,你可愿意救我?” 唐佳人毫不犹豫的点头,想要回答我愿意,可转念一想,又认为这样不妥。她的脚步微顿,目露坚毅之色,头也不回地道:“你若当我是知己,我自愿意。”风里雨里,无论何时何地。 知己……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五章:颠覆想象的存在 楚阑等了一段时间,却始终不见唐佳人出现。说实话,他都替她着急。尤其是,一想到羽千琼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就忍不住一声叹息。幸好,自己不喜欢女人,否则……咳……没有否则…… 就在楚阑等得心焦,想去寻找时,便看见一个巨大的包裹出现在街道的另一边。且,那个包裹还在不停向他靠近。 楚阑目瞪口呆地看着唐佳人背着一个比她大上三倍的包裹,步伐坚韧、眼神坚毅地向着他走来。那样子,竟颇有几分将军上阵杀敌的威武不屈、刚毅果敢、凶猛霸气! 楚阑回过神,在心里暗道:若她是个男人…… 打住!赶快打住! 楚阑回过神,快速收敛起乱七八糟的芳草心,忙上前两步去接唐佳人手中的巨大包裹,口中道:“快给我吧。”用力一提,竟没提动。再次用力一推,竟只推动了分毫。 唐佳人道:“别瞎折腾了,快走!我们去救羽千琼!” 楚阑的嘴角抽了抽,道:“就……背着这么一个大包去救人?” 唐佳人斜眼看着楚阑,道:“难道不背包就能救人?” 楚阑无语。 唐佳人背着巨大的包裹,翻身上马,将马压得一阵嘶鸣,四肢乱颤,好不容易才稳住架势,在唐佳人的呼呵中向前挪去。 楚阑轻易追上唐佳人,道:“主子,你……真是去救人的?” 唐佳人目不斜视地道:“你是记性不好?此话已经回答过了。” 楚阑道:“主子……” 唐佳人看向楚阑。 楚阑道:“我闭嘴。” 唐佳人点了点头,再次夹紧马肚子,喊了声:“驾!” 马儿非但没有快,反而又慢了几分。 楚阑道:“主子,这样不行啊。你那包裹里,装得都是什么?若不重要,就扔掉一些吧。” 唐佳人正色道:“非常重要,缺一不可。”翻身下马,招呼楚阑,“来,我们把东西一分二二,动作要速度。” 楚阑立刻下马,将唐佳人的巨大包裹打开。 烤鸭五只、叫花鸡五只、猪肘子四条、猪爪子二十只、酱猪头两只、酒水四坛、蜜饯四罐、花生两包、瓜子四包…… 太多了,简直太多了。 各种各样的肉食,塞满了整个巨大的包裹。一打开包裹,这些美食就如同春笋冒了出来。惊得楚阑目瞪口呆,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去。 唐佳人手脚麻利,扯下一层大布单,将食物一分而为二,道:“你背一个,我背一个,正好。” 楚阑坦言道:“主子,我……吃不了这么多。再者,天还热,你背这么多东西,隔天就要坏掉的。” 唐佳人道:“不是给你吃的,我一个人可以搞定。”微微一顿补充道,“今晚就能搞定。别废话,快上马。”翻身上马,大喝一声驾,向前狂奔而去。 楚阑咬牙背起仍旧很大很大的包裹,在原地晃了两下后,终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马背,在呲牙咧嘴中催马前行,去追唐佳人。 他已经彻底放弃自己的思考能力,认命地跟着唐佳人跑。是的,认命了,他真的认命了。 楚阑本以为唐佳人在开玩笑,可这一路出了帝京之后,他用自己这双眼睛,亲眼见证了唐佳人是如何实现自己的承诺,一口口吃掉两大包东西的! 唐佳人就那样坐在马背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抓着包裹,许是觉得没有第三只手抓东西吃很不方便,便将包裹打斜套自己的身上,然后压在马的后屁股上。这样,她就空出来一只手。 楚阑亲眼看见,唐佳人用空闲下来的一只手,探到巨大的包裹中,抓出一只烤鸭,送到嘴边,张开大嘴,一口口撕扯下鸭肉,咀嚼着吞入腹部。 她迎着风,吃得那叫一个恣意畅快。 一只、两只、三只…… 楚阑发誓,他曾看见唐佳人微微皱了下眉,误以为她是吃饱了。毕竟,她那肚子已经挺得如同一只圆底儿锅了。 可是……她还是在继续吃! 没错,继续吃! 她摸出酒坛子,拍开,一仰头,咕噜噜地灌入肚子里,而后向后随手一抛,摔出啪嚓一声响。那份豪情、那种恣意,以及打的那个酒嗝,都男人得一塌糊涂。 楚阑心中暗道:若是她再用骨头剔剔牙,那就更完美了。 事实上,唐佳人也不负楚阑的期望。 她再又吃了一只烤鸭后,留了一根肋巴骨,剔了剔牙。 楚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人活这一辈子,见到如此爷们儿的女人,真是……不枉此生啊! 接下来,唐佳人用自己的能力,着实刷新了楚阑对于“吃”这个字的定义。 当唐佳人的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后,楚阑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唐佳人瞥了楚阑一眼,抖了抖空空如也的包裹,道:“看着点。” 楚阑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微微皱眉,提高了一些声音,道:“看着点。” 楚阑用力点了点头,继续死死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一声轻叹:“哎……” 楚阑一头撞在横生而出的树枝上,痛得惨叫一声,被直接扫落马下。所幸,身子柔软,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后仰转了一圈后,勉强落在地上,没有跌得太可怜。 唐佳人停下马,垂眸看着他,道:“告诉你看着点儿看着点儿,你总盯着我看什么?” 楚阑在头晕目眩中望向唐佳人,真是有苦说不出呀。他以为,她所谓的看着点儿看着点儿,是要让他看着她变戏法呢。毕竟,那么多的东西,竟然都进入了她的肚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且,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胖。真的……在变胖。一张脸,已经是肉呼呼的了。 楚阑很想掐一掐,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唐佳人一摇头,道:“撞坏脑子了?” 楚阑:“……” 唐佳人:“本就不灵光,这会儿更傻了。” 楚阑:“……”这么多年,骂他什么话的都有,唯独没有人说他脑袋不灵光。 唐佳人伸出手。 楚阑想了想,将手放到了唐佳人的手心。 唐佳人重重一叹,道:“包裹给我啊!” 楚阑:“……” 正文 第九百八十六章:何方妖怪?! 不到一天的时间,楚阑已经开始对自己“是不是个蠢货”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他很想就这个问题好好儿的想下去,却又怕自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真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蠢货。幸好,唐佳人没给他深入自我研究的机会,指着前面黑洞洞的方向,问:“去往琼州,是那个方向不?” 楚阑顺着唐佳人的手指一眼望去,表情竟是茫然的。 唐佳人问:“你不知道还是不确定?” 楚阑转回头看向唐佳人,回道:“我……没去过。” 唐佳人大喝一声驾,策马狂奔而去。 风里,丢下一句不算清晰的话:“秋月白莫不是要报复我,才把他给了我?” 楚阑必须承认,秋月白将他给了唐佳人的时候,他心里是不服输、不服气、不乐意的。可……这天刚黑,还不到一天的功夫,他……他竟然被嫌弃了! 这绝对有损他素来标榜自己的高度啊啊啊啊! 楚阑深深的受伤了。在外,也在里。在外,他的额头红肿一片;在里,心中哀嚎遍野。 他重新上马,去追唐佳人。这一次,他务必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好好儿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楚阑追上背着巨大包裹的唐佳人,道:“属下去前面打探一下,再辨认一下方向。” 唐佳人掏出一包蜜饯,丢一颗到嘴里,咀嚼着,点了点头。 楚阑的嘴动了动,终是道:“主子,这么吃,容易吃坏的。” 唐佳人道:“人的潜力无限。你且看看我胯下这匹马。刚开始,我背着巨大包裹跳上来,它都走不动步。现在,我整体重量不变,它却还能载着我溜达,由此可见……” 马儿噗通一声倒地,口吐白沫。唐佳人坐在马背上,仰头望着楚阑,继续淡定地道:“……世事多变。你以为的,未必是事实。你否定的,未必就不是道理。好了,现在去寻人打探一二吧。” 唐佳人在楚阑的眼中瞬间高大威武起来。 他抱拳,应道:“诺!”策马狂奔而去。 唐佳人揉了揉后腰,从马背上站起来,放下包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这才寻个地方解开勒肉的腰带,小解之后,又松了松紧绷绷的衣裙,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深感此生不易。 唐佳人回到马前,坐下,对马儿道:“自己去寻口吃的吧。” 马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一点儿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唐佳人伸手拍了拍马脖子,道:“你不去寻吃的啊?那等会儿我可吃了你哦。” 马儿一声嘶鸣,努力站起身,迈着一瘸一拐的蹄子,来到一旁去吃草。 唐佳人感慨道:“万物有灵,都怕死啊。”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树下,再次打开包裹,埋头进去,抓出一只叫花鸡和一坛子酒水,拍开酒封,豪饮几口后,依靠在树上,打着饱嗝啃着鸡肉,一口接一口。 有时候,喜欢吃,且会吃能吃,是一种享受。 有时候,喜欢吃,却不得不继续吃、使劲儿吃、猛吃,就是一种遭罪。 唐佳人已经失了享受的感觉,只是强制自己继续吃,不要停。 一只叫花鸡下肚,半坛子酒干掉,唐佳人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重重一叹,又抓出一颗猪头抱着啃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奔跑的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楚阑,也就没在意。可是仔细听了听,又觉得那声音源于她来的方向,而非她要去的方向。 唐佳人听了一会儿,发现不但有马蹄声,还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谁不辞辛苦连夜赶路啊?不过,若是能有辆马车给她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她胖起来以后,臀部都跟着丰满起来。如今坐在马背上,总觉得屁股两边没处放,难受得狠。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果然肥出了两个她。单说这下巴,就已经异军突起,从一个变成了三。 唐佳人虽起了打家劫舍的心事,但因为懒,也就没动。毕竟,她这身肥肉可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动作大了,也是一种消耗。眼下,胖对于她而言,堪比生命般重要。 她的眼睛,本是一双妩媚的大眼睛,而今变成了普通大小,她还得再接再厉,努力将其挤成一条缝才好。 哎……论瞬间发胖哪家强,不休门里找二胖,啷哩个啷…… 唐佳人捧着猪头在那里自娱自乐,啃得正香,眼瞧着一队人马直奔自己而来。听那声音不大,但看起来人却不少。很显然,他们用厚重的棉花包裹住了马蹄,才没有发出颇具震撼力的声音。 唐佳人素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会儿也只是往回缩了缩脚,生怕对方踩到自己。 结果,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那匹坐骑,再次得到阎王的召唤,竟然再次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而亡。 那些快马一路狂奔,打头的人没有看清楚脚下还躺着一匹马,结果……被绊倒,摔得那叫一个惨烈。 身后之人来不及勒停马,一个接一个地摔了出去,那叫一个惨烈。 唐佳人咬着猪耳朵,整个人都懵了。 这……太突然了吧? 因为变故发生,立刻有人喊道:“有刺客!” 还有人喊:“小心!” 甚至有人喊:“保住主子!” 在乱七八糟的抽刀声之后,有人点起了火把,却没发现任何偷袭之人,只有一匹马,和散落的一大包吃食。 领队之人巡视一圈后,策马回到马车旁,低声道:“主子,前面死了一匹马,路边树下还散落着一大包的吃食。属下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其它异样,看起来不像有人埋伏。” 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道:“谨慎些,继续赶路。” 七个字,令唐佳人的双眼一瞪,直接打出一个饱嗝:“嗝……” 立刻有人喝道:“谁?!出来!” 唐佳人躲在树后,慢慢探出一颗猪头,以及……人的身体。 “嘶……”大半夜的,多少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被吓尿。 甚至,还有人大声喝道:“什么妖怪!”就要动手除妖。 唐佳人从猪头后露出一只眼睛,憨憨地道:“不是妖,是……嗝……是人……”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七章:终见千琼身影 夜里急行军,着实有预估不到的危险。可白天行走,又难免发生意外。只不过这会儿,就算不想停下,也得安营扎寨了。数了数,一共四匹马重伤,四位带刀侍卫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而始作俑者,则低垂着头,一手抓着被啃了好多口的猪头,一手在裙摆擦拭着油脂,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我很窝囊,我很无辜”的模样。 端木夏下了马车,打量了唐佳人一眼,心脏就是猛地一跳。 这圆滚滚的身形,这肉乎乎的脑袋,多像那个埋在他记忆深处的疯婆娘啊。可惜,唐佳人就是疯婆娘,而唐佳人不可能变成这副邋遢的模样。 端木夏道:“抬起头。” 唐佳人抬起那张肉球似的脸,眯眼看向端木夏,憨憨地一笑,竟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猥琐在里面。 端木夏打眼一看,就知道此人不是曾经的疯婆娘,也不是现今的唐佳人。 他与唐佳人分开没几天,即使发生了天翻地覆之事,她也不可能在呼吸间变成这般模样。 端木夏心中略有失望,却还是仔细打量了唐佳人两眼,问:“你为何在此?可是等人?” 唐佳人憨憨地一笑,捧起猪头,咔嚓就是一口,然后眯着眼睛咀嚼着,口中还刻意发出吧嗒嘴儿的声音。而后将猪头往端木夏的面前一怼,道:“你吃。” 端木夏被唐佳人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退了半步。与此同时,围在端木夏周围的侍卫们齐声喝道:“放肆!” 唐佳人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猪头掉落,她立刻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抱紧猪头,继续啃咬着。那份憨痴的傻样,看得人十分不舒服。 领队之人刘宇,对端木夏道:“主子,这人出现在这里,十分诡异,不如……杀了。” 端木夏瞧着圆滚滚的唐佳人,本是有几分亲切感的,可是转念一想,此时确实不是心生怜悯的好时候,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要人万劫不复。于是,他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端木夏乘坐的马车里传出咳嗽声,听起来有几分苍老,以及不敢用力。很显然,此人应该就是一撮白毛端木淳。 唐佳人正纳闷,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后。听到端木淳的咳嗽声,她基本上可以断定,端木淳受伤了,耽误了行程。如此,甚好。 她的目光一转,看向另一辆马车。 那里,静悄悄、轻飘飘的,好似拉着一辆空车。 刘宇对东张西望的唐佳人道:“你随我来。” 唐佳人听见了二人的对话,自然知道他们是想杀了自己,但是,她还没有达到目的,怎么可能死在别人的刀下?出师未捷身先死,绝对是悲哀啊。 唐佳人瞪了刘宇一眼,凶巴巴地呲了呲牙,吼道:“你好丑!我不和你玩!”一转身,就向另一辆马车跑去。 刘宇拔出长刀,毫不犹豫地直接劈下。 唐佳人那圆滚滚的庞大身躯,向着旁边一躲,竟是十分灵巧地避开了致命一刀。 刘宇劈了个空,有些不敢置信,于是再次扬起了大刀。 唐佳人此时已经来到第二辆的马车边,在刘宇举刀的瞬间,绕开车夫,跳上马车,在侍卫们的围追堵截中,伪装滑倒,一把扯下了帘子。 马车里,幽暗之中,羽千琼一身红色衣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他闭着眼,静静坐着,胸口毫无起伏,看起来,就像一张单薄而唯美的画卷,仿佛随时会随风碎成片,飘散夜空中。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胸中生出闷痛,一阵阵不停息,就好似海浪,沉重地拍在她的心房。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就要拉住羽千琼,不让阎王和自己抢人。 她无法相信,曾经那般鲜活的人,竟会在短短几日内瘦成这般模样。他现在,已经不能用弱不禁风来形容,简直就是……命在旦夕。 刘宇的第二刀袭来,没有砍中唐佳人,却被她扯下的布帘糊住了脸,以致于这一刀失了准头,直接砍死了车夫。 车夫来不及惨叫,就没了性命。 刘宇扯下帘子,发现自己砍错人了,顿觉没脸,瞬间恼羞成怒,再次扬起大刀,就要将跌倒的唐佳人一分为二。 唐佳人感觉到了杀意,直接一扭圆滚滚的身子,扬起手中抓着的猪头,照着刘宇的脸就狠狠砸了下去。她一边砸,一边还骂道:“让你追我!让你砍我!让你追我!让你砍我!” 刘宇被那颗猪头砸得晕头转向,且满脸油光。 周围的侍卫见此,都暗自心惊起来。要知道,刘宇的身手不弱,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就值得深思了。 唐佳人最后抡圆了胳膊,直接用猪头将刘宇狠狠地砸得昏迷过去,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响。 侍卫们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将唐佳人围在中间。 唐佳人摆出孔武有力的造型,举着猪头道:“谁敢抢我猪头?!打死他!” 侍卫们面面相觑,再扫了眼人事不知的刘宇,又顿觉好笑。 唐佳人用眼尾扫了羽千琼一眼,见他好似老僧入定,毫无反应,心就是一沉,大有打死这些拦路虎,抢下羽千琼就跑的想法。 端木夏见这女子确是傻的,但不可否认的说,简直就是天生神力啊!他们此番去琼州,路途遥远,若是有此等高手随行,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于是,他开口道:“且慢。” 侍卫们没有动手,却是严阵以待。 端木夏来到第一辆的马车窗前,对端木淳低语了几句,而后上前几步,对唐佳人道:“你若能说个明白,为何在此,便饶你一命。” 唐佳人冲着端木夏呲牙一笑,憨憨地道:“啃猪头,嘿嘿……” 端木夏顿觉沟通无望,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动手杀了。 唐佳人见此,直接分开双脚,气运丹田,大声吼道:“还!我!猪!头!” 四个字,载着憨傻之态,直接袭入人的耳膜,竟震得侍卫们耳鼻发麻,更有甚者流淌出了鲜血。 在众人的痛苦中,羽千琼的睫毛轻轻抖动,如同两只漂亮而单薄的蝴蝶,慢慢展翅飞舞,揭开了厚重的帷幔,露出藏起来的璀璨星河…… 正文 第九百八十八章:救千琼 明明没有声音,明明没有异样,明明没有所谓的心如鼓击,唐佳人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转过头,看向羽千琼所在的方向。 四目相对,一人惊喜得差点儿落泪,一人好似经历了刀山火海终于见到了那位真神。 不是所有感情都能一眼到老,更不是所有感情都伴随着心跳。 只此一眼,唐佳人觉得还能看见那个人,真好。 只此一眼,羽千琼觉得还能看见那个人,真好。 仅此而已。 却又是彼此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 所有的感情,都在这对视的一眼中开始,也都在这对视的一眼中消散得一干二净。就如同一瞬花开,一瞬花败。明明发生了什么,偏偏谁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是,花,终究是落了。 羽千琼的的唇角似有似无地勾起,眉眼若有若无地弯了一下。 他不知别人的感情如何才算圆满。这一刻,他却是圆满了。从他饮下七夏醉后,就一直在等待一个结果。他曾想过,要诱惑二王爷,与他同归于尽。可是,一身傲骨,终是宁则不弯!若是以前,他也许还不至于这般执拗。而今……知道了情爱滋味,便容不得任何人来玷污。包括自己。 距离服下七夏醉,已经过了七天。 他因为不想是,便一直这样撑着。 他不眠不休,将两天当成一天;他一睡一整天,将整天当成半天。 他用了最傻的办法,努力让自己活着,只为了想见唐佳人最后一面。 他总觉得,她回来。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甚至没有蛛丝马迹可循。他就是认为,她会来见自己最后一面。这种想法,成为了他欺骗自己、欺骗日子、欺骗老天爷的执念。 所幸,他终于等到了。 羽千琼感觉自己圆满了。 他那明明应该欢快蹦起的心脏,因为这一刻的满足,慢慢的沉睡入浩瀚无边的星空中,如同婴儿一般不再有所牵挂。 他慢慢闭上眼睛,渐渐失去了意识。 生命,从他的身体里钻出,在月夜下四散开来。 唐佳人察觉到不对劲儿,立刻如同一头牦牛,一头扎入车厢里,顾不得那些,直接用牙齿咬破手指,直接塞进羽千琼的口中。 侍卫们立刻扬起长刀,就要去刺唐佳人的后背。 唐佳人的应变能力极强,当即吼道:“这颗猪头我要了!谁敢靠前,我就把他拧下来!” 端木夏一惊,立刻阻止侍卫门,呵道:“住手!”要知道,羽千琼可他父王的心尖尖,就算要死,都得拉着同行,陪在身边。 端木淳听到动静,在小厮虎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来到第二辆马车的前面。 端木夏立刻搀扶住端木淳,低声道:“父王怎么下了马车?还要好好儿休息才是。” 端木淳摆了摆手,表示无碍,抬眸看向唐佳人那一面墙似的背影,眉头一皱,问:“怎么回事儿?快救人!” 端木夏立刻对唐佳人道:“你放开他,我给你三颗猪头。” 唐佳人没有心思顾及该死的猪头,她在心里疯狂地喊道:羽千琼!羽千琼!你给我醒醒!你给我醒过来!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但是你必须醒过来! 羽千琼那涣散的生命如同受到招引,竟再次钻入他的身体里,微微蠕动了一下喉咙,在唐佳人的手指尖留下一串颤栗,就像生命最初的喜悦,往往伴随着淘淘大哭一般。唐佳人,也想哭了。 她如同赶车的马夫,用内力推动血液,从伤口处大量流淌而出,源源不断地送入羽千琼的口中。 羽千琼从细微的吞咽变得逐渐用力,生命的力量再次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 唐佳人感觉到羽千琼那明显的吞咽,终是将高高挂起的心慢慢放回到原处。在唐佳人看来,能吞咽,便能性命无忧。她唯恐自己迟到一步,他无法吞噬下自己的血液。幸而,他可以。 唐佳人的血不是灵丹妙药,但却堪比灵丹妙药。 羽千琼感觉自己那消散的意识,竟慢慢回归到他的脑子里;那些对事物的感知能力,也慢慢爬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手指尖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终是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唐佳人,那个在他口腔中绽放出生命滋味的女人。 羽千琼的眸子,好似九天银河洒落下璀璨的星子,在闪烁中绽放出靡丽的色彩。 唐佳人终是展颜一笑,觉得自己这一路奔波,值了。 羽千琼用舌尖顶出唐佳人的手指,唐佳人又固执地探了进去。 羽千琼没有再继续推举,因为他从唐佳人的眼中,看到了执意和认真,以及不容拒绝。 羽千琼舔吮着唐佳人的手指,用柔软地舌尖轻抚她的伤口。 背后刀光剑影,面前浓情蜜意,唐佳人突然后悔了,她就不应该顾忌这祸害的身体,早早抽手离开才是。 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脑子里开始想着对付端木夏等人的办法。 端木夏见人家当自己的话是放屁,微微皱眉,就要再次开口。 端木淳提前一步,开口道:“放开他!咳咳……咳咳咳……” 唐佳人用唇形对羽千琼无声地道:“装昏。” 羽千琼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唐佳人的指尖,令唐佳人虎躯一震,双腿一软,立刻抽出手指,扭头看向端木淳,憨憨地道:“不放。这颗……猪头,嘿嘿……好看……真好看……” 端木淳眸光一凛,呵道:“再不放,要你狗命!”许是吼得有些厉害,又是一震撕心裂肺的咳嗽。 端木夏忙给端木淳拍着背,口中道:“把她拉下来!” 唐佳人如同一座小山,不,是孔武有力的小山,抡起圆滚滚的胳膊和粗壮的大腿,将往马车上跳的人悉数踹了下去,而后威胁道:“你们再敢欺负,直接杀死!” 端木淳和端木夏见这憨货如此力大无穷,再次起了别样心思。若是……这人只是憨傻,没有其她心思,倒是可以一用。 端木淳挥了挥手。 端木夏对侍卫们道:“好了,都下去吧。” 哀嚎声不断的侍卫纷纷从地上爬起,捂着胸口退到一边去。 正文 第九百八十九章:憨傻抢人 端木淳问道:“你是谁?为何来此?” 唐佳人横道:“我啃猪头,啃得搞定,你们踢死我的马,陪!打烂我的猪头,陪!” 端木淳探头向马车里看一眼,想要看看羽千琼怎么样了,奈何唐佳人身材肥沃,愣是将羽千琼挡得严严实实的。 端木淳收回目光,道:“行,本王做主,都赔给你。” 唐佳人露出痴傻的笑容,欢实地跳起来,拍着巴掌喊道:“太好了!太好了!” 马车上下乱颤,车板子吱嘎作响,羽千琼被震得里倒歪斜,想笑……却得忍着。 只听咔嚓一声,唐佳人脚下的厚实木板不堪重负,发出致命的哀嚎声。 唐佳人停下脚步,一脸嫌弃地道:“忒不结实了。” 端木淳和端木夏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唐佳人从马车里探出头,冲着父子二人傻傻地一笑,偶后迈着重重的步伐,走出车厢,往地上一蹦,发出噗通一声。她一弯腰,吓得众人立刻后退,生怕她要撞向谁。然,唐佳人只是从车夫的手中扯出马鞭,然后一屁股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对端木淳道:“你上来。” 端木淳摇头。 唐佳人看向端木夏,道:“那你上来。” 端木夏也摇了摇头。 唐佳人突然扬起马鞭,大喝一声驾,载着羽千琼就向前奔去。 她本来就是要劫人的,如今人已经在车厢里,她还客气什么。趁着别人不妨,溜之大吉,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呀。夜长梦多,最怕空等。 唐佳人这动作,还真是打了别人一个措不及防。 端木淳和端木夏忙闪身躲开,才没有被踏在马蹄之下。等二人回过神,立刻喊道:“拦下她!拦下她!” 侍卫们纷纷上马,去拦唐佳人。 事实证明,马儿跑起来,确实比马车块。 很快,唐佳人便被追上了。 有人跳上马车,要和唐佳人动手,却特她直接抽飞了出去。有人在面前挡道,她就直接撞过去!若不是有侍卫用长矛别住了车轮子,还真没有人能阻止火力全开的唐佳人。 最终,车轱辘折了,车箱碎裂,马儿被砍了头,唐佳人在一片狼籍中骂了声爹,再去看羽千琼,这人竟然真的昏死过去。 唐佳人本想拉着他跑,可如今看来,她只能留下来,等他恢复后再离开。 唐佳人装傻,指着侍卫们吼道:“你们都是坏人!你们不给我猪头!都该死!该死!” 端木淳见憨货的破坏力如此惊人,也不禁捏了把冷汗。若是这憨货突然暴起伤害他,岂不是早就得手了?不过,由此可见,这憨货确实不是仇家派来暗杀他的。只不过,她要带走羽千琼,却是为何?难道说,与唐佳人有关? 端木淳对端木夏点了点头,示意他把人搞定。 端木夏顿觉头痛,却不得不应在此事。端木夏上前几步,对唐佳人道:“都说给你猪头了,你跑什么?” 唐佳人道:“我娘说了,大人就喜欢骗小孩。你们光说给,也没没呀。” 端木夏开始讨厌小孩了。他道:“这荒郊野外的,上哪里给你准备猪头?这样吧,你跟着我们同行,我天天给你一颗猪头吃。” 唐佳人歪着头想了半晌,又伸出手比量了比量,最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竖起三根手指,道:“三颗。” 端木夏应道:“三颗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唐佳人想到楚阑,一会儿就得回来,生怕他不够机警,让二人的口供对不上,于是憨憨地回道:“我就是我呀,你不知道?你真是个棒槌!哈哈哈……哈哈哈……” 端木夏的脸黑了。 唐佳人继续道:“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人。你们太坏了,踢死了我的马,让我如何等人?” 端木夏道:“等谁?你的马早已死了,不是我们踢死的。” 唐佳人横道:“就是你们踢死的!”言罢,站起身,看样子还想动手。 端木夏立刻安抚道:“好好,是我们踢死的。一起还给你。” 唐佳人这才笑着坐回去。 端木淳道:“你先把里面那人放了。” 唐佳人扭身看向羽千琼,吸了吸口水,看似随口道:“他死了,直接顿肉吃吧。” 端木淳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人就要往车上去。 端木夏拉住他,道:“父王,小心,孩儿这就命人把他抬下来。” 唐佳人直接返回到车厢里,摸了摸羽千琼的脉搏,感觉到了细微的跳动,心下稍安,然后将人扛在肩膀上,再次走出车厢,跳到地上,向着那堆散开的美食走去。 端木淳和端木夏紧随其后。 端木淳紧张地道:“你先将人放下。” 唐佳人回头瞪了端木淳一眼,道:“这是我的!” 端木淳一生尊贵,觉得天下间所有东西都是自己的,可这会儿竟然有人明目张胆地告诉他,他最钟爱的人,是她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过,端木淳可不敢和眼前那个憨货叫板。他亲眼看见,她轮起拳头,随手一挥,就将跳上马车的侍卫打断了腿,然后随手丢弃。那份彪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端木淳有心让她护送自己,成为一员悍将。虽然,这悍将实在不着调儿,不但脑子有问题,还……挺疯、挺胖、挺不好相处。 唐佳人将布上的东西向旁边一抖,稀里哗啦地乱响一通。她又将大布一扬,然后将羽千琼放到布上。 端木淳刚将提起的心放心,就见唐佳人将羽千琼包裹起来,并将头部放在了自己的一条腿上。然后抓起一只叫花鸡,继续玩嘴里塞。 端木淳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自己最心爱的人,被抢了! 且,抢得明目张胆! 端木淳道:“他身体不好,没有两日可活,还是将其交给本王吧。” 唐佳人一摇头,从喉咙里发出拒绝的哼哼声。 端木淳道:“他死了,对你无用。” 唐佳人微微一僵,就在端木淳以为有希望的时候,唐佳人傻笑道:“死了,吃肉呗。嘿嘿嘿……” 正文 第九百九十章:憨傻无敌 端木淳一阵毛骨悚然。 他虽残忍,喜欢虐杀人,但吃人肉这种事儿,他还真没尝试过。 端木夏道:“我用三颗猪头和你换。” 唐佳人直接怒道:“你头上就是猪头!且拿来和我换!”将一只鸡腿骨扔出,贴着端木夏的发顶,直接飞入对面的树干中。 随着一声巨响,那女子腰肢粗细的树干,竟然分成了两段! 唐佳人本来就是要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不敢轻易动手。不想,这一出手,竟然厉害大劲儿了,直接将一棵树放倒。 别说端木父子俩,就连所有高手,都看得目瞪口呆啊。 唐佳人十分随意地收回手,继续啃另一只鸡腿。 端木淳和端木夏互看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敬而远之的意思。若惹恼了这位姑奶奶,两只鸡腿骨,就能要他们爷俩的命!此等危险人物,还是……让她自生自灭的好。 端木淳吩咐道:“去车上把能吃的东西都拿过来,送给这位……女侠。” 唐佳人开心道:“你这个老头,真好。” 端木淳的嘴角抽了抽,问:“女侠,你在等谁?” 唐佳人咽下鸡腿肉,憨憨地道:“不告诉你。” 端木淳:“……” 唐佳人一抬手,要扔鸡骨,吓得端木淳和端木夏齐齐缩了缩脖子。唐佳人却只是随便一扔,丢进了草丛中。父子二人顿觉尴尬。 因端木淳的吩咐,侍卫们把美食系数放在了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刚才一番动作,用了不少内力,觉得自己必须尽最大努力补充回来,于是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上了。 端木淳见羽千琼一息尚存,也就没再说什么。他原本打算用羽千琼来威胁唐佳人,结果唐佳人压根就不在乎他的死活。这一步棋,他还是留错了。 侍卫们没有生火,却纷纷凑到一起啃上了干粮。 对比起唐佳人这边的朱门酒肉臭,他们那边就显得可怜极了。至于门客们,平时都好吃好喝习惯了,这会儿素下来,自然心中不悦,却因不想和憨货一般见识,并没有去抢东西吃。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竟然不知道憨货的深浅,不敢冒然动手。 唐佳人这个蔫坏吃得开心,将骨头到处乱扔,害得人提心吊胆。 端木淳和端木夏坐在两块石头上,也默默啃着馒头。 端木夏瞥了唐佳人一眼,小声道:“父皇,那人……如何处置?” 端木淳虚弱地分析道:“看其心智,像个孩童,却又力大无比,着实恐怖。此人来路不明,看样子却并非要与你我为敌。” 端木夏点了点头,道:“孩儿试探一番,发现她很难为咱们所用。” 端木淳吃了口干粮,咽下,猛烈地咳嗽起来。 端木夏立刻给端木淳拍着后背,自责道:“都怪孩儿不好,让父王身受重伤,还要如此颠簸。” 端木淳拍着端木夏的手,道:“为父机关算尽,却落得此番下场。哎……”手指动了动,在端木夏的手心里写下一个字——毒。 端木夏心领神会,又与端木淳说了几句话,便站起身,去到车厢里,打开一壶酒,又拿出一瓶毒药,悉数倒入其中。 马车外,唐佳人倚靠着树干,轻轻抚摸着羽千琼的脸,并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将再次割破的手指探入他的口中。她的愈合能力真的超级强悍。昨天割出的伤口,今天早已消失不见。刚才割破的伤口,这会儿已经有了愈合的样子。对此,唐佳人颇感欣慰。 为了不让别人知晓自己所处的位置,端木淳下令,在给伤员们处理完伤口后,熄灭火把。 伤员们一个个儿被救醒,躺在尘土飞杨的地上,回想曾经发过的事,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们这七八人,就被一个胖女人给打得昏死过去?且……骨折若干?要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曾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就算是武林高手,都不可能将他们伤得如此严重。真是……痛苦得都不敢喊疼。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 唐佳人担心楚阑会一头扎入敌营,于是扯开喉咙唱道:“吃肉,喝酒,吃肉,喝酒,开心,嚎嚎……” 一个女人、一个胖女人、一个坐在地上猛吃狂嚎的胖女人,能将一首歌唱得如此粗犷狂野,还真是令人虎躯一震,耳膜一紧呀。 似乎为了配合唐佳人的想法,一匹快马踏着月色而来,一头奔入敌营,从端木淳的面前奔过,直接来到唐佳人的面前才勒停马匹,翻身下马,开口赞道:“主子的歌喉真是如同引路明灯。我差点儿拐到其它路上,却终是顺着声音拐了回来。” 唐佳人仰头望着楚阑,心中暗道:你还不如拐远点儿呢。就算拐不远,也可以滚远点儿。秋月白将你给了我,绝对是报复!稳稳妥妥的报复啊! “刷啦……”侍卫们齐齐拔出大刀,对准了楚阑。 楚阑听到声音,这才惊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立刻转身,看向身后,并同时拔出匕首,准备动手。 火把再次点燃,将周围的一切照得清楚。 原来,树影下,竟藏着那么多的护卫,以及……门客们。 楚阑看了看这些人的脸,发现都十分熟悉。 当然,他最熟悉的人,就是端木淳了。 但见端木淳从阴影中走出,一步步走到楚阑的面前,道:“想不到还会在这里见到你。楚阑,别来无恙。” 楚阑垂眸看向唐佳人,见她大腿上竟然还躺着一个男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人竟是羽千琼。 楚阑在心里哀嚎一声,感觉自己不是在苦苦追兔子的乌龟,而是被兔子围攻的乌龟。且,这些兔子还都长着长长的獠牙啊! 唐佳人见楚阑惊得不懂应变,当即操起手边的东西,砸了他一下,道:“过来,捶肩!” 楚阑瞬间回神,应道:“诺诺诺……” 楚阑收起匕首,一溜烟跑到唐佳人身后,开始给唐佳人揉捏肩膀,那份小心和细致,看得端木淳皱起了眉毛,瞬间有些云里雾里,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再去看楚阑,却见他送给自己一个眼神,好像是在告诉他,快走。 嗯? 到底怎么回事儿?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一章:毒杀第一招 楚阑的拳头捶得唐佳人通体舒服,看得端木淳揣测万分,更加想不明白二者之间的关系。当然,他更想不明白,在所有内眷被关押的情况下,楚阑是怎么逍遥在外的?且,就等在他去往琼州的路上? 然,所有的疑惑,在眼下这种状态下,都不适合深究,只要把一切可能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中即可。 端木夏托着酒壶,来到端木淳身边,对唐佳人道:“这还有一壶好酒给你。别望了我们的约定,要送我们一段路程。” 楚阑不知道唐佳人和端木父子俩之间有何约定,但他相信,眼下的父子俩绝对没有认出唐佳人是何方神圣。毕竟,她已经胖到一个十分难以衡量的位置上喽。若非听到她那变了调儿的歌声,他就算看见她,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由不同球形组成的胖子,竟是唐佳人。好吧,说实话,是她那身行头没变。否则……累死他,他也认不出这是谁家那小谁啊?! 楚阑环视一周,影影绰绰间看见不少伤员,对唐佳人的战斗力突然有了深刻的认识。遥想她在府中时的身手,再对比一下现在的身手,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楚阑开始怀疑,这些恐怖的内力,很可能和她吃胖这件事有关。毕竟,这是前后之间唯一的明显变化。 楚阑目光收回,看向和颜悦色的父子二人,在心里一叠声地骂了好几句脏话,却又不得不真心实意地感慨,唐佳人是个有福气的人。旁人遍寻不到,她却能坐地等到傻兔撞石头。好吧,他也是一只傻兔,没错了。 不过,以他对这父子二人的了解,越是这般温润有礼,就越是藏着害人的心思。 唐佳人瞥了端木夏一眼,伸手接过毒酒,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心中暗道:我在唐门混迹这么多年,就算懒得静悄悄的,却也能分辨出何为毒药。想毒死我?做梦吧! 唐佳人知道,一撮白毛留着羽千琼,一是因为欢喜,二是……想要用他威胁她。眼下,羽千琼在她手中,她可以换个玩法。 唐佳人一肚子坏水,开始倾斜而出。她用手捏开羽千琼的嘴巴,就要往里灌毒酒。 端木淳立刻道:“且慢!” 唐佳人抬头,目露不解之色,道:“喊啥?大半夜的,吓到人怎么办?” 端木淳道:“他身体弱,经不住烈酒。” 唐佳人道:“死马当活马呗。你瞎嚷嚷什么?咋地,想把他吓醒啊?那你嚎嚎吧。” 端木淳:“……” 端木夏呵斥道:“放肆!” 唐佳人一扬手,指着端木夏对楚阑道:“打他!” 楚阑为难道:“主子……?” 唐佳人道:“你不打他,我打你!” 楚阑装出害怕的样子,扬起手,照着端木夏的肩膀轻轻戳了一下。 端木夏:“……” 楚阑对一撮白毛道:“王爷,可安好?楚阑从那边逃出来,以为今生无缘得见王爷了。本想四处走走,四海为家,不想……竟被她抓了壮丁,只能……认下主子。这位主子武功高强,王爷可千万小心了。” 唐佳人吼道:“别嗷嗷,过来搥背!” 楚阑立刻应道:“来了来了……”一溜烟跑到唐佳人身后,继续小心伺候着。 一撮白毛和端木夏互看一眼,没再说话。 唐佳人攥着酒壶,还要给羽千琼喂酒。 一撮白毛皱眉,道:“他喝不了。” 唐佳人怒道:“那你喝!”将酒壶往一撮白毛的方向一怼。 一撮白毛恼羞成怒,喝道:“放肆!” 立刻,能动的门客和侍卫们一同拔出武器,明晃晃地对准唐佳人。 唐佳人掐住羽千琼的脖子,道:“你们都是坏人!我把猪头带走,不和你们玩了!”言罢,就做出姿势,要拔掉羽千琼的头。 一撮白毛立刻怂了,道:“且慢,不过是误会,都退下去。” 众人退开,却一直防备着。 唐佳人知道,早晚得打一仗,于是又开始抓紧时间补充食物。她一边往嘴里塞美食,一边瞪着一撮白毛傻笑,那样子……真是骇人呐。 二王爷趁其不注意,给楚阑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杀掉憨货。 楚阑回了一个不敢的眼神,绝对逼真到位。 二王爷微微皱眉,而后放弃,道:“能有幸遇见女侠,是本王的荣幸。来,夏儿,给女侠倒上一碗酒。” 端木夏伸手去接唐佳人手中的酒壶,唐佳人却扯着没松手。 四目相对,端木夏突觉心头一颤,再去细瞧这憨货,还是那种痴傻的模样。那张脸,圆滚滚的好似发面馒头,将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且……没有眉毛。整张脸,可谓是惨不忍睹,也就勉强能称之为女人吧。 至于眉毛,却是唐佳人的手笔。她担心自己被识破,躲在树后时,便剃光了自己的眉毛。 端木夏找到一只碗,给唐佳人倒了满满一杯。 楚阑觉得不对劲儿,便用手重重地捏了唐佳人一下,示意她不要喝。 不想,唐佳人竟道:“再重点儿!没吃饭啊?!” 楚阑顿觉无语。 唐佳人接过酒碗,凑到唇边。 楚阑急了,用鞋尖踢了唐佳人一下,喊道:“主子……” 唐佳人扭动头,看向楚阑。 楚阑笑道:“主子,属下渴了,求主子赐酒一碗。” 唐佳人问:“认真的?” 楚阑点了点头。心中那叫一个悲愤!他都示意到这一步了,她怎么还不明白?这个时候,就应该动手了。得,此事指望不上她,还得自己来啊。 楚阑伸手去拿酒,然后将毒酒洒向端木夏的眼睛,令他惨叫连连,双眼毒瞎后痛苦而亡。与此同时,他直接掏出匕首,直接顶在端木淳的下巴上,令所有人不敢妄动。最后,他挟持端木淳上马车,载着唐佳人和那昏迷不醒的秃头和尚一同离开。至此,他的价值和身手都体现得淋淋尽致,令人拍案叫绝。 楚阑一点头,对自己的想法深表同意。原来,那令人拍案叫绝的身手,都是想象而已。他整理好思路后,对着唐佳人伸出手,要去拿毒酒。 不想,一撮白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道:“本王有话与你说。” 楚阑执意要去抓酒,却被一撮白毛用力捏了捏手腕,不许他造次。 正文 第九百九十二章:你娘的大秘密 楚阑越发肯定,那酒有问题。 他不想秋月白刚交给自己一个任务,就搞砸了。于是眸光一凛,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唐佳人嘎嘎一笑,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道:“天上下酒喽。” 楚阑误以为唐佳人终于明白自己的意思,知道那酒喝不得,要将其扬到天上去。就在他松了一口气、别人提了一口气的当口,唐佳人将毒酒一饮而尽。 剩余几滴,落在了羽千琼的脸上。羽千琼缓缓睁开眼,醒了。 唐佳人一甩碗,啪嚓一声,四分五裂,倒也痛快!再看羽千琼,见他睁开了眼睛,心中一阵欢喜,一伸手,道:“拿酒来!” 只要羽千琼醒了,她也就无所顾忌了。来吧,吃吃喝喝,谁怕谁。她正在酝酿大招,又有谁知道? 端木夏忙将一壶毒酒都递给了唐佳人。 楚阑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他在心里哀嚎:完了完了,不会就这么完了吧? 端木淳看见羽千琼醒了,刚要激动,却见他脑袋一歪,竟好似死了一般,再不动弹。 唐佳人察觉到羽千琼的异样,却并未慌张。只因,羽千琼用后脑勺向下压了压,让她知道,他仍旧是清醒的。 羽千琼的聪慧让唐佳人欣喜异常,心中暗道:唯有这种配合才能坑的一撮白毛怀疑人生呀。 一撮白毛伸出手,就要去摸羽千琼的脉搏。 唐佳人一巴掌打掉一撮白毛的手,差点儿没将他的手骨拍骨折了。 一撮白毛低呼一声,立刻又引起新一波的武器围攻。 唐佳人冲着紧张兮兮的众人哈哈一笑,将毒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楚阑有心阻止,却……觉得阻止与否已经改变不了什么结局了。他顿觉透心凉,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有种欲哭无泪感。他见周围伤员遍地,便知道唐佳人曾大发神威,觉得冲出重围有望。如今看来,却是痴心妄想了。 一撮白毛的眸光变冷,道:“把人放了。” 唐佳人将羽千琼的胳膊从大布单里抓出,然后又重新紧了紧系在他身上的大布单,对楚阑道:“这颗猪头你给我护好了。” 楚阑伸手接过羽千琼的“尸体”,默默将眼泪咽到肚子里去,应道:“诺。” 唐佳人活动一下四肢,道:“马车给我,放你们离开。不然……统统打死!” 端木夏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还走得了?” 唐佳人装傻,道:“我没想走。我要马车。要马车,你懂不?” 端木夏觉得和这憨货交流实在费劲,不如直接动手了。他冷笑道:“找死!”一抬手,示意侍卫和门客们一同动手。 唐佳人却突然哎呦一声,捂起了肚子。 端木夏冷笑道:“你喝了毒酒,离死不远了。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一撮白毛看向楚阑,道:“把人给本王。” 楚阑看向唐佳人,又看向一撮白毛。很显然,他若在这个时候投诚,应该能保命。若还执意与唐佳人为伍,怕是要命丧黄泉了。思前想后,楚阑一咬牙,抱着羽千琼向着一撮白毛挪去。 唐佳人挑了挑眉,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道:“你们都欺负我!都是坏人!坏人!”言罢,抓起一只烤鸭,拍开两包毒粉,将毒粉拍得到处都是。 有那了解毒的门客立刻开口道:“小心,有毒!” 众人立刻后退。 唐佳人傻傻一笑,用烤鸭沾着毒粉吃,那叫一个香甜可口。 因此,有人开始怀疑,那到底是毒药还是什么调料。不过,行走江湖小心为上,大家还是纷纷向后退了退,并用帕子捂住口鼻,尽量不接触那些彩色的细粉。 唐佳人拍开了一个个包裹着毒物粉末的包裹,又吃又扬得不亦悦乎。 黑夜中,她的周身弥漫起五彩缤纷的粉末,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喜感和诡异在里面。 大家敬而远之看着热闹,却并没有看多久。 楚阑将羽千琼放到了一撮白毛的怀里,然后默默向后站了站,突然拔出匕首,顶上一撮白毛的后腰,道:“所有人退后!否则……把你们王爷捅成马蜂窝!” 他的话音未落,除了端木夏和一撮白毛,以及坐着的唐佳人,所有人都倒下了。包括他自己。 楚阑望着唐佳人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感觉特别的……不可思议。他有心想些因果,奈何眼前的一切都在变换,意识很快被黑暗吞没,他也随之闭上了眼睛。 如此多的高手,被一个憨货放倒,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同样,令唐佳人十分诧异的是,端木夏和一撮白毛竟然没倒下。可见,这二人提前做过准备,并不畏惧毒药。 唐佳人歪着头,走到二人面前,憨憨地一笑,道:“你们怎么没死呢?”实则,这毒药并不是让人死,而是让人失去全部知觉,与死无异。 端木夏拔出长剑,直指唐佳人,道:“鬼骨手是我师傅,曾赠我两粒解毒丸,寻常毒药奈何不了我们。你且说,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唐佳人呵呵一笑,道:“你这颗猪头,我怎么会告诉你我是谁?” 一撮白毛道:“唐佳人……” 唐佳人心中一惊,误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不过,就算被发现也不要紧,眼前这两个人,她解决起来还真是太容易了。 一撮白毛继续道:“是她请你来的吧?” 唐佳人开始佩服一撮白毛的联想能力了。这脑袋,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她坦言应道:“没错。她许诺我,事成之后,给我一口血。”眼睛瞬间变得闪闪明亮,双手抱拳放在胸口,扭着身子道,“到时候,我就会变得无比美丽,窈窕淑女。吼吼吼……吼吼吼吼……”唐佳人笑得开心,俨然一副即将美梦成真的模样。 端木夏直接刺出一剑,直奔唐佳人的胸口。那份心狠手辣,令人咂舌。 唐佳人闪身躲开,道:“端木夏,你娘让我转告你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你压根不是端木淳的儿子,你还是别为他拼命了。”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三章:杀了还是活埋? 唐佳人的话就像晴天霹雳,劈得端木夏差点儿一分为二,劈得一撮白毛脑中声嗡嗡直响。 端木夏用剑尖直指唐佳人的脸,喝道:“你胡说!” 唐佳人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回家问夏三娘去。”看向一撮白毛,挤眉弄眼地一笑,“如此看来,你竟是膝下无子。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你的世子,也是被我杀的。我就是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的浪里白条小飞侠。” 一撮白毛本就受了重伤,这会儿被唐佳人接二连三的打击,气得不清,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就此与人间诀别。所幸,他善于隐忍,这会儿愣是吞下口中老血,对唐佳人道:“你休要信口胡诌!” 唐佳人轻蔑地一笑,骂道:“你个死太监!” 一撮白毛贵为王爷,怎么可能是太监?不过……他这个样子,简直比太监还凄惨呐。尤其是,一想到夏三娘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却能给自己戴上厚重的绿帽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一撮白毛没有全信唐佳人的话,却已经信了五分。毕竟,这么多年,他膝下一直空空如也,找了太医看了又看,始终也没说出个原因来,只当自己命数在此,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 端木夏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突然被一脚踹回到茅屋陋巷中,无论是身心都十分抗拒。他干脆一甩长剑,再次袭向唐佳人。这一次,招招拼命。他想让眼前的憨货去死,这样就没有人胡说八道,他还是端木淳的儿子。尽管不再是尊贵的二公子,但当端木淳自立为王,他也就可以一步登天了。所以,谁也不可以挡他的路! 端木夏疯了般攻击唐佳人,唐佳人心染薄怒,三拳两脚地将端木夏打倒在地,口吐鲜血。 唐佳人想,若她承认自己就是唐佳人,不知道端木夏会不会不这么疯?可是,在这件事上她也有私心。她不想站在唐佳人的立场去和端木夏说这件事。若她以唐佳人的身份说起这件事,端木夏还要杀她,她……没准儿会要了端木夏的性命。想到年迈的夏三娘,唐佳人还是心有不忍,决定给彼此留一条退路。说实话,她压根就不喜欢夏三娘,但……也许是因为没有娘,她觉得端木夏应该珍惜夏三娘,而不是让她伤心哭泣。 端木夏尤不服气,还要起来。 唐佳人抬手指向端木夏,道:“别动,不然要你命!” 端木夏捂着胸口道:“你没中毒?”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鬼骨手算什么?我也得到一颗灵丹妙药,百毒不侵。” 端木夏心头大惊,唯恐自己命丧此处,便不再言语。 一撮白毛道:“原来如此。” 端木夏看向一撮白毛,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唐佳人道:“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不长寿。来吧,把人交给我。” 一撮白毛道:“想要他?不,他得给我陪葬,谁都别想把他从本王手中……” 一把从皇宫里顺出来的小匕首,就那样明晃晃地顶在了一撮白毛的喉咙上,将他所有的自信和偏执袭击得粉碎。 羽千琼如同一朵随风轻荡的曼珠沙华,在一撮白毛的怀里翻身而下,道:“陪葬?你怎敢侮辱我的骨?” 一撮白毛不敢置信地望着羽千琼,道:“你不是要死了?” 羽千琼道:“阎王不收,让我先干掉你这个王八蛋。” 唐佳人噗嗤一声,笑了。 她第一次听羽千琼骂人呢,还别说,挺有意思的。 一撮白毛脸色微变,道:“你怎没中毒?” 羽千琼忍不住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 一撮白毛瞬间明白了什么,当即道:“你是唐佳人?!”若非如此,怎么可能救醒昏厥了两天的羽千琼? 唐佳人被揭穿,也就不瞒着了。她眯眼笑道:“是呀,是我,你可真聪明。”后面那声赞,绝对是反话。 端木夏听她承认得如此轻易,口中却泛起苦涩的味道,脑中更是如同撞钟般嗡嗡作响。他不敢相信,眼前人真的就是唐佳人,是他的疯婆娘。更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个人,解决掉了他的人马,将他推入进退不得的危险境地…… 恨吗?恨! 爱吗?曾经。 端木夏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了。然,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在她面前哭出来。他残存的最后一点儿尊严,不允许他如此不堪。 一撮白毛的胸腔里,再次翻滚起浓重的血腥味。他强忍着,道:“唐佳人,你好狠!” 唐佳人揉了揉自己的大胖脸,道:“女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走到羽千琼的身边,“杀了还是活埋,你做主。” 羽千琼心中一暖,看向唐佳人的眸子里缀满星子,璀璨而缱绻。 一撮白毛第一次见到羽千琼毫不掩饰地展现出自己内在的情感,竟一时间看得呆住了。直到羽千琼说“活埋吧”,他才回过神,顿觉心痛如绞。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行。我叫人挖坑哈。”来到楚阑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见其没有反应,微微皱眉,然后站起身,找到半个酒坛子,拿起,转到树后。不一会儿,传出哗啦啦的声音。 羽千琼猜到唐佳人在干什么,脸就是一红。 唐佳人小解后,回到楚阑面前,嘀咕道:“你中毒了,我……我可不能随便给你血,你就……先对付着服下吧。”言罢,捏开楚阑的嘴巴,然后屏住呼吸,将“解毒之物”一点点儿灌入他的口中,并帮助他吞咽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楚阑醒了。 唐佳人立刻扔掉手中的作案工具,道:“快,帮我挖坑。” 楚阑晃了晃脑袋,问:“挖坑?”一吧哒嘴,“什么味儿?” 唐佳人道:“解药都这个味儿。你没看他们都昏死过去了?快,挖坑,活埋人后咱们马上离开。” 楚阑爬起身,看了一眼周围的“尸横遍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又扫了眼一撮白毛,这才乖乖地寻了工具,开始挖坑。 一撮白毛道:“楚阑,你背叛本王。” 楚阑道:“从来就不是你的人。死鬼!” 正文 第九百九十四章:最具野心的潜伏 被自己曾经的男宠如此怒怼,端木淳的心里着实不太好受。不过,这种不好受比起羽千琼给他的伤害,就显得九牛一毛了。越是在乎,越是伤痛,那是实打实的同步。 二王爷问羽千琼:“为什么?” 羽千琼没有回话,唐佳人倒是从羽千琼的身后探出一颗圆滚滚的头颅,道:“为啥?自己想呗。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会动脑子?”一撇嘴,嘀咕道,“什么为什么?没头没尾的,这么说话真累脑子。” 羽千琼伸出纤细如同女子的手,轻轻揉了揉唐佳人的头,那份亲昵与喜爱,好似都要溢出身体。 二王爷就像被戴了绿帽子一般,不但攥紧了拳头,且身子都在瑟瑟发抖。他倒是想掐死这对儿画风不太对的狗男女,奈何受制于人,只能忍下这口气!他忍得青筋暴起,恨意重重! 负责挖坑的楚阑偶尔抬头看向唐佳人和羽千琼,就忍不住打个哆嗦。 羽千琼露出修长的背影和侧脸,好似来自于地狱的曼珠沙华,既唯美又凄惨,却始终坚守如一。而此时此刻的唐佳人……哎……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可偏偏,羽千琼望着唐佳人的目光,就如同凝视着绝世美人那般缱绻缠绵。 楚阑觉得,他很想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因为,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件件超乎了他的想象。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通过吃快速变胖,变得力大无穷,变得内力深厚;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在不动声色中毒翻、打败、狠踹一队杀人不眨眼的高手;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把毒药当成美食来大快朵颐。唐佳人,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嗯,他需要一个地方,冷静一下,想想未来。当然,他也得品一品,为啥嘴里会有一股子尿骚味呢?到底是啥解药,如此味道?太……刺激了! 另一边,唐佳人见羽千琼无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你没事儿就好。”转而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说实话,若不是我知道我是我,估计很难认出我是我。这个话题挺难的,你可以考虑一会儿再告诉我。” 羽千琼道:“不用,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微微一顿,勾起唇角,“我一直在等,等你出现。所以,只要是你,我便知道是你。” 被如此明晃晃的表白,唐佳人有些羞涩,她垂下头,扯了扯短小的衣襟,小声道:“都胖成这样了,亏你也能认得出来。” 羽千琼道:“曾见你扮成福公公,这会儿见了,倒也不稀奇。” 唐佳人顿觉羽千琼好精。可实际上,她现在的样子与扮福公公那会儿截然不同。明显……粗壮、憨傻了不少。 二王爷被二人的“亲亲我我”戳到怒点,开口道:“你们羽家所剩人口不多,他们的生死对于你而言,已经不值一提了吧?” 羽千琼看向二王爷,决然道:“你还想用他们的性命威胁我?从我决定死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生死便与我无关。与其让他们苟且偷生,不如死了干净。” 二王爷微愣,完全不敢置信,羽千琼竟然轻易看透了生死。若不是因为羽千琼在意那些人的生死,自己怎么可能拿捏住他这么多年?羽千琼的看似柔弱,实则一身逆骨!当然,若非如此难以得到,也不会让自己惦记至今。 二王爷不甘心,再次开口道:“你的嫡亲姐姐和璞儿,都不管不顾了吗?” 羽千琼噗嗤一声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只知道用他们的性命威胁我,当真是脑子有病!这些年,你当真是瞎了,怎么就看不出,我那嫡亲的姐姐,才是最喜欢你的人?她为了你,当真是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他靠近端木淳,眸光中闪烁着恶毒的光,如同曼珠沙华要吸取人的血液:“也许你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病,更不需要所谓的大内秘药。她只是恨我,想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折辱我,让我就算死,都无颜见列祖列宗。我之所以配合你们演戏,委曲求全,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借口,可以在你身边讨口饭吃的借口。你看,我做得多好。” 端木淳脸色微变,内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想到,羽千琼竟然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阴谋,却……一直周旋其中。他以为,自己在威胁羽千琼。结果却是,羽千琼在借此由头,看他笑话。 羽千琼嘲讽地一笑,道:“怎么,这就接受不了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端木淳直觉认为,这个秘密对于自己而言,才是颠覆性的。 羽千琼的眸光潋滟,璨若星子。很显然,这个秘密让他格外激动喜悦。他道:“你是不是至今都想不明白,你的子嗣为何如此单薄?” 端木淳没有追问,却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感觉身体要炸裂开来,却又必须维护表面的平静。他看似沉稳地问道:“是你?” 羽千琼缓缓勾起半边唇角,道:“你高估我了。这一切,都因为我的那个嫡亲姐姐,与你为虎作伥的那个女人呀。” 端木淳不敢置信,摇了摇头,道:“不,你骗我。” 羽千琼直起身子,道:“骗你良多,唯此事绝不欺瞒。她爱慕你,想要入你府中。你知我父亲一直暗地寻找先皇遗孤,早就心生不满。奈何我父亲素来行得正坐得端,让你抓不到把柄。你便指使羽白灵,让她在父亲的书房里留下一枚铜牌和一封信,以及一万两的银票!事发后,这些都成为了我们家的索命绳!皇上昏庸,竟然相信我们家通敌卖国!我们羽家,上上下下多少口,几乎在一夜之间死个干净。呵……羽白灵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晓得,我曾看见她偷偷潜入父亲的书房。只恨我当时年少,根本就看不懂这其中的关联。就算看懂,谁又能因此放过我羽家?!待我有能力查询当年之事,才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都做了什么!” 正文 第九百九十五章:无法无天大佳人 羽千琼的愤怒,好似火焰,恨不得将眼前的端木淳焚烧得一干二净。他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唐佳人伸出手,攥住他的手,无声地安抚着。 羽千琼心中一暖,看向唐佳人,淡淡一笑,给予回应。然后,看向端木淳,笑了笑,继续道:“你一直想要得到我,又怎知,这不是我的手段?她一直嫉妒我,嫉妒所有与她争宠的女子,你便应当知道,她不会让除她以外的其他女子怀上你的孩儿。世子为何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不知。但我却知道,我那好姐姐并非你所了解的那般冷若冰霜、柔弱不堪。她从小体弱,被一位高人抱走,到底学了什么她从来不说。我却见过她手起刀落,非常人可比。后来,我与她说话,才得知,她早已失去为人母的能力。 呵……端木淳,你和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们一同害了羽府,她对你又爱又恨,害你多年。如今大难临头,你们二人各自飞。且放心,地狱十八层,终是有你们相聚之时。” 端木淳心头剧震,怒不可遏!这么多年,他竟被一个贱人害得膝下空空!真乃蛇蝎心肠!贱人!贱人! 最可怕的是,这个贱人非但是他的枕边人,还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阻他子嗣!何其恐怖!何其歹毒! 正当千刀万剐才是! 端木淳青筋暴起,咬牙道:“贱人!当死!” 羽千琼笑道:“只可惜,以你之能,杀不了她。若非她对你尚存一丝眷恋,这会儿……你已经去见阎王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却是应该一同入葬。” 端木淳听到这里,也没了挣扎的心思,反而冷笑一声,坦然承认道:“你父亲一心要寻到先帝的遗孤,岂不是要谋反?!就算本王不出手,父皇也不会容他。本王只是做了一件令父皇欢喜之事罢了。你父亲,死有余辜!” 羽千琼收起匕首,一拳头狠狠地打在端木淳的脸上,怒道:“你父皇的欢喜,你的邀功,就值得我们全家上下为此付出生命?!混蛋!”扑上去,又是一脚! 端木淳被打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他道:“原来,这就是被人打的滋味。” 唐佳人拉住羽千琼,道:“你身体刚刚有所起色,千万别伤到。来来,你一边休息,我来。”言罢,她挽起袖子,向着端木淳走去。 端木淳有些畏惧唐佳人。这女人,不但疯,且……下手极重。 端木淳对羽千琼道:“你我之事,何需其他人插手?” 唐佳人拍了拍羽千琼的肩膀,笑道:“自己人,能帮我就帮一把,不碍事的。” 端木淳:“……” 羽千琼望向唐佳人,满眼的璀璨星光。她就是他眼中最亮、最大、最闪的星子。毋庸置疑。 唐佳人走到端木淳面前,一把将人提溜起来,然后用手指戳他的胸口。每戳一下,还问道:“这么戳你疼不疼?疼不疼?” 疼吗?简直痛不欲生! 唐佳人每戳一下,端木淳的骨头就碎裂一寸。那么厚的实木桌子都能被她戳出窟窿,更何况是胸口了? 端木淳忍无可忍,大声嘶吼了起来:“放开!放开本王!” 唐佳人一伸手,他从空中跌落,痛得差点儿没死过去。 唐佳人拍了拍手,道:“真是身娇肉贵,经不起戳啊。” 端木淳痛得无法呼吸,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全身上下如同水洗,若可以,他倒是希望就此死过去,也省得遭遇这般侮辱和剧痛。 端木夏将一切看在眼中,却始终闷不作声。他不知道习夫人羽白灵是什么时候进府的,更不知道她用了手段使端木淳膝下如此单薄。也许……并非单薄,而是……空空如也。他怀疑自己和太子,都不是端木淳的孩儿。憨货的话不可信,可若这憨货就是唐佳人,他却必然会信。多么荒谬的事实啊。呵…… 这时, 楚阑气喘吁吁地道:“坑挖好了。” 唐佳人一弯腰,抓起端木淳的一只脚脖,在他的哀嚎声中,将人拖拉到坑边,往里一看,赞道:“那个蓝子,你这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吗?怎么还挖个双人墓出来?你要陪他躺下去啊?” 楚阑往地上一坐,抹了把汗,道:“主子……我我……我叫楚阑,你你……你非要叫蓝子,也行。我这不是寻思着,他曾经好歹是位王爷,死了不能太寒酸。这才……呼呼……才出了把力气,挖个大坑出来。” 唐佳人直接将端木淳扔进坑中,道:“行了,埋上吧。” 楚阑愣了愣,问:“这就埋了?” 唐佳人挑眉,道:“咋地?还要敲锣打鼓来个十八里相送啊?” 楚阑:“……” 端木淳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忍着剧痛,在坑里翻了个身,道:“你们……敢活埋本王?” 唐佳人本想蹲下说话,可蹲到半路,发现自己竟然蹲得特别费劲儿,这才又站起身,用脚尖踢了一些土,扬到端木淳的身上,气死人不偿命道:“试试呗。” 什么敢不敢的,她就没有不敢做的事儿! 被休休养大的孩子,就是这么无法无天,哼! 端木淳感觉到森森的恐意,道:“你们若放过本王,本王既往不咎,且赠送你们十万两白银。” 唐佳人斜眼看向羽千琼,口中回道:“曾经我也是有金山银山的人,还缺你那点儿小钱?” 羽千琼笑了笑,将手探入腰带,从中抽出几卷纸,展开,送到唐佳人的面前,道:“你的银票在我这儿。我向书画师傅学了些简单技巧,勉强将其抚平,应该尚可一用。” 唐佳人不敢置信呐! 她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那些平整的银票,凑到眼前使劲儿看了看,激动道:“真的……真的好很多。我我……我找孟水蓝帮我再补几笔,也就完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唐佳人攥着银票仰天长啸,那气势,那姿势,那喉咙,都不容小觑呀。 笑过后,唐佳人看都不看端木淳,直接道:“埋了!” 楚阑应道:“诺……” 黄土扬下,埋向端木淳惊恐的脸。 正文 第九百九十六章:别客气,死同穴 端木淳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原来离自己那么近。 他那多年的养尊处优、淡定从容、心智坚强,在这一刻被瓦解得细碎,恨不得随风飘散在风中。 他用变了调儿的声音道:“璞儿、璞儿的命你也不要了吗?!我可以把他还给你。” 羽千琼皱眉,闭上眼,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璞儿被你教养成什么模样,我已经不敢想象。我只当命薄,没这个弟弟。”睁开眼,看向端木淳,“你若坦言他在何处,我姑且让你死个痛快。” 端木淳知道羽千琼不肯放过自己,凶相毕露,叫嚣道:“好!好得狠!你不放本王,就让璞儿给本王陪葬!” 唐佳人轻轻一跃,重重一落,直接踩在了端木淳的胸口上,令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唐佳人弯下腰,扬起胳膊,对着端木淳左右开弓,愣是将人活活儿打醒了。 唐佳人露齿一笑,道:“听说过严刑逼供没?” 端木淳有些懵。 唐佳人直起腰,道:“我想知道璞儿在哪儿,你不说,我就一直跳。”言罢,又开始蹦跶起来。这一回,她长了记性,不再去踩端木淳的胸口,怕把人踩死过去。她就踩他的四肢,让他嗷嗷惨叫,让他死不了活着痛。 端木淳觉得自己的骨头被踩裂、踩碎、踩成粉末了…… 他嚎得撕心裂肺,险些生生痛死过去。奈何,下一个瞬间,他又被踩得痛醒过来。太残忍了,实在太残忍了。 他终于扛不住了,就要咬舌自尽。 唐佳人及时阻止,道:“你千万别咬舌自尽,秋江滟没了舌头,不还好好儿活着呢吗?咬舌特别疼,但是死不了呀。还有,我不是吓唬你。你没说出璞儿在哪儿的消息,我是不会让你死的。”眉眼弯弯地一笑,“你当知道,我想让谁活着,还是有这种能耐的。” 端木淳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他起兵造反那日,就算功败垂成,他也不曾如此惊恐绝望。只因,他知道,父皇不会杀了他。他只要不死,一切都有机会。而今,什么江山社稷,简直就是春秋大梦。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只能被人踩断骨头,苟延残喘。若是死了,倒也轻巧,奈何……死不了。他想起唐佳人给楚阑喂尿的情景,就觉得喉咙里一阵干呕,想吐。他曾那般尊贵,绝不能落得如此田地! 端木淳含糊不清地道:“好,我说。你们……给本王一个体面,一个痛快。” 唐佳人应道:“好!”靠近端木淳,听他耳语两句,这才一扬头,看向羽千琼,绽放璀璨笑容,“我知道了。” 羽千琼望着唐佳人伸出手。 月夜下,那光头,那比女子还柔美的脸庞,那缱绻的眼神,那身空荡荡的红衣,都成为了一幅难以描述的画卷。掠上心头,惊鸿倩影。 唐佳人把肥胖的小手递给羽千琼,收回有些发直的目光,借力跃到地上,扭过身,开始酝酿着要再跳一次。 端木淳惊恐万分,断断续续地道:“你……你要干……干什么?” 唐佳人道:“给你一个简单直接尊贵的死法。例如……被你一生都梦寐以求的摩莲圣果一脚踩死。” 端木淳差点儿气绝身亡!他一张嘴,连个“你”字都不曾说出,就被自己的鲜血呛到,喷了自己一脸。 唐佳人道:“你别激动,喷这么多血出来,多不体面呀。我这就跳。” 端木淳恨声道:“贱人!” 唐佳人勾起唇角,道:“想想被你害死的那些少女,你……死有余辜。” 羽千琼的眼神已经变冷,直接用脚扬起黄土,要活埋了这个满口脏话的畜生! 端木淳尖声喊道:“夏儿夏儿!呸呸……夏儿……” 端木夏没有应,只是倚靠着树干,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对他笑了笑,道:“早就和你说过,让你离开王府。眼下离开,虽不迟,但终究不得自由。” 端木夏没有表情,却一直看着唐佳人,听她说。 唐佳人道:“等会儿你跟我回去,等到城外,我想办法把三娘带出去,送去与你汇合,且家去吧。” 端木夏问:“为什么?” 唐佳人道:“你又不是一撮白毛的亲儿子,怎么还学他说话呢?” 就在这时,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袭向羽千琼,迫使他后退,不能继续活埋二王爷。 羽千琼和楚阑立刻迎上去,与之动起手。 三个回合后,羽千琼喝道:“羽白灵!” 羽白灵后退一步,扯下挡在脸上的黑布,道:“把人给我。” 羽千琼直接拒绝道:“不可能。” 楚阑一见动手的是姐弟俩,便收了手,退到一边去了。 羽白灵道:“人我必须带走。” 羽千琼指了指那较为宽敞的大坑,道:“原本还觉得那坑有些过于宽敞,没想到你寻了过来。正好够用。” 羽白灵冷笑一声,道:“羽千琼,我白灵要的人,必须到手。而你,我们羽家的耻辱,唯有一死才能谢罪。” 羽千琼本就刚从鬼门关爬出来,听自己的亲姐姐如此侮辱他,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了起来。 唐佳人伸出胖呼呼的手,拍了拍羽千琼的后背,看向羽白灵,问羽千琼:“你说吧,打死还是打个半死?” 羽千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想起秋月白,有个不省心的妹妹,羽千琼则是有个丧心病狂的姐姐。真是……够闹心的。她虽不知亲情是何物,但想着也许无法下狠手,便小心地道:“要不,揍一顿得了?” 羽千琼那颗被亲人践踏的心,在唐佳人的包容中恢复了血色。他暗自嘲笑自己太过脆弱,既然早就看清楚她的嘴脸,为何还会为她有情绪波动?想来,还是心存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吧。此生有佳人,他再也不需要所谓的虚假亲情了。 羽千琼直接道:“让她去陪端木淳吧。” 此话,便是要她性命了。 羽白灵笑道:“就凭你们几个?” 唐佳人一拳砸过去,快得令人防不胜防。 羽白灵直接飞起,掉进了坑中,砸在了端木淳的身上,前者痛呼,后者惨叫。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七章:白灵与白虫 羽白灵没想到眼前这个死肥婆如此厉害。她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只来得及阻止羽千琼等人活埋端木淳,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更不知道那个死肥婆是谁。 她从坑底一跃而起,拔出腰间佩剑,直接袭向唐佳人,口中喝道:“要你狗命!” 唐佳人向后躲开,羽千琼却突然出手,拍向羽白灵的胸口,将其打得后退两步。 羽白灵捂着胸口怒道:“你为个外人伤我?” 羽千琼正色道:“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心上人。” 唐佳人闹了个大红脸,有心和羽千琼说说她目前的情况,却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毕竟还有人要活埋呢。 羽白灵被惊得呆愣在当场,手中的剑差点儿脱手而出。她道:“你……开玩笑的吧?” 羽千琼一回手,揽过唐佳人那粗壮的腰肢,直接吻上她那因惊愕而微张的小嘴。 唐佳人双腿打颤,脑中一片空白。 楚阑惊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羽白灵手中的剑终是掉落,发出咣当一声响。她忙回过神,用脚尖挑起长剑,再次攥紧在手中。 实话,这画面太刺激了。 一位绝色和尚在用心吻着一名圆滚滚的肥胖女子。那份真挚、痴迷、爱慕,皆化为了这个吻,缠绵悱恻。 羽白灵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够了!” 羽千琼离开唐佳人的唇,温柔一笑,道:“真香甜。” 唐佳人轰的一声炸了,整个人从头红到脚趾尖,又从脚趾间顶回到头上。反复一个来回后,她的头顶竟然开始冒出丝丝白烟,就像着火了那般,却不见火苗。 羽千琼一惊,忙伸手去拍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立刻躲开,抱着一旁的树干不肯看羽千琼,也不肯松手。 楚阑立刻扑上去,开始拍唐佳人的头,口中喊道:“主子着火了,着火了……” 唐佳人被他拍得晕乎乎的,却还是不肯松开抱着树干的手。看那样子,就像要和树干同归于尽似的。 羽千琼担心唐佳人会因刺激过度出现状况,不敢再撩拨她,转回头,对羽白灵道:“咱们姐弟俩,也该算一算账了。羽白灵,你既然选择当端木淳的狗,就别指望得到他的心。” 羽白灵收敛了复杂的情绪,道:“总比你当个兔儿爷苟且偷生来得强!” 唐佳人一听这话,耳朵和眼睛同时立了起来,就像一只机敏的肥兔子。 羽千琼嘲讽的一笑,扯下戴在左手的手套,露出四根手指,道:“我宁愿断指,都不让他碰一下,又怎会是兔爷儿?你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兔爷儿是你心悦的二王爷吧。他早已不能人道,且……身型类女,胸前有物。” 羽白灵一抖剑,怒道:“说谎!”直接冲了上去。 唐佳人立刻喊道:“没错没错,一撮白毛变成那样,是我和休休合力而为。” 羽白灵长剑一转,直接刺向唐佳人。她一定要杀了那个死肥婆! 楚阑护主和羽白灵打了起来。 唐佳人一溜烟跑到坑前,继续活埋端木淳。 羽白灵离开楚阑,去刺唐佳人。 羽千琼拦下羽白灵,与之大打出手。 羽白灵嘶吼道:“不许活埋他!不许!不许!” 唐佳人手下不停,还气死人不偿命地嘀咕道:“不听,不听……” 坑里的端木淳已经无法说话,只能在心里嘶吼:救命!救命…… 羽白灵第一次和羽千琼动手,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武功,不禁暗自吃惊起来。她一直以为长相比女子还柔媚的羽千琼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身手如此了得。 羽白灵心中焦急,生怕唐佳人真弄死了端木淳,一个不妨,被羽千琼一掌劈倒在地。羽白灵胸腔里气血涌动,眼中堆满疯狂的恨意。她从地上爬起身,一扬手,竟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白色虫子,随着鲜血涌出,以特别快的速度,去寻找下一个寄主。 端木夏、羽千琼还有楚阑立刻跳上树。唐佳人站在原地没动,那些白虫绕开她,继续去追其他人。 有的小白虫钻入昏死护卫的体内,那人在抽搐了一会儿后,竟然站了起来。 羽白灵道:“我乃白虫之王,所有兵将听我号令,除我族血,杀!” 侍卫和门客们纷纷站起,如同梦魇般捡起刀剑,去追杀端木夏、羽千琼和楚阑,却没有伤害唐佳人和端木淳。 唐佳人用脚跺死了几只白虫后,抄起一根木棍,如同敲西瓜般砸向门客和侍卫门的后脑勺,口中还对白灵道:“你这虫子到是养得白白胖胖的,怎么把自己折磨得如此瘦弱啊?” 羽白灵眸光一冷,挥舞着长剑直接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用手中的棍棒一档,立刻失去了武器。 羽白灵招招狠辣,唐佳人干脆抓起一名侍卫的脚踝,将其砸向羽白灵。 羽白灵一剑将那侍卫挑开,鲜血淋了一脸。 唐佳人撒腿往坑里跑,准备踩死端木淳,气死羽白灵。 羽白灵见无法阻止,干脆从草丛中抓出一个十岁上下的娃娃,用剑横在他的脖子,吼道:“都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唐佳人回头看向羽白灵,但见她手中提着昏迷不醒的娃娃。那娃娃长得十分精致,打眼一看竟分不出是男是女。总而言之,有五分像羽千琼呢。 唐佳人看向羽千琼。 羽千琼杀死一名门客后,走向羽白灵,口中道:“他是璞儿?” 羽白灵吼道:“你站住!” 羽千琼站定。 羽白灵道:“你说得没错,他就是璞儿。除了你,他就是我们羽家唯一的血脉。你想救他的命,就放了王爷,杀了那死肥婆!” 羽千琼的眸子沉了沉。 有门客扑向羽千琼的后背。 唐佳人直接将人抓起,扔到树上,撞死过去。那份孔武有力,看得人心惊胆颤。 楚阑和端木夏继续和那些失了心智的人武斗,因缺了羽千琼的帮衬,简直苦不堪言。这些侍卫和门客虽不会思考,但是武功和内力还在,围攻起人来毫不含糊。再者,那该死的小虫子还四处乱窜,试图钻入他们的体内…… 正文 第九百九十八章:璞儿杀 唐佳人见有虫子跳到了端木夏的后背上,忙跑过去,一巴掌拍死了那只正准备咬破端木夏衣衫的小白虫。回身之际,见两只小白虫爬到了楚阑的手臂上,她再次展现如来神掌的厉害,将两只白虫扫落地上,然后用脚将其碾碎。 唐佳人这边忙着对付可恼的小白虫,还得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关注羽千琼那边,幸而无论是白虫还是被白虫钻入身体的人,都没有袭击她。 另一边,羽千琼对羽白灵道:“这是我们羽家最后一点儿血脉,你当真忍心?!” 羽白灵冷笑道:“他们因我体弱,将我送人,却从不曾去山上看过我!又怎知,我在山上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那老道道貌岸然,最是禽兽不如!我恨羽家所有人,你说我会不会杀了璞儿?” 羽千琼的眸子轻颤,问道:“你说……那老道对你……?” 羽白灵的脸变得扭曲起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显得十分激动,长剑在璞儿的脖子上割开一条细细的口子,鲜血瞬间流淌而下。 羽千琼立刻道:“你伤到璞儿了!仔细刀剑无眼!” 羽白灵道:“呵……你再不动手,我就杀了他!一了百了!” 羽千琼扯头看向唐佳人。 羽白灵喊道:“杀了她!我就是要让你尝尝失去爱人的痛苦!杀了她!快杀了她!” 唐佳人直接扔出去两个字:“有病?” 羽千琼对唐佳人道:“佳人,你把二王爷请出来,我们一命换一命。若……羽白灵不肯,大不了同归于尽。” 唐佳人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她不认为羽千琼会为此伤害她,但是……人心隔肚皮,有些事儿真是不好说。万一在羽千琼心中璞儿比她重要,那她死得可就真是冤枉了。所幸,羽千琼不糊涂啊。 唐佳人跳下坑,一把抓起端木淳的衣领子,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扯起,轻轻一跃跳到坑外,在他的痛苦哀嚎中,对羽白灵道:“来,换人。多一句废话,我就戳死他!” 羽白灵稍作冷静,这才点了点头,咬牙道:“好,换人!” 羽白灵用剑柄在璞儿的胸口处戳了三下,令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莫名其妙的情景。 唐佳人看着璞儿,在心里感慨,这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不知道,他的未来是否和羽千琼一样,要被人窥视美色,还有受尽委屈? 不,不会的。 羽千琼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嗯,若羽千琼不愿意养,她也可以将其带在身边,一同振兴唐门呐。 唐佳人打定主意,又多看了璞儿几眼,越开越觉得顺眼。只不过,那孩子醒来后,目光中怎么没有一丝慌乱呢?是见惯了大事,还是被折磨得傻掉了? 唐佳人微微皱眉,感觉到有些异样。 就在这时,周围响起了一些轻微的声响。 唐佳人道:“好像有人正在靠过来。听起来,人数不少。” 羽千琼举目四望,虽没发现异样,却信了唐佳人的话,道:“我们速速离开。” 唐佳人点头。 羽白灵扯着璞儿来到唐佳人的对面,与羽千琼形成三足鼎立。她道:“我数一二三,同时放人。” 唐佳人点头,羽千琼也点了点头。 羽白灵低声道:“一、二、三……” 羽白灵松开了手,唐佳人也松开了手。 羽千琼奔向璞儿,将其抱在怀里。羽白灵奔向了端木淳,端木淳却在唐佳人松手的瞬间,又掉进了坑洞中。端木淳的双腿都被唐佳人踩骨折了,哪里能站得住。羽白灵毫不犹豫,直接跳下坑洞,抱住了端木淳。 唐佳人看向羽千琼,发现一只白虫从璞儿的身边跑过,就要往羽千琼的身体里钻。 唐佳人微微一愣,瞬间毛骨悚然!她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羽白灵之所以能找到端木淳,定是因为她在他身上动了手脚,留下可以追踪之物,类似于红线牵。而今,那白虫不伤害端木淳,定是因为羽白灵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东西,令白虫不侵。自己是摩莲圣果,无论是毒药还是蛊虫,对她而言只有好吃和不好吃的区别。那么……那白虫为何不伤害璞儿?且,羽白灵一个长居内宅的妇人,怎么就比羽千琼还厉害,竟然能第一时间带走璞儿,追到这里?最重要的是,璞儿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伤,还见到那么多的死人,竟丝毫不见惊慌。很显然,羽白灵早就知道璞儿在哪儿,且与他一直保持着联系。璞儿不但认识羽白灵,还对其言听计从。 这些事在唐佳人的脑袋里快速闪过,她大声喊着“小心”,人已经扑了上去。 然,还是晚了。 璞儿将一只匕首,刺进了羽千琼的腹部。 羽千琼没想到璞儿会对他下黑手。他垂眸看向璞儿,满眼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璞儿毫无表情,拔出匕首,还要再刺一刀。 唐佳人赶到,一脚将璞儿踢飞,又一把捏死爬到羽千琼身上的白色虫子,然后紧紧捂住羽千琼的伤口,颤声道:“你……你怎么样?” 羽千琼有些迟缓地转动眸子,看向唐佳人,绽放出一朵绚烂至极的笑靥。他伸出手,摸了摸唐佳人的脸,虚弱地道:“别再……给我血。否则……此生……无颜见……见你……”手臂垂下,羽千琼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愣了愣,抱着羽千琼跌坐到地上,然后用颤抖的手,抓起地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划开手心,捏开羽千琼的嘴,就往里面灌血。 什么见不见的,都去见鬼吧! 此生不见,来生谁保证能遇见。 唐佳人用匕首化开羽千琼的衣袍,然后又割开了自己的另一手,将鲜血淋淋的伤口对准羽千琼的伤口,用力捂住。 就这样,她抱着他,一手喂血戳喉咙强迫他吞咽,一手捂住伤口帮他止血。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快醒醒!快醒醒!羽千琼,快醒醒! 她的血还不是万能的,她还差最后一步才能与摩莲圣果完全融合。她想得明白,知道自己还差了哪一步。当真是前一步断肠,后一步殒命。太难了……太难了……就让她这样不好吗?求求你,羽千琼,你一定要努力睁开眼,别让她这么难过。 正文 第九百九十九章:杀二王爷的人 唐佳人这边乱了分寸,只能紧紧抱着羽千琼,希望他活过来。不不,他根本就没有死!对,没有死!还有一口气的,是的,还有……一口气……若让璞儿再刺入第二刀,那就真的没救了。 坑里,羽白灵心疼地抚摸着端木淳的脸,道:“王爷,你怎么样?可还能动?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了……” 端木淳道:“我让你去寻賀将军,你可将其寻来?” 羽白灵点头道:“寻来了。我因担心你,提前了一步。你听,他们到了。” 羽白灵的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了抽刀的声音,整齐划一,十分具有气势。 賀将军坐在高头大马上,大手一挥,大批兵马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他喝问道:“王爷何在?” 端木淳一听这声问话,心中就是一松。他的救兵,终于到了。 羽白灵显得比端木淳还激动,一张嘴就要喊人。 端木淳却抓过羽白灵的长剑,直接抹了羽白灵的脖子。 羽白灵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端木淳。 坑外,賀将军一声令下,士兵们开始寻找二王爷。 坑内,端木淳气息不稳、十分孱弱地骂道:“贱人!你害我膝下无子!” 端木夏就在坑边,听到端木淳这话,心头就是一凛。他抬眼看了賀将军一眼,见他翻身下马,正向着自己走来。 他当机立断,喊了声:“父王!”直接跳进坑中,夺过端木淳手中的长剑,直接割破了他的喉咙,然后将剑把放在了羽白灵的手中。 賀将军走到近前一看,眼睛就是一凸!他冒着天下大不韪,舍弃一家老小的性命,就是因为二王爷曾许诺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今,这个许诺的人却死了! 賀将军脑中嗡嗡作响,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端木夏悲切地吼道:“父王……”扑到二王爷的尸体上,就是一顿哭嚎。 楚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站着没动,也没言语。在大部队面前,他若逞一人之力,乘其不备突围,也许尚有一线希望。然,他那主子现如今只知道抱着羽千琼喂血,想要拉着她离开,绝对做不到。想要让她丢下羽千琼,更是难上加难。与其硬拼,不如看看端木夏这唱的是哪一出了。 楚阑捂着腹部倚靠在树干上,面对周围一圈刀枪,尽享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唐佳人一心守着羽千琼,面对周围的突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士兵从地上抓起被唐佳人踢昏的璞儿,等待将军定夺。 賀将军一脑门的汗,在心里寻思着,可不可以把这次的追随二王爷变成追拿二王爷。可是,自己在没有军令的情况下,擅自动用兵马,明显就……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就在賀将军进退不得的时候,端木夏一抹眼泪,跳出坑外,开口道:“父王被贱人所害,我身为父王唯一的子嗣,必须要完成父王的遗愿!我们继续去琼州,不但要将父皇的遗骨送到那里,且要整顿兵马,为父王报仇雪恨!朝廷小人当道,皇上被贱人欺瞒,我们必然要肃清朝野,还百姓安居乐业!” 賀将军重新打量了一下端木夏,心中暗道:想不到,他竟有此等野心。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不能与我抗衡。有这样一个人在,简直就是助自己成就大业的尚方宝剑呐!比起屈居人下,他更想称王称霸、改朝换代!皇帝老儿膝下空旷,唯有六王爷和八王爷尚能一用,奈何二人那般单薄,绝非长命之相。这江山,本就是自己帮助皇帝老儿得到的,可那人并没有给他加官晋爵,反而处处防备他。賀将军心中发狠,觉得那龙椅也该换自己坐坐了! 他打定主意,当即道:“王爷对本将军有功,公子所托,本将军应了!” 端木夏一听这人说话并不客气、也不卑微,直觉认为此人心中另有想法。 端木夏心中有了防备之意,却并不显露出心中想法。他拿眼扫视周围,见唐佳人抱着秃头和尚不放,楚阑捂着伤口不语,便收回目光,道:“劳烦将军把父王的尸首请出。” 賀将军问:“那几个人,是杀是放?” 端木夏再次将目光落在唐佳人的身上,直言道:“除了那胖女子,所有人……杀。” 賀将军领命,扬声道:“除了那胖女子,所有人杀!” 楚阑一惊,立刻高声喊道:“主子!” 唐佳人感觉手下的心脏又开始跳动,慢慢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要脱力了。她听见楚阑喊主人,也听见了有人喊杀,便看向端木夏和賀将军,喝道:“住手!谁敢动手,我……我戳死他!”今天这血放得有些多,令她两眼发花,头脑发晕,若非凭借一股子韧性挺着,这会儿眼皮都磕碰到一起去了。 賀将军冷笑道:“岂有你这肥婆子指手画脚的道理?!杀!” 士兵们动起手来,袭向了楚阑。 唐佳人不能丢下羽千琼,却已经站起身,对楚阑道:“过来。” 楚阑挨了两下,胳膊和大腿都挂了彩,却挣扎着突出重围,来到唐佳人身边。 唐佳人挺起胸膛,挡在楚阑身边,道:“你背起他,我们走。谁敢拦着……”扬起手中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我就死给他们看!” 賀将军哈哈大笑,道:“你个肥婆子,当自己是谁?想要威胁本将军?!来人,直接拿下!” 端木夏却道:“且慢!” 賀将军看向端木夏,道:“公子,今晚之事,不好让人知道。这肥婆子既然想死,我们还是成全她吧。夜长梦多,我们速速离开才是道理。” 端木夏望向唐佳人。 唐佳人回望着端木夏。 端木夏态度坚决道:“她不能死。” 唐佳人道:“端木夏,你留下我的性命,我也不会感激你。要么放我们离开,我一句废话不多说。要不然,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说什么?自然是端木夏的身份喽。 端木夏的眸子一缩,划过戾气。他道:“别逼我。我得荣华,定与你共享。” 这是表白吗?是吗? 别说賀将军了,就连周围的士兵都不淡定了。 正文 第一千章:天将神兵 这端木夏好歹是二王爷的儿子,怎么就……瞎成这样呢?不不,这不只是瞎,还心盲吧?若说这一晚上的心惊胆战够写下一本个人志的,那端木夏这情感史简直就是皇家辛辣秘闻呐! 端木夏见唐佳人不为所动,心中焦急,想要将人一把扯过来,却又不得不隐忍下来,道:“你我二人情谊非比寻常。从你失踪后,我一直在寻你。父王说你已死,我心中万分难过,至今未娶。你当知我心意。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贵公子的柔情告白,在这充斥着血腥味的荒野中,显得既鬼魅又痴情。除了楚阑,所有人都认为,唐佳人定是用了妖法,迷了端木夏的眼和心。若非如此,谁也做不出合理的解释。实则,他们不知的是,端木喜还真就是喜欢胖乎乎的唐佳人。尤其是,在他混迹于市井时,内心最是缺乏安全感。身板宽厚、孔武有力的唐佳人,无异于是他心灵上的依托。 賀将军觉得自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尴尬地咳嗽一声,道:“公子若喜欢这样的,倒也……不难找。等到了琼州,本将军给你找来十个……哦,不,二十个!就算不够肥,也能喂肥喽。” 端木夏看向賀将军,淡淡地道:“不劳你费心。” 賀将军微微皱眉,道:“大丈夫成大事,不可婆婆妈妈。” 端木夏的眼中有隐晦的光芒流转,道:“总而言之,她……不能死。” 賀将军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能死,可以残呗。也是,若是残了,也就不能够伤到自己了。他再次扫了端木夏一眼,发现这位公子还真是心思歹毒啊。前一刻还说着动人的情话,许诺着山盟海誓,这会儿竟然就要断人双手了。果然像二王爷,是个成大事的。 賀将军直接吩咐道:“来人,给我上!只要不伤她性命,伤残皆可。” 唐佳人一听这话,眸子就是一缩,瞪向端木夏。 端木夏转开目光,不看唐佳人。 唐佳人恨得牙痒,决心一定要教训着人一顿!狠狠的! 士兵如同潮水般围了过来,唐佳人再也无法以生死为威胁,只能拼死一搏。 尽管她有无穷力气,可这一晚上折腾下来,又是失去又是恶战的,早就折腾得不剩什么。 楚阑心知今晚要葬身此处,难得被击起了血性,愣是没怂。他背着羽千琼,准备与唐佳人同生共死,却突然听到一阵噗噗声,紧接着闻到一股子说臭不臭、说甜不甜的味道,总而言之,十分特别。 楚阑脑中一阵眩晕,却因曾被喂过“解尿”,这会儿并没有昏死过去。围在他们周围准备动手的士兵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遥想当初,唐不休那样的顶级高手,都没扛住唐佳人的几个毒屁,被熏得假死过去。眼下这些士兵,虽体质强健,但又岂是毒屁的对手?! 离唐佳人最近的十多名士兵,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就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賀将军愣了,端木夏震惊了。 楚阑兴奋地问:“主子,你还有毒药粉?” 唐佳人尴尬的回道:“算是吧。” 楚阑喊道:“继续!毒死这些狗娘样的!” 唐佳人酝酿了一下情绪,一边跑,一边挤出六七个连环屁,熏倒一片。 楚阑这次听得清楚,也闻得明白,脸色变了又变,屏住呼吸道:“主子,保持住,我们这就冲出去!” 唐佳人攥紧拳头,脚步不停,用力点头。 賀将军早就躲得远远的,捂着口鼻喊道:“捂住口鼻,她放屁有毒!” 唐佳人隔着一段距离扫了賀将军一眼,记住了这个让她没脸的人。 就在唐佳人带着楚阑即将冲出重围的时候,她的屁没了。任由她怎么折腾,就是挤不出一个。 眼瞧着士兵们蒙住口鼻又围了过来,唐佳人唯有用嘴出屁的声音,吓退他们,然后继续跑。 只可惜,这遭用一两次可以,用多了就被人揭穿了。 有人喊道:“她没屁了!那是嘴巴发出的声音!” 唐佳人恨呐!这屁平时和她不离不弃的,这会儿怎么还羞涩上了?你倒是往外冲啊! 士兵们再次围上来,唐佳人只能大展拳脚。然,双拳难敌四掌,又何况是那么那么那么多的刀剑呢?就算唐佳人还好,也难顾及楚阑和人事不知的羽千琼呐。 唐佳人护得了自己,却护不住羽千琼和楚阑,在精疲力竭中,她心中生出绝望,竟学着黄如意尖叫一声,抱住羽千琼的后背,挡住刺过来的一刀。 若不得不死,那就……这样吧。 她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此时此刻,就算她高喊端木夏不是二王爷的亲儿子又能怎样?这些人已经叛变,定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需要一个人,给自己的叛变正名,而端木夏恰好就是那个人。 楚阑背着羽千琼,唐佳人抱着羽千琼的后背,三个人就像糖葫芦一样紧紧靠着彼此。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既凄厉又饱含怒火。 唐佳人的睫毛一颤,睁开眼。 但见黄如意如同一只大黄鸟,由树上飞落下来,直接挠花了许多士兵的脸,甚至还扣出了若干眼珠子。 魔教之人,出手就是狠辣。然,这些看在唐佳人眼中,却只剩下叫好声。 黄如意来得太是时候了! 满手血腥的黄如意,成功吸引士兵们的注意力,为唐佳人吸引走了不少敌人。唐佳人从心缓了口气,继续对战。 不远处,战苍穹缠着染血白布袋,挥舞着一把大刀,一路杀来。所谓的手起刀落头断,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所谓悍勇无敌,便是这个意思了。 看到战苍穹,唐佳人都想哭了! 方黑子和荷紫朗本就受了重伤,这会儿自身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却是手持断命盒子,击杀大量士兵。其杀伤力,绝对不容小觑。 賀将军见此,立刻调整队形,试图镇压下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 战苍穹势如破竹,一路杀到唐佳人的面前,扫了眼唐佳人,然后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突然伸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真肥。” 唐佳人那点儿感激之情,瞬间瓦解得毛都不剩。 正文 第一千零一章:为你挥剑 唐佳人很担心。 战魔宫的人虽然厉害,但各个儿身受重伤,想要与这些兵马抗衡,有种螳臂当车的意思在里面。 事实证明,唐佳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唐佳人见情况不妙,立刻对战苍穹道:“你带人先走,我……垫后。” 战苍穹逗弄唐佳人,道:“你凭什么垫后?” 唐佳人正忙着和人武斗,也没多想,直接回道:“放屁毒死他们!” 战苍穹的动作微顿,被人给了一下子,胳膊瞬间血流如注。他一刀将那人的头颅砍飞,呲牙咧嘴地笑道:“你……一定是敌人派来害本宫的。” 唐佳人皱眉道:“没开玩笑!” 战苍穹杀掉唐佳人周围的人,看向她,眸光中满是坚毅沉稳之色,道:“再坚持会儿,马上就会有救兵。” 唐佳人想问是谁,却没空继续追问,反手捅死刺向楚阑的人,由踹飞袭向羽千琼的士兵。 每个人都在拼命,为了自己心中想要守护的那个人。 战苍穹有心去杀了端木夏和賀将军,去不敢离开唐佳人左右,生怕自己这一走,她这边遇险。 就在战魔宫的人陷入困境时,两队人马并驾齐驱地赶来了。 望北带队,领着秋月白的随从,一路呼啸而来。 公羊刁刁带领大军,气势磅礴地冲了过来。 无需废话,直接马踏人骨,血战到底! 賀将军被这气势震慑住,瞬间怂了。 他一把抓过端木夏,道:“谁也别过来,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端木夏见大势已去,闭上眼,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直接捅死了賀将军。 賀将军一死,剩下的兵马就是散沙。这些兵将,都有家有业。一部分跟着賀将军造反,无外乎就是为了从龙之功;另一部分人,则是入了坑,不得不为之。 他们见賀将军已死,立刻扔下手中兵器,乖乖跪在地上,心中惶恐至极。 公羊刁刁从战马上跳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地喊着:“佳人?!佳人……”声音如同拉紧的弦,既承载了惊恐,又颤出了即将绷断的脆弱之意。 他的目光从唐佳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好似并没有看见她。目光划到另边时,顿了顿,又一点点儿转了回来,重新落在了唐佳人的身上。 公羊刁刁没见过发胖的唐佳人,却认得她身上的那套衣裙。此刻,那套衣裙已经不成样子,险些变了颜色。 公羊刁刁不敢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唐佳人。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如同一根又长又细的线,系在了彼此的身上。 公羊刁刁一步步走向唐佳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唐佳人抹了把脸上的血,冲着他笑了笑。那张肉呼呼的脸,瞬间如同馒头开花,裂出了几个瓣。嗯……有些惨不忍睹,却令公羊刁刁险些老泪纵横。 公羊刁刁扑向唐佳人,用单薄纤细的手臂抱住她那圆滚滚的身体。 唐佳人顿觉尴尬。她道:“身上挺脏的。” 公羊刁刁力抱紧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完完全全地揽入怀中。他感觉自己就像搂着一团大大的棉花,抱紧这里,那里又要掉出去。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团棉花完全收入怀中去。 他心中惶恐,唯有紧紧抱住她,才能缓解一二。他颤声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真怕迟了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是我错了,我不该乱发脾气,不该使性子,我……” 周围的士兵和将领纷纷侧目看去,心中暗道:八王爷这是……撞坏了脑子吗? 战苍穹一伸手,扯着公羊刁刁的后脖领子将人拉开,而后直冷着血淋淋的胳膊,对唐佳人道:“给我包扎一下。” 公羊刁刁还要再扑唐佳人,却见她满身是血,忙问道:“可是受伤了?我看看,我看看……” 唐佳人回道:“都是小伤,无碍的。你若有药,给我一些,我给他们都包扎一下。” 公羊刁刁最不想管战苍穹的死活,却心疼唐佳人一身伤痕累累,于是道:“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然后给他们包扎。你且放心,一准儿不会让谁死了的。” 战苍穹攻击道:“死不了,活着也未必。” 公羊刁刁转头看向战苍穹,怒声道:“闭嘴!若不是我,你如何能先一步寻来?!” 战苍穹道:“本宫若没有先一步寻来,佳人早就成刀下亡魂了。” 唐佳人见二人还要吵,立刻走到楚阑身边,想要帮他把羽千琼放下。然,楚阑的手因为抱着羽千琼太过用力,这会儿想要打开,有些困难。 唐佳人叫道:“刁刁,你来看看。” 公羊刁刁不再和战苍穹吵架,来到楚阑的身边,看了样半死不活的羽千琼,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他伸出手,在楚阑的手臂和手指上揉了一会儿,这才将那紧绷的肌肉打开。 唐佳人抱住羽千琼,先是摸了摸他的脉搏,感觉到微弱的跳动,这才嘘了一口气,倚靠着大树缓缓坐下。她太累了。 楚阑也坐在了唐佳人的身边,长长地发出叹息,道:“还活着……真好……” 战苍穹支着大长腿,坐在唐佳人的另一边,摇头一笑,没说话。 公羊刁刁用脚踢了楚阑一下,道:“让开。” 楚阑扫了公羊刁刁一眼,向旁边挪了挪,痛得呲牙咧嘴。 公羊刁刁蹲下,开始给唐佳人处理伤口。 实际上,唐佳人没受什么伤,只不过看起来满身是血,挺吓人的罢了。要说严重,她自己割伤的手心最为严重。 公羊刁刁包扎得仔细,恨不得用上毕生所学。他道:“佳人,我定会好好儿精炼自己的医术,再也不让你用鲜血救人。” 唐佳人无力地笑了笑,应了声:“好。”她的视线跃过收敛尸体的士兵们,看向远处的一辆马车。 望北等人来时无声,去时也没有打招呼。他们就围在那辆马车的周围,渐行渐远。 唐佳人知道,那马车里一定坐着一个人——秋月白。 他与她一别两宽,却还是……拖着病体为她奔忙。 她,怎就不能给他省省心呢? 正文 第一千零二章:争宠预备时 公羊刁刁带来的人马不少,很快就打扫干净了战场。 对于端木夏这个人,唐佳人不想再理会。他是生是死,都与自己无关。 公羊刁刁命人将端木夏关押起来,明日再回帝京。又命人回到帝京,找来几辆宽敞的马车,将这些伤员们拉回去。他自己则是留下,笨拙地生了火,然后架上唐佳人尚未吃完的叫花鸡,慢慢烘烤着。 唐佳人力竭,倚靠着树干不想动。她望着繁星,脑子里一片空白。 火光跳跃到唐佳人的脸上,将她的脸染成了橘红色,将一双眼睛映得忽明忽暗。 羽千琼就躺在她的大腿上,至今未曾醒来。若非红衣上满是暗红色的鲜血,定会让人误以为他只是在小憩罢了。 战苍穹裸着的上半身缠满了白布带,额头一圈,胸前一圈,左斜一圈,右斜一圈,腰间一圈,胳膊还有一圈。那般性感的身材,却被缠成这样,着实有些搞笑。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白布带,对公羊刁刁道:“再让你给我处理伤口,我就跟你姓!” 公羊刁刁冷冷地瞥了战苍穹一眼,没搭话。 楚阑躺在篝火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竟是睡意全无。 方黑子和荷紫朗坐在篝火边,前者在给自己换药,后者盯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偶尔,柴火里爆出一只火花,发出啪地一声。 兔子的油脂滴落到柴火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冒出几缕诱人的香味。 这份安静,是拼了性命换来的,因此显得格外珍贵。 唐佳人很累、特别累,却根本睡不着。她能感觉到,全身的力气正在消散。皮肤下涌动着的真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她不知道这样快速变胖又急速瘦下去,会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皮肤松懈的老奶奶。说实话,在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后,她觉得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一刻,能倚靠在树干上,放空自己,活着呼吸,就已经是万幸了。 战苍穹见唐佳人的脸慢慢瘪了下去,觉得挺好玩,就用手扯了扯她的脸皮,问:“你这胖胖瘦瘦的,不会出问题吧?” 唐佳人懒得动手去拍战苍穹,公羊刁刁却一伸手,拍掉战苍穹的手。 战苍穹对公羊刁刁道:“你再借机摸本宫的手,本宫剁掉你的狗爪子!” 公羊刁刁道:“刚才怎么没砍死你?!凭地话多!” 将烤好的叫花鸡递给唐佳人:“吃点儿。” 唐佳人不接,有气无力地道:“不吃了。我这一晚上,吃得太多了。” 战苍穹一把夺过树杈,将叫花鸡凑到嘴边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哈哈,却没舍得吐出去,愣是在哈哈了两口后,将其咽下,道:“香!实在是太香了!” 黄如意打了一壶水从远处跑回来。 战苍穹一伸手,就要接水喝。 不想,黄如意直接越过他,将水壶送到唐佳人面前,道:“洗洗脸,女人不能不注意仪容仪表。” 唐佳人看了黄如意一点,没动。 黄如意从怀里掏出帕子,用水淋湿,给唐佳人仔仔细细地擦了脸。然后,竟然又拿出香脂膏,给唐佳人均匀地涂抹在脸上。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没吭声。 公羊刁刁的眉角跳了跳,也没吭声。 楚阑心中暗道:城主,你这一别两宽是给其他情敌吃安心丸呢吧?瞧瞧,这一个两个的,都跟苍蝇似的往网上扑。要不,小的帮你先占个位置? 楚阑一声痛苦的闷哼,成功引起了唐佳人等人的主意。 唐佳人问:“怎么了?很疼?” 楚阑回道:“哪儿都疼。尤其是,一看见城主的马车黯然远去,我这颗心就痛得厉害。” 唐佳人:“……” 黄如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觉得楚阑是在和自己抢人,当即扭头看向楚阑,尖着嗓子道:“痛得厉害?用不用我把你的心出来给收拾收拾?” 楚阑感觉到黄如意满满的恶意,眯眼看过去。二人的目光在柴火中相撞,瞬间拼杀了一个来回。 柴火爆起一个大大的火花,发出砰地一声。 二人异口同声地冷哼一声,转开头,不看彼此。 公羊刁刁见羽千琼一直枕着唐佳人的大腿,心里不太舒服,便道:“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你且让他躺地上去,仔细腿麻。” 躺佳人垂眸看了眼羽千琼,道:“无碍。” 公羊刁刁气汹汹地一挺胸,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公羊刁刁一口且瘪在胸腔里,撞来撞去,最后变成了一团棉花,道:“我给他看看。” 唐佳人的唇角上扬,笑了。 公羊刁刁给羽千琼处理了伤口,又重新包扎一遍,这才道:“看其样子,应该是身受重伤,几乎丧命。可诊脉时,却发觉他的脉相平缓,并无大碍。”抬眼看向唐佳人,眸光中满是怀疑和责问。 唐佳人记得公羊刁刁说过得话,却不想解释什么。她只是笑了笑,温和的、无力的,却又是包容的、安抚的。 公羊刁刁的万般怒火,在这一刻都被击碎了。他沉着脸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你这样不要完全不顾及自己给别人的血,一定会被反噬的。许多人与摩莲圣果相融合了一两回,都自以为成功了,便无所顾忌。最后,那些变成树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儿?还不是与摩莲圣果小小融合了一两次的人,把摩莲圣果赖以生存的血给了别人,摩莲圣果吸食不到自己所需的营养,便破身体而出,扎入大地。你……你再这样下去,早晚变成一棵树!” 公羊刁刁说得恶狠狠的,眼中却满是担忧之色。 战苍穹惊道:“会这样?”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 战苍穹对唐佳人道:“你得学会狠心。他人生死,听天由命,于你何干?听见没?”伸手拍了拍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没动。 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向战苍穹的手背。 战苍穹提前手回了手。 公羊刁刁一巴掌拍在了唐佳人的脸上,发出啪地一声。 唐佳人转动目光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立刻给唐佳人揉着脸,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下次我用针扎他。” 黄如意推开公羊刁刁,道:“快起开,你把香脂都揉没了。”掏出香脂,蹲在唐佳人的面前,继续给她涂抹。 楚阑见大家的视线被唐佳人吸引,便偷偷伸出一只手,抓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材,偷偷放在了黄如意的屁股底下。 正文 第一千零三章:可懂情义无价 火苗窜起,烧到了黄如意的屁股。 黄如意尖叫一声,一个高蹿起,直接跳到了树上。 楚阑暗道:武功当真不弱啊。 黄如意如同一头恶犬,蹲在树上,恶狠狠地瞪着围在火堆旁的几个人,吼道:“谁烧老娘屁股?!赶快给老娘站出来,不然……老娘阉了你!” 听到黄如意再次自称老娘,方黑子又冒出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曾经和自己一同在河里狗刨的兄弟,咋就变成了妹子呢?好他娘的想不通啊!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儿活着了?! 楚阑默默收回目光,继续扮演动弹不得的人。 战苍穹一抬头,看见了黄如意的屁股,皱眉道:“你给本宫下来!敢到本宫头顶遛鸟,找死?!” 黄如意立刻夹着腿一跃而下,别扭地扫了战苍穹好几眼,终是鼓起勇气道:“宫主,人家没鸟了,可没有不敬哦。” 唐佳人觉得自己好像被谁揍了一棒子,然后又在嘴里塞进去一颗糖。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却笑得直咳嗽。 战苍穹一伸手,就要捏唐佳人的脸。公羊刁刁立刻扬起一根针,准备着。战苍穹收回手,公羊刁刁收起针。 方黑子和荷紫朗对黄如意素来有些了解,这会儿除了尴尬,倒也没啥。 楚阑没想到黄如意竟是个太监,更没想到他扭扭捏捏的挤出来这么一句,忍不住胸腔震动笑了起来。结果,悲剧了。他那刚刚停止流血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痛得他险些昏死过去。 由此可见,所谓报应,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啊。 黄如意也不确定是不是真有人偷袭他的屁股,用怀疑的目光瞪了楚阑一眼后,就扭身到树后,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线,给自己缝补起裤子。 楚阑看见他挥舞着针线,感觉极其的不可思议,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黄如意有所察觉,瞬间转头看向楚阑,骂道:“臭不要脸的!流氓!” 楚阑备觉冤枉,回击道:“看你烂眼睛,谁稀罕。” 黄如意怒道:“等我缝好裤子,看我不戳瞎你的眼!” 楚阑道:“你再扭扭腚,我就自己戳瞎双眼了!” 唐佳人道:“能让我睡会儿不?” 楚阑和黄如意异口同声地回道:“能!” 许是觉得自己这声回答太爷们,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两个人又再次异口同声地回道:“能~” 声音之温柔,几乎能滴出蜜来。 唐佳人打了个冷颤。 战苍穹抓过自己的衣袍,盖在唐佳人的身上,道:“睡吧。” 唐佳人揉了揉脸,打了个哈欠,问:“你怎么寻来的?”秋月白定是用红线牵寻到了这里,战苍穹怎么来的,她就不知道了。 战苍穹往唐佳人身边凑了凑,示意她可以靠着自己小憩,唐佳人不为所动,战苍穹也不强求,开口回道:“我坠入瘴气之中,本以为没了活路,没想到瘴气之下竟然有条暗河。我落入暗河中,发现内力恢复了,便屏住呼吸,沿着暗流漂流了一段时间,直到没了瘴气,才爬上岸。有官兵来搜人,我躲了起来。见到方黑子他们,这才露了面。幸而他们带了绳索之物,我们才能从那深渊下爬上来。刚一爬上来,就又看见了官兵,本要动手,却听到了黄莲的声音。我从黄莲那儿得知,公羊刁刁派他来寻我们,告知你的动向,并为我们准备了几匹快马。看来,某人对皇帝老儿不太放心呐。后面的事,自然是我们追了过来。” 战苍穹说得轻松,可唐佳人知道,他为了救她,着实经历了九死一生。若非他在坠入瘴气后,立刻恢复了内力,这会儿……应该是再也见不到战苍穹了。 她与战苍穹之间的恩怨,从她毁了战魔宫又差点儿弄死战苍穹后,就已经互不相欠了。而今,她却欠他良多。今晚若不是他快速赶来,自己难免要断条胳膊断条腿。 唐佳人环视一周,看见方黑子、荷紫朗和黄如意那满身鲜血的狼狈模样,鼻子就是一酸。她与他们之间,并非亲友关系,他们却为了她,顶着重伤的身体,杀入大军之中。这份情,着实有些厚重了。 战苍穹敏感地察觉到唐佳人的情感变化,开口道:“他们的命都是你救的,你无需觉得亏欠谁。” 黄如意点头,道:“对,宫主说得对。我都和他们说了,若不是你,他们绝对活不了。” 方黑子和荷紫朗看向唐佳人,前者抱了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后者也抱了抱拳,虽没说话,眼中却有感激之色,以及……一丝不自然的尴尬。 唐佳人想起自己救人的方式,干脆收回目光,草草的抱了抱拳,算是回礼。 楚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主子是如何救他们的?”顿了顿,又问,“主子又是如何救属下的?” 黄如意骂道:“闭嘴!就你问题多!” 楚阑吧嗒一下嘴儿,再次露出狐疑之色。 公羊刁刁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唐佳人的腿上,道:“这事是我不好,不该使性子,险些害你丢了性命。你走之后,我就后悔了。我改了主意,进宫寻到皇上,要出兵马。不想,这兵马调动好生费劲儿,耽误了不少功夫。我怕事出意外,偷走了四只断命盒子,让黄莲带去寻战苍穹。此人的脑子虽不灵光,但却有匹夫之勇,或可一用。” 战苍穹将半只叫化鸡扔给了黄如意,斜眼看向公羊刁刁,道:“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黄如意将叫花鸡分成三分,给了方黑子和荷紫朗各一份。三个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些,狼吞虎咽了起来。 公羊刁刁用食指揉了揉红色泪痣,缓缓勾起唇角,道:“我是奇迹,你就是血迹。用血泪买个教训吧。” 战苍穹直觉不妙,果然不妙。他脑中突然一黑,人整个向后倒去,瞬间陷入重度昏迷之中。黄如意、方黑子和荷紫朗一惊,尚未来得及动作,便也昏死过去。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道:“不是我下毒。那叫花鸡上本是给你的,他们非要抢去吃。那叫花鸡上沾了不少毒粉,死不了人,顶多昏迷无知觉罢了。” 楚阑深觉江湖套路太深了,他还是适合回戏班了混混。 正文 第一千零四章:他不能 唐佳人闭上眼假寐,却没有睡着。 脑海中一会儿闪现唐不休的笑脸和促狭目光,一会儿又变成秋月白乘坐马车离去的远影。这两个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男人,都不在她的身边。她的身边,围绕着战苍穹等人,算不得顶顶重要,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奋不顾身地保护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如此简单,简单到可以不问原因为你两肋插刀;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如此复杂,复杂到反复无常。想起端木夏被押走时的表情,她的心就莫名沉了下去。 端木夏恨她。 是她阻挠了他的黄粱美梦,是她坏了他的飞黄腾达,是她……宁愿断手断脚也不和他一同离开。 端木夏凭什么恨她? 一撮白毛都没时间恨她,他一个倚靠谎言贴到龙肉上的人,凭什么恨她?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唐佳人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东想西,心却是难得的宁静。人毕竟是自私的。她从死亡坑洞里拼命爬上来之后,除非有人又把她推下去,否则她都会感激这一刻尚能呼吸。 公羊刁刁和唐佳人一同倚靠着同一棵树,中间却隔着一个羽千琼。 公羊刁刁垂眸看着羽千琼,知道只要自己略施手段,这个人就活不了了。就算唐佳人的血能医治百病,却不能起死人肉白骨。只要一点儿无色无味的巨毒,轻轻刺入羽千琼的肌肤,他就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死去。 公羊刁刁是真心想让羽千琼去死的。没有羽千琼的介入,他和唐佳人之间不会陌生至此。明明是那般亲近的关系,却因为羽千琼从中作梗,渐行渐远。他能感觉到,唐佳人对他的疏远。有时候,他也会想,坠入冰河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 他还是原来的他,却又不再是原来的他。 然,对他自己而言,只不过是有些想法变了,却并非一成不变,偶尔交替,一如他和他。 他想杀了公羊刁刁,可另一个他却不让。 毫无用处的善良啊。 公羊刁刁揉了揉眼角的泪痣,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笑到一半,就嘎然而止了。他突然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狠狠的,一巴掌! 唐佳人瞬间睁开眼,扭头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愣了愣,揉了揉脸,道:“有蚊子。” 唐佳人纳闷道:“你从来不招蚊子的。” 公羊刁刁道:“许是沾了别人的血,这才招了蚊子。” 唐佳人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 公羊刁刁望着唐佳人,道:“佳人……” 唐佳人用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公羊刁刁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静了一会儿,公羊刁刁又喊道:“佳人?” 唐佳人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公羊刁刁,柔和地笑了笑,问道:“你要说什么?我听着。” 难得佳人如此温柔,公羊刁刁望之失神。 唐佳人道:“刁刁,天快亮了。” 公羊刁刁回过神,看了眼天边即将消失的月牙,道:“又是新的一天。” 唐佳人重新倚靠在树干上,道:“经历生死之后,我觉得活着真好。不想再搅和到任何事里。” 公羊刁刁略一思忖,明白了唐佳人的意思。微微皱眉,道:“你要走?” 唐佳人笑道:“早就说过要走,可一直走不出这个圈子。每次稍有迟疑,就会生出变故。休休等了我那么久,纵容了我那么久,也该到我守着他了。” 公羊刁刁心中发酸,问:“你知道他在哪儿?”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我一定可以找到他。”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激动地问:“那我呢?我怎么办?!” 唐佳人柔和地一笑,道:“刁刁,你已经为自己选好了路,何必问我?何必强求?” 公羊刁刁紧紧攥着唐佳人的手不放,就要再做最后的挣扎和挽留。 唐佳人道:“那个位置金灿灿的,可我看,坐着未必舒服。你身体不好,若争到了那个位置,记得做个羽绒的垫子,这样坐起来才舒服。” 公羊刁刁脱口道:“我不是……”后面的话,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唐佳人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是说“我不是想要争夺皇位”,但从他站到大殿上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我不是”都只是辩解和借口罢了。 公羊刁刁几经挣扎,一双眼睛被复杂的感情冲击,不停变换着色彩。他试图挣脱那道无形的束缚,却又作茧自缚被困其中。责任……义务……使命……临终遗言……每一样东西都如同一包重担,狠狠地压在他那单薄的肩膀上。有些……无法喘息呢。 他开始羡慕另一个他。每天只用钻研医术,然后一心一意陪在唐佳人身边就好。那般简单而纯粹的他,令唐佳人舍不得弃之不顾。像自己这般别有心机的人,反倒被其疏远。 天,从来都有他的道理,却也从来不讲理。 公羊刁刁放开了唐佳人的手,却又再次狠狠地攥住。 唐佳人没有挣脱的意思,就像安抚一个任性哭闹的孩子,静静陪伴着他。 公羊刁刁闭上眼,倚靠在树干上。眼角依稀有泪光闪烁。 他一直是被嫌弃的那一个,一直都是……从来如此…… 唐佳人不知公羊刁刁心中的痛与怨,却能感觉到他的不舍和难过。她不能做出承诺,不可以给出希望。 她说:“每个人的路都是不同的,能同行一段,我已经非常感激。刁刁,记住美好的,丢掉不开心的,再次相见,我们还能把酒言欢。朋友之间,若是总想着对方的不是,最后只能变得怨气冲天。你我之间,不应当如此。不然,则是愧对了这一路的同行之情。” 公羊刁刁的眼泪终是滑落。他知道,自己留不住了。他也知道,这眼泪不是他的,而是另一个他的。那个他是那么善良、那么渴望、那么想跟着她走,天涯海角、无论何处。可是,他不能…… 正文 第一千零五章:寻她守她与人无关 天亮了一线。 公羊刁刁派出去的人,赶着五辆看起来十分宽敞的马车回来。 车轮滚动的声音,惊醒了众人。 楚阑睁开眼,打着哈欠道:“这么快就天亮了。”转头看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却没见到人。 他问:“主子呢?” 公羊刁刁没有睡,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回话。 黄如意、方黑子、荷紫朗纷纷醒来,晃了晃晕沉沉的头,发现自己还活着,顿觉万幸,转而却又怒意横生!略一思忖,便知道自己着了谁的道。 他们忙转动眼睛去寻战苍穹,却发现他早就醒了,此刻正躺在地上,枕着自己并没有受伤的胳膊,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根杂草,漆黑的星眸半眯,在想着什么。 黄如意问:“主子……花堂主呢?” 好么,一开口就是唐佳人,他的眼里已经没有战苍穹了。这叛变叛得太利索了,不但毫不遮掩,还明目张胆。 楚阑咬牙坐起身,急问:“主子呢?你们到底看见没?” 战苍穹吐掉口中的草,坐起身,回道:“走了。” 楚阑和黄如意异口同声地惊呼道:“走了?!”满眼的不敢置信。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道:“来得突兀,走得轻松,唐门中人善毒,这心果然也是毒的。”可怜他一颗男人心,就这么被伤得体无完肤。从不曾动心,可偏偏对这么个狠心的女人动了真感情。拼死拼活的护着她,她倒好,屁股都不拍一下,就那么走了。 她对公羊刁刁说的话,他听在了耳朵里。本想质问她,要如何安排自己。可转念一想,唐佳人最不待见的,就是自己。他又不是后宫嫔妃,要她怎么安置?难道还要臭不要脸的跟着她,等她偶尔垂怜宠幸? 想想就憋屈! 他的皇位遥不可及,他心爱的女人毅然远去,连和他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若不是他内力雄厚,醒来得早,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太心酸了! 战苍穹在心里一顿嗷嗷,面上却酷得一塌糊涂,仿佛唐佳人走不走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他,压根就不在乎。 黄如意噌地站起身,跳脚道:“就这么走?!她怎么就这么走了?!怎么不告诉老娘一声?!她个小没良心的东西!不行,我得去追她……”一跺脚,就要跑。 楚阑觉得,黄如意抢了自己的台词。 战苍穹看向情绪激动的黄如意。 黄如意微顿,停下脚步,扭捏了两下,道:“宫主,你说,追不追?” 战苍穹不语。 黄如意道:“要不,属下帮你去追?” 战苍穹道:“黄如意,在你心里,是本宫重要还是她重要?” 黄如意立刻回道:“在属下心里,男人之中,宫主最重要;女人堆里,花堂主无人可比。” 战苍穹呵呵笑了。 黄如意感慨道:“可惜,宫主留不住花堂主啊。” 战苍穹止了笑,脸黑成了锅底。 楚阑咬着牙爬起身,试着走了两步,却险些跌倒。他忙倚靠在树干上,喘息着,暗道:他刚认认真真的认主,她就撇下自己跑了?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怎么被抛弃得这么顺手呢?不行!必须追上,问个清楚,然后……好好儿表现。 这时,羽千琼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他的头下,枕着一截木头,不是柔软的大腿。 他捂着伤口,动作异常缓慢地爬起来,站起身。若非此时此刻天亮了,他那个样子,简直就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艳鬼,要害人性命。 他这一动,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公羊刁刁,都睁开眼,看向他。 羽千琼终于站起来,慢慢挺直腰,用眼环视一周,不见唐佳人,却也不见这些人的脸上有悲痛欲绝之色,这才将心轻轻放下。 他慢慢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一幕幕,惊心动魄。 他的手一直捂着上腹,那里传来的痛,提醒着他,他本应死了,却还活着。为了他能活着,唐佳人付出了多少血? 自责、痛苦、不安,以及一丝丝活着的幸运,在他的胸腔里翻滚,变成了灼热的一块,沉入心里,被紧紧包裹着。 楚阑和羽千琼同在二王爷的府上讨生活,彼此倒是熟悉的。只不过,以往二人并无交集,也没说上过一句话。 这会儿在这陌生的众人中,楚阑见羽千琼还是挺亲切的。尤其是当他知道,羽千琼和自己一样,身在曹营心在汉,就更有惺惺相惜的感觉了。他见羽千琼能站起身,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他将目光从羽千琼的身上收回,问战苍穹:“战宫主可否告之,主子往哪个方向走了?可说要去哪儿?” 战苍穹随手一指,道:“那个方向,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听了这话,羽千琼、楚阑、黄如意等人一同转头,向着战苍穹所指的方向望去。 羽千琼捂着腹部,向着那个方向,一步步走去。他的脚步很慢,也很漂浮,可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决、很稳。 宽大的衣袍挂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缺少气场。然,那挺直的背脊,却如同一只标枪,有着坚定不移的力量。 公羊刁刁望着羽千琼的背影,竟生出了嫉妒之意。他被困住了,羽千琼却奔向了自由。他开口道:“她要去寻唐不休,与其厮守一生。她不要你,不要任何人。” 羽千琼的脚步微顿,却并没有停下多久,又继续向前走去。他说:“我寻她,与她何干?我守她,与你何干?”他的命是她救的,就算自己求而不得,也要守着她,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窥视她的血肉,伤害她的感情。 羽千琼的声音不大,载着沙哑,被风一吹,都快散落在尘埃里。然,奇怪的是,他的话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又沉沉地跌入心里。 不痛,却激荡起不同滋味。 百转千回,萦绕不去。 楚阑咬牙前行,追上羽千琼,道:“咱俩结伴而行吧。我也要去寻主子。这才认了一天主,隔天就被甩了,回去没法向秋城主交代。哦,你慢点儿走,千万仔细些,不要再伤到了。昨晚那一仗打得惊心动魄,即便在最危急的时刻,主子也没放弃你。我给你讲讲经过吧,可过瘾了……” 正文 第一千零六章:成交 羽千琼和楚阑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天色大亮,似乎驱散了黑夜,带来了希望和光明,实则……令人们更加迷茫。 黄如意看看战苍穹,又看了看唐佳人去往的方向,又扭头看了看战苍穹,恨铁不成钢般一跺脚,蹲在了地上。咔嚓一声,缝好的裤子又挣开了。 方黑子直接咳嗽一声,道:“露了。” 黄如意站起身,骂道:“再敢乱砍,戳瞎你眼!” 方黑子气恼地粗声道:“你有的老子都有!” 黄如意一扭身,道:“我和你可不一样。” 方黑子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荷紫朗拍了拍方黑子的肩膀,示意他消消气,别和黄如意一般见识。他看向战苍穹,询问道:“宫主,我们何去何从?” 战苍穹抓起自己的外衣,站起身,道:“皇帝老儿满肚子坏水,这是不准备把皇位传给本宫了。” 荷紫朗试探道:“宫主的意思是?” 战苍穹挺直背脊,昂首道:“就算不要那皇位,本宫也不能让端木焱那小子得到!”眯了眯眼睛,“皇帝老儿也该抬抬屁股,挪挪位置了。”一抬腿,跳上马车,威风凛凛地坐进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捂着伤口痛得呲牙咧嘴。 黄如意看了看方黑子和荷紫朗,道:“我们就这么杀进皇宫去?” 战苍穹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道:“现在入宫,九死一生。若不入宫,以后定是九死一生。” 公羊刁刁看向战苍穹的马车,暗道:想不到,他竟想得如此通透明白。 黄如意等人齐齐应道:“愿随宫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三个人,坐上了第二辆马车。 公羊刁刁坐进战苍穹的马车,道:“我们应该聊一聊。” 车轮滚动,进入帝京而去。 第三辆马车上,坐着端木夏。第四辆马车上,坐着已经醒来的璞儿。第五辆马车上,空空如也。 公羊刁刁暗道:也许,这样更好。 皇上想要唐佳人的血,不达目的不罢休。唯一令人稍微心安的是,这血,若想有用,必然是佳人自愿给出才行,强求非但没用,还会反噬得厉害。 可是,一想到那神秘黑手,公羊刁刁就忍不住皱起眉,看向战苍穹,道:“王位是我的。” 战苍穹发出一声嗤笑,意味不明。 公羊刁刁道:“皇上子嗣单薄,如今活着且能一争的,唯有我和端木焱。皇上不想将位子传给你,就回宫去,好比包子入狗口,有去无回。” 战苍穹又是一声笑,道:“你这个形容,真是别致啊。包子入……狗口?把皇帝老儿比喻成狗?哈哈哈……”因为伤口挣开,笑声嘎然而止。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一抖,不接战苍穹这个话把儿,继续道:“端木焱在朝廷中没有经营,但却有东锦衣卫为其效力,再有皇上扶持,想要坐稳江山不容易,却并非不可能。至于你,回去不过是争一口气罢了。不过,你说得也对,你若不回去,皇上已经知道你没有死,定不会放过你。日后的追杀,必不可少。随便安置个罪名,也极有可能。你这番回去,若有我帮衬,没准儿有个不错的结局。” 战苍穹问:“你不结巴后,长篇大论起来没完没了,听着着实有些烦人,还不如当初结巴着有趣。” 公羊刁刁道:“你若无意详谈,只当我没说。” 战苍穹勾了勾唇角,道:“说吧。如何才能帮我?依我看,你才是想要皇位的那个人。与其说帮我,不如说想让我做什么?” 公羊刁刁赞道:“你能看得如此明白,我心甚慰。” 战苍穹伸手提起公羊刁刁的下巴,问道:“你是谁?” 公羊刁刁一扭头,挣开战苍穹的手,道:“你这话问得真是搞笑。我是谁?你可曾从我脸上扯下人皮面具?” 战苍穹眯起深邃的眼睛,道:“公羊刁刁,我认识你多年。人的性格可以隐藏一时,却不可能一直不暴露。你说我脑子不好,总忘记昨天发生之事。可打我有记忆以来,你是什么模样,我再清楚不过。” 公羊刁刁冷笑一声,道:“是啊,你总偷偷摸摸来偷窥我,把我当成你的小娘子么。” 战苍穹的囧事再次被提起,摆了摆手,道:“当年的事就不要提了。” 公羊刁刁鄙夷道:“你那个养父,就是疯子,惯会胡说八道。” 战苍穹的脸一黑,道:“我说过了,以前的事,不提了。” 公羊刁刁正色道:“好,不提。除了王位,你还想要什么?” 战苍穹拧着眉看向公羊刁刁,很想问一问,他这么就笃定自己得不到王位?可是转而一想,自己手上既无兵马,也没剩几个属下,想要以武服人,着实有些难度。可是……若不夺回皇位,总是心有不甘呐! 公羊刁刁的问题,在战苍穹的心中转了一遍,唐佳人那张脸突然就冒了出来。是的,他想要唐佳人。只是感情这种事儿,他不想当成条件提出来。就算他提了,公羊刁刁也是无能为力的。一想到公羊刁刁的无能为力,他就格外开心。 好吧,又跑远了。 哎……自从结识了唐佳人,他这思想就总跑偏。想要绕回来,着实费力。 战苍穹略一思索,回道:“我在江湖逍遥惯了,倒也不稀罕那位置。不过……”嘿嘿一笑,靠近公羊刁刁,“不整死那个皇帝老儿,我气难平。” 公羊刁刁的眸光中快速划过一缕暗芒,半晌,终是低声道:“成交。” 战苍穹一惊,问:“什么意思?” 公羊刁刁直视战苍穹的眸子,道:“就你说的那个意思。” 战苍穹挑眉道:“那是你亲爹。” 公羊刁刁用食指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邪恶地笑道:“哦?那又如何?” 战苍穹突然不懂眼前的这个公羊刁刁了。也许,他从来不曾懂过。战苍穹向后倚了倚,道:“你这个样子,就像奸佞小人,怪不得佳人不喜。” 公羊刁刁的脸色一变,怒道:“要你管!”一扭头,看向窗外,留给战苍穹一个后脑勺。 战苍穹勾了勾唇,道:“成交。”儿子杀老子的戏码,他还是想要看上一看的。 公羊刁刁回过头,看向战苍穹,道:“我有一针一计。” 战苍穹道:“愿闻其详。” 正文 第一千零七章:大计成 大家回来得十分及时,正好赶上早朝未退。 此事,亏了公羊刁刁机敏,让大军在处理完尸体后,留守在后山,一个都不许擅自离开,否则砍头。以至于,皇上没有接到任何消息,竟不知道这场战役里还有战苍穹。他只知道,战苍穹坠入了山谷下,瘴气里,生死不知。 大殿上,齐大人等人正在为战苍穹生死不知之事吵闹不休。他们十分明白,若战苍穹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就等着被皇上一个个儿收拾干净吧。此时此刻,唯有抱成团,寻到战苍穹,才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就在皇上震怒拍了扶手喊了放肆之后,有侍卫进殿禀告:“启禀皇上,八王爷和……武王爷回来了。” 战苍穹的身份比较尴尬,既非当今皇上所生,又是先皇金口玉牙立下的太子,虽因出了意外,没有拟下圣旨,但在场的诸位大臣,有一大半都是知道此事的。皇上为了不落人口舌,在册封公羊刁刁的同时,也册封了战苍穹为武王爷。听起来像五,实则是武功的武。 皇上一听战苍穹跟着一起回来了,心脏就是猛烈一跳。他有心不让他们进殿,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做得太明显。唯有硬着头皮,装出关心的样子,喊道:“宣他们进殿。” 公羊刁刁、战苍穹以及端木夏,一同进了殿。至于璞儿,则是命人看守着,留在了殿外。还有黄如意等人,已经招来太医,开始疗伤。太医本不想搭理这些江湖草莽,不过……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哪位王爷的手下讨生活,还是忍了吧。 战苍穹一进大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那一身华服已经染满干涸的血迹,被割开的位置,露出里面缠绕的白色布条,以及渗出的鲜血。任谁见他这般,都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 战苍穹抬头迎视向皇上,勾唇一笑,道:“本宫能活着回来,皇上似乎十分意外。” 皇上立刻换了脸色,关切地问:“怎伤得如此重?” 战苍穹看向端木焱,道:“此事问本宫,不如问问……”又转头看向皇上,“皇上您自己啊。” 皇上的脸色再次一变,皱眉道:“放肆!就算你是先帝的遗孤,也应懂得尊长礼仪!更何况,朕贵为一国之主,岂容你奚落?!” 战苍穹眯了眯眼睛,道:“本宫为先帝太子,太子没有被废,何来当今圣上一说!” 如此针尖对麦芒,就差明火执仗了。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每个人都提溜着一颗心,寻思着要如何站队了。这个时候,一步之差,也许就会脑袋搬家啊。 公羊刁刁见气氛烘托得不错,便开口道:“父皇息怒。”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跳起来的额头青筋,放软了一些语气,道:“武王爷出身草莽,不懂礼数,朕不怪你。然,你闹得满身狼狈,却直指朕,这可是诬陷朕,是何等重罪?!” 战苍穹道:“本宫没有诬陷皇上,甚至没有说皇上一个不字。皇上当真是多心了。本宫谢皇上大度,不和本宫这个出身草莽的计较。本宫也大着胆子问一句,皇上打算何时归还本宫皇位?让父皇的灵魂得以安息?” 皇上没想到战苍穹竟敢在大殿之上明目张胆的觊觎皇位,气得怒喝道:“放肆!”一口气没上来,憋在了喉咙里。 公羊刁刁忙冲上去,帮着他顺了顺气,安抚道:“父皇万万不可动怒,若再怒火攻心……”后面的话没有说,却令人浮想联翩啊。 大臣们有人喊着让皇上保重身体,有人在窃窃私语,也有人悄然观望着这混乱的局面。 端木焱看向战苍穹,眉宇间竟有种冷艳和威仪在里面。他沉声道:“你这是要逼宫了?!” 战苍穹道:“本宫孤家寡人一个,还不是随你们父子下手捅刀子?说起逼宫,六王爷可真是高抬我这草莽出身的武夫了?”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终究是猛虎架不住一群狼啊。” 战苍穹没有明着指出皇上和端木焱害他,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要有脑子的人,就会想到。一时间,人心惴惴不安呐,生怕立刻改朝换代,出了变故,而自己却毫无准备。当然,也有人希望立刻翻个天才好。 端木焱道:“你再口出狂语,休怪本王不客气!” 战苍穹挑眉道:“你客气过吗?端木焱,你才是真小人!” 端木焱气极,一把扯住战苍穹的衣领,就要动手。 皇上大喝一声:“住手!”这个时候,万万不能乱。 端木焱冷哼一声,松开手。 战苍穹摊开双手,道:“六王爷这是打习惯了,暗着不行,就想试试明着如何。实话告诉你,明着来,你不行。” 端木焱怒极,直接挥拳而上。 战苍穹虽受重伤,但武功内力修为,都在端木焱之上。这一次,正面对上,他直接下了狠手,竟要卸下端木焱的一条胳膊。 肖劲出手,将人救下。即便如此,端木焱的胳膊上已经被战苍穹抓出个鲜血淋淋。 皇上震怒。直接站起身,吼道:“放肆!来人呐,给朕拿下!拿下!” 战苍穹挑眉道:“你们父子俩暗着下手不行,就来明着的?好!来吧,杀了本宫吧!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当今皇上为了霸占皇位,不但设计逼死了先皇,且还要杀死先皇的太子!” 都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战苍穹如此破罐破摔,皇上顾忌名声,还真不好拿他怎么样。 皇上气得嘴眼歪斜,直接倒在了龙椅上。 公羊刁刁喊道:“父皇!父皇!快把父皇抬寝宫去,宣太医速来救驾!”实则,这个时候,公羊刁刁若出手,几针下去就能救过来皇上。可是,他偏不。 非但如此,在皇上被抬入寝宫后,太医们来之前,他用准备好的断头针,给皇上补了五针。 所谓的断头针,看起来与寻常的银针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头部周围有个小凹圈,用内力震动它,头部就会掉落,堵塞在七经八脉上。对皇上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正文 第一千零八章:狗吠争主位 皇上处心积虑得到天下,又抱得美人归,却没想到,先皇的太子杀回宫,不但不按照正常的套路起兵造反,反倒站在大殿上和他当面锣对面鼓地打起了嘴仗。皇上本就身体堪忧,常年缠绵病榻,因唐佳人的血滋养,公羊刁刁施针调理,才好了几分。这一回,被战苍穹气得倒下,又被公羊刁刁暗中戳了几针,竟再也动弹不得,且嘴歪眼斜口水横流,一副憨傻之态。 公羊刁刁下针时,并没有避开端木夏和战苍穹,以及几位朝廷重臣。大家都知道他是神医,且刚回宫,定是希望皇上长命百岁好扶持自己上位的,因此,除了端木焱,竟无一人怀疑他会对皇上动手脚。 端木焱皱眉看了看战苍穹,又看了看公羊刁刁,虽想不明白二人为何会一同进宫,但二人互不对盘却是事实。他虽觉得有些蹊跷,但却知道,眼下皇上的身体事关重大,其它事要往后靠靠。哎……大殿之上,乱成一团,端木淳死了,端木夏被押进宫中,竟都来不及审问一二。 在端木焱的忧心忡忡中,总管太监引领着御医们冲进了皇上的寝室。 战苍穹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收起自己的针,淡淡地扫了战苍穹一眼,虽没有过多的表情,却给出了胸有成竹的信号。 太医们经过会诊,又与公羊刁刁商讨一二,最后都默认了公羊刁刁的治疗方法,甚至在知道公羊刁刁已经下针后,都称赞他的医术了得,却无一人提起皇上这样嘴歪眼斜的什么时候能康复。其中微妙,各人心知。 毕竟,公羊刁刁的处理方法从表面看十分得当,这些太医自然要推着他走在前面。他们也怕自己一伸手,就将皇上医死了,到时候,人头不保。此事事关重大,唯有八王爷亲自出手,才最稳妥呀。 公羊刁刁开出药方,又与太医们仔细研讨了一番,这才命人去熬药。 太医们见公羊刁刁如此认真,且医术了得,都表达出自己的赞叹之意。 公羊刁刁却谦卑有礼,称太医们为老师。 若不是皇上重病不起,太医们都想咧嘴笑了。 战苍穹冷眼旁观,暗道:若让这些太医们知道,他们口中值得称赞的八王爷,就是送皇帝老儿归西的黑手,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恭维称赞? 当然,也有太医心中存疑,为何公羊刁刁不在大殿之上立刻给皇上医治?不过……这话却是不敢问的。 皇上的病情看似稳当后,大臣们开始群起攻之。 宰相直接对战苍穹道:“武王爷忤逆!其罪当贬为庶人!” 众多大臣点头称是。 战苍穹冷笑一声,道:“皇帝老儿心胸狭窄,被自己做过的事儿气翻过去,与本宫何干?你们看本宫没有根基,就要排挤本宫?可知自己愧对先皇?!” 宰相怒道:“信口雌黄!” 齐大人开口道:“宰相大人不用恼羞成怒。先帝不知太子尚存于世,否则……哎,此话也不用说,大家心知肚明。如今皇上已经无法上朝,这江山社稷也总要有主才行。宫中不能乱,朝堂不能乱,这天下社稷、黎民百姓更不能乱。诸位,以为如何?” 寝宫里一共站了二十多位重臣,这会儿至少一大半点头称是。 齐大人继续道:“本官以为,树有根能活,大道为公,人追根,方为天地正。武王爷,正当荣登大宝。” 肖劲冷冷地开口道:“皇上曾有口谕,诸位大人不妨一听,万万不要过早下结论。”微微一顿,扬声道,“皇上口谕,册封六王爷为储君!” 众大臣微微愣。 齐大人道:“请拿出圣旨,口谕口说无凭。” 肖劲道:“你们说先皇册封武王爷为太子,可有圣旨?” 宰相冷哼一声,道:“你们手中皆无圣旨,却敢在这里乱朝纲!简直岂有此理!” 齐大人冷笑道:“宰相大人这话说得,虽无圣旨,难道我们这些重臣,就不能为朝廷分忧吗?此乃国之根本、国家大事,我等重臣正当稳住江山社稷才好。册立储君,刻不容缓!” 宰相道:“八王爷纯孝,皇上曾对老臣提及,此子不凡,能成大器。” 肖劲道:“皇上明言,要立八王爷为储。字字清晰,历历在目。” 齐大人道:“回归正统,武王爷当仁不让!” 三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打起来了。 战苍穹扫了端木焱一眼,留下一个轻蔑的笑。 端木焱看向公羊刁刁,饱含敌意。 公羊刁刁揉了揉红艳的泪痣,道:“父皇病重,诸位不要在此争吵,且听本王一言。” 公羊刁刁拿皇上的身体说事,所有人都不好再继续争吵,唯有乖乖闭嘴。 公羊刁刁上前一步,道:“大家争来争去,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如今父皇口不能言,想来心里是明白的。听到你们如此争吵,怎么能不寒心?” 众人沉默不语。 公羊刁刁扫了战苍穹一眼,道:“父皇曾言,要考证一番,选出一位储君,诸位可还记得?” 丞相应道:“自然记得。可这……皇上已经病倒,此事……?” 公羊刁刁道:“其实,考证无时不在,早已开始,也已结束。” 众人一阵唏嘘。 肖劲直接道:“八王爷不会是想说,皇上已经和你说过了结果?” 公羊刁刁淡淡一笑,道:“口说无凭。”转身,来到皇上的枕边,拿起一个质地黝黑的小盒子,打开。 盒子里有一缕用红绳捆绑的长发,还有一枚钥匙。 公羊刁刁拿着钥匙,轻轻跃上房梁,从上面拿出另一个比较大一些的盒子,用钥匙将其打开,取出一道圣旨。 众人一看见这道圣旨,就明白了,原来……皇上早已立储,却并没有告知天下。 而今,这道圣旨中的那个名字,就是下一代的皇上! 所有人的心都随之提溜了起来,就连呼吸都被下意识的屏住了。他们已经隐隐猜测到了结局,却……不到最后一步,不敢轻易相信。 正文 第一千零九章:惊天秘戳人心 公羊刁刁并没有宣读圣旨,而是将圣旨递给了宰相,道:“还是由宰相大人宣读圣旨吧。” 宰相大人看着淡定从容的公羊刁刁,心中有了计较,用双手接过圣旨,大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宰相大人每宣读一个字,大臣们的头上就会冒出一颗汗珠。当最后的名字被宣读出口,所有人都觉得快要力竭了。 并非众望所归,也有许多人不能接受,然,圣旨货真价实,谁又能懂帝王心思呢? 端木栎的名字,大家还有些陌生,但是八王爷的称谓,却已经家喻户晓。 公羊刁刁,从被皇上认可的那一天开始,就被赐名为端木栎。而今,这个名字终于披荆斩棘,成为了太子殿下。 宰相第一个带头跪下去,口称:“太子殿下,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为了江山社稷,请殿下尽快荣登大宝!否则,老臣有负皇上所托,万死难辞其咎啊!” 以宰相为首的一些文武将,立刻跪下,齐声道:“请太子殿下为江山社稷,尽快荣登大宝。” 公羊刁刁望向没有跪下的其他人,缓缓勾唇笑了。 端木焱已经呆愣在当场,忘记了反应。他不相信父皇会将太子之位传给公羊刁刁,父皇明明说过,那位置是给他留着的。 肖劲也不相信这份圣旨是真的,当即道:“列位大人,可曾仔细验看圣旨?” 宰相看向肖劲,怒道:“此事何须肖指挥使质疑?!”将圣旨传递下去,让大人们纷纷验看。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肖劲看向端木焱,他的脸一片惨白,身子禁不住后退一步。 肖劲知道这样不合礼仪,却还是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肢,低声道:“王爷,我们走。” 端木焱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露出一记胜利者的笑。 端木焱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战苍穹往椅子上一坐,斜眼看着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看了战苍穹一眼,然后看向那些没有下跪的人。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中满满凝结了一层令人恐惧的东西。 齐大人看向战苍穹,见他并没有发威,心中一颤,知道这事儿要成定局,虽心中不愿,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带头跪下。 公羊刁刁见众人跪倒一片,缓缓勾起唇角,笑了。他道:“武王爷身份尊贵,乃本殿手足,封为圣武王爷,可见本殿不跪,即刻昭告天下。” 大臣们知道,这是给甜糖吃的时候,必须得要啊。众人齐声称赞道:“殿下英明。” 公羊刁刁暗道:很快,就可以被夸赞成圣明了。 他道:“诸位都是朝中重臣,得父皇器重,为国之栋梁。父皇旧病复发,唯恐凶险异常,本殿将衣不解带照顾父皇,朝堂之事,还请诸位多多费心。” 大臣们齐声道:“愿为殿下分忧。” 公羊刁刁搀扶起丞相,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仰仗丞相大人了。” 丞相忙道:“不敢当不敢当,老臣自当竭尽全力。只是还请殿下早日登基,稳定人心呐。” 众人附和道:“正是正是。” 公羊刁刁道:“父皇病重,本殿无心准备此事,还是全权交给丞相和齐大人了。” 被点名,齐大人虎躯一震,应道:“定当竭尽全力。” 就此,一锤定音,江山社稷就这么落在了公羊刁刁的身上。任何地江湖杜撰,能有宫廷辛秘来得精彩? 公羊刁刁在民间多有经营,谁提起他不喊一声神医或是活菩萨? 此事一经传出,简直就如同点燃了爆竹,炸出璀璨的火花,令全民沸腾。 至于朝廷里的一些官员,也有不少人受过歧黄馆的救命之恩,这会儿回想起来,才知道事出有因,却也只能将一些秘密吞进肚子里,从此不提。 看似突然之间的翻天覆地,实则都是蓄谋良久的深谋远虑罢了。 大臣们退出皇上的寝宫,只留下皇上、公羊刁刁和战苍穹。 战苍穹歪着头打量着公羊刁刁,十分肯定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公羊刁刁端起药碗,用调羹捣了捣,垂眸看向刚刚醒来的皇上,道:“以前叫公羊刁刁,现在叫端木栎,你再问我是谁,还是这话。”勾唇一笑,“圣武王爷,可懂?” 战苍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公羊刁刁,道:“皇宫内院就是腐烂之地,果然适合你这种阴毒之人。你若不想我闹事,就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看向皇上,“要他狗命!” 皇上的眼皮一跳,显然脑子还是清明的。 公羊刁刁道:“圣武王爷说话要小心些,毕竟这是皇宫内院,有些事,可以做,不可以……说。”垂眸看向皇上,“你说,是不是?” 皇上的眼皮又是一抖,眼中闪现出惊恐之色。 战苍穹垂眸看向皇上,勾起恶意的唇角,对公羊刁刁道:“这皇宫内院臭不可闻,本宫可不耐烦等下去。” 公羊刁刁也垂眸看向皇上,笑道:“你应该改口称本王。” 战苍穹不满地皱眉,道:“好好儿的朕,变成了本王,真是丧气!”直起腰,转身离去。 公羊刁刁坐在床边,开始给皇上喂药。 他的动作轻柔,看起来十分有耐心。汤药洒出去,他就继续喂,丝毫没有不耐烦。 他说:“我已经成为太子殿下了,用不上三天,就能登基为帝。到时候,你就可以死了。别急,只需三天罢了。” 皇上整个人的身体开始剧烈挣扎,但实际上却并不明显,就像濒死的鱼,折腾不出花来。 公羊刁刁笑了笑,道:“以前不觉得,现在看来,我还是很有编故事的能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肢。 皇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转动僵硬的眼球,用满是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公羊刁刁,口中发挥出呼啦呼啦的微弱声响,似乎有千言万语要问。 公羊刁刁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笑得格外邪恶,靠近皇上,耳语道:“圣旨是我帮你拟好的,不用谢。你放心,待我坐上皇位,不会残害手足,毕竟……你也没为我留下几个可以玩弄的兄弟姐妹。哦,对了,你倒是可以去寻我的娘亲,然后……问问她,我的父亲到底是哪个?” 皇上的虎目一瞪,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又呛回到嗓子眼里,一张本就嘴歪眼斜的脸开始极度扭曲起来。 公羊刁刁转身离开,留下两个字:“真丑……” 正文 第一千一十章:天下定 秘密封 公羊刁刁走出皇上的寝室,来到厅里。 主事太监亲自捧着盆,卑躬屈膝地道:“殿下请净手。奴才已经让御膳房备下御膳,多少得用些。” 公羊刁刁看了主事太监一眼,笑了笑,伸出手,仔细洗干净每一根手指。 主事太监将水盆给了小太监,将其倒掉,然后命人传菜。他拉开椅子,让公羊刁刁坐下。那份殷勤劲儿,别提多谄媚了。 当酒菜飘香,主事太监命所有人都出去,亲手拿起筷子,服侍公羊刁刁用膳。他夹起一块竹笋,送到公羊刁刁的碗中,道:“尝尝这个味道,酸爽无比,最是令人意外。” 一开口,竟不再是主事太监的声音,而是……孟水蓝。 公羊刁刁道:“能劳烦百川阁主亲手布置菜,本殿何其荣幸。”拿起筷子,夹起竹笋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咽下。 主事太监一扯脸上的易容假皮,露出孟水蓝那张俊秀的脸。他挺直佝偻着的腰肢,好脾气的笑了笑,坐在公羊刁刁的身旁,道:“殿下何必客气?所谓能者多劳,夹菜扫榻这种小活儿,某素来愿意为之。就是不知道,殿下满意否?” 公羊刁刁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浅尝一口,道:“做得不错。” 孟水蓝笑吟吟地道:“既然殿下满意,解药就不要吝啬了。” 公羊刁刁道:“孟阁主,稍安勿躁。” 孟水蓝道:“殿下事忙,某可不敢多做打扰。这两日留在宫中,心惊胆颤,惶惶不安,还是早些家去,看护幼弟的好。” 公羊刁刁将自己的杯子推到孟水蓝面前,道:“阁主此番离去,从此海阔天空,再想见面,不易。还请喝下一杯酒水,既算送别,也算全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孟水蓝看着那杯酒水,就是一笑,道:“殿下太客气了。某最近身体不适,饮不了酒。” 公羊刁刁道:“怕我下毒?” 孟水蓝直视公羊刁刁的眼睛,道:“难道这不正是殿下所擅长的吗?现在也真是奇怪,唐门最是擅长下毒,却出了两位被人窥视血肉的摩莲圣果。歧黄馆本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却成了下毒害人的蛇窝,啧啧……若非天青又犯病,行为类猫,殿下找上某,某还真难想象,这些事竟是殿下所为。殿下是高人,不但藏得深,且手段高超,某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 公羊刁刁道:“孟水蓝,你可知,人知道的太多,都不长寿?” 孟水蓝道:“某已经被殿下记在了心尖尖上,早死晚死,分别不大。只是一点儿,若某无法从殿下这里拿到解药,又从大内安然无恙地走出去,定会有人寻到佳人,将一切真相告诉她。哦,殿下也许不在乎,那就尽管砍了某的头。” 公羊刁刁的眸子轻轻一颤,并没有立刻说话。 孟水蓝在心里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摸到了可以活命的本钱。他道:“殿下昨晚带人冲出去,说是要追端木淳,却将战苍穹引了回来。今个瞧着,你们二人配合默契,气得皇上卧床不起,险些驾崩,可见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某对殿下真是敬仰万分,不显山不露水的夺下太子之位。这布局,可真够远的。” 公羊刁刁道:“最厌恶你说话转弯抹角,听着肠子都难受。你想问本殿为何给孟天青下蛊?又与战苍穹达成了何种协议?孟水蓝,你好奇心如此重,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孟水蓝冷笑一声,道:“某连诏书都敢写份假的出来,又有何不敢问的?” 公羊刁刁的脸一沉。 孟水蓝直接正色道:“你以天青威胁某,让某给你写份假的诏书,某应了,现在也是你表现诚意的时候了。百川阁祖上有训,不许参与到皇家朝堂之中,奈何受制于人,不得不为之。然,本阁主也曾言,既敢参与其中,便有鱼死网破的准备。百川阁遍及全国,殿下不会傻傻的认为,我们在宫中就毫无经营吧?还是那话,若某不能拿着解药全身而退,明日一早,某敢对天发誓,全国各地都会晓得,殿下这皇位是怎么得来的?若有那好奇之人,追根究底,也许还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故事版本。” 公羊刁刁笑了一下,道:“你威胁本殿?” 孟水蓝道:“不,不是威胁,是……实话实说。” 公羊刁刁道:“孟水蓝,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能活得久一点儿。”取下随身携带的香包,扔给孟水蓝,“用熊胆搅拌,生服,即可。” 孟水蓝攥紧手中的解药,道:“天青曾被引到郊外一所荒屋前,在里面对着一个人神神叨叨地说着话,可当时你却在佳人身边。事后,我们都怀疑这事是战苍穹所为,现在看来,那荒屋里的人,定是你的人。若某猜得没错,那人就是黄莲。”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你猜得没错,确实是他。为了让你们怀疑战苍穹,本殿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孟水蓝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对天青?” 公羊刁刁回道:“他心性简单,想要掌控比较容易。再者,你们百川阁知道得太多了。你们知道,本殿却不知道,这让本殿十分不开心。所以,本殿只能将二阁主收为己用,这样才能知道各大官员的辛秘,方便为己所用。本殿的回答,你可满意?” 孟水蓝道:“殿下能知无不言,某十分满意。最后一个问题,还望殿下能不吝回答。” 公羊刁刁道:“回答可以,你也要应本殿一事。否则……你出不了这个门。” 孟水蓝应道:“好。” 公羊刁刁爽快地道:“问。” 孟水蓝盯着公羊刁刁的眼睛,沉声问道:“你为佳人寻死觅活,都是假的吗?” 公羊刁刁的眸子轻颤,在桌子下的手攥成了拳头,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挣扎,最后被强硬的镇压下去,道:“本殿心悦她,此情不假。就让那个简单善良的公羊刁刁永远活在她的心里,谁也不许破坏掉一丝一毫。你,明白吗?” 孟水蓝明白了公羊刁刁的意思,道:“定会三缄其口。”站起身,悄然无声地离开了皇宫。 至此,皇上驾崩,主事公公以身殉职,得以厚葬。 正文 第一千一十一章:咋地,破肉而出啊?! 皇上驾崩,举国哀痛,每个人都顶着一张悲痛欲绝的脸,唯恐露出一丝一毫的笑容。 放眼望去,酒肆关门,客栈停业,就连饭馆都打烊了。 唐佳人拢了拢乱糟糟的长发,从发丝里摸到一根新冒出头的嫩芽。 这一次,不再是休休刻意为之的手段。 刁刁的话,终于被证实了。 她的身体里摩莲圣果因为养分不足,开始向外生长。 唐佳人觉得,这就是贪心。 摩莲圣果与她融合,就像男人与女人结为夫妻,生死与共、不离不弃才是道理。可是,当她不那么令他满意,他竟想着一只红杏出墙去,当真是要不得。 都说摩莲圣果是救苦救难的宝贝果子,可这会儿看来,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外面的风光能好到哪儿去?外面的地面下只有小虫腐烂的尸体,非但得靠老天赏脸给几瓢雨,偶尔还得承受某人痛痛快快的小解。想想都恶心,可摩莲圣果却是个缺心眼的东西,执意要探头看看呢! 唐佳人在心惊肉跳之后,很快平静下来。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这点好。容易看淡生死,也容易冷静。她一伸手,拔掉从头皮里钻出来的枝桠,一张嘴,扔进嘴里,咀嚼了几口咽下。那份洒脱,竟让人有几分毛骨悚然咧。 唐佳人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系了系松松垮垮的衣裙,又揉搓了一把没有眉毛且蜡黄蜡黄的小脸,伸出颤抖着的纤细手臂,拍开一家银庄,然后掏出银票,与人理论了一会儿,最终……被赶了出来。 唐佳人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仰头望着对面酒肆挂着的白布条,突然就笑了。 皇上驾崩,挺好。 那老东西忒不是东西,窥视她的血肉,简直贪心妄想! 为了表达自己的开心,唐佳人决定潜入对面的酒肆里,豪饮几杯。当然,若是能搜到一些吃食,那就再好不过了。 皇上一死,无店开门,简直要饿死她这颗行走的活人参了。 就在唐佳人咧嘴笑着,抬起屁股准备行动时,却被一队路过的衙役看见,领头之人喝道:“大胆!竟敢在国丧期间笑!抓起来!” 唐佳人在心里骂了一句后,撒腿就跑。 十二名衙役狂追不放。 唐佳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是甩开了那些衙役,倚着墙面大口喘息着,唇角又忍不住咧开,笑了。 另一队巡逻的衙役走来,一眼看见唐佳人,喝道:“大胆!国丧期间,竟敢笑?!” 于是乎,又是一顿猛追猛打。 唐佳人逃得远了,还丢了一只鞋子,不过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 她随便薅了几把草,编织出一只特别丑的鞋子,胡乱套在脚上,走了走,并不舒服,却还是咧嘴笑了。 她眯眼望着阳光,伸出手,试着抓了一把,虽然什么都没抓住,但她却好像抓到了什么,将那束阳光扔进了嘴里,装模作样的吞下,然后虎躯一震,继续前行。 她打算回唐门去。虽然那里被毁,但那却是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想来休休也是眷恋那里的。她就在那里建一间茅草屋,等着他。 唐佳人嫌太阳有些晒,便为自己编织了一顶草帽。草帽绿得很,其中还穿插了两朵小花,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颤抖,引来一只白***展翅追逐,别有一番田野风光,端得是逍遥快活。 她一路风餐露宿,渴了喝些溪水,饿了抓两只野鸡,或者下河叉两条小鱼,偶尔也潜入人家,偷两个馒头。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酒肆、客栈、菜馆都开门营业了。问过才知道,原来端木栎要登基为帝了! 端木栎是谁?神医呀! 神医是谁?公羊刁刁啊! 唐佳人恍然大悟,原来,刁刁要当皇帝了。 她偷了一壶酒,一只烤鸭,坐在小河边,一边泡着小脚,一边咬着烤鸭,偶尔眺望着帝京的方向,摇头一笑,直接后仰,躺在圆滚滚的石头上,灌下一大口的烈酒。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在这边发芽,他在那边登基,还有几个他他他,寻不到的他,受伤颇重的他,生死未卜的他,迷了路的他……他他他……统统滚蛋吧! 唐佳人也没想谁,就是在心里瞎叨咕几句,纯属无聊。 她都发芽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别人在干嘛。 她得趁着没变成一棵树之前,赶快赶回唐门,站定,扎根千里。 能看到休休最好,两个人腻歪一段时间,若是见不到休休,她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留给他埋骨树下。总而言之,她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唐佳人利索地吃好喝痛快,觉得身体有劲儿了,这才甩甩脚上的水珠,又套上新做的一双草鞋。站起身,拢了拢乱糟糟的长发,又摸到一根嫩芽。唐佳人重重一叹,道:“才泡了泡脚,你怎么就急吼吼的生长呢?还真是有阳光就灿烂,有水就泛滥呀。”将嫩芽扯下,痛得一呲牙,然后将其扔进自己嘴里,使劲儿咀嚼着咽下,恶狠狠地威胁道,“再敢冒头,拔光你,吃干净!” 弯腰,捡起一根长棍,辅助自己继续前行。也不知是最近走路太多,还是体内的摩莲圣果在努力生长,想要破皮肉而出,她总觉得各个关节不大舒服。 在通往群山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热闹的县城。 唐佳人溜达进县城后,发现周围的气氛变得十分不妙。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仍旧是热热闹闹的,可热闹之下,有种人和人都在互相观察的紧绷感。 唐佳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可在打量她几眼后,就默默把头转开了。 嗯,这是几个意思? 唐佳人在集市上晃悠一圈,越看越觉得奇怪,于是干脆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歇口气。 此时此刻,唐佳人那身染过血的衣裙早就变成了皱褶破布,裙摆处磨损得厉害,裙身上还有几处刀剑留下的口子,总而言之,狼狈至极。她那一头黑亮的长发,乱糟糟的盘在头顶,上面还扣了只已经蔫巴的草帽。一张脸、两只手,外加一条脖子,就像要饭的乞丐,失了原本的颜色。所谓蓬头垢面,已经不足以形容唐佳人了。 可,谁又知道,这是她刻意为之呢? 自己是包子,就得防着狗。自己是人参娃娃,自然得防着人喽。 正文 第一千一十二章:恐怖的人性 唐佳人蹲在路边,发现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人不在少数。 也可以说,在这圈看起来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东西中,她还算品相比较好的。坐在她左边的那位老太婆,一口牙齿只剩下七八颗,还上下对不上;右边那位老头子,满脸皱纹不说,还缺了一只眼睛;再往左,那位年轻的小哥两条腿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再往右……嗯……坐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娃,正在那里剔牙。 唐佳人默默收回目光,不忍再看。 坐在她左边的老太太搭话道:“姑娘,你这么年轻,来这里干啥?” 唐佳人心一抖,误以为自己的伪装被人看出来了,可转眼望去,才知道自己虚惊一场。原来,这位老太婆在和坐在她左边的年轻男子说话。 年轻男子回道:“你个老不死的,看清楚了,爷是男人!不是姑娘!” 老太婆收回目光,嘀咕道:“哎呦……真凶……呸!”一口痰吐出,顺带捎出去一颗门牙。 唐佳人默默收回目光。 老太婆抹了抹嘴角,又看向唐佳人,问道:“姑娘啊,你这么年轻,来这里干啥?” 唐佳人本想学那无腿男子横上两句,免得老太太一张口,就喷她满脸口水,可转念一想,这老太太虽眼神不好,可比她来得早,又是个爱说话的,没准儿能问出些什么。于是,她开口道:“不干啥,就是凑个热闹。” 老太婆劝道:“回去吧。这热闹啊,不好凑。啧啧……搞不好啊,小命不保。” 唐佳人装出害怕的样子,道:“不至于吧。” 老太婆拉长了脸,冷哼一声,道:“不至于?等你死了就知道厉害了!老婆子我从来不唬人!” 唐佳人正要问话,就听旁边那没有双腿的男子开口道:“别听那老不死的。这一会儿的功夫,都被她吓唬走好几个了。她想着吓唬走一个,自己就能多讨上一口血。我呸!也不看看自己那身老骨头架子,能抢得过谁?” 老太婆抡起拐杖就砸向无腿男子,口中骂道:“你个挨千刀的没腿货,竟敢排挤老婆子,打死你个下浪货!你想长出腿,做梦去吧!” 至此,唐佳人才晓得,原来老太婆能看清楚人。这不,连那男子没有双腿都看得一清二楚。果然啊,江山人才济济,她差点儿让一个老太婆给骗了。 无腿男子也非好欺负的,他一把抓住老太婆的拐杖,直接将人甩了出去。可见,双手极其有力。 老太婆跌倒地上,嚎啕了两嗓子,见无人搭理她,这才颤微微地爬起身,抓起几块石头砸向无腿男子。 无腿男子闪躲不及,挨了几下,气得破口大骂。 老婆子刚要得意,一匹快马飞驰而来,毫不顾忌挡在街道上的老太婆,直接从她的身上踏过去。 老太婆惨叫一声,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却没有死,只是瘸了一条腿。 无腿男子见此,哈哈大笑,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命还挺硬!” 老太婆痛苦地爬到街边,离无腿男子远远的,而后努力捆好自己的断腿,口中还嘀咕着:“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那样子,还真是吓人。 坐在唐佳人右手边的独眼老头,用仅剩的一颗眼睛扫了唐佳人一眼,道:“瞧你是个健全的,怎也来趟这浑水?难道是想着恢复青春貌美?” 唐佳人已经从这些人的言辞当中明白了什么,却……不敢置信。这些人,守在这里,竟是为了喝一口她的血,吃一口她的肉。这满街道、满县城的热闹,都是在等她自投罗网。 呵……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唐佳人看见这些人泛黄的牙齿,就觉得特别恐怖。因为,那些黄牙很可能在她暴露身份后,狠狠地撕扯她的血肉。 这些人,已经不是人,而是……饥饿的野兽。 唐佳人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悲凉——唐门,回不去了。 知道唐门所在的人不少,想要得到她血肉的更多。那通往唐门的隐蔽小路因她之故,已经变得众所周知。就算战苍穹、秋月白、公羊刁刁等人不说,他们的随从和属下呢?谁敢保证他们会守口如瓶?!有些秘密,就是用来一传十、十传百的。 唐佳人觉得,路就在脚下,却永远延伸不到她最想回到的地方。 独眼老头见唐佳人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看起来是个没有主见的,便伸手摸向她的手,有心占些便宜。 唐佳人虽没了强大的内力,但对付起这样一个独眼老头还是易如反掌的。只是,她怕动起手来,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满街的人来人往,看似普通人居多,却保不准藏着眼尖的“俗人”,等着祸害她呢。 就在唐佳人想着如何收拾独眼老头时,旁边那个五岁男娃突然将剔牙的一小截木头弹出,直接扎入独眼老头的手背上。 独眼老头闷哼一声,缩回伸到一半的手,左左右右地看了几眼后,连个屁都没敢放,就那么灰溜溜地离开了。 唐佳人看向小男娃,装出老奶奶般慈爱的样子,笑了笑,示好。 小男娃哼了一声,扭开头,没搭理唐佳人。 唐佳人在心里莞尔一笑的同时,也提高了警觉。她觉得,这小男娃绝非小男娃,否则……怎会有如此惊人的内力?再者,这小男娃并没有梳两个抓髻,而是像成年男子那般,梳着一个吊马尾。小男娃的脸和唐佳人有着一拼,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唯有一双眸子,看起来既凶恶又警觉,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符合的成熟。 这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纷纷向着城镇入口的方向望去。 唐佳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小男娃就那么哧溜一下跑没影了。速度,真快。 过了一会儿,小男娃又跑回来了,坐到唐佳人的身边,叼着新木头棍,试探地问:“你怎么不去看热闹?” 唐佳人用苍老的声音回道:“我身体不好,怕……怕被踩坏了。” 小男娃又打量唐佳人一眼,道:“身体不好,眼神儿倒是不错,知道是本小哥救了你。” 本小哥? 唐佳人忍着笑,直接道:“谢谢。” 小男娃一扭头,仰起下巴道:“别谢我,我帮你是要回报的。” 正文 第一千一十三章:小男娃 唐佳人十分好奇,不明白这小男娃想要什么回报,于是好脾气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小男娃再次看向唐佳人,打量了两眼后,回道:“银子……”不等唐佳人开口,他自己继续道,“你没有,对不对?” 唐点头,赞道:“真是个聪明的娃儿。” 小男娃的脸已经很黑了,这会儿更黑了三分。他道:“我不稀罕你夸我,以后不许夸我。”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擅长夸人。那些夸人的词儿啊,翻来覆去就那么两个,想多了,脑袋疼。” 小男娃松开紧紧拧着的眉毛,道:“你少说些话,省些力气。” 唐佳人道:“真是个善良的娃儿。” 小男娃的眉头再次拧紧,道:“别夸我!” 唐佳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好好好,不夸不夸。”唐佳人的心里乐开了花,觉得逗弄这个小家伙,真是妙趣横生啊。怪不得休休总喜欢逗她,看来乐趣还是挺多哒。 小男娃慢慢放开眉毛,道:“我警告你,我脾气不好,你别再逗弄我。” 唐佳人暗自惊讶不已。她表现得并不明显,可小男娃却能看得出来。嗯,果然人小鬼大,不能马虎对待啊。她也不知道这小男娃是谁家的,来此是何目的,万一自己看走眼,又踩到威武豹,岂不是死得冤枉? 唐佳人拿出认真的态度,放开几分假装的拘谨,道:“说吧,你让老婆子如何回报?” 小男娃道:“我就知道,能来这等摩莲圣果出现的人,都不是善茬。你这样,最好。免得被人盯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笑了。 小男娃继续道:“我也不用你帮别的,你就把我带在身边就行。” 唐佳人问:“把你带在身边?你家里人呢?” 小男娃皱眉道:“不该你问的你别问。人在江湖混,难道不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唐佳人咳嗽了两声,虚弱地道:“私以为,像我这把年纪,就算知道再多,也无不可。” 小男娃一扭头,看样子好像不屑和唐佳人继续说话。 唐佳人伸手扯了扯他的发髻,道:“生气啦?” 小男娃猛地回头,站起身,怒道:“别扯男人的发髻!找死?!” 唐佳人愣了愣,突然就笑了。她不想笑露一口白牙,可是条件不允许啊。她忙用手捂住嘴巴,使劲儿将笑声按回去。 即便如此,还是惹恼了小男娃。 他气鼓鼓地转身,看样子是想离唐佳人远点,可是那小身板扭了一半,又扭了回来,对唐佳人道:“旁人总欺负我小,拍花子见我就拐,烦得很。你就假装当我家人,其它别问。等我弄到血,没准儿分你一口。” 世人都惦记唐佳人的血,曾让她惶恐不安,而今心态虽平和了许多,难免又生出一些怨念和恨意,可如今被这么一个小东西惦记血肉,着实令她哭笑不得呀。 唐佳人问:“你这么小,要那摩莲圣果干什么?” 一句话问出,戳到了马蜂窝上。 小男娃愤怒得攥紧拳头,就差捶打到唐佳人的身上了。他咬牙道:“我要血,与你何干?!你再废话,仔细你一口白牙!” 凶,那是真凶。 唐佳人缩了缩脖子,捂紧嘴巴不语。 小男娃消气后,对唐佳人道:“这事儿你应不应?给个话。不应,我找别人去。” 唐佳人略一思忖,点头道:“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应你便是。” 小男娃一屁股坐回到石头上,道:“算你有眼光。实话告诉你,唐佳人的血,我势在必得!”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好,我拭目以待。” 小男娃横了唐佳人一眼,道:“你不信?” 唐佳人道:“我信,我特别信。” 小男娃冷哼一声,道:“你这老太婆说话真是找打。你还是闭嘴吧!” 唐佳人闭了会儿嘴,又开口道:“那我不信?” 小男娃瞪向唐佳人。 唐佳人捂住嘴,闭口不语,心里笑得直打挺。 过了好一会儿,小男娃腹中传出饥肠辘辘的声音。他用小手捂住肚子,看样子有些尴尬。 唐佳人兜里也没有银子,却有一把从皇宫里带出来的精美匕首。匕首锋利,没啥特别的。匕首把儿是黄金的,这才是最牛气的! 唐佳人想到了匕首,却没想到将其典当。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最好能老是蹲着,否则……容易遭人哄抢啊。 小男娃的肚子叫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突然站起身,道:“我去弄些吃的来。” 唐佳人道:“弄些吃的东西,难道不应在半夜三更进行吗?” 小男娃深深地看了唐佳人一眼,又坐回到石头上,道:“你说得对。” 唐佳人咧嘴一笑,刚要自得,肚子也开始喊饿了。听那声音,竟还有些声嘶力竭的味道在里面。显然,很饿。 唐佳人没觉得尴尬,只是将身子往后一靠,然后把草帽往下压了压,准备小憩一会儿。 小男娃见唐佳人要睡觉,便道:“别睡。估摸着,唐佳人也快到了。你现在睡,仔细醒不过来。” 唐佳人问:“你怎么知道她快到了?” 小男娃回道:“帝京里传出的消息,说她独自一人离开,却不知所踪。现在江湖中,谁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想要寻她不容易,想要等她落单更不容易。不过,既然她一个人,总是要回唐门的。你看这集市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在等她?” 唐佳人眯眼看向那一张张饱含渴望和焦灼面孔,幽幽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祈求,却不知唐佳人能有多少血肉,够给这些人分食?” 小男娃道:“不怕这些人抢,就怕有人先下手为强,直接将人掠走,让人空欢喜一场。” 唐佳人挑了下眉,道:“空欢喜?等着噬人血肉,却求而不得,果然是空欢喜啊。” 小男娃道:“她一人死,成全这么多人,算是大功无量。” 唐佳人眯眼看向了小男娃,道:“换你来做这大公无量可好?” 小男娃直接道:“谁敢动我,定让他先死!” 唐佳人嗤笑一声。 正文 第一千一十四章:蔫坏的开始 小男娃听见唐佳人的嗤笑声,不自然地转开头,道:“这么多人要她死,不差我一个。”突然瞪向唐佳人,“你不也要她血肉吗?为何笑话我?!” 唐佳人立刻调整自己的心态,道:“老婆子不是笑话你,是觉得这事儿不容易成。就算唐佳人落单,也不一定好对付。再者,你怎么就能确定,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呢?” 小男娃道:“我们在这守着,是通往唐门的必经之路。她若命好,被我们劫了,保不准能留条命。她若是有人相助,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过,直接回了唐门,此后这血肉,我们也就不用惦记了。那唐门中,等了不知多少高手,要她小命!” 唐佳人在心里冷笑一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还是守在这里最好,免得与那些江湖高手相争,死得冤枉。” 小男娃一撇嘴,表达着自己的不屑。唐佳人却不知道,他是不屑自己孬种,还是不屑那些武林高手。 唐佳人的心有些沉,根本无法入睡,只是闭着眼假寐。 这时,周围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小男娃推了唐佳人一把,道:“起来,盯着点儿。唐佳人擅长易容,别把人放跑了。” 唐佳人发现,自己在这些人的眼中似乎变成了透明的。他们那般了解她,却又对她视而不见,呵…… 小男娃低声道:“每次有类似唐佳人的人进来,总会引起一些骚动。刚才,定是又来了一位类似她的女子。可依我看,她未必会扮成女子模样。行走江湖,女子都喜欢扮成男子,自以为方便行走,殊不知,明眼人一眼就能分辨雌雄。” 唐佳人逗了一句:“你是明眼人?” 小男娃没空和唐佳人斗嘴,继续道:“等她来了,你看我眼色行事。你就抱着她大腿哭诉自己要饿死了,求她怜悯给些铜板。我在她身后,取血就跑。” 唐佳人心中一凉,暗自告诫自己,以后万万不许心软。任何靠近自己的人,必须踢开!狠狠的踢开! 小男娃道:“我取了血,可以剩一点儿给你。你就在这等着,别走。” 唐佳人问:“你要是不回呢?” 小男娃激动道:“老子有名有号,怎么会哄骗你个老太婆?!” 唐佳人等下文。 小男娃闭嘴不语。 唐佳人道:“你的名是不是叫闭嘴,号不语啊?” 小男娃坏脾气地道:“凭多废话!我的名号不能告诉你,万一你被抓,岂不是要供出我?总而言之,你就在这等着,没错。再唧唧歪歪,毛都不给你留一根!” 太凶狠了! 唐佳人忍住笑,用手轻轻抚摸着另一只手,努力感受了一下汗毛的存在。原来,这毛发也是留之不易的啊。 这时,四匹马和一辆马车由入口而来,慢慢驶入众人视线。 马上四名男子昂首挺胸,腰间挂着长刀,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带头之人年纪略大,有两撇小胡子。他扫了眼周围的人,顿觉浑身不自在,眉头微蹙,却没言语。 他停马在一家客栈的门口,对车里的人道:“姑娘,晌午了,打个尖儿吧。” 车里传出一个声音,简单地应了声:“嗯。” 车夫将车帘掀开,一个小丫头,搀扶着一位头戴幕篱、身披斗篷的女子,从马车上缓步走下来。即便如此。落地时,那戴着幕篱的女子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地上去。 小丫头忙用力将她搀扶起来,却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令那头戴幕篱的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一抬脚,狠狠地踢了小丫头一脚,骂了声:“贱人!” 小丫头被踢,不敢吭声,显然是习惯了。 唐佳人就坐在那客栈的斜对面,听见那熟悉的两个字,挑了挑眉峰,笑了。 她没去寻秋江滟,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在寻找幸福和快乐面前,报仇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不是度量大,而是时间不多,要做更重要的事情罢了。但是呢,如果她自己撞上来,那就实在不好意思了。她现在回不了唐门,正好有大把的时间来与秋江滟过过招。说实话,她很担心秋江滟会死得很难看。 秋江滟是秋月白的亲妹妹不错,但是……秋江滟不是秋月白,自己也不欠秋江滟的!这就是江湖,没谁会惯着谁。 唐佳人眼瞧着秋江滟走进客栈,对小男娃道:“那女子,会不会是唐佳人?” 小男娃道:“看那脚可够肥的,应该不是。” 唐佳人颇为诧异小男娃的观察能力,遂问道:“你看得倒是仔细。只是,你怎么知道那唐佳人不是一双肉脚?” 小男娃不耐烦的道:“江湖中谁人不知秋月白、唐不休、战苍穹、孟水蓝,还有那神医公羊刁刁,都对她情有独钟?若她是个痴肥的,那些人还会护着她?早就将她活吞了!” 唐佳人慢悠悠的道:“活吞了啊?够腻的。” 小男娃道:“不过,在我看来,别看那些人围着她打转,没准安了和咱们一样的心思。毕竟,得一口她的血肉,好比吃上灵丹妙药。他们一个个儿看似人摸狗样的,没准儿都有隐疾不可对人言。如今那公羊刁刁又要当皇上了,想想都觉得狗血淋头。哼!”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出声,道:“在你眼里,就没好人了呗?” 小男娃道:“整条街,你放眼望去,哪个是好人?” 唐佳人将一声叹息吞入腹部,道:“是啊,好人难寻。人有两笔,极是简单,却不是谁都有资格称之为人。” 小男娃用怪异的眼神扫了唐佳人一眼,道:“你酸叽个什么劲儿?” 唐佳人笑了笑,道:“人老喽,就喜欢感慨。”用下巴点了点头那间客栈,“你瞧,好多人都要去打尖儿了。” 小男娃道:“来个女子,这些人都要凑近看看的。” 唐佳人问:“你不去?” 小男娃道:“我没空。” 唐佳人道:“你是怕被赶出来吧?” 小男娃道:“选你就是错误的决定!我若寻个有钱人,这会儿就坐里面狠吃一顿了。” 唐佳人神秘一笑,道:“这会儿,你也能进去狠吃一顿。来,耳朵过来,听我说个江湖辛秘。” 正文 第一千一十五章:讲故事的人 客栈里,秋江滟和小丫头以及六名男子坐进了雅间,关上房门,不让任何人窥视。 小眼男看向胡子男,道:“大哥,我瞧着这里不太对劲儿。” 胡子男点了点头,道:“吃完饭立刻离开。” 小眼男道:“去往唐门的路上,唯恐不太平啊。” 小丫头为秋江滟取下幕篱,露出那张好似满月的圆脸。 秋江滟冷笑一声,道:“富贵险中求。若一路歌舞升平,唐门累积出的金山银山,还会是我们的?” 胡子男看向秋江滟,道:“此话说得没错。”眸子沉了沉,饱含威胁之意,“但愿,你没骗我们。” 秋江滟道:“我如今就是个废人,岂敢骗你们?若不是有你们帮衬,我也走不到这里。再说,你若看见唐门多年累积下的财富,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以一人之力能搬走的。依我看,你最好多找些人手,随同我们一同进入唐门。唐门里凶险万分,只你们几个,怕是不成事。” 胡子男等人的脸上露出贪婪之色,因想象出来的金山银山而兴奋不已,就连鼻孔都随之忽闪起来。 秋江滟将一切看在眼中,心里越发鄙夷。唐门那就是个穷酸的地方,可她却必须去唐门寻唐佳人。绿蔻那个贱货想要报复她,幸而她机敏,装死,而后逃开,路遇这几个刚出江湖却梦想着一夜暴富、飞黄腾达的蠢货。她糊弄他们说,她知道隐世唐门里藏着金山银山,让他们随同自己一同去挖。事成之后,两方人马一人一半。起初,他们并不信。可当他们知道,她就秋月白的妹妹,又因知晓这个秘密被唐佳人砍掉手之后,便都信了。而她,之所以要来唐门寻唐佳人,则是因为……唐佳人太过小气,给她的血太少。她那坏死的胳膊已经停止腐烂,断手腕的地方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长出嫩肉,但……这远远不够。她要长出一只手,一只完好如初的手。她相信,只要大量吞下唐佳人的血肉,就一定能让自己长出手。这种神奇的力量,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所以,她需要人手帮自己一把。只要寻到唐佳人,她就有能力要她血肉! 秋江滟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没有手可用的滋味,简直……生不如死。她催促道:“赶快上菜吧,赶在日落前,我们得到达山脚下。” 小眼男子喊道:“小二!快点儿上菜!” 店小二应了一声,拉开房门,端着菜走进雅间,看似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将菜放下,转身离开。 门在此一开一合的瞬间,胡子男发现很多双眼睛都透过缝隙望进了雅间里。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小眼男子皱眉,疑惑地问道:“那些人为何盯着我们看?” 胡子男撇了秋江滟一眼,对小眼男道:“你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眼男应了一声,走出雅间,与再次送菜的店小二擦肩而过。 他听见胡子男问:“怎么换小二了?” 店小二回道:“回爷的话,刚才那个蠢货烫了手,换小的给爷上菜。” 小眼男离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一个小男娃。 小眼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安地道:“老大,这些人真他娘的怪。我问了几个人,无一人回答,就是笑,笑得老子心里发毛。后来,这个小娃子对我勾手指,他和老子要五两银子,说只要给银子,就告诉咱们是怎么回事儿。” 小男娃挺着小小的胸膛,道:“没错,给银子就告诉你们怎么回事儿。不给,打死也不说。” 胡子男倒是不怕这么一个小鬼,却着实好奇,这集市里的人为何如此怪异,便给小眼男使了个眼色,道:“给他。”对,先给他,一会儿再抢回来。再者,他可不信这么小的娃儿,知道什么大秘密。 小眼男在自己身上摸出一两,又看向其他人,道:“买个丫头,雇了辆马车,又买了四匹马,钱都花光了。” 无法,只能纷纷解囊。最后,加上胡子男的银两,勉强凑够了五两,一起交到了小男娃的手中。 小男娃用衣服兜着银两,那张黑臭的脸终于好看了几分。他扫了眼饭菜,忍住吞口水的冲动,压低声音,对胡子男神秘兮兮地道:“这些人,都在等一个人。” 胡子男被小男娃感染,也压低声音问:“等谁?” 小男娃神秘兮兮地道:“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吃过摩莲圣果,身上的血肉可医治百病。” 胡子男也听说过这件事,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个消息,不值五两银子。”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回银子。 小男娃立刻向后一躲,嚷嚷道:“怎么就不值了?你知道他们在等谁?” 胡子男道:“唐佳人,还能有谁?” 小男娃不屑地嗤了一声,道:“唐佳人?她怎么就那么傻,知道这么多人要她血肉,还会来这里送死?” 胡子男诧异道:“那你口中的女子是谁?” 小男娃轻咳一声,回道:“秋江滟。” 三个字一出口,秋江滟就是一惊,下意识地开口呵斥道:“你胡说!” 小男娃一仰下巴,道:“我才没有胡说!江湖中都传遍了,秋江滟非但没有死,还吃下了摩莲圣果,能够起死人肉白骨!她身上的一口血肉,都价值千金!我听说,有位绝顶高手垂垂老矣,为了重获青春,就在前几天,逮到秋江滟,砍掉了她的一只手,煮着吃了。就在昨天,有人看见了那位绝顶高手,说是那头斑白的头发都黑了一半了!” 秋江滟顿觉手疼、心疼、脑仁儿疼。她这手,明明是被唐佳人砍掉的,怎么就被传成那个模样?她是来寻唐佳人血肉的,可不是让别人盯她血肉的。一想到这个传言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伤害,就令她不寒而栗,想要迅速逃开。 秋江滟喝道:“休要人云亦云!若摩莲圣果真有那般神奇,这世间岂不是不用死人了?” 小男娃一耸肩,道:“我又没吃过摩莲圣果,哪里知道好赖?” 这时,门再次被推开,第三位店小二笑盈盈地出现了。 正文 第一千一十六章:围攻,求救命 小男娃看了秋江滟一眼,道:“都说秋江滟变得痴肥如猪,我看你就像那头猪!”言罢,在门关上的那个瞬间,从缝隙里钻出,撒腿就跑。 小男娃的身子小,跑起来却不慢,胡子男有心追出去,奈何店小二端着菜挡在门口,着实不太方便。此事,只能作罢。 小眼男问:“怎么又换店小二了?” 第三位店小二回道:“前一位小哥扭到了腰,换小的来送菜。” 小眼男看向胡子男。 胡子男微微皱眉,道:“就这些菜,不用再上了。” 第三位店小二应了声,转身离开。 胡子男看向秋江滟,眸光发狠,压低声音道:“你瞒着我们?!” 秋江滟忙摇头,道:“没有没有,那小娃儿是信口胡诌的。我若那么厉害,这手就不会断了。” 胡子男却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才几天的功夫,你那断口处都长出了嫩肉,真是了不起啊。” 秋江滟的脸色一变,道:“我确实没有吃过摩莲圣果,却喝过唐佳人的血。她的血有奇效,对伤口愈合很好。此事我不瞒着你,你也不要多心。” 胡子男打量了秋江滟一眼,阴沉沉地道:“唐门果然有金山银山?” 秋江滟点头,正色道:“我绝不骗你。你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若欺骗你,哪里能讨到好处?为了唐佳人,我哥与我翻脸,我能指望的只有你们。” 胡子男突然笑了,道:“也是。真金白银是能看得到摸得着的宝贝,比那摩莲圣果的虚名要强上百倍千倍。来,我们快吃几口,赶快上路,免得夜长梦多。” 小丫头用颤抖的手端起饭碗,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喂给秋江滟。 秋江滟一颗心忐忑不安,食之如同咀蜡,难以下咽,却还得装出如常的样子,一口一口接着吃。这几个人看起来相信了她的话,可看向她的眼神却已经变了。那种贪婪、试探、怀疑、好奇、占有,就如同一根根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随时会突然爆发,勒死她。 秋江滟觉得,自己此行实在是担了大风险,格外的不理智啊。若非为了断手能够长出来,她一准儿猫起来,不让任何人寻到自己。 当初,唐佳人给她血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个贱人没安好心! 如今,有关她断手之事被传成这样,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秋江滟决定,吃完饭,寻个机会,就要逃走。来日方长,她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一顿饭,吃得暗潮汹涌。 胡子男十分警觉,在桌子下踢了三名小弟各一脚,示意他们不要吃这里的饭菜。秋江滟已经露脸,若已经被人认出来,那么他们每一个人都变得十分危险。 他们见秋江滟吃完饭后并无异样,这才快速扒拉几口饭,填饱肚子,准备再次上路。 小眼男低声道:“老大,咱可没银两了。” 胡子男看向小丫头,道:“把她先抵这儿。” 另外两个一直没吭声的男人齐齐开口道:“别……” 胡子男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女人?!” 小丫头抖得更厉害了。 秋江滟站起身,道:“先让她服侍我去一趟茅厕。” 胡子男给小眼男使了个眼色,道:“你陪着去。” 小眼男点了点头,站起身,推开房门,却发现……大厅里竟然挤满了人。 这些男女老少全部不说话,只是围在门口,满眼渴望地盯着门内的人。那眼神,就像饿急了的野兽。 小眼男的手一抖,心一颤,吓得退回到屋里,砰的一声关上门,哆嗦道:“老……老大……外面都……都是人……” 胡子男在小眼男开门的时候,已经看见了那些人。此刻,他放在桌子下的手都抖了起来,表面上却是横道:“不过是一些老百姓罢了,你怕他们个鸡-巴!” 小眼男看向秋江滟。 秋江滟本来已经站起身,这会儿却又坐了回去。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才道:“我没服用过摩莲圣果,真的,真的没有服用过。我……我就是喝了唐佳人的血,只是喝了几口而已。我我……我的血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没有用的。你们……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四个男人,都慌了,彼此互看几眼,十分不知所措。 小眼男道:“老大,不如我们跑吧?” 胡子男站起身,推开窗户,向下一看,发现窗外围了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向上望着。他们面无表情,却目露渴望之色,看着极其吓人。 胡子男关上窗,道:“窗外都是人,怕是……跑不了了。” 小丫头吓坏了,捂着脸蹲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秋江滟心中害怕,一脚踢在小丫头的腰部,喝道:“哭丧呢?!闭嘴!” 小丫头痛得捂住腰,不敢再哭嚎。 胡子男用满是汗水的手攥住刀把,咬牙道:“走!我们走出去看看!” 秋江滟不放心,嘱托道:“你们可要保护好我。若我有个闪失,唐门的金银珠宝你们一分也别想得到!” 胡子男深深地看了秋江滟一眼,恶狠狠地道:“别废话!闭嘴,我们走!” 秋江滟咬了咬下唇,然后对小丫头道:“把幕篱给我戴上。” 小丫头忍着痛站起身,将幕篱戴在秋江滟的头上。 小眼男用颤抖的手推开门,却没敢第一个走出去。 胡子男见此,怕落了气势被人一哄而上,于是率先走出雅间,横眉冷对众人。心里,却是如同鼓击,忐忑不安得很。 他带头向门口走去,却发现前路被人的身体堵死了。 额头渗出冷汗,他却不敢擦拭。他深吸一口气,咬牙抱拳道:“诸位,在下与几位兄弟路过此处,还请大家行个方便,不要让刀子见血!” 话音未落,一老头突然扑向秋江滟,口中求道:“活菩萨啊,救命啊……” 秋江滟吓了一跳,立刻闪身躲开。 另一名老妇人直接跪在秋江滟的面前,道:“求姑娘发发善心,给一点儿血吧。老妇的儿子得了重病,眼瞧着就要不行了。求姑娘可怜可怜,给一口血吧……” 原本寂静无声的客栈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嘈杂声。 每个人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可怜,希望秋江滟能给口血,救救命啊。 正文 第一千一十七章:恶鬼不如人心狠 人心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人性又复杂难辨,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人心和病魔一样,你弱他强,你强他弱,此消彼长,生死对抗。 秋江滟见这么多人求自己,而不是自己想象得那个血腥模样,心中的惶恐慢慢褪去,竟泛起一丝丝的自得和不凡。 她挺直背脊,用温柔的语调道:“你们的痛苦我是知道的,也感同身受。” 在众人的渴望中,她勾起恶毒的嘴角,道:“不过,我只是一个和你们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罢了。我来此,是为了等唐佳人。我也想求求她,给我一口血。若哪位见到她,定记得通知我一声才好。”言罢,就要往门口走。 为儿子求血的老妪见她要走,立刻抱住她的大腿,声泪俱下地求道:“姑娘姑娘,求求你啊,就发发慈悲吧。老妇的儿子要死了,只要一口血就能救活他的命啊。老妇将他从小养到大,你怎么忍心让老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姑娘啊,给口血吧……” 秋江滟心中不耐烦,皱眉喝斥道:“我都说过了,我的血没用!你们盯着我干什么?赶快起开!” 老妪不肯放手,又去扯她的手。 这一扯之下,痛得秋江滟撕心裂肺。秋江滟怒火高涨,一脚将老妇人踢出,恨声道:“你儿子死活与我何干?!莫说一口血,就是一口口水,我都不给!” 老妪立刻瞪起恶狠狠的眼,尖声道:“你个毒妇!你个毒妇!”她再次冲上去,一把抓下了秋江滟的幕篱。 于此同时,有人亮出了刀子,就要去刺秋江滟。 秋江滟大惊失色,对胡子男等人尖声喊道:“快保护我!快保护我!” 胡子男踢开老妪,逼退其他想要上前一步的人。他们四个人围在秋江滟的前后左右,不让别人继续靠近。 胡子男喝道:“谁敢上前,老子杀了他!” 一时间,无人动。 秋江滟喊道:“我的血没有用!一点儿用都没有!你们去找唐佳人啊!你们盯着我干什么?!我既不是唐佳人,也不是秋江滟!你们……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被她踢了一脚的老妇尖声喊道:“你就是秋江滟!你没有右手!你就是秋江滟!” 秋江滟气得身体颤抖,道:“好,就算我是秋江滟,你凭什么说我的血能治疗百病?!” 老妇不知道要如何说了。她也只是听说秋江滟的血能医治百病罢了。 这时,有一个江湖人开口道:“你也不用狡辩。战魔宫的人,到处在找你。战宫主身受重伤,就等着你的血肉治病呢。” 秋江滟真的被气得不轻,整个人都炸了!她尖声嘶吼道:“他们说谎!他们……他们就是要为那贱人报仇!我……我的血没用,就是没用!你们谁敢靠近,我哥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哥……我哥是谁?你们知道吗?我哥就是秋城主秋月白!战苍穹他们诬陷我,就是为了报复我哥!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别打我的主意,否则……我哥会要你们的命!” 秋江滟尖声疯喊了一顿,见无人敢上前,立刻催促胡子男离开。 胡子男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带着秋江滟冲出客栈,坐上马车,仓皇而逃。 唐佳人坐在角落里,眯眼看着他们跑掉。 小男娃坐在她的身边,脱下鞋子,磕了磕小鞋子里的沙土,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是秋江滟?江湖中见过她的人不多,见过胖成这样的秋江滟,更少。” 唐佳人道:“说来也巧,我倒是听过几回,她骂人的声音。嗯,还挺特别的。” 小男娃看向唐佳人,满眼的打量和怀疑,问:“你俩是有仇吧?” 唐佳人摇头一笑,道:“我这人从来不记仇。若是有仇啊,当场就报了。” 小男娃道:“我看你这仇报得不彻底。人家都跑了。” 唐佳人意味深长地道:“听过没?什么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啊,跑不了。”慢慢站起身,“我啊,还得要她一口血肉咧。” 小男娃道:“我看你这腿脚可追不上。” 唐佳人道:“走,先吃口饭,再追也不迟。” 一大群人从客栈里陆续走出,如同没有思想却有执念的亡灵,向着秋江滟消失的方向望去。 唐佳人与小男娃走进客栈,亮出银子,美美地吃了起来。 为了不显山不露水,唐佳人并没有多吃,只是牙口不错胃口也不错的独占一只鸡。小男娃不甘示弱,竟也吃下一只鸡。唐佳人这才注意到,这五六岁的小娃娃,牙口不是一般的好。她没养过娃儿,却注意过,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换牙的时候,一口牙齿残缺不全才是正理啊。 二人吃完后,唐佳人又打包了许多东西,然后背着出门,准备雇辆马车前行。结果,镇上的马车都被别人雇走了。没有办法,这一老一小只能挪动脚步前行。 小男娃不满地道:“若不是你磨磨蹭蹭,也不至于雇不到车。这么走,等赶到的时候,秋江滟只剩下一身白骨了!” 唐佳人道:“剩下骨头正好熬汤,那才有滋有味呢。” 小男娃横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问:“你瞪我干什么?你若是急,怎么不直接追上去,和我一同吃什么饭?” 小男娃倒暴脾气地道:“不吃饱,能有劲儿抢血肉吗?!” 唐佳人仰头望了望天,笑道:“说得也是呢。” 小男娃掏出仅剩下的一两银子,道:“就剩这么点儿了。你这老东西,不但能吃,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饿死鬼投胎啊?!” 唐佳人冲着小男娃呲了呲牙,道:“没错。” 小男娃骂道:“老不死的!” 唐佳人将手伸到包裹里,抓出一只用荷包裹着的整只鸡,撕掉皮,在一走一颤的艰难之行中,一口口撕咬下嫩白的鸡肉,吃得不亦乐乎。 无论如何,她得给自己储备些内力才行。等会儿打起来,看热闹也是容易误伤的。 小男娃骂道:“撑死你!” 唐佳人望着小男娃,幽幽道:“吃下你,才能撑死我。” 小男娃:“……” 二人一路前行,看见了破损的车厢,以及哭天抹泪的车夫。 唐佳人道:“瞧这眼泪的热乎劲儿,此事应该是刚发生没多久。来,动作快点儿,我们没准能得到秋江滟的一条大腿。” 正文 第一千一十八章:秋江滟被分而食之 唐佳人说得没错,秋江滟这一路并不太平。 她本想放弃,奈何胡子男等人不愿意,生怕她被人抓走啃得连个肉渣都不剩,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无论他们逃到哪里,躲到什么地方,都会有不同的眼睛盯着他们,寸步不离。 那种感觉,真是让人生不如死啊! 秋江滟憋了尿,却始终不敢小解。 等终于确定无人跟踪后,她想让小丫头帮着小解,却发现人没了!问了胡子男等人,也都声称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可见,这一路行来多么心惊胆颤,连自己人没了都不知道。 眼瞧着天黑了,众人终于来到群山脚下。只要翻进山里,寻对路,就能直达唐门。 天黑,秋江滟也找不准路,便主张寻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晚。 胡子男等人一路紧张兮兮,不停防备,早已精疲力尽,这会儿无人跟踪,就想着休息休息,自然应允。 没人敢生火,也不敢住进山洞里,生怕被人堵住出路。 思前想后,五个人寻寻觅觅找到一片还算空旷的凹地躺下休息。 四个男人走到一边,在树后解决了问题。 秋江滟右手没有手,左手正在恢复期,这会儿完全使不上力气。她忍了又忍,忍得差点儿尿裤子,最终忍不住了,对胡子男道:“你……你帮我一个忙。” 胡子男明白秋江滟的意思,倒也没含糊,直接道:“行啊,走吧。” 小眼男和另外二人挤眉弄眼,一副有大便宜要占的模样。 二人来到树后,胡子男帮秋江滟解开腰带,脱下裤子。 秋江滟羞得抬不起头,迅速蹲下小解。 胡子男盯着秋江滟的臀部,眸子暗了暗。 秋江滟如芒在背,羞愤地快语道:“帮……帮我提上。” 胡子男没有帮秋江滟提上裤子,而是直接将人推到了地上。 秋江滟触碰到了手臂和断腕,痛得惨叫一声。 胡子男立刻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低声喝道:“闭嘴!” 秋江滟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叫。 胡子男松开手,秋江滟立刻低声问道:“你干什么?干什么?!” 胡子男邪恶地一笑,道:“老子为你拼命了,你总该给点儿甜头尝尝。秋月白这个大舅哥,老子认定了!” 秋江滟吓坏了,忙摇头,口齿含糊地道:“不不不,你不可以碰我。我哥若是知道,你这般对我……” 胡子男打断秋江滟的话,冷笑道:“江湖中谁不知道,秋月白已经言明与你再无关系。想来,一定是你做了不知廉耻之事。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等你我好上了,一同回去求求他,他也不能看着你遭罪不是?”言罢,直接覆身上去。 秋江滟想要求救,却求救无门,只能被胡子男任意欺辱。 秋江滟素来自命甚高,委身之人虽非良人,但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贵不可言。如今,被一个初入江湖的臭男人给按倒在刚尿过的草地里,鼻子里充斥着难闻的体味和尿骚味,令她恶心得想吐。 秋江滟的一双眼睛里瞪出了血丝和恨意,真是恨不得一口咬死胡子男! 胡子男见秋江滟目光歹毒,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将她的整张脸打歪,然后掐着她的脖子威胁道:“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秋江滟不敢硬碰硬,闭上了眼睛。 胡子男抓紧秋江滟,在一逞快活之后,将人丢开,唾了一口,道:“贱货!果然不是处-子!” 秋江滟瘫软在地上,连眼泪都流淌不出。 胡子男懒得再看秋江滟,对小眼男子道:“给她穿戴好,别丢人现眼。” 小眼男应了声,来到秋江滟面前,猥琐地一笑,在上下其手中,慢腾腾地给她穿好衣裙。 秋江滟羞愤难挡,很想死了算了。不过,她更想他们死!统统都死! 小眼男推着秋江滟回到背风的凹处,而后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胡子男对另一个男子道:“蒜头,你守着前半夜,后半夜让亮子盯着。” 男子点了点头,眼神自然而然地溜达到秋江滟的身上。 胡子男警告道:“想睡女人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个娘们谁都不许动。等拿到金银,老子就去和秋月白提亲。” 蒜头问:“睡都睡过了,还提啥亲?” 胡子男冷笑道:“拿着那些金银,也得有命花才是。你我四人初入江湖,还是要寻个靠山才好。” 三人点头,纷纷称是。 胡子男怕秋江滟跑了,直接将人揽入怀中。因刚得了乐趣,这会儿还新鲜着,便又将手探入秋江滟的衣服里把玩着。 在其他三个人粗重的喘息中,秋江滟羞愤异常,恨不得咬舌自尽。 实际上,她已经没有舌头了,每次说话,对于她而言,都是一种侮辱。可是,却又不能不说。 好恨呐! 好不容易,三个男人都睡了过去。秋江滟睁开眼,看向蒜头。 蒜头看向秋江滟,偷偷摸了过来,伸手去摸她的胸。 秋江滟使出一计媚眼,示意他帮自己起身,一同到林子里快活一下。 蒜头起了色心,正要动手,却听见周围传来细细嗦嗦的声音。 胡子男等人瞬间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凹地的周围,围上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 这些人,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块香喷喷的肉。 胡子男等人抓起大刀,站起身,警觉地四顾,生怕有人会突然发起攻击。 可是,没有。 他们就像约定好了一样,盯着他们看。 秋江滟绞尽脑汁想要为自己辩解,急得直冒冷汗。终于让她想到,自己的舌头已经断了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长出来。她兴奋地张开嘴,指着自己的嘴巴,就要拿舌头说事儿。 这时,她在目光所及之处,竟看见一个戴草帽的人。那人,将草帽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张对她而言格外熟悉的笑脸——唐佳人! 那人竟是唐佳人! 白天时,人眼容易被假象所迷惑。可当月夜当空,那些脏兮兮的表象消失不见,只剩下隐约的轮廓,和永远不会认错的神色。 秋江滟一抬手,直指唐佳人,张开大嘴刚要喊话,却被唐佳人丢来的一团泥巴砸进嘴,灌了满嘴。 久候的人群见有人动手,立刻不甘示弱,蜂拥而至,生怕慢上一点儿皮毛不剩。 正文 第一千一十九章:收尸白衣人 那些口口声声求着秋江滟给口血的可怜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凶残的猛兽。他们或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家人,拼了命地扑到秋江滟的身上,用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捅进她的身体。 有的人用刀子,有的人用削尖的树枝,还有人用一片薄薄的石头。由此可见,他们为这一刻准备了多久。 他们捅伤秋江滟后,立刻用碟子、用碗、用残缺的瓦片接住流淌而出的鲜血。 有那像秋江滟一样贪心不足的人,便会剜下她一块血淋淋的肉,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人们疯了。 一个秋江滟实在是不够分,于是,他们互相争抢别人手中的血肉。 为了不被人抢去自己得来不易的血肉,竟有人将其生吞入腹。 这一举动,似乎提醒了所有人。 那些没有带工具的人,便扑到秋江滟的身上去啃咬她的肉。 秋江滟的惨叫声从刺耳变得微弱,最后……没了声音,只剩下两排牙齿,裸露在月夜下,浑然无力地轻轻颤抖着。她似乎要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了。 那些得到血肉的人,心满意足地离开。没有得到血肉,却死于踩踏的人,就此长眠于此地。 唐佳人拄着拐杖来到秋江滟的面前,垂眸看着她。她的目光中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所谓的怜悯。若非她机警,今天遭此横祸的就是她自己。而秋江滟,会是第一个冲上来啃咬她血肉的人。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自杀。 她不想死,所以……秋江滟必须死。 秋江滟衣不蔽体,全身上下已经没一块完整的好肉。她的两条大腿已经裸露出森森白骨,两只肉足却还穿着鞋子。她的脸上血肉模糊,双颊嘴唇周围的肉已经消失不见。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弯下腰,对她耳语道:“喝了我的血,也并非都是好处。例如……想死,有些难呢。” 秋江滟的牙齿快速磕碰两下,却始终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唐佳人却看得明白,也猜得够准。她笑了笑,道:“还在骂我贱人?秋江滟,你真有骨气。”言罢,伸出手,假装要抠她的眼球,却被人一把推开,险些跌个大跟头。 胡子男血淋淋地站在秋江滟的面前,突然扑向她,抱着她的头,直接啃咬向她的脸。那份急切,看得出关乎性命。 突然,一股力量袭来,唐佳人两眼一翻装死,却透过草帽缝隙看过去。 但见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出现在胡子男的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脊骨,捏碎! 是的,没错,直接捏碎了! 胡子男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那样瘫软在地上死去。 小老头打扮得十分干练,褐色短衣黑色长裤,腰间还缠了一圈黑布作为腰带,小腿处还绑了黑色绑腿,脚蹬同色布鞋,看起来干净利索至极。 此老头,正是看守黑崖的岐伯。 唐佳人不认识他,他这会儿也没认出唐佳人。 秋江滟再见岐伯,激动得难以自持,竟想要支撑着起身。 岐伯重重一叹,道:“小姐,老奴来晚了。” 秋江滟显得激动起来,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微弱声,就像生命中不甘的嘶吼。她企图抬起手指向唐佳人的所在,奈何两条手臂已经变成光秃秃的白骨,连块肉都没剩下。 这时,后续赶来的人又扑了上来,似乎有意要剁下肉脚回去补补。 岐伯看似普通的拳脚,竟快得不可思议。几乎在眨眼间,就将二十余人打倒在地,生死不知。 在死一般的悄然无声中呢,岐伯再次来到秋江滟的面前,道:“小姐,老爷让老奴送你一程。” 秋江滟听了这话,竟激动得不行,喉咙里发出拼尽全力的嘶吼,似乎在问:“活着?还活着?” 别说秋江滟了,就连唐佳人听了这话都激动了。若秋江滟是小姐,那么老爷是谁?她联想到诈尸的秋老城主,就忍不住打寒颤。 岐伯点了点头,看向身后不远处。 那里,站着一个人。他头戴黑色幕篱,身穿白色宽大长袍,站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然,若非岐伯示意秋江滟看向那边,唐佳人压根就没注意到,竟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唐佳人努力斜歪着眼睛,想将那个白衣人看仔细,想知道他是不是秋老城主,也想知道是不是这个人出现在黑崖下,手持钢爪? 可惜,草帽挡着她的视线,不能让她看个完整。她又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自问,若那白衣人知道她就是唐佳人,定会“好生招待”她的。她这个人,最怕别人和自己太过客气。所以,还是装死吧。 秋江滟在看见那个白衣人后,那只仅剩下的眼睛里缓缓流淌出一滴眼泪。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向唐佳人,含糊不清地嚎叫道:“杀她,唐佳人!” 岐伯看向白衣人。 白衣人微微颔首。 岐伯一挥手,甚至都没有碰到秋江滟,便让其气绝身亡了。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骨架,很难想象,这是个刚刚死去没多久的人。 唐佳人的眼睛在草帽后动了动,然后缓缓闭上,放空自己,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她听休休说过,高手不是靠眼睛、嗅觉、听觉来感知周围的,而是靠直觉。有时候,明明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却直觉有危险,就是这个意思了。所以,要躲避高手的追踪,首先要让自己相信,自己已经消失不见。别紧张、别胆怯,就当自己是一片尘埃。 秋江滟的死前遗言,岐伯决定如实回禀给老城主。秋江滟临死前的那一丝怪异,也令岐伯决心探究一番。 他知道唐佳人会回到唐门,所以提前来等,却没想到,竟会遇见秋江滟被害。他万分自责,却又无能为力。 他悄然无声地行走在众多尸体之间,感知是否有人还活着。他的每一步都很轻,基本上听不到任何声音。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恐怖、提心吊胆。 在左右巡视了两步后,他最终站在了草帽前,停下在唐佳人的身边。 正文 第一千二十章:艰难行 唐佳人很想放空自己,可是……她又不敢完全放空自己。她见过岐伯出手,一下捏碎了胡子男的脊骨。若他那么捏她一下,她立刻就可以重新轮回了。 怎么办?暴起伤人还是……坐以待毙? 唐佳人悄然睁开眼睛,投过草帽的缝隙看向岐伯。 四目相对,她心中一凛,刚想动作,却听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非常横地问道:“你们看见我奶奶了吗?” 岐伯看向小童子,冷冷地扫了一眼,没有回话。他离开了唐佳人的身边,来到秋江滟的尸骨前,脱下外衣,收敛了尸骨,然后抱在怀里,向着白衣人所在的方向走去。他走得明明没有多快,但几乎是眨眼间,便站在了白衣人的身边。 白衣人没有说话,继续前行。看样子,目标是唐门的方向。 岐伯紧随其后。 两个人,在悄然无声中消失不见。 小男娃跑向唐佳人,一脚踢飞她挡在脸上的草帽,道:“装死呢?” 唐佳人坐起身,看了小男娃一眼,道:“你不是得了血,跑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小男娃望着唐佳人的脸,愣了愣,而后错开目光,道:“我和你说过,若得了血,定分你一口。你傻乎乎的等在这里,等鬼呢?怎不知跟着我跑?” 唐佳人捶了捶膝盖,道:“老喽,跑不动了。”抓起树棍和帽子,爬起身,绕开尸体向外走去。 小男娃跟在唐佳人的身后,用一双饱含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她。 唐佳人突然回头看向小男娃。 小男娃一惊,下意识地别开头。可能觉得这样胆小有些丢脸,便又扭头瞪向唐佳人。 唐佳人笑了笑,扭回头,继续前行,直到完全离开这片血腥之地,来到她熟悉的小溪旁,才寻了块她平时就喜欢坐的石头,坐了下来。 人啊物呀,皆物似人非,唯有石头没变。 小男娃跟着她来到小溪边,喝了口水,然后跳起来,坐到唐佳人的身边,然后掏出一个小扁瓷瓶,扒开盖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脸嫌弃地道:“这腥臭的玩意儿,真能有用?不会是在糊人吧?” 唐佳人用苍老的声音道:“人抓人参,都得用红绳围住,不然人参都要跑走的。人吃人血,人又岂会心甘情愿?这饱含恶毒恨意的血,就算吃到肚子里,也不干净吧。” 小男娃怒道:“那你抢得那么使劲!不要以为我没看见,你是用泥巴砸了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的!你说,你到底是谁!?” 唐佳人慢慢扭头看向小男孩,恐怖至极地嘿嘿一笑,夸张地道:“我就是专门吃小孩肉的鬼婆婆啊!” 小男娃直接将手中的扁瓶子砸向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没躲开,被砸个正着,痛得哎呦一声,忙捂住脸。 小瓷瓶从唐佳人的脸上掉落,直接落入溪水里,砸在了石头上,碎了。 小男娃气急,骂道:“你个老不正经的狗东西!” 唐佳人一伸手捏住小男娃的脸蛋,拧了一下,道:“你个坏脾气的糟小孩!” 小男娃去打唐佳人的手,唐佳人就推了他一下。明明没用什么劲儿,可人家到底是人小力气单薄,竟被她直接推进了溪水中,险些呛死。 唐佳人忙将小男娃捞出来,甩了甩水。 小男娃气急败坏,推开唐佳人,自己拧起了小衣服和小裤子。 唐佳人托腮望着小男娃,道:“你怎么一个人呢?你爹娘呢?你要血干什么呢?” 小男娃怒声道:“不用你管!” 唐佳人摊开双手,道:“我没打算管啊,我就是问问。” 小男娃一抬手,指着唐佳人的脸,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害秋江滟?你若是不说明白,我就嚷嚷得大家都知道!” 唐佳人伸出食指,在石头上碾了碾。 小男娃问:“什么意思?” 唐佳人道:“你自己想吧。”言罢,戴上草帽,站起身,继续前行。 小男娃追上动作明显有些僵硬的唐佳人,仰头问:“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说你的名字叫一指?还是一枝?你害死秋江滟是因为一块石头?” 唐佳人一伸手,直接捏上小男娃的嘴巴,道:“闭嘴吧,一个小东西歪歪唧唧的烦不烦?我是告诉你,我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让你乖乖闭嘴,懂不?” 小男娃迫于唐佳人的淫-威,点了点头。 唐佳人松开手,道:“你赶快回家去,别跟着我了。” 小男娃问:“你要去哪儿?带上我。” 唐佳人问道:“我去唐门,你敢跟着吗?” 小男娃的眼睛一亮,道:“你要去唐门寻唐佳人,还是……” 唐佳人露齿一笑,道:“你怀疑我是唐佳人,所以才一直跟着我?” 小男孩的眼睛里忽闪忽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唐佳人突然就笑了。她道:“那你一定是知道,想要取血,必须是本人自愿,否则……会被反噬的。” 小男孩还是不说话,只是仰着头,盯着唐佳人脸看。 唐佳人道:“我给你点儿血,你离开,如何?” 小男娃一撇嘴,道:“你根本就不是唐佳人。” 唐佳人诧异道:“为何?” 小男娃道:“唐佳人若那么好心,会随便给别人血,皇帝老儿就不会这么早驾崩了。” 唐佳人觉得,这个小男娃知道的不少,看问题也很透彻。越看他,越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娃。唐佳人蹲下身子,与小男娃对视,正色道:“我可稀罕你了,愿意给你血,不行吗?你照照镜子,没发现自己比皇帝老儿可爱多了?” 小男娃被唐佳人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竟垂眸扭捏了一下。 唐佳人伸手掐上他的两颊,哈哈大笑起来。 小男娃这才知道自己被耍,气恼地拍开唐佳人的手,信誓旦旦地道:“等我拿到唐佳人的血,一口也不给你!就让你老胳膊老腿的爬行吧!” 唐佳人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捶了捶腰,道:“我倒是觉得,这么走起路来,颇有些悠哉的乐趣咧。” 小男娃不服,问:“那你寻唐佳人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谁说我是寻她?我要寻一个男人,就算死,也值得了。” 小男娃一脸不屑地冷哼一声。 唐佳人莞尔一笑,继续前行。她,终于要回到唐门了。 正文 第一千二十一章:火中跳出谁 有种路,就算满是荆棘、万里迢迢、刀山火海,都必须走下去。因为,那条路通往家的方向啊。 唐佳人慢慢走着。一身骨头虽僵得厉害,但是步伐坚韧,没有丝毫犹豫和退缩。 无论挡在她面前的是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回家的步伐。 终于,她踩着一丝细碎的晨曦,回到了梦中经常出现的唐门。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愣愣地冲进去,而是趴在树丛中,偷偷探头向下看去。 太阳一点点儿升起,将散发着血腥味的唐门照亮。 曾经的亲切笑脸不见了,曾经的破旧房屋变成了灰烬,曾经的狗窝塌方了,曾经跑着小鸡小鸭的土地上横尸遍野。 鲜血,染红了地面,有些渗透到地下,有些……蜿蜒成一条已经干涸的溪流。 二三十人? 哦,不,最少五六十人。 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中,从此葬身在这片土地里。 小男娃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要张嘴说话。 唐佳人立刻扭头看向他,示意他闭嘴。 小男娃有些气恼自己的表现,沉着脸,闭紧嘴。 唐佳人继续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些人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从血的干涸程度上看,最起码要死上两个时辰左右。 在她蹒跚步行的时候,有人来到这里,将所有人……杀了。 被杀之人不是唐门中人,而是想要得到她血肉的人。那么,杀人者是谁?会是休休吗?还是……白衣人? 按照白衣人和那干练老头的脚程和功力,想要解决掉这些高手,是完全有可能的。 为何? 为何要杀光这些人?是想栽赃嫁祸给唐门? 她使计残杀了秋江滟,白衣人来到唐门,怒而杀人,想要警告她?恐吓她?还是……另有原因? 唐佳人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却暗自庆幸自己慢了好多步,否则……小命不保。 她观察了一会儿,又扔出一块石头,见无人藏匿偷袭,便颤巍巍的爬起身,拄着树枝,向下而去。 小男娃跟在她的身后,累得不轻,却始终不喊疼、不叫停,就那么亦步亦趋的跟着。幸好唐佳人走得慢,不然都得把他甩丢了。 一老一小挪到尸体中,翻看了一下致命伤。无一不是被切开了喉咙,一刀毙命。 小男娃惊道:“好厉害毒辣的武功!” 唐佳人点了点头,放开尸体,继续蹒跚着前行。她在唐门里穿梭着,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离开是少年,回来雪花头。 走的时候她青春年少,回来时,竟如同老妇般步履蹒跚,真是别有滋味在心头啊。 小男娃问:“你要找的男人是谁?” 唐佳人回道:“是我心爱的男人。” 小男娃嗤了一身,道:“老不羞!” 唐佳人听到“不羞”两个字,笑了。可不,她要找的男人就是不休啊。 如今的唐门,再也没有原来的样子,除了灰烬就是尸体,着实令人不喜。 她的家被毁得面目全非,再也寻不到曾经的模样。记忆中的家,难道就再也回不去了吗? 唐佳人很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心头一片凄风惨雨,却并未打在最痛的那点上。于是,眼泪这种东西就显得有些多余。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慢慢转身,准备在附近寻个地方,安营扎寨。 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不打算走了。 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挺愚蠢的,简直就好比把一块五花三层肉放在狼群里。可是……她已经走不动了。她想扎根,想生活在这里,想着有一天休休能看见她。世界太大,江湖太远,她怕自己一走,会在不知名的地方扎根千里,从此后,与休休无缘,与……许多人再无相见的可能。唯有守在这里,才有机会呀。 唐佳人将散落的尸体简单归拢了一下,然后点了一把火,焚尸。 这些人不该来唐门,可既然来了,回不去了,她总得让他们尘归尘土归土,别烂成臭哄哄的腐肉招惹苍蝇才好。 火光冲天而起,尸体中突然有人弹跳而起,撞飞两三具尸体,一个高跳出火场之外,然后嗷嗷惨叫着向前跑去。 他的身上有火,很快烧干净了他的衣服,点燃了他的头发。 幸而,唐门里还剩下两口不太齐整的大缸。前几天下了一场暴雨,将大缸里填满了雨水。 那人一个高跳入大水缸之中,激起大片的水花。 唐佳人愣了愣,慢慢将目光收回,看向小男娃,不敢置信地问道:“有活人?” 小男娃点了点头。 唐佳人摇了摇头,感觉特别的不可思议。不过,想来也是,她并没有在尸体中仔细翻找过,留有活口,也并非不可能。 只不过,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得令她眼前一花,只看到一道火光嗖地跳进了水缸中。不得不说,这人的速度堪比武林第一高手咧。 唐佳人在心里莞尔一笑,颤巍巍地走到水缸前,用苍老的声音询问道:“小伙子,你没事儿吧?” “咕噜噜……”水下冒出一个泡泡,那人却并没有钻出水面。 小男娃十分警觉,低声对唐佳人道:“小心偷袭。” 唐佳人点了点头,又道:“你这刚经历了九死一生,藏水里不是个办法,容易淹死的。” 小男娃横了唐佳人一眼,道:“你絮絮叨叨的混说什么?” 唐佳人道:“我就是想让他出来,聊聊。为了表达友善,才多说几句。这是江湖规矩,你不懂。” 小男娃不屑地道:“人老废话多。你直接砸他水缸!看他出不出来。” 唐佳人道:“水缸……不能砸。”这水缸可是二长老的命,宝贝得很。 小男娃嗤笑一声,弯腰搬起一块石头,就要去砸水缸。 就在这时,水里有了动静,一个黑影突然蹿出。 那是一条鲤鱼,两尺长,通体黝黑,脑袋很大。 就在唐佳人觉得自己虚惊一场的时候,一只手由水缸里伸出,一把抓住了那条鱼。紧接着,一人破水而出,露出熟悉的狭长眉眼,以及一口特别白的牙齿,开心地道:“终于抓到你了!” 唐佳人手中的木棍掉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正文 第一千二十二章:找到不休老祖 唐不休! 唐佳人万万没有想到,差点儿被自己一把火烧成灰的人,竟是唐不休! 所有的词儿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想跳想笑想哭想要嗷嗷大吼几声……当然,最想的,就是抱住那个男人,狠狠地亲一口!不不,要一直亲一直亲,不放口。 唐佳人激动得难以自持,张开双臂就要抱上去。不想,唐不休伸出另一只手,推到她的脸上,道:“老太婆,你做什么?” 唐佳人一愣,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现在没有易容,只不过佝偻着身体,一张脸脏兮兮的罢了,休休不可能认不出她啊?是她老眼昏花认错人了?还是……令有隐情啊? 唐佳人透过唐不休的手指缝看向他,眉毛还是原先的眉毛,眼睛还是原先的眼睛,就连唇瓣的形状都没有丝毫改变。唐佳人想起了战苍穹,心就是往下一沉呐。 唐不休推了唐佳人的脸一下,收回手,看了看手心,嫌恶地一撇嘴,道:“真脏。”将手缩进大缸里,冲洗了两下,而后抓着鱼,从大缸里一跃而出。 哗啦一声过后,一个几乎全-裸的男子,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了唐佳人的身边。 唐佳人斜眼看去,从上打量到下,鼻血就那么悄然流淌而出。 唐不休意识到自己被烧得精光后,立刻将鱼捂在私处,尴尬地缩起身子,道:“快转过身去!” 唐佳人很想听唐不休的话,奈何……身子骨中的各个关节不配合,一动就咔嚓一声响,听起来十分骇人。她只能僵着身子,继续看他。好吧,说实话吧,她想他了,不敢错开眼,生怕他再次消失不见。她就要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唐不休本来有些局促,可见这老婆子如此没羞没臊,便一挺胸,问:“你看什么?” 唐佳人回道:“看人。” 唐不休邪气四射,道:“不许看。” 唐佳人的视线下滑,落在鱼上,道:“看鱼。” 唐不休有些羞恼,继续道:“不许看。” 唐佳人的视线继续下滑,道:“看腿毛。” 唐不休一脚抬起,踢向唐佳人,道:“不许看。” 唐佳人向后一躲,还算灵巧的避开。 唐不休还欲动手,逼退唐佳人,却不想,那条大脑袋的鱼,一口叼住了小休休! 唐不休一僵,立刻扬起拳头去捶鱼头。 唐佳人见此,也是一惊,忙扑上去帮着打鱼。 二人折腾了一番,鱼没松嘴,唐不休却痛得闷哼连连。 唐佳人急道:“你等着!”一转身,冲到火堆旁,捞起一根柴火,又跑了回来。 唐不休抱着扭来扭去的鱼,警觉地问:“你要干什么?” 唐佳人恶狠狠地道:“我烧死它!” 唐不休道:“你是想烧死我吧?” 唐佳人:“……” 小男娃道:“你俩折腾个什么劲儿,很好玩吗?你跳水里,它自然会游开。” 唐不休和唐佳人一同看向小男娃。 小男娃道:“你们继续折腾好了,就当我没说。” 唐不休瞬间翻身跃起,重新跳进了大水缸中,唐佳人忙趴在水缸上,探头问:“怎么样?怎么样?鱼游走没?” 唐不休摇了摇头。 唐佳人关心则乱,伸手就去抓鱼。 唐不休拦住她,道:“行了行了,我自己来。” 唐佳人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来我来。” 唐不休道:“鱼游开了。” 唐佳人道:“我摸出来了。” 唐不休问道:“这位……大妈?姑娘?奶奶?可不可以先放手?” 唐佳人收回手,在身上蹭了蹭水,不太自然地扭开头。 小男娃道:“你的声音变了。” 唐佳人在看见唐不休的那一个瞬间,就没再掩饰自己的声音。她看向小男娃,继续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人一高兴,就会变得年轻。声音也不例外。” 小男娃直言道:“信你才有鬼!” 唐佳人咧嘴一笑,混不介意。 唐不休探头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以及那燃烧着的尸体,道:“谁能给我找身衣服,然后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积极热情地道:“我来!”她扭身来到死人堆里,从尚未被点燃的尸体上,扒下两套比较完好的男装,然后将其按入另一只大缸里,洗干净,晾晒起来。 唐不休看着她折腾完,才幽幽开口道:“幸好有衣物可捡,否则你还得纺布做衣給我呢。” 唐佳人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笑道:“那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必须给你。如若你要,若我没有,抢了也给你!” 唐不休的眸子缩了一下,心跳也随之变得异样。他感觉有些呼吸困难,胸腔里似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开来。 他用手扬起水,揉搓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唐佳人不晓得唐不休的异样,直接用他的泡澡水洗了把脸,露出原本的国色天香。 唐不休一抬头,看见水灵灵的唐佳人,微微一愣,心口处瞬间疼痛万分,竟险些痛得昏厥过去。 唐佳人一惊,立刻伸手抱住唐不休,急声问:“怎么了?你怎么了?哪里痛?” 唐不休闭上眼,缓了半晌,才睁开眼,声音沙哑地道:“你……离我远点儿。” 唐佳人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把钢针戳进了身体里,特别痛,却死不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怪唐不休,一定有什么事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却完全不知情。可是,他这么说话,明显是对她十分厌恶,这……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不过,唐佳人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子,经不住心上人的一句不喜,她是大风大浪里折腾过来的人,知道事情不能看表面,要在了解前因后果后再去评判对与错、是与非。 唐佳人放开唐不休,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 小男娃侧脸打量着唐佳人,被惊得说不出话。他真傻,真傻,真傻!江湖中传言,唐佳人有着绝色容貌,国色天香。而今看来,她没有逗弄他,她真的就是唐佳人! 自己守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多,真是……啪啪打脸啊! 正文 第一千二十三章:家有美男子 小男娃的心思真是跌宕起伏,完全可以撰写成一部狗血神剧。 唐佳人和唐不休隔着大缸两两相望,彼此之间莫名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让彼此不能像以往那般靠近。 让人陌生的从来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无法丈量的微妙距离。 唐佳人告诉自己,就算休休忘了她也无所谓,反正……她记得他就行。她活不了多久了,可看休休的样子,反倒活蹦乱跳得很。若他散了一身功力,没准儿能活个长命百岁呢。他不记得自己,正好。 可是……她很想让他陪自己一起死。 很自私的想法。 要不得,要不得。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问唐不休:“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唐不休明显被唐佳人这天一拳地一脚的亲近方法弄迷糊了。他揉了揉眉心,眯眼打量着唐佳人,问道:“你难道不认识我?” 唐佳人耸肩,拒不承认,道:“不认识。” 唐不休有种碎缸的冲动。他道:“不认识你扑过来又摸又抱的?!不认识你又是扒衣又是洗衣的?” 唐佳人正色道:“我对人热情,尤其是看到好看的男子,就喜欢摸摸抱抱。” 唐不休的嘴角一抖:“……” 唐佳人继续道:“我为人仗义,尤其是见到好看的男子没有衣裤穿,必定亲力亲为,扒衣、洗衣、送衣、穿衣,一衣到底,不嫌累,不怕脏。” 唐不休的眉毛一挑,道:“你这样,会让我对自己的俊美程度自信到一定的高度。” 唐佳人眯眼假笑,问:“美男子,你是谁呀?为何在这里?” 唐不休知道眼前人没说实话,干脆往后面一倚,双手环胸道:“行,我就叫美男子。至于为什么来这里?自然是随便溜达着就过来了。你呢?” 唐佳人回道:“我叫美女子,也是随便溜达过来的。” 唐不休指了指她身后的尸堆:“人是你杀的?火是你放的?” 唐佳人坦言道:“我怀疑,人是你杀的。火……是我放的。” 唐不休疑惑地攥了攥拳头,直接道:“不可能。” 唐佳人又趴到水缸边,伸手去摸唐不休的手臂,道:“怎么不可能?手臂没劲儿?还是没有内力?” 唐不休一抬手,推着唐佳人的脸,迫使她后仰离自己远点儿。 唐佳人挣扎了一下,突然出手,袭向唐不休。她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死了这么多人,为何休休不认识她了?是不是有人再次布置下天罗地网,要催她再次和摩莲圣果融合?然,与这些疑问相比,她更在意休休的内力是否还在?若不在,那么……以后,她便保护他! 唐不休有些羞恼,无力地喝了声:“你这女人!”他努力躲闪唐佳人的狼爪,可水缸就那么大,他还能躲哪里去? 二人你抓我拦了三个来回之后,唐佳人突然用力抓向水下。唐不休直觉不妙,这一下若是被她抓到了,岂不是…… 唐不休感觉上天无路,左右无门,只能直接缩进水缸里,来个水遁。 唐佳人见唐不休不肯和自己正面冲突,来了脾气,抱起一块石头,咣当一声砸向水缸。 水缸裂开一条缝隙。 唐佳人再接再厉,接连三下,终是将大水缸砸碎了。 唐不休蹲在水缸里,抱着自己,抬头看向唐佳人,道:“姑奶奶,你要闹哪样啊?” 唐佳人摆开架势,道:“来,打我!” 唐不休摇了摇头。 唐佳人道:“别和我说你不打女人。以前不打,那是没遇见值得你出手的。而今遇见我,你是打也得打,不打……嗷……” 唐不休抓起鱼,直接砸到唐佳人的脸上。 唐佳人被砸得后退两步,站定,晃了晃晕乎乎的头,道:“来,打我。” 唐不休妥协道:“先让我穿上衣服如何?女侠?!” 唐佳人点了点头,抓起晾晒在竹竿上的衣物,撒腿狂奔起来。 小男娃望着唐佳人的背影,道:“她不会跑走了不回来吧?” 唐不休道:“不,我还没打她,她不会跑走的。” 小男娃看向唐不休,问:“你认识她吗?” 唐不休思忖了一下回道:“应该是认识,而今却不记得她是谁。” 小男娃点了点头道:“不记得最好。” 唐不休挑了下眉,问:“何意?” 小男娃自信满满地道:“这个女人,我要了。” 唐不休噗嗤一下笑喷了。 小男娃挑眉道:“你不满?” 唐不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垂眸看着小男娃,戏谑道:“小的哪儿敢不满啊?小的十分惶恐不安,唯恐扰了爷的雅兴。” 小男娃看着小休休在自己面前耍威风,一晃动起还甩了自己一脸的水,那张本就喜欢皱眉的小脸就更黑更臭了。他扭开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咬牙道:“不要脸!” 唐不休哈哈大笑,看样子心情竟是很好。可当他看见唐佳人跑回来时,一把捞过小男娃,挡在自己身前。 小男娃挣扎道:“你给我放开!” 唐不休道:“别动,不然扒光你。” 小男娃没再动,却不是因为怕了唐不休的威胁,而是已看见了唐佳人。 唐佳人抖了抖手上的衣物,对唐不休道:“衣物干得差不多了,你甩甩水珠,就可以穿上了。” 甩水珠?怎么甩?唐不休沉默了。 唐佳人转过身,道:“快甩。” 小男娃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唐不休干脆抓着小男娃,擦了擦身上的水珠。 小男娃努力反抗着,口中威胁道:“放开我!放开我!你敢把我当抹布,我要你命!要你命!” 唐不休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擦干净,把小男娃扔一边,又伸手从唐佳人的手上取走衣物,套在自己身上。然后蹭了蹭脚,趿拉上一双从死人脚上扒下来的新鞋子。 衣袍质地不错,蓝底儿,衣领和袖口都绣着银色雷字纹。鞋子大小也合适,可见唐佳人在下手时,心里是有数的。 唐佳人听见唐不休趿拉鞋子的声音,就知道他穿戴好了。她回头望去,笑得就像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 唐不休又觉得胸口刺疼了。 正文 第一千二十四章:高处布局人 找到了唐不休,此地就不宜久留了。 唐佳人小手一挥,道:“我们走!” 唐不休问:“去哪儿?” 唐佳人冲着唐不休甜腻腻地一笑,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有我的地方就有家。” 唐不休莞尔一笑,道:“也不知道家在何处,莫不如与你同行。来,给我讲讲,有关我的故事。”抓起黑着脸的小男娃,丢到肩膀上,“这小东西是你什么人?” 唐佳人起了坏主意,道:“我儿子。” 唐不休手一抖,小男娃直接往下出溜去。他忙抱住小男娃,上下打量了两眼,道:“他爹……一定很丑。” 唐佳人乐不可支。 小男娃抡起拳头打在唐不休的眼睛上。 唐不休中招,痛得一呲牙。 小男娃威胁道:“把我放下来!不然打掉你狗牙!” 唐不休扯着小男娃的后脖领子,将人轻轻扔到地上。 小男娃站稳后,看向唐佳人,横道:“给我血!” 唐佳人没搭理他,继续前行。 小男娃追上唐佳人,掐腰站定,再次横道:“给我血!” 唐佳人用树枝怼了小男娃的肚皮一下,迫使他让开位置,转身对唐不休道:“美男子,你饿没?”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感觉腹中空空如也,好似很久不曾进食过。” 唐佳人道:“那我们去抓些鱼吃吧。” 唐不休笑道:“这里就有一条,先吃了再说。”抓起一根长长的枝条,将一头戳入鱼腹,然后扛着枝条走在前面。 唐佳人摇头一笑,暗道:记不得过去,却还是喜欢走在前面。记不得我,却还是会对我好。 唐佳人两步追上唐不休,问:“去哪儿?” 唐不休用眼尾扫了唐佳人一眼,笑吟吟地回道:“有你在便是家,去哪儿都一样。”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整个心都因激动而颤抖起来。她一把抓住唐不休的手腕,颤声道:“休休……你想起来了……” 唐不休微微皱眉,道:“原来我叫休休。” 小男娃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他嘀咕道:“不休老祖唐不休?” 唐不休耳朵特别好使,扭头看向小男娃,笑道:“认识我?” 小男娃摇头。 唐佳人以为自己会不在乎,实则……她很在乎。她想要休休记起她,帮她扛下未来,告诉她,一切有他。她依赖他成了习惯。而今,她只能攥紧他的手,带着他,摸索着前行。她不够强大,还是不够强大啊…… 唐佳人攥住唐不休的手,道:“我认识你。走,寻个地方,我讲给你听。” 唐不休抽回自己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拉着我的手,会让我更想拉你的手。” 唐佳人伸出手,道:“你可以拉着我的手。”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认真地回道:“极是认真。” 唐不休突然捂住胸口,弯下腰,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唐佳人一惊,立刻上前去搀扶唐不休,口中急声问道:“休休你怎么了?怎么了?” 唐不休抬起满是汗水的脸,看向唐佳人,唇动了动,似乎说着什么,却并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儿的声音。唐佳人想要靠近仔细辨别,唐不休却是两眼一闭,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 唐佳人忙抱住唐不休,才没让他摔个狗啃泥。 唐佳人喊了两声休休,他没有应。唐佳人看了眼周围,顿觉不安全。她丢掉棍子,背起唐不休,对小男娃道:“捡起鱼,我们走。” 小男娃一脸嫌弃地道:“还顾及那鱼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吃。” 小男娃唾弃道:“胖死你!”捡起树枝,扛着鱼,跟在唐佳人的身后,渐行渐远。 一棵高大粗壮的树上,透过茂密的树叶空隙,可以看见两个人站在树枝上。一位干练的老者和一位戴着黑色幕篱的白衣人。 老者正是岐伯。岐伯对白衣人低声道:“主子,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白衣人道:“还差最后一步方能融合。” 岐伯眺望向唐不休的背影,道:“想不到,摩莲圣果如此可怕。唐不休身为摩莲圣果的后人,竟有此雄厚的内力。若非他突发意外,昏睡过去,我们想要靠近他动手脚,当真不易。” 白衣人道:“唐不休能以一人之力,杀掉这些窥视摩莲圣果之人,想来已经入魔。” 岐伯诧异道:“入魔?可老奴见他唇角染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并不见任何癫狂之色。” 白衣人道:“魔又岂会是一种样子?” 岐伯点了点头,道:“是老奴见识少。”转而担心道,“主子,那唐不休已经入魔,会不会失手杀了唐佳人?” 白衣人沉吟片刻,道:“唐佳人心智极坚,若非唐不休动手……”后面的话他没有说透,却已经十分明显。若非唐不休动手要杀唐佳人,她又怎么会达到最后的融合? 岐伯忧心道:“只是……公子那里……” 白衣人道:“许多事,都可以忘掉。许多人,也可以抹掉。” 岐伯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那声叹息吞进肚子里。 白衣人道:“让人看住他们。” 岐伯应道:“诺。” 白衣人从岐伯的怀里抓走秋江滟的尸骨,脚踏树干飞出,在几个轻如海燕的纵跃之后,很快消失在崇山峻岭之间。 岐伯如同灵巧的猴子爬下树,闪身进入树丛中,消失不见。 唐佳人背着唐不休渐行渐远,自以为远离了唐门,远离了纷争。她在见识到秋江滟的惨死后,对人性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和认识。她再也不敢拿自己去试探人性。所以,她不给小男娃血,不肯放他离开。只因,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会被谁掠去,会不会出卖她? 人性,经不起考验。 小男娃盯着唐佳人的后背,眸子发狠,似乎想要捅上一刀弄出点儿鲜血喝喝。 唐佳人头也不回地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心不甘情不愿的血,无论谁喝下,都会狠狠的反噬。你若想变成嘴歪眼斜没有皮的小怪物,尽管暗地里下黑手。”转头,露齿一笑,“不信?试试呗。” 正文 第一千二十五章:我可心悦你? 夜色降临,唐不休幽幽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璀璨的星空,钻入鼻息的是食物的诱人香味,耳朵里听见炭火爆裂的噼啪声,不大,却令人格外安心。 唐不休转头看向篝火,以及那个蹲在篝火前翻烤大黑鱼的女子。 她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显然是清洗过了,这会儿正柔顺地披散在身后。偶尔有风吹拂而过,便勾起她的几缕头发,在腮旁打个转儿,一亲芳泽。她那身皱皱巴巴的衣裙,虽然被划破了好几条,但这会儿已经变得干净清爽,还原了本来的柔和色彩。 她那一双漂亮的猫眼,十分认真的盯着黑鱼,两只素白的小手,不停翻转着粗树杈。若非她偶尔会因为馋而吞咽口水,单说那份认真严谨的样子,简直就像在做一件十分细致的重要大事。 唐不休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颗心,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忙转开目光,望向漫天繁星。 唐佳人与摩莲圣果一再融和之后,无论是听觉、嗅觉、还是直觉,都比寻常武功高手敏感许多。只不过,她这人蔫坏,不喜欢声张,所以很多事她不说,别人永远不知道。 她知道唐不休醒来了,却并没有直接揭穿他。她也在想,唐不休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本想给他几口血来着,但是一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生怕给出的血起不到好作用。若是公羊刁刁在就好了。她可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公羊刁刁要当皇上了。这江湖中,也许再也见不到他悬壶济世的身影了。哎…… 小男娃肚子饿了,不满地道:“烤好没?烤一条鱼罢了,用得着翻来覆去没完没了?” 唐佳人道:“就因为它是一条鱼,我们必须用心对待。它用丰满的肉满足我们的口舌之欲,我们就得膜拜它的肉,让它死得其所。” 小男娃不屑地嗤了一声,道:“吃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 唐佳人道:“烤好了。” 小男娃立刻伸出手就要拿着吃。 唐佳人一巴掌拍开他的小手,道:“这条鱼不是给你吃的。” 小男娃喊道:“这条鱼是我扛过来的!” 唐佳人道:“那也不给你吃。”站起身,来到唐不休的身边。 唐不休睁开眼,缓缓勾起唇角,绽出一记足可以迷醉所有女子的笑颜。他伸出手,准备接过鱼肉。不想,唐佳人道:“你醒了?太好了。去摸些鱼回来。这一条不够我吃。” 言罢,又走回到篝火边开始啃鱼肉吃。 唐不休坐起身,道:“你这么对待一个重病之人,不好吧?” 唐佳人想了想,道:“那你过来,我吃一半,给你剩一半。你有劲儿了,就去摸鱼,怎么样?” 唐不休爽快地应道:“成交。”站起身,来到火堆旁,坐在离唐佳人较远的位置,中间还隔着一个小男娃。 小男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抓起一块石头,砸进了篝火中,激起火星四溅。 唐佳人一抬手,直接拍了下小男娃的后脑勺。 小男娃被打,怒道:“你敢打我?” 唐佳人笑道:“为了证明你没感觉错误,我可以再打一下。” 小男娃指控道:“你欺负小孩!” 唐佳人笑道:“我可不是喜欢欺负小孩的人……”噘了噘嘴巴,示意他看向唐不休,“那才是专门喜欢欺负小孩儿的人。喏,看仔细喽。” 唐不休伸手揉了揉小男娃的头,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并不喜欢小孩呢?” 小男娃一动脑袋,甩掉唐不休的手,警告道:“男人的头不能乱摸,否则要你命!” 唐不休好脾气地笑道:“你确定能要我命?” 小男娃显然是听过唐不休大名的,当即脸色一变,没吭声。 唐佳人道:“你别吓唬小孩子啊。小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千万别吓唬他,吓破胆怎么办?” 小男娃噌地站起身,冷哼一声,大步走开。 说实话,他那大步就跟闹着玩似的。不过,对于他这个年纪而言,已经是很大一步了。 唐佳人笑了笑,收回目光,将鱼递给了唐不休:“你先吃。” 唐不休接过鱼,问:“怎么不给小东西吃?”伸手捏了下鱼肚子,发现都是细小的刺。 唐佳人道:“我也不会挑刺,万一卡他嗓子上,怎么办?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吃。” 唐不休扯下一块鱼肉,一边挑着刺,一边问道:“你与我定然十分熟识。你且说说,我是谁,与你是什么关系?” 唐佳人道:“你是我师傅,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唐不休的手一抖,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眯眼笑着,道:“我没骗你。你确实是我师傅,我也确实喜欢你。” 唐不休问:“我可心悦你?” 唐佳人很想说:你喜欢我,你非常非常喜欢我,为了我,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 可是,不能。 她刚才在洗澡时,发现头发上又长出两根嫩蕊。且,她的脚后跟竟然干裂得好似树皮。她好害怕好害怕。她想喊休休救她,却必须紧紧地捂住嘴巴,不能喊呀。 休休已经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她……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拼死拼活。 死在唐门的那些人,被一刀割喉。此等狠戾、血腥、直接的杀人手法,除了闻人无声,还有谁?那些跑到唐门的江湖高手,都是冲着她这颗摩莲圣果去的。休休说过,但凡起了此等贪念的人,死不足惜。曾经,她因为这件事和休休大闹一场。可就在昨天,她亲手将秋江滟推到了那个“神话”的位置上,眼瞧着她是如何被人分而食之的。人心之恐,比厉鬼更甚。 也许,有千千万万个人怕闻人无声,可她……不怕。因为,闻人无声就是她的休休啊。 唐佳人不知道唐不休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失去意识,混在尸体堆里。但是,无论怎样,现在都应该她站出来,保护他。她不会再让唐不休为自己大开杀戮,她只要他好好儿的,一直好好儿的。 唐佳人将一肚子的话咽下,道:“你不喜欢我,你觉得我太漂亮了。” 正文 第一千二十六章:不胜欣喜 唐不休有些无语。 正常男人都会喜欢美女,为何他会因为自己的徒弟太漂亮而不喜欢呢?难道说,自己不是正常男人? 这个想法真是令人不愉悦啊。 唐不休挑了挑眉,继续一边挑鱼刺,一边问道:“你说我是你师傅,那你放火烧我是为了哪般?求而不得?”言罢,自己嘿嘿笑上了。 唐佳人歪着头看向唐不休,道:“休休,你怎么不问问那些人为什么会死?” 唐不休随意地回道:“死都死了,问什么问?若非我醒得快,这会儿什么也不用问了。伸长胳膊,将扒干净的鱼肉送到唐佳人的嘴边,动作那叫一个自然而然。 唐佳人一口吞下,既不扭捏也不推让,同样的自然而然。她点了点头,含糊地道:“也是这个道理。” 唐不休道:“为师说的哪句话不是道理?”一扬手,还要喂鱼肉,却僵在半空中,愣了愣。 唐佳人咽下鱼肉,扫了唐不休一眼。 唐不休收回手,将鱼肉喂进自己嘴里,咀嚼着咽下后,道:“你说得没错,我应该是你师傅。” 这熟悉的自称,顺手剥鱼的举动,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习惯啊。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问:“为师真的不喜欢你?”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谁知道呢?万一师傅口是心非,弟子也不敢追问呐。” 唐不休摇头一笑,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样一个既倾国倾城又调皮可爱的女徒弟,哪个师傅会不喜欢呢?只是……不敢喜欢罢了。 每当他觉得自己为唐佳人心动的时候,胸口就会传来尖锐的疼痛,好像在提醒他,远离她。 唐不休并没有完全相信唐佳人的话,却也没有较真儿的逼问。他再次将剥好的鱼肉喂到唐佳人的嘴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已经肩并着肩贴在了一起。 唐佳人刚下决定要保持距离,却又忍不住紧紧贴在唐不休的身上,甚至想要坐进他的怀里。 唐不休问:“你这么靠在为师身上,稳妥吗?” 唐佳人道:“是不太稳妥,要不,你抱着我吧。” 唐不休:“……” 半晌,唐不休问:“咱们是什么门派?有多少人?” 唐佳人回道:“咱们是不休门,以你的名字命的名。门里一共两个人,你是师傅,我是徒弟,仅此而已。” 唐不休:“……” 半晌,唐不休问:“你坐在为师的腿上,稳妥吗?” 唐佳人抱住唐不休的脖子,道:“是不太稳妥,你若回抱住我,也就稳妥了。” 唐不休下意识伸出手,可手伸到一半,就要改变方向,想要捂住仿佛被刺穿的心脏!最为恐怖的是,伴随着那种刺痛,他竟有种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 唐佳人这一次,终于清清楚楚的看明白,唐不休为何突然捂住心口,痛得仿佛随时会昏厥过去。 她忙站起身,跳到离他比较远的位置,道:“我不靠近你,我离得远远的,我……你没事儿吧?” 唐不休缓了两口气,在气喘吁吁中望向唐佳人,声音沙哑地道:“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何你说为师不心悦你。” 唐佳人蹲下,隔着篝火望向唐不休,忧心忡忡地道:“以前没这毛病。这是后养成的。” 唐不休摇头一笑,虚弱地道:“休难消受美人恩,便是这个意思否?” 唐佳人点头,陪着笑。 唐不休对唐佳人招了招手,道:“坐过来,和为师聊聊天。” 唐佳人摇头,眼中含泪道:“不,我就远远看着你。我再也不靠近了。” 唐不休心中一酸,特别想将那个小家伙拥进怀中,好生安抚着。可是,不能。他用戏谑的语调道:“来,坐旁边,别坐大腿上。”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来到唐不休的身边,隔着一段距离坐下。道:“你若疼,就哼唧一声,我立刻躲得远远的。” 唐不休点了点头,用鼻音哼唧了一声。 唐佳人如同惊弓之鸟,立刻跳开。 唐不休哈哈大笑。 唐佳人气恼,捡起小石子丢唐不休。 唐不休伸手接住。 二人笑闹了一会儿,才隔着火堆相对而坐。 唐不休若有所思地道:“我以前,一定极宠你。”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差点儿哭出来。她忍了又忍,使劲儿摇了摇头,道:“才不是。你总说要将我赶出师门。” 唐不休笑了笑,道:“我不信。” 唐佳人抱紧双腿,不语。 唐不休道:“给我讲讲我们之间的故事。” 唐佳人道:“讲过了。” 唐不休道:“好歹让为师知道,为师为何变成这样,你为何又要讲谎话骗为师?为师虽记不得过往,但脑子还在,人不傻。”揉了揉额头,思忖道,“为何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呢?” 唐佳人用手抓起一根木棍,捅到篝火中,搅拌了下下,这才开口道:“休休,你说人多么矛盾呀。我想寻到你,可寻到后又想远离你。你一直在找我,可找到后又要离开我。我们终于相聚,却是在死人堆里。我想和你保持距离,又忍不住坐进你的怀里。你想拥抱我,可我一靠近,你就痛不欲生。休休……”抬眼望去,“若上天注定我们不能活着在一起,我愿意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日夜守护着你。” 唐不休的心一颤,脱口而出,道:“你死,我绝不独活。” 话一出口,二人皆是一愣。 唐不休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这痛,只是一个习惯的过程。你陪着为师,慢慢适应便好。山迢迢,水漫漫,都说山水有相逢,可为师这心里,却怕极了看不见你。虽记不住过往,但骨子里却雕琢下了你。如此欣喜,那么疼痛,想来并非没有原因。”勾了勾唇角,“再次醒来还能相见,便是此生难得的惊喜。” 唐佳人感动道:“休休……” 唐不休道:“以往,我如何称呼你?” 唐佳人回道:“蘑菇。” 唐不休清风朗月般温柔一笑,道:“蘑菇,为师不胜欣喜。” 正文 第一千二十七章:为你缝缝补补 喜欢一个人,也许会随着斗转星移而变质,但曾经的那份喜欢,却存在固定的一个时间段里,不失为记忆中的美好。 若是把一个人包裹在心里,那就算是沧海桑田、天翻地覆,乃至于忘记自己是谁,也不会丢弃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情。 唐不休一觉醒来,忘记自己是谁,不知道唐佳人是谁,却还是会为蘑菇而心动,依旧愿意保护她、相信她,为她而战。他爱她,从来不是表现,而是一种可以震撼灵魂的强大感情。 唐不休的话,并非最动人的表白,却如同一股源源不断的内力,缓缓注入唐佳人的心田,让她有勇气继续面对各种阴谋诡计,以及,变成一棵大树的惶恐不安。 唐佳人望着唐不休,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不胜欣喜……” 唐不休豁然一笑,如千树万树百花齐放,刹那芳华,惊艳人间。 唐佳人隔着篝火,望着他的笑颜,在惊艳的同时,心下突然一颤,就好像……猛然的心惊。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却禁不住往最坏的地方想去。 唐不休发现了唐佳人的异样,问道:“难道为师不是美男子?怎这一笑,还令徒儿愁眉不展?” 唐佳人不想唐不休担心,松开紧皱的眉毛,道:“见不得别人比我好看。师傅也不行。” 唐不休明知道唐佳人在逗他开心,还是配合地哈哈大笑。 小男娃隔着一些距离,正在用石头砸鱼。听到笑声,皱眉道:“傻子才那么笑!” 唐佳人和唐不休听了,相视一笑,同时扑向小男娃。 小男娃吓了一跳,防备道:“你们干什么?!” 唐不休一把将小男娃拎起,抛高,笑道:“抛高高。” 小男娃冷着脸道:“这不好玩。” 唐不休喊道:“来,蘑菇,接着!”一扬手,将小男娃扔向了唐佳人。 唐佳人略显笨拙的伸手接住,吓得小男娃哇哇直叫:“放开我!放开!” 唐佳人用力一撇,喊道:“接着!” 唐不休一伸手,抓住小男娃,继续向外抛起。 两个人玩得不亦悦乎。 小男娃从一脸不屑到拼命喊叫再到一脸生不如死,倒也没历时多久。 最后,还是唐佳人玩不动,将小男娃放到地上。 小男娃直愣愣地瞪着二人,咬牙道:“王!八!蛋!”腿一软,脑袋一晃,竟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唐佳人忙探了探小男娃的鼻息。 不想,小男娃十分警觉,竟瞬间睁开眼睛,吼道:“不许碰我!” 唐佳人被吓了一跳,曲起食指,照着他的额头弹了一下。 小男娃的眼睛一对,竟然又昏死过去。 唐佳人用食指捅了捅小男娃的脸,道:“别装,起来。” 小男娃不动。 唐佳人威胁道:“再装把你扔水里去。” 小男娃还是不动。 唐佳人去扒小男娃的裤子。 唐不休轻咳一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唐佳人回道:“弹他小牛!” 唐不休的眉角跳了跳,道:“蘑菇,他真昏了。” 唐佳人收回手,悻悻地道:“瞧他生龙活虎的,怎不抗扔啊。”慢吞吞的爬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一副没有玩够的可惜模样。 唐不休一伸手,抓起小男娃的衣襟,将其提溜到火边,轻轻放在了干燥的草上。他看向唐佳人,道:“把裙子脱了。” 唐佳人一愣,脸瞬间爆红。幸而天黑,火光映照脸旁红彤彤的,她的羞涩并不明显。她的心跳加速,觉得……这样有些怪。可是,她不想拒绝唐不休。不是因为亏欠,而是因为……喜欢。她问:“你……行吗?” 唐不休回道:“有何不行?为师觉得自己可以。”言罢,垂眸,看起来也有几分羞涩。 唐佳人没再废话,三下五除二脱掉衣裙。 唐不休捡起两根粗壮的鱼刺,举起,看向唐佳人。触目所及,两条修长的大腿。唐不休愣了愣,而后生硬地别开头,艰涩地道:“穿上。” 唐佳人怒道:“你让脱就脱,让穿就穿?!你拿我练着玩呢!” 唐不休举起手中的鱼刺,道:“我要给你补裙子。” 唐佳人一愣,一张脸瞬觉燃成了火球。她手忙脚乱地将贴身衣物穿好,左脚踩到右裤腿上,差点儿摔了一跤。 终于穿戴好,她紧紧攥着外裙,对唐不休道:“天热,我凉快凉快。” 唐不休没看唐佳人,一行鼻血却缓缓流淌而下。 唐佳人咋呼道:“你流鼻血了!” 唐不休随手擦拭了一下,道:“天热,流些血凉快凉快。”站起身,“我去洗洗。” 唐佳人坐在石头上,乖乖地点了点头。 唐不休走到溪流边时,听见了唐佳人的笑声,那叫一个开怀。他用手按了按胸口,深吸一口气,嘀咕道:“牡丹花下死,许就是这个意思?”摇头一笑,洗干净血,这才回到唐佳人身边,坐下,拿走她的裙子,展开,对着篝火看了看。 唐佳人道:“没针没线。” 唐不休拿起精挑细选的那两根鱼刺,用一根鱼刺的尖头对准另一根鱼刺的尾部,然后……轻轻一弹。一个小孔,就在鱼刺的尾部出现了。他说:“针。” 唐佳人凑过去,单眼瞄准那个小孔,赞叹道:“休休真棒!”心中默默一叹,觉得休休的内力应该还在。 唐不休美滋滋地一笑,觉得通体都特别舒坦。这种感觉,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啊。看来,他就是欠夸。 唐不休从唐佳人的裙子边上抽出一根长线,一圈圈绕在手指上,道:“线。” 唐佳人拍手赞道:“休休威武!” 唐不休乐得合不拢嘴,心中暗道:这小东西能把人哄死。若是让我选一种死法,非此法莫属。 唐不休一针一线缝得认真,唐佳人两眼桃花看得出神。 唐不休缝好后,一抖裙子,给唐佳人看,嘚瑟道:“你看为师这手艺,一看就是常年练过的。” 唐佳人点头赞道:“那是。我的衣物都是你缝的,手艺自然了得。”抓过裙子,套在身上。 唐不休问:“我们不休门,以什么为生?”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不知道呀。反正就是坐吃山空那一种吧。” 唐不休:“……” 正文 第一千二十八章:蜜里调油香腻腻 唐不休见唐佳人一身粗布,自己这身还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顿觉羞愧难当。他抬起爪子,对着唐佳人招了招手。 唐佳人开心地跳到唐不休身边,乖巧地坐下,歪着头看着他。 唐不休问道:“跟着为师,可曾饿到过?” 唐佳人回想从前,回道:“经常挨饿。你都不许我多吃东西的。” 唐不休顿觉自己不是人呐!他承诺道:“以后不会了。为师有一把子力气,定能让你吃得香甜。”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休休,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好不好?等天亮,你砍树建个小屋,然后开荒种地,或者下河抓鱼?要不就纺织成布,裁布做衣?我觉得,这些活儿你都能干。” 唐不休挑眉,问:“我行?” 唐佳人正色道:“行!一定行!” 唐不休问:“那你干什么?” 唐佳人双手托腮,道:“我可以看着你砍树建屋、看着你开荒种地、看着你下河抓鱼 、看着你纺织成布,裁布做衣……”眼睛霍霍明亮,“休休,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在旁人看来,唐佳人一定脑子有问题,才会说出这番话。唐不休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因为她那霍霍明亮的眼神和满是期盼的样子,而觉得并无不可。只要她一直这样看着他,他就会欣喜异常。至于那些活儿重不重,好不好做,完全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他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笑着应道:“此主意不错,为师觉得可行。” 唐佳人一声欢呼,开心得不得了。 唐不休道:“别动。” 唐佳人立刻停下,问:“怎么了?” 唐不休道:“你头上落了片嫩叶。” 唐佳人一晃头,躲开唐不休的手,自己伸手在头上一摸,摸到了嫩叶,一把将其拔下来,扔进嘴里,咀嚼着。 唐不休看得目瞪口呆。半晌,问:“饿了?” 唐佳人点头。 唐不休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黑鱼,赶紧捡起,拿到水边洗干净,然后又重新烘烤了一下,这才慢慢挑干净鱼刺,将肉喂给唐佳人。 唐佳人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眼泪含在眼圈里,强忍着才没有掉落。 唐不休发现唐佳人的眼中有泪光,心就是一揪,询问道:“怎么了?为何要哭?可是鱼不好吃?” 唐佳人摇了摇头,含着鱼肉,含糊地道:“我就是觉得好幸福,就这么死了,也好开心。” 唐不休沉下脸,呵斥道:“混说!”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笑道:“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自然是混说。”往干草上一躺,“我饱了,你自己吃吧。” 唐不休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条鱼,道:“为师不饿。”话音未落,腹中传出饥肠辘辘的声音。 唐佳人闭紧嘴巴,颤抖着肩膀,笑得险些岔气。 唐不休垂眸看向自己的腹部,道:“它是个实诚的。” 唐佳人猛点头,表示同意。 唐不休吃了一口鱼,觉得刺儿特多,倒是宁愿饿着,也不想再吃第二口。 他将叉鱼的树杈往地里一戳,闭上了眼睛,准备小睡片刻。说实话,他一点儿都不困,可若自己不睡,怕蘑菇会直愣愣地盯他一夜。 唐佳人见唐不休闭目了,恋恋不舍地扫了半条鱼一眼,也闭上了眼睛。 半晌,唐不休悄然张开一只眼看向唐佳人。 不想,唐佳人也睁开了一只眼,在看他。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如同人山人海中的第一次相遇,惊艳了时间,温柔了岁月。二人相视一笑,只觉得格外美好,别无他求。 唐不休用温柔的语调低声问:“睡不着,嗯?” 唐佳人枕着自己的手臂,点了点头,道:“休休,你说奇怪不?你明明不记得我了,对我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你为我挑鱼刺,那么有耐心。可轮到自己吃,却嫌弃鱼刺多,都不愿意吃一口。” 唐不休笑道:“宠着你,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唐佳人转开目光,羞涩地道:“哦,你这么说也对呢。” 唐不休轻声喊道:“蘑菇……”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应道:“啊?” 唐不休笑了笑,道:“无事,你睡吧。” 唐佳人应了一声:“嗯。”乖乖地闭上眼。 半晌,她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唐不休,道:“我就知道,你在盯着我看!” 唐不休道:“这绝对冤枉。” 唐佳人坐起身,来到唐不休的身边,坐下,质问道:“哪里冤枉?” 唐不休回道:“我在偷窥,怎能说盯着看?” 唐佳人哼了一声,道:“算你有理!” 唐不休的视线落在唐佳人的发上,微微一顿。 唐佳人敏感地捕捉到,立刻抬手去摸头发,口中还问道:“怎么?又沾草屑了?”手指在脑侧摸到一叶尚未舒展的嫩芽,直接拔下。疼,也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 唐佳人一伸手,就要将嫩芽扔进嘴里吃掉。 唐不休却迅速出手,拦在唐佳人的嘴前,抓住那只颗嫩芽,捏在食指尖把玩着,疑惑道:“此时怎么会有如此新鲜的嫩芽?” 唐佳人伸手去抢,口中道:“你都记不得自己是谁了,还能记得四季变化?” 唐不休躲开唐佳人的手,直接将嫩芽扔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缩回了手。 唐不休咽下嫩芽后,道:“味道甚是清爽,还有一丝甘甜。不错。”伸出手,在唐佳人的脑袋上有摸了两把,玩笑道,“容我看看,还有没有藏起来的嫩芽。” 唐佳人忙跳开,道:“男女授受不亲!” 唐不休眯眼看向唐佳人,道:“刚才是谁,脱条裙子都……咳……” 唐佳人瞪眼,唐不休将剩下的话都吞回到肚子里。为了讨好唐佳人,唐不休提议道:“我去采摘野果子给你吃。” 唐佳人问:“你知道哪里有野果吗?” 唐不休回道:“这么多树木,总有野果生长。再者,为师有种直觉,前方不远就有野果。”随手指向一个方向。 唐佳人认真地问道:“认真的?” 唐不休点了点头,回道:“极是认真。” 正文 第一千二十九章:三突突 唐佳人太了解唐不休了。 他的方向感,就如同一双漆黑的小翅膀,一定要逆风飞翔,以示张狂。 好吧,宠着他。除了宠着他,她又能如何呢? 唐佳人道:“反正睡不着,我们一起去。” 唐不休见唐佳人穿着一双很丑的草鞋,便蹲下身子,道:“上来。” 唐佳人犹豫道:“我怕你痛。” 唐不休露齿一笑,道:“为师告诉自己,就当背着一头猪。” 唐佳人撅嘴。 唐不休补充道:“一头格外漂亮的猪。”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了,直接扑到唐不休的后背,道:“那个小东西怎么办?” 唐不休一伸手,将其抓起,随手一扔。 小男娃竟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了唐佳人的背上,抱紧了她的脖子。 唐佳人咂舌道:“你装昏?” 小男娃道:“装什么装?我这是醒了!被你俩腻腻歪歪的恶心醒了!” 唐不休站起身,背着两个人一同前行,口中道:“小东西,我不管你是谁,蘑菇喜欢你,你便在她身边逗个趣儿。若敢两面三刀,本尊打得你娘都认不出你。” 唐佳人点头,附和道:“对!打死!” 小男娃勒紧唐佳人的脖子,道:“勒死你得了!”话说如此,但终究没敢下死手。 三个人,笑闹了一会儿,唐佳人总结道:“咱们三个人,真是有趣啊。一个想法特成熟的小不点,一个忘记自己是谁的绝顶高手,一个貌美如花却被当成猪的女侠。哈哈……哈哈哈哈……” 小男娃撇嘴道:“嘚瑟劲儿!” 唐佳人嘚瑟道:“休休实力宠我,我就这么嘚瑟!” 唐不休道:“此言,甚妙。” 小男娃:“哼!” 没有目标,路途可长可短,唐不休却不舍得放下唐佳人,就那么一直背着。 他就像一位任劳任怨的强大父亲,背着娇小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一路举家迁移,只为寻到一处世外桃源,从此远离江湖纷扰。 唐佳人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她一路走来,生怕谁突然蹦出来,要啃咬她的血肉。不敢入睡,只是小憩罢了。如今抱着休休,她瞬间又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她用脸颊蹭了蹭唐不休的后背,含糊地道:“休休,我们一直走下去好不好?” 唐不休应道:“好。” 唐佳人勾唇笑了,撒娇道:“好困哦。” 唐不休柔声道:“睡吧。” 唐佳人乖乖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睡下。 小男娃挪了挪位置,攀爬到二人的肩膀上,坐下。两条小腿,就垂放在唐不休的胸前。随手扯下一片树叶,送到嘴边吹了起来。 刚吹出一个声调,就被唐不休把树叶扯走,丢掉,不让他吵到唐佳人。 小男娃黑着脸不语。 唐不休一路前行,竟发现不远处有光亮。且,伴随着烤肉的诱人香味传来。 唐不休和小男娃都是虎躯一震,顿觉腹中惨叫连连,急需食物解决一下饥饿问题。 唐不休走得又稳又快,可以说在眨眼间便来到了陌生人的面前。 陌生人一共有俩位。 一名头戴黑色幕篱的白衣人,一位干练老者,正是岐伯。 二人面前生着篝火,篝火上架着两只野兔,已经烤得滋滋冒油,颜色焦黄。 唐不休深吸一口气,毫不客气地道:“夜里吃肉容易积食,不好克化。江湖道义,我等当帮一帮才是。” 唐佳人闻到味道,使劲儿嗅了嗅鼻子,张开眼睛,探头看向那两只油汪汪的兔子,使劲儿吞咽了一口口水,道:“我也能帮这个忙。” 白衣人和岐伯没有表达,两个人显得有几分愣怔。 是啊,谁能不愣怔呢?! 白衣人让岐伯派人跟着唐不休和唐佳人,以防唐不休失手杀死唐佳人。不想……不不不,不是不想啊,而是万万没想到,这本应该出山而去的二人,竟……绕了大半座山头,回到了唐门附近! 这是闹得哪样啊? 出山和入山分不清是吗?两个大人加一个小不点都分不清吗?! 再者,唐不休已经被做了手脚,他应该不记得唐佳人是谁,而唐佳人则会苦苦缠着唐不休。唐不休每次心跳过速,都会痛不欲生。如此,定会对唐佳人产生心魔,从而魔化,试图将其杀死才是。至于唐佳人,为了自保,只能亲手杀了唐不休。从而,达成和摩莲圣果的最后一次融合啊。 这……怎么……怎么就这么背着走来了呢? 这本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时候,却必须得装出陌生人的样子,实在是太考验演技了。 岐伯回过神,道:“我家主子不喜欢热闹,还请二位离开。” 唐佳人听见岐伯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这才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目光从兔子身上拔下来,看向岐伯。 这一看,心就是一突突。 视线再转,落在白衣人的身上,又是一突突。 视线继续转,落在一个包裹上面,又是狠狠地一突突。只因,那布是件衣服,衣服里裹着的,是秋江滟的尸骨。 这三突突,成功驱赶走了唐佳人的全部睡意。 她刚设计杀死了秋江滟,就在这里遇见了白衣人和干练老者,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幸运的是,休休的武功内力还在,打起来她有倚仗。不幸的是,休休没了记忆,不知道过往之事,就算她有心提醒两句,怕他也记不得黑崖之下所发生的一切。 唐佳人不敢确定白衣人是不是黑崖下的那个人白衣人,却敢肯定,二人与秋江滟的关系非比寻常。二人若是知道,她就是害死秋江滟的唐佳人,其后果可想而知。 那么,最重要的问题来了,他们到底知不知她是谁?应该……不知道吧,否则怎么会赶他们二人离开? 若是不知道的话……唐佳人将目光又落回到烤兔上,流连不去。休休饿了,她想为他填饱肚子。 唐不休的脸皮那是经过岁月考验的。岐伯的拒绝对于他而言,简直就和邀请没啥区别。 他直接将小男娃抓下,扔到一边,然后放下唐佳人,道:“没事儿,我们喜欢热闹,不怕你们吵。” 正文 第一千三十章:啥也不说了,戳他! 唐不休走到树木旁,直接用真气凝结出刀锋,将一棵大腿粗细的树木切成三截,那份随意中透出的悍勇,令人望而生畏。 他将三截木头抱起,回到火堆旁,分别放到地上,立好,然后按着佳人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唐佳人坐在木墩上,觉得屁股下好像有根刺,令她坐立不安,却又必须得装出泰然处之的模样,实在是太考验她的表演能力了。所幸,她一直不差。 小男娃的腿有些短,扭了两下身体,这才坐到了木堆上。 唐不休大大方方的坐下,一伸手,拿出一只烤得金黄的兔子,送到嘴边吹了吹,然后呲牙咧嘴地扯下一条兔后腿儿,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兔后腿儿,用眼睛偷偷扫了白衣人和岐伯一眼,然后张开嘴,低垂着眉眼,闷不吭声地吃了起来。 唐不休将一只兔前腿儿递给了小男娃。 小男娃也不说谢,一把抓过来,却因为太烫,一甩手扔了出去。他怕兔腿儿掉到地上,于是又用另一只小手去接。如此反复倒动了好几次,才终于拿住了兔腿儿,送进了嘴里。 唐不休自己扯下一只前腿,送入口中咀嚼两口后,问岐伯:“这位老伯,可以盐巴?” 岐伯略一思忖,从怀里抓出一个扁平的油纸包,打开,取出一只黄色的小碟,将其一分而为。他将一半递给了唐不休,道:“这是粗盐碟。” 唐不休接过,道:“多谢老伯。”用兔腿儿在粗盐碟里蹭了蹭,再次咀嚼起来,味道果然鲜美起来。 他将半只粗盐碟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接过,和小男娃一同蘸着吃。 几口下肚,兔腿就变成骨头了。 唐不休问:“好吃吗?” 唐佳人点了点头。 唐不休干脆将手中剩下的兔肉都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推给唐不休,道:“你吃,我不饿。” 唐不休道:“吃美食是因为饿吗?” 唐佳人摇头。 唐不休笑道:“接着吃吧。”看向岐伯,笑眯眯地问,“你们怎么不吃?” 岐伯下意识的看了白衣人一眼,回道:“等会儿再吃。” 唐不休道:“此等美味如果继续烘烤,肉质就会变得干且柴。美味佳肴,怎能如此辜负?若你们不饿,那我们就先替你们吃一吃吧。”一伸手,就要去拿第二只兔子。 岐伯突然出手,拦下唐不休。 唐不休露出一记玩味的笑,与岐伯单手过起招。 二人打得颇为热闹,将一只插在粗树枝上的烤兔玩得滴流转。 唐佳人觉得,那个白衣人一直在看她。虽然隔着幕篱,她却感觉到了一股子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的视线一划,忍不住再次落在秋江滟的尸骨上。这一看,吓得她差点儿惊叫出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用来包裹秋江滟尸骨的衣服,衣襟敞开了一个开口,恰好露出秋江滟的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唐佳人吓坏了,手中的烤兔差点儿掉地上去。 唐不休最终得了烤兔,正要和唐佳人炫耀,却发现她脸色不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见白衣人在整理包裹,并无异样。 只是……那包裹的味道,怎么如何血腥?刚开始,野兔的香味太诱人,掩盖住了血腥味。而今吃到了兔肉,肉香不再那么诱人,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唐不休十分直接地开口问道:“你包里装了什么?” 白衣人没有回话。 唐不休挑了挑眉,道:“不会是一颗人头吧?” 唐佳人的心一突突,偷偷地扯了扯唐不休的袖子,道:“那是兔子皮,别瞎说。”唐不休和岐伯动手时,感觉半斤八两。休休虽然技高一筹,但若真动起手,他们这边只有老弱妇孺和一个小男娃。胜算?没可能。秋月白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他老爹经过诈尸,还不得更邪乎? 唐不休看了唐佳人一眼,感觉到有些怪异,却没再继续说话。 他把唐佳人手上的兔子肋骨拿过来,将整只烤兔给了唐佳人。 对于外人而言,唐不休就是臭不要脸的痞子!可恼可恨,却又打不过。对于自己人而言,唐不休就是强大而安稳的存在,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一男一女一少,从高到底,一字排开,都安静地啃咬着兔子肉。 一白衣人一老头皆坐在地上,默默无声地盯着三个人看。 三个人的武功如何不好说,但光着这厚颜无耻的脸皮,就令人想要敬而远之。 唐佳人腹中有食后,顿觉一股力量在腹中冉冉升起,底气瞬间足了许多。她想,若再给她十只烤野兔,她能一手指头戳死秋月白他爹。呵……何其威武。到时候,她就可以和秋月白说,你瞧瞧姐,厉害不?姐弄死了你妹,还戳死你了那诈尸的爹! 哎…… 唐佳人的一声叹息逸出了喉咙,在篝火上打了个微不可察的卷儿。 唐不休听见了,也看见了,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白衣人和岐伯,心中有了计较。他虽不知道唐佳人为何叹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白衣人和老头的面前,唐佳人显得有些不自然。难道,是旧识?是情人还是仇敌?不好说呀。 唐不休心中有了怀疑和计较,想要掀开幕篱看看,那人尊容。 唐佳人在有了内力之后,心思也活略起来。白衣人和老头被抢了兔子,都能如此容忍,可见他并不想和自己撕破脸。可是若不想撕破脸,为何还要用秋江滟来吓唬她?这其中的心思定然十分微妙。休休曾说过,能让人忍辱负重的,不只是理想,还有凶残的报复心。也许,对面人正憋着坏呢! 唐佳人将心一稳,毅然决定,要探一探白衣人的真面目! 是人是鬼?诈尸,假死?今晚,既然撞见了,就别想跑。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若他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那就只能……对不起秋月白他爹了! 真他爹地受过了,这种处处防备被人算计的日子! 啥也不说了,戳他! 正文 第一千三十一章:动手出重伤 唐佳人和唐不休的想法总能不谋而合。所谓心有灵犀,便是如此。 唐佳人扯下一条兔前腿,对白衣人道:“你吃。”话音未落,兔腿已经扔了出去,直砸向白衣人的幕篱。 白衣人一伸手,抓住了兔前腿。 唐佳人又扯下另一条兔前腿,砸向白衣人,口中道:“再吃。” 白衣人用另一只手抓住兔腿,转手丢给了岐伯。 岐伯接过,一口口吃了起来。 等岐伯吃完,唐佳人才对唐不休道:“我刚才看见那白衣人抠鼻屎来着。呕……老伯还吃得这么香,好恶心。” 岐伯:“……” 唐不休回应唐佳人,道:“你不懂,老人家口重,这才有滋味。” 岐伯:“……” 唐不休看向白衣人,挑衅道:“我家徒儿重来不会主动给别人东西吃。你,是不是勾引我家徒儿了?” 白衣人:“……” 唐佳人道:“没有,他没有勾引我,就是送出了几个眼神,端得是无耻下流。” 白衣人那纹丝不动的黑色幕篱终于颤了一下,好似一丝波纹划开了一池墨潭,露出一丝诡异的真相。 岐伯怒道:“混说!” 唐佳人装出害怕的样子,对唐不休道:“休休,我被吓得小心肝乱蹦哒呢。” 唐不休拍了拍唐佳人的后背安抚道:“不怕不怕……”将手中所剩不多的兔肉交给唐佳人,“你先吃着,为师去教训一下登徒子!” 唐佳人接过兔肉,大口咀嚼着咽下,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看得小男娃不耻地嗤笑一声。实则,唐佳人为何这么吃,还不是为了存储能力,方便……一戳到底。 唐不休站起身,岐伯和白衣人也都纷纷站起身。 唐不休一抬手,指向岐伯的脸,道:“你,躲远点儿,我们不休门不能以打老人的方式出名。” 唐佳人吞咽着兔肉,含糊地应道:“就是就是。”那样子,简直就是唐不休的狗腿子。 唐不休心中欢喜,手直指白衣人,问唐佳人:“是他的眼神下流?” 唐佳人狂点头,应道:“就是就是。” 岐伯怒道:“欺人太甚!抢我们烤兔也就算了,竟敢诬陷家主!” 唐佳人横道:“哪里是诬陷?!” 岐伯沉声道:“家主戴着幕篱,你怎么看得清他是何种眼神?” 唐佳人反问道:“他戴着幕篱,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用下流的眼神勾引我来着?你若不信,让他把幕篱摘了,没准儿他就是天生眼神下流呢?!” 岐伯:“……” 唐不休道:“废话不多说,打过!”直接用脚踢起篝火,袭向白衣人,同时出手,抓向岐伯,不让他有机会伤到唐佳人。 白衣人转个圈躲开,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弯下腰去抓装有秋江滟尸骨的包裹,却被唐不休从身后袭击,去掀他的幕篱。 白衣人不得不闪身躲开,与其交手。 岐伯看向唐佳人,却不想,那个小男娃挡在了唐佳人的面前,道:“女人,靠后,这是男人之间的斗争。”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问道:“你确定自己不会被打得痛哭流涕?” 小男娃暴脾气地呵道:“滚开!” 唐佳人哪里敢滚开,只是让开一些位置,准备突袭岐伯。 不想,唐不休得空,一把抓起小男娃,直接砸向岐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男娃和岐伯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小男娃的力气远远不如岐伯,但是,他灵活得像只猴子,速度快得好似猎豹,岐伯很难伤到他,却被他随身携带的小匕首捅伤了脖子。 唐佳人见小男娃如此彪悍,再一次深深感觉到人不可貌相,从而,毅然决定去帮休休。 唐不休和白衣人交手,打得难解难分。高手过招,旁人根本就帮不上忙。想要冲上去,非死即伤。 唐佳人并不靠近,隔着火堆,一边啃兔子的肋骨,一边用肋骨丢白衣人,口中道:“你屁股坐得黑乎乎的,嘿嘿……” 白衣人一挥手,将肋骨打了回来。势如破竹,极具力量。 唐佳人一躲,却没有完全躲开。她的脸带被划伤,流淌出鲜血。 小男娃和岐伯的眼睛同时一亮。 唐佳人抹了抹脸,触碰到鲜血,心头就是一怒。 她抽出一根燃烧着火的棍子,蹲着挪到秋江滟的尸骨旁,将烧火棍捅了上去。 岐伯怒道:“住手!”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不听。” 白衣人见此,手上一乱,破绽出,竟被唐不休一把扯下了幕篱,露出一张戴着假面的黑脸! 唐佳人心中火起,直接将秋江滟的尸骨往火堆里怼。 白衣人伸手袭向唐佳人。 唐不休由背后偷袭,给了白衣人一掌,将其重伤。 岐伯丢下小男娃,袭向唐不休。 唐佳人轮起烧火棍子,逼退岐伯。 唐不休与白衣人对了一掌,皆后腿三步。 唐不休道:“不错的内力。” 白衣人没有搭话。 唐佳人道:“莫不是一个哑巴?” 唐不休道:“为师倒是觉得,这是一聋子。不信?不信你骂他几句试试。” 唐佳人指着白衣人,骂道:“打他个狗娘养的!” 白衣人再次出手,直接袭向唐佳人的咽喉。 唐不休急时出手,拦下白衣人。 岐伯欲抓出秋江滟的尸骨,却被小男娃和唐佳人一同拦下,竟无法靠近火堆。 一场恶战之后,白衣人和唐不休分分重伤分开。 唐佳人和小男娃气喘吁吁地瞪着岐伯,岐伯跑到白衣人身边,与其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男娃对唐佳人道:“你都出汗了。”伸出手,就要给唐佳人擦汗。 唐佳人知道他惦记自己脸上的鲜血,心中不耐,一把将人扫开,冲到唐不休的身边,搀扶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怎么样?” 唐不休故作轻松地道:“无碍……”眼睛一闭,竟是昏死过去。 另一边,岐伯对白衣人道:“主子,你可有碍?” 白衣人用手擦了一下唇角,沾了满手指的鲜血。 岐伯大惊,道:“唐不休竟能伤到主子?!” 白衣人开口道:“唐不休和唐佳人心意相通,最是可怕……”微微一顿,竟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声,“同理,若二人反目,也定痛不欲生。” 岐伯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那唐不休丝毫不像忘记前尘往事之人。难道,我们下手不够重?” 白衣人问道:“人可通知了?” 岐伯应道:“主子放心。这会儿,人已经等待山脚下了。” 正文 第一千三十二章:卓兰达 皇宫里,灯火阑珊,金碧辉煌,富贵至极。 公羊刁刁身穿龙袍,坐在案前,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一本,两本,三本…… 突然,公羊刁刁一扬手,将所有奏折都推翻在地!有只灯盏随着他的一推之力,滚落到地上,碎裂开来。 灯盏里的油脂迅速蔓延到奏折上,燃烧起幽蓝色的火苗,丝毫不刺眼,也不冒黑烟,就像这皇宫一般那么矜持高贵,实则背地里干得都是毁尸灭迹的勾当! 黄莲听到动静,立刻从门口探头观望。见起火了,公羊刁刁却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当当即冲进屋里,脱下放在塌上的棉被,扔到火上,跳上去一顿猛踩,将火压灭,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黄莲忙将人拦下,道:“皇上,和妃娘娘已经等在殿外。” 公羊刁刁皱眉,问:“她来干什么?” 黄莲低声道:“诸位大臣都将爱女送入宫中,圣上感念丞相诸多帮扶,册封他的嫡女为和妃娘娘,却从未招她侍寝。后位空虚,这位娘娘怕是坐不住了。” 公羊刁刁挑眉,眸光中带出一丝毒辣之意,道:“耐不住寂寞,为何进宫?” 黄莲劝道:“日后还需多多依仗丞相大人。后宫不稳,则朝堂不稳。” 公羊刁刁瞬间暴怒,呵道:“放肆!” 黄莲立刻跪下。 公羊刁刁眯眼道:“我的事,岂容你多嘴多舌!” 黄莲以头触地,道:“请皇上责罚。” 公羊刁刁盯着黄莲半晌,突然笑了笑,蹲下,问道:“你是不是认为一直辅佐朕,朕就不会拿你怎样?” 黄莲听出了森森寒意,立刻道:“不敢。” 公羊刁刁道:“不敢,还是不曾想过?你心里一定惦记着那个废物吧?你说奇不奇怪,以往,那个废物主导着身体,朕只能偶尔清醒片刻。而今,一场大火之后,他竟沉睡不醒。偶尔醒来,也难以支撑上一盏茶的功夫。幸而他一直乖巧老实,否则……朕如何成就大事?若指望他夺得皇位,简直就是痴心说梦!” 黄莲不语。 公羊刁刁冷哼一声,站起身,道:“若那女人再来扰朕,送条恶犬过去!”言罢,大步向外走去。这皇宫里不知为何这般憋闷,令人透不过气来。他很想出去走走,最好……渐行渐远。只是这话他不能说,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的重担已经卸下一半,就差另一半了。 那个废物做不成的事,他轻轻松松就搞定了;人人争夺的王位,他信手捏来。剩下的,就是……颠覆。颠覆正与反,颠覆天与地,颠覆……一切。 然,到底要如何做,要怎么做,要不要做,他却犹豫不决。 只是……唯恐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公羊刁刁知道和妃等在大门口,特不耐烦去应对,直接黑沉着脸从她的身旁走过。 和妃打扮得格外艳丽,见到公羊刁刁出来,就扬起了笑脸。她见公羊刁刁冷着脸,心下一惊,知道应该回避,奈何宰相父亲的话在耳边盘旋不去,让她明白自身存在的意义,以及得子后的至尊富贵。 一狠心,和妃用柔软的嗓音颤声喊道:“皇上……” 公羊刁刁停下脚步,装出才看到和妃的样子,柔声道:“德妃,你怎么在这儿?朕正要去你哪儿坐坐。” 和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道:“皇上,妾……妾是和妃。” 公羊刁刁凑近看看,淡淡地道:“原来是和妃。夜深了,回吧。”言罢,大步离开。 和妃攥紧帕子,眸光中钻出几分恨意和恶毒。德妃?德妃有何能耐,竟让皇上如此惦念?难道自己还比不过一个德妃!? 和妃被奴婢搀扶着离去,心里却因公羊刁刁的一句话,对德妃心生恨意。至此,后宫里仅有的五个女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斗了起来。当她们发现自己争来争去的皇上只动嘴谈宠爱,不动手脱衣袍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已经晚了。 公羊刁刁轻易几句话,就挑起了女人之间不死不休的战火。他虽不得消停,但却也从中寻到了乐子,让沉闷的宫中生活不至于太过枯燥乏味。当然,此乃后话。 公羊刁刁一句话打发走心思深沉的和妃,独自一个人来到后花园中,轻巧的攀爬到树上,举目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呆愣良久。 他自认为不是那个废物,却……总想起唐佳人。 每次想到,心中都会泛起或甜、或酸、或涩的感觉;每次想到,他都想逃离这里,飞奔而去,寻到她,不离不弃。 思念如狂,令人格外不安。唯恐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成为那个只会治病救人的废物。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寻来的黄莲。 黄莲仰头道:“皇上,长老来了。” 公羊刁刁微不可察地皱眉,轻轻从树上跃下,面无表情地向来路折返回去。 寝宫中,一位御膳房的老太监低眉顺眼地打开食盒,将一碗乳酪奶放在了几上。 公羊刁刁走进寝宫,坐在塌上,拿起几上的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道:“小时候娘亲曾做过这东西,有些腥膻腻口,吃着却很美味。”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入口中,眉头微皱,将口中的乳酪奶吐掉,“长老的手艺不行,差了太多火候。” 长老那佝偻的身体慢慢挺直,看似瘦弱的身体竟慢慢膨胀起来。须臾间,那中规中矩的老太监,竟变成了一个体格颇为强健的无须老者。 公羊刁刁道:“中原的缩骨功,长老练得炉火纯青。” 长老笑了笑,伸出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弯腰道:“给卓兰达请安。” 公羊刁刁站起身,以同样的方式回了一礼,道:“长老安好。” 长老哈哈大笑,道:“卓兰达能以一人之力,独占鳌头,成为中原人的皇帝,简直是我族最荣光的战绩!圣女出生,眼角有颗红痣,我曾预言,此女定当颠覆一国。想不到,此事被卓兰达拿出来大做文章,真是秒!秒!实在是精妙!皇帝老儿就算是死,也应不能闭眼。他曾派大军抢占我们的土地,烧杀我们的子民,命我们进贡称臣。这笔血债,我族人永世不忘!而今,这天下不再是中原的天下,而是我族人的天下!” 正文 第一千三十三章:互相设计坑呀坑 公羊刁刁见长老如此激动,也随之慷慨陈词道:“为我族人所洒下的鲜血,必颠覆一国,血债血偿!”心中,却十分不以为意。他之所以如此卖力,为得只是自己的母亲,为得只是寻求那份争权夺利下强大的存在感,为得只是证明他比所有人都强!至于肩膀上的这份重担,却是必然要为之的。为何?只因这……该死的身体! 长老见公羊刁刁与自己心意相通,满意地笑了笑,道:“圣女之子,不愧为我族的卓兰达,是被真主亲自抚养长大的好战士!” 回答长老的,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长老看向公羊刁刁那单薄得仿佛随时能被吹走的小身体,微微皱眉。 公羊刁刁咳得不能自己,干脆趴在了几上,用帕子捂着嘴。好不容易停止咳嗽,帕子上却已经绽放出一朵红梅。 长老道:“卓兰达,你这身体需要好生调养一番。” 公羊刁刁看向长老,眼角泛着红,似乎还含着一层清泪,他气喘吁吁地道:“长老,我这身体怕是要不行了。” 长老呵斥道:“胡说!你是卓兰达,是真主保护的圣女之子,自然会强壮无比。” 公羊刁刁自嘲的一笑:“我命不久已,长老难道不知?真主若真是可怜我,又为何不给我解掉这身毒蛊?” 长老沉吟道:“你这身毒蛊,与你一同成长多年,想要祛除十分不易。若是用强,唯恐你性命不保。”略一沉吟,眸光里划过一丝暗芒,继续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唯恐你不想用。” 公羊刁刁在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渴望,问道:“还请长老言明。” 长老道:“摩莲圣果。” 公羊刁刁在袖子下攥紧拳头,苦笑一声,回道:“难道长老不知道,我欺骗了她,她已经再也不愿意相信我?又怎么会因为我再一次与摩莲圣果融合?公羊刁刁不再是她甘愿付出全部的那个人了。” 长老道:“你说得没错。你确实骗了她,她也不会因为你而痛不欲生……”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记满是成算的笑容,“不过,公羊刁刁始终是她十分在意的人。若这个在意的人,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你说,她会不会痛不欲生?”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一颤,慢慢掀起眼皮,看向长老,问:“长老的意思?” 长老道:“我的意思是,你想要活命,就要杀了唐佳人最心爱的男人,使她变成真正的摩莲圣果,这样,不但能救你的命,还能救活你的娘亲!” 公羊刁刁站起身,直视长老的眼睛,道:“若唐不休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又岂能容他活到现在?不如长老祝我一臂之力,去杀了唐不休如何?” 长老道:“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你贵为一国之君,想要的性命不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唐佳人与唐不休对你都留有几分善意,你想要得手,不难。” 公羊刁刁的眸子沉了沉,问:“长老,我除了伤害唐佳人换取活命的机会,难道就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长老脸色微变,又很快恢复常态,道:“我族人素来以养蛊为生,世人为了一己私欲,来寻我们的蛊虫,却又怕我们的蛊虫会伤到他们。最终,世人将我们视为不祥之人,赶尽杀绝!若说蛊虫,我族当仁不让。你身体里的蛊虫,若是极其凶悍之物,但也容易解决。蛊虫好勇斗狠,只要我放出自己身体里的霸王蛊,你身体的蛊虫定会躁动不安,最终爬出一战。令人束手无策的是,你身体里的蛊并不霸道,且十分绵柔。它们既吸附于你,又成为了你的血肉,与你合为一体。想要引出它们,不容易。想要让它们不伤害你的身体而甘愿离开,简直就是不可能。除非,寻找到与摩莲圣果完全融合的那个人,用她的血引出你身体里万千蛊虫,让那些蛊虫甘愿离开,寻找更好的宿主。然后……再用摩莲圣果的血,滋养你的七经八脉,方能救你一命。” 公羊刁刁的脸色变了一变,突然道:“既然我想要活命难于登天,那我何苦还要苦苦挣扎?我干脆弃了这皇位,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也好过死在这冰冷无情的皇宫里!”言罢,竟要扯下自己的皇袍。 长老见此,忙安抚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你是圣女之子,肩负着复族的使命!怎能轻言生死?再者,只要促成唐佳人与摩莲圣果的最后一次融合,就能够让你长命百岁,为何说难?” 公羊刁刁露出一记苦笑,道:“若唐佳人因唐不休之死,与摩莲圣果最后融合,你以为她还会心甘情愿给我血吗?你以为,以她的性子会独活吗?我告诉你,但凡动了唐不休,唐佳人定会以死殉情!所有打算,都是一场空!” 长老皱眉不语。 公羊刁刁道:“我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每个月,痛不欲生,总想死了算了。若非身扛重担,一心一意想要为我族人报仇雪恨,颠覆了这国,又怎会拖着病体步步筹谋?而今我我有心继续自己的计划,奈何……没有了心力。罢了,这也许就是我的命,是我族人的命……” 长老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道:“此事,也不是毫无办法。你是圣女之子,身份何其珍贵,真主不会对你放任不管的。待我寻到合适的养蛊人,想办法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引蛊入身,这样的话,你虽会遭些罪,但也不至于会一命呜呼。” 公羊刁刁的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长老回点了点头。 公羊刁刁急切的道:“还请长老速速寻来此人才好。” 长老道:“寻找合适的养蛊人并不容易,既要与你的血肉契合,还得有能吸引你身体里毒蛊的蛊。你且安心,我定会竭尽全力……”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要传宗接代才好。我族人所剩无几,唯有子孙繁荣才能复族有望。明日,我安排一女子进宫,送予你。” 正文 第一千三十四章:一百名初子血 公羊刁刁一听长老要送女人入宫,就知道他做了两手准备。自己若是病入膏肓,儿子就可以登基即位。长老和那个女人,能做出什么,可想而知。至于他的死活,谁会理会?届时,都会盼着他死吧?呵呵……真是一步精妙的棋。 公羊刁刁在心里冷笑一声,望着长老流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长老不明所以,问:“有何为难?” 公羊刁刁从长老的脸上转开视线,蹙眉,摇了摇头。 长老觉得公羊刁刁没有坦白,于是再次追问:“你若有事,万万不可隐瞒我。” 公羊刁刁这才再次看向长老,欲言又止了半晌,才艰涩地开口,道:“我……不举。” 长老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什么?” 公羊刁刁却闭口不语,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长老这才信了自己的耳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五雷轰顶!他本想拖着公羊刁刁,让他继续复族。等他实在不行的那一天,还有他的儿子可用。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是个废物! 长老一伸手,捏上公羊刁刁的脉,仔细诊断下来,脸色又黑了三分。他问:“你这样多久了?” 公羊刁刁回道:“一直如此。这些毒蛊大小就跟着我,吸食我的精血,害我手无缚鸡之力。而今,我的身子已经被它们掏空,只剩下一个躯壳。”凄然一笑“若非为了给族人报仇血恨,我又何必苦苦撑着?我这样的身体,就算献给天鹰,天鹰也不啃食用吧?长老,你来告诉我,我当如何好好儿活着?” 长老被深深的打击了。 他不死心,拉着公羊刁刁想要检查一番。 公羊刁刁忙阻拦道:“长老!” 长老不死心的收回手,道:“都是男人,有何好羞涩的?” 公羊刁刁道:“长老知我隐疾,还要验看,岂不是不相信我?” 长老忙道:“怎会不相信你?” 公羊刁刁低垂下眉眼,道:“长老信我便好。此事,实在羞于出口,还望长老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全我尊严。” 长老重重一叹,点了点头。 一时间,无人说话。 半晌,长老突然开口道:“子嗣乃国之大事和根本。你已经登基为帝,若不宠幸嫔妃,定然遭人诟病。” 公羊刁刁的眉毛微挑,却没有抬头,只是道:“长老所言及是。我这身子骨不行了,这皇位怕是也没有几天可坐。” 长老道:“未必。” 公羊刁刁抬头看向长老,看似一脸的希望之色,问道:“长老何出此言?可有办法?” 长老高深莫测的一笑,道:“后宫那些女人,只想着爬上龙床,又何时在意过床上是哪个男人?” 公羊刁刁抬起头,看向长老。 长老的老脸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消失不见。他正色道:“一切只是人前做戏罢了。女人对于男人而言,不过是个生儿育女的肚皮。待你重振雄风,这全天下多少美女,都是你的玩物罢了。” 公羊刁刁心中鄙夷,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依长老的意思,我要安排其他男人代替我与后宫嫔妃们行房事?可是……这人选实在不好拿捏。若是这人什么时候口不择言,那岂不是……?” 长老轻咳一声,道:“此事,自然不宜用外人。” 公羊刁刁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此事可以拜托长老。” 长老正色道:“为了你的皇位能够坐稳,我倒是可以不计较那些。” 公羊刁刁耷拉下肩膀,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长老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肩膀,道:“既然如此,那明日我还是继续安排我族女子进宫。” 公羊刁刁突然皱眉道:“长老,她既然是我族中人,定要图个稳妥才是。此时安排她进宫,我若宠爱她几分,她便是其他嫔妃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若冷漠对她,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哪里有立足之地?还是……算了吧。” 长老略一思忖,道:“不可。还是应该让她先进宫才好。她是我族的勇士,若不能在后宫里站稳脚跟,求一个一席之地,又哪里有资格母仪天下?成为着泱泱大国的皇后娘娘?” 公羊刁刁心头划过厌恶之情。他刚坐到龙椅上,就有这么多人惦记他的后位。旁人暗中布局也就罢了,长老却是明目张胆地为他选好了皇后。这人是圆滚是扁她都不知道。真是好笑!再者,长老就算在朝廷中有所经营,也与高官显贵之间是天壤之别。想来,他送进来的女子,也不会有着怎样高的地位。这样的女子能当上皇后,还真是见了鬼了! 公羊刁刁已经对长老失去了耐心,但因为目的没有达到,不得虚以委蛇。他问道:“不知道长老要通过何种途径送女子进宫?” 长老笑着回道:“此女现在是宰相大人的庶女,因想念姐姐,想要进宫陪伴。” 公羊刁刁暗自心惊不已。一个长年伪装成老太监混迹在厨房里的长老,竟然能搭上丞相这条线?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为何他丝毫不知情? 公羊刁刁起了防备之心,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 长老道:“天色不早了,皇上可要早些休息,好生养着身体。”言罢,竟开始运用起缩骨功,将自己又缩成了一位佝偻着的老太监模样。那张还算丰满的脸,此刻已经满是褶皱,失了生机。 公羊刁刁见长老开始收拾乳酪奶,这才开口询问道:“长老,若是寻到与我血肉匹配的那个人,解掉我身上的毒蛊,我是不是可以重振雄风,成为真正的男人?” 长老将碗筷都收拾进食盒里,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我看过一本古卷,上面说过,除了寻到这个人,还得准备好一百名处子血。唯有如此,方能在诱出那些毒蛊后,不被其再次侵入身体。需知道,那些度蛊并非痴傻,一旦发现不对劲儿,也许会再次寻找原来是饲主。”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道:“送长老。” 一直毫无存在感的黄莲应道:“诺。” 正文 第一千三十五章:我是卓兰达 黄莲送了长老几步,直到大殿二门口才停下脚步。此刻,黄莲是大内总管,长老只是一个厨房里的管事太监,没有送出去的道理。 长老停下脚步,低声问黄莲:“卓兰达真的不举?” 黄莲低声回道:“回长老,此事确实有之。” 长老沉下脸,问:“为何不早告之?” 黄莲解释道:“他将此事瞒得很隐秘,属下只是略有猜测,却没有证据。若随便拿此事对长老说,怕……乱嚼口舌,徒增长老和卓兰达之间的矛盾。此时正是” 长老点了点头,道:“此事便算了。想来他也不会随便将此事宣之于口。从今后,但凡他有何种动静,你心中有何猜测,都务必要禀告于我。要知道,卓兰达的身体日渐虚弱,若处置不当,唯恐伤他性命。我若了解他的一言一行,也好提前防范。一切都是为了卓兰达,你万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黄莲应道:“诺。” 长老这才露出卑躬屈膝的样子,拎着食盒,迈着略显虚浮的脚步,悄然无声地走向大殿门口,转身间消失在黄莲的视线之外。 黄莲转身回到公羊刁刁的寝宫。 公羊刁刁正揉着红色泪痣。 黄莲低眉顺眼地站在公羊刁刁的身前,老老实实地回道:“长老怀疑主子并非不举,问过属下,属下只说有所猜测,并未直言自己已经知道。长老让属下仔细看着主子,将一言一行都报给他知道。” 公羊刁刁冷笑一声,站起身,道:“你受制于他,为何不将他当主子?” 黄莲单膝跪地,道:“属下一直照顾主子,见过主子一呀学语的样子,也见过主子痛不欲生的时候。属下贱病一条,即便被长老的蛊控制,不敢随意得罪,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法有很多,待长老发怒,催动蛊虫之前,属下定提前一步自刎,也绝不会伤害主子一分一毫。” 公羊刁刁静静地盯着黄莲看了半晌,终是道:“起来吧。” 黄莲站起身。 公羊刁刁也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望着一轮月色,低声呢喃道:“黄莲,你从小照顾的人,不是我……” 黄莲垂眸,不语,却悄然攥紧了手指。 公羊刁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关上窗户,隔绝任何可能偷窥的目光,道:“他满口报仇雪恨、复族为民,如今看来,已经是贪恋起皇宫的纸醉金迷、奢华气派,想要坐上这皇位乐呵乐呵了。至于我,他是准备卸磨杀驴了。” 黄莲抬头道:“属下不会让长老得逞。再者,除了主子,谁又有资格坐上这皇位?” 公羊刁刁冷笑一声,道:“你真是傻了。若说资格,我是最没有资格的一个人。我并非先皇的亲骨肉,我只是娘亲和族长所生的一名异族小子罢了。战苍穹和端木焱才是最有资格的人。”眸光一凛,“所以说,想要什么,凭借得不是身份也不是资格,而是心机和手段。手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个废物,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达成目的。演戏,很难的。” 黄莲几次想问,您的身体里真的住着两个灵魂吗? 可这话他却问不出口。他怕答案是肯定的,更怕答案是否定的。 那个善良的、乐观的、结巴的,脾气有些坏的公羊刁刁,在哪儿?会不会在时间的消亡中,沉入梦魇中,再也醒不过来? 不知道谁能唤醒他,让他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 眼前的主子固然厉害,不但手段了得,且能狠下心对自己,对唐姑娘,可……那个纯粹的公羊刁刁却是真正令人牵肠挂肚的宝。 公羊刁刁在屋里走动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道:“那个老东西既然提议要摩莲圣果,就一定不会空穴来风。看来,他还是觉得我太好摆弄了。呵……” 黄莲道:“长老的武功深不可测,用蛊之术更是出神入化。主子就算心生不满,也不要表现出来才好。” 公羊刁刁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可表现出了一丝一毫的不满?他要睡我后宫里的女人,我都笑着点头应允,可有一丝不满?!他要送我一个女人,让她当皇后,我可以一丝不悦?哼!”瞬间变脸,咬牙切齿道,“若不是老东西着实厉害,能把皇帝老儿的供奉弄死,我岂能容他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黄莲垂眸不语。只要眼前的卓兰达心中有数就好,他可以把关心关在心口窝里。在强者面前,过多的关心,就变成了怜悯。 黄莲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深情有片刻的恍惚。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卓兰达的样子。 那时,公羊刁刁六岁,正在经历万虫啃咬的痛苦。他痛不欲生,哭着求他打昏他,或者毒晕他,不要让他那么痛苦。 黄莲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动公羊刁刁,否则容易招惹到那些毒蛊更加疯狂的啃噬。 小小的孩童终是抵不住那种痛苦,眼球上翻,眼瞧着就要昏死过去。 不想,那上翻的眼睛竟然又转了回来。 他冷冷地看着他,非常不屑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废物?是说公羊刁刁自己,还是在说他? 黄莲又一瞬间的迷茫,但却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重中之重的是,眼前的公羊刁刁竟然咬紧牙关,死死忍住痛苦的哀嚎,在全身的不停颤抖中,稳稳地坐在满是血水的药桶中。 黄莲伸出手,抓起瓢,舀了血浇到他的头顶。 血顺着他的脸流淌而下,他非但没有像往日那般闭上眼,反而睁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这一刻,公羊刁刁的眼神是犀利而凶悍的,甚至……还载着莫名的恨意和恶毒。 黄莲的呼吸一窒,一股子战栗感从脊椎下一路攀爬而上。 黄莲下意识地问:“你是谁?” 他说:“我是卓兰达,你的主子。” 卓兰达,圣女之子,真神之奴,血腥之子。 黄莲手中的瓢掉落在血水中,飞溅起血色的花。 正文 第一千三十六章:尹红株 过往一幕幕,虽不长,却触目惊心。 黄莲与卓兰达接触的时间并不长,极多数时间,他都陪着公羊刁刁,只有很少的时间,卓兰达才会出现。 然,每次卓兰达出现,都会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黄莲还记得,有一次卓兰达出现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后,公羊刁刁醒了。他手中攥着自己养了三个多月的兔子,口中还咬着血淋淋的兔子耳朵。他吓坏了。 黄莲至今仍旧无法忘记,公羊刁刁那颤抖的小身体,以及……毫无血色的脸。 为了安抚公羊刁刁,黄莲用了迷魂香,哄他入睡,然后将一切收拾干净,又买来新的兔子,伪装成原来的那只。等公羊刁刁再次醒来,看见兔子还在,明显松了一口气。为了不露出马脚,黄莲把那兔子扔进了山中,谎称兔子去寻娘亲了。为此,公羊刁刁还含着眼泪问他,小兔子能找到娘亲吗? 这些年,许是他总是悄然隐藏卓兰达的行踪,以至于……公羊刁刁并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存在。也许,公羊刁刁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提及,不想承认罢了。 黄莲忍不住轻叹一声。 卓兰达听见了,露出一记鄙夷的笑,道:“为何叹息?为了那不成器的废物?还是为了朕?朕不需要你怜惜,那废物更不需要。强者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弱者被怜悯只会让他们更弱。” 黄莲收拾起乱糟糟的想法,恭敬地应道:“诺。” 卓兰达揉了揉泪痣,笑道:“黄莲,你说,长老要为我找个血肉相合的养蛊者,这个人会是谁?我的族人不多了。” 黄莲道:“若主子需要,属下这条命,随时都可以拿去。” 卓兰达道:“你?你的血和你的蛊对朕无用。朕倒是十分期待,那个女人……”勾唇一笑,“长老要送女人进来,朕就看看,那是何等的国色天香!”伸手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 卓兰达的话音落了不到六个时辰,宰相大人便送来一位庶女,声称她极其思念姐姐,求皇上开恩,允许她进宫陪伴。 卓兰达自然同意。 后殿中,一位穿着湖绿色裙装的妙龄少女,挺着格外高耸的胸脯,扭着纤细的腰子,踏着分花拂柳的步伐,巧笑倩兮地来到卓兰达的面前,盈盈一拜,胸前的嫩白呼之欲出,看得多少大臣口干舌燥啊。 少女眸光潋滟,声音软绵,尾音似乎还带着几分呢喃,格外勾人。少女道:“臣女尹红株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卓兰达道:“起吧。” 尹红株起身,抬头,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简直让男人的魂儿都跟着飞到了她的身上。 卓兰达仔细打量了尹红株两眼。 尹红株冲着卓兰达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调皮模样。 卓兰达莞尔一笑,道:“尹红株天真可爱,可愿一直留在宫中?” 尹红株看相宰相,一副没有听话的模样。 宰相大人对卓兰达道:“小女生性顽劣,唯恐不懂规矩,令皇上不悦。” 宰相所言,本是谦虚之词,客套一番罢了。 不想,卓兰达竟点了点头,道:“宰相的顾虑,也并非多想。既然如此,那就让尹红株与和妃见上一面,便出宫去吧。宫里虽好,却不热闹,朕唯恐埋没了尹红株的天真天性。” 宰相和尹红株都是一愣。任谁也没想到,皇上一开口就将人往外推。按照讲好的,不是这么个结果好不好? 宰相很有城府,心思一转,当即以玩笑的口吻道:“皇上不忍抹杀了小女天性,小女却十分敬佩、孺慕皇上。若臣做了那黑脸人,断她这好姻缘,怕她会不依的。臣素来宠着她,可不忍心如此对待。” 尹红株娇羞地喊道:“父亲惯会笑话女儿。” 卓兰达心中冷笑,暗道:这份亲近,还真像父女。看来,长老没少在宰相身上下功夫啊。 此事定下来后,卓兰达挥退议事的大臣们,独独留下了尹红株。 见没有了外人,尹红株立刻单膝跪下,右手成拳压在左胸上,道:“卓兰达。” 公羊刁刁抬起手,道:“起来吧。” 尹红株站起身,挺起胸脯,温柔地笑道:“早就听说过卓兰达,却一直无缘得见。红株从小就被告之,将成为卓兰达的女人,为卓兰达生儿育女。红株无比荣幸,并默默期盼着。” 公羊刁刁站起身,来到尹红株的面前。 尹红株的胸口起伏,显然有些局促。 卓兰达问:“朕与你想象中,可一样?” 尹红株回道:“自是一样的。” 卓兰达走到了尹红株的身后,勾唇一笑,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他伸出食指,慢慢划过尹红株的脖子。 尹红株吞咽了一口口水,显得有几分紧张。 卓兰达问道:“你怕我?” 尹红株噗嗤一下笑了,用眼尾扫向卓兰达,娇嗔道:“属下对卓兰达自然有敬畏之心。卓兰达是真神抚养长大的孩子,是我族最勇猛的勇士,小女子怎能不怕?不过……是又爱又怕罢了。” 卓兰达笑了笑,道:“你倒是个会哄人的。多年的中原生活,是不是让你忘了如何当一名异族女子?” 尹红株的脸色微变,再次单膝跪下,右手成拳,压在左手边,道:“是属下无状,请卓兰达惩罚。” 卓兰达坐到龙椅上,一边用纤细而毫无血色的手指把玩着玉扳指,一边细细打量着尹红株,直到尹红株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美丽的脸庞流淌而下,这才再次开口问道:“尹红株,给朕讲讲你的故事。朕想听一个真实的故事,你懂吗?” 尹红株抬头看向公羊刁刁,觉得那个明明十分瘦弱的男子,仿佛有种泰山压顶的力量,稳稳地压在她的心头,令她既无法呼吸,又必须俯首称臣。 初次见到卓兰达的不恭之心、调戏之意,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尹红株再次低垂下头,恭恭敬敬地应道:“诺。” 正文 第一千三十七章:闻人无声来了 唐佳人搀扶着唐不休,拉着小男娃,眼瞧着要走出群山重岭了,唐佳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小男娃问:“你干什么长吸气?” 唐佳人回道:“有利于身体健康。” 小男娃送出一记鄙夷的眼神,转身间却偷偷深吸一口气。 好巧不巧的是,唐佳人正放了一个奇臭无比的屁,顺风飘进了小男娃的鼻孔里,熏得他差点儿吐了! 小男娃捂着鼻子怒吼道:“唐佳人!” 唐佳人一把捂住小男娃的嘴巴,做贼似的向左右一看,小声:“嘘……别给我惹麻烦。” 小男娃喊完就后悔了,却故意装出很横的样子,挣扎开唐佳人的手,道:“别摸我!” 唐佳人没说什么,唐不休却照着小男娃的后脑勺拍了一下,以示惩戒。 小男娃被打得一个趔趄,回身就要发火,却见打自己的是唐不休,这才生生把怒火忍了下去。唐不休是谁?不过是唐门的门主罢了。闻人无声是谁?那是最最最要命的魔头!杀人不眨眼!还他娘的不许人吭声! 小男娃气呼呼地转回头,双手抱胸,气得不语。 唐不休道:“出门在外,需谨言慎行。蘑菇说得没错。” 小男娃针锋相对,道:“那你怎么还叫她蘑菇?万一武林人士知道她这个小名,怎么办?” 唐不休好脾气地笑道:“还能怎么办?杀了呗。” 小男娃的脸皮抽动一下。 唐不休继续道:“你若也能把所有对你而言有害的敌人杀光,你就算满世界喊着杀死我,也无不可。可惜,你不能,而我能。” 小男娃不服气地道:“你能?那你喊吧!你就喊唐佳人在你身边!” 唐不休道:“我喊了又如何?唐佳人在我身边,谁都能拿她如何?” 小男娃道:“能如何?!到时候,武林人蜂拥而至,群起攻之,要她……” 唐佳人一巴掌拍在小男娃的后脑勺,成功令他闭嘴。唐佳人不想唐不休继续为她担心,所以什么事儿都不想告诉他。可偏偏这个人精,知道从她口中得不到答案,就去套小男娃的话。幸而她反应还算及时,不然……如何是好? 小男娃揉着后脑勺,回头瞪向唐佳人,口中道:“你拍傻了我,爷和你没完!” 唐不休一伸手,又拍了小男娃的后脑勺一下,呵斥道:“和谁爷爷的?” 小男娃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喊道:“啊!!!” 唐佳人一把将他的嘴巴捂住,道:“别喊。” 唐不休揉了揉耳朵,道:“这声音听着令人心烦。再喊,杀了。” 小男娃乖乖闭嘴。 唐佳人把手松开,还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看样子,小男娃的口水沾到了她的手心上。 唐不休道:“眼瞧着就要出山了,蘑菇也该告诉为师,咱们不休门惹了什么麻烦,为何沦落至此?那些被你焚烧的死尸,可是来寻麻烦的?” 唐佳人略一思忖,回道:“他们窥视我无与伦比的美貌,又觊觎你英俊潇洒的外表,所以……想把咱俩抢回去。这不,你宁死不从,我视死如归,就有了后面你迎战他们导致重伤昏迷,我放火……嗯……放火烧……” 唐不休道:“编,继续编。为师正听得滋滋有味,你继续编。” 唐佳人垂眸不语。 唐不休道:“说吧,他们为何要你?你可是偷了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还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唐佳人望向唐不休,微微撅嘴。 唐不休继续道:“你若偷了价值连城之物,想来那被偷之人也不缺这么一个宝贝,偷了也就偷了,算不得什么。至于……罪大恶极之事。杀人便杀了,脑袋掉了也粘不回去。他们若不服,且来找为师!” 唐佳人的眼泪涌上眼圈,呢喃道:“休休……” 唐不休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发顶,道:“小东西,你可别哭。看你眼中含泪,为师这心又要闹腾了。” 唐佳人那张含泪的脸,立刻变得多云转晴,还瞬间绽放出美丽笑颜。她笑着问:“这回呢?这样笑,你还疼不疼?” 这回?这回好像更疼了。却……痛得那么幸福。 唐不休很想将唐佳人抱进怀里,这种想法变得越来越浓烈,险些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可胸口的刺痛却随着这种强烈的情感,变得越发尖锐、猛烈起来。 以至于,令他在颤抖中收回手,强撑着身体,笑道:“好多了。” 唐佳人见唐不休的额头渗透出汗水,心中一惊,就要伸手去给唐不休擦汗。 唐不休却是眸光微变,划过一丝防备,啪的一声打开唐佳人的手,自己转身躲到一边。 唐佳人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唐不休,并没有傻呼呼靠上去问怎么了,而是聪明地向后退了退,然后拉着小男娃,紧紧盯着唐不休的背影看。 小男娃对唐佳人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低下头。 唐佳人低下头。 小男娃踮起脚,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他是不是有病?” 唐佳人看了小男娃一眼,道:“你才有病。” 小男娃一把甩开唐佳人的手,道:“你才有病!” 唐不休慢慢转回头,看了小男娃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毫无温度的冷意,还有一丝丝的不耐烦,好像在嫌弃他太过呱噪。 小男娃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满身防备地后退,想要躲到一个安全的位置里去。只不过,以闻人无声的武功,他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去,也未必有用。其实,小男娃想的不对。若是唐佳人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只要你躲到休休看不见、感知不到的地方,就一定安全。他凭借直觉去寻你,一准儿寻不到你。 唐佳人也察觉到唐不休的变化。他的眼中已经毫无情感,整个人就像一头准备扑杀猎物的野兽。 这样的唐不休……哦,不,是这样的闻人无声,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前一刻,二人还在你侬我侬;这一刻,却好似两虎相斗。如此转变,快得令人无法接受。 正文 第一千三十八章:敢走?在你头上放羊! 唐不休静静地看着小男娃,小男娃一点点后退,就像在躲避野兽的小动物,试图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下,躲到他看不见、找不到的地方。实则,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在野兽看来,实在可笑。野兽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小动物实在太过弱小,根本提不起他追杀撕咬的兴趣。 就在小男娃的后背撞到树干上时,唐不休突然动了一下。 唐佳人吓了一跳,却是直接横跨一步,挡在小男娃的身前,喊了声:“休休。” 唐不休的睫毛轻轻一颤,慢慢转回头,倚靠着树干,半晌没动。 唐佳人和小男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他一回神,二话不说就杀人。瞧着唐门满地尸体,他却依旧说说笑笑,显然不把任何人的性命当回事儿的。无论是在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无论是闻人无声还是唐不休,都绝对是一个令人心生惧意的恐怖存在。 这世间,若问有谁能压制住他,也就是他的心尖肉小宝贝大蘑菇了。 唐不休的情感慢慢回笼,他却并没有急着转身去看唐佳人的脸,去了解自己这种行为是否会吓到她。因为,他需要冷静的想一想前因后果是什么?想一想不休门为何只有两个人?想一想自己要不要继续陪在蘑菇的身边? 他从尸体堆里醒来后,心里空荡荡的。可当他钻出水缸,看见蘑菇的一瞬间,那颗心竟然激动得颤抖起来。 他知道,眼前那个脏兮兮的女人,定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路行来,他越发肯定,蘑菇就是他的心上人。而他,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竟忘了以前的一切。那神秘的白衣人,以及被蘑菇烧掉的尸骨,还有身后那个看起来只是小男娃模样的怪东西,都成为难解的题。偏偏,蘑菇不想告诉他事实的真相。而今,他有那么一个瞬间,竟然控制不住心中的邪念,想要杀掉所有乱糟糟的声音,让耳根得以清净。 若没有蘑菇的那声休休,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怎样的疯狂之举。 更不敢想象,若自己真做了什么,待神智清醒后,会怎么样的痛不欲生! 唐不休缓慢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沉着脸,道:“为师想过了,为师要去寻找丢失的记忆,然后重振不休门。至于你,先寻个地方……” 唐佳人突然抢话,吼道:“你又要丢开我是吗?!” 唐不休微愣。 唐佳人两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攥住唐不休的衣领,瞪着眼睛吼道:“告诉你!不行!绝对不行!你若再敢扔掉我,我发誓,与你此生再不相见!除非,我死!” 唐不休的眸子快速地缩了一下,心也随之刺痛了一下。他问:“为师……丢弃过你?” 唐佳人丢开唐不休,牙尖嘴利地道:“对,你丢弃过。你怕自己被打,连累到我,就把我留给了另一个男人。你希望他保护我。实际上,他做得比你想得还多。他高高兴兴地迎娶了我!” 唐不休的眸子又快速地缩了一下。 唐佳人盛气凌人地道:“唐不休,我告诉你,我唐佳人有的是人要,为此抢前恐后,不惜大打出手!你要是再敢丢我一次,我就让你尝尝头顶上放羊的滋味!” 小男娃见唐不休已经恢复如常,这才敢搭话,询问道:“什么是头顶上放羊?” 唐佳人瞥了小男娃一眼,道:“就是满头绿!绿油油的绿!绿草的绿!绿帽子的绿!” 唐不休的嘴角抽了抽,略显尴尬地一笑,道:“徒儿你这脾气得改改,不能动不动放羊啊。” 唐佳人道:“师傅您听好了,以后但凡你走丢一次,我就给你满头放羊!” 唐不休眯眼陪着笑脸,道:“为师不过是说说罢了,何必当真?” 唐佳人挑眉,道:“认真的?” 唐不休下意识地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将眉毛又挑高了一分。 唐不休忙改口道:“不认真不认真……” 唐佳人又挑高了一分眉毛。 唐不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准是被火烧糊涂了,这会儿还没好利索。” 火?什么火?自然是唐佳人放的那把火。 唐佳人的眉毛一点点放下,最后归位,冷哼一声,拉着小男娃向山下走。 唐不休追上来,问:“蘑菇,你说的那个娶你的人是……?”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哎呀,记不住了呢。你问的是哪个?是要娶的,还是已经娶过了的?还是奉旨迎娶还待选择吉日的?” 唐不休的脸一点点黑了。 唐佳人瞪了唐不休一眼,继续前行。 唐不休再次追上唐佳人,好脾气地道:“我家蘑菇风华绝代,多些爱慕者实属正常。你且与为师说说,你对哪名男子颇有好感?” 唐佳人停下脚步,看向唐不休,道:“我告诉你,唐不休,同样的试探你以前就问过。你只要乖乖跟着我,我就不红杏出墙。你若是一不小心走丢了,我……我花开满枝头!”拉着小男娃大步向前走。 唐不休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喃喃自语道:“为师就怎么没出息?同样的事问过两遍?呜……突然头痛了。”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小男娃努力配合着唐佳人的步伐,挺直小腰板,捣动小短腿,咧嘴笑着。 唐佳人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小男娃道:“等我长大,我要变成羊,专吃唐不休头上那片草。” 唐佳人上下打量小男娃两眼,道:“行啊,你快点儿长啊,争取明年能长得比我大腿长。” 小男娃的脸也黑了。他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挺讨人厌的。” 唐佳人呲牙笑道:“那你走呗,我也不留你。” 小男娃道:“你心甘情愿给我血,我再走。” 唐佳人道:“那你得等半个月。” 小男娃问:“为何?” 唐佳人回道:“为了一个固定的时候。” 小男娃激动地道:“好!我等!”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暗道:癸水来的时候,送你一些也无妨,就不知道你要怎么用了。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三口之家下山去 三个人再次开拔上路,气氛明显变得有些不同。 小男娃与唐不休之间,永远会隔着一个唐佳人。而唐不休呢,也会下意识的走在一边,与唐佳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唐佳人心中难过,面上却始终笑嘻嘻的,还不时说着好玩的话,去逗唐不休和小男娃。 唐佳人问小男娃:“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娃回道:“别问。问了也不会告诉你真姓名。” 唐佳人道:“哦,这样啊,那我就叫你小豆丁吧。” 小男娃瞪眼,坚决道:“不行!” 唐佳人想了想,道:“那叫小不点儿?” 小男娃冷着脸,道:“不行!但凡和小字挨边的,都不行!” 唐佳人挠了挠头,又摸到一根新长出来的嫩芽,心头就是一抖,一狠心,将其拔下,捏在手心里,道:“那就叫大壮吧。” 小男娃的眸子都要竖起来了。 唐不休道:“嗯,这个名字不错。蘑菇起的名字,当真气势恢宏,十分不俗。”言罢,还冲着小男娃笑了笑。 小男娃那竖起来的眸子又乖乖地倒了下去,嘀咕道:“还不如小豆丁呢。” 唐佳人笑着拍了拍小男娃的头,道:“好的,大壮。” 小男娃扭开头,变得一脸凶残之相,似乎恨不得杀了二人才好。 唐佳人突然探头看向他的脸,问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感动得要哭吗?” 小男娃扭曲着脸看向唐佳人,尴尬了。 唐佳人直起腰,咧嘴偷笑,道:“马上出山了,我给你们简单易容一下。以后呢,我就是娘亲,他就是你爹爹。人前这么叫,人后随你。” 小男娃瞬间炸了!他恶狠狠地瞪向唐佳人,低声道:“欺人太甚!” 唐不休出现在唐佳人的身后,冲着他笑了笑,道:“还真是调皮啊。”一伸手,就要去摸小男娃的头。 小男娃满身戒备,瞬间后移,撒腿就跑。 唐不休也不追,只是自然而然地拉上唐佳人的手,继续向山下走去。 唐不休问:“你手中攥着什么?” 唐佳人那叫一个纳闷啊。为何她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唐不休的眼睛?她问:“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攥着东西?” 唐不休回道:“并非有心窥伺,眼睛却不听使唤,总是忍不住落在你的身上。” 唐佳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问:“你这是在说情话吗?” 唐不休道:“发自肺腑,原来竟是情话。” 二人相视一笑,那种紧绷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男娃跑了一会儿,见无人追自己。表情那叫一个纠结。半晌,终是一咬牙,又回去追唐佳人了。忍!唯有一忍!忍过半个月,待他拿到唐佳人的血,他就……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从此后,就算江湖遇见,他们也不知道他是谁。 丢脸,就丢这一次好了。 对,没人知道他是谁。很好,很好。 唐佳人和唐不休听见小男娃追上来的脚步声,动作十分一致的勾起唇角,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若有尾巴,二人摇晃起来,也定然整齐划一,别有韵味啊。 唐佳人扭头问道:“你回来啦?” 小男娃应道:“嗯。” 唐不休扭头道:“叫爹爹。” 小男娃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没叫出声。 唐佳人道:“叫娘亲。” 小男娃看了唐佳人一眼,有种想死的冲动。哦,算了,还是离开算了。这种屈辱,他扛不住呀。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道:“算了,有人的时候,你记得装得像一点儿。”唐佳人放过了小男娃,随手寻了些改变肤色的草药,咀碎,然后将汁水均匀地涂抹在唐不休和自己的脸上。待给小男娃涂抹的时候,他那叫个一脸嫌弃。 唐佳人心中暗道:嫌我口水?等半月后给你癸水的时候,看你嫌弃不! 等都涂抹好后,唐佳人又烧了根细木棍,给自己和唐不休重新画眉。然后寻到黏合物,黏了眼皮,改变了眼睛的形状。 如此简单三部操作,唐佳人和唐不休基本上就换了个模样,看起来不再那么起眼。至于小男娃,虽仍旧圆嘟嘟的可爱,却因改变了肤色,成了蒙尘珍珠,不那么显眼了。 唐佳人又编了三顶泛黄的大草帽,扣在了大家的头上。 小男娃鄙夷道:“这天都冷了,你还遮什么太阳?” 唐佳人回道:“我这是幕篱,遮挡别人的目光。” 小男娃道:“幕篱上的飘洒呢?” 唐佳人掐腰道:“我给你两拳,让你看不清东西,是不是会有飘纱的效果?” 小男娃终于不语了。 于是,两大一小就那么出了山。 山脚下,竟守了不少人。见有人出山,人们纷纷围了上来。 有人问:“山上发生何事?为何只有你们出来?” 有人问:“听说有人潜入唐门,发现里面的人都死了,可是真的?” 有人问:“唐佳人在哪儿?你们看见了吗?” 有人问:“山上到底死了多少人?” 有人问:“秋江滟的尸骨在哪儿?可还有肉?” 有人问:“唐佳人呢?活着吗?” 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得令人头痛。唐佳人看了唐不休一眼,见他还算冷静,便悄然松了一口气,生怕他化身为闻人无声,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戮。 唐佳人用沙哑的老女人声音回道:“我们哪里知道这些?我们就是听说山上有仙人,其血肉能起死人肉白骨,想将爹娘救活罢了。结果,爬山涉水了两三天了,两个人影都没见到。哎……不说了,我们赶快回家去,把爹娘下葬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问了几句,都被唐佳人搪塞过去,这才散开,将三人放行。想来也是,谁会带着一个小男娃去唐门找死啊? 唐佳人正要窃喜,就听有人喊道:“你别走!老婆子认识你,你带上老婆子一起走!” 唐佳人顺着声音望去,但见一位匍匐在地上的老婆子,正拼命向她爬来。 那老婆子长相极凶,还拖着一条被马踩废的断腿。断腿处鲜血淋淋,看起来极其不好。唐佳人终于想起来,这老婆子是谁了。 她刚进入城镇,这老婆子就坐在她的身边,想要用语言将她驱赶出去。结果,被无腿男子推到街道上,又被过往马匹踩断了腿。 唐佳人是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有能力爬到山脚下来。这得凭借多大的毅力啊?! 唐佳人知道,自己的容貌变了,但是衣裙没变,这才引起了老婆子的注意。再者,小男娃还是那个小娃男,实在好认得很。 唐佳人有心不理会,不想老婆子喊道:“你若不带上老婆子离开,老婆子就把你干得那点儿丑事嚷嚷得大家都知道!” 嗯,这就是威胁了。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章:人心极丑 唐佳人微微皱眉,看着老婆子一脸挖到宝藏的样子,奋不顾身地爬了过来。 老婆子终于爬到唐佳人的脚前,一把扯住她的裙摆,咬牙威胁道:“老婆子知道,你一定得了好处。快分给老婆子一些,不然……老婆子让你走不了。” 唐佳人知道,老婆子误以为她得了唐佳人的血肉,却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唐佳人。 老婆子目露凶光,威胁道:“你再不给,老婆子可要大声喊了!” 唐佳人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蹲下,开口道:“婆婆千万别喊,我将得到的血肉分你一口便是。只是肉实在是少,这会儿拿出来怕被人一哄而上,抢得一干二净,咱们几人都分不到丝毫。不如往前走走,寻无人的地方再分如何?” 老婆子谨慎地打量了唐佳人和唐不休两眼,道:“若是你起了贪心,对老婆子下黑手怎么办?” 唐佳人看向小男娃,道:“连这么个非亲非故的小男娃,我都没在山里处理掉,您说,我敢杀谁?这肉,不过是在那人死后,忍着害怕,从其骨头上刮下来的一些罢了。” 老婆子终于相信了唐佳人的话,点了点头。 唐佳人在心里冷笑一声,站起身,拉着小男娃往前走。 就在这时,有人在无腿男子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无腿男子来不及细思,直愣愣地看向唐佳人,兴奋地喊道:“唐佳人!” 唐佳人一愣,却因一直处于防备状态,愣是忍着没有转身。然,坏就坏在她没有转身。 唐不休转头看向那喊出唐佳人名字的无腿男子,知道迟早是要动手了。 无腿男子指着唐佳人道:“就是她!她就是唐佳人!” 有人诧异地问:“你喊唐佳人她都毫无反应。” 唐佳人听了这话,也知道自己太过小心,反而失了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她扭头看向无腿男子,很有打死他的想法和冲动。 果不其然,无腿男子道:“我喊唐佳人,若不是她,她自然不会回头。可是她来此,就是为了寻找唐佳人。听到唐佳人的名字,她应当积极回头才是。你看这里的每一个人,听到唐佳人名字后的反应就知道了。所以……”抬手指向唐佳人,激动兴奋地喊道,“她就是唐佳人!” 人群躁动了。 所有渴望得到唐佳人血肉救命的人,都如同饥饿至极的野兽,满眼渴望地望着她。口中,已经分泌出厚重粘稠的口水,恨不得一口咬在她的身上,让自己的病痛全消。 等在山下这些人,并非武林高手。他们若有那个能耐,早就直达唐门了。当然,直达唐门的后果,也就是一死。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当然,也有高手混迹其中,想要谋而后动。如今真的被他们等到了正主,如何能不亢奋呢? 唐佳人是什么?那可是行走的活人参哪! 经过秋江滟一事,这些满身痛苦的人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人愿意主动割肉放血给别人。所以,只能……抢。 无论是缺胳膊断腿的,还是没有眼睛没有耳朵的,无论是病入膏盲的,还是装作命不久矣的,都悄然靠近唐佳人。 他们不声不响,慢慢走着,就像生怕惊扰了唐佳人,让她撒腿跑走。 那些武功高的人,混迹在这些老弱病残中,对垂着满是凶悍恶毒的眉眼,靠近,再靠近。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抑,空气似乎变成了一根根利箭,压在心头。不出血,却危险万分,随时有被捅破心脏的危险。 在人类臭不可闻的欲望之下,死亡的气息越来愈浓、越来越近。 魔鬼已经从地底爬出,等着饱饮人类的血。 唐佳人的神经绷得死死的。秋江滟死的那一幕,当真历历在目。那么凄惨,连叫声都反复被撕裂了。她设计陷害了秋江滟,转身间,报复就来得如此猛烈。 哦,不! 去她娘个报复! 她设计秋江滟,是因为秋江滟一直窥探她的血肉。正如休休说的那样,所有窥探她血肉的人,都该死!因为,他们的欲望将他们变成了野兽、畜生,而不是人! 唐佳人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绵羊,被缺胳膊断腿的狼群环绕。虽然,它们都不完整,甚至病在旦夕,但是……獠牙仍在,仍旧可以撕碎她,啃咬她,吞噬她。 他们眼中的渴望如同两把弯钩,恨不得隔空从她的身上剜走血肉。 太可怕了! 同样,太恶心了! 唐佳人既害怕又愤怒,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就在众人围成扇形步步逼近时,唐不休缓缓勾起唇角,道:“你们说得没错,她是唐佳人。”伸手在自己的眼皮上轻轻一抹,将黏贴在一起的眼皮分开,“容在下介绍一下,本尊唐不休。” 唐不休三个字,如同一声炸雷,在人群中响起。 这些人,想要唐佳人的血,自然得了解她的身世背景。 所以,唐不休是谁,他们一清二楚。 唐不休就是闻人无声,闻人无声就是血洗各大门派的魔头。魔头杀人不眨眼,专门爱干屠人满门的勾当。整个江湖对他围剿追杀,正义人士死了大半,魔头却依旧安然无恙。甚至可以说,有美相伴,逍遥快活。 不休门一共两个人,前者是罪大恶极的嗜血魔头,后者却是能起死人肉白骨的摩莲圣果。前者杀人无数,后者……圣果之下白骨森森,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东西! 人们都习惯为自己的罪恶寻找借口,仿佛那样,自己就会变得圣洁无辜。 他们贪图唐佳人的血肉,却非要将为此而死的人,算在唐佳人的头上。 如此无耻,那般恶心! 这些人因惧怕唐不休,不敢造次。 然,这种威慑力并不会一直持续。 当人们心中的渴望战胜恐惧,就是他们群起而攻的时候。 何为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虎的可怕之处。武林人士知道唐不休的厉害,没一个人敢动手。百姓们对唐不休的事只是略有耳闻。他们认为,若唐不休真如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为何还要改头换貌的下山?他那么厉害,应当官老爷那般昂首阔步才对呀。 在侥幸心理的推动下,在疾病的摧残下,这人心就慢慢的活了。 眼中的敬畏浅浅退去,拼死一搏的勇气堆积而起。 反正,总是要死的。与其这么痛苦的、不完整的活着,不如拼上一拼!只要一口血肉,自己就能驱除病痛,真好……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何为残忍?何为良善? 人们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紧紧盯着唐佳人。 唐佳人感觉到人们眼神的变化,攥紧布满汗水的手,吞咽下口水,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地向前一步,动情地道:“我们是人,不是野兽。你们听信传闻,吃我血肉能起死人肉白骨,可实际情况却是,你们吃掉我的血肉,只能让我死。你们都是有家的人,如此残忍的对付一个小女子,难道心就不会痛吗?!” 唐佳人的声音掷地有声,换来得却是一句话:“若我死了,我的家人会更痛!死你一个,活我们所有人,难道你不应该慷慨赴义吗?!” 唐佳人顺着那个声音望去,隔着一些距离,只看见一张特别普通的脸。 唐佳人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多大的自我反思,毕竟,她是站在大家对立面上的那个人,就算她说出花来,也挡不住他们想要她血肉的决心。与之恰好相反的,死那普通男子的声音。他的话是那么的自私,却又恰恰踩在了大家需要的那个点上。因为,那样的话,会令大家心安,并将自私无限放大,最后吞没仅剩的一点儿良心。 唐不休知道,面对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出手立威。因为,一旦这些人群起攻之,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杀! 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杀人如麻。 唐门里的那些尸堆,山凹出的那些尸体,山脚下的这些人,都因为贪欲汇聚于此。杀之,有理。万物有灵,他也不想自己的罪孽,最终化为一道天堑,横在蘑菇与自己之间。然,若真到了那一步,他不惜万死,也要护蘑菇周全。 唐不休打定主意,直接出手,仿佛一道真气,隔着人群,袭入那人的脖子。 悄然无声,又没带起一丝一毫的风。 直到站在那人前面的人,感觉后脑勺变湿,回头去望,被喷了一脸的血,吓得惊叫一声,众人才知道,那人被唐不休割断了咽喉,死了。 看着轰然倒地道普通男子,众人瞬间散开,仿佛生怕被唐不休杀死。 众人看向唐不休的目光,这回彻彻底底带上了敬畏之色。不,不只是敬畏,还有恐惧。 唐不休勾起唇角,道:“比起马上死,拖着残缺不全的讨生活,是不是要好上许多?” 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唐不休冷笑一声,抓住唐佳人的手,就要离开。 那些苦等已久的武林高手,见二人要走,生怕再也寻不到人,记得直皱眉。 有人低声道:“唐不休已经走火入魔,只要让他再杀几个人,就会疯魔掉。届时,我们就有机会。” 有人问:“杀谁?怎么杀?” 有人直接喊道:“反正都要死,为了家人,我们拼了!我们不信唐不休能杀掉所有人!” 有人带头,简直就是一呼百应。 是啊,反正都要死,若能得到一口血肉,让家人活命,也无不可!再者,双拳难敌四掌,他们不信唐不休杀得过来。 事实上,他们真的忽略传说了。 曾经那么显赫的武林门派,都被唐不休一人单挑落败,更何况这些平民百姓。唐不休杀鸡儆猴,不过是不想让这些人平白丧命罢了。至于其中的武林高手,或许需要费些精力。 听到后面跟随而来的脚步声,唐佳人有些紧张。她看向唐不休,眼神中满是询问和担忧之意。 唐不休回望唐佳人,豁然地一笑,道:“原来,为师的蘑菇是个宝贝疙瘩。” 唐佳人一愣,转而也跟着笑了。 唐不休的淡定从容,让她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所以倚靠,便是这般吧。 唐不休听着身后的动静,对小男娃道:“你那小短腿跑得倒是快,这一次,拉上你娘一起跑。” 小男娃把脸一沉,冷哼一声。 唐佳人急道:“休休,我不走!” 唐不休安抚道:“乖,你先走。我们约个地方见面。你在这里,我施展不开。” 唐佳人道:“你怎么就施展不开?别忘了,我可是你不休老祖的关门大弟子。一般高手,能奈我何?” 唐不休站定,身后那些人也都停下脚步。 唐不休伸出手,抚上唐佳人的眼睛,道:“为师不想让你看见杀戮。” 一句话,承载了太多的深情厚爱。乱世之中,剩宠至此,夫复何求? 唐佳人轻轻眨眼,睫毛刷过唐不休的手心,有些痒。 他松开手,看了小男娃一眼。 小男娃拉上唐佳人的手,攥紧。 唐佳人突然挣开小男娃,抱住唐不休的脖子,耳语道:“别乱跑,半个时辰,我回来寻你。” 唐不休一愣,想问为何不让他离开此地,唐佳人已经松开了唐不休,拉着小男娃撒腿就跑。 高手们突然行动,开始追唐佳人。 不想,唐佳人突然又向回跑来。她边跑边喊:“休休,不对啊,我这一跑,不是把高手都吸引走了吗?来来,你就这么打杀了他们!我不看,一点儿都不看。”言罢,掏出匕首,塞进唐不休的手中,而后扯下腰带,系在了眼睛上。嗯,系得有些往上,该看见的一件不落。 唐不休深深地望了唐佳人一眼,而后站在她身边,道:“好,那我们不休门,今天就此扬名立万!” 唐佳人配合地高声道:“大杀四方!” 高手们并没有上前,而是扔出老百姓砸向唐不休。 唐不休如同活动腿脚,三拳五脚的将人打飞。至于生死,那就不知道了。 高手们借机上前,去抓唐佳人。 唐不休围在唐佳人左右,护得密不透风。 偶尔露出空隙,唐佳人便一把夺过高手手中的长剑,亲自上阵砍杀。 唐不休知道她看得见,却也只是莞尔一笑。 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好像一个有着两头四手的人,让别人没有可乘之机。 然,他们的人太多了,多得如同过江之鲫。 身边的尸骨堆积得无处落脚,血色染红了鞋子,令心无处安放。 不远处,传来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声。有的人喊着娘亲,有的人喊着爹爹,还有人喊着儿啊…… 死的人,是他们的骨肉至亲。 而这些人,要得却是佳人性命。 到底,如何才是救赎?怎样才算成全?什么是残忍?怎么才是良善?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姑奶奶的厉害 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引来了不少在附近转悠的“正义之士”,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血战之中,唐不休被那些哭声吵得头痛欲裂,在被砍伤了两刀后,他的性格再次起了变化。 他不再拳打脚踢,而是直接飞出匕首,要了一人性命。而后,竖起中指,示意众人噤声。在武林人士的惊骇中,他推动内力,幻化出一柄看不见的锋利短剑,杀人于无形。 在血流成河中,那些哭喊声被吓得吞进了腹部,凝聚成了一辈子的恐惧。 小男娃刚想问唐佳人,唐不休那个什么毛病,但见唐佳人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所有还欲动手的人,还有吵闹不休的人,都去见了阎王。 至此,闻人无声的名号,又有了新的突破,简直就是残虐嗜血杀神,有着给小儿止啼的特别作用。是啊,人在受到巨大惊吓时,是不会哭的。 这是一场极耗体力的厮杀,唐不休力竭,却并没有倒下。 他站在尸堆里,身上的鲜血滴答落下,一双眼里全然是冷漠。是的,冷漠。对人命的无视,对生死的冷漠。 还活着的人,不但不敢动一下,还屏住了呼吸,生怕招来这杀神的毒手。 风吹起大地,卷起浓烈的血腥味。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定格在了这个瞬间。 突然,唐不休的身体倒下,跌进了尸堆里。 唐佳人一惊,扯下挡在眼睛上的布带,冲了上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有两名武林人士,如同两阵虚影,瞬间出现在唐不休的身边,扬刀便扎!只要唐不休死了,唐佳人就是唾手可得之物!只要唐不休死了,自己就能扬名立万!谁敢轻易挑战?! 原本,唐佳人还为那些贪婪的人命心泛不忍,可见人性如此恶劣之后,连最后的一丝不忍都被风吹散了。 她加快速度冲上去,心中只剩下一个执念:不能让任何人伤到休休! 然,她终究是慢了一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已经昏迷的唐不休,竟然突然睁开眼睛,抬起手,将二人割喉。二人的尸体倒下,砸在了唐不休的身上,掩盖了他的身影。 唐佳人停下脚步,愣了愣。她好像明白了,为何自己赶赴唐门时,并没能在尸体中一眼注意到休休。原来,他还留了一手。 只是这一手用尽之后,他要如何自保?如果还有其他恶人盯着他怎么办?休休啊…… 这一次,换她来保护他。 唐佳人挺直腰板,抹了一下脸,让眼睛恢复如常。她看向周围的人,道:“还有谁想要我的血肉?过来。我们不休门的人,除了嗜杀之外,没什么爱好。” 十分平静的语调,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沉稳和邪恶。 在见到唐不休的厉害后,被吓破胆的百姓都没了想法。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又哭了起来。 一人哭,十人哭,从而百人哭…… 小女娃抓起石头,打向唐佳人,口中道:“你是坏人!你杀我娘亲!你是坏人!” 唐佳人没法和一个小女娃计较,只是用长剑挑开石头,冷着脸呵道:“你娘亲才是坏人!贪心之人,果然都该杀!” 小女娃被吓到,转而哇哇大哭起来,道:“你是坏人!你是坏人!娘亲是为了给宝宝抓药。你才是坏人!” 唐佳人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茫然而酸涩的感觉。她是坏人吗?她确实杀了小女娃的娘亲?她记不得了。只是,无论谁靠近她,她都会刺出一剑,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 她不想死,所以别人就必须死。 这事儿不怪她。要怪,得怪那些贪婪的人。 可是……这种贪婪,却又包含了一位娘亲对自己孩儿的爱和保护。 多么矛盾的存在啊。 唐佳人恍惚的时候,另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儿迈着不太稳的步伐,来到唐佳人面前,哭哭唧唧地喊着:“我奶奶呢?奶奶呢?我要奶奶……” 唐佳人刚要回声,那个小娃儿突然张开嘴,咬住她的大腿! 那一口的力气,险些扯下她的肉! 唐佳人举着长剑,愣怔了一下,想要下手,却……没忍心杀一个小娃儿。 小男娃已经累得脱力了,正坐在一具尸体上喘着气儿。这会儿见突然状况,立刻飞身上前,砍掉小娃儿的头。 唐佳人大惊,道:“你……!”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因为,实在是太矛盾了。她不能怪小男娃出手救自己,却也……无法不心痛,就这么杀死了一个小娃儿。 小男娃抓下小娃儿的头,看了一看,撇嘴,丢开,道:“这不是小孩儿,这是侏儒。” 唐佳人问:“侏儒?” 没时间给唐佳人普及侏儒是何种人,因为……有那居心不良之人,因小娃儿被杀,再次挑起众人的怒火,纷纷向着唐佳人冲去。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远处奔来,对唐佳人伸出手,喊道:“快走!” 唐佳人看向那头戴幕篱之人,没来得及分辨她的声音,却知道那是一名女子。唐佳人能走吗?不能! 唐不休还在尸体堆里呢。 唐佳人没有去拉神秘女子的手,而是转身去挖唐不休。 唐不休的睫毛轻颤,好似感觉到有人靠近,准备动手。 小男娃一把扯开唐佳人,但见唐不休的一道真气已经放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微白的虚影。若小男娃没有拉唐佳人,这会儿被割喉的一定是她! 唐佳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小男娃怒道:“你傻啊?!他能在昏迷后不被杀,自然是留着一丝神识的!谁靠近他,只有一死!” 唐佳人突然就笑了,道:“好样的!休休!” 小男娃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唐佳人,道:“你刚刚差点儿被他杀了!” 唐佳人摸了摸脖子,道:“这不安然无恙吗。” 小男娃黑着脸问:“你是想气死我?” 唐佳人伸手摸了摸小男娃的头,道:“谢谢呀。” 小男娃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唐佳人攥紧手中的长剑,对围上来的众人,轻松地一笑,道:“来吧,让你们见识一下姑奶奶的厉害!” 这时,有个声音道:“几日不见,你厉害成什么样子了?”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千琼千寻 唐佳人听到这个声音,真是……鼻子一酸呐! 她走时,他还昏迷不醒呢,这会儿竟然找到了这里。 千琼,羽千琼。 唐佳人眺望过去。 人群中,羽千琼在只剩下灰白黑的世界里走来。那身红衣,虽有些褴褛,却依旧如同一朵绽开的曼珠沙华,随风轻轻摇曳,绽放出唯有一死才能有缘得见的绝世芳华。 他的头上不顶三千烦恼丝,脖子上挂了串品相一般的佛珠,手中依旧是那串缺了一颗的佛串儿,看似远离了俗世凡尘,却有着诱人坠入滚滚红尘的力量。 好似女子般的脸上,沾染了风尘,却无法遮挡那干净温柔的眉眼。 唯有唐佳人知道,那双眼睛在魅惑起人的时候,是何等的勾魂夺魄。 紧跟在羽千琼身后的,是一身蓝色长袍的楚阑。 他看见唐佳人后,撒腿就跑了过去,单膝跪地,抱拳道:“给主子请安。” 唐佳人道:“差点儿忘了,我们不休门是三个人。”对着众人指了指楚阑,“这还有一个。”看向楚阑,“起来吧。留些力气,我们要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楚阑开心地应道:“诺!”站起身,把腰杆挺得笔直。 羽千琼一路来到唐佳人的面前,垂眸看着她,眸光中没有了暧昧与缱绻,就如同老夫老妻那般,只想知道对方安好,自己便是蓝天。 唐佳人被他盯着不大好意思,道:“我……我有急事,就先走了。你……你还好吧?” 羽千琼道:“好与不好,你亲自验看一下便知。我说了,不作准。” 唐佳人觉得羽千琼这话说得有些不正经呀,可再看他的表情,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嗯,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羽千琼微微一顿,继续道:“四个。” 唐佳人问:“什么四个?” 羽千琼转过身,看向那些虎视眈眈的人,道:“不休门,四人。” 唐佳人真是……要感动哭了! 这个时候,还敢来趟浑水的人,绝对是真爱!哦,不不不,是真友谊!嗯,就是友情。 没有人知道羽千琼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楚阑是谁,都以为拿下二人十分容易。于是,混战到最后,剩下的只是唐佳人等人。 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的结局,唐佳人跌坐到了一具尸体的肚皮上。 不想,那尸体假死,闷哼了一声。 唐佳人垂眸看着那人,没有力气地问道:“还要不要我血肉了?” 那人哭丧着脸,道:“姑奶奶,我吃自己血肉,都不敢惦记你的了。” 唐佳人勾唇笑了。 那人看愣了。 羽千琼一伸手,拉起唐佳人,道:“他身上不干净。”踢出一脚,在那男子的脖子一侧,将人踢得昏迷过去。 唐佳人刚想说,我不在乎干净不干净的,就想坐一会儿,羽千琼就已经拉着唐佳人来到旁边,自己坐在石头上,然后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唐佳人:“……” 羽千琼用袖子给唐佳人擦了擦脸上的血,道:“瘦了好多。” 唐佳人要站起身,羽千琼环着唐佳人的腰肢,道:“且把我当成一块木头、一个软垫、一张蒲团就好。” 唐佳人憋了半晌,挤出一句:“你是人。” 羽千琼道:“难道,你宁愿坐在恶人的肚皮上,也不愿意坐在我的腿上?我是人,也是自己人。” 唐佳人扭头看向尸堆上的唐不休,道:“休休未必让你入门。” 羽千琼勾了勾唇角,露出第一个笑容,道:“我佛慈悲,贫僧会感化他的。” 唐佳人看向羽千琼,诧异道:“你入不休门,就是开杀戮,那个……和感化啥的,不相关吧?” 羽千琼道:“此事分怎么看。贫僧感化不休门主,一心相随,总有一天,他会同意贫僧……入门。”说到入门两个字时,羽千琼明显顿了一顿,而后继续道,“至于感化和杀戮,则是先礼后兵。但凡贪图你血肉之人,能被贫僧劝服,自然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不能劝服,贫僧就让他去寻佛主,佛主自然能劝服他。” 唐佳人瞠目结舌。 羽千琼笑了笑,道:“女施主,可满意这个答案?” 唐佳人噌地站起身,道:“大师,您这道行高了!咱还是先研究一下如何把门主拉出来,救醒吧。” 楚阑倚靠在树上,凉凉地道:“终于可以做正事儿了。”看着二人腻歪,他就不舒服。补充一下,是替秋城主不舒服。主子的屁股下,应该是秋城主的大腿,什么时候变成那秃驴的?虽然他和羽千琼这一路结伴而行,有了较为深厚的情谊,但是……主子的屁股下必须是秋城主的大腿,这是原则问题,不容乱改。 小男娃冷冷地道:“还知道救人?看到个小白脸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哼!” 羽千琼压根就没搭理小男娃。如此蔑视,让小男娃火冒三丈。 唐佳人一摆手,道:“行了,都少说两句,救人要紧。”她挽起袖子,然后围着尸堆转了一圈后,道,“休休这种状态,也不知道咱们靠近会不会有危险。不如,我们用绳子套住他,然后拉出来,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可以抬着的软轿里。这样,我们都安全。” 小男娃问:“哪里有绳子?” 唐佳人回道:“那么多人的裤子,扒下来几条呗。” 于是,开工。 楚阑负责做简易结实的软轿,羽千琼和唐佳人负责脱别人衣裤然后扯出唐不休。 也许,这一次唐不休是真的陷入到十度昏迷之中,竟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按理说,唐佳人应该开心,她却重重一叹,对唐不休道:“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在心里重重一叹,暗道: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能时刻把自己放到一个高度上的人不多,恰好,唐佳人就是那样一个人。厚颜无耻有之,打不死的精神更有之。 众人干得热火朝天时,一段白纱在棵树后飞扬起来,露出一角。 唐佳人和羽千琼停下动作,一同望去。 楚阑直接喝道:“谁?!”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我能 藏身在树后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唐佳人道:“哦,是你。你刚才骑在马上,想拉我一起跑。” 那女人点了点头,掀开了幕篱。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笑了。道:“你是那个……那个……” 楚阑提醒道:“茹夫人。” 唐佳人点头,道:“对对,茹夫人。” 筱茹儿略显尴尬地道:“哪里还是什么茹夫人?王府已经被封,我只不过是一个逃出来的可怜人。” 唐佳人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筱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我以为孟水蓝会来,就……就来看看。” 唐佳人了解的点了点头,道:“我也纳闷呢,他这消息灵通的人,怎么没来凑热闹。估计是有事耽搁了。”微微一顿,“谢谢你刚才伸出援手。” 筱茹儿忙摆了摆手,道:“不不,我也没救到你。那么多人,我也不敢留下迎战,只想拉着你跑。” 唐佳人笑道:“那么多人,你能对我伸出手,我已经很感激了。你去寻孟水蓝吧,我还要忙,就不和你闲聊了。” 筱茹儿并没有走,只是静静看着唐佳人忙活。 唐佳人看向筱茹儿,问:“还有事儿?” 筱茹儿道:“我想,孟水蓝一定会寻到你,所以……我想在这里等等他。” 唐佳人随意地应了声:“哦。”转头继续忙活。 筱茹儿有些无所事事,见没人搭理自己,便也跟着帮忙搭建简易的软轿。只不过,她的动作十分慢,完全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楚阑嫌她碍事,直接道:“你一边呆着去。” 筱茹儿垂下手,老实的退到一边,道:“想不到,你竟是唐佳人的人。” 楚阑没有解释这个过程,只是点了点头。 筱茹儿又看向羽千琼。 羽千琼压根就不搭理她。别人不搭理人,是高冷,羽千琼只是很随意的眼中没有你罢了。 众人做好简易的软轿后,将唐不休抬到软轿上。这个软轿坐不了,只能平躺着,看起来更像一张简易的床。 羽千琼和楚阑抬起唐不休,一同向外走去。 筱茹儿跟在唐佳人身边,并没有离开。 唐佳人问:“你的马呢?” 筱茹儿打了声呼哨,马儿自己跑回来了。 唐佳人问:“你不走啊?” 筱茹儿回道:“我和你同行,一起等水蓝。” 唐佳人看向那匹马,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神着实有些骇人。 筱茹儿问:“你……你想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我饿了。” 筱茹儿问:“你要吃马肉?” 唐佳人点了点头。 筱茹儿皱眉道:“那就……寻个地方,烤了吧。” 唐佳人颇为诧异地看了筱茹儿一眼,道:“你这么大方,不是有所图谋吧?” 筱茹儿淡淡地一笑,回道:“经历了繁华,也看淡了沉浮,很多东西对我而言,都不那么重要了。” 唐佳人当机立断道:“来,杀马烤肉!” 小男娃问:“就在这里?” 唐佳人抬手指了一个位置:“那附近有条小溪,我们就在那儿。” 小男娃鄙夷道:“你真是无论何时何地就要吃啊。” 唐佳人道:“我来时的路上,就在城镇集市之中,还蹲着不少人,等着要我血肉呢。这会儿不吃些,怕是以后没有机会了。”实际上,她要吃东西,就是想变得强悍,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人。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小男娃以为楚阑和羽千琼不会同意,不想,楚阑只是深深地看了唐佳人一眼,点头道:“来的路上,不少高手都在往这边赶。属下和和尚不敢耽搁,一边养伤一边快速奔来,却还是差点儿迟了。” 羽千琼道:“若唐不休能醒来,我们几人联手,你……无需如此。”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笑道:“我总不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呐。”用脚尖挑起一根木棍,攥在手心里,慢慢前行。 羽千琼瞧着她略显迟缓的步伐,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 几个人一路来到溪流边上,很快就宰杀了马,架火烘烤起来。 当香味传出,唐佳人已经洗干净了自己,然后坐在唐不休身边,慢慢给他擦拭脸和手上的鲜血。 那些鲜血已经干涸,并不好擦拭,她就轻轻的,一遍遍的擦。擦着擦着,眼圈就红了。她不知道休休什么时候能醒,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醒。未来的路,那么艰难,她可以背着他一路前行,却不知道能背到那里去,是否还有明天。羽千琼和楚阑不是不休老祖,他们只是肉身凡胎,经不住一毫无止境的追踪和偷袭。 想到这里,唐佳人还有些生气。气自己无能,也气唐不休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她给唐不休擦拭的手用上了几分力气,似乎只要把那鲜血擦掉,就一切安好。 羽千琼伸出手,攥住唐佳人的手,轻轻抽走她手中的帕子,走到溪水边洗干净,然后又折返回来,坐在唐不休身边,一点点儿擦拭着他的脸。 唐佳人看着羽千琼和唐不休,感觉……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有爱。 羽千琼的目光温柔,手指轻柔,唐不休强大英俊,沉着冷静。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收回目光。 羽千琼没有看唐佳人,却是问道:“怎么不看了?” 唐佳人再次将目光投过去,道:“太美好的画面,看多了就不忍心杀戮了。” 羽千琼看向唐佳人,笑了笑,道:“你总有那么多怪理由。” 唐佳人不知道如何搭话,干脆不语。 羽千琼望着唐佳人半晌,突然开口道:“别再丢下我一个人走。” 唐佳人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羽千琼收回目光,继续给唐不休擦拭脸上的血迹,淡淡道:“丢下也无妨,你走,我追便是。” 唐佳人的睫毛又轻颤一下。半晌,沙哑道:“我……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要这份感情? 羽千琼温柔似水地笑道:“我能。” 唐佳人都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不能是什么,偏偏羽千琼说他能。 能什么? 也许无解。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你是谁,你自己不清楚? 烤肉的香味沿着青山绿水蔓延开来。 唐佳人坐在羽千琼和楚阑的中间,吃得不亦悦乎。那样子,简直就是在携美同游,不亦悦乎。 小男娃看得不爽,恶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 筱茹儿吃得不多,有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唐佳人看向筱茹儿,问:“你怎么不多吃点儿?” 筱茹儿回道:“吃不下。” 唐佳人使劲儿咀嚼着口中的马肉,含糊地道:“得多吃些,不然这马儿死得多没价值。” 筱茹儿的眼波轻轻一荡,道:“这马为了人们果腹,死于此地。你说,它是冤屈多,还是自感骄傲的多?”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不同立场罢了。马儿若有能力,就踢死我。我若有能力,就杀死窥视我的人。以往说什么,江湖里弱肉强食,现在看来,才有几分真实感。” 筱茹儿垂眸道:“佛陀普渡众生,割肉喂鹰。”摇了摇头,感慨道,“能做到者,又有几人?” 羽千琼道:“所以,他是佛陀,我们是人。”片下一片烤好的肉,递给唐佳人。 楚阑笑道:“你这酒肉和尚!” 羽千琼道:“我修心,不修身。” 唐佳人拿着肉的手微抖。她多希望,羽千琼既顺手把身子也修行一番,别总往她身上靠得这么近。 她不再言语,闷头开吃。她无需修炼武功,但是却可以快速囤积内力。这马肉没有滋味,初吃几口还算好吃,再吃下去就令人觉得恶心了。为了能有与人一争之力,她必须不停的吃! 羽千琼喂了她几块肉后,便不再切肉给她。 唐佳人道:“不行,还要。” 羽千琼问:“要什么?” 唐佳人回道:“要肉。” 羽千琼道:“人肉?马肉?” 唐佳人回道:“马肉。” 羽千琼道:“马肉已经到量,人肉尚有剩余,且新鲜待宰。”言罢,缓缓扯起的袖子,露出那纹有变化的手臂,送到了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真想咬他一口!她转开头,道:“休休都不管我吃多少。” 羽千琼道:“他是他,我是我。” 唐佳人瞪向羽千琼。 羽千琼回以微笑,柔情似水。 唐佳人转开目光,垂下头,用棍子捅了捅火,道:“你不知道,我心里的慌张和难过。唯有吃,才能解忧。”再次抬头看向羽千琼,眼中竟有了薄薄一层的泪光。 羽千琼明知道她是故意为之,还是心中一紧、一痛,忍不住一脚踏入她的小圈套,将马肉又给了她两块。 唐佳人接过马肉,眼中的泪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佳人这边吃得并不开心,但她却咬牙吞咽下每一口肉,期待它们能迅速转化为内力。 就在她以一人之力吃掉整只马腿后,筱茹儿使劲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摸了摸唐佳人的腰肢,问:“你……你是变胖了吗?” 唐佳人摇头。 羽千琼和楚阑一同摇头。 羽千琼道:“施主眼神不好?” 楚阑道:“你看错了。” 筱茹儿:“……” 羽千琼见唐佳人发丝凌乱,伸出手,想要为她整理一下。不想,唐佳人反应十分敏捷,直接转开头,避开他的触碰。 羽千琼慢慢收回手。 唐佳人垂眸继续吃。 就在众人继续翻烤第二只马腿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细细嗦嗦的声音。虽然不明显,但敏感的唐佳人还是感觉到了。 她望向那个方向,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筱茹儿站起身,看向那个方向,道:“没看见什么呀。你是不是听错了?” 羽千琼道:“小心些,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楚阑道:“嗯,没错。” 筱茹儿:“……” 事实证明,唐佳人说得没错。 一只庞然大物,悄然潜伏而来,突然发动攻击,扑向了唐佳人! 唐佳人早有防备,试图一个高跳到树上,因为没有控制好内力,竟跳过了头,又落在了地上。 老虎扬起大爪子,再次呼啸而至。 羽千琼和楚阑一同出手,试图拦下老虎,却十分惊恐地发现,并非一只! 竟然……招来了两只老虎! 羽千琼和楚阑合力对付一只,另一只竟一跃而出,直接袭向了唐佳人的后背。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筱茹儿竟不顾自身安危,护住了唐佳人的后背。她一剑刺入老虎的咽喉,但是腰侧却被老虎的爪子划伤,鲜血如注。 唐佳人忙转身,抱住奄奄一息的筱茹儿,颤声道:“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筱茹儿虚弱地道:“不是……为了你。我……我只是不想让水蓝,太过……伤心。” 唐佳人抱着筱茹儿一脸的无措。 楚阑和羽千琼合力杀了老虎,忙凑了过来。 筱茹儿用沾满血的手,抓起一只荷包,道:“给……给他……” 唐佳人接过荷包,紧紧的攥在手中,道:“你不能死。” 筱茹儿苦笑一下,道:“身不由己……”眼睛就要慢慢闭上。 唐佳人道:“好吧,那只能逢年过节给你烧些纸钱了。” 筱茹儿即将闭上的眼睛微微一颤,望向唐佳人,满眼对人生的不舍,以及无声的哀求。 唐佳人搀扶着她,让她倚靠在树干上,自己站起身,垂眸看着她,道:“原本,你一直不露面,我也拿捏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更甚至,就算知道你是谁,也未必抓得住你。可今天,你动了。哎呦,不好意思,抓住了。” 小男娃和楚阑不明所以,羽千琼稍微懂了几分,却都露出听故事的表情,看样子对唐佳人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 筱茹儿听到这话,面露不解,捂着伤口,虚弱地道:“你……你什么意思?我为救你,身受重伤,你就算……就算不感恩戴德,也……不应如此嘲讽!” 唐佳人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了。我非但要嘲讽,还要……使劲儿笑一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你将自己,送到我手中来。” 筱茹儿的脸已经没了颜色,眼瞧着就要不行了。她道:“我……我已经命不久矣,你……你好没良心……” 唐佳人挑眉道:“我割破手指主动给你血,就有良心了?呵……筱茹儿,你是谁,你自己不清楚吗?”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你不是有病?! 筱茹儿听了这话,脸色就是一变。然,她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唐佳人口中的那个谁。 唐佳人用自己手中的棍子,戳了戳筱茹儿的伤口。 筱茹儿惨叫一声:“啊!” 唐佳人调皮地一笑,在自己腰间摸了摸,捏出一个纸包,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毛就是一皱,道:“什么味儿?怪怪的。” 羽千琼取过纸包,似乎想要闻一闻。 唐佳人一把将其夺回来,扔到火堆里焚烧掉。这才道:“我有百毒不侵之身,你没有。” 羽千琼眸光潋滟地一笑,道:“可以有。” 唐佳人瞪眼道:“怎么可能有?!” 羽千琼深情款款地道:“因为……我的身体里流动着你的血。” 唐佳人暗自警告自己,这只是羽千琼说话的一种方式罢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可是……这点儿乱糟糟的情感还是涌上了心,闹红了脸。她强自镇定,扭开头,不看他,抬起棍子,又戳了筱茹儿的伤口一下,口中喝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何在我的身上放招惹老虎的药粉!” 筱茹儿痛得变了脸,紧紧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咬牙道:“我根本不知道你说了什么。那是什么药粉?我哪里知道。” 唐佳人冷笑一声,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我直接捅死你!”言罢,又用拐杖去捅她。 这时,两匹快马呼啸而至,隔着一些距离,大声喊道:“棍下留人!” 唐佳人转头看去,但见孟水蓝和孟天青正策马狂奔而来。 筱茹儿的脸上流露出“终于见到亲人”的表情,就差热泪盈眶了。 孟天青一马当先,来到唐佳人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激动道:“佳人!喵呜……” 唐佳人挑了挑眉毛,调皮地回了声:“喵呜……” 孟天青一跺脚,道:“哎呀,你就别学我了。我们得到消息,各个门派都派出了高手,打着报仇雪恨维护正义的名头,要来收拾唐不休。其实,暗地里却打着你的主意。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放出谣言,说只要吃了你的血肉,就能得到一甲子的功力。” 孟水蓝翻身下马,刚要开口说话,就听筱茹儿带着哭腔道:“水蓝……” 孟水蓝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看见唐佳人要用木头捅死筱茹儿来着。他立刻蹲下身,问筱茹儿:“你怎么如此凄惨?可还能动?” 筱茹儿一手捂着伤口,一手伸出,攥住孟水蓝的手,垂泪道:“我……我要不行了。能……再见你最后一面,真好。我……我救了唐佳人,她……她却要杀我。水蓝,我……我死不瞑目。” 孟水蓝攥着她的手,皱眉,看向唐佳人,道:“我知道你不会无的放矢,有何原因,说于我知道。” 唐佳人道:“啃马腿的时候,她摸我的腰,问我是不是胖了,却是偷偷在我身上放了一个药包。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招来了两只老虎。那两只老虎就像疯了,一直偷袭我。她突然出现,挡在我的身后。老虎被她捅死了,她的腰部受伤,半死不活。” 羽千琼道:“她是想要你的血,救命。” 筱茹儿怒道:“含血喷人!我身体康健,无病无痛,却为你受了大罪。你不肯给我血治伤也就罢了,还……还要用木棍活生生捅死我!唐佳人,你太狠毒了!” 唐佳人道:“药包是不是你放的?” 筱茹儿回道:“不是我。我为何要自讨苦吃?” 唐佳人扬起木棍,指着筱茹儿的脸:“就是你!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你还敢抵赖?!” 筱茹儿看向孟水蓝,含泪道:“真不是我。我来此地,只是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特意来寻你。” 孟水蓝问:“你为何离开三日小筑?” 筱茹儿眸光中染了一丝羞涩,道:“你一直不回来,我……我想寻你。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知道你安好罢了。我追到帝京,却一不小心被二王爷的人发现,我无法,只能……只能再次回府。二王爷残暴,我为保命,谎称自己受人挟持,才不能回府。如今王府被查封,我……无处可去……”说着说着,眼睛就要闭上。 孟水蓝忙从袖口掏出一瓶金创药,道:“我先给你止血,你千万不要昏睡。” 筱茹儿摇头,虚弱地道:“不,没用了。” 孟水蓝坚持道:“先别说话。” 筱茹儿笑得有些凄惨,道:“水蓝……” 孟水蓝取出匕首,割开筱茹儿的腰部小衣,将金创药洒了上去,然后用手狠狠按住伤口,不让血液流淌过快。他说:“你坚持住,这伤口看似凶险,但并未伤到内脏。你挺挺,只要失血不多,一定无碍。” 筱茹儿回以微笑,眸光中满是对孟水蓝的不舍和眷恋。 最终,孟水蓝为筱茹儿止了血,她却痛苦得昏死过去。 孟水蓝站起身,面对唐佳人,道:“给她一点儿血吧。” 孟天青瞬间发难,怒道:“凭什么?!她以为她是谁?有病找大夫去!凭什么要佳人的血?!再说了,佳人都说了,她明显有问题。为何救她?严刑拷打啊?!” 孟水蓝不和孟天青说话,只是看着唐佳人,道:“佳人,某从未求你。筱茹儿她气息微弱,若没有你的血,她怕是活不过明天。就算你要审她,也应先救她。”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没说话。 羽千琼冷冷地道:“你凭什么要佳人的血?” 孟水蓝只是望着唐佳人不语。半晌,艰难地开口道:“就凭你欠我一份情吧。” 唐佳人问:“孟水蓝,我们之间的情谊,不如你与筱茹儿之间的情谊深,对吗?” 孟水蓝道:“不,我们之间与我和她之间,无法相比。然,某却不能让她死。” 孟天青一拳头打在孟水蓝的脸上,怒道:“放屁!筱茹儿是你什么人?你管她死活干什么?!她把你甩了,她不要你了,她进入王府当夫人了!她被打你帮她假死,她受伤你还为她向要佳人要血?!你是不是有病!”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决裂后的微笑 唐佳人觉得,孟天青简直骂出了自己的心声啊! 有心拍手叫好,却并没动,而是静静注视着孟水蓝的表情。 她认识的孟水蓝,从来不是一个傻子。 孟水蓝看了唐佳人一眼,对孟天青道:“天青,这是某和佳人的事,与你无关。你再没完没了,休怪某不客气。” 孟天青挽起袖子,道:“来来,我看你如何不客气!” 孟水蓝皱眉,直接攥住唐佳人的手,道:“佳人,一点儿血,就给某一点儿。” 唐佳人望着孟水蓝的眼睛,问道:“水蓝,你确定?” 孟水蓝点了点头,正色道:“某确定。” 唐佳人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道:“好,我给你。” 楚阑皱眉,不语。 羽千琼的眸光中划过一丝疑惑,但却很快隐藏在波澜不惊中。 小男娃怒声道:“给他?给他就得给我!我没空等半个月了,现在就给我!” 孟天青恨声道:“我没你这样的哥!” 孟水蓝取出腰间长剑,嗖地一声拔出长剑。 唐佳人立刻后退,道:“喂喂,差不多得了,你这么搞,以后做不了朋友了。” 孟水蓝将长剑送回剑鞘,从头发上拔下一根尾部尖尖的发簪,抓过唐佳人的手,直接刺了下去。 唐佳人后知后觉地惨叫道:“啊!” 孟天青一脚将孟水蓝踹飞,拉过唐佳人的手,心疼道:“没事儿吧?” 唐佳人抽回手,将其藏在袖子里,道:“不过痛一下,流点儿血,能有什么事儿?”看向孟水蓝,“你的情,我还了,从此后互不相欠!” 孟水蓝的眸子闪了闪,艰涩地喊道:“佳人……” 唐佳人扭头,不搭理他。 孟水蓝道:“让某接点儿血。” 唐佳人黑着脸,走到孟水蓝身边。 孟水蓝掏出一个小香脂盒,将香脂挖空,然后与唐佳人挤到一起,面冲着大树,挤血。 唐佳人道:“你轻点儿。” 孟水蓝道:“再给一滴。” 孟天青怒其不争,一脚踢在石头上,痛得呲牙咧嘴。 羽千琼和楚阑互看一眼。 小男娃气呼呼地对唐不休道:“你徒弟就是个缺心眼的二货!不休门里,都是傻瓜蛋子!” 孟水蓝收集好血后,来到筱茹儿身边,蹲下,将血喂进她的口中。 筱茹儿看似昏迷,竟在将血咽下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孟水蓝,问:“你喂给了我什么?” 孟水蓝回道:“一点儿血。你先休息,某去寻软轿来,带你走。” 听了这话,唐佳人怒了!她一脚踢飞挡在自己面前的石头,道:“干什么?想把人带走?!不行!我救活她,是要审问她!你把人带走了,算怎么回事儿?” 孟水蓝道:“待她好了再审也无不可。” 唐佳人来到孟水蓝面前,寸步不让,道:“不,现在就审!你处心积虑靠近我,图得就是我的血!” 筱茹儿道:“我不想和你争辩,你说是便是吧。” 孟水蓝劝唐佳人道:“就算她有私心,想要你的血,可她却甘愿为你受此重伤。佳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你只是给出一点儿血,她却险些命丧黄泉。” 唐佳人不敢置信地道:“孟水蓝!你一定是坏了脑子!” 孟水蓝道:“某只是实事求是。”一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筱茹儿。 唐佳人道:“你什么意思?” 孟水蓝道:“离开。” 唐佳人道:“把她放下,再离开。” 孟水蓝道:“某意已决,一定要带她离开。你们若拦着,便杀了某吧。”言罢,走向马匹,牵上马,准备离开。 楚阑和羽千琼挡住了孟水蓝的去路。 唐佳人攥紧拳头,咬牙道:“让他滚!” 楚阑和羽千琼分开,让出位置。 孟水蓝抱着筱茹儿继续前行。 孟天青喊道:“哥!” 孟水蓝头也不回,只是道:“你若认某,便跟来。不来,从此某也没你这个弟弟。” 孟天青气极,喊道:“孟水蓝,你个混蛋!” 孟水蓝头也不回地离开。 马腿已经烤焦,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唐佳人来到火堆边,将马腿反转了个方向,继续用匕首片肉吃。 小男娃骂道:“你到底长没长心啊?!” 唐佳人回道:“我和他已经是陌路,干嘛要为他难过?” 小男娃一哽,转而道:“给我点儿血,让我吸两口。” 唐佳人横了小男娃一眼,道:“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说半个月后给你,就半个月后给你。” 小男娃气极,要动手,却被楚阑拉到一边,道:“走走,陪我说说话。” 小男娃扭动身体,道:“放开!放开!我没话和你说!” 楚阑道:“我喜欢小娃娃儿,我有话和你说。” 小男娃骂道:“滚!” 楚阑道:“我也喜欢打不听话的小娃娃。” 小男娃:“……” 楚阑把小男娃支开后,火边只剩下唐佳人和羽千琼,以及孟天青。 羽千琼坐在唐佳人的左手边,替她切掉马腿上的糊巴位置,继续翻烤着马腿,低声道:“你怀疑茹夫人?” 唐佳人点了点头,没说话。 孟天青挨着唐佳人的左手边坐下,低声道:“我觉得我哥那人虽挺痴情的,但没尾巴都能当猴儿蹿树上去。应该……不傻。”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道:“今晚就在此处安营扎寨了。一直被人追着跑的感觉不好,今晚我们也追追别人。” 三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有种默契,无需语言,却在一个眼神里。 孟天青道:“我跟着我哥好了,万一……真引出一条巨蟒,我怕他对付不了。” 唐佳人道:“你不在,你哥才好使美男计啊。” 孟天青道:“你说得对。我哥的美男计一定顶顶好看。” 唐佳人看了孟天青一眼,道:“你那脸上怎么还有胡须?”一伸手,拔掉一根。 孟天青哎呦一声,道:“一言难尽啊。” 唐佳人问:“怎么回事儿?说说。”微微一顿,抬头看向林子里。 孟天青警觉地问:“怎么了?” 唐佳人回道:“筱茹儿能招来老虎,会不会……还能招来其它东西?” 这时,周围细细嗦嗦的声音变大。 羽千琼脸色一变,道:“是野狗!”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窥野狗之秘 野狗这种东西,速来喜欢偷袭,且每次行动,都具一定规模。它们不如狼厉害,但也绝对不容小觑。 唐佳人还算镇定,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疑惑地问:“这些野狗是怎么寻来的呢?那个小药包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天青一把拉起唐佳人,道:“你树上呆着去,我们来收拾野狗。”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道:“刚才老虎来的时候,我就想树上呆着去了。挺没良心的,竟把休休给丢下了。这回,不行。” 孟天青急道:“你背着他到树上去!” 唐佳人慢吞吞地道:“我怎么觉得树上更不安全?” 孟天青抽出特别佩戴的长剑,气恼地道:“野狗喜欢掏肛活吃人,你你……我不管你了!”话说如此,却还是守在了唐佳人的身边。 唐佳人感觉孟天青好像说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却……有些抓不住那个点。她丢开了木棍,捡起筱茹儿遗落的长剑,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慢慢地说一遍呗。” 孟天青横了唐佳人一眼,道:“还有这心情?!” 唐佳人眯眼一笑:“有呀。” 孟天青气得肝疼。 唐佳人对楚阑道:“背起休休,我们上树避一避。” 孟天青跳脚道:“你你……你是想活活儿气死我吧?!” 唐佳人笑道:“不,我只是想到一件比和野狗打架还重要的事儿。” 野狗们慢慢靠近,瞬间扑来,却扑了个空。 大家纷纷跳上一棵大树,挤成了肉包子。 唐佳人问孟天青:“你贴我这么近干什么?!” 孟天青道:“因为有人贴我身上了。” 羽千琼道:“附近就这一棵树,树上只有这么一个可以站脚的树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唐佳人斜眼看向楚阑。 楚阑道:“背着不休老祖,只能如此。哎……主子,你就忍忍吧。你看,那小屁孩儿都骑属下肩膀上了。” 小男娃:“哼!” 唐佳人艰难地点了点头,望着树下来回走动的野狗,道:“孟天青,咱们聊聊天。你刚才说野狗有个什么特点?” 孟天青回道:“它们耐力超强,团队捕猎,一般都是咬住猎物使其无法挣脱,然后掏……咳……掏肛活吃。”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道:“废话挺多,不过重点也很大。掏肛活吃?野狗是喜欢这么吃东西的?” 孟天青点头,道:“那是它们的习惯。就像人习惯用筷子吃饭一样。个别……也用手抓吧。但总体而言,就是这么个吃法。” 唐佳人道:“这片群山,是我们唐门的避世之所。当初,休休带着柳芙笙来此,想来是要带她回唐门的……而我,也是在这里被休休捡到的。” 孟天青问:“你什么意思?你当自己是柳芙笙的女儿?不不,你俩长得可不像。” 唐佳人眯眼一笑,问道:“天青,如果你是野狗,面对一个生产的女子,会如何围攻她?” 孟天青道:“按照野狗们的习性,应该是先咬住她的咽喉,然后……掏肛而实。” 唐佳人又问:“若那女子生出了孩儿呢?” 孟天青琢磨着回道:“野狗前臼齿较大,可咬碎大型骨头,更何况刚出生的娃娃。一口下去,那娃娃就没命了。且,野狗喜欢撕咬,往往是两只一同撕扯猎物。” 唐佳人点了点头,莞尔一笑,十分突兀地道:“我想青荷了。” 孟天青惊讶地问:“你想到什么了?” 唐佳人回道:“姐妹感情深,你不懂。” 孟天青翻了个白眼。 小男娃对羽千琼道:“那小子来了之后,你连说话的地儿都没了。” 羽千琼回道:“我话不多。” 孟天青抬头看向小男娃,问唐佳人:“小屁孩是谁?” 唐佳人回道:“我儿子。” 小男娃薅着楚阑的头发磨牙道:“欺人太甚!” 唐佳人道:“既然不是我儿子,直接把他扔掉吧。没听见这树干吱嘎作响,显然承受不了这么多人。” 楚阑问小男娃:“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把你扔下去。” 孟天青道:“你背好不休老祖,我来,我一抬手,就够到他了。” 小男娃见孟天青当真伸手够他,立刻扑向唐佳人,抱住她的脖子,喊道:“娘!” 唐佳人笑了,孟天青收回了手。 小男娃在心里默默发狠,早晚有一天,他要杀了这些王八羔子!简直欺人太甚! 小男娃刚从了唐佳人的淫-威,树干就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咔嚓一声,折断了。 几个人如同高空坠物般,直接掉了下去。 野狗们正在树下徘徊,想着如何吃到肉。这肉就从天而降,当真是给狗惊喜啊。 每个人都身手不凡,并未摔得太凄惨。楚阑背着唐不休,无法翻滚减少伤害,只能硬挺了。幸而羽千琼比较心细,提前想到楚阑的为难,用内力托了唐不休的屁股一下,为楚阑减少了一些重量。 唐佳人直接砸在了一头野狗的身上,将其砸得嗷嗷直叫。她一拳头挥出,打在野狗的头上,结束了它多处骨折的悲惨命运。 见到如此生猛的唐佳人,众人都禁不住嘴角抽了抽。 没给众人过多想法的时间,野狗们由四面八方扑了上来。张开腥臭的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就要扑人的脖子。 楚阑要背着唐不休,不好迎战。唐佳人抓起小男娃,直接扔到树上,而后挡在唐不休的身边。小男娃抱紧树干,向下眺望,暗道:唐佳人还算有点儿良心,知道顾及他这不堪一击的小身板。 羽千琼和孟天青纷纷围着唐不休站定,知道谁才是唐佳人的心尖尖。 唐佳人在野狗扑上来的那个瞬间,直接将手中长剑丢给了羽千琼,道:“接着!” 羽千琼下意识的抓住,很有种想要还回去的冲动,却见唐佳人一拳头将扑上来的野狗打死,心中稍安,直接剑指野狗,刺入柔软的咽喉!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唐佳人喊道:“冲出去,到前面的树上去!” 想法是好的,奈何这群野狗就像疯了般攻击众人,前仆后继,既不怕死,也不留任何余地。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无敌来了 为了保护唐佳人,羽千琼的胳膊被野狗咬了一口。孟天青比较灵活,奈何野狗群起攻之,为了保护唐不休,他的大腿被野狗的獠牙划开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楚阑也好不到哪里去,唯有将唐不休紧紧背在身上,用脚去踹突然探头的野狗。 就在众人体力难支时,战苍穹带着黄如意、方黑子和荷紫朗策马狂奔而来。 四个人的身上染了血,看起来略显狼狈,但一张脸却是神采飞扬、显然精气神儿很足。 隔着一段距离,黄如意就开始尖声喊道:“啊!!!” 战苍穹道:“你又鬼叫什么?” 黄如意道:“我吓唬一下那些野狗。” 战苍穹道:“若害得佳人分心,本宫把你扔去喂野狗!”大喝一声驾,飞奔至野狗外围,抽出战斧,翻身而下,以异常勇猛之姿,开始收割野狗的狗头。 今个儿这阵仗,当真就是:要你狗命!砍你狗头! 黄如意等人紧随其后,与野狗们血战一场。 荷紫朗的武功不行,但是手中还有两只断命盒子,杀伤力很大。 方黑子一把菜刀,用得炉火纯青。 黄如意比唐佳人还勇猛,抱着野狗的头就使劲儿一拧。 因战魔宫的加入,局势很快有了逆转。 野狗们死的死,跑的跑,最后只剩下气喘吁吁的众人,背靠背坐在一起,呵呵傻笑。 战苍穹与唐佳人之间隔着一个孟天青,却不耽误他一伸手,揉了揉唐佳人的头。 唐佳人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揉她。毕竟,那大手和那力道,以及揉头的举动,除了战苍穹不做他想。 唐佳人用力过度,两只手都抽搐起来。她没有反感战苍穹的举动,继续笑道:“幸好……你们来了。” 战苍穹笑道:“以后还准备偷溜不?!你现在可是人尽皆知的名人了。啧……瞧这样子,野狗们也是慕名而来的吧?” 唐佳人感慨道:“哎……这名气太大,当真是不容推辞、不可低调啊。” 黄如意爬起身,蹲着挪到唐佳人面前,道:“我们听到消息就来了。结果,这一路发现很多武林人都往这边跑了。我们偷偷摸摸地干掉了一些……” 战苍穹咳嗽一声,提醒道:“光明正大。” 黄如意改口道:“对,光明正大地干掉了一些人,然后跑过来,没想到前面那集市里已经挤满了人。那些人忒不要脸,说什么要维护武林正义,誓杀魔头。呸!我们想要通过,特别难。还是宫主聪明,让我散播谣言,说他急需你的血肉。那帮龟孙子一想,觉得可以让我们战魔宫的人打个前阵,还假意卖个人情,这才让开通往这里的路。” 唐佳人望着黄如意,道:“进来容易,出去可就不容易了。” 黄如意道:“宫主说他现在身份尊贵……”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心中暗道:我好像也有个郡主身份来着,可不管用哦。 黄如意继续道:“……葬在这里,也是极好的。” 唐佳人的眸子一颤,心中泛起酸涩的滋味。 战苍穹被唐佳人看得不太好意思,转开了目光,又忍不住转了回来,笑露一口白牙,道:“别含情脉脉地盯着我,若实在感动,就以身相许得了。本宫吃些亏,收用了你。”想了想,补充道,“也宠着你。” 羽千琼用长剑在地上画出一条线,发出沙拉拉的声音。 方黑子觉得,这条线更像是划在了自家宫主大人的脖子上。 唐佳人心中那点儿感动和感激,瞬间化为乌有。她送出一记假笑,道:“青天白日就开始做梦了?” 战苍穹也不恼火,只是厚颜无耻地一笑,道:“好梦。” 唐佳人唾道:“厚颜无耻!” 黄如意低声对唐佳人道:“你真是聪慧啊。来的路上宫主就自己嘀咕了,说要将厚颜无耻贯彻到底。” 唐佳人:“……” 战苍穹:“黄如意!” 黄如意:“属下什么都没说,刚才也做梦来着。” 孟天青呲牙咧嘴地问:“佳人,你受伤没?” 唐佳人拉起裙摆,露出血淋淋的裤子。 孟天青大惊,就要动手给她检查伤口。 其他人都是一惊,纷纷起身围了上来。 黄如意占据好的位置,伸出手,道:“我来处理。” 楚阑道:“那是我主子,我来。” 黄如意争抢道:“也是我主子!”眼神瞥到战苍穹,乖乖地补充道,“……的心上人。” 战苍穹终于送给黄如意一个嘉许的眼神,而后一把将人扯开,自己单膝跪在唐佳人的面前,就要动手验看伤口。 孟天青道:“我来我来。” 羽千琼道:“我手轻,我来。” 战苍穹想了想,终是让开位置给羽千琼。 羽千琼蹲下,接过匕首,轻轻挑开唐佳人的裤腿,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小男娃咕咚一声吞咽下一大口的口水。 楚阑一伸手,捂住了小男娃的眼睛。 小男娃挣扎道:“让我看看!” 楚阑道:“不,你不想看。” 唐佳人看见羽千琼那血淋淋的衣袖,才知道他也受伤了。她伸出手,去挽他的衣袖,口中道:“你受伤了?我看看。” 羽千琼淡淡一笑,道:“无碍。先处理你的伤口。” 唐佳人皱眉道:“什么叫无碍?” 羽千琼道:“无碍,就是如同你一般,明明受伤却不肯说。” 唐佳人:“……” 羽千琼问:“谁有金创药?” 无人应。 唐佳人道:“我不需要。” 羽千琼脸色一沉。 唐佳人第一次看到羽千琼和自己摆脸色,莫名……有点害怕呢。 羽千琼站起身,道:“我去给你找草药。” 唐佳人问:“你认得?” 羽千琼回道:“和公羊刁刁在一起时,也会翻看他的医书,药草大概的样子还是记得一些的。” 唐佳人道:“也好。采一些回来,大家用用。” 小男娃挣开楚阑的怀抱,道:“你那血流淌得多可惜,为何不让受伤的人吃了?” 唐佳人自己有难言之隐,生怕现在的血不干净,这些人吃完后,也会变得和自己一样,满头长树叶。这是这话,却不能直说。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章:给血,送行 唐佳人不知道这事儿,别人怎么想,拿眼一扫,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她心中泛起不舒服的感觉,有种想要把腿收回去的冲动。 她愿意给,是一回事儿。被人这么惦记,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再者,刁刁说了,她大量流失血,会被反噬。如今,她已经像根黄瓜一样顶花带刺了,若再给出去一些血,会不会立刻变成一颗小树苗啊。 唐佳人正在胡思乱想,就听羽千琼道:“谁也不许窥探佳人的血肉,否则……我杀了他!” 战苍穹道:“本宫生生死死多少回了,阎王都不敢收,用不着佳人的血,也不许别人窥探她的血。” 黄如意道:“你们别总盯着血啊。佳人,你想尿尿不?” 唐佳人:“……” 战苍穹呵斥道:“好好儿说话!” 黄如意改口道:“佳人,你想小解不?” 唐佳人:“……” 战苍穹一巴掌糊到黄如意的头上,道:“滚下去!” 黄如意立刻道:“喳!” 唐佳人纳闷道:“怎么不应诺了?” 黄如意道:“这不是前段时间练的吗。我以为我们宫主能当皇帝,就偷偷练了练规矩,结果,他没当上,我一开口就成喳了。哎……大内总管的位置,看来与我无缘了。” 唐佳人忍俊不禁,笑了。 战苍穹有些羞恼,但见唐佳人笑了,也就不追究了。 羽千琼看了小男娃一眼,转身离开。 孟天青道:“我去帮你。” 楚阑拉上小男娃,道:“我们也来帮忙。” 小男娃望着唐佳人的腿,流露出极其渴望的目光。 唐佳人道:“等一下。” 小男娃立刻停下脚步,挣开楚阑的手,来到唐佳人身边。 唐佳人道:“我的血,我心甘情愿给你,但是也许会有其它弊端,你自己想好。” 小男娃的心脏砰砰乱跳,道:“我想好了。你给我血就是。” 唐佳人再次提醒道:“万一……你变成花草树木啥的,别怪我。” 羽千琼素来心细,听唐佳人这么说,就开始仔细打量她。这一打量,被他发现,唐佳人的头侧有片嫩绿。且……他刚才摸她的小腿,感觉手指下的肌肤略显僵硬。但是以为是她紧张所致,如今看来,也许有些内幕也未可知。 小男娃坚决道:“我就是要血,我不在乎任何副作用。就算变成大树,那也是以后的事。” 唐佳人伸出腿:“给。” 小男娃的嘴角抽了抽,道:“就这样?” 唐佳人思忖道:“那还怎样?要啥仪式啊?还是需要我正式说,我唐佳人同意给小男娃一些血,让他……哦,你想怎样啊?快快长高,还是变得俊美无比?唯恐做不到啊。” 小男娃感觉自己火冒三丈,最终还是强压下怒火,雄赳赳气昂昂地趴在地上,照着唐佳人的伤口过去。 唐佳人嘿嘿笑道:“有点儿痒。像阿花舔人。” 孟天青问:“阿花是谁。” 唐佳人回道:“阿花就是唐门里养的一条小狗啊。嘶……轻点儿!” 小男娃抬头,瞪了唐佳人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吸血。 唐佳人暗道:反正也这样了,也不差这一两口的血。 小男娃撅着屁股吸得格外认真,就像在完成一件对自己而言最最最最重要的大事。可惜,没等他吸上第四口,就被战苍穹提溜起来,道:“行了。” 小男娃表示不服,道:“我才吸了三口!” 战苍穹道:“你才多大,想撑死啊?” 小男娃好想怒摔!可惜,眼下的他,只有被怒摔的份儿。 唐佳人道:“放开他,让他走吧。” 战苍穹依言而行。 小男娃看了唐佳人一眼,却没有走。 唐佳人道:“走吧,你想出去十分容易,我们想走,却要拼个你死我活。走吧,没准儿以后还能碰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记得……多吃饭哦。” 小男娃恶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道:“废话真多!”转身,向山外走去。 这浑水,他才不蹚呢。 他一个人挺好的,没必要和那些脑子拎不清的人同行。他们这群傻狍子,一个个儿往里面钻。当探险寻宝呢?这是会送掉性命的! 他救过唐佳人一命,她给他点儿血作为报答,再合适不过。 小男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至于如何出山,那就是他自己的本领了。 唐佳人相信,凭借他的身手和能力,以及小小的身板,定会安然无恙的。 目送他离开后,羽千琼、孟天青、黄如意和方黑子一同去寻止血草药。 荷紫朗想要休息一会儿,却被黄如意拉走了。 方黑子冲着黄如意嘿嘿一笑,道:“怎么,你要做红娘还是月老?” 黄如意唾了方黑子一口,道:“老娘要做你干娘!” 方黑子的脸黑了。 黄如意翻个白眼,道:“那是老娘喜欢的两个人,他们在一起,老娘就不用惦记这个,想那个,一颗芳心无处安放了。” 方黑子的嘴角抽了抽,加快脚步跟上了羽千琼。 羽千琼对孟天青道:“你后背伤重,先回去。” 孟天青没想到羽千琼这么关心他,刚要逞强说无碍,却发现羽千琼的眼神没有看自己,而是落在了唐佳人和战苍穹的身上。 孟天青当即明了,点了点头,道:“我后背太疼,我先回去了。”一溜烟,跑回到唐佳人身边,坐下。 黄如意恨恨地瞪了羽千琼一眼,道:“你用不用回去养着啊?” 羽千琼道:“也好。” 黄如意一伸手,将人拦下,道:“不行,你得和我们一同寻草药。” 羽千琼回道:“也好。” 黄如意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跺脚前行。 一行人就在附近,能够迅速赶回来的位置,生怕再出变故。 唐佳人心有唏嘘,对战苍穹道:“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也不知道筱茹儿动了什么手脚,这里为何这么招野兽?” 战苍穹挑眉:“筱茹儿?” 唐佳人点头回道:“对。她就是一撮白毛的茹夫人。你也见过的。” 战苍穹直接问:“杀了没?” 唐佳人对战苍穹耳语道:“今晚还得看戏,暂时……留她一会儿。” 战苍穹感觉耳边有馨香温柔,心跳都加快了三分。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千琼眼眶红了 自从唐佳人以花堂主的身份加入战魔宫,在里面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战苍穹就再也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这一素,就素了好久。平时忙着斗来斗去,倒也不觉得如何。如今挨着唐佳人坐着,听她与自己耳语,不但心颤抖了,就连身体都跟着变热了。 他情难自禁,伸出手,去摸唐佳人的手。手感,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柔软。垂眸一看,顿觉那只手大了不少。顺着手望去,但见孟天青隔着唐佳人对自己挤眉弄眼,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嘴脸。 战苍穹收紧手指,孟天青一声闷哼,唐佳人侧过身,看向二人紧握的双手,道:“我碍事了,是吗?” 战苍穹松开手,孟天青却趁机挠了战苍穹一把,在他的手背上留下四条血痕。 战苍穹眸光一冷,就要动手。 唐佳人一把按住战苍穹和孟天青的手,笑道:“就当我没看见,你俩继续暗通款曲?” 战苍穹扫了眼唐佳人的小手,没了脾气。 孟天青冲着唐佳人温柔地道:“喵呜……” 唐佳人松开手,扭回身,道:“天青,你怎么又开始喵呜了?” 孟天青皱眉道:“说来也怪。宫变之前,孟水蓝和我说,要变天了,让我和他混进宫去,把这承上启下的转折点记录清楚。我扮成了小太监,他扮成了一位大臣。发生的事儿你都知道。大体,就是那么回事儿。皇帝老儿说,要比试一番,才能定储君之位。我本想着比试定在了三天后,就要去寻你玩。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又变成了那副猫样。不过这一次,并没有长出指甲,只是脸上生出了胡须,脖子上长出了一些猫毛。我变成那个样子,没脸见人,就躲了起来。” 看向战苍穹:“原本,我寻思是他做的,可又觉得不至于。他以前对我下手,想要知道百川阁的机密消息,或者想要控制百川阁做一些事,倒是情有可原。现在……他都没争过公羊刁刁,让我听命于他,显然没有太大的作用。” 战苍穹道:“你变成猫与本宫何干?本宫又不喜欢猫。” 唐佳人想起以前那件事,神色有了变化。 孟天青继续道:“后来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身上的毛就退了。脸上的胡须,还有几根没掉,我……我没舍得拔,就先这样了。” 唐佳人问:“你哥怎么说?” 孟天青回道:“我哥什么都没说。我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只说我那是余毒未清,病情反复。” 唐佳人问:“你信吗?” 孟天青回道:“信他个大头鬼!” 唐佳人笑道:“我也不信。” 战苍穹道:“原来你们一直认为,孟天青变成猫,是因为我?” 唐佳人和孟天青一同面无表情地点头。 战苍穹道:“不是本宫。” 唐佳人和孟天青再次一起面无表情点头。 战苍穹道:“真不是本宫!” 唐佳人道:“我们点头了,相信了,你还想怎样?” 战苍穹:“……” 唐佳人继续道:“现在,我严重怀疑你根本就没有那种能力。若是有,也不至于连个皇位都没抢到。” 战苍穹不自然地道:“这事儿就别提了。谁能想到,公羊刁刁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竟是……哎,算了。想他脑袋疼。”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问:“你怀疑是谁干的?” 孟天青望着唐佳人,没吭声。 唐佳人勾了勾唇角,绽放出一记没有温度的笑,道:“唯有他,善毒、善药、善蛊。以前,真是……呵……”真是什么?真是瞎了眼吧。 孟天青道:“而且,我觉得,我哥一定有秘密。在我开始掉毛的当天当晚,他在帝京里混乱地暴走了一夜,鞋子底儿都磨没了。很显然,有件事对于他而言,是个难以蹚过的心结。”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战苍穹正在皱眉沉思。唐佳人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问道:“想什么呢?杀回去?问个究竟?夺回皇位?” 战苍穹笑露一口白牙,厚颜无耻地道:“你若当我的皇后,就算前面刀山火海、困难重重,我也杀回去,夺下皇位。”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不带这么坑人的。” 战苍穹的眸子里快速地划过落寞之色,转而却继续笑道:“那就算了。等把那些痴心妄想的人统统杀掉,想来我也没有力气去寻公羊刁刁算账了。”看向孟天青,“他让你变成猫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可知,当初你口叼老鼠生吞活咽时,是何等的令人作呕。” 孟天青的眸子一缩,险些跳起来! 唐佳人立刻安抚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都是战苍穹瞎说。” 孟天青的眸子慢慢恢复如常,却开始用石头打磨指甲,就像猫……在准备自己的武器。 战苍穹无声地笑着,表情也是坏坏的。 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天色渐渐晚了。 羽千琼等人抱着止血草药,匆匆而回。 羽千琼的目光在唐佳人的头上一扫而过,十分惊悚地发现,那根刚刚冒头的小嫩芽,竟然生长了!他这个人素来善于隐忍,喜怒哀乐更是不行于色。他伪装淡定地收回目光,抱着草药来到唐佳人的面前,不顾自己的手臂受伤,执意将草药咀嚼碎,就要仔仔细细地覆在唐佳人的脚踝上。却十分惊奇的发现,她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若过了今晚,也许这伤口就会全部愈合。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脚踝,道:“我没事儿了。我帮你敷药。”她抓起草药塞进嘴里咀嚼着,然后小心翼翼拉起羽千琼已经干硬的衣袖。 羽千琼伸出另一只手,悄然摸上唐佳人头上的嫩蕊。 战苍穹看着眼红,直接伸出手,一把拔掉了那嫩蕊。他以为,那是落叶。 唐佳人毫无设防,感觉自己被人拔掉了一撮头发,痛得哎呦一声。 战苍穹攥着嫩蕊,傻了。 羽千琼瞬间暴怒,一把夺过嫩蕊,骂道:“混蛋!” 战苍穹不明所以,一脸蒙圈。 唐佳人立刻挤出笑脸,道:“没事儿没事儿,他不小心拔到我头发了。”伸手,夺过羽千琼手中的嫩蕊,丢进口中,混合着草药继续咀嚼,最后一同吐出,拍在了羽千琼的伤口处。 羽千琼的眼眶红了。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反啃计 孟天青和楚阑等人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唯有战苍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唐佳人一抬头,发现羽千琼的眼眶竟然红了,心就是一抖。她嘀咕道:“很疼吗?疼你就哭呗。别那样看着我,怪让人难受的。” 羽千琼抬起头,望向即将黑透的夜空,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从他进入二王爷府中的那一天,他就知道,眼泪是个多么多余的东西。而今,他的眼泪除了能让佳人更加小心隐瞒自己的秘密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若他哭瞎双眼,能让佳人恢复康健,他甘之如饴。可惜,不能。 羽千琼垂眸看向帮自己处理伤口的佳人,道:“有些疼。你轻些。” 如沐春风的笑脸,温柔缱绻的眼神,令唐佳人的手一抖,直接在他的伤口上系了个死结。 她想将其解开,重新系。 羽千琼往后避开,道:“不用重新系,这样挺好。” 唐佳人收回手,没再说什么。 等大家分别处理完伤口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唐佳人环顾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的众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领着你们这些老弱病残,令人甚是烦恼啊。” 战苍穹问:“谁老?” 孟天青问:“谁弱?” 羽千琼问:“谁残?” 唐佳人伸出手,虚点战苍穹、孟天青、唐不休、以及……羽千琼,口中配合着重复道:“老弱病残。” 羽千琼道:“只是这只胳膊暂时不能使剑罢了。我的左手,还可用。” 唐佳人挑眉,笑而不语。 羽千琼满眼宠溺地补充道:“缺根尾指罢了,怎就被你算到残疾里去了?” 孟天青探头道:“现在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吗?” 羽千琼柔声道:“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再者,在我看来,还有什么比打情骂俏更有意义?” 孟天青狂打了一个冷颤。 另一边,黄如意对战苍穹低声道:“宫主,看见没,光厚颜无耻还不行,还得学会温柔似水。女人嘛,都爱这个。” 战苍穹黑着脸问:“你确定。” 黄如意点头道:“那当然了!我们女人啊,都喜欢看似霸道,实则温柔的男子。” 战苍穹骂道:“滚!” 黄如意扭着腰离开,找了棵树,蹭了蹭背。觉得不大舒服,就喊道:“方黑子,过来给我挠挠背。” 方黑子装作没听见。 黄如意一探头看见楚阑也在挠后背,当即招手道:“来来,咱俩换着挠挠。” 楚阑本不想搭理他,但伤口的结痂处确实养得厉害,便黑着脸走过去,背着别人互挠了起来。 于是,所有人都听见树后传来两个人高低错落的咋呼声。 黄如意道:“哎哎哎……你使劲儿!使劲儿!是不是爷们?你倒是用劲儿啊!啊……舒服!” 过了一会儿,就听出楚阑喊道:“轻点儿轻点儿!哎呦,破皮了……疼疼疼!不行,出血了,你慢些,受不得了了……哎呦……呜……” 羽千琼抬起手,将唐佳人的耳朵堵上了。 唐佳人扯下羽千琼的一只手,道:“你捂住另外一只啊,千万别让我这耳听那耳过。” 羽千琼松开了手。 唐佳人笑了。 羽千琼也跟着笑了。他在她耳边道:“他们叫得不好听。你若喜欢,我叫给你听。” 唐佳人脑中轰然一响,整个人都像只爆竹被点燃了。她红着脸,同时迈着左手左脚向前走去。她只是想离开羽千琼,离开他一个接一个的超甜蜜饯。这种诱惑简直要命。 战苍穹将一切看在眼中,来到羽千琼面前,问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羽千琼看似柔和地一笑,道:“秘密。” 战苍穹压低声音,问:“若我问她头上的嫩芽,你也会说是秘密吧?” 羽千琼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意。他没搭理战苍穹,而是转身走来了。 战苍穹看看唐佳人的背影,又看了看羽千琼的背影,毅然走向唐佳人,清了清喉咙,尽量用温柔的声音开口道:“佳人,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 唐佳人仰头望天,发现……一块云挡住了月亮,哪里能见到一丝光亮?她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调整表情,竭尽全力地微笑着。 唐佳人生生打了个冷颤,转开头,突然回手,扯上战苍穹的脸皮。 战苍穹被扯痛,却没有躲闪。 唐佳人问:“真的是战苍穹?” 战苍穹回道:“是是是,如假包换。” 唐佳人松开手,道:“就当假的,换一个来。” 战苍穹继续柔情攻略,道:“佳人……” 唐佳人一抬手,阻止战苍穹继续说话,道:“且留一条活路给我,别用温柔杀死我。来,长夜漫漫,我们得做些有意义的事儿。” 战苍穹揉了把被他自己折腾得有些僵硬的脸,在心里给黄如意狠狠地记上了一笔,而后问道:“说吧,做什么?” 众人听见这句,都围了过来。 唐佳人跳到一块石头上,单手背在身后,一手成拳,竖出两根手指,比比画画了半晌,见无人懂自己的意思,便跳下了石头,与众人勾肩搭背,把头都凑到了一处,低声道:“孟水蓝为了捉到幕后黑手,铤而走险,抱走了筱茹儿。筱茹儿今晚就会发现,她得到的血并无作用。因为,那血不是我的,而是孟水蓝的。为了活命,她也许会和幕后黑手联系,也很有可能回来偷袭我。所以,我们得兵分两路,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路人,去跟随孟水蓝,护其安全,窥探筱茹儿的秘密。另一队人,留在此处,等鱼儿上钩。” 羽千琼问:“谁去,谁留?”毫无疑问,只要是唐佳人决定的事,他便竭尽全力完成。 唐佳人笑道:“原班人马留下。战苍穹,你带着你的人,去跟踪那个女人。” 战苍穹问:“我如何得知她在何处?” 唐佳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打开,一只蛊虫已经开始急躁地想要抖动起了触角。 楚阑惊道:“红线牵!” 唐佳人眯眼笑了。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抓鬼 唐佳人将红线牵给了战苍穹,道:“随着它,去寻你心爱的姑娘吧。” 战苍穹道:“你若这么说,我就不用走了。” 唐佳人横了他一眼,道:“一边去!” 战苍穹露出一笑,牙口特白。 唐佳人问:“你都成为武王爷了,身上可揣着珍珠?” 战苍穹回道:“哪个男人会随身携带那东西。” 一把珍珠出现在唐佳人的眼前。黄如意举着珍珠,眉开眼笑地道:“我有我有。离宫前,我到内院里转了一圈,收了不少珍珠。本来想拿来敷脸的,既然你要,就给你吧。” 唐佳人接过珍珠,开心地道:“黄如意,你真是人才!” 黄如意不好意思地一笑,道:“人家还是必须喜欢当美女。” 唐佳人从善如流,道:“黄如意,你真是美女!” 黄如意瞬间激动得不能自己。他用两只手攥着唐佳人的胳膊,问道:“你叫我什么?” 唐佳人回道:“美女。” 黄如意放开唐佳人,激动得转了一圈,又再次攥住唐佳人的胳膊,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唐佳人不厌其烦地回道:“美女美女美女……” 黄如意捂着脸,催泪道:“呜呜……呜呜呜……” 唐佳人哄道:“美女,别哭。” 黄如意放声大哭:“啊……啊啊啊……” 战苍穹觉得丢脸,呵道:“行了。” 黄如意放下手,用梨花带雨的脸,水润润的眼,横了战苍穹一眼,娇滴滴地道:“真是糙汉子,不温柔……” 战苍穹好想打人。 方黑子低声道:“宫主息怒。” 黄如意问唐佳人:“你要不要珍珠美容?我帮你拍碎它,好不好?” 唐佳人点头。黄如意开始拍珍珠。那恐怖的力气,看得旁人目瞪口呆。他将珍珠拍成粉末后,唐佳人立刻扯下里裙,将其包裹起来。 黄如意将手心里剩下的珍珠轻轻拍在脸上,道:“喏,你像我这么抹,可滋养了。” 唐佳人望着那张惨白的大脸,点了点头,道:“晓得了。” 黄如意心满意足了。 唐佳人默默退开两步,让大家将休整的位置挪了挪,远离了那份血腥,却并没有走远,她生怕筱茹儿找不到。不过,实际上,唐佳人并不担心筱茹儿找不到自己。筱茹儿能招来野兽,也就说明,她有手段可以吸引野兽,也应当有办法寻到人。对于气味这种东西,人的鼻子显然不如一些虫子和野兽。这其中的玄妙,有待研究呀。 方黑子和黄如意剥下了两张虎皮,洗干净血腥味后,将其送给了唐佳人。唐不休有简易的床,还算厚实,唐佳人便自己独占一张虎皮,然后准备将另外一张给羽千琼,可她见天青正睁着猫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便将那话咽回到肚子里,转而道:“休休的简易床太单薄,把虎皮给他铺一张。” 三位受伤的男人纷纷出力,抬起唐不休,唐佳人把虎皮铺好,三人又合力将人放下。 众人或躺或坐下后,羽千琼问唐佳人:“是否饿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 羽千琼站起身,道:“我把老虎肉扛走,等会儿烤熟了,再给你扛回来。” 唐佳人道:“我不饿了。” 羽千琼温柔地一笑,道:“可是我饿啊。”言罢,就要去抗老虎肉。 唐佳人道:“等会儿。镇上有不少人正窥探着群山里的动静,现在生火,便是给他们引路。你一个人跑到别处去引火,太危险。” 羽千琼道:“就算有人寻来,他们又知道我是谁?” 唐佳人脱口而出,道:“你是我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羽千琼的眸子一亮,如同最璀璨的星子一般动人。 唐佳人有些后悔说出这样的话,刚想着往回拉一拉,就听羽千琼道:“不胜欣喜。” 唐佳人那些回拉的话,就此打住了。 孟天青不是滋味地道:“果然,大战前夕,就是打情骂俏的好时机。” 唐佳人横了孟天青一眼,道:“混说!” 孟天青道:“我也饿了,我去烤虎肉,反正……我不是你什么人,被抓就说不认识。”这话说得,太酸了。 唐佳人立刻补充道:“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来来,我们睡觉,睡觉……” 孟天青:“……” 羽千琼:“……” 楚阑道:“主子,你这话说得,属下难以从命啊……” 唐佳人冷笑道:“来,你过来,挨着我睡。” 孟天青和羽千琼一同看向楚阑。 楚阑跳到树上,一脸正色地道:“属下今晚守夜,主子睡吧。” 孟天青和羽千琼一同收回目光,相对无言。 唐佳人将老虎皮给了二人,道:“你俩用一张。”自己来到唐不休身边,侧身躺下,将人抱在怀里。 孟天青和羽千琼不敢再看,怕自己会被老陈醋呛死,干脆闷头挤在老虎皮上闭目养神。 谁敢睡?谁也不会睡。 寂静无声中,唐佳人悄悄伸出手,抚摸着唐不休的胸口,感觉到心脏正在跳动,这才觉得心安。 她闭上眼睛,也随之假寐起来。 夜里风寒,湿气浅重。偶尔传来几声狼叫,听起来并不远。有大片的厚重云层飘过,偶尔会挡住月光,让人脸变得忽明忽暗。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乌云再次遮挡住了月亮。 四周偶尔传来虫鸣,似乎和往常并无不同。原本有些阴冷的北风,这会儿竟然小了许多。唐佳人那被风吹动的发丝,悄然停止飞舞,慢慢落在了脸上。 周围,明明没有人,可她的身上,却多出了半截模糊不清的倒影。因月亮被挡住,那影子十分不明显。若非有夜视能力的人,根本就看不见那个影子。 那影子悄然无声地蹲下,靠近唐佳人,从袖口拔出一根较为粗的针,打算轻轻扎入唐佳人的手腕中。 就在针即将插入肌肤的时候,唐佳人突然张开眼,在空中一抓,竟被她抓到一只手腕。紧接着,唐佳人将磨好的珍珠粉一把扬出,泼了那人一身! 一直假寐的羽千琼、孟天青、楚阑听见动静,立刻睁开眼睛。结果,就看见那么一个由白点组成的人形,正在和唐佳人扭打。 什么鬼?!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佳人拍案大审 羽千琼、孟天青和楚阑,刚准备一拥而上,却见唐佳人一把抓在了那白影的腰侧,那白影惨叫一声,整个人抖得好似要散开了一?般。 唐佳人抡起拳头,一下子砸在那人的头上,成功将人砸昏,让惨叫戛然而止。 唐佳人摸索着抓住那人的胳膊不松手,直接将其扭到身后,然后对孟天青道:“腰带。” 孟天青忙扯下自己的腰带,送到唐佳人的手中。 唐佳人将那人的双手在背后捆绑好,然后以孔武有力的身姿,拎着她,拖扯到溪流边,非常不温柔地揉搓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筱茹儿那张脸渐渐显露出来。 孟天青惊道:“竟然是她!” 羽千琼皱眉不语,楚阑则是怪叫道:“这这这……这人是怎么凭空消失的?哦哦,不不,不是,是怎么隐身的?我刚才没有看见她。你们看见了吗?是不是只有白点啊?” 没人回答他的话。 唐佳人将筱茹儿洗干净后,整个人终于显露了出来。 唐佳人又拖着筱茹儿,走回到自己刚才居住的地方,将其捆绑在了树上,然后开始搜身。 就在这时,战苍穹和孟水蓝等人齐齐跑了回来,一副被野兽追的狼狈模样。 当看见唐佳人正在捆筱茹儿时,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唐佳人问:“怎么跑成这样?有人追?” 战苍穹道:“怕你出事,急着往回赶。”噗嗤一笑,伸手揉唐佳人的头,“你还挺机灵的。”看向筱茹儿,目露不解之色。 孟水蓝道:“本想盯着她,看她和谁碰头,没想到,她谎称要小解,转到树后就不见了。” 战苍穹道:“我们寻到孟水蓝时,他正在那小声喊道:茹儿,茹儿,你在哪儿?噗嗤……” 孟水蓝黑着脸道:“你喊得太猥琐了。” 孟天青道:“对,我相信我哥,一定喊得浓情蜜意。”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不,某喊得荡气回肠。” 孟天青撇嘴。 战苍穹问唐佳人:“她怎么的?” 唐佳人回道:“的才好,能看得见。” 孟水蓝觉得她话里有话,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唐佳人举起手,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黄如意回道:“什么也没有啊。” 唐佳人摇了摇头,将手递给了黄如意。 黄如意伸手去摸,竟真摸到了一样东西。他满眼震惊地道:“这是……这是一块布?”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没错。”言罢,突然伸出手,使劲儿捏了一把筱茹儿的伤口。 筱茹儿惨叫一声,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在她胸前擦了擦手,继续为黄如意等人解惑,道:“那是我从她身上扯下来的一块布。刚才,她想偷袭我。我在假寐前,特意选择一个有风的地方躺下。她来的时候,我虽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得到。尤其是,当风吹腿,却不吹头发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个可以隐身的人,站在了我的身边,挡住了风。”眯眼一笑,“你说是不是啊,筱茹儿?” 筱茹儿瞪着唐佳人,目光恶毒而凶残,却在看见孟水蓝时,微微一颤,收起了狰狞,垂眸不语。 她知道,自己中了唐佳人的圈套。而孟水蓝,就是一枚诱导她的棋子。若下午时,孟水蓝没有抱着她离开,她不会在晚上铤而走险来要唐佳人的血。可能的结局有很多种,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一种。恨吗?怎能不恨,去又无法去恨。 唐佳人伸出手指,用上内力,戳了筱茹儿的胸口一下,痛得她全身都颤抖起来,汗水更是冒出,顺着脸往下流淌。 唐佳人道:“喂,你倒是瞪我呀。你不瞪我,我怎么知道你心中所想?来,我们聊聊。” 筱茹儿咬牙道:“有什么好聊了?!我已经成为阶下囚,要杀要剐,随你!” 唐佳人道:“既然你嘴巴这么硬气,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伸手,“来,谁有锋利的匕首,我今天非要活剐了她!” 羽千琼道:“我来吧。我手稳,动作细致,不会让她马上死的。” 筱茹儿一听这话,就要咬破口中毒药。 唐佳人突然出手,卸掉了她的下巴,道:“这一招,不好用了。哦,对了,忘记告诉你,这一次,我是真心实意给你血的。无论是被凌迟割肉,还是咬破毒液自尽,我都会马上给你血,为你续命。我就是要让你活着,直到你说出所有我想知道的内容。否则……只剩下一颗头颅,你也要好好儿给我活着!” 唐佳人说这话时,眉宇间有着不容小觑的霸气,如同一颗发光的夜明珠,令人仰慕。 孟天青喃喃地道:“佳人……喵呜……喵呜……” 唐佳人斜眼看向抱着自己胳膊蹭脸的孟天青,对孟水蓝道:“扯走!” 孟水蓝一伸手,薅掉孟天青的一根胡须。 孟天青大怒,放开唐佳人,就去挠孟水蓝。 唐佳人看向筱茹儿,邪恶地一笑,道:“现在,我问你话,你立刻回答,回答慢了,或者不真实,那就要挨刀子喽。” 筱茹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孟家兄弟听见唐佳人要审人,这才不再追打,老老实实地回到唐佳人身边,听她审人。 这时,月亮露出脸,将众人的表情照亮。 唐佳人问:“你就是那个混进霸霸楼里的财神假面人吧?” 筱茹儿不回答,却是睁开眼睛看向孟水蓝,满眼的祈求之意。 孟水蓝微微避开她的目光。 筱茹儿的眼中涌上了几分绝望。 羽千琼毫不客气,手起刀落,直接在她的脸上片下一片肉。 羽千琼实在是太了解女人了。这一出手,就要了筱茹儿的命。 哪个女人不爱美,他直接对脸下手,简直就是打蛇打七寸啊。 筱茹儿一声变了调儿的惨叫被一块破布堵在了喉咙里。 黄如意光着一只脚,用袜子堵住了筱茹儿的嘴巴。 唐佳人问:“一只袜子够塞住她的嘴吗?” 黄如意回道:“许久没洗过了,应该够厚够味够用。” 唐佳人仰头望天,向后退了一步。 筱茹儿的脸上血流如注,整个都如同疯了般挣扎起来。 唐佳人看向筱茹儿,道:“再问你一遍,财神假面是不是你?”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吃下这份酷刑吧 筱茹儿见羽千琼举起了刀子,眼中流露出惊恐之意,立刻点了点头。 唐佳人对黄如意道:“袜子抽出来,下巴给她安回去。” 黄如意依言而行。 筱茹儿一阵干呕,把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呕得通红。于是,偶尔一条白色小线游过,就显得十分明显了。 唐佳人凑近一看,笑了。 筱茹儿沙哑着嗓子,问:“你笑什么?” 唐佳人道:“你的身体里竟然有和刁刁身体里一样的虫子。” 筱茹儿恨声道:“他对我下蛊!” 唐佳人回道:“哦。果然,你不但是财神,还是后来刺杀秋月白的壮汉。你在客栈里,杀了财神假面人雇佣的几名壮汉,没想到,秋月白、休休、刁刁还有孟家兄弟竟然会寻到客栈里去。你们交手。你中了休休的毒还有刁刁的蛊。啧啧……你好厉害,竟然自尽未死。”笑嘻嘻地靠近,“每个月,痛不欲生的滋味,把你逼疯了,是不是?” 筱茹儿突然对着唐佳人的脸吐出口水。 唐佳人早就有所防备,直接躲开。 黄如意却没那么幸运了,被吐到了脖子上。他抹了一把脖子,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唐佳人以为他去洗漱,也就没管他。她继续看向筱茹儿,突然扬起手,给了她狠狠一巴掌,道:“再管不住唇舌,就给你切掉!” 筱茹儿恨恨地瞪着唐佳人,不敢再造次。 唐佳人混不在意,继续道:“那个韵笔,是你的人?你把自己身上的毒和蛊,传到了她的身上,让我误以为她就是财神假面人,是不是?” 筱茹儿的表情微变,没有言语。 羽千琼再次举起刀子,放在了筱茹儿的眼前,问唐佳人:“她若只剩下一只眼睛,不影响你审问吧?” 唐佳人点头:“不影响。” 筱茹儿立刻开口道:“对,你说得对。韵笔是我的人。”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孟水蓝,“师兄,当初在山上,你我情投意合,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你的。奈何家里出了变故,我只能……下山去,嫁给二王爷。因心中惦念你,所以……想方设法在你身边安排了一个丫头。幸而,这丫头争气,被你重用,负责威武豹的最后一道工序。我本来也没有其它心思,只想借着假死脱身,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奈何,你心里并没有我。我因爱生恨,才有了后来这些事。我得不到的男人,没有人可以得到!唐佳人有的,我要摧毁!唐佳人重视的,我就要杀之泄恨!” 孟水蓝道:“筱茹儿,某尚有自知之明,看得出,你并非一个为感情不顾一切的疯狂女子。就算你是,某又想不明白了,你为何有那么高的武功修为?唐不休是什么人,你竟然能偷袭成功。呵……” 筱茹儿为自己辩解道:“水蓝,你信我吧。若我不是心悦你,你想想,我刺杀过那么多人,何时对你和天青下过手?” 羽千琼道:“你接近孟水蓝,偷取百川阁机密,是我向二王爷进的言。因此,才有了你寻到三日小筑,百般哀求,在孟水蓝的安排下,假死脱身。” 筱茹儿怒道:“你!” 孟水蓝等人齐刷刷地打量了羽千琼一眼,眼神中的神色并不一样,却都变得有几分复杂。 羽千琼挺直背脊,淡淡一笑,继续道:“对,是我。你与习轻歌在内院里你来我往争斗不休,着实令人心烦。不过,也正是因此,我才多注意你几分。习轻歌是什么人,我太了解了。她外表淡然,实则对二王爷有着十分疯狂的独占欲。且,以她的手段、心机和武功,竟没能伤你分毫。茹夫人,你道行不浅呐。” 筱茹儿冷冷一笑,没言语。 羽千琼继续道:“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个会隐身的人,竟然是你。你受何人指使,干起那等刺杀的勾当?” 筱茹儿道:“没有人指使我。我说过了,我只是单纯的恨!恨唐佳人!” 唐佳人咂舌道:“恨能让人变得如此强大?那你教教我,如何恨人吧。” 孟水蓝道:“你下山时,武功并没有如何精进,勉强能算上个二流。难道,你有所隐瞒?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筱茹儿回道:“我没有。” 唐佳人问:“那什么是你有的?” 筱茹儿又不说话了。 战苍穹摸了摸下巴,道:“既然问不出,杀了吧。这样还痛快点儿。”微微一顿,“算了,还是让她见识一下我们战魔宫审人的手段吧。” 这时,黄如意捧着一捧东西回来了。 筱茹儿满眼防备地问:“你要干什么?!” 黄如意也不说话,只是径直来到筱茹儿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将手中捧着的东西,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并戳她喉咙,迫使她咽下。 筱茹儿咽下后,他才松开手,如同太监般阴冷地一笑,道:“让你尝尝老娘的脚皮!” “呕……”筱茹儿一张嘴,要吐。 黄如意托起她的下巴,一戳她的喉咙,迫使她将呕出来的东西又咽了回去。 唐佳人等人默默转开身,顿觉恶心非凡呐。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忍着呕吐的,问:“你们……战魔宫,就这么审人的?” 战苍穹忍着恶心,黑着脸,回道:“没这么恶心。” 唐佳人感觉舒服一点儿了。 等黄如意折腾得筱茹儿只剩下一口气了,唐佳人才抚平自己那反胃的感觉,转头看向筱茹儿,道:“说吧,再不坦言,黄如意会把屎喂给你的。” 这本是威胁之话,黄如意却点了点头,俨然当真了。 筱茹儿生无可恋地扭开头,道:“你问吧。呕……” 黄如意呵道:“不许吐!吐了让你吃回去!” 筱茹儿立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吐。 黄如意得意地一笑,道:“还收拾不了你个小贱货了!”一扭腰,坐到筱茹儿的面前,盯着她看。 筱茹儿好想死。可惜,有唐佳人在,她死不了啊。 好痛苦,好悲催,好……好恨呐! 唐佳人问:“现在你说说吧,为何会隐身?”从孟天青手中扯回那块布,发现那块布竟然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佳人道出真相 唐佳人抖了抖手中的布料,道:“原来不是一直隐身啊。” 筱茹儿闭嘴不语。 黄如意刚要站起身,筱茹儿立刻开口道:“对,大约两盏茶的功夫,隐身的能力就会消失不见。” 黄如意坐回去。 唐佳人继续问:“为何会隐身不见?” 筱茹儿坦言道:“我也不知道。我曾救过一人,他为了报答我,给了一葫芦的水。他说,将那水涂抹在身上,可以让别人看不见自己。我试过,确实好用。” 唐佳人问:“那水呢?” 筱茹儿回道:“今天将所剩不多的水都用光了。” 唐佳人信她才有鬼!她将手中的布递给孟水蓝,道:“你研究看看。” 孟水蓝接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察觉到味道,便舔了舔,走到一边琢磨去了。 唐佳人对孟天青道:“看着点儿你哥。万一他嘴巴消失不见,记得照顾好他。” 孟天青一把拉回孟水蓝,不让他自己离开。 唐佳人继续对筱茹儿审问道:“你能不能说实话,告诉我,是谁派你刺杀休休和秋月白?你说个清楚,我今天就放你走。” 筱茹儿的眸子轻轻一颤。 唐佳人继续诱惑道:“而且,我会给你血,给你心甘情愿的血,让你每个月不用痛不欲生。” 筱茹儿的眸子又是一颤,慢慢抬起头,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回以一个鼓励的眼神,道:“我从来不骗人。”骗人,就是为了骗死人。 筱茹儿吞咽了一口口水。 唐佳人道:“而且,我也十分好奇,你是怎么跟踪到秋月白和休休的?”伸手,在筱茹儿的头上摸了摸,摸出一只雌性红线牵,丢给了战苍穹。 战苍穹将雌性红线牵放回盒子里,让它和自己的男人团聚。 筱茹儿道:“红线牵!” 唐佳人挑眉,笑了:“你倒是挺识货的嘛,还知道这是红线牵。说说吧,还知道什么?我的耐性已经快要濒临灭绝了哦。” 筱茹儿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如何晓得,我就是那个隐身杀手?你不要糊弄我。” 唐佳人笑了笑,回道:“好,不糊弄你。首先从刁刁坠入冰河说起。冰河炸裂,是威武豹的原因,而非其它。我当时误以为孟家兄弟要让休休去死,可后来等我与摩莲圣果进行了又一次的融合,又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孟家兄弟也不是傻瓜,为何拿出威武豹炸河?如此一来,我得知后,定要恨死他们。 再来,我开了一家霸霸楼,财神假面人出现,要杀休休。财神假面人手中有威武豹,显然和百川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当时,孟家兄弟也在霸霸楼,没有道理不直接出手啊。 接下来,隐身刺客开始对休休和月白出手。被伤后,躲了起来。 韵笔出现。她来自三日小筑,手上还有威武豹。她看起来就像是隐身刺客没错,可是……她也太弱了。她想要我的血,却连我都搞不定。如此废柴,我怎能将她当成是隐身杀手。再者,她在我面前,连隐藏一只小脚的能力都没有。 我花了银子,将她的尸体送回三日小筑。 一转身,我来到二王爷的府中。为的是,既引出隐身刺客,又让他有所顾忌。我等了好几天,也没见什么人往我身边凑。哦,对了,在府中时,夏三娘身边有个丫头,叫四喜,那是你的人吧。小合呢,小合你记得吗?她在府中的名字叫初蓉,是习夫人的二等丫头。后来,她化名小合来接触我,可怜巴巴的,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我也是傻,虽有过怀疑,却觉得她的眼泪和绝望都特别真实,于是给了她几滴血。这几滴血,既是她的救命稻草,也是她的催命符。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连尸体都被假爹给领走了。 我若猜得没错,这事儿是你指使她干的吧。你知道韵笔没有成功,于是想到这么一个点子,让我主动给血。你是不是以为,小合吞下我的血后,她的血里就有了一定的治病救命效果?最后却发现,根本没用! 三娘的院子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出入的。因为四喜是你的人,所以她可以放小合进来。后来,四喜也不见了。估计是被你弄死了吧。 我当时也着实害怕了许久,怕自己的那份善良,既害了人命,也害了我自己好不容易积攒出的良善。幸好,王妃帮我查看了王府里的人事簿,才知道小合并非杜撰,而是真有其人。我怀疑过习夫人,真的很认真的怀疑她。 可惜,你出现得太快了。本应该在三日小筑里的你,却出现在府中。你看见我的眼神,好像有苦难言,又是欲言又止。我就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我也想听听你说什么,奈何……时间不允许呀。我被那父子俩收拾漂亮,直接抬出府,去送给太子了。 接下来的事,就与你无关了。 直到今天,你突然出现要带我跑,我就暗搓搓地笑了。我没有和你跑,你就留下来了。这简直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我要杀你的马,你竟然同意了!喂,你真当自己是任人按捏的人吗?再者,休休说了,唯有有所求,才会摆低姿态。你那样子,明显就是要讨我欢心,赖在我身边嘛。 筱茹儿,你从来不是一个傻子,但是呢,因为生不如死的折磨,才铤而走险吧? 你被孟水蓝抱走,又偷偷回来,想要取我血液,想来是抱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想法。想先把身上的毒和蛊解掉,然后再来寻我要血,避免反噬对不对?” 等唐佳人说到最后,筱茹儿心中的震惊已经慢慢归于平静,甚至连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了。被人看得如此透彻,她却像跳梁小丑般不停演戏,真是可笑啊。 筱茹儿苦笑一下,问:“你既然看透了,为何不早对我动手?” 唐佳人回道:“你错了,我从来没有看透,我只是一直怀疑罢了。我不敢主动出击,我怕打草惊蛇。幸好,你这条毒蛇,受不得我血肉的诱惑啊。”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如芒在背 筱茹儿听完唐佳人的话,整个人都蔫巴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步步为营,却没想到,唐佳人竟然早有怀疑,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后一步,用血肉诱惑她,让她显出原形、无法遮掩。 筱茹儿的心中既悲凉又无助,既充满恨意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放松。总这样演戏,虽然有种玩弄别人的精彩,然……其中的辛苦谋略,也真令人倍感心累。 筱茹儿笑了笑,道:“你说得没错。这一场戏,确实是我一个谋算而出。你们这么多人,自称武林豪杰者几人,自称魔头者又几人,最后还不是被我算计在内?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佳人见不得筱茹儿假装开心的笑容,当即道:“快闭嘴吧。小心黄如意继续往你嘴里喂脚皮。”说完,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筱茹儿立刻闭嘴,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唐佳人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想知道的,你可以说了。” 筱茹儿垂眸不语。 唐佳人重重一叹,道:“黄如意,屎来。” 黄如意站起身,揉了揉肚子,道:“等着。”趿拉着鞋子,转身就要往树后去。 筱茹儿的眼中再次冒出惊恐之色,摇头道:“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唐佳人嗤笑道:“好酒好菜招待着?不好意思,没有。不过呢,我们也管饱。” 筱茹儿的目光急切地看向孟水蓝,喊道:“水蓝水蓝,救我……求求你,就算不救我,也杀了我,别让他们如此侮辱我。” 孟水蓝道:“做人贵在一个诚字。你毫无诚信,怎算是人?容某想想,如何破解你隐身之秘,再做计较。” 筱茹儿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嘴唇不停哆嗦着,那样子简直可怜至极。若非知道,她多么心狠手辣,还真会对她生出可怜之意。 筱茹儿颤声问:“水蓝,你真的如此厌恶我?” 孟水蓝回道:“并未厌恶,而是……极其厌恶。” 筱茹儿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脸上,半晌才继续道:“今天你赶来,假意为我与唐佳人反目,可是早就怀疑我了?” 孟水蓝回道:“韵笔出于百川阁,应是吃里扒外偷走了几颗威武豹。对此,某派人调查了,却毫无结果。正是因为没有结果,我才知道,这是出了内鬼。却没想到,会是你。今天来此,本是要接应佳人离开,却见她与你起了争执。”微微一顿,“某也是灵机一动罢了。某想,若是任由她逼问你,你未必会吐露实情。唯有将你带走,看着你有何动作,才能窥探真相。于是,某假意要她的血给你,实则是将自己的血喂给你喝。为了不让你怀疑,某还特意用树杈刺破伤口,谎称树枝所为。” 筱茹儿冷静地问:“你是说,你从未怀疑过我,却因为她怀疑我,所以……你就认定我有问题?” 孟水蓝笑了笑,道:“你说对了一半,还有另一半,你需知道,当初,在客栈中,你扮成壮汉杀死另外五名壮汉后,被我们联手所伤,有处伤口,恰好在你受伤的腰侧。某想,老虎伤人,素来是一爪开膛破肚,它要怎么做,才能轻轻划伤你的腰部,却不伤及内脏?且,那划伤的角度,也着实刁钻了些。某给你处理伤口时,发现你那伤看起来血淋淋的吓人,却并没有伤及内脏。且,新伤口底下竟有旧疾。虽不太明显,却是匕首所伤无疑。某被那隐形刺客折磨得颇为烦恼,见个风吹草动就会警醒几分。略一联想,竟发现你是他的可能性很大。于是,某就和佳人合力演了那么一出戏。” 筱茹儿咬牙笑道:“你个卑鄙小人!” 孟水蓝也不恼,只是打开折扇慢慢摇动,笑道:“过奖过奖。某与你身后之人相比,简直就是磊落君子了。怎么样,现在打算交代清楚否?” 黄如意哼唧一声,从树后探出头,道:“别急,让她慢慢想,交代清楚,我……我最近有些上火,着实有些干燥。” 唐佳人斜眼看向筱茹儿。 筱茹儿心灰意冷地道:“我说。” 唐佳人心中一喜,靠近筱茹儿,道:“你最好讲得清楚明白别掺假,不然……你懂的。” 筱茹儿点了点头,表示面白。 突然,她眼中划过一道暗芒,竟挣开了捆绑着自己的腰带,一把掐住唐佳人的脖子,在众人的大惊失色中,喝道:“谁都不许动!否则,我掐死她。” 羽千琼道:“放开她,让你走。” 筱茹儿笑道:“当我傻吗?我若放开她,明年的今日便是我的忌日。你们真是傻得可爱。既然知道我是财神假面人,也知道我是隐身刺客,怎还敢掉以轻心?即便我一时不妨,被她拿捏住,难道就不会自救?你们……太小瞧我了。” 孟水蓝慢慢向筱茹儿靠近,问道:“你这武功,到底师承何处?” 筱茹儿冷笑道:“站住!谁再敢靠近,我立刻捏死她!” 无人敢动。 筱茹儿回道:“我这武功,自然和你师承一派。只不过,那死老头子喜欢藏着掖着,我偷了他的武功秘籍,镌刻了一本,这才借由家中有事急着离开。” 孟水蓝的眼神冷了下来,道:“真是深谋远虑。” 筱茹儿挑眉一笑,道:“谢谢师哥夸奖。” 唐佳人道:“筱茹儿,凭借直觉,我知道你从未喜欢过孟水蓝。但是,能让一个女人疯狂至此的原因,也一定是因为一个男人。让我猜猜,这个男人是谁?” 筱茹儿突然用力掐住唐佳人的脖子,满眼阴狠地道:“没有所谓的男人,是我看不上你这个贱人!早就想送你归西了!若非你身边总是围着这些没有脑子的蠢货,你当你能活到今日?今天,我倒要看看,谁能救你!走!” 筱茹儿掐着唐佳人的脖子要走,却发现唐佳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后侧,竟是那般欣喜若狂。 筱茹儿生怕唐佳人故弄玄虚,拿眼一扫,发现羽千琼等人都在她的视野里,并没有谁能偷袭她啊。 可是……为何……如芒在背?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本尊出手 筱茹儿慢慢转回头去,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可是在看见唐不休的那一个瞬间,还是被惊吓到了。她想有所动作,却已经来不及了。一根碗口粗的棍子,呼啸而来,直接打在她的脑袋上,将其掀翻在地,直翻白眼。 唐佳人得以呼吸,立刻揉着脖子,踩着筱茹儿的肚子,扑向唐不休,口中喊着:“休休……” 唐不休伸出左手,攥住唐佳人伸出来的小手,视线在她脖子上一扫,问:“可是很痛?” 唐佳人笑眯眯地摇头道:“不疼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我……都没注意到。” 唐不休用眼扫了羽千琼、战苍穹和孟家兄弟一眼,回道:“看见几个废物都搞不定一个女人,为师想睡也睡不安稳。” 没被指名道姓却被眼神扫到的男人们,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分外精彩。 战苍穹有心为自己辩解两句,可是一想到唐佳人确实被筱茹儿掐住了脖子,这嘴巴就张不开口了。 孟水蓝和筱茹儿的关系有些复杂,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 孟天青倒是想说什么来着,却在见到唐佳人和唐不休那份腻歪劲儿后,瞬间转变成一壶老醋,直接灌入喉咙里,差点儿没呛哭喽。 羽千琼是个精乖的,惯会看人眼神,也善于隐忍。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从不会做那匹夫之争。若他现在翻脸,下场只有一个,自己默默离开,既带不走唐佳人,也起不到任何有效的作用。唯有,潜伏。 羽千琼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招惹唐不休。 尴尬中,唐佳人摇了摇唐不休的手,讨喜地道:“别说他们是废物啊,你睡觉的时候,他们都保护我来着。他们技不如你,才证明休休是最棒的!” 两句话,既让战苍穹等人心里舒服了许多,又令唐不休的脸色得以缓解。 唐不休露出笑模样,道:“看来,为师这一觉睡得许久。一觉醒来,竟多了这么多人。” 唐佳人不知道唐不休是否恢复了记忆,也不好当着众人面提及此事,只能顺着他的话道:“是啊,你可再也不要贪睡了,看着怪吓人的。” 唐不休点了点头,蹲下,望着还在那里翻白眼的筱茹儿,道:“这人是谁?” 唐佳人也蹲了下来,将筱茹儿是谁这件事详细地讲了一遍,末了,道:“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了,是否还能问话。” 唐佳人道:“据为师所知,被重物击打头部傻掉之人,若再被重击一次,就会清醒过来。要不,为师再给她一下?” 唐佳人问:“你是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有一点儿认真。” 唐佳人直接道:“算了。” 唐不休坦然道:“好吧。” 唐佳人惆怅道:“这可怎么办?她这眼睛都快把黑眼珠翻没了。” 唐不休道:“那就死马当活马医,让为师再给她一下。” 唐佳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孟水蓝等人互看一眼,深深为这师徒俩的想法而担忧了。筱茹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后之人,若将筱茹儿打死了,这条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然,无人阻止。 唐不休扬起棍棒,比比画画地道:“为师刚才只用了小分力道,就怕将人打死了。现在,就这么打回去,兴许可以。” 唐佳人向后躲了躲,道:“嗯,打好了,别打偏了。原路返回,才是正理。若她禁不住死了,也不怨你。是她自己命薄。” 唐不休笑道:“看好吧!”扬起棍子,呼啸而至。 筱茹儿如同一条咸鱼翻身,在棍子砸到头部之前,突然就翻身而起,将藏在珠花中的威武豹抓出,砸在地上,在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向外跑去。 这一次,战苍穹等人终于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各自坚守一方,成功将人拦下,打成重伤,扔到地上。 筱茹儿吐出两口血,这一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唐不休拿着棍子来到筱茹儿的面前,看了她一会儿,勾唇笑了,道:“本尊和你交过手,发现你的武功套路中,有一两点招式,和某个人很像。” 唐佳人惊喜道:“休休?!” 唐不休抬起头,看向唐佳人,点了点头。 唐佳人瞬间泪目。唐不休竟然在力竭昏迷后,想起了过往,想起了她是谁。这……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 唐佳人一步步来到唐不休的身边,攥住他的手,紧紧的,再也不想分离。 唐不休却抽回手,冷着脸,淡淡地道:“你的事,我们等会儿再说。” 唐佳人心中一抖,已经明白唐不休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了。休休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也从来不会冷脸对她,如今这个样子,明显是生了大气。他定是气她隐瞒。 比起唐佳人的激动,筱茹儿心中着实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唐不休会从自己的武功套路上窥探到线索。她……她的武功虽然源于师傅的秘籍,但……其中有几招厉害的招式,却是她偷师别人学来的。被她偷师之人,就是唐不休等人一直想要找的幕后黑手。 筱茹儿有些不淡定了,最后干脆一闭眼,用沙哑虚弱的声音道:“要杀要剐,随你们吧。” 唐不休道:“本尊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听她的话,那就活剐了吧。” 扭头一扫,看见了羽千琼,勾了勾手指,道:“你来活剐了她,权当渡她。” 这种渡人方式,着实令人不寒而栗啊。 羽千琼点了点头,向前走来。 筱茹儿的眼皮跳了跳,竟然流淌出了眼泪。 唐不休笑道:“且看他是否来救你。本尊,十分期待与他继续大战三十回合。届时,本尊会活剐了他,让你们的血肉一同喂野狗,也算全了你们之间的这份奸情。” 筱茹儿突然睁开眼睛,怒道:“就凭你,想在他手下走上十个来回,也都是痴人说梦!待你心魔再起,不分敌我欲杀唐佳人,却被她反杀之际,就是摩莲圣果最后融合之时!届时,他会用唐佳人的血肉,为我肉白骨!” 唐不休噗嗤一下笑了,道:“谢谢你提醒本尊,本尊会把你的骨头磨碎,一同喂野狗。” 筱茹儿恨声道:“他会救我的!” 唐不休扫了羽千琼一眼,道:“动手。” 正文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引出白衣人 羽千琼毫不犹豫,直接执行了唐不休的命令。 唐不休拉着唐佳人离开,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在筱茹儿的凄惨叫声中,垂眸看着唐佳人。 唐佳人被她盯得发毛,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却被唐不休又扯了回来。 这一次,唐佳人真的怕了。她忙解释道:“休休,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一想到自己会变成一棵树,就特别难过。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守着你,陪着你,不想让你再为我担心。”她见唐不休还是冷着脸不言语,便伸手在头上摸了摸,果然又摸到一片嫩芽,忍痛拔掉,送到唐不休面前,陪着笑脸道,“休休你看,一点儿都不疼的。”一抬手,将嫩芽扔入口中,咀嚼着咽下,“你看,味道还挺好的。” 唐不休眸光沉沉地问:“不想连累我?不想让我担心?” 唐佳人感觉到了危险,垂眸不语。 唐不休道:“你的血能医治百病,如今却成了树种,是与不是?” 唐佳人心中难过,一伸手,抱住了一棵树,点了点头,老实地道:“我也不知道我的血液现在变成了什么,到底能救命还是要人命。” 唐不休低声喊道:“蘑菇……” 唐佳人扭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抓住唐佳人的手,用指甲在她的手指肚上轻轻一划,然后将她的手指探入自己的口中,吸吮着咽下鲜血。 唐佳人傻了。 唐不休吸吮了几口后,放开了唐佳人的手,道:“无论好与坏,死与活,为师陪你。” 唐佳人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唐不休伸出手,给唐佳人擦拭掉泪水,道:“乖蘑菇,别哭,你一哭……为师的心魔就要作祟。为师不想伤到你,唯恐残生后悔不已。” 唐佳人放开树,一把攥住唐不休的手,信誓旦旦地道:“休休,无论如何,我们都一起度过!不能让他们的算计得逞。我们自己的命,自己做主!生与死只属于我们自己,谁也没有权力将其当成棋子,布置、摆弄!” 唐不休缓缓勾起唇角,道:“没错。”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堆积起勇气。 唐不休道:“蘑菇,为师有一事想要问你。” 唐佳人笑道:“你问。” 唐不休道:“外面那些男人,是谁?” 唐佳人一愣,惊讶地问:“你不记得他们?” 唐不休笑道:“事发突然,为师诈一诈那女子罢了。” 唐佳人缓缓眨了两下眼睛,道:“休休,你确定一下,不是诈我吗?” 唐不休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道:“蘑菇你看,月亮多圆。” 唐佳人斜眼看着唐不休,道:“休休这么逃避话题好吗?” 唐不休垂眸,对着唐佳人如同百花齐放般一笑,道:“不好,可是为师又有什么法子呢?” 唐佳人磨牙道:“无赖!” 唐不休点了点头,假装正色道:“嗯,此条可记录在我们不休门的首要门规上。” 唐佳人拧了唐不休一把,问:“那你说,你和那幕后黑手过过招?” 唐不休道:“那女子看我的眼神中有惊恐,显然是认识为师的。为师想,事关你,为师不可能不参与其中,就诈她一诈。果不其然,她说,那人武功比为师高。能赶上为师这身修为的人,整个武林怕是寥寥无几。只要为师想起来,和谁打过平手,那个人,定是幕后黑手!” 唐佳人夸张地道:“休休,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唐不休笑道:“若不聪明,如何做你师傅?” 唐佳人凑上去,就要亲唐不休。 唐不休却避开了唐佳人的热情,尴尬地道:“为师这颗心,受不得你的亲近。”莞尔一笑,看似玩笑道,“若大敌当前,你亲为师一口,能令为师心魔起,为师便能杀他们一个血流成河!”补充道,“亲一口,记得立刻逃开。为师尚能控制自己几分。” 唐佳人点了点头,看似乖乖地应道:“好”。 唐不休道:“现在,你可以和为师说说,那些男人都是谁了吧?为师总觉得,自己在睡梦中离开过,然后再次醒来时,发现头上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让你放了几只弱不禁风的小羊羔。” 唐佳人心虚地一笑,道:“哪能呢?”伸手摸了唐不休的长发,“你看,一水儿黑亮,多好看。” 唐不休笑而不语。 唐佳人收回玩笑之态,从树后探出头,指着几个人给唐不休小声介绍着。介绍完,唐佳人扯了扯头发,看了筱茹儿一眼,又收回视线,道:“休休,你说那人会来吗?” 唐不休回道:“六成,会来。”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休休,据我所知,和你动手却打成平手的人,有两个人。一个是黑崖下的白衣人,另一个是……给秋江滟收尸的白衣人。那黑崖,就是秋江滟他们家用来关押恶人的。这两位白衣人,凭借感觉,我觉得是同一个人哦。” 唐不休沉吟不语。 筱茹儿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 孟水蓝终究心有不忍,开口道:“那个人不会来救你,我却能让你死个痛快。” 筱茹儿已经陷入到半昏半醒之中,瞪着血红的眼睛,含糊地道:“不不,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一定会来的!” 许是为了让她死得瞑目,一个白色的人影,顶着黑色的幕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不远处。他一步步走近,明明没有多快的速度,却在几个呼吸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筱茹儿见到这个人,明明涣散的眼睛竟然又迸发出璀璨而执着的光,她的唇动了动,似乎在叫他的名字,却又好像在说:你来了…… 她终于等到了要等的那个人,并为他坚守住身份和秘密。她想着,他一定会取得唐佳人最后融合后的血肉,让她可以活过来。 她对他情根深种、忠心耿耿,他一定都是知道的。 筱茹儿终于闭上了眼睛,死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幕后黑手终于出现,哪里还需客气。 唐不休直接出手,袭向那白衣人。 二人以十分快速的方式,快速斗了十个回合,竟不分胜负。 唐不休眸光一冷,直接以手为剑,劈开了白衣人的幕篱。 这一次,幕篱下没有佩戴面具,而是露出一张皎如皓月、冷如雪花的脸。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章:揭秘秋月白 “主子!”楚阑一声惊呼,令所有人的肝胆都随之一颤。谁能想到,幕篱之下,竟是秋月白! 众人见筱茹儿闭眼前的模样,就知道她与秋月白关系匪浅。 孟水蓝等人回过神,悄然无声地围住秋月白,用防备的目光看着他,看样子随时会展开一场厮杀。只不过,因以往的情份尚在,无法相信他就是幕后黑手,倒也没有急吼吼地动手,而是想要一个清楚明朗的结果。 秋月白的视线在唐不休的脸上扫过,甚至没有看唐佳人一眼,便继续向着筱茹儿的尸体走去。 孟水蓝拦下秋月白,问道:“是你吗?” 秋月白不答,绕过孟水蓝,准备继续走。 战苍穹横跨一步,拦住秋月白,问:“哑巴了?秋月白,你若真是幕后黑手,藏得可够深的。” 孟水蓝打开折扇,道:“秋月白,你不答话也不要紧,承不承认也不重要,今晚能将你引来,某当真是十分意外。不过,意外之余,也终于想明白了几件事。不如,你听某说说。” 秋月白的目光落在筱茹儿的身上,淡淡回道:“没空。”就要继续前行。 战苍穹双手抱胸,继续挡在秋月白的面前,道:“被玩了这么久,本宫也想知道,秋城主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为何酝酿起阴谋诡计来如此厉害。来来,讲讲。” 羽千琼不语,只是也挡在了秋月白的面前。 孟水蓝勾唇一笑,道:“有空没空,既然来了,便要留一会儿。或者,你说,我们听。外面群狼环绕,你到底为何而来,总要给个说法。” 秋月白道:“你们留不住我。” 唐不休缓缓勾起唇角,道:“是否要试一试?”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 楚阑忙开口当和事佬,道:“不不不,大家别激动,且慢慢想一想整个过程。我敢担保,一定不是主子……嗯,一定不是秋城主。若是他,他何苦处心积虑保护唐主子?还把我送给唐主子,让我认主?” 孟水蓝道:“稍安勿躁。若有人要下一盘棋,每个人都只是棋子罢了。”言外之意,若真是秋月白,楚阑也就是一颗棋子罢了。 楚阑还想说什么,却见秋月白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需多说,转而对孟水蓝道:“好,你说。” 孟水蓝眯了眯眼睛,理清头绪,道:“此事,需从霸霸楼说起。霸霸楼中,财神假面人欲刺杀唐门主,却并未得手,只是将人伤到了。按照幕后黑手的能耐,定早已研究透每个人的武功修为,可为何不让财神假面人刺杀你,而是要刺杀唐门主?在某看来……”微微一顿,瞥了眼依靠在树干上,背对着众人的唐佳人,略一思忖,斟酌着用词,继续道,“无论是唐门主被刺身亡,还是秋城主丧命于此,佳人都会痛不欲生。也许,很快会达到最后一次的融合。” 唐佳人的睫毛轻轻一颤,却没有扭头看向众人。风刮起她的发丝,明明很温柔,却仍旧割得她脸颊生疼。 唐不休仔仔细细地看了秋月白一眼,眸光中多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战苍穹和羽千琼看向秋月白的目光,明显沉了下去,就像……伺机而动的野兽。 孟天青比较直接,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悦。 孟水蓝继续道:“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退一步来看,就会察觉出很多不同。唐门主的武功可以说是天下无敌,秋城主的武功虽是鲜有敌手,但若财神假面人偷袭,胜算至少有八成。为何,扮成财神假面人的筱茹儿,放弃八成的希望,去刺杀只有五成希望的唐门主?这是其一。 其二,筱茹儿扮成壮汉,去刺杀秋城主。凭借她如今的本领,本能偷袭,一刀毙命,为何偏偏要扮成壮汉,然后当着秋城主的面消失不见,再行刺杀之事?恕某见识少,着实想不明白这一点。当时一阵慌乱,为这可以隐身之人乱了阵脚,竟没发现,秋城主那看起来颇重的伤口,完全没有刺到要害之上。否则,秋城主怎么很快就独自一人继续追凶而去?” 孟水蓝摇了摇扇子,继续道:“其三,在客栈中,筱茹儿扮成壮汉,杀了另外五名壮汉。我们赶到时,秋城主竟先行一步,已经候在那里。令某好生不解的是,那筱茹儿中了唐门主的毒和公羊刁刁的毒蛊,且身受重伤,为何在秋城主追出去后还能将人追丢了。秋城主回来后,说那壮汉是女子,还将唐门主从财神假面人那里得到的匕首弄丢了。 说实话,某早就看出,那壮汉是女子所扮。毕竟手指最不好易容,那壮汉的手指明显十分纤细,不像男子般粗大。某本以为这一点,心细如尘的秋城主也定然注意到了,不想,秋城主竟暗示我们,说是在打斗中一不小心触碰到了那壮汉的胸部。至于匕首,也插入那人胸部,被其带走。现在,我们就来看看,筱茹儿的胸口有没有刀疤!” 秋月白道:“不用了。筱茹儿是我放走的。” 如此坦言的承认,令多少人心中唏嘘不已,又令多少人攥紧拳头,暗恨不已?更令多少人,红了眼眶? 是他,竟……是他?! 在黑崖之下,唐佳人曾怀疑过,那个白衣人是秋月白。因为,白衣人的身高、身型、以及那种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都像极了秋月白。昨晚见到的那个白衣人,也像极了秋月白。然,她却始终不相信,白衣人就是秋月白。 而今,当秋月白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甚至还产生了逆反心理,觉得秋月白一定不是白衣人。 可是,她又实在找不出一个理由,来劝说自己,秋月白与白衣人毫无干系。 说好要一别两宽的人,却在这种时候相见,这是要携手作战还是互捅一刀,真是不好说。 唐佳人一想到,秋月白偷偷放走隐身刺客筱茹儿,一颗心就如同刀绞般难受。 无论他是谁,是幕后黑手还是与幕后黑手有关的那个人,他都不再是自己人。 两个人,想要一直好下去,好难。想要反目,为何如此轻易?呵……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射他! 孟水蓝没想到秋月白承认得如此痛快,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他深吸一口气,笑了笑,道:“如此痛快,为何?让某都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秋月白道:“若无话可说,请让开。” 孟天青道:“无话可说之时,难道不是拼个你死我活,难道会放你离开?” 楚阑辩解道:“秋城主承认放走了筱茹儿,却未必就是幕后黑手啊。你们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你们想,若他是幕后黑手,为何只身前来?这……这不对劲儿。你们都冷静冷静……” 黄如意一把薅过楚阑,道:“主子都在,就你废话多?怎么,想吃脚皮啊?!” 楚阑感觉喉咙里一阵干呕,果真说不出话了。 黄如意将楚阑扯走,道:“这事儿凭借我聪明的脑子,是想不明白的。你也别跟着瞎掺乎,得知道自己现在的主子是谁。” 楚阑发现,黄如意这人平时十分讨厌,这会儿竟是难得的明白人。他看向唐佳人,却也只是看见她的裙摆轻轻翻飞。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眼下最难过、最为难、最痛苦的是那个躲在树后不肯出来的小女子。 战苍穹摇头一笑,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有人顶着一副深情不寿的嘴脸,干的竟是窥人血肉的勾当。秋月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秋月白不语。 孟水蓝道:“还有一事,借此机会和大家说一说。唐门主从财神假面人那里得到一只匕首。那只匕首的样式简单,造型特别,材质十分不凡。某对它的印象十分深刻,于是回去后,查阅了典籍和野史,发现有一只匕首与那只匕首有八分相似。那只匕首的来历不俗,竟是异族人送给皇上……哦,不,先皇的礼物之一。先皇出游,将其佩戴在了身上,却在遭遇刺杀后,将其遗失,至此没了踪迹。若非在宫变之日,秋城主以救兵的身份出现,某竟一直不知道,先皇出游时,是被秋老城主所救。显然,那只匕首,成了馈赠英雄的礼物。秋城主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此重要之物,怎能落在我们手中,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好。” 筱茹儿已死,此事秋月白若不说个一清二楚,当真是百口莫辩。当然,就算他能说个清清楚楚,旁人又如何能相信?再者,子不言父之过,他若说了,便是大义灭亲。可大义灭亲这种事,素来都是老子灭了儿子,哪有儿子灭老子的?人生太多艰难,唯有此事对于秋月白而言,是难上加难。 他不能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家君,做一个不孝子。却也不能让家君伤害佳人,达成他不为人知的目的。自从他确定家君尚在人间,便一直揣摩他为何潜伏,要的是什么。想法太多太杂乱,都被他自己一一推翻,最终,这个答案,也许只有家君能给吧。 面对毫不解释的秋月白,真是令人既失望又恼火。 羽千琼突然开口道:“若你承认,是你亲手布置下这个局,便是承认,对佳人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 唐佳人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副美丽的雕像。耳边,没有听见秋月白的回答,却听见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但见,黄如意和楚阑二人竟蹲在了自己的面前,如同两只忠犬般,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然后勾起手,伪装成狗爪子,继而咧开大嘴,吐舌头笑着。那笑,没有一丝一毫的讽刺之意,完全就是在逗她开心。 唐佳人那僵硬的身子和僵硬的脸,以及逐渐僵硬的心,又开始蹦跶起来,活跃起来。她缓慢地绽开笑颜,用行动告诉他们,她还好。 人和人之间真是奇妙。她害得黄如意变成了太监,却完成了一件他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她想杀了黄如意,却又一不小心救了他。从此,他会和她耍性子,却也是真心实意地将她当成了朋友,一心围着她打转,哄她开心。 至于楚阑。这个人是秋月白给她的,她本不想要,却发现那人有些一根筋,十分好相处。这会儿,她本应该怀疑楚阑的动机和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却……懒得去想。她看人素来不准,也不在乎楚阑真正的用心了。尽管被世人所伤,唐佳人却仍旧不愿意处处防备、处处怀疑。楚阑为她不顾性命的样子,她一直记在心里。一如……秋月白对她的好。 唐不休虽记不得过往,但却听了个明白仔细。 蘑菇喜欢自己,也喜欢那个冰坨坨小白脸。蘑菇说,自己曾把她推给别人,想来,这个人就是眼前之人。瞧着人模狗样的,竟是藏在深渊的恶鬼! 唐不休十分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瞎了眼,可孟水蓝说得有理有据,秋月白沉默得如同默认,他想不动手都难啊。 在寂静无声中,在每个人的逼视目光里,秋月白终于开口道:“过往不提。今日,我来便是要将人带走。” 战苍穹吹了一记口哨,道:“痴心妄想呢?” 羽千琼道:“且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孟天青唾弃道:“呸!” 唐不休中烦闷,当即道:“想拿走尸骨,与自己合葬?不用麻烦,今晚,就将你与她同埋一处!”言罢,突然出手,袭向秋月白。 二人身上都有伤,再次动手,伤口难免挣开。 二人又都是人精,一出手,自然往对方最痛的地方打。 二人树上、溪流里,打得人眼花缭乱,根本就插不上手。 战苍穹摸着下巴道:“秋月白这武功明显精进了不少,竟能和唐不休打成平手。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黑子问道:“宫主不去帮忙?” 战苍穹扫了方黑子一眼,道:“两对一,传出去有辱本宫的威名。”看向荷紫朗,“你那断命盒子还有没?” 荷紫朗从身后取出断命盒子,问道:“可是要对付秋城主?宫主不是说,此举会被江湖人笑话吗?”因为望北之故,荷紫朗不想和秋月白大动干戈。 战苍穹道:“本宫要名,你却需要闯名。射他!”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淡然决裂痛不痛 荷紫朗领命,却十分犹豫。他掂量了一下断命盒子的手感,眸中划过一丝喜悦,道:“启禀宫主,断命盒子里面的毒针都用光了。” 战苍穹轻叹一声,一脸的可惜模样。看样子,他是真想给秋月白来一发毒针呐。他道:“明日天亮后,许有一场恶战。你腿脚不利索,就不要跟过来了。” 荷紫朗武功不行,战苍穹心里有数。 荷紫朗立刻道:“不,宫主,属下可以。属下准备连夜做一些应手的简易弓弩,想来能支撑一段时间。” 战苍穹看了荷紫朗一眼,见他目光坚决,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继续劝他离开。 荷紫朗见这里帮不上忙,便抓了方黑子,一同去做简易弓弩。 另一边,唐不休技高一筹,直接将秋月白打倒在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唐不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慢慢走向秋月白,问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这话问得着实突兀。 种种迹象表明,秋月白就是幕后黑手,可唐不休竟然这么问,显然窥探到了什么。 秋月白不可能供出自己的父亲,唯有闭嘴不语。 唐不休道:“你不说,便是要试试本尊逼供的手段喽。本尊也很好奇,你到底能不能比筱茹儿这一届女流更能隐忍。”言罢,扬起手,将内力推到指尖,形成一道真气,准备割开秋月白的脸。 唐佳人将一切看在眼里,知道自己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开口道:“休休……” 别人救人,喊且慢,住手,刀下留人。而唐佳人,只喊休休。因为,休休最懂她。 唐不休真的要割下秋月白的脸皮吗?不。男人之间的斗争,素来是你死我活,而不是这种毁人容貌的折磨。他之所以这么做,是想知道,秋月白在唐佳人心中,到底重不重要。而今看来,他确实曾经失去过她。 唐不休心口刺痛,却因善于忍受痛苦而面不改色地让开位置,斜倚在树干上,看样子十分悠哉,实则在偷偷缓解心口的刺痛。 唐佳人来到秋月白的面前,垂眸看着他。 秋月白咬牙从地上爬起,站在唐佳人的面前。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张脸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淡然,若非……白衣染血,完全看不出他受伤的样子。 唐佳人以为自己会问很多的问题,实际上,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不是失望至极,而是相对无言本就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病,是谁都医治不了的痛。 唐佳人曾经自己想过再次重逢时的样子,不认为彼此可以很淡定的擦肩而过。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搞笑的是,非但不能相视一笑,道一声别来无恙,反倒如临大敌,彼此防备不敢轻易靠近。多么……可笑。 呵……哪里需要如此戒备? 生与死,已经在路上,她又有何惧?! 唐佳人没有和秋月白说话,只是对众人道:“让他把尸体带走。” 孟天青第一个炸了,嚷嚷:“为何?绝对不能放他走!” 孟水蓝横了孟天青一眼,道:“稍安勿躁。” 孟天青怒道:“说他是幕后黑手的是你!你还在这里让我稍安勿躁?!孟水蓝,你是不是当我和你一样,脑袋被门夹过?!” 孟水蓝道:“你厉害,你去拦住他,用上十大酷刑,逼他交代清楚。” 孟天青:“……” 战苍穹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本宫或可一试。” 唐佳人淡淡地瞥了战苍穹一眼。 战苍穹将活动的手臂绕到了后背,挠了挠,嘀咕道:“怎么这么痒?方黑子,来,给本宫挠挠。” 黄如意立刻探头道:“我来我来……” 战苍穹:“滚!” 黄如意又重新蹲在草丛里。 楚阑低声道:“你们宫主真凶。” 黄如意道:“你不懂。凶,才是爷们。”拍着心口道,“人家看着就欢喜。” 楚阑:“……” 羽千琼来到唐佳人身边,问:“可想好,真放他走?” 唐佳人点了点头。 羽千琼笑了笑,温柔地道:“好,你说如何便如何。只要你心里舒坦,我可敲锣打鼓送他离开。” 唐不休和秋月白等人齐齐看向羽千琼,暗道:这还藏着一个专会挖墙脚的人物呢! 唐佳人对羽千琼笑了笑,道:“折腾得太厉害,真是饿了。”仰头望了望天空,“趁着天没亮,人还没杀过来,我们好好儿吃一顿吧。” 孟天青问:“不怕把人引来啊?” 唐佳人眯起风情万种的眼睛,迎着风,洒脱地道:“我这颗摩莲圣果还没有最后融合,谁舍得让我死呢?既然暂时死不了,还是要好吃好喝才不枉此生。”回眸一笑百媚生,三千粉黛无颜色。 男人们,看得痴了。 秋月白的手指攥成拳头,好不容易才将视线从唐佳人的脸上拔下来。他知道,她不在乎了。她真的不在乎他了。这种感觉,令他无法呼吸,再一次生出杀意! 唐不休因心魔作祟,屠杀各大门派。而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心魔,而……成为一枚棋子,屠尽所有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令秋月白觉得惊恐。这种恐惧源于一丝感觉,更源于心中守护着的秘密。他必须离开,尽快离开。 秋月白快步走到筱茹儿的尸骨边,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其收敛。而后提着滴血的尸骨,向外走去。自始至终,他都没能对她说,他来此真正的目的,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安好,想帮助她突出重围。 为何不说? 因为,她不再需要他了? 不,因为……他没有了资格。 秋月白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道:“山下已经被围困,水泄不通。想要离开,需另辟蹊径。”言罢,继续前行。 孟天青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说几句我们都知道的话,就会被人感激!”转而问唐佳人:“你不恨他?恨他就骂他!你要记得他那张脸,以后别犯傻。” 唐佳人淡淡一笑,道:“天青,我不是傻,而是……不想在余生里,和自己过不去。” 不想在余生里,和自己过不去。 她果然……要遗忘他。 秋月白一口鲜血涌上喉咙,顺着他的下巴流淌而下。他仿佛毫不知情,继续前行。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看得透 秋月白走后,无一人开口说话。 诸多纷乱的想法,最后都在夜色中慢慢蒸发。 唐佳人莞尔一笑,道:“怎么都成了哑巴?” 无人答。 唐佳人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裙摆,看似随意地道:“幕后黑手不是他。” 孟天青诧异道:“不是他?那是谁?!怎么可能不是他?!” 唐佳人看向孟天青道:“是他爹。” 这回,别说是孟天青了,就连孟水蓝、羽千琼、战和唐不休,都齐齐震惊不已。 孟水蓝道:“怎么会是秋老城主?他不是已经作古了吗?他入土时,我还曾去送过一程。那时年幼,记不得太多,却也知道此事轰动颇大,大半个武林中人都去送了最后一程。” 孟天青点头附和道:“对,这事儿我还有点儿印象。” 孟水蓝直接开骂道:“滚开!你有个什么印象?!你那时候才刚会爬!” 孟天青嘀咕道:“就是有个刚会爬的印象。” 孟水蓝真是恨不得掐死他!一想,这弟弟是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也就只能算了。 羽千琼问道:“佳人,你说这话的意思,可是指秋老城主假死?” 唐佳人笑道:“一语中的。” 羽千琼被夸奖,战等人心里不大舒服,不过眼下不是吃飞醋的时候,还是要先掌握第一手重要消息的。 孟天青催促道:“你快说说。” 唐佳人吩咐道:“生火,烤老虎肉,边吃边说。”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的功夫,老虎的身子就架在了火堆上。 众人围坐一团,手中各抓着两只粗壮的树杈。树杈的另一边,各叉着两块老虎肉。老虎肉放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响。 唐佳人讲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见到了秋老城主。只不过,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也……也不太好拿出来讲。我坠下黒崖后,在寻找出路时了秋老城主的墓室。看见他从棺材里坐起身。我吓得狠了,一镐头砸到他的脑门上,然后掉头就跑。当时,我以为他诈尸了。” 战哈哈笑道:“这一镐头砸得好。” 唐佳人横了战一眼,战立刻噤声。他发现,自己好像不太会说话。明明是想夸一夸唐佳人,结果……好像没夸到正点上。哎…… 唐佳人继续道:“后来,又误闯密室,发现一大堆的死猫。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看起来已经死了多时的猫,竟然向我扑来。我跑回到密道里,缩小空间,然后杀了许多猫,这才得以逃生。 此事我不说,一是因为那人是秋月白他爹,二来,我给他爹一镐头,怎么想都不大友好。再者,那些猫那么诡异,有很多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看向战,“咱俩被困在黑崖之下时,不是有人推下石头,封了咱俩的去路吗?现在想来,很可能秋老城主所为。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也是他的人下了黑手。” 战没吭声,却是重重点了点头。 唐佳人道:“说话呀。” 战道:“你说得对。” 唐佳人:“……”又瞪了战一眼。 战心中一阵哀嚎:这到底是让人说话还是不让人说话啊? 唐佳人继续道:“我被秋江滟困在黑崖之下时,曾出现过一名白衣人。休休与他交手,打成平手。昨天晚上,我又看见了那个白衣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老伯。那白衣人的幕篱被休休打碎,脸上竟然还戴着一张黑脸假面。由此可见,他是不想让别人认出他的。不过,有些人就算把头塞地底下都没用。那身型、那感觉、那手指,都会出一些问题。” 唐不休开口道:“那老伯十根手指粗壮有力,显然是常年攀爬之人。依你而言,他定与黑崖脱不了干系。” 唐佳人想到唐不休和秋月白的对话,问:“你怎么知道秋月白不是幕后黑手?” 唐不休道:“秋月白的武功虽然已经不容小觑,但却不是为师的对手。昨晚在树林里看见的白衣人,那才是真正与为师打成平手的人。昨晚的白衣人,明显在掩饰自己的武功套路,但其中的精华,却是万变不离其宗。秋月白的武功毫不隐瞒,可窥到一些端倪。由此,为师可推断出,二人之间必有联系。” 唐佳人赞道:“休休威武!” 唐不休十分受用地笑了。 战在心里鄙夷道:马屁精!怎不夸夸我? 唐佳人道:“有些事,早就有了端倪,可若没有今日水蓝的分析,我也无法确定,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孟水蓝被点名,喜得眉飞色舞,回敬道:“还是佳人思路清晰,深谋远虑,抓到了茹夫人,否则哪里能引出这么多后续?” 唐佳人笑得十分受用。 羽千琼看了二人一眼,用打来的水洗了洗匕首,又将其烤得通红,这才片下一片老虎肉,送到唐佳人的嘴边。 唐佳人下意识的张开嘴,咀嚼着吞下,含糊地道:“好吃。若是有盐巴就更好喽。” 唐不休将昨天得到的半只盐碗取出,捏碎一块,均匀地洒在虎身上,然后将剩下的部分,都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端着小盐碗,一脸的满足。 这样一个小东西,只要有盐巴,有肉吃,就能幸福得不行。谁忍心要她血肉?让她痛不欲生呢? 黄如意对战耳语道:“筷子。” 战点了点头,没有动。看样子,是等着黄如意给自己准备呢。 黄如意真是……恨其不争!他强调道:“给佳人准备一双筷子啊。” 战恍然大悟,刚准备站起身去弄筷子,就看见孟水蓝跳到树上,抽出长剑,砍下几节粗细相近的树枝,然后简单休整一下,送到唐佳人的手上。 战心中暗骂道:谄媚的小人! 唐佳人接过筷子一看,笑道:“怎还雕花了?” 原来,筷子尾部上,还雕琢着两只海棠花,格外漂亮。 孟水蓝道:“尽管在外吃野味,当精细的部分也不能含糊。更何况,只是随手为之。” 唐佳人笑道:“谢谢你呀水蓝。” 孟水蓝被感谢,却没见得多开心。他道:“佳人,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套?” 唐佳人道:“该做的你已经做了,不要为此继续耽搁下去。结果,未必尽如人意。”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嗝…… 唐佳人看似中有些呆,呆萌中有些坏,坏中还有着诱人的,但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通透人。 她素来想得明白,很少糊涂。就算糊涂,那也是自己装糊涂。 所以,她谢过孟水蓝后,就请他离开。自己这趟浑水,不希望太多人搅和进来。 孟水蓝却义正严辞道:“维护武林正义的时刻不多,此事我们百川阁义不容辞,绝不能袖手旁观。”言罢,坐回到孟天青的身边,继续翻烤老虎肉。 唐佳人举目望去,每个人都避开了她的视线,不希望她开口赶自己离开,唯有唐不休对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乖,吃肉。” 唐佳人的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夹起羽千琼再次送来的肉,蹭了下盐巴,送到唐不休嘴里。 唐不休咀嚼着咽下,道了声:“好吃。” 两个字,酸得战等人差点儿气红了眼睛。他们一个个儿为她拼死拼活的,她眼里就只有那个混蛋?! 唐佳人将盐碗捏开,每个人分了一块,咧嘴笑道:“吃肉!” 战的怒火瞬间消失不见,觉得唐佳人真是可爱啊。 唐佳人觉得,既然大家都不想走,那就不要走好了。他们唐门在这群山之中居住了一百五十多年,难道还要离开吗?!没这道理! 天亮后,也许就是一场恶战,这会儿,每个人都绷着神经,思考着如何能打赢这一场大战。 唐佳人道:“唐门给自己留有后路。我们若想避开这一仗,只要回到唐门,悄然离开就好。只是那条离开的路,有些艰险,受伤之人,难以攀爬通过。” 羽千琼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胳膊,道:“他们的目标是你。若不想大战,你姑且避开,我等自有办法安然离去。” 战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可以我的经验而言,但凡起了异样心思之人,就留不得。否则,后患无穷。佳人不可能一辈子藏起来,不见人。若要见人,就务必得让那些人心生惧意,不敢来犯!” 唐不休看向战,眼中有了丝丝笑意。战的话,正合他意。 孟水蓝道:“只是如今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有伤在身,与其和那些战一场,莫不如避其锋芒。待休整后,再与他们争一个你死我活。” 孟天青道:“我们这么多人,岂会怕那些鼠辈?再说了,你进山之前,不是召集了人手吗?我们养了多年的刺客,都被你调遣过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孟水蓝这人做事素来喜欢留一手,结果却被孟天青嚷嚷了出来,抬手便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孟天青被打痛了,叫道:“嗷呜……”一爪子竖起,就要去挠孟水蓝。 唐佳人瞧着有意思,一伸手,拔掉了孟天青脸上的一根胡须。 孟天青暴怒,回手就要挠唐佳人。可当他看见薅自己胡须的是唐佳人,这爪子就慢慢收了回去,委屈地叫了声:“喵……” 唐佳人将一块肉给了他,道:“吃。” 孟天青立刻眉开眼笑,吃了起来。 孟水蓝骂道:“出息!” 孟天青哼了一声,没搭理孟水蓝。 至此,有些僵硬的局面打开了,每个人都开始闲聊了起来。至于明天如何,估计也轮不到自己定论。只因,自始至终,唐不休没发表看法呢。 唐不休在唐佳人心中的位置,那绝对是站在心尖尖上的人,男人们有自知之明,谁也不会去挑战那个位置。否则……轻伤是小,尸骨无存是大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嘴的说着话,唐佳人听着热闹,脸上荡开了两朵小花,当真是人比花娇样。大家见她欢喜,自然也跟着开心,于是话题就东扯西扯的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一只虎,被众人分而食之。 当然,若要准确的说,那就是……男人们分了只腿,剩下的部分,都被唐佳人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瞧着她脚前堆积的森森白骨,以及她飞快膨胀起来的身体,男人们齐齐睁大了眼睛,十分有幸地见证了这个神奇的过程。 唐佳人打了个饱嗝,不太自然地松开腰带,活动了一下肉呼呼的身体。只听咔嚓一声,衣服的后背被撑开了一条裂缝。 唐佳人笑了笑,道:“衣服有些小呢。”动了动脚,发现大脚趾头已经顶出了鞋子,正在外面透风呢。 唐佳人感慨道:“这人胖,脚也跟着凑热闹。” 唐不休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脸,又捏了捏她的手,问:“还好吧?” 唐佳人回道:“特别好。我感觉自己身轻如燕……” “身轻如燕”四个字一出口,唐佳人明显看见所有男人的嘴角都抽了抽。 她轻咳一声,继续道:“内力雄厚到能一巴掌拍死一头熊。” 男人们点了点头,认可了唐佳人的说法。 孟天青凑到唐佳人面前,问:“这只老虎,都……都转化为了内力?”伸手,捏了捏唐佳人的双下巴,以及……多层肚皮。 唐佳人拍掉孟天青的手,孟天青痛得哎呦一声。 唐佳人一缩脖子,笑得跟个面团似的,道:“没控制好力气,有些大了。” 孟天青感慨道:“佳人,我第一次见着你时,你扮成了胖乎乎的六王爷,也是这么吃出来的吧?若非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你竟然可以这样。”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那时候是吃了许久,才变成那样的。”用脚尖踢了前堆积的皑皑白骨,“这老虎肉实在太霸道,只吃了一只下去,就变成这副模样。”目光透过众人,看向被吊在树上的另一只老虎肉,“若是再吃一只的话……” 唐不休等人竟众口一词地喊道:“不要!” 唐佳人收回贪恋的目光,看向众人,道:“再吃一只老虎,我一只手就能送秋月白他爹去见阎王。反正那墓室都准备妥当了,不让他好生躺躺,实在太可惜了。嗝……” 唐不休道:“蘑菇,你再吃一只,会爆裂吧?咱不休门应该没准备好那么大的棺椁,你且……冷静些。” 这话若是别人说,唐佳人一准儿得怼回去。可是这话是唐不休说的,她就只能打个饱嗝,应道:“哦……”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战前一夜 唐佳人冷静了。 战等人却冷静不下来了。 亲眼见证唐佳人由窈窕女子变成一个……哦,不不,是两个,哦,不,是多个肉球组成的胖女子后,那种新奇感真是令人心潮澎湃、瞠目结舌啊。于是,众人围了上来,这个掐掐她,那个用手指捅捅她,还有一个直接抱了上来。 唐佳人怕痒,笑得直打颤,口中求饶道:“好了好了,别戳了,太痒了……再动手,我可回击喽。” 唐不休心中暗道:你再不叫停,为师也要动手了。 战掐了唐佳人的脸蛋一把,感慨道:“这可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胖子啊。” 羽千琼给唐佳人揉了揉脸,道:“真有喜感。佳人将来生个大胖小子、大胖丫头,估计就是这般模样,可爱得很。” 唐佳人暗道:你能不能别一副慈母的表情说这样的话?真是要命了。 孟水蓝道:“若是江湖变得清净了,某便留在这青山绿水之间,给佳人的娃娃当老师,教男娃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教女娃出口成章、博古通今……” 孟天青嗤笑一声,道:“得了吧。你教出那样的女娃,还有没有人敢娶?” 孟水蓝的眸子若有若无地扫过唐佳人,道:“那样的女子,为何要嫁给别人?正当多方豪杰俯首称裙下臣。” 孟天青杠上了,道:“那你教出的男娃,就是为了黑其他女子俯首称裙下臣的?” 孟水蓝斜眼看向孟天青,道:“信不信某拔光你的猫须?” 孟天青立刻捂住脸向后躲开,口中还凶巴巴地吼道:“喵呜!” 孟水蓝笑骂道:“傻猫。”心中暗道:弟弟是傻猫,哥哥也不见得精明到哪里去。明知道人家心里没有你,还屁颠颠地往前凑。哎…… 唐佳人打个哈欠,有了困意。 唐不休铺好虎皮,然后坐在虎头的一端,依靠在树干,对唐佳人道:“蘑菇,来。”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眸光璀璨地一笑,一挪屁股,如同一个球般短手短脚地滚到唐不休的身边,在虎皮上一滚,骨碌到唐不休的腿上,美滋滋地躺着。 其他人看在眼中,颇不是味儿,却也无可奈何。 没有唐不休,就有秋月白,没有秋月白,就有唐不休,旁人想要插足,有些难。却并非不可能。例如……羽千琼。 这人不声不响的,竟将厚重的城墙撬起一条缝,也实在算是一个人物了。 孟家兄弟上了树,各自躺下休息。 黄如意等人还在做暗器,看样子是不准备睡了。 羽千琼侧身躺在虎皮上,枕着未曾受伤的手,静静凝视着唐佳人的脸。 战也毫无睡意,干脆用棍子捅火堆玩。 唐佳人对不言不语的楚阑道:“休息吧。” 楚阑看向唐佳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唐佳人笑了笑,道:“你现在左右为难,是不是?” 楚阑点头。 唐佳人道:“不用为难。现在这么乱,等打起来,你偷偷跑远些,等这边有了结果,你再回来。”想了想,补充道,“我还要你。” 楚阑顿觉感动,又十分不可思议。他靠近唐佳人,问:“主子不怀疑我?还让我躲开?躲开后还能回来?” 唐佳人笑道:“是啊。若我活着,你就回来呗。若死没了,你就去寻秋月白呗。” 楚阑蹲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唐佳人,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唐佳人打个哈气,摇头一笑,闭上了眼睛。 楚阑险些暴走!他在等个答案好不好?! 唐不休不想任何人打扰唐佳人休息,直接开口赶人道:“一边去。” 楚阑不敢得罪唐不休,闷闷不乐地回到羽千琼的身边,躺下,睁着眼望着天空,毫无睡意。 羽千琼道:“无需想太多。佳人这么说,你就这么做。她的心思,与寻常女子不同。她不想你为难,你便乐得快活去吧。” 这话说得,令楚阑既内疚又感动。楚阑信誓旦旦地道:“不,我陪着主子。刀山火海,我都陪着!既然认主,就不能背弃。想来秋城主也不想伤害主子,便不是敌人。秋老城主……与我无关。” 羽千琼背对着楚阑,勾唇一笑,好似一只颇有道行的老狐狸,道:“你想明白就好。” 唐佳人睁开眼看向羽千琼。心中暗道:这根小羽毛真能撩啊,愣是将她的意思扭曲成了另外一个版本,让楚阑感动莫名。实则,她想的是,在不了解楚阑到底是什么人的棋子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远离。这样既不会背叛自己,也不至于被自己怀疑,多好。 透过跳跃的火苗,她看看见羽千琼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那眼神叫一个妩媚多情,看得她鸡皮疙瘩都竖立了起来。为何会起鸡皮疙瘩,还不是因为她枕着休休的大腿呢。若休休一个不悦,因嫉妒入魔,这些人……都不够他杀着玩的。 唐佳人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羽千琼的眸光微挑,看向唐不休。既无挑衅之意,也没巴结的想法,只是如同自己人般,点头一笑,便闭上了眼睛。 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险些扑上去捏碎羽千琼的喉咙。 为何? 羽千琼的态度,明显拿他当兄弟呢! 去你娘个兄弟! 唐不休深深觉得,有些人确实欠收拾了。 唐佳人感觉到唐不休的细微变化,在心里对羽千琼肃然起敬。敢在无声无息中招惹休休,真是勇气可嘉。 她能怎么办呢? 哎…… 唐佳人在心里重重一叹,抱住唐不休的大腿,蹭了蹭,嘀咕道:“睡不着呢。休休,唱歌听呗。” 唐不休感觉到许多双眼睛纷纷张开,向自己望来。这种感觉,真是……够糟糕的。然而,拒绝的话却又说不出口。既不习惯,也是习惯使然。矛盾啊矛盾。 唐佳人翻个身,睁开眼睛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那张黑脸十分自然地转变成宠溺的笑脸,道:“为师记不得什么歌,给你随便哼一个如何?” 唐佳人乖乖地点头。 唐不休轻声哼唱起来。虽只是几个简单的调子,但其声音却十分动听悠扬。 唐佳人闭上眼,随着唐不休轻哼起来。唐不休说他记不住过往,但……他所哼唱的这首歌,却是他曾用来哄她入睡的调子。没有变。 真好。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她还在唐门,还在那间小木屋里,还在休休的怀里……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怒发冲敌营 唐佳人在唐不休的轻声哼唱中睡着了。她以为自己会做一个梦,甚至多个零碎的梦,但实际上,并没有。然而,心中那份焦灼却好似烈火烹油,滋滋冒烟,令她想要挣扎,却无处着力下手。 待她好不容易醒来,天竟然已经亮了! 不但如此,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唐门! 唐佳人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喊了声:“休休”。 无人应。 唐佳人刚要将心放回到肚子里,手下虎皮的触觉,却令她好似摸到了针毡! 她立刻爬起身,扭头喊道:“休休!” 一扭头,看见了几个人。有战苍穹、黄如意、方黑子、荷紫朗,以及羽千琼和楚阑,却……没有孟家兄弟和唐不休。 唐佳人忙上前两步,急切地问:“休休呢?孟家兄弟呢?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无人答。 唐佳人突然拔高声音,吼道:“回答我!” 战苍穹一攥拳,回道:“唐不休捏昏了你,让我们带你回唐门,说你提起过有条密道可以离开。至于……孟家兄弟,扬言要记清楚这次的武林战役,不肯和我们同行。” 唐佳人那张圆滚滚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她攥紧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眼睛迸发出了愤怒的光。这样的唐佳人,谁都不曾见过,竟有种威慑人的力量。 唐佳人没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便要去寻唐不休。 羽千琼上前一步,拉住唐佳人的手,柔声道:“佳人,唐门主……” 唐佳人一挥手,羽千琼竟然被扫飞了出去。 羽千琼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减缓了落地的速度和力量,却还是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所有人都心惊于唐佳人那突然之间变得无比强悍的战斗力。 战苍穹道:“这是摩莲圣果的力量,还是你吃下东西后堆积出的内力?” 唐佳人侧过脸,扫了战苍穹和羽千琼一眼,骂道:“混蛋!”言罢,在几个跳跃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份轻功,简直可以说是独步武林,即便孟水蓝,也未必追得上她。当然,最令人震惊的是,唐佳人所展现出的霸气,竟令人下意识的想要臣服。 至于她骂出口的混蛋二字,每个人都不想往自己身上安,权当她在骂唐不休了。 黄如意望着唐佳人消失的方向,张大嘴巴,半晌才回过神,道:“佳人好生霸气。” 楚阑抱着拳头满眼崇拜地道:“实在是太男人了!” 黄如意狂点头,认可了楚阑的说法。 二人顿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羽千琼抚平翻滚的气血,道:“佳人的内力大增,本是好事,我却担心……”微微皱眉,“这未必是好事。”言罢,运用轻功,追赶上去。 方黑子问战苍穹:“宫主,怎么办?唐门主说,让咱们想办法留住唐姑娘,可以她如今的功力,别说留人了,就是追人,也未必追得上。” 战苍穹道:“昨晚就不该给她吃那么多虎肉!”言罢,也追了上去。 方黑子等人也不再磨叽,尽最大努力追了上去。 荷紫朗伤了腿,虽然至今未愈,但因得了佳人的尿,伤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而今拄了根棍子,倒也勉强跟得上。 这些人,分前后向着昨晚小憩的地方狂奔而去。 唐佳人一人当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了人群中。 是的,人群中。 昨晚他们用来小憩的地方,已经被武林人士占领。黑压压的一片人呐,将仅剩的花花草草踩成了烂泥。 唐佳人一口气奔到人群中后,本想大杀四方,却被人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唐佳人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如今自己胖得那叫个玉润珠圆,绝对达到了历史高峰,别说是这些从未见过她的江湖人,就算是熟悉的人,若非亲眼见证她鼓起来的过程,怕是也难相信,她就是唐佳人吧?公羊刁刁的人,倒是见识过她胖呼呼的样子,却没见过她胖成球是个什么样子。世人真奇妙,唐佳人更奇妙。 唐佳人本是气冲冲而来,准备加入唐不休与武林人士的打仗中,没想到,唐不休竟然不见踪影,只剩下这些武林人士在这里义愤填膺,喊着口号,说什么誓要诛杀嗜血魔头!誓要铲除魔道妖女! 唐佳人猜,后面那口号是冲着自己来的。 和唐佳人说话的男子见唐佳人不吭声,便皱了皱眉,一脸嫌弃地躲开。 唐佳人没看见唐不休,便知道这人是又把自己给溜达丢了,她提在胸口的怒气,好似被一根针戳了一下,慢悠悠地散发出去,最后啥都没剩下。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溜进了豺狼虎豹堆里的熊,看起来都是禽兽,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她是批着熊皮的人呐! 唐佳人决定,闪人了。 她刚要迈着胖脚离开,就被人拉住了。 唐佳人回头一看,但见拉住自己的竟是一位道姑。 道姑大约四十来岁,穿着灰色褂子,一张脸却有红似白,挺好看。只不过,鼻子微微尖了些,显得有几分刻薄之相。 道姑道:“贫尼见你一路从山上下来,轻功着实了得,不知你师承谁?来自哪个门派?山上……可看见了什么?” 唐佳人回应道姑的,是一记又臭又响的屁! 道姑立刻松开唐佳人,掩鼻向后退开。 至于行走在唐佳人周围的人,也立刻退到了安全距离。 唐佳人不是有意放屁,实在是因为这一路跑下来,气顺了,所以……没忍住。 被大家如此敬而远之,唐佳人顿觉危险。她只能憨憨地一笑,继续扮演痴傻女子。 待味道散去,那尼姑竟然又要上前问话。 唐佳人心中厌恶她,就想一走了之,偏偏这时,有人喊道:“秋城主来了!” 唐佳人转眸去看,但见秋月白一袭白衣,仿若毫无私心杂念的上古天神,踏着一朵莲花翩翩而来。若非晓得他已经身受重伤,这会儿定认为他非但无恙,且斗志昂扬。 唐佳人刻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往一位彪形大汉的后背躲了躲。 那彪形大汉有所察觉,回头瞪了唐佳人一眼。唐佳人呲牙傻笑,彪形大汉丢下一记警告的眼神,便不再搭理她。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霸气宣言 人山人海中,秋月白就站在那里,既没有登高一呼,也没有示意大家安静,却令原本喊着口号和窃窃私语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秋月白的目光含着不怒自威之色,道:“诸位聚集此地,所为何事?”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心中暗道:你不知道所为何事你来干嘛?!逗大家玩呢? 当然,许多人也就只敢偷偷想想,不会傻乎乎地问出口。 也有不少人认为秋城主问出这话,别有深意,于是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非要琢磨出个子丑寅卯来。 大江门的人素来粗人较多,那头目便直接开口道:“我们来此,自然是为了诛杀嗜血魔头!铲除魔道妖女!” 秋月白继续问:“嗜血魔头是谁?魔道妖女又是谁?” 大红门的头目回道:“嗜血魔头就是唐不休!魔道妖女不就是唐……唐……” 秋月白勾起唇角,露出一记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似一把绝世名剑,从剑鞘中抽出一小段,展露傲世锋芒。他接着那人的话,道:“唐佳人,是否?” 无人回话,心中却知道这事儿着实有点儿棘手了。 秋月白道:“唐不休是谁?他是闻人无声。曾血洗六大门派。武林正义之士并非第一次群起攻之,结果却死伤过半。而今再聚,诸位可做了万全打算?”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秋月白继续道:“至于……唐佳人。” 窃窃私语声停止。 秋月白道:“她是谁,想来已经不用秋某一再言明。” 刚才对唐佳人说话的尼姑开口道:“秋城主,唐佳人是唐门中人,已经沦为嗜血魔头的走狗,还请你大义灭亲!” 秋月白看向尼姑,眸光沉了沉,道:“秋某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妻何时沦为了嗜血魔头的走狗?!” 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尼姑道:“大家都知道,秋城主迎娶唐佳人,却没有完成最后的礼仪,算不得夫妻。秋城主有心维护,我等都理解,然……魔头和魔女若不能一同斩草除根,后患无穷。难道说,秋城主为了一己之私、儿女情长,就要罔顾整个武林的安危?” 秋月白豁然一笑。那笑,如同冬天里绽开的一朵冰花,明明冰冷无情,却又艳惊四座,实则骨子里透出了一种冰寒,可谓是冰凉刺骨。 他道:“阁下是谁?” 尼姑道:“贫尼顿悟。” 秋月白道:“敢问顿悟师太,唐佳人可曾杀害你门中人?” 尼姑:“……” 秋月白又问:“敢问师太是如何断定她就是魔女?难道就因为她是被唐不休养大?那我们莫不如再往前推一推,看看她是谁的女儿,也许这样判断魔女与普通女子,更为妥善些?” 简单的几个问句,却令尼姑哑口无言。 这时,一位白胡子老头道:“秋城主,姑且不论唐佳人是谁的女儿,又被谁抚养长大,就说因为她而引起了多少武林纷争,又因她一人死了多少人,这江湖便容不得她放肆!” 秋月白冷漠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嘲讽的意思,道:“按照丰掌门的意思,一棵千年人参遭万人哄抢,为此不惜大打出手,就是那棵人参的不对喽?” 白胡子老头怒道:“秋城主这是要与整个武林为敌,袒护那妖女了?!” 秋月白的眸光突然之间爆发出阴冷之意,强大的内力催动衣袍猎猎作响,他大义凛然地道:“若这武林人都是丰掌门这样不知廉耻、贪图佳人血肉、妄想修为大增的虚伪小人,我颠覆这正道又如何?!”言罢直接拔出长剑,向身旁一横,朗声道,“今日,谁敢惊扰唐门,便从秋某这剑下闯过!” 众人哗然。 尼姑顿悟尖声道:“秋月白!你不要太猖狂!武林人士敬你为领军人物,你却偏偏要与那嗜血魔头和妖女为伍!其行为令人不耻!其心可诛!今日,你若不让开,便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秋月白淡淡道:“呱噪。” 尼姑气得一个倒仰,却没有冲上去。 唐佳人躲在壮汉身后,对尼姑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尼姑心中纳闷,靠近几步,低声问:“何事?” 唐佳人指了指自己来的地方,耳语道:“那边才是唐门的所在,秋月白站的位置不对。你让他自己嚷嚷呗,我带你们去唐门。” 尼姑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唐佳人一眼。 唐佳人憨傻地一笑,道:“分……分一口肉,让我瘦下来就行。” 尼姑露出了然的笑,点了点头,突然扬声道:“这位女侠知道唐门的所在,说要带我们同去!” 唐佳人在心里将尼姑鞭尸了好几遍之后,挺起脖子,冲着四面八方的人,憨憨地笑了笑。当她的视线从秋月白的脸上掠过时,明显能看出他的目光一怔,随即沉得骇人,就像要刮起龙卷风的天。 他,认出她了。 哎,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你!秋月白这双毒辣的眸子,还真应了那句格外浮夸的话。若有一天,她变成了一棵树,他在树下走过,会不会突然抱着她这棵树干号啕大哭? 哎……一不小心又想远了。 唐佳人特别怂地缩了下脖子,闷闷地小声道:“那……那就走吧。” 众人早就想杀入唐门,奈何听到风声,但凡进入唐门的人都死光了。他们心生恐慌,为了生命的安全,才逗留此地。本想等群情激愤后,由几位武功极佳的掌门带头前行。可谁想到,武功高强的掌门们各个奸猾老练,不肯当那出头的鸟儿。大家知道秋月白和唐佳人的关系,所以刻意隐瞒他、避开他,不想,这人竟带着一干随从突然出现了。秋月白打乱了众人的好算计,正不知道应当如何行事时,尼姑的一句高声语,再次为众人点亮了引路明灯。 秋月白不是说,谁若是想去唐门,就必须从他剑下过吗? 刚才看那痴肥女子轻功了得,想来也是一位高手。就让二人过过招,看看秋月白是能杀鸡儆猴,还是那痴肥女子能以一人之力突破秋月白这个阻力。不过,秋月白若胜了痴肥女子,那也是胜之不武,众人可群起攻之,为痴肥女子做主。 无论如何,这唐门是必须走一遭的!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唐三指 有些尴尬了。 秋月白攥着长剑,本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拼死一搏,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天地动容,奈何……被推到他面前的对手,就是他要为之不顾一切的心爱女子。不亲身经历这件事的人、不是很了解细节的人、不是知道过往的人、不深刻了解辛秘之人,怕是……很难理解那句话的别扭意思。 秋月白再见佳人,已经……寻不到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唐佳人再见秋月白,也深深地感慨着命运这后爹,实在是太能坑娃儿。她本是来救休休的,结果那路痴不知道把自己绕到哪里去了;她本想偷偷溜走,结果小雪花竟要为她与整个武林为敌,感动之余,她起了坏念头;她本想狠狠地坑这些江湖人一把,不想竟被那尼姑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与秋月白一决高低。 太坑了! 唐佳人欲哭无泪,又不能大杀四方,还不能掉头就跑,只能被人簇拥着推到秋月白的面前,当一条死……猪。 尼姑顿悟道:“既然秋城主说,谁要去唐门,先从你剑下过,那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你与魔道之人同流合污的决心!” 唐佳人看向推自己过来的几个人,重重一叹,用有些憨的声音,慢慢说道:“你们……嗯……你们几个,非推我过来。是怕自己过来,挨揍吗?” 推唐佳人的那几个人,纷纷扭开头,就当推痴肥女子的不是自己。 唐佳人抬起胖手,指向唐门的方向,蔫头耷脑地道:“我说了,唐门在那边,咱偷偷去就行,没……没必要大动干戈。” 众人:“……” 这时,冲到山下的羽千琼正好出现在唐佳人手指所指的方向。隔着一段距离,二人一眼看见了彼此。唐佳人的手指头一抖,羽千琼的眉角一跳。 有人喝道:“看,那有人!” 众人哗啦一声转身,顺着唐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羽千琼收了速度,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施了一礼,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有那大和尚喊道:“来者何人?” 羽千琼回道:“云游小僧。” 白胡子老头问:“源于何处?可是从唐门而来?!” 羽千琼回道:“源于非我,源于本我,源于佛渡化的那个我。难道施主不知,唐门只剩下两个人。门主唐不休,徒儿唐佳人?贫僧,确实不是唐门人。”在心中补了一句,如今入了不休门,与唐门确实无关。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问了几句。有人问“你为何从山上下来,是否知道发生何事?” 羽千琼回道:“贫僧来此历劫,随便走走,随意看看,难道诸位来此,都有目的?” 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反正,谁都知道,如今的唐门只剩下两个人,至于其他人,只要脑袋没被挤过,就不会往前靠。于是,众人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秋月白和痴肥女子。羽千琼的目光,也随着众人转向了唐佳人。心中暗道:佳人真是……一个奇女子。既冲动鲁莽,又极具应变能力。想来,她这是又混迹到敌营里去了。 被这么多人齐刷刷地注视着,令唐佳人感觉不大舒服。试想,如果这群人知道她是谁,群起攻之,那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估计,就算她的血肉被分得一干二净,每个人也只能含一小口吧? 唐佳人收回乱糟糟的诡异想法,看向秋月白,如同憨傻的蠢货般,畏手畏脚地缩了缩脖子,再次抬起手,指向唐门的方向,道:“要不,你站那边儿?” 一句话,差点儿没把秋月白气笑了! 怎么,这是嫌他站的位置不对,没有守住唐门的方向?还是认为他诚意不足,只是说说而已? 好巧不巧的是,随着唐佳人这一指,战苍穹带着人呼呼啦啦地冲了过来。 听到动静,众人再次转头看去,齐刷刷地与战苍穹等人打了个照面。 战苍穹打眼一看,没看见打斗的场面,立刻放慢速度,在万众瞩目中,视线从唐佳人的身上一扫而过,而后迈着看似悠哉实则谨慎的步伐,晃悠到众人面前。 战苍穹一挑眉峰,道:“不少人哪。怎么,都是来寻唐佳人,想分食她的血肉?” 无人应。 战苍穹勾唇一笑,道:“不用煞费苦心了。本宫到唐门里转悠了一圈,发现这一路都是尸横遍野。别说唐门里血流成河,就说这路上,每走几步都容易被尸体绊倒。” 白胡子老头急忙问道:“战宫主可曾看见唐不休和唐佳人?” 战苍穹回道:“看见了。” 所有人的呼吸一窒,而后七嘴八舌地问道:“在哪儿?!” 战苍穹回道:“二人钻入火堆消失不见。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另有通道逃出山外。” 众人一阵唏嘘。 白胡子老头问道:“当真如此?” 战苍穹直接呵斥道:“放肆!本宫说的话,岂容你怀疑?!谁若不信,大可以去唐门里转悠看看。”见有人意动,他勾唇一笑,继续道,“若恰好碰上那嗜血魔头,正好让他帮衬一把,托生个善良的好人家,免得又成为窥视人血肉的畜生,令人不耻啊。” 被打脸痛骂的人们不淡定了,各种声音慢慢激荡而起。 有人道:“战魔宫又是什么好东西?” 有人道:“对!战魔宫的人都是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有人道:“今日人多,直接杀他!” 还有人道:“这个……战苍穹如今的身份……” 战苍穹猖狂一笑,道:“没错,本宫如今的身份变了!本宫是正了八经的武王爷!你们这些庶民,看到本王竟然不拜?啧啧……谁给你们俩脑袋,不怕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才是本年最大的坑啊! 你打别人时,你说自己是战苍穹,是魔头,是邪教。别人要打你,你说自己是武王爷,是皇亲国戚,有这么玩的吗? 战苍穹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向着秋月白和唐佳人走去。他的视线在唐佳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多做停留。问道:“这是要打一场啊还是看对眼了?秋城主的品味,果然越发与众不同。” 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但是伪装成敌人,也很重要。 正文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我佛渡她 面对战苍穹饱含试探之意的冷嘲热讽,秋月白一如既往地置之不理。眼下,他只想将那胖圆了的女人拎回家去。然,家非家,何以为家? 面对唐佳人,他已经不知道要用何种面目与她说话。 秋月白是何等聪明,见唐佳人对自己的态度,便知道,这世间的聪明人,还有唐佳人一个。佳人定是知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了。她不怪他,还肯和他说话。而他,却暗怪自己、责备自己,不肯原谅自己。 秋月白攥着剑把的手微微一抖,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无二。 唐佳人注意到秋月白的异样,生怕别人也洞悉他的情感波动,当即向上一跳,又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成功吸引到所有人的视线。她夸张地捂着胸口,咋呼道“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跟定你了!俺娘说了,看见好看男人,不能放过!”言罢,还眉飞色舞地笑着。 秋月白想起过往,唐佳人扮成六王爷时,也曾对穿着女装的他垂涎三尺。那时,他几次想要杀她。而今,他多想得到她。 造化弄人,呵…… 秋月白毫不花哨地收起长剑,道“秋某不为难你,你且下山去吧。” 唐佳人的眼睛在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眶中转了转,略显犹豫地道“那你去哪儿?” 如此问话,令人捧腹大笑,只当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唯有秋月白知道,唐佳人在演戏,演一个喜欢美男的痴肥女子罢了。尽管明知道事实的真相,他还是想告诉她,他将以天下为家。秋城,有秋老城主,再也不是他的责任。也许,唯有秋城的重担压在那人身上,才会令他停止对唐佳人出手。 这种想法实在天真,秋月白却希望老天爷善待一次从不曾天真的自己。 不待秋月白回话,战苍穹道“本宫的战魔宫正在招揽人才,你如此……”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战苍穹却想夸人的话活生生被怼回到肚子里,唯有斟酌着改口道“嗯……如此天赋异禀,不如加入战魔宫。来,跟在本宫身边,看看这些人的嘴脸。”言罢,丢给唐佳人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唐佳人开心地笑道“你也是顶顶好看的,我跟着你也行。”言罢,竟跟在了战苍穹的身边,还不时扭头看他的脸。那样子,简直与花痴无异。 第一次被唐佳人如此重视的战苍穹,感觉有些飘飘然。虽然,唐佳人现在的样子有些惨不忍睹,但是……他还会喜欢呐!就差伸出手,去揉搓两下,稀罕稀罕了。 黄如意等人见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了,都悄悄舒了一口气。他们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是面对铺天盖地的正道人士,还是会害怕的嘛。毕竟,这些正道人士才是如假包换的嗜血魔头,一个个儿顶着义正严辞的脸,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心,黑透了! 黄如意在心里呸了一口,表达自己的不屑。 楚阑微微低垂着头,净想不让自己显山露水,给唐佳人添麻烦。 就在战苍穹带着唐佳人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时,突然听见有人凄声喊道“休休!” 唐佳人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扭头看去,但见有人从树后扯出一名女子。 那女子满脸是血,一头长发披散在脸侧,令人看不出她到底姓甚名谁。然,那声休休,唐佳人却是十分熟悉的。这些人,竟用假的唐佳人吸引唐不休?! 刚才,战苍穹明明对他们说,唐佳人和唐不休跳入了火中,生死不知。按理说,这会儿两个人应该在一起,可为何这么些人还想用假的唐佳人威胁唐不休? 也许是因为事关己,唐佳人一时间没想明白。 战苍穹怕唐佳人露馅,并没有低声耳语,而是嗤笑一声,大大方方地道“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戏码。这会儿拿出来,不过是不想白白准备罢了。啧啧……”一摇头,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战苍穹知道,唐不休并没有和唐佳人在一起,听到这声呼喊,没准儿真的会中招。所以,务必要将唐佳人带离这里,才能安全。 战苍穹不想走得太急,引起别人的怀疑,更不想迈着方步,错失离开的时机。他揉了肚子一下,道“本宫饿了,都走快点儿,这糟心的假货有何好看?!” 黄如意应道“喳!” 战苍穹扫了黄如意一眼,大步离开。 唐佳人的脚,却好似生了根。她知道,休休若是听见声音,一定会来的。她不想他来,就要大声喊出。若她大声喊出,就会被人识破。休休为了她,宁可上刀山下油锅。她为了他,也愿意背水一战。怕的是,自己这一声喊,反倒招来休休啊。 哎…… 唐佳人从未如此为难,却不得不承受这份为难。 羽千琼隔着一段距离,见到唐佳人脚步有些迟疑,当即明白了她的顾虑。 他望着她的背影,如同罂粟花般绽放出勾魂夺魄的笑颜,而后不着痕迹地靠近那满脸鲜血的女子,在她即将再次开口喊休休时,突然出手,掐上她的脖子。 死。 那满脸是血的女子,本是会武功的,却没料到穿着红色袍子的和尚,会突然出手掐上她的脖子。当她想要出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女子的头一歪,死了。 众人哗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 有人喝问“为何杀她?” 羽千琼双手合十,道“我佛渡她,不许说假话。” 我日你老母! 杀人还敢扯上佛! 有人喊道“他定是和魔头一伙儿的!杀了他!” 在情绪的带动下,怀疑的催促下,利益的驱使下,残忍的心思下,这些武林人士,瞬间发难,扑向了羽千琼。 羽千琼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却没想过要坐以待毙。他想佳人知道自己这般行为,定会冲过来。自己制造出混乱,战苍穹就能将佳人打昏带走,而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甚好。 羽千琼拔出匕首,如同一朵盛开到极致的彼岸花,迎向了死亡。 死亡,许是他们,许是他。 。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章:活路 唐佳人一眼望去,头皮都炸了! 羽千琼,他怎么敢?! 这是不想活了,还是想让她欠他一辈子?! 一辈子可以那么长,也可以那么短,她却不想用此去缅怀一个人。 唐佳人一扭身,就要往羽千琼的方向赶。 不出羽千琼预料,战苍穹果然出手,用手刀砍向唐佳人的后脖子。在战苍穹看来,若羽千琼牺牲性命,能换来唐佳人的安稳,也是值得的。所以,这种时候,他一定会先保全唐佳人,而非意气用事,去救羽千琼。 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战苍穹这一记手刀砍在唐佳人的脖子上,并没有令她昏迷过去。反而,招来她恨恨的目光。 战苍穹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一把扯住唐佳人的手,急声道“你别去,否则他白白牺牲。” 唐佳人干脆一脚踢出,骂道“滚!”挣开战苍穹的手,一个高窜到树上。 战苍穹望着自己的手,愣了愣。他……竟没扯住唐佳人?他的内力…… 树上,唐佳人气运丹田,喊道,“我就是唐佳人!”声音荡漾而出,震得人耳膜难受,可见功力深厚,非同一般。 所有人一同看向唐佳人,目光中饱含了灼热、贪婪、渴求。然而,在看见唐佳人的那一瞬,又变成了愤怒、羞恼和厌恶。 为何? 大家都当那痴肥女子在逗大家开心呐。 只有个别人,眸光闪了闪,隐约洞悉了真相。 唐佳人见众人被自己吸引了目光,不再围攻伤痕累累的羽千琼,刚要松一口气,却见众人又齐齐转回头,去围攻羽千琼。唐佳人愣了愣,发现自己被完全忽视了。 她大怒,飞身跃到羽千琼的所在,一脚踩昏一人,前后摇摆,差点儿摔倒。 羽千琼一伸手,搀扶住唐佳人摇摆不定的身体。 唐佳人攥着羽千琼的手,摸到了一手滑腻的鲜血,心就是一抖。她怒骂道“你傻啊?!” 羽千琼努力打起精神,收回手,冷着脸道“女施主,想让我佛渡你?” 唐佳人的胸口憋了一股子气,直接开骂道“渡你爹个短尾巴!” “嘶……”有不少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人喊道“她一定就是唐佳人!我听说,她易容手法高超!” 有人道“先拿下再说!” 众人一拥而上,就要动手。 这时,另一个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声音明明不大,甚至还带着一股子调侃味道,却令人不寒而栗。因为,声音的主人是……唐不休。 唐不休说“想欺负本尊的人,问过本尊了没?” 众人立刻转头去寻唐不休,却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唐佳人一把攥住羽千琼的手,扬声回道“没有!” 空中传来唐不休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般桀骜猖狂,如此恣意随性。 唐佳人挺起胸膛,那股子憨傻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自信。无论她多么狼狈,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都不能丢了休休的脸! 不远处,唐不休脚踏树枝而来。 他如同一只大鹏,隔空踏步,从一棵树飞跃到另一棵树上,在呼啸间,衣袂翩翩地落到唐佳人的身边。 唐不休一伸手,吓得众人立刻向后退去。唐不休莞尔一笑,将手落在唐佳人的头上,替她顺了顺凌乱的发丝,感慨道“人生真是一个圆。为师去寻他们,他们却寻到了这里。幸好,为师就在附近转悠,否则都不能及时赶到这里。” 唐佳人哼了一声,表达自己恼怒的心情,和不轻易原谅的态度。 唐不休道“早知今日,昨晚就不让人将你偷偷抬走了。是为师的错。” 师傅给徒弟认错,史无前例啊!说得如此自然,更是从未见识过啊!魔头就是魔头,果然与众不同。 唐佳人倒也爽快,直接道“道歉接受。” 唐不休满眼宠溺地一笑,收回了手,背在身后,看向众人,道“谁不怕死,过来,本尊陪他走两招。” 无人应话,心中却纷纷吐槽,差点儿呕出隔夜饭。实话,江湖那么大,相对而言见过唐佳人本人的人,并不多。就算见过,也是见过她窈窕的一面,哪里见过这等浑圆的样子?如今见俊美非凡的唐不休,对这般痴肥的唐佳人百般温柔宠溺,真好比喝下一百坛老醋,差点儿酸死自己。真是……要命了。 唐不休豁然一笑,道“若没有,本尊就要带蘑菇去用膳了。恕不奉陪。”言罢,攥着唐佳人的另一只手,向前走去。 唐佳人攥紧羽千琼,拉成一串,向前走去。 唐不休所过之处,人们都自动让开,好像生怕他会魔性大发,暴起杀人。 眼瞧着唐不休如过无人之境,突然有人喊道“杀了他!为武林除害!得摩莲圣果!” 第一句是行动,第二句是口号,第三句才是真正的目的。 多少武林人士,渴望武功精进,渴望不死之身,渴望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这一次齐聚了这么多人,若都不能杀掉唐不休,那以后就万万没有希望了。因此,必须拼死一搏! 有那脑袋一热的鲁莽之人,竟拔出兵器,直接招呼了过去。他们想的是,先到先得。却不知道 此事就是一种连锁效应,一人动手,便有十人动手,相继而言,就有百人、千人雀雀欲试。 场面瞬间乱了起来。 唐不休直接飞射出一记内力,旋转着划出,将第一批围绕过来的人通通割喉。 血雾喷薄而出,喷向唐佳人。 唐不休伸出手,挡在她的脸上。 若是以往,唐不休一只手加上袖子,还真能挡个差不多。而今,唐佳人那张大脸着实又圆又大,想要完全挡住,难。 当唐不休收回手,唐佳人还是抹了一把脸蛋,擦拭掉一层鲜血。 唐不休道“为师的手,有些小。” 唐佳人道“这脸着实有些大,不好挡。” 唐不休如此毒辣的出手,着实惊呆了众人。这些武林人士,平日里与旁人对决,就算不能斗个旗鼓相当,也会留下一线生机,哪有像唐不休这样,一出手就不给人留活路的? 实则,他们从动手开始,就没打算给唐不休留活路。 。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袒护之人 在众人眼中,唐不休和唐佳人就是俩怪物。在鲜血的喷薄中,竟能你侬我侬,简直令人发指! 在唐不休和唐佳人眼中,已经没有了这些武林人士的存在。他们的生也好,死也罢,都与自己毫无关系。若太在乎,便是否认了自己。 事实上,眼前的一幕真的太过诡异。 俊美非凡的唐不休,对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女子深情款款,胖女子那肥腻的小手还抓着伤痕累累的柔媚和尚。哎……这叫什么事儿?! 准是摩莲圣果起了作用,迷惑了人心呐。 众人惧怕唐不休,一时间不敢上前。 白胡子老头喊道“小心!那妖女一定是用了手段,迷惑了和尚,你们都要小心!” 唐佳人撇了白胡子老头一眼,突然呲了下洁白的牙齿。 白胡子老头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勃然大怒,却只是一戳拐杖,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 战苍穹恰好站在白胡子老头的身边,一伸手,扯住老头的白胡子,用力一扯,笑道“脾气不小啊。” 白胡子老头恼羞成怒,抬起拐杖打向战苍穹。 黄如意突然尖叫一声,冲了上去,将白胡子老头打得满地找牙。末了,还呸了一口,鄙夷道“老不死的贱东西!敢打我们宫主!知道我们宫主是谁吗?那是朝廷封的武王爷!打他,你要造反啊?!” 白胡子老头这才想起来,战苍穹的另一个身份,果然……打不得。 唐不休心中明白,这场战,注定要以你死我活为结局,却也不想血染群山,让唐门避世而居了五百年的地方变得尸臭熏天。 他扬声道“一百五十多年前,唐门避世而居,为的不是摩莲圣果,而是一名女婴。” 听到唐不休主动提及此事,众人立刻闭嘴不语,唯恐漏了半句重要的消息。 唐不休继续道“这名女婴的娘亲,便是服用过摩莲圣果的唐门女子。” 众人一阵唏嘘不已。 唐不休笑了笑,道“当时的江湖,各个门派的公子,以爱慕为名,围在唐门女子的身边,最后却将其分而食之。世人不知,这位唐门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一次次与摩莲圣果相融合。更不知道,她竟偷偷产下一名女婴。 唐门为了保护女婴,避世而居在这群山之中。女婴长大为人,嫁给了唐门门主,生儿育女。而我,便是那女婴的儿子——唐不休!” 三个字,掷地有声,仿佛三道雷,劈在众人的心上,令他们的魂魄都为之颤抖了。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最后竟泛起轩然大波。只因,有人算出,这期间竟隔了一百五十年呐! 有人问“唐门主今年高寿?” 还有的人问“此事是真的?” 更有人问“这一百五十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不休并不准备给众人答疑,而是道“你们认为摩莲圣果是个好东西,却不知道,若想让人与之融合,要付出多么痛的代价。你们与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人没有区别,都渴望得到摩莲圣果,达成一己私欲,不惜将人分而食之! 今天,本尊便告诉你,但凡不经过佳人馈赠,妄想得到她血肉的人,都会被反噬。其结果之可怕,非常人可想象。 本尊话到此处,你们若有脑子,便自行离去。若不怕死,便过来,本尊送你去投胎转世!” 唐不休的眸子环视众人,有种威慑力和压迫感,仿若厚厚的云层,随时会让大雨瓢泼而下,让人无处可躲。 有些人的想法动摇了。 但大多数人,却并不相信唐不休的话,认为他怕了,在编织谎话。 谁可能活了一百多年啊?活了一百多年的那个人,到底是唐不休他娘还是唐不休?谎话都编不明白! 唐不休见众人这般态度,勾唇一笑,道“看来,本尊的故事没有打动人的效果啊。也罢,放虎归山终有后患。你们……来吧。”伸出一只手,摆出迎战的姿势。 战苍穹立刻高声道“且慢!本宫最见不得你们这些自诩武林正道之人顶着道貌岸然的嘴脸,做那鸡鸣狗盗无耻之极之事。”几个大步冲到唐佳人的面前,站定,挑眉道,“这群山是唐门的,唐门里住着唐佳人,谁也不许动一下!否则……本宫屠他满门!” 黄如意、方黑子、荷紫朗、楚阑,纷纷围在唐佳人周围,齐声吼道“谁动,屠他满门!” 众人一阵嘀咕,有了别样心思。 孟水蓝从一棵茂密的树上探出头,道“某乃百川阁阁主,今日见识到诸位的嘴脸,定当回去好好儿书写一番,让世人晓得诸位武林前辈的风姿。” 孟天青从另一棵树上探出头,扯着脖子喊道“那个……五怪门门主,你刚娶过门的小妾有孕在身,你娘却嫌她出身烟花之地,非要把她肚子里的胎儿打掉,你不回去安慰安慰?那个伏羲楼楼主,你亲弟弟正带人挖你多年积攒的宝贝呢,你还在这里打仗?不合适吧?还有……哦,那个若水阁阁主,你家夫人和你家马夫那些事,你知道吗?你是不是要回去解决一下?” 被孟天青点名之人,无一不脸色一变,都来不及说句客套话,带着人匆匆往回赶。 被人当众点名解剖秘密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立刻有一高挑男子高声道“百川阁素来不参与武林纷争,才能屹立百年。百川阁主和二阁主,这是何意?难道要与整个武林为敌?!” 孟水蓝好脾气地笑道“某既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意思。不过……”微微一顿,“某可管不住那不像话的弟弟。他那张破嘴,专会说些见不得人的真话。某也是毫无办法啊。” 高挑男子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让在下替你教训教训那不听话之人!”言罢,竟突然出手袭向孟天青。 孟水蓝直接扬起手,将系在手腕上的精致弓弩对准了高挑男子,一排短箭射出,迫使那人停下脚步,冷声道“某的弟弟,你也敢动?阁下当某的百川阁无人吗?!” 高挑男子大怒,一抬手,三十多名属下纷纷而出,冲着兄弟二人扑去。 。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妖女疯了 孟水蓝丢下一记冰冷的眼神,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孟天青对着众人勾了勾手指,一副挑衅的模样。 这时,一棵棵的树上悄然爬下三十多个黑衣人。这些人,既好似沾满毒液的蜘蛛,又好似悄然无声的影子,靠近扑向孟水蓝和门天青的人们,扬起匕首,轻轻划开他们的喉咙 尼姑尖声吼道你们助纣为虐,天必收之。 唐佳人回骂道死尼姑,满嘴恶毒,肠穿肚烂! 唐不休一抬手,隔着一段距离,直接将一物弹入尼姑的口中。那力道拿捏得实在是好,正好迫使她将其咽下。 尼姑大惊,捂着喉咙问你 你给我吃了什么? 唐不休笑道蘑菇说让你肠穿肚烂,本尊就必须让你肠穿肚烂,这才显出我们不休门说一不二啊。 尼姑立刻抠起嗓子,试图催吐。 唐佳人道以往看妇人有身孕,就是这么吐的。 羽千琼应道嗯,确实如此。 尼姑气个倒仰,突然发疯般吼道只要得到唐佳人的血肉,我便百毒不惧,天下无敌!我杀了你!言罢,竟真的冲了上来。 人心躁动,见有人带头,立刻跟着冲了上去。 场面瞬间变得难以控制。 孟家兄弟虽然没有言明,是为保护唐佳人而来,但是那态度,已经明显不过。尤其是孟天青,直接带着人冲到唐佳人身边,将其很好的保护起来。 黄如意对着天空发出三声尖叫,那些混迹在正义人士中间的战魔宫的人,齐齐拔刀反杀,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凶狠无比。 另一队人马,如同一只只蜜蜂般悄然而来,展开黑布做的翅膀,翱翔过武林人士的头顶上方, 落在了羽千琼的周围。 其中一人取出羽千琼的武器,单膝跪下,双手向上,道蜂王等人来迟,请主子责罚。 羽千琼抓起自己熟悉的长刺,眸光中划过欣喜的痕迹,沉声道戴罪立功。 蜂王们亮出细长轻薄的弯刀,与扑上来的武林人士斗在一处。 鲜血如同一场秋月,挥洒出寒冷和铜臭的腥味儿。 面对这场厮杀,唐佳人觉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可所有人狰狞的表情,都仿佛变成了极慢的画面,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她很想闭上眼,躲开。 却不能。 这些人在为她拼命,她必须时刻盯着,尽量不让自己人为此送掉性命。 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年,多不容易。若因为她就那么死了,她 她很难不自责不愧疚不 难过。 她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以为自己终究会对鲜血和生死变得麻木,可当那些痛苦的声音不停地传入她的耳朵里时,她感觉到了深深的痛苦。这种痛苦,源于灵魂的不安。 她很想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很想 逃回唐门去。哪怕,那里最终成为她的葬身之所,她也在所不辞,想要回去。 只是,回去的路,变得血红一片尸横遍野,竟无处落脚。 那些祈求的嘴脸恶毒的表情诅咒的话语,都在她的眼前耳边张狂地咆哮。 唐佳人感觉很烦。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疑问——值不值得? 是的,值不值得? 她活着值不值得?他们为她拼命值不值得?他们为得到她而罔顾性命到底值不值得? 呵 天地无情,世人可笑,那么多的声音,让人好烦哦。 唐佳人的眼神渐渐变了。 那双被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变得黑沉沉的,就像狂风怒吼的海上,就像积压了厚厚云层的天空,就像沾了人血的一柄黑色弯刀 最终,这些浓烈的色彩沉寂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渴望。渴望宁静,渴望无声,渴望将一切烧成灰烬 任何声音,都是多余的。 任何人,也都是多余的。 唐佳人的面前有了一个缺口,唐不休刚要补上那个缺口,就见唐佳人突然探身而出,一把掐住了敌人的脖子,直接捏碎。而后,她继续向前,五指成爪,竟直接从一人胸腔里掏出一颗仍旧跳动着的心。 这一幕,看得唐不休呼吸一窒,差点儿被敌人砍伤。他有心拉下唐佳人,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奈何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一时间分身乏术。 战苍穹因没有内力,并没有傻乎乎地往前冲。且,他本身又是王爷,武林人士也不傻,没必要拿他练习脖子的硬度。这会儿最轻松的,反倒是他。不过,以往战魔宫没少干得罪人的事儿,这会儿动起手,也有不少门派盯着他,准备趁乱报仇血恨。 战苍穹见唐佳人冲出了保护圈,立刻手持战斧追了上去。 羽千琼等人见此,也跟着追了上去。 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事,唐佳人好像被战神附体,所过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她杀人的招式毫不花哨,却格外凶狠霸道。往往是一巴掌拍歪人的脑袋,一把掐断人的脖子,甚至 夺过大刀,直接砍飞人的头颅。 那份人挡杀人佛挡的气势,着实吓人。 有人喊着妖女发狂了! 声音还没落下,唐佳人已经掷出手中长刀,将那人钉死在了树干上。 唐佳人嘀咕了一句好吵。 两个字,隔着许多人,却飘进了唐不休的耳朵里。 说实话,他也觉得有些吵,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只不过,唐佳人的这两个字,却让他的心莫名的抽痛一下,好似 心惊肉跳。 为何如此? 哪里出了问题? 唐不休要靠近唐佳人,却被一群人拦下。 他眸光一凛,下手时又狠绝了三分。 战苍穹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来到唐佳人的身边,口中喊道佳人 唐佳人听见声音,皱紧眉头,回手向着战苍穹的胸口抓去。 战苍穹没有防备唐佳人,竟被她抓了个正着。鲜血瞬间透出衣袍,流淌而下。 这一幕,着实惊了众人。 唐佳人竟不分敌我,对自己人动手?! 战苍穹感觉到唐佳人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他的心脏。这一次,竟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心脏的位置,却 要成为永别? 。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九五至尊兵临 唐不休等人已经意识到唐佳人不太对劲儿,却将这种不对劲儿理解成为一种恨,恨武林人厚颜无耻,恨世人残忍无情。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对战苍穹出手。 巧的是,战苍穹再次失去内力,被她一把抓伤。 唐佳人那手指的力量,都能将一指头厚的木头戳成窟窿,更何况是柔软的肌肤? 唐佳人根本没有任何停留,就要下手抓碎战苍穹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道特别锋利的内力打来,直接袭向唐佳人的手腕。若被这道内力打到,唐佳人的手腕就会立刻断掉,从而保住战苍穹的心脏。如此手段,与当初唐佳人断秋江滟保秋月白一样,那般狠辣。 唐不休见此,知道必须挡下这道内力,否则蘑菇手腕不保。在战苍穹的生死和唐佳人的手腕之间,唐不休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后者。尽管,战苍穹算是自己人。但是……在蘑菇的安危面前,他自己的生命都变得不重要,更何况别人? 唐不休抓着两名武林人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挡在了唐佳人的面前,口中喊道:“蘑菇!醒醒!” 那道真气入了武林人士的体内,接连穿过两人的身体,飞射入唐不休的肩膀,这才停了下来。 于是同时,唐佳人眸子轻轻一颤,缩回手,有些茫然地看向战苍穹,而后……眼睛一翻,身子一歪,倒向地面。 秋月白疾奔而来,抱住了肉乎乎的唐佳人。 战苍穹望向唐佳人,然后慢慢转动目光,在黄如意的尖叫中,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前。那里,鲜血淋淋。 他来不及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人已经轰然倒下。幸而,黄如意及时赶到,将人抱住。 唐不休没有心思去追偷袭蘑菇的高手,痛快解决掉眼前人,就想去看看蘑菇怎么样了。奈何,不要命的人太多了。且,这些人中,隐藏着不少武林高手。 唐不休,怒了。 他的怒火犹如野火,瞬间燎原。 声音很烦,世人很多余,没有人可以活…… 唐不休的瞳孔颜色发生了改变,并未黑成浓墨,反而浅淡了许多。那里面,明明映着人影绰绰,却都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透着令人烦躁的火红色。 杀! 一个不留! 唐不休的内力瞬间暴涨,衣摆无风自动。他用内力催出两柄短刃,虽然只是两道浅白色的虚影,却已经能看得出,那是两只带着倒钩的箭头模样,正是闻人无声用来血洗各大门派的武器。 一时间,风云变色,血染山河。 唐不休所过之处,连声哀嚎都没有。因为,他们没有机会了。 孟水蓝的人,有那躲闪不及的,也被唐不休送去见了阎王。若有人吼话,告诉他那是自己人,两个字尚未吼完,就已经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至此,世人才知道,那个会说会笑会宠着唐佳人的唐不休,有多可爱啊。 孟水蓝见自己人有些躁动,立刻作出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唐不休一路追着声音打杀下去,却因胸口突然发出剧烈的疼痛,而直接昏倒在地上。 武林人士已经开始四处逃窜,却见他突然昏厥过去,都有些不敢置信好运来得如此突然。众人不再迟疑,直接反杀了上去。 孟水蓝对孟天青留下一句,“保护佳人!”便带人冲向唐不休,将其保护起来。 羽千琼看了眼秋月白,道:“保护好她。”言罢,也带人冲去救唐不休。 心里要救的是唐佳人,想要与其共度一生的也是唐佳人,偏偏……唐佳人没了唐不休,真的可能活不得。所谓深情不寿,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为了唐佳人,羽千琼和孟水蓝,不得不联手保护唐不休。 他们的属下将唐不休架起来,努力向唐佳人所在的方向退,想要将被分开的人马聚集一处。奈何,武林人士也被杀红了眼,有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眼瞧着众人难以抗衡,突然响起地动山摇之声。 有人跳脚望去,但见一群铁甲士兵狂奔而来。那些人,有着沙场拼杀的凶悍之气,锐不可挡。 若说单打独斗,武林人士不会怕这些铁甲武士。然,若是成规模作战,武林人士远不如这些铁甲武士有战略、有布局、整齐划一、重拳出击! 孟水蓝等人看见这些铁甲武士,就知道……救星来了。 但凡公羊刁刁还念着唐佳人的好,就不会坐视不管。只不过,部队调遣和个人行为不同,往往要耗时许多。公羊刁刁刚刚坐上皇位,其实并无什么兵权在手。他能如此迅速地调遣这么一大批的队伍,可见是用了真力气的。 铁甲所过之处,若无人避让,便直接踩踏而过,从不为谁停下。直到来到主战场,肖劲大喝一声:“皇上有令,所有人放下武器,不许再斗!否则……杀无赦!” 一句话,成功喝止了武林人士。有那不甘心的人,还要动夺唐佳人,却被从铁甲武士中飞射出的箭羽射成了刺猬。 如此出手,当真吓呆众人啊。 兵马分开,公羊刁刁和端木焱急忙下了战马,都顾不得看别人,放眼一扫,没看见唐佳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却看见一张肉呼呼的大馒头脸。而今,这张脸的主人,正被秋月白如珍如宝的抱在怀中。没错,定是唐佳人。 端木焱和公羊刁刁快步赶到唐佳人的身边。端木焱急声问:“佳人可是受了伤?为何昏迷?要不要紧?” 公羊刁刁一伸手,摸上唐佳人的脉搏。 有那善于经营且有心为朝廷效力之人,不在少数。他们见到公羊刁刁简直如同见到了玉皇大帝,当即扑通一声跪下,口中大声呼喊道:“皇上万岁万……” 公羊刁刁一个眼神扫过去,冷得骇人。他吼道:“闭嘴!” 众人那后半句就此活生生地吞进了肚子里,不上不下,好生难受。 另一半武林人士,见别人跪了,自己不跪岂不是大不敬?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无法,只能黑压压跪下一大片。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这次换我保护你 公羊刁刁对所有人视而不见,眼中唯有唐佳人一人。诊断片刻后,脸色就是一变,看得别人就是一惊啊!那颗始终提溜在嗓子眼的心,差点儿直接蹦出去! 秋月白直接问“如何?” 众人也七嘴八舌地问“如何?” 公羊刁刁皱眉道“现现……现在,不不不……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她她……她暂时无事。”一伸手,就要抱唐佳人,结果……没抱动。 秋月白没松手是一方面,唐佳人吃了一只老虎是另一方面。 秋月白等人重新打量了一下公羊刁刁,觉得……眼前人又有些不一样了。最起码,他又开始结巴了。这是什么原因和道理? 公羊刁刁顾不得别人如何想,他心中的各种情绪翻滚,险些将他整个人溶了。他一转身,面向还剩下大半的武林人,怒不可遏地道“你们!该死!唐佳人,奇珍公主,你们敢杀!?统统去死!” 统统去死?确实应该统统去死,不过……身为皇上,不是一个人的皇上,是千千万万人的皇上。这统统去死,就有些过分了。 不过,这会儿没有人去劝他。更甚至,端木焱还低声对公羊刁刁道“这么杀,唯恐他们造反,不如先关押起来,用毒。” 公羊刁刁瞪了端木焱一眼,没搭话,而是再次扬声道“来人,把活着的,统统记下,送当苦力,辈辈为奴!敢逃,诛九族!” 武林人士一听这话,立刻高声喊道“冤枉啊!冤枉啊!皇上,冤枉!” 公羊刁刁冷着脸,用手指他们,似乎还要说什么,黄如意直接攥住他的手腕,道“别说了,快给宫主看看,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公羊刁刁问“死死死……死哪儿了?” 黄如意道“低头低头,人在我怀里呢。” 公羊刁刁这才用特别厌恶的目光,扫了战苍穹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搭上他的脉搏,脸上的表情随之起了变化,竟是无比的认真,还有那么一丝丝说不出的享受。 黄如意仔细去看,又发现那丝享受好像是他的错觉。给人号个脉罢了,有啥好享受的?有病吧? 公羊刁刁收回手,示意大家别问,对端木焱道“清理此处,我先,施针保命。” 端木焱点了点头,撒丫子忙活起来。那样子,竟显得无比干练。肖劲配合端木焱,将武林人士归拢到一边,有一群铁甲兵负责记录人名和身份,生怕谁暴起伤人。 为了防止出意外,端木焱还对武林人士道“死了的不算,活着的都给本王想明白了,为什么来,来了多少人,再左右前后看看,身边都有谁。若有人敢跑,旁人能说出他是谁,本王会向皇上求情,不让他家世代为奴,也无需送当苦力。至于跑的那个人,定……诛九族!” 武林人士一个个瞪圆眼睛,前后左右看个遍,生怕谁跑了自己没记住。 这招太损了,不过却十分好用。以至于有武林人开口道“皇上和六王爷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端木焱勾了勾唇角,怒声道“你们围攻奇珍公主时,想要将其分而食之时,又何曾想过,这是在残害郡主!” 武林人士垂眸不语。 端木焱朗声道“先皇想要奇珍郡主的血,都知道必须哄她开心,让她心甘情愿的给,否则……必有反噬!你们这些人,好歹算是武林中的中流砥柱、名家大师,怎就起了那样的贪念,怎就残忍至此,怎就不懂得摩莲圣果会反噬?!” 武林人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人问道“六王爷,真会反噬?” 端木焱举起手,道“本王以项上人头担保,若非自愿,必会反噬!” 有人突然就唾了一口,道“哪个龟孙子说,只要吃她一口血肉,就能得到一甲子的功力?” 有人道“可不是。我也听说了,这才赶来的。想着只要一口血肉罢了,就能厉害至此,实在比夺得珍宝还令人期待。” 见众人已经相信了大半,端木焱心中暗道佳人,一直都是你帮我,而今,我也终于能帮你一次了。愿你从此无忧,岁月静好。 在人们的七嘴八舌中,端木焱问“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这一问,就揪扯出很多不为人知的是非了。 当端木焱理清事情的经过,这才离开武林人,赶往唐佳人的所在。 唐佳人这边,公羊刁刁已经给受伤的几人分别施了几针止血,然后撒上一些极其好的止血药粉,简单包扎一番,便令人做好简易床,将唐佳人、唐不休、战苍穹、羽千琼、孟水蓝等人分别抬下山,去往客栈。 这一次,有铁骑护送,那些守在街上的人,没有人敢靠近半步。所谓人多势众,便是这个道理。 铁骑直奔最好的客栈,将里面的客官全部清理出去,这才请公羊刁刁等人入住。 于是,天字一号房里,住满了受伤昏迷不醒的人。 公羊刁刁出门匆忙,也没叫上御医,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只有快马加鞭去邻近的岐黄馆里请大夫。为何舍近求远,则是因为他不相信这附近还有干净人。 所谓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敢伤佳人,都该死!统统该死! 然,最该死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呀。 公羊刁刁不敢多想,生怕自己没有力量支撑下去。他提起精神,不辞辛苦地照料着唐佳人等人。 端木焱匆匆追到客栈,问公羊刁刁“皇上,佳人这是怎么了?” 公羊刁刁回道佳人,一一一……一直昏迷不醒,却并不见什么特特……特别受损之处。战苍穹,就就就……就危险许多,能不能活,看看看……看今晚。唐不休,力竭,心脉受损,要要要……要死。其他人,还还还……还凑和,活着吧。” 端木焱来到床边,垂眸看着唐佳人,对公羊刁刁道“皇上,这次武林人士一同围攻唐门,是有人刻意为之。”转头看向公羊刁刁,“有人要逼佳人最后一次融合。” 。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醒来两个事儿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醒来两个事儿 公羊刁刁听了端木焱的话,气得抓起一只翡翠碗,就要往地上砸! 刚抬起手,就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床上人事不知的唐佳人,好似生怕吵醒她,便将碗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可是,转而一想,唐佳人若是醒来才是顶顶大的好事儿,于是……再次抓起碗,狠狠砸向地面! 啪嚓一声,碗碎,锋利的碎尖飞溅而起,划破公羊刁刁的脚脖。他微微皱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蹬掉鞋子,脱掉袜子,将修长白嫩的脚丫踩在床边,抱着腿探头看着脚脖,见脚脖子上有血,便用手指尖掐住翡翠碎片,向外一拔,随手丢掉。 端木焱奖公羊刁刁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深深感觉到人之变化,不可思议。他觉得,公羊刁刁一定是招了鬼魅上身,所以才会风一阵雨一阵,前一阵后一阵的。 端木焱想起,自己离开皇宫,四海云游,听到武林人士要围攻唐门这件事后,立刻日夜兼程赶回皇宫,把消息禀告给了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坐在龙椅上,半天没有动。 端木焱心急如焚,说了些重话。 公羊刁刁突然暴起,竟……给了自己一耳光。那叫一个响亮。 所幸,周围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黄莲在旁边陪着。 这一记耳光打得,别说端木焱了,就说黄莲都变得脸色。诡异得是,黄莲显得十分激动,差点儿含泪扑上去。最终,他也只是颤抖着唇,问了一句“皇上可要喝碗甜粥?”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黄莲就颤巍巍的忙活去了。 端木焱收回凌乱的想法,看向眼前的公羊刁刁,以及他那只白嫩的脚丫,在心头的戈壁是奔跑过一万头马。 公羊刁刁给自己上了药后,也不穿袜子,就那么趿拉着鞋子对端木焱挥了挥手,道“忙你的去。” 端木焱不想走,想陪着佳人。他觉得,眼前的公羊刁刁又变得灵动真实起来,有些羊尖嘴利,却也有着善良心肠,于是为自己争取道“皇上,臣弟想陪陪佳人。” 公羊刁刁蹭地站起身,对端木焱瞪眼道“滚滚滚!我我我……我是皇上,我说不许,就就……就不许!” 端木焱“……” 公羊刁刁直接赶人“你你你……你不是说,有人故意不值,让让让……让武林人士围攻唐门吗?你,去查!抓到,砍头!” 端木焱心里暗道这是要将我支多远去啊? 公羊刁刁补充道“不查清楚,别别别……别来见朕!” 端木焱只能领旨,道“臣弟领旨……”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公羊刁刁,“可否请皇上宽容一番,等佳人醒后,臣弟说两句话,立即离开,绝不多做停留。” 公羊刁刁伸出两根手指头。 端木焱不明所以。 公羊刁刁强调道“两句。多说一句,砍头!” 端木焱点了点头,心中为这个动不动就提“砍头”两个字的昏君捏了把亡国汗。然,诡异的是,面对那个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公羊刁刁时,他心中是有恨的,以至于不想和他多说一句废话。但是,在面对这个动不动喊着“砍头”,却十分鲁莽冲动的公羊刁刁,他却……恨不起来。 公羊刁刁一挥手,再次赶人,大声道“走。” 端木焱又看了唐佳人一眼,这才告退。他也没走远,只是站在走廊里,有些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肖劲走到端木焱的面前,道“王爷。” 端木焱长长地叹了一口儿。 肖劲问道“郡主一直不醒?” 端木焱点了点头,道“走吧,去看看战苍穹。” 肖劲看向守在战苍穹门口地方黑子和荷紫朗,低声对端木焱道“王爷,武王爷命在旦夕,不会欢迎王爷去探望的。” 端木焱知道,肖劲这话说得已经十分婉转了。何止是不会客气,简直就是……如同遇见死敌。今日,若非大家都受了重伤,且皇位的尘埃落定,定会再起冲突。有时候想想,皇位给了公羊刁刁,对自己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端木焱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佳人的屋内,公羊刁刁已经躺在了唐佳人的身边。 床,不小。唐佳人,很宽很大,一个人摊开手脚,就占了几乎整张床。公羊刁刁侧躺在床上,整个屁股一小半挨着床边,另一半悬空在外。 他就像一只赢弱的小猫咪,拉着唐佳人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佳人……我我我……我犯错了。我我……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我我……我讨厌自己。你一定要快快……快清醒过来,我我……我怕自己……遇不见你。我……我被人欺负了。我我……我就是一个蠢货。佳人,我……好难过,好……好难过。” 他拉着唐佳人的胖爪子,红着眼眶低声语,既像对自己说话,也像在和唐佳人倾诉。 断断续续的话说完,他的眼皮就要合上,连日来的狂奔,已经令他的体力透支了。 就在他即将入睡之时,突然听见唐佳人问“谁欺负你了?” 公羊刁刁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可突然加速的心跳,却并非空穴来风。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唐佳人。 不知何时,唐佳人已经睁开眼睛,正静静地望着他。 那目光中,没有怀疑和猜测,只有关心和坦荡。 公羊刁刁的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他素来善于忍痛,却不善于处理感情。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心中盛满欢喜,就快要溢出来了! 他一把抱住唐佳人,却……没抱过来。他就像一只小鸟,紧紧依偎在唐佳人的这棵参天大树上,欢快地叽叽喳喳着“太好了,太好了,你你你……你终于醒了!我我……我怕等不及,心里,急得狠。佳人,你你……你醒了,真好。” 唐佳人伸出两根手指。 公羊刁刁问“只只只……只让我,说两句?” 唐佳人道“两个事儿。一,他们可安好。二,谁欺负你了?” 。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勇探众伤情 公羊刁刁在生命面前,从来都是认真的。 他立即坐起身,正色道“其一,都不好。” 唐佳人一个高蹿起,趿拉上鞋子,直接冲向门口,一把离开房门,瞬间不见了人影。 公羊刁刁望着慢慢关合的房门,喃喃道“其二,卓卓…… 卓兰达不是人,欺负我,欺骗你,活该…… 杀头!” 就在门关合的那个瞬间,一只胖手顶住了门板,用力推开,吼道“细节稍后详谈,走,刁刁,和我救人去!” 去而复返的唐佳人,令公羊刁刁倍感惊喜。如此表现,只能说明,她还是在乎他的,没有因为那些欺骗而全部否决了他。再听唐佳人的话,公羊刁刁顿觉自己是被渴望、被需要的,立刻如同打了鸡血般,光着一只脚趿拉上鞋子,风儿般向外冲去。 唐佳人的左手边,住着战苍穹,在往下,分别是秋月白、孟家兄弟和端木焱。她的右手边,住着唐不休,而后依次是唐不休、羽千琼、楚阑和公羊刁刁。没有特意安排,只是谁先被抬进了客栈,便随意安置了一间。 走廊里,方黑子一见到唐佳人,就跟见到祖宗一样,激动得差点儿跪地上。他虎躯一震,顾不得男女之别,直接扑向唐佳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就将人往屋里拖,口中还道“总算醒了总算醒了…… ”微微一顿,松开手,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仔细打量几眼,小心翼翼地问,“唐小姐?还好?”方黑子清晰地记得,唐佳人是怎么徒手抓心脏的。说实话,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心口疼。 唐佳人不解,以孔武有力的身姿,推开挡在面前的方黑子,大声问“战苍穹还有气儿?” 方黑子下意识地回道“有有有…… ”心中暗道,这是什么意思?要补一爪子将人弄没气了,还是要救人啊?为何此时的唐姑娘看起来好生威武霸气,不像一般女子,更不像一般男子?咳…… 唐佳人听说战苍穹还有气儿,立刻脚尖一转,过门而不入,就要去下一间房。 方黑子见此,立刻将人拦住,喊道道“快死了!快死了!” 这时,隔壁的房门被打开,望东走出,一见唐佳人,立刻道“唐姑娘,我们城主不太好,整个人都高烧不退,已经陷入昏迷许久……” 唐佳人双腿发力,就要去看秋月白。 黄如意拉开房门,看向唐佳人,尖声喊道“真的快死了!快来先看看我们宫主!” 唐佳人停下脚步,就要往战苍穹的房里钻。 与此同时,各个房门都被拉开。 羽千琼的属下蜂大,急声道“唐姑娘!主子的脉搏弱了!” 孟天青道“佳人!我哥……” 端木焱艰难地道“佳人……” 负责照顾楚阑和唐不休的人,也纷纷从房里出来,探头看着这份热闹。 唐佳人感觉脑袋嗡地一声,似乎……又觉得心烦意乱,觉得心如火燎,觉得……声音吵得要命,觉得…… 很想安静…… 就在她皱起眉毛时,突然听见公羊刁刁气运丹田吼道“没死人,就闭嘴!” 一瞬间,整个走廊都安静了。 唐佳人感觉压在某根弦上的那块巨石,似乎消失了。她捶了捶头,尝试着调整呼吸。 公羊刁刁忙问“怎么了?哪里不妥?” 唐佳人看向一张长或熟悉或陌生的脸,问道“没死人,对吧?” 可能没死人吗?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无论是卑鄙无耻的武林人,还是自己人。 公羊刁刁悄然向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 众人见此,纷纷随着他一同点头,动作有点儿傻,却令唐佳人安心。 唐佳人问“休休呢?” 公羊刁刁上前两步,指着隔壁房间。 唐佳人的眼皮跳了一下。 公羊刁刁立刻道“没死。” 唐佳人点了点头,垂下眼眸,竟在发愣。 公羊刁刁和端木焱的目光一自落在她的身上,生怕她有些异样。有关唐佳人在对战中的突发状况,二人皆有耳闻。 所幸,唐佳人只是抬起头,露出一记浅笑,坚强、果敢、还饱含了一丝锐利。她道“活着,就好。” 唐佳人这一笑,这一句,让所有人心头都泛起了不同滋味。至于到底怎么想,就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唐佳人扬起头,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看向敞开的几扇门。 每位守门随从的心里,都因为唐佳人这一眼而紧张了起来。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如果唐佳人第一个进谁的门,那个人就有很大的希望,能抱得美人归…… 哦,错了,是努力抱得胖美人归。 在备受瞩目中,唐佳人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战苍穹的房间。 黄如意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差一点儿蹦起来!他禁不住攥住手,暗道宫主,你有希望了! 不想,唐佳人脚尖一转,来到天字二号房,正是楚阑的房间。 众人大惊。 这…… 这本就是狼多肉少,怎……怎还有野狗来抢肉? 要不要弄死楚阑,成为了多少好属下心头萦绕不去的烦恼啊。 在众人眼巴巴的注视下,唐佳人走进屋内,探头看了楚阑一眼,示意他继续休息,不要说话,然后来到床边,穿墙而过…… 没错,穿墙而过! 唐佳人如同一只力大无比的巨象,迈着沉稳的步伐,用两只肉呼呼的蹄子,推开用来隔断的墙。 随着轰隆一声响,墙面轰然倒塌。 躺在隔壁的羽千琼本以陷入昏迷,突然听见这声响,竟机敏地睁开眼,一伸手直接攥上锋利的钢刺。 灰尘弥漫中,唐佳人那高大巍峨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唐佳人冲着羽千琼笑了笑,道“醒了?” 羽千琼茫然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好似身在梦中,既不贴实际,又匪夷所思。可是,门口突然探出来的那些颗头,以及一张张震惊无比的脸,却将他拉回到了现实。因为…… 他满身伤口,并没有穿衣服,只是盖着一条薄薄的大块白布。 他有心将白布拉高点儿,却做不到。只能在目瞪口呆中,看着唐佳人走到墙边,用力一推…… 轰隆…… 。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有种手段称无敌 唐佳人并非胡乱推墙,若是砸到自己人,岂不是弄巧成拙? 她在推墙之前,已经探头看过客栈内的布置和格局,对于如何推、推哪里、推成什么样,有了较为清晰的思路。 唐佳人来到唐不休的房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留下四条满是灰尘的痕迹,然后继续推。 唐佳人踩着满是泥土灰尘的墙块,走进战苍穹的房间。 黄如意瞪大眼睛,颤抖着嘴唇,红着脸,喃喃道“太爷们了!” 唐佳人来到床边,垂眸看了看战苍穹。 战苍穹裸着上半身,胸前还缠着白色的布条。他的脸毫无血色,呼吸已经微弱。 唐佳人一伸手,对黄如意道“刀来。” 黄如意转身就去找刀,却又瞬间转身回来,道“要放血?” 唐佳人点了点头。 黄如意咬着下唇,犹豫了。 公羊刁刁顾不得扫开空中漂浮着的呛人灰尘,直接冲进屋里,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别…… 别这样。” 唐佳人挑眉,问“那怎样?” 公羊刁刁直视唐佳人的眼睛,道“信我。我我…… 我一定让让…… 让他活下去。” 唐佳人道“刁刁,你有几层希望?不许瞒着我。” 公羊刁刁伸出三根手指。 唐佳人笑了笑,道“刁刁,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被反噬了。” 公羊刁刁大惊,嘴唇都跟着颤抖了起来。他抓着唐佳人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又慢慢放开,恢复了大夫应有的冷静。只是,问出口的声音却打着颤儿。他问“多久了?” 唐佳人回道“你我分别时,我就已经在头上寻到了第一片嫩芽。”言罢,竟莞尔一笑,“味道颇好。” 公羊刁刁的脸面如死灰。 唐佳人问“刁刁,你只需告诉我,而今我的血,对他们是否有用?” 公羊刁刁僵着脸不看唐佳人。 唐佳人道“我只怕,将血给了他们,会连累他们遭受反噬。” 公羊刁刁这才开口道“你的血越少,反噬的力量就会越大。至于他们,也一定会受些影响,但却未必如你这般严重。” 唐佳人不着痕迹地扫了刁刁一眼,豁然一笑,道“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看向黄如意,“刀来。” 黄如意听得明白,攥着匕首问“什么是反噬?” 门口聚集了那么多颗脑袋,一同点头,想要知道什么是反噬? 唐佳人经历生死后,已经决定不再隐瞒自己的病情,若哪一天,她突然就脚下生根,也不至于让他们太过难以接受。就如同,当她醒来,她都不敢直接问,他们是否安好一样。她多么怕听到谁已经长眠地下的消息。他们为了她,丢了性命,她能为他们做什么?除了一捧黄土,她什么都做不了。不,也许她还可以撑起树枝,为他们的坟墓遮风挡雨。呵…… 每一次的经历,都是一次意义非常的成长。 唐佳人看透了成长,挑明了意义的存在,思想和行为自然又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距离。例如,她为什么推墙,旁人就理解不了。 言归正传。 唐佳人回道“反噬,就是我要变成一棵树。” 黄如意“……” 方黑子“啥?” 荷紫朗“树是什么?” 方黑子“你傻不傻?” 荷紫朗“不傻…… 吧?” 黄如意怒骂道“闭嘴!” 孟天青两只胳膊都缠着白布带,颤巍巍地出现在门口,问“佳人,你说什么?我…… 没听懂。” 唐佳人拿起桌子上的药碗,吹了吹里面的灰尘,笑道“我说我会变成一棵树,一棵参天大树,可好看了。”言罢,将碗放到桌子上,然后抓起黄如意的手,用匕首割开自己的手心,将流淌而出的鲜血滴进碗中,淡然地道,“死马当活马医吧。就算战苍穹要变树,也得先从长嫩芽开始。不用急,不用慌,多吃些美食,感觉上能缓解一二。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黄如意想哭。他望着唐佳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带着哭腔道“你就是个缺心眼的!你总放什么血啊?当自己的血是山泉水,源源不断、永不枯竭吗?你多喝水,给些尿就行了。你你…… 你想气死我吗?!行了,别放了,这些血,够宫主喝的了。等宫主醒来,知道你放这么多血救他,也一定会闹火的。” 唐佳人攥紧手,道“行了,喂给他吧。” 黄如意端起碗,含泪道“你放心,我一定一滴不剩的喂给宫主。就算沾碗边上的血,我也给它用手指头抹下来,塞宫主嘴里去。” 唐佳人忍俊不住,笑道“好啊。” 黄如意如同得到了天大的重视,立刻挺直背脊,扬起下巴,道“你看好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用单手去推另一面墙。 公羊刁刁问“这是为何?” 唐佳人活动“这样谁醒了,我能立刻知道。我也不用挨个屋跑,大家都睡大通铺,一眼望到头,多好。” 公羊刁刁点了点头,没吭声。 孟天青喃喃地道“佳人,我觉得我确实受了很重的伤,以至于脑袋不太好使。我回去躺一会儿,等你过来看我。” 唐佳人笑容璀璨地道“好,等着我吧。”运用内力,手下用力,轰隆一声,另一面墙,倒下了。 没人。 唐佳人继续推。 秋月白的房里,好似比其他人的屋子冷了几分。 唐佳人走到床边,垂眸看着秋月白。 第一次,唐佳人看见秋月白脸色红润的样子。 他的睫毛很长,因为不翘,平时倒也没觉得他的睫毛多长多翘。这会看来,倒像两只小扇子,十分好看。 他的唇因高烧不退而泛红,终于有种人类应该有的肉粉色,而不是那种看起来就很冷的冰白色。 唐佳人伸出手,摸了摸秋月白的额头,很烫。 望东错眼一眼,眼珠子就是一瞪,暗道唐姑娘一定是故意的,竟在主子的额头上留下三条血痕。 唐佳人伸出食指,在三字中间加了一竖,正好是个王字。 望东觉得,若等会儿主子醒来,绝对会“十分满意”这个“惊喜”的。 。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求而得之,他幸 唐佳人望着头顶血红王字的假老虎,抿嘴笑了。 她问公羊刁刁道:“小雪花的病症凶险不?” 公羊刁刁反问:“小雪花?” 唐佳人用下巴朝着秋月白的方向点了点。 公羊刁刁的眉角跳动两下,心中暗道:秋月白这个昵称真是……别致。 他伸出手,又重新给秋月白诊脉,半晌才道:“人若一直这么烧下去,烧到明天,也就去见阎王了。” 唐佳人又问:“几分希望能治愈他?” 公羊刁刁回道:“四分。” 唐佳人从药碗里拿出勺子,凑到嘴巴前吹了吹,然后张开紧握着的拳头,用内力催动血液,流淌出一小勺的鲜血,递给望东,道:“给他服下。” 望东用颤抖的手,接过勺子。 唐佳人道:“拿稳了。” 望东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唐佳人笑道:“要哭?没什么可哭的。我被反噬,是因为血液流失得严重,他们服用我的血,就算被反噬,只要多补充食物,也会减缓反噬的速度。再者,也未必会反噬到他们的身上去。” 望东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佳人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望东疑惑地望向唐佳人。 唐佳人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反噬总比丢了性命好。至少,我们可以连成一排,根入千里,成为一排……风姿卓越的……大树。”言罢,自己竟然笑出了声,好似说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儿。 望东拿着勺子的手僵在当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变成了一棵树。 唐佳人继续推墙,向下。 公羊刁刁问:“为何推墙?” 唐佳人回道:“这么大的灰,快闭嘴。”一用力,推倒了又一扇墙。 掌柜听着楼上轰隆隆的声音,吓得脸都白了。他深深感觉到,何为地动山摇,却不敢上楼去问个究竟。他在心里念叨着阿弥陀佛,缩头缩脑地蜷缩在柜台后面。 唐佳人踩着砖头泥巴块,来到孟水蓝和孟天青的房间,一眼看见孟水蓝躺在床上,全身上下都缠着白色绷带,看起来受伤极其严重。 他听见动静,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走到孟水蓝的床边,垂眸看着他,柔声道:“可还好?” 孟水蓝一张嘴,想要回话,却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那一身的白布条,却只有四处透出鲜血,其它地方不见任何异样。 唐佳人也不知道孟水蓝到底伤得多重,于是劝道:“稳住,一定要稳住,不要再咳了。” 孟水蓝好不容易止了咳嗽,用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声音,道:“佳人,某……可能……不行了……” 唐佳人微微皱眉,道:“我看你好得很,老实养伤,总能保住性命。再者,有我和刁刁在,但凡你有一口气在,也能让你活蹦乱跳,继续风流倜傥。” 孟水蓝似乎想笑,却生生忍住了。 唐佳人问:“孟天青呢?”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虚弱地道:“在这儿……” 唐佳人扭头去看,但见在砖头泥土中,躺着一个人,正是孟天青。 唐佳人忙走过去,就要伸手拉人。 孟天青忙道:“别动,我两只胳膊受伤颇重……” 唐佳人用没有受伤的手,扒拉开砖头和泥土,而后,直接抱住孟天青的腰肢,将他抱起,还轻轻地左右摇晃两下,抖掉身上的尘土,这才将其放在了椅子上,问:“怎么如此狼狈?” 孟天青还回味在被唐佳人抱起的滋味中,好像没听见唐佳人这问话。直到唐佳人用手指戳了下他的额头,才瞬间红着脸,回道:“哦哦哦……我……我回屋等你,想听听动静,知道你何时过来,于是……趴在墙上听了听。不想你突然出手,把墙推倒了。我……我没来得及躲闪,就被砸到了。嘿嘿……佳人,这个过程还挺有意思的,要不,我再给你演一遍?” 孟天青还欲再说,孟水蓝断断续续地开口道:“某……要死了。” 孟天青立刻改口道:“你去看看我哥吧,他可能真要死了。” 唐佳人扫了孟天青一眼,确认他确实没有大碍,这才回头看向孟水蓝,表明态度,道:“水蓝,谢谢你和天青奋不顾身来救我。我愿意给你血,但是,你要想好,若自己能扛过去,就自己扛着,我这也许会反噬,对你身体未必有好处。” 孟水蓝的睫毛轻轻抖动一下,问道:“某快死了,难道你不应该问问我,还有什么遗愿吗?某说完自己的愿望,难道你不应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回应某,然后努力帮某完成遗愿吗?” 唐佳人明白了孟水蓝的意思。他为了自己赴汤蹈火,宁愿罔顾百川阁的祖训,甘愿与整个武林为敌,若说只是朋友情谊,那真是太假了。他对她,是男女之情,还是那种很深的男女之情。只不过有一种人,他的感情从来就像玩笑,嘻嘻哈哈,云淡风轻,从来不肯认真以待,好似生怕被人拒绝被自己吓到一般。然,当发生一些事情,才会发现,这种感情竟然可以浓烈到罔顾性命。 唐佳人并非铁石心肠,却已经是负债累累,哪敢轻易回应孟水蓝的感情。她唯有露齿一笑,道:“可惜,你死不了啊。”突然伸出手,捏上他裹着白布条的大腿。 孟水蓝的脸一红,转而才后知后觉地喊道:“疼……” 唐佳人哈哈大笑,笑得孟水蓝这厚颜无耻的人都有些难为情了。 孟天青插话道:“我就说吧,你装死没用。” 孟水蓝被当面揭穿,气得一捶床,想要坐起身,却因为伤口痛,又跌倒回床上,痛得直倒吸凉气。 唐佳人莞尔一笑,道:“养着吧。”又准备推倒最后一面墙。 孟水蓝喊道:“佳人!”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道:“我若是棵大树,倒是甘愿被你抱走一截树枝,移植到园子里,只为你和天青努力生长、日夜陪伴……” 可惜,她不是。她只是一个人。必须对感情负责。 孟水蓝明白唐佳人的难处,却还是忍不住问:“若无唐不休和秋月白,可会有我?”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清清楚楚地道:“必然有。” 孟水蓝闭上眼,掩住了眼中的泪。求而得之,他幸。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讨你欢心 唐佳人最终并没有推开最后一面墙。 她问公羊刁刁:“墙那边是谁?” 公羊刁刁回道:“端木焱。” 唐佳人收回手,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扫了扫身上的灰,道:“灰真大,快派人打扫一下。” 公羊刁刁:“……”嫌灰大?为何推墙? 孟天青关心地问道:“为何推墙?被反噬了吗?” 唐佳人回道:“有劲儿没处使。” 孟天青:“……” 公羊刁刁道:“走吧,给你处理下伤口。” 唐佳人点头,与公羊刁刁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穿墙而过,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 墙那边,端木焱攥紧了手中的杯子,却始终没有等到自己期盼的轰隆声。 肖劲关心地道:“王爷……” 端木焱一抬手,示意肖劲噤声。 肖劲闭上嘴不语,却在端木焱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担忧的目光。 半晌,端木焱才艰涩地道:“她不想见我。” 肖劲想说什么,最终却选择了继续闭嘴不语。端木焱不是想让他给安慰或者意见,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让自己相信真相罢了。 由此可见,端木焱多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通开的房间里,铁骑们轻手轻脚地收拾走砖块和尘土。为了不起灰,惹恼了皇上,还跪在地上,用水和抹布将灰尘清理干净。 铁骑们人多,动作很快,且井然有序。 房间里,公羊刁刁抓过唐佳人的手,为她处理起伤口。 这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当铁骑们撤离出去,关好房门,公羊刁刁也将唐佳人的手包扎好了。 唐佳人这才抬眸看去,开口道:“卓兰达。” 公羊刁刁的手微微一顿,继而继续收拾起自己的瓶瓶罐罐。他收拾的动作十分自然,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但内心却是有波澜的。因为这种波澜,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唐佳人。 思索后,公羊刁刁放下手中药包,看向唐佳人,略显邪恶的笑道:“没错,我是卓兰达。” 唐佳人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站起身,走了。 卓兰达望着唐佳人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他以为,她会问他是谁,为何自称卓兰达?他以为,她会问他公羊刁刁去了哪儿?他以为,她会对他露出厌恶至极的眼神…… 他以为了许多,却没有一样是唐佳人真正的行为。 唐佳人就那么走了,甚至连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都没有丢给他。实在是……太意外了。 卓兰达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感觉有些头痛。可是这头痛中,却又有了些不同滋味混在其中。似乎是,有了些不同兴趣。 唐佳人出了房间,来到楼下,从柜台后面揪扯出掌柜,道:“准备热水,以及干净的衣物和美味的食物,送到……二等房里来。”转身,去往茅厕,痛痛快快地解决掉许多问题,这才手脚发软地来到二等房里,瘫软在床上,眸光烁烁地想着事情。此时,她的脸已经小了两圈。 掌柜叫来店小二,吩咐道:“去采买那位姑娘能穿的宽大衣裙和鞋袜。” 端木焱站在楼梯口,眸光闪了闪,道:“不用你们采买。本王自己去。”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带着肖劲和四名铁骑,去搬空了街上最好的衣裙鞋袜。那些东西,在这里算是顶尖的好货,可在端木焱眼中,实在粗陋得狠,与佳人十分不匹配。奈何,只有这些粗陋的东西。 回到客栈后,端木焱将衣裙等物一同交给了掌柜,并吩咐道:“只说是店里采买的。” 掌柜跪下,一叠声地应道:“诺诺诺……” 端木焱问道:“她可用膳了?” 掌柜回道:“回王爷,没呢。那位姑娘正在洗漱,洗漱过后才要用膳。” 端木焱问:“厨房何在?” 掌柜不明所以,但还是指向了厨房的所在。 端木焱直接走向厨房。 肖劲将厨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端木焱直接挽起袖子,洗干净手,就开始烹饪起美食。 当厨房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剁肉声,所有人都傻了。 一国之主喜欢抱着医药箱,好好儿的王爷喜欢钻厨房,呵呵……真是有趣儿啊。 当唐佳人收拾干净自己,换上一身淡藕荷色的衣裙后,发现那腰部着实肥大了许多。看来,这衣裙是对照她如厕之前的身材买的。如今把它穿上身上,虽明显肥大许多,但却又种飘飘欲仙的味道在里面,当真是格外好看。 唐佳人拿起新买的木梳,梳理着头发,却扯下来两根嫩绿色的芽儿。 唐佳人望着嫩芽有些愣怔,转而却是豁然一笑,将其拿在手中把玩着。 她把头发拢到一半,随便挽起一个松软的发髻,将两片小芽儿插在发髻上,倒也显得娇俏几分。 唐佳人这般心大,倒真是实属难得。若是一般人,知道自己的反噬加速了,还不得吓得手脚冰凉、痛哭流涕、生不如死? 可偏偏,她想透了,也想通了。 生与死,来来回回,算不得顶顶重要的大事。活着不知死后事,便要好好儿活着,对得起这份活着。 眼瞧着夜色沉了下来,唐佳人走出了房间。 门口,店小二正端着托盘,准备敲门。 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唐佳人,好似九天仙女般灵动飘逸,他竟忘记了自己是谁,来此要做什么。 唐佳人看见了美食,一手将其端起来,用另一只手抓起一块肉,送进口中咀嚼着,那美妙的滋味,令人唇齿生香。唐佳人心情不错,眯起了猫儿般靡丽的大眼睛,瞬间化身为慵懒、馋嘴的妖精。 她手中端着的美食,香气四溢,飘散起缕缕白色蒸汽,好似仙女周身的白雾,令店小二看得痴迷,又心生畏惧,双腿一软,竟跪了下去。 唐佳人露出一记莫名其妙的表情,直接绕开店小二,端着美食上楼去,口中道:“把好吃好喝的都给我端上来。” 店小二没应话。 肖劲正好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闻听此言,下意识地应道:“诺。” 唐佳人站在台阶上,侧脸看了肖劲一眼,也没说什么,又继续向楼上走去。 端木焱掀开厨房的帘子,望着唐佳人的背影,直到她拐入长廊,消失不见。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章:只想告诉你 唐佳人走进楚阑的房间,见他正睡着,便轻手轻脚地向下走去。 羽千琼这会儿也睡着了,整个人显得十分安详。 唐佳人站在他的床边看了一会儿,丢下两个字:“傻子。” 傻子。一个为她拼命的傻子。 羽千琼的睫毛轻颤,睁开,沙哑着嗓子,道:“以为你会直接走向下一间。” 唐佳人道:“你们在我心中的重量不一样,但为我不顾一切的心,却是一模一样的。”调皮地一笑,“我也不能太偏心呐。” 羽千琼的眸光闪烁,泛起醉人的温柔。 唐佳人将一片肉塞进羽千琼的嘴里,然后将手指头塞进自己嘴里,吮了一口,问道:“香不?” 羽千琼的视线在唐佳人的发髻上一扫而过,明明注意到了那两片新芽,却并未提及。若有些事,已经注定,他陪她一路走下去便是。他的心里住着她,他的命是她救的,他的一切都想要给她。已经深刻到不能自拔,甚至悍不畏死的感情,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不能同行的呢? 她若生成树,他便埋骨在他脚下。陪她长眠,不枉此生,不离不弃。 羽千琼看向唐佳人的脸,微微点头,笑着回道:“香。” 唐佳人眯眼一笑,走了。 羽千琼闭上眼,唇角上扬,一身的疼痛显然已经影响不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这是唐佳人第一次,清清楚楚表达自己的心意呢。 她说,他在她心中是有重量的,虽不如唐不休,却是真实的存在。 真好。 此生得她如此真诚的表白,不欺瞒、不闪躲,当真……值了。 唐佳人来到唐不休的床边,垂眸看着他,捏起一块肉,放到他的嘴边,轻声道:“休休,这肉可好吃了,你若不吃,我可就都吃光了。” 唐不休毫无回应。 唐佳人果断将肉送回到自己嘴里,咀嚼着咽下,含糊地道:“好吧,你没口福喽。”用手背贴了贴唐不休的额头,觉得温度还算正常,这才糯糯地道,“你身上都是小伤,却贪睡不醒,这样可不好。休休,别总吓唬我呀。” 唐佳人静静注视了唐不休好一会儿,突然低下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调皮地道:“香不香?” 唐不休回道:“香。” 唐佳人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盘子差点儿扣唐不休的胸口上去。她忙稳住盘子,却好似难以做到,那盘子一直抖呀抖的。 唐佳人道:“休休你看,这盘子怎么抖得厉害?它是不是太过欢喜了?” 唐不休身上有伤,但都是外伤,并不严重。他伸出手,扶住唐佳人的手,打着赤膊坐起身,道:“它可能在害怕,害怕为师吃光了它,连汤都不剩。” 唐佳人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差点儿拉扯到耳根子上。她道:“快吃快吃,它已经十分期待被你咀嚼了。” 唐不休眼含戏谑地道:“为师吃它,你吃为师?” 唐佳人瞬间红了脸,风情万种地横了唐不休一眼,娇俏地道:“是清蒸还是红烧?赶快去厨房里报道。” 唐不休摇头一笑,张开嘴。 唐佳人又用食指和拇指配合,捏起一块肉,送进唐不休的嘴里。 唐不休咽下后,戏谑道:“为师真高兴,能分你两块肉。” 唐佳人听明白了唐不休的话,脸就又是一红,忙捏起第三块,送到唐不休的口中,道:“吃吃吃,不就是肉吗,咱不缺。” 唐不休笑而不语。 唐佳人顿觉无地自容。这种感觉实在太操-蛋了!她刚和羽千琼说完那话,休休就醒了。哦,错了,是休休早就醒了,却装睡,偷听她和羽千琼的对话。她今天一定是脑抽得严重,才会把间隔的墙面推倒。嗯,一定是脑子抽了。 唐佳人问:“休休早就醒了?” 唐不休趿拉着鞋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道:“你推门而入,为师才醒。身子有些乏,便没有动。” 唐佳人腹诽道:是身子有些乏没有动吗?你是想听听是谁来了!听见是我,又想听听我都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唐不休看向偷偷撇嘴的唐佳人,挑眉道:“你不信?” 唐佳人回道:“信!怎么会不信?你醒了就好,免得我担心呀。” 唐不休问:“认真的?” 唐佳人回道:“前半句算是认真的吧,后面句那就极是认真了。” 唐不休哈哈一笑,一伸手,刮了下唐佳人的鼻子,道:“傻蘑菇。” 唐佳人挑眉:“傻蘑菇?你是认真的?” 唐不休学着唐佳人的话,回道:“算是认真吧。”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那叫一个无限美好。 隔着几个房间,孟天青喊道:“唐佳人!你到底来不来看我们了?!你要和唐门主腻歪死啊?!” 唐佳人回喊道:“听你底气这么足,一准儿不需要我探望!” 孟天青喊道:“需要需要!特别需要!” 唐佳人笑颜如花,轻轻摇曳。 唐不休问道:“这墙是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比量道:“我推的。” 唐不休用手摸了摸墙的断口处,赞道:“好内力。” 唐佳人回道:“有那内力,倒是厉害,不过身子胖起来,就觉得有些笨重,我想弯腰挠挠脚丫,都可费劲儿了。这会儿卸掉内力,松快一会儿。” 唐不休问:“怎么,还想再吃回去?” 唐佳人点头,道:“没错。不但要吃回内力,我还要……大杀四方!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剁碎了喂狗!” 唐不休依靠在断裂的墙壁上,看向秋月白的方向,道:“嗯,想法不错,为师准了。” 唐佳人眯眼一笑,向下走去。 唐不休没有跟着,却抱膀看着唐佳人的背影,开口道:“蘑菇。” 唐佳人回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笑着道:“为师恢复了记忆,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唐佳人拿着盘子的手又是一颤,眼中瞬间涌上晶莹剔透的泪花花儿。 没有惊天动地的尖叫,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拥抱,更没有夸张的哈哈大笑,唐佳人只是点了点头,笑着应道:“嗯,晓得了。” 你好,便是我好。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亲姑奶奶呀 唐佳人醒来时,便被夹在战苍穹和唐不休中间,这会儿墙打开了,她自然以为会穿过一间无人房。 却不想,当她准备穿越而过时,却被人叫住了。 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感觉,给了唐佳人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卓兰达道:“佳人……” 唐佳人停下脚步,向着声音发出的位置看去,发现卓兰达就坐在椅子上,如同一道单薄的影子,悄然无声地望着她。 这样的卓兰达好似随时会化为一道烟,消失不见。然,诡异的是,当他开口后,又似乎拥有了非同一般的存在感。 怎么样的存在感? 阴冷的、狠戾的、矛盾的、期盼的、愤怒的、压抑的…… 对,压抑。尤其是那种令人心口发闷的压抑感,着实令人有种拔腿就逃的冲动。 这不是公羊刁刁,是真实的卓兰达。毫不隐瞒,却又包裹在皮囊之下。 唐佳人并没有心生惧意,因为,眼前之人拥有公羊刁刁那善良的皮囊。再者,休休就在断墙上靠着呢。此时此刻,当是别人怕自己,而非自己怕别人。 唐佳人十分淡定地问:“有事?” 卓兰达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唐佳人道:“看来是没事儿。”言罢,就要走。 卓兰达这才再次开口道:“唐佳人,他有什么好?” 话一出口,虽听起来如常,但却饱含了嫉妒味道,甚至……还隐藏着一种想要毁灭的疯狂。 卓兰达以为,唐佳人会说出长篇大论,用来证明公羊刁刁比他好、比他强,不想,唐佳人只歪了歪头,道:“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需要一段时间想想,他到底哪里比你好、比你强。” 卓兰达:“……” 唐佳人:“不如,你先和我说说,你自认为哪里比他强?” 卓兰达坐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透过窗外的光亮,看见他那只白得有些瘆人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桌子的表面,这才慢慢地道:“他懦弱、胆小、心怀恐惧,惧怕疼痛,没有主见,不懂运筹帷幄,是个最最无用的废物!” 唐佳人问:“这些,不是你的特点?” 卓兰达嗤笑一声,道:“这是他,不是我。”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所以说,你认为自己在这几点上比他强?这便是你的优点?” 卓兰达从阴影中探出头,一张白皙的脸和眼角的红色泪痣变得清晰明艳起来。他说:“没错。因为我的强悍,所以他只能缩到犄角旮旯里毫无用处地痛哭流涕!这样一个废物,也只会摇尾乞怜,毫无用处!”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呀。” 得到唐佳人的认同,卓兰达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觉得……有些不妥。就像,自己一脚迈进了阴谋陷阱里,却察觉不出会在哪里被终结性命。这种感觉真是……既令他兴奋,又心生不安。 卓兰达问:“你就想说这些?” 唐佳人耸肩,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道:“是你叫住我的,是你要和我说话的,我可没想和你说什么。说了这么多,已经很奇怪了。我和你又不熟悉。”言罢,又要走。 卓兰达问:“你不想见公羊刁刁?” 唐佳人眯眼一笑:“我现在不缺男人。” 黄如意探头过来,开口道:“对对对,别唠叨个没完没了,我家宫主还在此痴汉子等傻婆娘呢。” 卓兰达眸光一冷,沉声道:“朕是皇上!” 战苍穹的声音传过来,虽然虚弱却掷地有声,道:“本宫不但是王爷!还是你亲大哥!” 卓兰达:“……” 唐佳人哈哈大笑,花枝乱颤,端着盘子一路颠进了战苍穹的房里。 战苍穹的房里人多。 战苍穹躺在床上,一副我要死了,但是必须坚挺活着的虚弱模样,在看见唐佳人的瞬间,吸了吸鼻子,道:“给我来两块。” 唐佳人走向战苍穹问:“你能吃肉吗?” 战苍穹回道:“牙齿还在,有什么不能吃的?” 唐佳人捏起一块肉,送到战苍穹的嘴边。 也不知道战苍穹是故意还是无意,一伸舌头,竟舔了唐佳人的手指一下。 温热、湿润、柔软的感觉,在唐佳人的手指上蔓延开来。 唐佳人哪里是肯吃亏的人,当即一曲手指,直接弹了战苍穹的嘴巴一下。 这一下,用了劲儿。 战苍穹顿觉嘴唇痛到发麻,门前两颗素来结实的大门牙,有了摇摆不定的意思。 他不知道是自己内力没有恢复的原因,还是……唐佳人的功力精进了,总而言之,挺疼! 战苍穹发出一声闷哼:“呜……” 在床边蹲了一溜的三名属下立刻站起身,警觉地看向唐佳人和战苍穹。 唐佳人扫了三人一眼。 三个人又立刻蹲回到原处,就如同看家犬般老实听话。 唐佳人挑眉问战苍穹:“怎么了?” 战苍穹咬着肉含糊地回道:“太好吃了……” 唐佳人莞尔一笑,道:“好吃就多咀嚼一会儿,不一定什么时候牙齿没了,就吃不动了。” 战苍穹望着唐佳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道:“只要是你喂的,我就算没有牙,都可以……整个吞咽下去。” 唐佳人笑了。 战苍穹顿觉不妙,忙虚弱地道:“注意分寸啊,我……我这可刚刚活过来。” 唐佳人道:“瞧你说得,就像你死过似的。”微微一顿,话风一转,“没事儿,你放心,只要你有一口气在,我都能把你救活。我就算把你玩死了,也不怕,总会留些分寸的。” 战苍穹:“……”心中暗道:姑奶呀,亲姑奶奶呀,我这小命就是快被你玩死的,你这是一直有这种想法,还是突发奇想,想要玩得我只剩下一口气啊。你若是想给我血,大大方方的就行,不用这么大费周折。 方黑子比较耿直,当即道:“你这是耍我们宫主玩呢?杀人是你,救人是你!” 唐佳人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如今听方黑子这么一说,心里就更确定了几分。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哥哥哥 唐佳人想问原因,可惜,战苍穹不等她开口询问,就呵斥道:“放屁!” 黄如意一巴掌拍在方黑子的后脑勺,骂道:“放屁!” 方黑子被打被骂,瞪眼看向黄如意。 黄如意陪了个笑脸,道:“打你一下怎么了?骂你,那是怕你听不见宫主的话,我代为传达一下。”脸色突然一变,横道,“你就是找打!嘴欠啊?显得蛋疼啊?那玩意儿直接割掉得了!” 方黑子:“……”割掉?直接割掉? 黄如意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方黑子。 唐佳人也不问方黑子,直接问战苍穹:“说吧,我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别说谎,也别想着隐瞒我。我想知道,总能知道。” 战苍穹望着唐佳人那张认真的脸,思忖片刻,道:“黄如意,你说。” 黄如意站起身,比比划划地讲述完唐佳人大发神威的整个过程。 唐佳人听完,眼睛轻轻眨动一下,道:“哦,我知道了。” 黄如意担忧地询问道:“你没事儿吧?你是不是完全不记得自己的所做作为?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就像夜游症,习惯就好。我晚上起夜小解,经常忘记自己是否小解过,还要重新小解一次。你……你那个记不住很正常。我们宫主皮糙肉厚的,特扛折腾。被你这么掐都没死,以后也不会死。你……”黄如意想说你随便掐,却又觉得这话不妥啊,一时间不知道还要如何胡说八道下去。 唐佳人接收到黄如意的好意,豁然一笑,道:“你说得对,你家宫主扛折腾,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战苍穹被唐佳人抓得险些丢掉性命,这会人还得拼命安抚她,道:“嗯,没错。下次你换个地方抓,别可一个地方祸害就行。” 唐佳人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还是在感动之余,起了坏心思,那眼睛往小战的方向一扫而过。 战苍穹顿觉某处一跳,就像被一条巨蟒窥视了鸟蛋,心惊肉跳之余,只剩下疼疼疼…… 战苍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道:“你还是往一个地方招呼吧。” 唐佳人莞尔一笑,响亮地应道:“好咧~” 战苍穹摇头一笑,觉得能在有生之年,和唐佳人如此说话,真是得之我幸啊。 黄如意问唐佳人:“你那是怎么回事儿?得了怪病?”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记不得了。下次,争取能记住这个过程。” 战苍穹顿觉胸口一痛啊。还要有下次啊?他怕自己没命配合啊。 唐佳人扫了战苍穹一眼,道:“好生养着。” 战苍穹虚弱地问:“就这话对我说?我醒来后,可听见你从……从那边一路走来,又是甜言蜜语又是啵地一声。” 唐佳人曲起手指,笑吟吟地道:“你这里,不是也有咚地一声。怎么,不够啊?再来一声。” 战苍穹用舌头顶了顶略有松动的牙齿,摇了摇头。 唐佳人望着战苍穹的脸,正色道:“余生不长,别再为我赴汤蹈火。感情上,还不起。”莞尔一笑,“银子上,一个铜板也没有。你若不嫌弃,我认你当哥如何?” 战苍穹的眸子沉了沉,生硬地转开目光,没吭声。 唐佳人喊道:“哥。” 战苍穹闭上眼,没搭话。 唐佳人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有种小女儿的娇柔和亲昵,又喊了一声:“哥。” 唐佳人的两声哥,落在战苍穹的耳朵里,比他心口的伤还要痛苦上千分、万分。他从来不想当她的哥哥,可她对自己却并无男女之情。 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麻烦? 为何自己就求而不得呢? 是唐不休太优秀,还是秋月白太好看,还是羽千琼那混蛋太有手段?为何就自己不行呢? 他身材不差,长相也好,在江湖就是战魔宫宫主,在朝堂上好歹也是个武王爷,哪里就不如那三个龟孙子了? 战苍穹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他心气不平,怒意难消,突然睁开眼睛,问:“我哪里不如他们?!” 唐佳人如同春花般烂漫一笑,道:“你比他们强太多,既是位顶顶聪明的智者,还是武功超群的能人,更是可以指点江山的大人物……” 战苍穹第一次被唐佳人这么夸奖,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这会儿,若非身体不适,他都想蹲在唐佳人的面前摇起高傲的尾巴。 唐佳人继续道:“你这么厉害,应当寻这世间最好的女子陪伴。像我这种女子……” 战苍穹回过味来,挣扎着就要坐起身,问:“你不会是想说,你配不上我吧?” 唐佳人伸手压着战苍穹的肩膀,不让他起来,眯眼一笑,道:“哪能呢?我是想说,像我这种女人,太招人,容易给你戴绿帽子,你还是不要跟着受这份罪了。” 战苍穹:“……” 这世间,就有这么一种人,明明拒绝了你,却让你无法生气、无法恨她、无法对她说重话。 她是那么真诚、娇俏、可爱, 只因,她就是你心尖尖上的宝,无论她怎样,都是好的,无论她怎么选择,你都不忍心做出伤害她的事。 战苍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好像含着一只小巧的仙人球,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有心说些什么,可喉咙一动,就痛得要命。 唐佳人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一片肉,送到战苍穹的嘴前,诱惑道:“你老了,我孝顺你呀。” 战苍穹气得脑仁儿疼!忍不住开口道:“你我相差没几岁,我不劳烦你照……呜……” 唐佳人将肉塞进战苍穹的嘴巴里,眯眼笑道:“孝敬你,行不行?” 战苍穹点头,又立刻摇头。她孝敬他,他自然欢喜。可是,这一点头,岂不是就默认当了唐佳人的哥哥?唐佳人太狡猾了,他稍有不慎险些着了她的道。 唐佳人是个没脸没皮的,但凡她想做的事,就没有不成的。她轻轻推了推战苍穹的肩膀,娇滴滴地喊道:“哥~” 战苍穹一口肉呛在喉咙里,险些咳嗽得死过去。 唐佳人忙帮他顺气。 战苍穹缓过来后,只能吐出一个字:“滚!” 唐佳人乐呵呵地滚了。 战苍穹闭上了眼睛,沉入自己的世界里。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月白知晓山中事 秋月白的房间,似乎比其他人的房间低了两三度。他的屋里也没有点上蜡烛,黑洞洞的,却显得格外冷清。所有男人都像约定好了那般,不声不响,等着她靠近。 屋里隐约可以看见两个人影,躺在床上的……望东,还有坐在椅子上的……秋月白! 当唐佳人看清二人谁是谁时,拿着盘子的手就是一抖,菜汤洒落,滴在了望东的胸口上,他却浑然不觉,仍旧睡得香甜。 秋月白拿起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灯火,照亮他的脸上,为那苍白冰冷的颜色镀上一层难得的柔和,显出了几分温柔之色。 唐佳人知道,这是假象。 唐佳人了解秋月白,正如秋月白了解她。 秋月白与她之间的关系,从微妙变得暧昧,从暧昧变得情浓,又从情浓走向决裂,反复两个回合之后,出现了秋老城主。秋老城主不是他们二人决裂的原因,却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两面利刃,只要二人想要靠近,就必然要受伤,乃至……死亡。 所以,秋月白不会对她表现出温柔,让她为难。 而她,也不会再对他耍脾气、使性子、闹情绪,因为……她与他之间,已经不再是可以毫无忌惮靠近彼此的关系。 原本相爱过,何必……为难彼此? 唐佳人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了椅子上,问:“怎么起来了?还以为你得昏迷一段时间。” 秋月白眸光浅淡,声音干净,整个人好似又回到了从前,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和漠然。他回道:“饮了你的血,恢复得很快。” 唐佳人本想逗一句,说“还以为你会说多谢”,幸而理智还在,没有乱开玩笑。也幸而秋月白没有说多谢,让那两个陌生的字眼儿,再次狠狠拉开彼此的距离。 唐佳人道:“你准备在这里休息几天,还是……离开?” 唐佳人问这话并不是要赶秋月白走,而是不希望他参与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中去。她舍不得他为难。 秋月白道:“休息一晚,明日离开。” 显然,秋月白已经想过要如何面对这件事,也想过要何去何从。是啊,出了这么多事,还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心得有多大。秋月白不是一般人,定能很好的安排自己的人生。 一时间,二人再也无话,却也没有人说要主动离开。 二人都说过一别两宽的话,也许是气话,也许是为了成全这份不容易的感情,可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对方,怎么可能一别两宽。二人,这话不说了,却是真的要一别两宽了。 烛火静静燃烧,屋子里好像没有人活动的痕迹。除了望东在呼呼大睡,秋月白和唐佳人简直就是两只美丽、忧郁、单薄的剪影,甚至……还泛着淡淡的苦涩味道,在眼底、在鼻息里、在喉咙中…… 有些事,实则没有必要提起。 且,唐佳人在出手之前,也曾想过,这事儿绝对不让秋月白知道。可鬼使神差的,这会儿她竟然有了诉说的想法。她想让他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也想让他知道,自己都知道什么;还想让他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 不想隐瞒。 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唐佳人几乎没有思忖,直接开口道:“秋江滟,是我设计害死的。” 秋月白那又长又直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一下,如同两只黑色的彩蝶,在夜色中舒展翅膀,有种华丽的美和神秘的艳,也有种……生命即将逝去的悲伤。他道:“我知。” 简单的,我知。 复杂的,我知。 简单的是两个字,复杂的却是那颗心。 自己心爱的女子,设计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这是何种心情? 然,自己的亲妹妹曾疯狂的去害心爱女子,那又是怎样的情殇? 秋月白从来不易,一直如此,从小到大,说不上坎坷不平,却一次次面对两难、甚至三难、四难…… 生而为人,便要忍得。 忍不得,唯有……一死。 死对于秋月白而言,太过轻易。如此轻易之事,已经不适合他。 唐佳人将此事说给秋月白知道,也算是卸下了心中重担。她不想问秋月白恨不恨她,会不会原谅她,也不想听秋月白说秋江滟咎由自取。毕竟,那是他亲妹妹。 说实话,秋江滟之种种,并没有多么为难她,反而是在难为秋月白。 可喜的是,以后不会了;可恼的是,更大的难为来了。 唐佳人没有废话,第二句便是:“黑崖下,我曾在逃生时,误入你爹的安息之处。那时,我以为他诈尸了,扔了一镐头砸向他,所以没敢和你说。而今想来,他应当在棺材里睡得正酣,却被我扰了清梦。待你离去后,我会请来秋老城主,将他送回到他原本就应该呆的地方,不许他出来见重见阳光!”说这话的时候,唐佳人本是平和的叙述,可说到最后,竟带出了三分霸气,令人侧目。 秋月白的睫毛再次展翅,缓缓飞起。他用一种近乎清冷的目光望向唐佳人,应了声:“好。” 这回,轮到唐佳人大吃一惊了。她在心里合计着秋月白这话的意思,是真好,还是反话?直觉,秋月白说的话就是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情感上,又觉得他不会对秋老城主的生死置之不理。要知道,他宁愿自己承担幕后黑手的罪名,让她恨他、怨他,都不肯供出秋老城主。由此可见,他是何等的孝顺。 秋月白知道唐佳人的疑惑,却并没多做解释,而是道:“今晚与你痛饮一杯,它日再见便是路人,如何?” 唐佳人瞬间明白了秋月白的意思。一人是爹,一人是爱人,他夹在中间,既左右为难,又谁都无法搞定,让其退让,唯有……与两个人都断个干净,是是非非,不再管。 常人会说他不孝、无情,可唐佳人却知道,他只是……无奈。 感情之事,如抽刀断水,怎能断得干净透彻? 唯有转身离开,远离纷扰,才能得一方天地自在。 可唐佳人不信,秋月白真能自在。 哎……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孟家兄弟俩儿 唐佳人实打实的喜欢着秋月白,只是这种喜欢,却隔着刀山火海、恩怨情仇。实则,较真儿地讲,唐佳人是一个没什么亲情观的人,在她心里,唯有一个休休,既是娘亲又是爹爹,既是情人又是爱人,既是知己还是玩伴。对于秋月白夹在秋老城主与自己之间的这种为难,并没有多么深刻的了解。即便不深刻,她也知道秋月白的左右为难。 说实话,唐佳人挺为秋月白不平的。好好儿的一个人,既被亲妹妹拖累,又被亲爹爹坑害。她自己没爹没娘没亲人,反倒是一身轻松了。与之对比,唐佳人顿觉自己何其幸运,被休休捡到。真好。被遗弃的位置,真好。 秋月白说要喝酒,唐佳人点头同意。 巧的是,端木焱已经把整桌精美的酒席准备好,正由肖劲送往楼上。肖劲站在长长的走廊里,望着一扇扇的门,顿觉送菜这件简单的事并非是一件简单的活计。 门内,已经变成了一间敞开式的大房间,他从哪个门进入,结果都一样能达到送菜的目的,但是……结果和效果却绝不相同。 门内几位主子的脾气秉性不同,郡主可以如鱼得水挨个屋溜达着,就算将墙拆了谁也不会有一丁点儿的不满,他若敲错了门,这一桌子美食可就要吃出不同味道了。 肖劲为难了。 幸而,他也算是心思细腻之人,端着托盘,从一间间的门口走过,直到来到秋月白的门前,听见里面传出弱不可闻的说话声,这才停下脚步,敲了敲门,道:“郡主,饭菜准备好了。” 唐佳人道:“进来。” 肖劲推门而入,低垂着眉眼,问:“郡主,饭菜摆在何处?” 唐佳人道:“就摆这里吧。” 肖劲应下。 唐佳人又道:“桌子有些小,你把这几间屋的桌子都摆过来,我们今晚一起吃饭。” 肖劲看了唐佳人一眼,心中有两个想法,其一是这事儿用不用先问问皇上啊?其二是,吃饭这事儿有没有六王爷啊? 唐佳人哪里知道肖劲的想法,一颗心正想着自己等会儿要和大家说些什么。 隔壁孟天青探出头,不悦地道:“唐佳人!你到底来不来看望我们了?我哥那眼睛,都快冒出蓝光了!你还不快点儿!小心等会儿他咬人!” 孟水蓝虚弱地呵斥道:“混说!” 孟天青直接道:“那行,佳人,你不用过来了,我哥不想见你。” 孟水蓝激动地吼道:“孟天青!咳咳……咳咳咳……” 孟天青扭头看向孟水蓝,道:“别咳,小心伤口裂开。” 孟水蓝喘了几口后,感慨道:“某快被气死了,怎么就没人来看看某?” 这话,就是说给唐佳人听的了。 唐佳人抬起屁股,走向孟天青。 孟天青忙道:“肉,肉肉肉……” 唐佳人一伸手,端起盘子。 秋月白的视线落在那一片片的肉上,就像一个渴望吃肉却不肯讨要的固执小孩。他冷着脸,表明自己的立场。眼睛却离不开肉,源于心中的渴望。 并非约定俗成,可是每一个人都将这肉看得无比重要。就好像,他们在佳人心中的地位,是靠这几块肉决定的。 唐佳人很想给秋月白喂一块肉,可是……不能。 感情已经有了分界线,不能再继续模糊下去。如此,对秋月白、对她自己,对唐不休,乃至于对羽千琼都不公平。 唐佳人端走了盘子,秋月白的目光落在唐佳人的后背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而言之,令人鼻子发酸。 唐佳人感觉到了秋月白的目光,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孟天青挡在唐佳人的面前,道:“给口肉,喵呜……” 唐佳人捏起一片肉,送到孟天青的嘴里。 孟天青这才笑嘻嘻地让开位置。 唐佳人来到孟水蓝的床边,垂眸看着他,逗趣儿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放心,你不会轻易被天青气死的。” 孟水蓝睁开眼,望着唐佳人,柔声道:“可某怎么觉得,心口那么疼?” 唐佳人问:“揉揉?” 孟水蓝的眸子一亮,点了点头。 唐佳人喊道:“天青过来,给你哥揉揉。” 孟天青响亮地应道:“来喽!”挤到床边,蹬掉鞋子,伸出脚,就去揉孟水蓝的胸口。 孟水蓝一脸厌恶地道:“起来起来……臭不臭?!” 孟天青道:“我的两只胳膊受伤了,只能用脚。你一个躺着不能动的,还敢嫌弃我?” 孟水蓝道:“谁说某躺着不能动?” 孟天青道:“我看你一直躺着呢!” 孟水蓝道:“快滚开!不然某跳地上去踢死你!” 孟天青道:“你能下床再说吧。” 孟水蓝开始挣扎着起身。 唐佳人算是彻彻底底被这兄弟二人打败了。心中暗道:你们兄弟在一起如此热闹,还需要什么女人啊,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多好。 唐佳人不知道,在多少多少多少年以后,有一群女子,有着和她同样的想法。只不过,她当时的想法只是一个模糊的方向,后面那些女子的想法,已经成了系统的、有派系的大家,名曰——腐女。 言归正传。 唐佳人伸出一只手,搀扶起孟水蓝。 孟天青咋呼道:“不是吧?你还真帮他起来踢死我?” 孟水蓝咧嘴笑道:“你小子,给某等着!” 唐佳人道:“吃完饭再闹。你们没饿?” 话一问出,孟家兄弟的肚子立刻传来饥肠辘辘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声高。 三个人相视一笑,无限美好。 孟水蓝是个聪明人。战苍穹表现得太明显,且一心寻求一个肯定、一个结果,最后才会落得一个哥哥的位置。他不问、不争、不抢、不闹、不逼、不怒、不嗔,就这么随着她晃悠着。若哪天唐佳人的红鸾星再动,他会在第一时间靠上去。若唐佳人的红鸾星不动,而他自己又生出其它想法,他还是能以蓝颜知己的身份在她身边陪伴着。 正如唐佳人所言,要她的男人太多了,搞不好头上就要顶片绿油油的绿,绿草的绿,绿帽子的绿。人多,机会多,走着看吧。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酒前言一言 拼好桌子,又摆好椅子,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带着热度端上了桌。食材虽然简单,但在端木焱的一双巧手下,却比宫里御厨的手艺还令人垂涎三尺。 卓兰达自持身份,坐在了主位。他将自己的右手边留出,本想让唐佳人坐下,奈何佳人根本就不领情,直接坐在了他的正对面,那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许是不想丢了面子,许是唐佳人的血真有奇效,所有人都从床上爬了起来,去吃这顿难得的团圆饭。 唐佳人的左手边坐着唐不休,依次下去分别是羽千琼、孟水蓝、端木焱、卓兰达、战苍穹、孟天青、秋月白。 楚阑和黄如意等人拼了一桌,就在隔壁。 肖劲手持酒壶,要给诸位斟酒。 唐佳人站起身,接过肖劲手中的酒壶,道:“你去和楚阑他们同饮一杯吧,这里,我们自己来。” 肖劲得了佳人吩咐,却应该看一看六王爷和皇上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在这里,唐佳人的话却比圣旨还要管用。因此,他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唐佳人抱着酒壶,从唐不休开始,挨个倒上一杯酒。 卓兰达的眸子闪了闪,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不受唐佳人待见,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若想指望佳人对他谄媚,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没少他一杯,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唐佳人转了一圈后,回到自己的位置,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举起,道:“我从唐门出来,游历江湖,有幸结识诸位。第一杯酒,敬这份缘分。”仰头喝掉。 唐佳人又给了每个人倒上第二杯酒,道:“第二杯,谢谢诸位为我赴汤蹈火。” 第三杯满杯后,唐佳人继续道:“第三杯,为了劫后还能再见彼此,我满心欢喜,再干杯。” 三杯入腹,烧起一片火热,似乎驱赶了离别之情。 唐佳人坐下,笑道:“你们身上有伤,不应多饮,不要辜负了这一桌子的美食,都动筷,多吃些。” 孟天青道:“我这胳膊动不了,如何吃?” 唐佳人回道:“用脚。” 孟天青蹬掉鞋子,当真用脚夹起筷子,然后夹了一只鸡腿,送入自己口中,斜眼看着唐佳人,狠狠一咬,咀嚼着咽下。 唐佳人看得目瞪口呆啊。 孟水蓝呵斥道:“天青,皇上在此,怎可以如此放肆?”话风一转,“第一口美食,需皇上先品尝。你快给皇上夹菜,千万别失了礼数。” 用脚夹菜?唐佳人一琢磨,从中品出些滋味,越发肯定卓兰达得罪过孟家兄弟。例如……变猫。 这一次,孟天青没有和孟水蓝死杠,而是当真用脚夹起一块鸡头,送向卓兰达的方向。二人之间隔着一个战苍穹,送鸡头的过程并不顺利。 战苍穹也是个妙人,呲牙咧嘴地伸出手,用筷子接过鸡头,转送到卓兰达的碗中,道:“皇上请用。” 卓兰达瞧着干巴巴的鸡头,感觉到孟家兄弟和战苍穹那深深的恶意。 战苍穹夹起一只鸡屁股,轻轻丢进了端木焱的碗中,道:“有劳六王爷亲自下厨,这块肉当吃下,从此跟紧皇上,当好摆尾的屁-股。” 唐佳人暗自一琢磨,又琢磨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战苍穹这是因为端木焱曾为皇位对他下黑手之事。 羽千琼夹起一筷子鸡翅膀,轻轻一丢,丢进了秋月白的碗中,道:“刚才听见秋城主要四海云游,千琼身无长物,只能送只翅膀,祝秋城主飞出是非之外,远离红尘之中。” 唐佳人明白,羽千琼这是真想将秋月白送到千里之外,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当唐不休夹起另一只翅膀时,唐佳人道:“要不,咱先吃饭?” 唐不休挑眉道:“难道这不是在吃饭?” 唐佳人语塞。 唐不休将鸡翅膀夹给了羽千琼,道:“你也吃一只翅膀,补补。” 这话说得有些太过正常,以至于唐佳人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休休是想让羽千琼滚蛋啊,还是真要让他补补?他俩之间,有过节吗?若有,这结也一定就在自己身上。哎…… 秋月白伸手,夹起另一只鸡大腿,送到了唐佳人的碗中,道:“吃饭吧。” 三个字,浅浅淡淡,却有着不同意义的重量。 唐佳人点了点头,夹起鸡腿,慢慢啃着。 众人见秋月白如此行事,深得唐佳人的心,便都歇了互斗的心思,忍着伤口的痛,开始吃饭。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唐佳人啃完鸡腿后,大家纷纷给她夹菜,那份谄媚的样子,绝对有戴罪立功的嫌疑。 唐佳人莞尔一笑,道:“谢谢你们宠着我。我打小被人丢弃,是休休照顾我长大。他对我而言,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而今,你们每一个人都在我的心中,占有不同程度的重量。这些重量,是我最宝贵的财富,将会伴随我的下半生,直到生命的尽头。 今天十分难得。你们这些身份不同、性格不同,又各自傲娇的男人们,可以围坐一圈,吃这顿劫后余生的团圆饭。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在共同经历了生死后,过往的恩怨可以稍微放一放,就为这同生共死的情谊,这值得大醉一场吗?!” 孟天青第一个响应道:“值得!”为了表达自己的绝对支持,他还将夹着筷子的脚蹬得高高的。 唐佳人用美目环视一周。 端木焱道:“我不恨任何人。若诸位愿意放下心中郁结,自当愿意痛饮三百杯。” 卓兰达道:“不过是饮酒罢了。来人,上酒!” 战苍穹用手指转动着酒杯,道:“呵……若再计较,倒显得本宫小气。” 羽千琼道:“我酒量不行,却愿意和诸位共醉。” 孟水蓝道:“来来,喝过再说。”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道:“还不知道唐门主的酒量如何?” 唐不休道:“今天,你便知道了。” 唐佳人咬着排骨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心花怒放。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共醉共疯又如何 说喝酒,谁也不含糊。 想要一个女人拼不过其他男人,难道喝酒也拼不过? 不可能! 一坛坛的酒水下肚后,原本互看不对眼的人成了亲兄弟,原本恨不得互相捅几刀的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原本的亲兄弟反倒成了脸子红脖子粗的斗鸡…… 人在喝酒之前,是善于伪装的人;人在喝酒之后,是纯天然的野兽。 唐佳人坐在椅子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一双水润潋滟的眸子微眯,听到别人的谈话,还不时傻笑一下,当真是可爱得令人想要抱回家里去。 孟天青打了个酒嗝,对孟水蓝道:“孟水蓝!你就是个小人!” 孟水蓝笑道:“不不不,某是大人有大量!嗝……” 孟天青呸了一口,道:“你……大人……嗝……大人有大量?不是的,这不是真的!你算计佳人,你就是个小人!” 孟水蓝道:“某哪里算计佳人了?你说清楚,不然……某今天大义灭亲!” 孟天青瞪着已经朦胧的眼睛,道:“你装得快死了,你想要佳人的血,你当我不知道,你……嘿嘿……你就是个太监!” 孟水蓝直接掐住孟天青的脖子,吼道:“你个王八羔子!某让你满嘴胡咧咧!某让你喷粪!某不是太监!某只是……”微微一顿,左右看看,又前后看看……结果,一不小心扯痛了伤口,哎呦一声惨叫,而后捂着脸,颤抖着肩膀,苦涩地道,“不是太监,不是太监啊……” 唐佳人从自己头上摸下那两根新芽,用了内力,丢到孟家兄弟面前,大大方方地道:“吃!” 孟水蓝放下手,看向唐佳人,问:“吃何物?” 唐佳人道:“本大仙幻化出两只救命嫩芽,你且吃下,包治百病!无根生根,有根生芽。” 孟水蓝激动道:“有根有根,能生芽就好!求大仙赐药!” 唐佳人一扬下巴,道:“看碗。” 孟水蓝一低头,果然在自己碗里看见了两只嫩绿色的芽。他用颤抖的手捏起嫩芽,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孟天青一张嘴,就要去吃。 孟水蓝直接将嫩芽扔进嘴里,咀嚼着咽下。 孟天青怒道:“嗷呜……孟水蓝,我咬死你!” 孟水蓝推开孟天青,正襟危坐道:“滚开!某得到灵丹妙药,即将羽化生天。尔等凡尘俗子,速速退开,小心……哎呦……” 孟天青照着孟水蓝的脚就是一脚。 孟水蓝大怒,抓起洁白的大米饭,砸向孟天青。 大米饭洋洋洒洒,落在了卓兰达的头上。他好像毫无感觉,仍旧盯着唐佳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那张原本白嫩的脸,飞来两朵红云,看起来倒也好看。 羽千琼身上有不少刀伤,可这会儿他浑然不知道疼,只是望着唐佳人,眸光缱绻而温柔。若眼睛能滴蜜,他这会儿自己就能流淌出一大盆了。 唐佳人被她看得不大自然,忍不住问:“看啥?下饭啊?” 羽千琼温柔地一笑,道:“真好看。” 唐佳人被人夸奖,也有些飘起来的感觉,当即傻笑着回道:“你也真好看。” 羽千琼道:“还是你好看。” 唐佳人摇头:“不不不,你最好看。” 羽千琼坚持道:“你顶顶好看。真的,我是认真的。” 唐佳人一拍桌子,吼道:“我说你好看就是你好看!你再敢说我好看,我的拳头可不饶人!” 羽千琼沉默了。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 羽千琼继续道:“我认真地想了想,还是觉得你好看。” 唐佳人抓起饭碗里剩下的米饭,砸向羽千琼。 米饭散开,落在了唐不休和秋月白的头上。 唐佳人愣了一下,皱眉道:“忒没用!”又重新抓起一团米饭,捏紧实了,这才再次砸向羽千琼。 羽千琼没躲,被糊了一脸。 唐佳人哈哈大笑,特别开心。 羽千琼也抓起一把米饭,捏紧,砸向了唐佳人。 唐佳人用手向上一挑,饭团散开,又落了唐不休和秋月白一头一脸。 秋月白面色如常,道:“下雪了。” 唐不休伸出手,从头上抓下两粒米饭,送到嘴里咀嚼着,道:“你喝醉了,这不是雪花,是云朵炸开,落了下来。你尝尝,是不是十分柔软?” 秋月白从脸上拿下一颗米粒,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道:“对,这不是云朵,是雪花。” 唐不休道:“你喝醉了,这不是雪花,是云朵。” 秋月白道:“对,你这不是云朵,是雪花。” 唐不休道:“你喝醉了!这不是雪花,是云朵……” 唐佳人道:“你们都喝醉了,连这是什么都分不清了?嘿嘿……我告诉你们哦,这既不是云朵,也不是雪花,这是……蛆。知道什么是蛆不?可恶心了。它们走起路来,扭来扭去的……” 秋月白态度如常,对唐不休道:“你吃蛆了。” 唐不休道:“味道不错,你再尝尝。” 唐佳人一撇嘴,嫌恶地道:“你俩好恶心,吃饭的时候说这么恶心的话。” 秋月白和唐不休一同看向唐佳人,异口同声地道:“是你先说的!” 唐佳人好像吃了一惊,转而神秘兮兮地问:“你俩是人吗?” 秋月白点头道:“是。” 唐不休也回道:“绝对是。” 唐佳人显得十分紧张,压低声音再次问道:“那你俩能保守秘密吗?” 唐不休回道:“能!” 秋月白回道:“绝对能。”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微微一顿,靠近二人,神秘兮兮地道,“我是苍蝇,不怕蛆。” 秋月白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淌出来了。他突然闭上眼,一头栽倒在酒桌上,撞得杯盘狼藉,人也随之醉得昏死过去。 唐不休得意地一笑,道:“本尊酒量第一!”言罢,瞪着眼睛,坐得笔直,却不再言语。 羽千琼问:“苍蝇,你为什么不起来飞啊?” 唐佳人垂眸看向坐在自己脚边,分别抱着她左右大腿的战苍穹和端木焱,嘿嘿一笑,口齿不清地道:“脚上沾了两块屎,飞不动呀。”笑着笑着闭上了眼睛。 羽千琼深深感觉到人性之奇妙,简直就是用来颠覆想象的。 他扬起一把似云、似蛆的大米,也趴下了。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坠入冰河之人是你 本应是一夜宿醉,可当晨曦的第一束光照射进酒桌,却只剩下残羹剩饭和隔夜酒的余香,再也见不到那个白衣飘飘的简洁身影。 客栈的房顶上,唐佳人抱着酒坛子,望着远处的两个黑点,迎着慢慢亮起来的天空,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 唐不休沿着梯子一步步爬上屋檐,坐在唐佳人的身边,问:“酒好喝吗?” 唐佳人回道:“烈酒上头,清酒寡淡无味……”微微一顿,抱着酒坛子灌入一口酒水,勾唇一笑,继续道,“这送别之酒,简直苦得要命。” 唐不休接过唐佳人的酒坛子,也仰头灌入一口,道:“许是沾了你的口水,当真苦得要命。” 唐佳人伸出手,道:“我再尝尝,看看你说得对不对。” 唐不休一仰头,直接将所剩不多的酒水全部灌入腹部,而后将酒坛子随手抛到地上,摔得细碎。他道:“为师何时骗过你?这酒,越喝越寡淡无味,最后想达到一醉解千愁的目的,反倒不容易。为师觉得,能活的糊涂,喝白水也能醉上一醉的人,才是真正能品明白酒中滋味的人。蘑菇,为师希望你就是那品得了烈酒,也喝得了清酒,总能一笑忘忧的品酒人。” 唐佳人长叹一声,拉长了调调儿道:“我太难了……” 唐不休用手指摸了摸唐佳人发丝里新长出来的嫩芽,也拉长了调调儿道:“为师也不容易啊。” 房檐下,孟天青顶着一张萎靡不振的脸,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有何难处,说出来听听。” 唐佳人探头道:“说了你能解决啊?” 孟水蓝揉着欲裂的额头,道:“头痛欲裂,你说出来,让某笑一笑,许会好些。” 唐佳人对孟天青道:“踹他!” 孟天青一抬腿,孟水蓝立刻道:“别动脚,某觉得昨晚一定没少被你踹,这一脸臭哄哄的味道,真是要命了。” 孟天青也是一脸嫌恶地道:“我这脸,一定是被你抱着亲了,臭得要命,还不如我的脚丫子味道别致呢!” 唐佳人抻个懒腰,道:“大家起得真早。” 羽千琼推开窗,声音从屋里传出,带着一丝丝的慵懒和沙哑,以及春风拂面般的温柔,道:“早~” 战苍穹躺在床上,吼道:“都闭嘴,让不让本尊睡个好觉?!呜……”一激动,扯动了伤口,那张臭脸就是一白。 卓兰达走进战苍穹的房间,道:“娘亲的尸身在哪儿?” 战苍穹打个哈欠,闭上眼,继续睡。 卓兰达走到战苍穹的床边,垂眸,沉声问:“朕问你,你将娘亲的尸身放在何处?” 唐佳人听到这话,脸色就是一变。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察觉到了异样。 唐佳人依偎进唐不休的怀里,在他手心中写下:被我放火烧过。 唐不休的唇角勾起,在唐佳人的手心里写下:哦。 二人对看一眼,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唐佳人道:“走,下去吧,我有事要做。” 唐不休走到梯子旁,向下爬去。 唐佳人顿觉疑惑。休休懒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能一步到位的地方,绝对不会动用体力慢慢去爬。 唐不休下了梯子后,抬头看向唐佳人,笑容璀璨地道:“来,慢慢下来,我们要学那千年乌龟,慢行养生。这是为师最新的顿悟,想来会让不休门中人受益非凡。” 唐佳人听唐不休如此吹嘘自己,顿觉他又开始变着法子瞎折腾了。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唐佳人自认为自己早已习惯。她学着唐不休的样子爬下房檐,来到地上,道:“果然不错。” 唐不休眯眼笑道:“修心、修身、修性、修养,定能大成。” 唐佳人怼道:“就是努力活成千年龟样呗?” 唐不休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为师倒是很期待,能和你一同祸害活千年。” 唐佳人拉住唐不休的手,左右轻轻摆动,肉麻兮兮地道:“那是一定的!来,休休,我们现在就走出活他一千年的傲慢步伐。” 唐佳人拉着唐不休,左一步,右一步,慢慢晃进了客栈里,直接来到战苍穹的房间。身后,孟水蓝和孟天青尾随着。 战苍穹的房里,正是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时刻。 战苍穹的人和卓兰达的铁骑们皆严阵以待,似乎随时会拼个你死我活。 唐佳人的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二人的状态而勃然大怒。毕竟,昨晚还是对饮的兄弟,今天就反目成仇,实在有些说不太过去。不过……皇家之事,素来如此,她一个小女子又能如何呢? 唐佳人坐在了椅子上,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二位想不想听一听,然后再决定如何动手。” 唐不休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道:“多余人出去,就不要让本尊亲自送人了。” 黄如意问:“我是不是多余人?”这话不是挑衅,而是他真的在问,谁应该出去,自己需不需要出去? 唐不休道:“知道太多,死得越快。” 黄如意看了战苍穹一眼,战苍穹点了点头。黄如意便对着卓兰达冷哼一声,收了武器,向外走去。 卓兰达点了点头,铁骑们这才收起武器,向外退去。 门,关上了。 唐佳人问卓兰达:“你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这话作为开场,实在令人颇为意外。 卓兰达挑眉问道:“为何这么问?” 唐佳人问:“我要和你做个买卖。” 卓兰达用食指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笑了。那笑,有几分邪恶、几分戏谑,以及……几分的谋算之意。 唐佳人道:“你这么笑的时候,是不是从来不照镜子?还是说,你特意照镜子练过,专门为了吓唬人的?” 卓兰达:“……” 唐佳人用食指揉了揉他眼角的红色泪痣,道:“卓兰达,有件事我可以先和你说说。刁刁坠入冰河之前,也曾用食指揉了揉眼角的那颗泪痣。隔着一段距离,我以为他只是随手揉一揉。如今看来,坠入冰河之人是你啊。呵……真有趣。”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逼供卓兰达 卓兰达没想到唐佳人会通过他的一个小动作发现这种端倪。 他有心否认,却又觉得以自己如今的九五至尊身份,否认实在太丢人,便反问了一句:“就凭这么一个小动作,你就认定是朕,岂不是太儿戏?” 唐佳人嘲讽道:“这一点上,你不如刁刁。最起码,他敢做敢当。” 卓兰达明知道这是激将法,却还是无处可逃地跳了进去,道:“没错,是朕。” 唐佳人对着站在卓兰达身后的羽千琼送去一个眼神,羽千琼突然出手,捏住了卓兰达的脖子。 卓兰达一惊,就要喊人。 羽千琼立刻捏紧他的喉咙,令他一点儿声都发不出来。 唐佳人作出一个嘘声的手势,站起身,笑吟吟地道:“卓兰达,不要喊哦,因为我可不敢保证,他们进来后看见的你,还是不是原来的你。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掐死你,我还可以易容成你,然后……把皇位传给任何一个很听话的人。”眯眼一笑,“你说,好不好呢?” 卓兰达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这么操作?若唐佳人想要夺取皇位,简直易如反掌啊! 别说卓兰达了,就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唐佳人的胆大心细而暗自吃惊不已。这小女子的想法简直就是胆大妄为,但谁又能否认,这不是一个特别简单有效的方法呢? 卓兰达转动眼球看向端木焱,有着让他帮忙的意思。 唐佳人道:“你不用看他。我若出手,他也并非无可取代。你知道,我易容之术是何等的厉害。不过,我想,六王爷可能会对我的下一个计划动心。例如,我扮成你,将皇位传给他。” 端木焱知道,唐佳人会和皇上说这些话,就是要威胁他,而非要杀他。再者,唐佳人将他提溜出来说事,明显是要坑他。可这个坑,他还必须得笑着跳进去,谁让他一直亏欠她良多。 思及此,端木焱用默认配合了唐佳人的说法。 卓兰达的手指欲动。 唐佳人笑着弹了一下他的手指,发出咚地一声。 卓兰达只觉得手指头痛得要命,虽没有断裂开来,却一定受到了较大程度的伤害。 唐佳人道:“卓兰达,你知道唐门以什么为最?你们岐黄馆潜心研究多年我们唐门配备的毒药,至今还有几样不得解吧?你想用毒,最好先过过脑子,看此事是否能行得通。” 公羊刁刁顿觉这根手指头痛得不冤枉。 唐佳人对羽千琼道:“放开他吧。我想,这屋子里的这么多人,总有一个人能在他做出不当反应之前……”微微一顿,将手当成刀子,在脖子前抹了一下。 羽千琼松开手。 卓兰达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道:“你想让朕做什么?”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道:“我知道一个道理,若想求之,必先给之。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我再来说,让你做什么。” 这话,真是无赖啊。硬是将正常的共谋顺序对换了一个大来回。可是,谁又会站出来替卓兰达撑腰呢? 答案一定是没有。 不待卓兰达开口,唐佳人抢先道:“哦对了,大家一定格外纳闷,我为何叫他卓兰达。” 卓兰达微微皱眉,看着唐佳人的眼睛道:“有些话,不当说,需谨言慎行。” 唐佳人走到卓兰达的面前,道:“从我推开一扇扇墙的那一天开始,就决定与这屋里的每一个人都坦诚相对,没有秘密。” 众人这才明白,唐佳人推墙并非是有劲无处使,而是如此用意。心中在心疼她的同时,又升腾起暖洋洋的熨贴。唐佳人被那么多的武林人围攻,想来已经是草木皆兵、心惊胆颤,却还愿意相信大家,实属不易。即便,他们为她赴汤蹈火,她也实在有怀疑他们居心不良的理由。毕竟,前科累累,都在那放着呢。 唐佳人的一句话,堵住了卓兰达的嘴。 唐佳人这才继续道:“如你们猜测的那样,公羊刁刁这副皮囊下,住着两个灵魂。一位就是善良正直的公羊刁刁,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位卓兰达。我也不知道卓兰达是什么意思,但是刁刁说,这个人欺负他,那我就饶不了他!” 卓兰达的眸子一颤,眼中有了防备之色。 孟水蓝道:“卓兰达,是异族对圣女儿子的称呼。这个称呼,却又并非圣女每生一个孩子,都有资格叫的。这个孩子,必须是被真主选中的孩子,身有异相。”伸手比量了一下自己光秃秃的眼角,“也许,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唐佳人赞道:“真是博学多才。” 孟水蓝玩笑道:“能被郡主夸奖,是某的荣幸。” 唐佳人嫣然一笑,看向公羊刁刁,道:“你看,我们多了解你。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现在不但战败,还是阶下囚。那你就开始说说,你为何坠河,为何是卓兰达?” 卓兰达反问:“怎么,不让朕提要求了?” 唐佳人挑眉,道:“你当阶下囚还有这种资格吗?我建议你最好交代得痛快些,否则……一会儿被判个斩立行,我可救不了你。” 卓兰达不语。 唐佳人对战苍穹道:“把黄如意叫进来吧。也不知道他那脚皮长出来没。” 战苍穹不怀好意地笑了。 卓兰达一听到脚皮,就直觉认为不妙。他道:“好,朕说。” 唐佳人提醒道:“改一改,说我。” 卓兰达深深地看了唐佳人一眼,道:“我以为,经过昨晚,我们已经是朋友。” 唐佳人怼道:“喝过酒的就是朋友?是谁将你教得如此天真?” 卓兰达:“……” 唐佳人道:“去叫黄如意进来。” 卓兰达开口道:“我和公羊刁刁共用一个身体……” 唐佳人不耐烦地道:“挑些我不知道的说。大家都怪饿的,不想听你长篇大论。” 卓兰达:“……” 唐佳人:“说!” 卓兰达道:“这个身体,有时候我主导,有时候他占据。坠入冰河的当日,身体原本属于他,却被我夺了过来……” 正文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这竟是真相! 这件事,唐佳人已经猜到了,可当她听见卓兰达亲口承认,还是有种“现在就杀了他”的 冲动! 卓兰达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事,显然也有预谋的。 公羊刁刁一直陪在她身边,性格是那般的简单善良,就连休休都没发现他是一个有着狼子野心的人。结果,他总能在人最意料不到的地方,给人重磅一击,堪称……鬼手啊! 唐佳人忍了有忍,才没有扑上去,给他一个深刻的、难忘的、特别的教训! 此事不急,稍作休息。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好,你继续。” 卓兰道:“朕……” 唐佳人一脚踩在卓兰达的脚面上。 卓兰达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呜……” 唐佳人冷眼提醒道:“我。” 卓兰达深深地看了唐佳人一眼,道:“我被那个废物强大太多,所以……只要我下想,我就会掌控我们的身体。但是,这个身体实在是太糟糕了。我必须医治好他……”微微一顿,“无论用尽怎样的手段和办法。” 唐佳人道:“所以,你就在静静潜伏,让刁刁默默陪伴我,待武林人士围攻的当日,装出被迫的样子,主动跳进冰河。而我,因为自责和对刁刁的感情,一怒之下也跳入冰河,被迫再次与摩莲圣果融合。” 卓兰达点头。 战苍穹突然扬起拳头,狠狠地打在卓兰达的脸上! 卓兰达本就单薄,被打得将头便到一边,且接连后退两步,才靠身后之人勉强站住。 战苍穹咬牙怒道道:“王八蛋!你假死,却害得佳人误会我,害得战魔宫……”后面的话,却是真的无法说下去了。 因佳人误以为战苍穹害死了公羊刁刁,所以她在变了模样之后,潜入战魔宫,做了多少坏事?!若非……动手之人是唐佳人,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也自认为在公羊刁刁这件事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又能饶过谁?放过谁?! 结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卓兰达布置的阴谋罢了。可笑的是,这么多的人,都被他一个人耍。若非……若非此人藏于公羊刁刁的体内,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瞒天过海?!实在可恼可恨呐! 战苍穹还欲再揍卓兰达,羽千琼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因为,他出手了。 他一拳头打在卓兰达的肚子上,然后扯着他的衣领,咬牙道:“你……太可恶!你可知,你如此做事无顾后果,险些酿成大错!你坠入冰河,我若不去救你,你岂不是要死在里面?!若佳人没有特殊经历,她岂不是也要长眠于冰河之中?!卓兰达,你很好,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本事!”言罢,又是一拳打出。 公羊刁刁被打得流出鼻血,险些昏厥过去。 唐佳人道:“别打了。留他一口气,有用。”实则,她是心疼公羊刁刁。若这孙子突然多起来,受苦的不还是刁刁?! 羽千琼丢开卓兰达,却忍不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得好似刀子,如同实质般插在了卓兰达的胸口。但凡卓兰达有个异动,他都会直接弄死他!真是恨呐! 卓兰达擦掉唇角的血,竟是诡异地一笑,道:“羽千琼,你身为公羊刁刁的好朋友,可曾告诉过他,你是千琼楼的主子?再者,我既然敢出手做事,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微微一顿,皱眉道,“只不过,出了些差头。我早就想过,要在冰河上演一出戏,让佳人在伤痛中最后一次融合。我只是要她的血肉,绝不想要她性命。我提前寻了人,在河流下游下网。按照当时的水流速度,只要屏住一口气,便会落入网中,从而得救。不想……那得了银子的人,在收银子后跑了!若非黄莲与我并非一条心,此事交给他,才是最稳妥的。”说到最后,语气也是恨恨的。 很显然,卓兰达也没想到,一个收钱办事的小人物,竟然会拿着银钱跑路。 卓兰达转而一笑,邪恶地道:“不过,他跑不了不远。有种银子,是有命拿没命花的。” 唐佳人遥点了卓兰达两下,做回到椅子上,点了点头,道:“所谓的害人精,以前只是听说,如今有幸得见,真是……呵……” 卓兰达竟抱了抱拳,道:“三生有幸。” 唐佳人缓缓勾起唇角,没搭话,心中却暗道:放心,定会让你三生三世都记得住,曾经认识过唐佳人。 卓兰达见唐佳人如此平静,自己的心中却掀起了波澜。他有种直觉,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顺心意。 唐不休道:“看来,公羊刁刁是知道你的存在的。” 卓兰达道:“那个蠢货,被黄莲照顾得太好,就如同幼儿一般,只当我的存在,是他的南柯一梦罢了。这些年,我确实不常出现,懒得看他那副无辜无能的嘴脸!” 卓兰达本想诬陷公羊刁刁知道实情,但是一见周围这架势,唯恐自己把公羊刁刁拉下水后,别人的拳头不再留情。所以,他只能如实相告。 唐佳人道:“你放心,只要好生坦言,我不让他们打你。” 得了唐佳人的承诺,卓兰达心中稍安。他道:“并非怕痛,只是这身子已经被虫蛊掏空,经不住打。若痛得厉害,定会死过去。”勾魂夺魄般笑了笑,“届时,就算你的血,也一定救不了他。唐佳人,想要让他活过这小半年,你必须融合。否则,没等你变成一棵树,你的公羊刁刁就早已入土,成为一捧白骨。” 唐佳人学着卓兰达的样子,揉了揉眼角,邪恶地一笑,道:“你如何肯定,我为了他会再次经历痛不欲生,去与摩莲圣果再次融合?你又如何能知道,没准儿因刁刁之死,我才会再次融合。啧啧……先有鸡蛋还是先有鸡,真是个难题啊。你这么聪明,不如帮我解一解?” 卓兰达:“……” 唐佳人给了卓兰达一个思考的时间后,开口道:“这些年,你一定在寻找医治自己的办法。我们不如来说说,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你?而你,要如何回馈我这份心意,帮我做一些事情。”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章:幕后黑手几只? 卓兰达一伸手,就要揉眼角的红痣,却在唐佳人不太善良的眼神下,慢慢放下了手,道:“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只不过……不容易实现罢了。” 唐佳人道:“你当我再次与摩莲圣果融合比你口中的不容易会轻易上许多?”唐佳人问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王者的慵懒之气。实则,宝剑已经出鞘。若有那不识相的,定会被砍得哭爹喊娘! 卓兰达发现所有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也都变得越发不善良,于是略一思存,就将长老的话,略有保留地坦言给众人。 唐佳人问:“你可有人选?” 卓兰达情不自禁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笑道:“自然是有的。” 唐佳人也笑了,道:“那此事就容易得多。”微微一顿,继续道,“此事,我帮你,绝对不食言而肥。现在,我说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卓兰达道:“说说看。你若能帮我,我也不会吝啬出手相助。再者,你帮我,便是帮你自己。这话,你且慢慢体会。” 唐佳人道:“你觉得自己所言很高深吗?还要慢慢体会?别逗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寻到那个合适的养蛊者,让他吸走你身体里的蛊虫。毫无疑问,这个人一定会死。你曾说过,你的族人所剩无几。那么……你口中的长老,便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卓兰达问:“你怎么会以为我要伤害长老?你难道不知道,长老在我们族人心中的位置是何等之高。”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再高,能有自己的性命高?卓兰达,你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再者,你跳入冰河前,宁愿花银子让人布置下网,却没将这么重要的大事交给长老。你自己说,你对他当真如此敬畏?在我看来,尊敬未必,畏惧却有六分。” 卓兰达被唐佳人看透,心中着实震惊不小。他一直都知道,唐佳人是聪明的,却没想到,竟然可以根据言行上的蛛丝马迹,推测出这么多至关重要的信息。 卓兰达再一次认真打量了唐佳人两眼,而后收起了较为随意的态度。 有种敌人,不分男女,都值得让人认真对待。 因为唐佳人所表现出的异常聪慧,卓兰达对自己存在这件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认为,唐佳人一定会用十分诡谲的手段,让他消失,让公羊刁刁回来。 唐佳人见卓兰达的态度变了,也知道他在心里防范了起来。然,唐佳人却并不在意。 唐佳人道:“现在,大家不如听听我的计划。” 唐不休道:“蘑菇之聪慧,令为师倍感骄傲。且听你说说,还有什么计划?” 唐佳人再次站起身,眸光中堆积起既锐利又睿智的光,道:“我想,也到了我们下手抓鬼的时候了!” 孟水蓝道:“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是经过深思了,且说来听一听,如何抓鬼?谁才是鬼?” 唐佳人沉声道:“鬼,不只一人。” 男人们纷纷点了点头。这个答案,他们也已经想到,凭借一个人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把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 唐佳人继续道:“原本我走进了一个误区。身边出现可疑之人后,我总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结果……这线越放越乱,最后混为了一团,大鱼没钓上来一条,虾兵蟹将却把我的线咬得破破烂烂。我一直想抓到最后面的那个人,然后解决掉所有麻烦。可通过这一系列事情来看,幕后黑手绝对不止一个人。这些人有可能认识,甚至熟悉彼此,甚至熟悉彼此的做事风格。所以,他们和我玩起了捉迷藏。就像……大家都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结果,却只为了吃我一口血肉。这血肉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他们倒也懂得不能独占的道理,就纷纷各使手段,逼我一次次的融合。有时候我会想,从我走出唐门的那一天,是不是就被人盯上了。” 羽千琼道:“佳人的话十分有道理。若只是一人之力,那这个人简直就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但,若这些人原本就是相识,如同我们这般,也许就能心照不宣的做一些事。” 孟天青骂道:“王八犊子!一群王八犊子!” 孟水蓝道:“天青,不可口出脏话。” 孟天青吼道:“那些不是人!” 孟水蓝道:“此话,竟格外有道理。好,你骂吧。” 战苍穹道:“别说那没用的。佳人,你接着说。”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继续道:“哥……” 战苍穹一抖,一副“让我死”的模样,道:“别叫哥。”真的,一听唐佳人叫哥,他浑身都痛。尤其是心脏的位置,都他爹的快碎了!这滋味,还不如被唐佳人那胖爪子一把抓碎来得舒服。 唐佳人从善如流,喊道:“哥哥……” 战苍穹用手捂住心口,道:“想我死是不是?!” 唐佳人耸肩,道:“你也太不经折腾了。” 孟水蓝道:“没完了是不是?说正事儿。” 战苍穹和唐佳人一同横了孟水蓝一眼。 唐佳人道:“昨天,在我发狂之前,我还是有印象的。被武林人士围攻之前,有几个人,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一个,就是那个自称顿悟的尼姑。这人死了吗?” 端木焱回道:“清理人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尼姑,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 唐佳人笑道:“没错了。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端木焱道:“即便她有问题,现在想找这个人,也不那么容易。也许,她并不是尼姑。” 唐佳人笑道:“你说得不错。不过,你别忘了,我有红线牵。” 端木焱惊道:“红线牵?” 唐佳人道:“是啊,小雪花给我的。”提到秋月才,唐佳人的眼中划过一丝的别样色彩,心头更是弥漫起了酸涩的滋味。她赶快将这种痛苦的感觉丢掉,继续道,“不过,我并没有将红线牵放在尼姑的身上。” 唐不休来了兴趣,问:“那你放在了谁的身上?” 唐佳人回道:“一位粗糙的大汉!”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佳人观察入微 孟天青道:“粗糙大汉?” 唐佳人狡黠地一笑,道:“没错。说来也是个傻事儿。我一头扎入敌营,却没人认出我。哦,错了,不是没人认出我,是绝大多数人没认出我。唯有少数几个别有用心且一直在我背后动手脚的人,定知道我是谁。当时,我那样子,着实有些惨不忍睹。但是,大家又不是来看人玩的,自然一扫而过,也就罢了。那个尼姑,却来寻我说话,左问问右问问,我当时也有些紧张,并未多想。现在想来,她定是怀疑我是谁,却不敢肯定,于是接近我,想要套话。我烦她,便要往其它地方钻。被我挤到的人,顶多扫一眼,或者丢下一个不悦的眼神。好玩的是,有一粗糙大汉,那身材十分魁梧,完全能挡下我,却在被我挤了一下后,打量我两眼后,丢下一个十分厌恶的眼神。我当时就想,你比我还壮呢,怎么还鄙夷我?于是,我又暗搓搓地靠近他,最后干脆就躲在他的身后。 武林人的警觉性,你们都知道的,谁会轻易把后背留给别人,让别人躲?当时,秋月白在说话,我假装是为了躲他。那粗糙大汉在我触碰到他时,会回头瞪我一眼,却没有爆脾气的将我丢开,或者走开。这……真是值得玩味啊。就好像,他知道我在躲谁,这才站着没动。所以,我干脆将红线牵放在了他的身上。” 唐不休道:“蘑菇真是观察入微。”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道:“都是休休教得好。” 唐不休挑眉问:“认真的?” 唐佳人立刻回应道:“极是认真。” 二人相视一笑,格外美好。 战苍穹等人顿觉自己吃饱了,且隐隐有吐的冲动。 孟天青道:“喂,还说不说正事儿?” 唐佳人回道:“说!前面那两个人,是我怀疑的对象。但是,有一个人,却是我今天要抓的人。” 孟水蓝问:“谁?” 唐佳人看向了战苍穹。 战苍穹问:“看我做什么?要把我五花大绑起来?” 唐佳人道:“没错。” 战苍穹摇头道:“不好玩。” 唐佳人笑道:“相信我,这绝对是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哥,你知道不……” 战苍穹带着哀嚎的声音道:“能不能别叫我哥!” 羽千琼道:“如此殊荣,除了武王爷,还有谁能有此资格?” 众人开心地一笑。 战苍穹看向羽千琼,道:“佳人,认他当哥吧。看来,某人是羡慕嫉得狠呐。” 唐佳人看向羽千琼,羽千琼立刻回以温柔一笑,玩笑道:“我是奴才,哪里有资格当哥哥。” 唐佳人摇头一笑,收回目光,继续道:“好啦,不闹了。”看向战苍穹,“哥你知道不,我在对你动手时,有人出手救你。” 战苍穹僵着脸,一副“就当我死了”的模样,道:“略有耳闻。” 唐佳人点头道:“休休说,若非那人出手,你真就要被我捏死了。” 战苍穹尴尬地道:“混说!当今武林,我这武功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会被你一爪子捏死?呵……” 唐佳人看着他不语。 战苍穹不太自然地道:“你接着说。” 唐佳人这才继续道:“休休你说。” 唐不休接话道:“那人的武功绝对在你之上。江湖排名,我若是第一,他也能晋升到第二的位置上。” 羽千琼问:“比秋月白厉害?” 唐不休回道:“没算秋月白。他都退出江湖了,算他作甚。” 大家心中腹诽道:你这是红果果的嫉妒啊! 孟天青问:“这排名,算不算幕后黑手们啊?” 唐不休回道:“都不知道他们是谁,算他们做什么?” 大家继续腹诽道:这是什么样的计算方法啊?但凡比你厉害都不算在内是吧?唐佳人这厚颜无耻的一面,果然是你亲自传授的绝密。 唐佳人也觉得这样有些……过。于是,她轻咳一声,道:“休休武功天下第一,无需质疑。不过,那些狗苟蝇营的小人,没准修炼个什么邪功,自然要更厉害几分。不过,邪不胜正!” 唐佳人说得铿锵有力,其他人听得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若唐不休是正,那……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大善人!这不休门里的人,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限啊。 唐不休拍了几下巴掌,正色道:“说得好!” 唐佳人笑得不太自然,道:“来,我们继续说这件事。今天,非得让你们知道,我布下天罗地网的超强能力。” 羽千琼配合道:“拭目以待。” 孟天青横了羽千琼的一眼,道:“佳人,别吹了,快说正事儿吧,我这肚子都嗷嗷直叫了。” 唐佳人陪个笑脸,道:“和休休动手之人,就是我怀疑的第三个目标。休休说,当时,那人为了从我手中救下战苍穹,竟然要用真气斩断我的双手。”看向战苍穹,“有位绝世高手保护你,你知道吗?” 战苍穹皱眉道:“我们战魔宫的高手,死得没剩谁了。我并不知道身边还有这号人物。”说完这话,想起往日恩怨,眯眼看向了卓兰达。 唐佳人也扫了卓兰达一眼,道:“休休说,那人戴着幕篱,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袍。你们有人注意到他吗?” 孟水蓝回道:“某注意到过这个人。他所处的位置十分隐蔽,只露出幕篱的一角。也正是这一角,让某注意到他。” 唐佳人问:“可曾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孟水蓝努力回忆片刻,却摇了摇头,道:“他一直藏得比较隐蔽,好像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他。后来,某见他没有偷袭之意,于是忙着活动筋骨,便没刻意留意他。不想,这人竟如此歹毒,想要砍掉你的双手。” 歹毒?他是为了救战苍穹吧? 好吧,但凡试图伤害唐佳人的人,都是歹毒、恶毒、不可饶恕之人。 唐不休用手揉了揉鼻子,思忖着开口道:“那人身上有股子味道。” 唐佳人立刻问:“什么味儿?” 唐不休摇头一笑,道:“其实,也不能说是我闻到了,而是感觉到了。那是一种类似于死亡的味道。且,就像死了许久的尸体。”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他没死? 唐佳人一惊,问:“尸体?不是……诈尸吧?” 唐不休努力回忆着当时的记忆,道:“当时因你突然状况,为师倒没有心思多留意那人有何特点。但是,为师不会感觉错,他身上就是那种味道。以至于,他袭向你的内力,都带着一股子阴冷与恶臭。” 孟水蓝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人?阴冷、恶臭?” 众人陷入沉思,努力想这个人应该是谁。 战苍穹更是道:“我从来不认识这样一个人。若这人真要保护我,我一定不会完全没有察觉。这一次他出手,会不会是一种巧合?”言罢,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通。 唐不休道:“高手对决,误伤有之,但是……也正因为是高手,对内力的拿捏可谓是如同自己的手指。你,会出现如此大的误伤吗?” 战苍穹摇头,回道:“除非那人自己往上冲,否则……绝无可能。” 一直也没怎么说话的卓兰达这时开口道:“有一个人,倒是符合那两个词儿。” 一句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卓兰达一边露出一个颇为神秘的笑容,一边抬起手就要揉眼角,可这手在动了动之后,就又垂到了身边,道:“在端木淳的府上,我们曾合力杀过一个人。” 唐佳人惊讶地道:“世子?!” 卓兰达点了点头,道:“没错。这个人,我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在看见我之后,立刻转身离开了。我鼻子敏感,闻到了一种死亡、阴冷的味道。因此对他留了心。” 战苍穹道:“他被我们合力杀了。” 羽千琼道:“却没有见到尸体。” 唐佳人道:“当时以为是被人救走了,现在看来,很可能……”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确实被人救走了。当然,也不排除他自己假死偷跑。不过,令我百思不解的是,他为何在恢复后,不回到王府拆穿我们?还是说,另有隐情?还有,能在二王爷的府上把人救走,而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这个救人者,又是谁?” 唐不休看向战苍穹,特别亲切和蔼地笑道:“蘑菇,你且放心,这些答案马上就知晓了。” 唐佳人也看向战苍穹,笑道:“是啊,你说得没错。” 战苍穹顿觉毛骨悚然。他谨慎防备地问道:“你们打什么主意?” 唐不休和唐佳人相视一笑,那画面真是美好得好似神仙画卷,可战苍穹却明显看见两只千年得道狐狸精在摇动尾巴。 战苍穹道:“不要太过分啊。我……我这可是有伤在身。再者,如果那人真是世子,你们认为,他会救一个险些杀了他的人吗?” 唐佳人笑道:“这话说得,谁还不是有伤在身啊?至于你说的世子,我又不是他,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好奇不?我可好奇了。不如,我们设计一番,先抓到他,没准儿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战苍穹心一抖,却无法拒绝唐佳人,只能认命地道:“说吧,让我做什么?” 唐佳人道:“你是病人,无需做什么。” 唐佳人学着卓兰达的样子,用食指揉了揉眼角上根本不存在的红色泪痣,并斜眼看着卓兰达,邪恶地一笑。 卓兰达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第一次,他有了种落荒而逃的感觉。也是第一次,他认为自己这揉眼角泪痣的习惯,特别……别扭。 唐佳人道:“真正需要出手的,是我们的卓兰达皇上。” 卓兰达道:“说吧。” 唐佳人神秘一笑,示意大家把头凑到一起,然后低声对众人耳语了一番。 言罢,所有人看向唐佳人的目光,都带上了一层不一样的意味。大体可以理解为,女人,得罪不起。像唐佳人这样有手段有心机的女人,更是得罪不起。幸而自己早就断了要她血肉的念头,否则……后果当真不敢想象。 唐佳人吩咐过后,问:“你们有没有问题?” 孟水蓝等人纷纷回道:“没有问题。” 战苍穹那声“有问题”,就被这么掩盖过去了。 战苍穹望着唐佳人,皱眉道:“真要这样?” 唐佳人回道:“必须这样!哥,你想过没,我们只要打开一个突破口,就可能扯住对方的心脏!捏死他!”唐佳人说着话,还动手比量了一下如何抓心脏的要诀。 战苍穹的脸色微变,又开始觉得心痛如绞了。 唐佳人道:“我们的人,大多数都受伤颇重,无法成为主力……”看向唐不休,“休休一定要休整好。” 唐不休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唐佳人又生出了一丝异样感。以唐不休的性格而言,并非那种喜欢炫耀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常年窝在群山之中,陪着她一同慢慢的生活。但是,唐不休这个人也十分有趣,他喜欢在她面前炫耀,就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抖索羽毛让她看见。今天这话,他竟然不借此吹嘘一番,然后等着她大力肯定,简直就不像他的作风。 唐佳人将狐疑存在心里,一摆手,道:“我们先吃早饭,然后就开始行动!” 孟天青问:“你确定他会来?” 唐佳人眯眼笑道:“必须来呀。你想,战苍穹身受重伤,虽然有我在,但是我会不会救她就是个问题了,卓兰达如何对他,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昨晚我们喝酒,谁也不曾出去,那些躲在周围等着窥视秘密的人,定不可能随意离开。所以,我敢保证,这一次,我们不会扑个空。当然,就算那个有着死亡气息的人不来,我们还有其它手段,定不会白忙活一场。”一反转手心,示意大家看那只躺在自己手心的雄蛊虫。 那只雄蛊虫已经迫不及待地抖动着触角,就如同马上就要见到雄蛊虫了一般兴-奋。 唐佳人笑了笑,收起蛊虫,拉上唐不休,道:“你们休息,养精蓄锐,我和休休出去走走。” 孟水蓝立刻道:“某也不累,可以出去走走。” 唐佳人道:“我们出去是招蜂引蝶,你出去算怎么回事儿?” 孟水蓝道:“你拉着唐门主出去,哪里是招蜂引蝶,简直就是狐假虎威。不如,拉上某。”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携手同游探秘 为了争夺和唐佳人出去溜达的机会,男人们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各个儿自报奋勇、毛遂自荐。 孟天青说:“我陪你,佳人。” 孟水蓝道:“你双臂受伤,万一佳人要买东西,你如何帮她拿?” 孟天青:“我可以用嘴叼着。” 孟水蓝:“……” 战苍穹道:“你恶不恶心?!还是我陪着佳人同行吧。” 孟家兄弟异口同声地道:“妄想!” 羽千琼道:“正要有换洗衣物要买,一同如何?” 端木焱道:“我已经命人采买些换洗衣物回来,诸位稍等片刻即可。” 羽千琼道:“有劳六王爷,我个人的衣物,还是喜欢自己采买。” 卓兰达道:“佳人已经走了,诸位慢慢争吧。” 男人们:“……” 男人们四处散开,有人躺着继续养伤,有人则是静静吃着午饭。饭后,按照佳人规划好的小剧本,各自忙活了起来。 集市里,唐佳人拉着唐不休的手,如同黏人的小妖精般,贴着唐不休说话。眼中,是满满的幸福和依赖。 唐不休用大大的手掌包裹着她小小的手,就如同这么多年来对她的包容和宠溺,从不曾放开过。 今天的集市依旧热闹,甚至比以往更加热闹了几分。 唐佳人笑着道:“今天这集市比以往都要热闹几分。” 唐不休道:“是啊,总有人不相信自己会死,甚至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可以得到什么。” 唐佳人道:“休休,你说得太对了。人心着实贪婪得可怕。他们想要我的血肉,如同野狗般契而不舍,一路追随,随时等着扑上来咬我一口。但凡有了那种念头的人,都该死。”话锋一转,“不过,有时候我也会想,这样折腾下去,到底值不值得。为了我,羽千琼他们险些没命了。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让这么多人为我……” 不待唐佳人说完,唐不休开口道:“他们为你如何,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你要为他们怎样,也是你自己的事儿。然,你不是你自己的,你是我不休老祖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所以,你是我的。”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眸光中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和逗弄之意,只剩下满满的认真,不容任何人反驳和曲解的认真。他道:“即便是你,我也绝不同意,你做出一丁点伤害自己的事情。否则,绝不原谅。” 低沉的声音,字字清晰地传入唐佳人的耳边里,然后大大方方地走进她的心里,不停回荡,撞出一首荡气回肠的歌。 唐佳人点了点头,认真地回道:“知道了。” 唐不休这才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傻蘑菇。” 唐佳人道:“坏休休!” 二人相视一笑,沉浸在彼此给予的美好中。 二人携手继续前行,在热闹的集市里穿梭,偶尔有看中的小铜镜,唐佳人眼巴巴地看向唐不休,唐不休则是回以一个无辜的表情。 唐佳人撒娇道:“想要。” 唐不休用手捂住唐佳人的眼睛,道:“不,你不想要。” 遇见好看的珠花。 唐佳人道:“想要。” 唐不休捂住她的眼睛,道:“不,你不想。” 二人一路走下去,到最后连片叶子也没买。二人玩着乐此不疲的游戏,却一再刷新旁人对唐门二人的看法。 绝色、娇憨的女子,抠门、潇洒的男人。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二人明明都是一副买不起东西的样子,却显露出非一般的深情厚爱,着实令人心生感慨。 二人一路嬉闹前行,旁若无人,却也不会主动招惹、打扰别人。 眼瞧着日头偏西,唐佳人道:“休休,我们吃完再回去,好不好?” 唐不休回道:“为师两袖清风,怕是吃完后,只能撒腿就跑。霸王餐,不知蘑菇想不想尝试?” 唐佳人道:“以你我二人的名声,不吃顿霸王餐,哪里对得起这份威名?” 于是,唐门门主领着他心爱的蘑菇,一同走进了一家注定要在历史中留名的酒肆。 许是知道唐不休的厉害,所有人都不敢靠前。那些窥伺唐佳人血肉的人,都分散在其它地方,这间在往日里十分热闹的酒肆,除了他们两位,只剩下店小二、厨子和掌柜。 酒菜陆续上齐,二人开始大快朵颐。 唐不休指着一道猪肘子,道:“这里下了蒙绝散,说是无色无味,实乃混说。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尝出一些特别的甜腻滋味。以后若是炖猪肘子,倒是可以加一些蒙绝散。蘑菇,快尝尝,你定喜欢这味道。” 唐佳人一筷子夹起一大块猪肘子,送到嘴边咬下一口,香得眯起眼睛,接连点头道:“好吃!真好吃!” 唐不休又指着另一道青色青菜,道:“这菜里竟加了相思癫,啧……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佳人立刻嚷嚷道:“我尝尝,看看味道特别不。” 唐不休夹起一筷子,送到唐佳人嘴边,唐佳人张嘴将其咀嚼两下,皱眉道:“不好吃。” 唐不休道:“不许挑食。” 唐佳人唯有咽下,一脸的不情愿。 唐不休为了奖励唐佳人,又给她夹了一口肉,唐佳人这才见了笑模样。 二人吃吃喝喝,不亦说乎。那些等着放倒他们的人,愣是从紧张等到了吃惊异常,又从吃惊异常变得无可奈何,最后……统统麻木了。 酒过三巡,眼瞧着天要黑了,唐不休揽着唐佳人的腰肢,低声耳语道:“回吧。” 唐佳人枕着唐不休的肩膀,把玩着他的手指,没吭声。 唐不休便不再催促。 半晌,唐佳人才轻声呢喃道:“休休,你有事瞒着我。” 唐不休没想过否认,淡淡一笑,道:“是。” 唐佳人问:“为何不告诉我?你恢复记忆时,都想着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有什么事还会瞒着我。” 唐不休靠近唐佳人,在她耳边道:“内力,散了。” 唐佳人大吃一惊,一把攥住了唐不休的手。表面上,却是笑颜如花,嘎嘎地笑着,就像听到了一件多么好笑的事。实则,内心的吃惊,就好似海啸,拍得她这只小船险些粉身碎骨,葬身鱼腹。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你现在可以抱紧我了 无法形容的震惊过后,唐佳人那略显夸张的笑容淡了下去,转而变成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她一扭身,抱紧唐不休,将流出的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她说:“真好。” 是啊,真好。 休休因摩莲圣果之故,容易陷入到心魔之中,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闻人无声。尽管,强大的他可以在江湖中立于不败之地,可以保护她于危难之中,却如刁刁所言,与之并不相匹的力量,终究会撑破他的经脉,要了他的性命。 以前,他嗜睡不醒,便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而今,他一觉醒来,内力散尽,也未尝不是一件令人期许之事。 只是……眼前的路要艰难许多。 他们能不能从这里走出去,卓兰达的人马只是有一半的恐吓力,另一半,都在休休身上。 然,无论如何,她都心生欢喜。 好与坏、生与死,她在他怀中,他在她的生命里。 唐佳人问:“是突然就没了吗?会不会像战苍穹一样?时断时续?” 唐不休回道:“为师陷入梦魇,一直无法清醒。在昏迷中,为师听见了你们的对话,知道发生了何事,却不能参与其中。且……差点儿被一股力量吞噬了所有意志。为师无意隐瞒你,只是那股力量,十分邪恶,他叫……闻人无声。” 唐佳人一惊,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笑而不语,却安抚了唐佳人的情绪。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公羊刁刁和卓兰达,也许……也是这种情况。有些相同,却也有所不同。” 唐佳人又重新趴回到唐不休的怀里,低声问:“他要吞噬你?” 唐不休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回道:“他本还有些理智,如今……却越发难以控制。他并未要吞噬我,他本就是我。他只是越发黑暗,想要……屠掉所有人。” 唐佳人重复道:“所有人?” 唐不休的眸光变得深沉,道:“所有人,不分……敌我。” 唐佳人抬头看向唐不休,掩不住眼中的惊恐之色。 唐不休豁然一笑,低声道:“不要怕。” 简简单单三个字,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在这种紧急要命的时候,就只是一个笑话罢了。因为,这三个字是唐不休所言,所以……唐佳人在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告诉自己,不用怕。 是啊,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一死罢了。 唐佳人又开始把玩起唐不休的手指,缠缠绕绕,、柔情万千。她用软糯糯的语调说:“休休,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可是,你怕了,你才是胆小鬼呢。你怕伤害我,所以散了内力,对不对?” 唐不休还是笑而不语。 唐佳人又晃了晃他的手,用额头顶了顶他的胸口。 唐不休呵呵笑着,回道:“为师的武功独步天下,闻人无声的武功却是嗜杀之神。为师打不过他,就只能与他同归于尽。此番行事,虽有危险,却也是必然为之。”在唐佳人耳边落下轻柔一吻,“为师保护不了你了。从此后,你且保护好为师。” 唐佳人的双颊燃起两朵粉红色的云朵,显得格外娇俏可爱。妩媚多情的眼眸在唐不休的脸上一扫而过,如同沾了酒水的羽毛,撩拨了心弦,留下一串和醉意。 唐不休情难自禁,抱紧了唐佳人。 唐佳人唇角含笑,道:“休休,你现在可以抱紧我了。”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还能跑得动吗?”言罢,一个高蹿起,撒腿就跑。 唐不休摇头一笑,追了上去。 霸王餐,就这么吃到嘴了。 若是旁人,这会儿的尸体都僵硬了。可这二位,一位是唐门门主,玩毒的鼻祖。一位是摩莲圣果,可解天下之奇毒。脑子有病之人,才会对二人下毒。他们二位吃起毒药,就如同冲杯有滋味的茶,最是下饭。 二人一路追闹,肆无忌惮。 这般姿态和做法,令那有心拦路动手之人,都不敢迈出第一步。两只猛虎如此厉害,且身体都在鼎盛的状况下,野狗等不入流的野兽,哪敢送死上去?! 唐佳人和唐不休玩得开心。最后,唐佳人干脆跳到了唐不休的后背上,欺负他,让他背着她。 唐不休装模作样地道:“真沉。”掂了掂,“确实够重。” 唐佳人捶了唐不休的肩膀一下,道:“就应该让你背昨天的我!最起码,是现在两个胖!” 唐不休摇头道:“两个吗?为师觉得,最起码三个。” 唐佳人哈哈大笑,得意道:“小时候,你给我讲孙猴子的故事,说他会变化无穷。如今,我也会。我会变胖,也会变瘦。我当真好厉害呀。” 唐不休道:“嗯,真是一个厉害的小胖子。” 唐佳人抱紧唐不休的脖子,道:“休休,我们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多好。” 唐不休望向不远处的客栈,道:“若可以,为师自然愿意陪你一直走下去。然……总有人在等你……” 唐佳人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她急着开口道:“休休……”一声休休之后,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思忖一下,这才继续道,“休休,我就和你一个人好。可是,如果羽千琼想要跟着我,我也不想将他甩掉。若有天,他不想跟着我了,我也会在不舍中,为他送行。一如秋月白,一如战苍穹。我……我有些自私,原本是想着他们都来保护我,多好。结果呢,他们都来保护我,为我刀山火海中翻滚,我就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唐不休道:“所以,你才认了战苍穹为哥?” 唐佳人嘿嘿一笑,道:“那是。我都快把他捏死了,总得给个甜头呀。” 唐不休赞道:“做得好。” 唐佳人高兴地道:“我就知道,休休懂我。” 唐不休道:“回去多认几个哥,让他们都好好儿保护你。” 这话,唐不休说得随意,心里却难受得直想挠墙。他一直是蘑菇的保护神,几时轮到别人往前凑?若非万般不由己,他……他都想踢飞那几只!现如今,只能算了。蘑菇安好,他便安好。说起来,他还是要谢谢他们的。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问过你娘没?! 客栈里,通开的房间里,皆灯火通明。看来起,就像在刻意掩饰着什么。就像昨晚,若不点油灯,便一直暗着。若一家油灯亮起,其余几扇窗内,都会跟着燃起蜡烛。至于屋里到底有没有人,外面人的人很难知道。再者,昨天突然扔出去那么多的泥土墙块,足以证明,屋内曾动过手。 整间客栈,无论内外,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守在客栈外面的黑衣人,头戴幕篱,努力隐藏着自己的身影,在等了一天两夜后,终于有些稳不住了。尤其是,那客栈里有一个人,生命垂危,却始终不见有人为他奔走。就连唐佳人那个女子,都笑得没心没肺,拉着唐不休到街上去游玩。若非……他心中有牵挂,定扭了那女子的头,放出她全身的血! 寂静无声中,客栈里突然传出打斗的声音。 黄如意尖叫一声,而后破窗而出,就要向外逃。 黑暗中,一位铁甲护卫抬起弓弩,对准黄如意的背影,扣动了机关。三只冷箭离弦而出,直接射向黄如意向外奔跑的身影。 黄如意向上一跃,躲开了第一波袭击。 不想,另一扇窗口被推开,六只冷箭呼啸而来,直接射入黄如意的后背,将其从空中射落,掉落地上。 黄如意连痛苦的闷哼都不曾发出,便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后背流淌而出,泥泞了土地。 屋里传出战苍穹的怒吼声,当真是十分虚弱。若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喊着黄如意的名字,却还是喊不醒这个人了。 方黑子的怒吼声:“我杀了你!” 一阵打斗声传出,紧接着就是几声闷哼。 躲在外面隐身在树后的黑衣人,攥紧了拳头,险些无法保持冷静。 从客栈门口跑出两名铁甲护卫,分别抓住黄如意的一只脚踝,将人直接拖回了客栈之中。 屋里,卓兰达的侧脸在窗前出现。 就这一现的功夫,屋外人竟拿出了一只飞刀,就要飞射过去。 巧的是,卓兰达根本没有停留,很快就消失在了窗前,来到战苍穹的面前,垂眸看着他,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娘的尸骨被你放在了哪里?” 战苍穹努力站直身体,道:“你不配知道。” 卓兰达哈哈一笑,道:“你是在和朕说笑话吗?朕若没资格,这天下还有谁有资格?战苍穹,朕最后问一遍,你若不答,朕……送你去见娘亲,让你去孝顺她。” 战苍穹冷笑一声,咬牙道:“真是小看你了。佳人和你有约在前,你却出尔反尔!” 卓兰达呵呵一笑,伸手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道:“她让我配合她,诱出那日救你之人。然,这对朕有何好处?朕要她最后一次融合,朕要不死之身,朕要当这天下的主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永无止境!” 躲在树上的黑衣人捏着飞刀的手,又紧了三分,却因看不见人,无法让其毙命。 屋里,战苍穹骂道:“你疯了!” 卓兰达道:“没错,朕是疯了。若非疯了,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哥哥出手?啧啧……你们以为朕是谁?会听命于人?你们这些蝼蚁,注定要被朕踩在脚下!” 战苍穹道:“佳人快回来了。” 卓兰达哈哈大笑,而后靠近战苍穹,低声道:“她回来了,就会融合了。” 战苍穹一愣。 卓兰达道:“当她看见你们都死了,都死于幕后黑手之手,怎会不悲痛欲绝?” 战苍穹深深地看了卓兰达一眼,道:“还有唐不休。唐佳人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只要唐不休不死,她……她又怎么会在乎我们的死活。” 卓兰达道:“没错。不过……那躲在幕后的黑手,定不会放过唐不休。” 战苍穹道:“唐不休不是我们,你以为,你能轻易杀他?” 卓兰达摇了摇头,邪恶地一笑,道:“你放心,朕不傻。朕会让人对付唐佳人,只要唐佳人受伤,唐不休就会魔性大发。他厉害又如何,总有力竭的时候。只要他力竭,还不是任由别人宰杀?呵……唐佳人真是聪慧。她定是不相信朕,所以才将墙推开,不让朕从中搞鬼。然,无用。但凡朕要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手的。天下都是朕的,更何况是一块肉、一个女人?”挥一挥手,“杀了。” 原本倒在血泊中的方黑子突然一跃而起,咬牙扑向卓兰达,嘶吼道:“宫主,快走!” 战苍穹捂着胸口,一跃而出。 他落地时,痛得满头大汗,险些昏死过去。不过,为了逃出生天,哪里敢在乎这痛? 卓兰达站在窗口,垂眸看着战苍穹如同落荒而逃的野狗,唇角勾出邪恶的笑,一挥手,藏身在外面的铁甲护卫们一拥而上,堵住了战苍穹的去路。 战苍穹咬牙向前跑去,两张窗口处却同时出现四名铁甲护卫,手持弓弩,同时射向战苍穹。 四只弓弩,十二支冷箭,呼啸着招呼向战苍穹的后背。上天入地,他无处藏身。卓兰达要他命,他便活不得! 卓兰达伸手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一副天下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 隐在暗处的黑衣人,原本还有几分顾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冲进屋内,生怕着了道。只是,当战苍穹跳出来,捂着胸口落荒而逃时,他却再也忍不住,身体向前一跃,手中捏着的飞刀赫然变成了五把,就要往四名铁甲护卫和卓兰达的脖子上招呼。 唐佳人和唐不休回来得十分及时,正好看见了头戴幕篱的黑衣人。唐佳人的眼睛瞬间一亮,就要动手。可是,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女程咬金,大声呵道:“住手!” 伴随着她的呼喝,两个模糊的人影跃出,那速度之快,令人乍舌。其中一人,双手一同发力,向外扔出两把黑色的东西,悉数袭向四名铁甲护卫的手,迫使他们失了准头。另一人,放倒围堵战苍穹的铁甲护卫,为那女子的马匹留出一个豁口。 那女子如同一阵猖狂的风,无视皇威,也不看任何人,直接冲入院子中,跳下马背,护在战苍穹的面前,对卓兰达喊道:“杀自家兄弟?你问过你娘了吗?!”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娘亲大人 吼话的女子,有着一双柳叶眉和两轮弯月似的双眼,看起来就像一名爱笑的温婉女子,可她那双眼睛所散发出的色彩,却有种黑曜石般的深邃和神秘,令人一眼难忘。她的鼻梁比一般女子要高一些,却毫不突兀,只是显得五官立体许多。一张唇,呈现出艳橘色,也不知是涂了特别的胭脂,还是原本就是那种颜色。一张脸,并非那种白嫩的颜色,而是接近小麦色。总而言之,这是一位有着特别风情的女子,令人过目难忘。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短打,干净利索。 面对她的问话,卓兰达愣住了。 隔着一段距离,卓兰达打量着那名红衣女子,神色从最初的诧异变得震惊,转而又被欣喜和激动所取代。他忙抬起手,喊道:“都不许动手!”这声喊,竟带着几分尖锐和颤音。由此可见,他心里的情绪波动有多大。 唐佳人和唐不休躲在暗处,互看一眼,都认定这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与卓兰达的关系非同一般,却一时间无法判断,此人到底是谁。哦,是了,很显然,这红衣女子与战苍穹的关系也应该十分微妙啊。 战苍穹捂着流淌出鲜血的胸口,用满是疑惑的目光盯着红衣女子的背影看。这是谁?他竟不知道。难道,这就是护着他的那位高手?不会吧? 红衣女子横了卓兰达一眼,转过身,抬起手,抚摸了战苍穹的脸蛋一把。 战苍穹的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却又……更想靠近。 红衣女子一把攥住战苍穹的手腕,道:“走,客栈里说话,这周围都是眼线。”微微一顿,补充道,“放心,有……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分毫。” 这话说得真是大气磅礴、霸气无比啊。 诡异的是,战苍穹莫名就信了。 红衣女子拉着战苍穹走进了客栈,卓兰达一转身,消失在了窗口。 一块黑帘被订在窗框上,阻止任何人偷窥。 唐佳人对唐不休低声道:“那黑衣人还在,你等着,我去抓他。” 唐不休拉住唐佳人的手脖,道:“这事儿不用你。” 唐佳人问:“怎么会不用我?若不是那个女人突然来横插一脚,倒也不用我,可是眼下还真得我出手。” 唐不休眯起长长的眼睛,如同千年狐狸般笑道:“此事被谁破坏的,就要谁给个交代。蘑菇,这种拼杀的活儿,你就不要和别人争抢了。你是属于智者,负责指挥就行。打打杀杀,都是粗人的事儿。” 唐佳人顿觉自己比别人高了一头,下意识地挺直腰板,点了点头,认真地道:“休休此话在理。” 唐不休道:“走,进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唐佳人问:“就这么进去?” 唐不休挑眉问:“难道要为师抱你?” 唐佳人眼含戏谑之色,笑道:“我可不敢劳烦您这位老人家。”拉着唐不休,偷偷绕了半圈,这才大摇大摆地往客栈里走去。 进入客栈后,发现那女人和战苍穹、卓兰达都已经围着桌子,坐在了椅子上。那女人带来的两名男子,皆脸戴黑色假面,双手背到身后,分别站立于红衣女子的身后两侧,就像无可撼动的守护神。 五个人听见动静,同时看向唐门二人。 唐佳人的视线在红衣女子身上一扫而过,又很快扫了回来,瞬间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双腿一抬,就跳到了唐不休的后背上,如同小时候那般抱紧他的脖子。 唐不休托起唐佳人屁a股,拍了拍,安抚道:“是人。” 唐佳人慢慢歪头,露出一只眼睛看向那红衣女子,问:“你确定?” 唐不休回道:“确定……”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从唐不休的后背跳下来。她的脚尖刚一沾地,就看见红衣女子的红色绣花鞋,就听见唐不休说出最后一个字“吧”。 确定吧? 唐佳人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一个高蹦起,直接跳到唐不休的后背上,使劲儿捶了他肩膀一下,又想起休休没了内力,生怕自己下手太重伤到他,于是那叫一个揉啊。她一边揉,还一边谄媚地陪着笑脸,道:“这样搥一下,然后揉一揉,是不是特舒服?” 唐不休坐在椅子上,道:“还不错。另一边也招呼一下。” 唐佳人爽快地应道:“好咧!”她一边给唐不休揉捏肩膀,一边看向那红衣女子,瞬间绽放笑脸,喊道,“伯母。” 红衣女子眼中划过一丝玩味,问:“你识得我?” 唐佳人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认了苍穹当哥,怎会不认识伯母。您要是不嫌弃,我喊您娘都成。” 战苍穹紧张地开口说话,却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昏天暗地,险些痛死过去。 那红衣女子伸手顺着战苍穹的后背,柔声道:“看来,有人不愿意。” 战苍穹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痛得狠了,还是被打趣的。 站在红衣女子左侧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送到战苍穹的面前。 战苍穹并没有立刻将其服下。 卓兰达嗅了嗅鼻子,露出震惊之色,然后重新打量了一下那站在左侧的男子。 左侧男子与右侧男子的个头相差无几,却显得瘦了一些。一身灰色衣袍,简单质朴,看起来存在感不强,但刚才在院子里,他一出手就逼退了铁卫们。右侧男子,一身黑色衣袍,显得格外沉稳大气,不容小觑。 红衣女子道:“吃吧,好东西。” 战苍穹听完红衣女子的话,伸出手,取过药丸,送入口中,咽下。 红衣女子笑道:“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无论多大的药丸,都不咀嚼两下,就那么整粒咽?” 战苍穹的睫毛轻轻一颤,却没有看向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并不强求,直接将美眸收回,看向卓兰达,美眸一瞪,道:“我且问你,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让你们追杀着玩?我一进屋,一看你们二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并非我想象的样子!” 卓兰达想要看向唐佳人,却忍住了,也学着战苍穹的模样,盯着桌面不语。 红衣女子一拍桌面,喝道:“说!”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喜欢你 面对红衣女子的愤怒,战苍穹和卓兰达竟无人敢应。 半晌,只听唐佳人小声道:“伯母,您看,您大老远的赶来,能不能先说说,您是怎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呗?我……我有些怕诈尸呢。” “噗嗤……”唐不休笑喷了。 红衣女子转头看向唐佳人,眼神锐利而挑剔。 唐不休道:“本尊的蘑菇,真是娇憨可爱。” 红衣女子咄咄逼人地道:“娇憨可爱?难道不是牙尖嘴利?” 唐不休风度翩翩地提议道:“你把手伸出来,让她咬一口,若掉肉,这才是牙尖嘴利。试试如何?” 红衣女子道:“狗才咬人。” 唐不休道:“狗咬人有什么稀奇?本尊教出来的蘑菇,定是与众不同的,当叫世人知道,何为人咬狗。” 红衣女子的眼中含着两道冷光,好似两把淬了毒的冷箭,直接射向唐不休。 唐佳人伸出一只白嫩的爪子,挡在唐不休的眼前,对红衣女子道:“你男人够多了,别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休休看,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红衣女子看向唐佳人,挑眉道:“你敢如此和我说话?可知我是谁?”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回道:“不知道呀。” 红衣女子皱眉,拔高声音,喝道:“不知道?!” 唐佳人笑道:“那就当知道吧。” 红衣女子挑眉:“知道?”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小心地问道:“我当不知道?” 红衣女子怒了,一拍桌子,威严顿生,冷声道:“你敢拿我消遣?不要命了?!” 唐不休从眼前拉下唐佳人的小手,却又被唐佳人捂住了眼睛。唐佳人眼神微冷,对红衣女子道:“你再叨叨个没完没了,我揍你身上,你可揭不下来!” 红衣女子微愣,转而问:“你不是认苍穹做哥,我不就是你娘,你敢揍我?” 唐佳人道:“有个词儿,您得重新学一学。” 红衣女子问:“哪个词儿?” 唐佳人回道:“六亲不认。” 战苍穹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露出一记浅笑。 卓兰达已经从震惊中走出,伸手揉了揉眼角的泪痣,看着热闹。 红衣女子盯着唐佳人看,唇角的笑容突然扩大,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流淌出了一滴眼泪。 唐不休再次拉下唐佳人的手。 唐佳人又捂住他的眼,道:“她这么笑,还是挺好看的。” 唐不休道:“那倒是让为师看看啊。” 唐佳人回道:“别看。等我学会了,回屋给你这么笑一个,一准儿比她好看。” 唐不休道:“那为师可就等着了。” 唐佳人回道:“您就等好吧。” 红衣女子笑够了,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她这一擦,就将那粒遮盖在胭脂下的红色泪痣显露了出来。 她对唐佳人道:“若我猜得不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吧?为何让他们假装互斗?有何目的?” 唐佳人扯过一把椅子,坐下,回道:“我们要抓一个人,自然要设计他们二人反目成仇,结果,你一出现,就把我们辛辛苦苦布置下的局子给搅黄了。尤其是苍穹哥,为此差点儿付出生命的代价。”送上无比感慨、可惜、哀叹的眼神,让红衣女子自行体会。 果然,红衣女子非一般的聪明,也非一般的有决断,当即道:“好,这个人,我给你们抓回来。” 唐佳人送上一记璀璨的笑容,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红衣女子问:“不用客套一下吗?”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那么虚伪干什么,多不好。” 红衣女子认真打量了唐佳人一眼,笑道:“是个好孩子。” 唐佳人大大方方地一笑,道:“喜欢我的人,都是好人。” 红衣女子哈哈地又笑上了。 唐佳人看向眼巴巴的战苍穹和卓兰达,问道:“您没什么话想对他们说吗?” 红衣女子收敛了笑,看向兄弟二人,道:“与其我说什么,不如你们问我。” 唐佳人拉着唐不休的手,道:“我们回避?” 红衣女子看向唐不休和唐佳人,道:“我叫伊朵涟,想来有关我的事,你们也知道个大概。我的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不用走,听听便是。再者,有些事,也与你们有关。” 唐佳人颇为诧异,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什么事儿。她认为,伊朵涟提起她不过是捎带着。即便如此,只要有些事与唐不休有关,她也愿意认真听下去。 唐佳人认真道:“好,那我们就留下了。” 伊朵涟点了点头。 唐佳人一抬手,喊道:“来盘瓜子……” 唐不休道:“加盘蜜饯。” 战苍穹道:“来碗面。” 卓兰达微微皱眉,道:“没什么食欲,煮壶酒吧。” 伊朵涟:“……”这是要听她说故事吗?怎么感觉这不是在分享秘密,而是在茶楼里说野史呢?三年前,她还曾偷偷看过这兄弟二人,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一想到三年前的战苍穹,那叫一个唯我独尊,而今……捂着胸口要吃碗热面的是谁啊?一想到三年前,不食人间烟火的公羊刁刁,以及狂傲邪恶的卓兰达,伊朵涟就觉得,眼前之人,又是另外一个人。 收回杂乱的心思,伊朵涟在唐佳人嗑瓜子的清脆声音中,再次开口道:“问吧。”言罢,也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战苍穹和卓兰达没有问话。 唐佳人则是开口道:“说说你是怎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伊朵涟看向唐佳人,道:“姑娘,你这种嘴,在后宫里,活不过两天呐。” 唐佳人呸地吐出一块瓜子皮,道:“第一天,我就把所有人都送棺材里去,看他们谁能爬出来。” 伊朵涟道:“如此看来,最少能活到君主言弃的那一天。”眼中划过一丝暗芒,而后一拍桌子,喊道,“好酒好肉上来!” 唐佳人顿觉伊朵涟十分投缘,激动得拉住她的手,一叠声地道:“对对,江湖儿女,就要有这种气概!” 伊朵涟勾唇一笑,道:“唐佳人,我喜欢你。” 唐佳人眯眼一笑,:“伊朵涟,我也喜欢你。” 得,这是直接将她刚认的哥,给抛之脑后了。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伊朵涟 战苍穹一听,顿觉唐佳人太过分了! 昨天,厚着脸皮和他叫哥;今天,又要和他娘互称姐妹!她想怎么的?让他叫她小姨啊?! 真是……不能忍! 战苍穹冷着脸,嘲讽道:“你们要不要互换手帕?结为异性姐妹啊?” 伊朵涟和唐佳人同时眼睛一亮,应了声:“好!” 战苍穹:“……”好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更想用鞭子狠狠抽死自己! 卓兰达道:“面来了。” 战苍穹决定了,还是用面呛死自己算了。他抱过面碗,抓起筷子,忍着胸口的痛,开始狂吃起来。 伊朵涟和唐佳人不再逗弄兄弟二人,生怕战苍穹噎死自己。 唐佳人见兄弟俩,一个猛吃面,一个不停地喝酒,只好开口询问出心中的疑惑:“有关您的故事版本,我听过三个。端木焱一个,战苍穹一个,卓兰达又说了一个。我想,他们也许都不曾真实了解过你。”站起身,跑上楼梯,对隐身在拐角处的端木焱道,“我一猜你就在偷听。走吧,楼下坐一会儿。” 端木焱站着不动。 唐佳人直接拉上他的手腕,道:“错过这个村儿,未必能遇见这个店了。万一你娘又躺回到棺材里去,你就没娘了。” 端木焱对伊朵涟是心怀怨念的。她竟然活着,却从不曾寻他,害他流落在外,孤苦无依。想想自己那些年受的委屈,他就好恨!天下间,哪有那样的娘亲?!想当初,若非想要杀回皇宫,给她报仇雪恨,他可能早就死在雪地里了! 端木焱想要挣开唐佳人的手,可是……望着唐佳人的手和侧脸,他就失去了挣脱的力气。事到如今,他有诸多不是,最对不起的便是唐佳人。可她,仍旧愿意管自己这码子闲事。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唐佳人已经将端木焱拖到了伊朵涟面前,往椅子上一按,道:“喏,这是你的另一个儿子,端木焱。” 如此简单轻巧的介绍,却令伊朵涟瞬间泪目了。 她的美眸含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端木焱。 端木焱觉得厌烦,皱眉,转开头,看向别处。 伊朵涟伸出手,抓向端木焱的手。 端木焱缩回手,不让伊朵涟触碰自己。 伊朵涟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道:“我一直在找你。” 这话一开口,战苍穹和卓兰达都看向伊朵涟和端木焱,眸光中有了些不一样的深沉味道。 端木焱不搭话。 伊朵涟继续道:“你生娘的气,娘理解,但你总要让娘把话说清楚。” 唐佳人道:“快说吧。我要按不住他了。” 端木焱本要挣扎着站起身离开,可听了唐佳人这话,瞬间卸掉了力气,老实得不动了。 伊朵涟看了唐佳人一眼,发现……她的每一个儿子,似乎都和唐佳人有着或深或浅的感情牵扯。端木焱的抗拒和挣扎她看在眼中,却没想到,他肯如此听唐佳人的话。 伊朵涟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问题,唯恐发生意外,让她无法言明。她镇定了一下情绪,开口道:“有关我的事,你们都是从别人嘴中听说,却绝非全部真实。我是异族的圣女,因眼角的红色泪痣,被长老们预言成祸国之女。我的族人所居住的环境十分恶劣,夏日雨水连绵,经常颗粒无收。冬日无雪,遍地蛇虫毒蚁,还有不少瘴气。世人只知道我们神秘,却不知,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勉强度日罢了。 “从我降生以来,族人仿佛看见了希望。长老们用心栽培我,希望我能带领族人,将把我们逼入绝境的白鬃族灭掉,夺回广阔的草地。 待我长大成人后,长老们要将我送到白鬃族。 那白鬃族的族长,已经六十岁了,是个身体还算硬朗的小老头。他年轻时亲手屠杀了一只大熊,失了一只眼睛,成了英雄。奈何,英雄不愿放弃权利,一直不肯让位。族长和长老们商议,原本是要将我嫁给他的儿子。不想,他听到了别人浮夸我的美丽,便直言要娶。我的族人虽善蛊虫,却需要有地方施展,遇见铁骑,也只能束手就擒。 为了不被灭族,他们准备让我出嫁。 所幸,大族长的两个儿子,一直陪我左右,与我一同狩猎、一同学习。他们帮助我,一起逃出了异族。 为此……大长老受到了处罚,被……献给了火神,用以平息它的愤怒。 我们当时并不知情,只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祸及家人。 我们一路游玩,经历了颇多。我遇见了端木宇渊,与他一见倾心,定情后,才知道,他竟是皇上。我随同他回到皇宫,发誓要与他厮守一生。不想,后宫就是一个碾碎誓言的地方。我亲眼所见,他是如此宠a幸其他女人。他口中说着如何如何爱我,却还是会抱起其他女人。我对那个男人,彻底失望了。 我决定要离开皇宫,抱着无敌离开。” 被点名的战苍穹喝下最后一口汤,将碗放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就像在抗议自己的名字——无敌。 伊朵涟继续道:“当时,德妃恨我入骨,我便踩她,踩得她不得不在仓促间决定害死我。我已经做好脱身的万全准备,不想……端木奉俊竟会闯入皇宫后院去救我。无法,只能随他离开。 我怕他害我孩儿,日夜陪伴,寸步不离。偶尔夜里惊醒,摸不到孩子,便是一身冷汗。” 听到这里,战苍穹的眸子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在里面,缓解了不为所动的冰寒之色。 伊朵涟微微一笑,道:“随着相处,我发现端木奉俊此人对我极其用心,不但事事亲力亲为,还照顾得无微不至。当时,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想来他也是愿意努力去摘。即便明知道摘不到,也愿意博我一笑。如此,我逐渐放松了警惕,倒也安心与他相处。 直到一天夜里,有人闯入端木奉俊的别院,误以为我是他的心爱女子,直接抢走了无敌,并威胁端木奉俊,让他放其离开……” 正文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身世之谜 伊朵涟微微停顿,深深地看了战苍穹一眼。那一眼中,似乎有了些别样意味。可若仔细去看,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只是一位女子对儿子的关爱之情罢了。 她道:“端木奉俊为了救下无敌,承诺放走那名刺客。不想,那刺客竟然出尔反尔,欲刺杀端木奉俊。端木奉俊身手不错,侥幸逃过一劫,却被刺伤了肩胛。那刺客抱着无敌逃窜而出,端木奉俊派人全城搜索,却没有无敌的消息。幸而,我因为害怕有人对无敌下手,在他身上放了寻根蛊。当夜,趁乱,我在族人的帮助下,跑出端木奉俊的别院,亲自去寻无敌。 这一寻,便有半年之久。 那刺客十分狡猾,每次我即将追上他,都被他提前知晓,使计跑开。他就像在和我捉迷藏,让我看见希望,却又抓不住希望。 抓到那名刺客后,我发现无敌的臀部,被他用发簪烙了一朵小梅花。我很想知道他的用意,奈何……此人已经自尽。” 唐佳人感慨道:“无敌哥真是太苦了。” 战苍穹感觉自己经历了刀山火海、生死边缘,都不如唐佳人这一句话来得要命。尤其是,她还用那种“你好可怜”的目光望着他,简直点燃了他被烫伤的痛!虽然那痛实在太久远,久远到他没有丝毫记忆,可是臀上的烙印,已经从胎记变成了耻辱,着实令人既难看,又气恼。好吧,他承认,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唐佳人喊他无敌哥。那三个字,无论哪一个,都让他无法接受啊! 算了,今晚不能接受的事儿实在太多了,也不差唐佳人这一个扎心的小东西。 战苍穹差点儿被自己的包容心给感动到了。 伊朵涟继续道:“我本想带着无敌……” 战苍穹实在忍不住开口道:“我改名为苍穹。” 伊朵涟道:“这事儿娘知道。无敌这么好的名字,就留作小名吧。原本的小名丢了也就丢了,倒也不算可惜。” 唐佳人忍着笑,问:“那原本的小名叫什么?” 战苍穹看见伊朵涟笑开了花,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伊朵涟开口道:“牛牛。” 战苍穹想死的心都有了。牛牛……牛牛……原本,他还笑话刁刁来着。如今,他自己竟然成为了牛牛! 卓兰达望着战苍穹,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口中道:“娘果然很会起名字。” 伊朵涟道:“没错,刁刁。” 卓兰道沉下脸,道:“我不是那废物。” 伊朵涟一巴掌拍在卓兰达的后脑勺上,呵道:“不许那么说你弟弟!” 卓兰达那张白嫩的小脸慢慢涨红,最后竟然……凶巴巴地瞪了伊朵涟一眼,便再也不吭声了。那份受气包的样子,着实让唐佳人大跌眼镜。 伊朵涟继续道:“我本想带着牛牛,与两名族人一同隐居山中,不想,牛牛……” 战苍穹忍不住开口道:“叫我无敌吧。” 伊朵涟勾唇一笑,从善如流,道:“不想,无敌的身体有恙,需要龙血和玉玺压惊去邪祟。我只好返回帝京,本想求端木宇渊,却得知他已经薨了。当时端木奉俊已经登基,我便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说到底,我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所以没有说出,无敌还活着的事实。 后宫里的生活,无外乎就是斗来斗去。说实话,在力量面前,所有的心思都没用。我若想杀人,随手下蛊,便能要她们性命。只不过,我心里明白,后宫绝非我久留之地。尽管有些贪恋端木奉俊的温柔,却也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怎敢再全身心的信任?再者,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宠你时,千好万好;若他宠其她女子时,你便是千错万错。 宫里并非都是无能之人,我在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后,处处提防,却还是险些遭了毒手。我想方设法得到了龙血,也从国玺上挎下来一点儿红泥,这才谎称心中不安,要出皇宫,寻片安静之地诵经礼佛。恰好,端木奉俊刚得了两朵姐妹花,正是新鲜,便同意我离宫独居一段时间。 这一路上,起初倒也还算安全,毕竟我离开皇宫,旁人都以为是因为失宠。 等到我的肚子隐瞒不住,各方人马才想着将手伸到了宫外。 为了掩人耳目,我打发掉了皇上派来的人,也给了那些有目的的人一个可乘之机。起初,他们也没有明着动手,而是用了些下毒的技俩。毒蛊本是一家,我又何尝畏毒?他们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放火烧了院子,逼我出逃。然后伪装成山匪,一路追去。 我在族人的护送下抱着肚子逃亡,当真是体力透支。在一次围剿中,我们被逼入绝境,幸而……”看向唐不休,嫣然一笑,站起身,屈膝一礼。 站在她身后的两名男子,齐齐抱拳。 唐佳人觉得,故事到此,终于和唐门有些联系了。 唐不休也明白了这一礼的含义,却对伊朵涟这个女人毫无印象,打量了两眼,还是没有印象。 伊朵涟道:“恩公许是不记得我,我却感念恩公出手相救之恩。当时,恩公身边也有一位妇人,正怀胎十月,即将分娩。恩公见我被人围攻,便说,何苦为难一位妇人。恩公没給他们说话的机会,便将那二十余人统统杀于脚下。那等气势和武功,令人惊艳、敬仰。” 唐不休这才道:“不用多礼。此事确实发生过。只不过,当时本尊正被那些所谓的武林正义之师追杀,不耐烦面对那些丑陋的嘴脸,便顺手解决掉那二十来人,免得影响心情。” 伊朵涟道:“恩公此举虽只是随手而为,对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站起身,看向卓兰达,“过来,给恩公磕头。” 卓兰达的一张脸都僵成了石头。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场有关唐门的热闹,竟然会将自己卷进去。要他给唐不休磕头?!他……他可是当今皇上! 这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战苍穹那口堆积在心口的憋气,终于随着断断续续的笑声宣发了出去。 卓兰达此刻的心情真是复杂啊。他自认为还没笑够战苍穹,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笑柄。他有心不去磕头,奈何……心里对伊朵涟的情感还是十分孺慕的,否则也不会追着战苍穹要娘亲的尸体。 他在左右为难中站起身,来到唐不休的面前,学着另外两名男子的样子,抱拳道:“多谢救命之恩。” 唐不休挑眉看向卓兰达,勾唇一笑,道:“如此没有诚心,不谢也罢。” 卓兰达眼瞧着伊朵涟抬起了手掌,立刻道:“并非没有诚心,实乃肩挑重担,不敢屈膝。”看向端木焱,“你来替我磕个头。” 端木焱没搭理卓兰达。 卓兰达道:“于情于理,这个头都应该你磕。若没有唐门主,娘就会一失两命。没有娘,又哪儿来的你?” 端木焱道:“生而不养,还不如早早将我丢了,再独自快活。” 伊朵涟看向端木焱,道:“我有苦衷……” 端木焱道:“人活于世,若事事顺遂,岂不是要含笑而终?” 真是怼呀。 唐佳人见气氛要僵,就用脚尖踢了唐不休一下。 唐不休接到暗示,改口道:“本尊也不是那挟恩图报之人,都不用抢着过来磕头了。” 这话说得,真是气死个人呐。刚才是谁不依不饶的?这会儿就又开始吹捧自己的大度了?哎……唐门门主,果然好口才啊。 伊朵涟是真心感谢唐不休的,见卓兰达那样,心中略有不悦,便横了他一眼。卓兰达只当没看见,施施然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坐下。 唐佳人问道:“这就是你要说的,关于我俩之事?” 伊朵涟道:“不止这些。当日,我分娩在即,不便远行。与恩公寒暄两句,得到他赠送的一瓶毒药,让我再遇强敌,只管涂抹到兵器上,保管见血封喉,省下大力气。我从瓶底处看见一个古意盎然的唐字,便猜测出,恩公源于唐门。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随手赠送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要知道,这种毒药的制作,当真不易。 与恩公辞别后,我并没有走出多远,便要生产。” 唐佳人攥紧了拳头,突然有些不会呼吸了。她还记得,休休说过,她是在距离柳芙笙不远的位置捡到她的。若真是这样,眼前的女子,会不会同时孕有两个胎儿。一男,是公羊刁刁;另一人,则是……她,唐佳人?! 唐不休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给予安抚。 唐佳人的紧张实在太过明显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伊朵涟扫了唐佳人一眼后,继续道:“那一胎,极其辛苦,却又不敢高声呼喊,唯恐引来追兵。我费尽力气,拼了一死,生出了两名孩儿……” 咣当一声,唐佳人突然站起身,碰翻了屁a股下的椅子…… 正文 第一千一百章:误会一场 太惊悚了! 太刺激了! 太吓人了! 太……太令人无法接受了! 战苍穹直接站起身,吼道:“不可能!” 卓兰达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皱眉,沉吟不语。 端木焱颤抖着唇,竟没说出一句话。 唐不休还算镇定,将唐佳人拉出怀中,轻轻抱了抱。 唐佳人望着伊朵涟眼中神色变化莫名,既激动欣喜,又疑惑抗拒。就像一个渴望糖的小孩儿,明明馋得直吞口水,却固执得不肯靠近,唯恐失了脸面,唯恐那糖不如想象中甜,唯恐……那糖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伊朵涟生了这么多儿子,突然被一个小丫头用那种眼神望着,一颗心都随之柔软起来。她明白了那眼神的含义,知道这是个被娘遗弃的孩子。她的鼻子一酸,对着唐佳人张开手臂,道:“好丫头……” 唐佳人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最起码,要矜持一番,别扭一番,却不想,当伊朵涟张开手臂的那个瞬间,她就溃不成军了。她颤声喊道:“娘!”一头扑进伊朵涟的怀里,用力抱紧她,忍不住的眼泪如同珍珠般颗颗掉落,圆滚滚、亮晶晶,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唐佳人的这一声娘,如同一颗威武豹,砸碎了多少男人心呐? 战苍穹猛地站起身,却因为动作太快,扯痛了伤口,差点儿没厥过去。他慢慢跌坐到椅子上,一副不敢置信又被雷劈中的表情,那叫一个外酥里嫩,体无完肤。 卓兰达傻傻地望着唐佳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端木焱望着一副母女情深的两个人,感觉自己一点点儿沉入了深海里,无法呼吸,十分窒息。 唯有唐不休,露出一记欣慰的表情,就仿佛唐佳人多年的愿望得以实现,他也跟着激动、开怀一般。 伊朵涟在微愣过后,抱紧唐佳人,抚摸着她的长发,亲亲热热地应道:“叫娘,好得很。” 唐佳人用闪烁着泪花的眼,望向伊朵涟,一叠声地叫道:“娘、娘……” 伊朵涟笑得花枝乱颤,道:“好好,以后啊,我就是你娘。” 这话说得,貌似又有了别样滋味啊。愁肠百转的战苍穹等人,瞬间来了精神头。 战苍穹问:“娘,你那话何意?” 卓兰达附和道:“确实,听起来颇有争议。” 端木焱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伊朵涟看。 伊朵涟这才知道,误会大了。她道:“你们定是想偏了。群山之中,我确实生下两个孩儿,不过,都是男娃。” 唐佳人正抱着伊朵涟,一副小羊羔找到娘的模样,如今听了这话,将身体向后退了退,问:“真的?认真的?极是认真的?” 伊朵涟点头,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一扭头,扑进了唐不休的怀里。 唐不休抱着她,拍着,安抚着,道:“是她没福气,没能有蘑菇这样的女儿。” 唐佳人点头,使劲儿点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还要隐忍的可怜模样,唐不休那颗心呐,瞬间就翻了个身,真是恨不得将人抱入怀里,好生安抚一番。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嗜血魔头,就那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为师一定会为你寻到娘亲的。为师保证。”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道:“我不要。她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她。我就要休休,其他谁也不要。” 哎呦……这话说得唐不休心花怒放,可听在别人耳朵里,简直要命了。不过,最要命的事儿被证实是虚惊一场,此刻就算唐佳人说要去当尼姑,大家也能缓口气再战。 端木焱不满地道:“逗弄她做什么?!” 伊朵涟道:“我可不是逗弄她。我以为她触景生情,才会喊我娘。再者,她认了无敌当哥,喊我一声娘,也不为过。” 战无敌又觉得心口痛了。 伊朵涟继续道:“再者,我确实生了两个孩儿。其中一个活了下来,另一个却是死a胎。”看向卓兰达,眸光中流露出一丝异样。 卓兰达突然觉得遍体生寒!他问:“你是说,我已经死了?!不不,我那么强悍,就算经历颠簸,也不会死。死的一定是公羊刁刁!” 伊朵涟道:“我们异族里有一种秘法,若是生下双胞胎,又同为兄弟者,可以炼制出卓兰达。所谓的卓兰达,就是牺牲、勇猛、无敌。需将其中一人杀死,让两兄弟的魂魄融合到一起,从而达到运筹帷幄和力大无穷的效果。 我动用了传说中的禁术,请求真主让你们兄弟二人融合。许是其中一人已经胎死腹中,也可能是因为我的方法不对,总而言之,我生刁刁于危难之中,又着了他人暗算,将千丝万缕蛊投入了他的体内,让他每个月都要经历一场万虫啃咬之痛。” 卓兰达道:“娘曾与我说,是娘身体里的蛊虫不受控制,流入我的身体内。” 伊朵涟道:“没错。那时你太小,戾气又重,我担心你逞一时之勇去报复。” 卓兰达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一张脸阴沉得可怕。他问:“是谁?” 伊朵涟道:“我们异族,有三大长老。大长老因我之故,被判以火刑。此事,二长老功不可没。他已经知道我晓得此事,定会寻他报仇,于是先下手为强。至于三长老,则是在端木奉俊发兵时,死于非命。” 卓兰达的眼神变得越发恐怖,就像一头饿鬼,正要爬入人的身体里。他问:“二长老,便是潜伏在宫中的那人?” 伊朵涟惊讶道:“他竟潜伏在宫中?!”转而道,“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从不曾抓到他。” 卓兰达露出一记瘆人的冷笑,道:“没错。你不曾抓到他,他却找到了我。他与我达成交易,教我蛊术,帮我减缓疼痛,却要我为族人复仇,杀了端木奉俊,颠覆这国!” 伊朵涟一拍桌子,怒声道:“无耻小人!你之所以身染千丝万缕蛊,便是他所为!这些年,为了躲开他的触手,我诈死离开,一边寻求救你的办法,一边寻找他的所在,誓要杀他为大长老报仇!却不想,他竟躲进了皇宫内院!”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谁是谁? 卓兰达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二长老当成傻蛋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许是心情太压抑了,他气得去掀桌子。结果……一掀之下,没掀动。一眼望去,但见唐佳人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对他向下压了压手,道:“息怒息怒……” 第一次被唐佳人关心,卓兰达感觉十分意外。意外之中,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欣喜和感动。这种感觉实在太微妙了,微妙到令他恢复了三分冷静,又陷入到另外一层迷惑之中。他屡次出手害唐佳人,暗中期盼她能融合,而她却如此待他,到底是因为公羊刁刁之故,还是……对他有些不一样的情感? 就在卓兰达迷惑不解时,唐佳人继续道:“这一桌子的饭菜都没吃两口,你掀了,太浪费了。” 卓兰达:“……” 抓起筷子,跳下桌子,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双筷子:“来来,边吃边说。” 战苍穹接过筷子,凉凉地道:“此事有关卓兰达的脸面,怎能边吃边说?”言罢,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卓兰达冷冷地瞥了战苍穹一眼,道:“无敌,你还是担心自己的事吧。” 战苍穹眸光沉了沉,反问道:“我有何可担心?” 卓兰达回道:“也许你从未接触过小儿,不知道,那小东西在襁褓中时,看起来都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足以让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且问问娘,若非她一直追在那刺客身后,是否还会认出,你是他的孩儿?” 战苍穹的心向下一沉,却仍旧伪装镇定,道:“呵……你当娘像你一般痴傻不成?” 卓兰达冷笑一声,没有继续斗下去。 战苍穹看向伊朵涟。 伊朵涟对他笑了笑,道:“我的儿子,我自然认得。” 卓兰达道:“那刺客为何在他臀上烙下一朵红梅?难道没有深意?” 伊朵涟道:“且当他疯了。” 卓兰达道:“就怕是,这么多年,娘亲都在为仇人养孩子。” 伊朵涟道:“怎么可能?!无敌多像端木宇渊。” 卓兰达道:“这天下间,相像的人可不计其数。” 伊朵涟呵斥道:“别胡说!” 卓兰达又是冷笑一声,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 唐佳人见战苍穹眉头微皱,脸色不大好看,便开口道:“有一段时间,秋月白说我是他表妹,休休是我杀母仇人。我不信。可我也想好了,若真是如此,我也跟着休休,不离不弃。休休对我如何,我心里有数,这就行了。若想太多,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再者,捕风捉影的事儿,瞎想什么?” 战苍穹觉得自己活得没有唐佳人通透,听了她的话,也觉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扰了。关键是,那刺客为何在他臀部烙下一朵梅花,真是……太他爹的耐人寻味了。 战苍穹豁然一笑,道:“佳人说得对。” 卓兰达道:“佳人说得不对。娘亲在你很小时便假死脱身,你与娘亲之间也实在没什么情谊可言。若说要,也只是守着一具假娘亲的尸体,在那里年年祭拜罢了……呜……” 唐佳人抓起馒头,直接砸在了卓兰达的嘴巴上。 卓兰达抓下馒头,缓缓流淌下两行鼻血。 可见,唐佳人这一砸,是用了内力的。 卓兰达掏出帕子,有条不紊地擦拭掉鼻血,道:“事实如此罢了。” 如此臭嘴,比公羊刁刁都当之不让。 唐佳人气得又开始抓东西,想要砸卓兰达。 伊朵涟一巴掌拍在卓兰达的后脑勺上,道:“如此说来,娘和你也不亲了?!” 卓兰达反问:“您觉得亲近吗?” 一句话问得伊朵涟有些哑然。 一直都十分沉默的端木焱开口道:“我觉得卓兰达说得没错。娘,你若真的心疼孩儿、 亲近孩儿,又怎么忍心抛下孩儿,独自在外潇洒快活?!” 句句戳心呐! 伊朵涟的脸色微变,深吸一口气,道:“并非抛弃孩儿,而是……不得已为之。我将刁刁托付给族人之后,重返皇宫,要盗取国玺。不想,立刻有了身孕。端木奉俊得知我在宫外被人追杀,派了高手前来保护我,又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明知道不应该,但帝王之宠,却令我鬼使神差地动了心,想与他厮守一生。可随着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接踵而来,我与他也终究隔了心,渐行渐远。 身在后宫,如同将焱儿丢掷于危险之中,我知其他妃子嫉妒我,更知道皇后娘娘对我是欲杀之而后快。我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便提前让端木焱出宫,并让他去寻唐门。在我看来,唯有自身强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唐门的武功我见识过,便存了心思,让焱儿去拜师学艺。” 唐佳人咂舌道:“感情儿你是让他到唐门拜师学艺的?我……我见他那样子,还以为他是让唐门还恩的呢。” 伊朵涟道:“我怕他拉不下脸,便骗他说,唐门欠我一个人情,让他去要便是。” 端木焱:“……” 唐佳人:“……” 伊朵涟看向端木焱,继续道:“果不其然,皇后对我出手,令他误以为,我与他派来的护卫高手有染。实则,却是我俩着了皇后的算计。算了,总而言之,端木奉俊不信我。他命人将那高手剥皮处死,将我关起来,不许我出去。如此,便给了皇后下手的机会。我带着龙血和传国玉玺假死逃遁,去寻焱儿,这才知道,唐门已经避世而居了一百多年。 焱儿下落不明,我寻了一年却始终无果。不得已,唯有先回到山上,照顾无敌和刁刁,以及偶尔出现的卓兰达。 一日,我为刁刁和卓兰达采摘灵药,失足跌入山下河流之中。醒来后,发现自己全身骨骼碎裂,非但没有死,还躺在床上,被人接好了断骨,固定在夹板之中。而救我的人,一直戴着假面,将自己包裹得极其严实,甚至连手指尖都不曾露出一点儿。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肯言语。如此,竟过了半年之久。”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真相与目的 唐佳人一阵唏嘘,问道:“这个人就将自己捂得密不透风,长达半年之久?” 伊朵涟点了点头,回道:“确实如此。这期间,我试图与他辞别,却被他关在屋内,不许出去。我有心示好,伪装不想离开,与他安心度日,趁他不在时偷跑出去,却发现自己被孤立在一处绝顶峰之上,若没有他那绝世轻功带着,是万万下不去的。” 唐佳人感慨道:“他这是要救你啊,还是要困住你呀?” 伊朵涟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回道:“皆有之吧。” 唐佳人问:“那你最后是怎么出来的呢?” 伊朵涟的眼中划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认真回道:“最后……我给他生了个儿子。” 唐佳人的眼睛瞬间瞪大,道:“又生了?!” 伊朵涟好像已经想过如何面对此情此景,当即笑道:“是啊,生儿子。生下儿子后,他对我放松了警惕。两年前,我与儿子都高烧不退,他束手无策,唯有将我们带下山,去寻医问药。”自嘲地一笑,“我绝非一个好母亲。我丢下了忘川,赶去探望无敌和刁刁、卓兰达。这才知晓,无敌成为了战魔宫的宫主,而刁刁和卓兰达已经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医。至于焱儿,虽毫无消息,但我仍旧坚信,他还活着。” 战苍穹冷声道:“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见我?可是想着回那山顶去,与救你之人和你又生出的儿子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伊朵涟正色道:“不,并非如此。我寻到你时,恰好听见你与远景的对话。我不知远景与你说了什么,只听你说,你的娘死了,以后不许人提。我想,你是不想见我的。” 战苍穹突然有了掀桌子的冲动!他咬牙道:“当初你跌下山,我寻到你时,你已经仙逝。” 卓兰达道:“你确定,当初被你背回来的女子,就是娘亲?” 战苍穹扬声道:“如何能不确定?!” 卓兰达用食指揉了揉眼角的红色泪痣,道:“我看未必。” 战苍穹本要发怒,却想到自己小时候得过的病症,也就没那么肯定了。他仔细回想一下,认真道:“我确定。当时,被我背回山上的人,确实是娘的尸骨没错。当时,远景干a爹和近喜叔都不在,我是一个人处理了娘的后事。是我,亲手在她的嘴里放了一枚定颜珠,又将其送入冰晶棺中,密封了棺材,让她的尸身不腐不烂。以至于,一年之后,远景干a爹和近喜叔回来后,都不敢轻易打开冰晶棺,唯恐毁了娘的肉身。” 听闻此言,所有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唐不休道:“那位轻功了得的绝顶高手,定是使了手段,让你误以为你娘已死,然后用另一具尸体,换走了你娘。” 战苍穹的眸光一亮,道:“正是!” 端木焱道:“如此说来,那人是一直跟着娘的。所以,才会晓得娘从山上滚落,适时出手做事。” 卓兰达道:“这人……是谁?” 伊朵涟思忖道:“我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唐佳人打个响指,道:“一定是位爱慕者。且,求而不得。”自己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唐不休道:“蘑菇所言极是。” 伊朵涟感慨道:“爱慕者何其多,怎能弄得明白?” 唐佳人:“……” 卓兰达问道:“你不看无敌有原因,为何不来看我?” 伊朵涟回道:“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奈何……当时看见了那人,我唯有躲开,再想寻你,却已经不易。刁刁悬壶济世,居无定所。至于你,偶尔才出现一次,又如何能轻易遇见?我心怀愧疚,于是四处走访,想要找到二长老,拿到他身体里的蛊王,为你引出体内的千丝万缕,却一直寻不到这个人。再后来,我得知,战苍穹确实收藏了一具女尸,将其当成是我。我也借此脱身,方便行事。 当我得知焱儿已经回到皇宫时,也曾想过要去见上一面,只是……心中惶惶不安,既期盼又不敢靠前。娘听说,你的双眼已经失明,唯恐自己的出现,给你带来危险。娘想着,以端木奉俊的为人,若知道娘假死骗她,定会勃然大怒。若娘一直不出现,他定会心怀愧疚,善待于你。” 端木焱明白了伊朵涟的苦衷,却还是嘲讽道:“所以,你干脆躲起来,不见任何人?且当自己死了?” 伊朵涟:“……” 唐佳人皱眉,凶巴巴地嚷嚷道:“你没听明白吗?她在偷偷找二长老,还要躲开那个不肯露面的男人……”微微一顿,看向伊朵涟问,“你怎么不易容呢?这样,谁能找到你?” 伊朵涟苦涩地一笑,道:“我的体内有一只鸳鸯蛊,无论我在哪里,他都能寻来。为此,我只能到处躲闪,时刻机警,在他抓到我之前,离开。” 唐佳人挽起袖子,怒道:“太过分了!还有这样追娘子的!你且等在这里,如果他敢来,我……戳他一个洞,非要让你看看,他长成什么模样!”突然低头,靠近伊朵涟,耳语道,“真没见到他长成什么样?莫不是……太丑,你害怕了?” 伊朵涟娇嗔地瞪了唐佳人一眼,道:“他若坦诚以待,丑些也不怕。如此深藏不露之人,着实令人无法放心相依。待你大些,就会明白,二人自己之间唯有坦诚,才是走进彼此心里的第一步。” 唐佳人不耻下问:“那第二步呢?” 伊朵涟微微垂眸,淡淡回道:“第二步……名为……不易。” 唐佳人没明白,还想再问,却见伊朵涟灿然一笑,道:“好了,我的故事到此结束。现在,谁来告诉我,你们要抓谁?意欲何为?”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你还没说明白。为何来此?” 伊朵涟望向唐佳人的眼睛,道:“本来取你血,救我儿。”眉眼弯弯地一笑,“而今发现,就算我取走你的血肉,他们也未必肯吃。” 唐佳人拉长了调调,道:“哦……” 伊朵涟问:“不吃惊?” 唐佳人笑道:“习惯了。” 三个字,让多少人为之心痛、心酸、心疼啊。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以花生豆服人 夜深了,客栈外的人,盯着那跳跃着烛火的二楼窗口,却实难窥视挡了木板的一楼大堂。即便有一线光亮从中透出,却因无法靠近,只能妄加揣测里面会发生何事。 然而,太静了。 无风、无景,亦无声。 客栈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声音不大,却还是被潜伏在周围的高手听进了耳朵里,于是想方设法窥视一二。二楼那没有窗户的窗口,就成了众人雀雀欲试的目标。 有那按捺不住之人,飞檐走壁靠近窗口,侧耳听了些动静之后,终是跳入其中,再无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客栈里再次传出咚的一声响。 紧接着,又有武林高手如同黑色的影子般落在窗口处,倾听一会儿后,纵身跳入房中,传出噗通一声,再无动静。 如此这般,相继跳进去五名高手后,再无人靠近。 大堂里,唐佳人一脚蹬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被挖空的棚顶,对潜进来的五个人道:“我蹬倒一张椅子,你们就潜进来一人,你们的好奇心,挺重啊。”微微一笑,“从二楼窗户口直接坠到一楼的感觉如何?有没有一点儿惊喜在里面?” 五名穿着夜行衣的高手一动不动,一群铁甲护卫手持武器,将其围在中间。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问:“休休,咱们唐门有什么毒药,能让人乖乖听话?” 唐不休回道:“自然是向左向右跟上来了。” 唐佳人道:“这么怪异的名字?” 唐不休回道:“你四岁时亲自为其命名的。原本,它叫奴相。” 一听到“奴相”两个字,别说五名高手了,就连在场的人都不淡定了。 唐门之毒,最令人恐怖的,便是奴相。 这种毒,随心而生,若有异心,暴毙当场! 所以,唐佳人将其命名为“向左向右跟上来”完全没有错。 唐不休从桌子上抓起五粒花生豆,递给唐佳人,道:“别动不动就提向左向右跟上来,这么吓人可不好。去,给他们一人分一粒花生豆,压压惊。” 唐佳人走到五位高手面前,将花生豆分了下去。 那五个人托着花生豆的手开始颤抖,就像……拖着向左向右跟上来。 其中一人,怒道:“欺人太甚!”摔了花生豆,就要去抓唐佳人。 站在伊朵涟身后侧的高大男子突然出手,放倒那位高手。 唐佳人轻蔑地一笑,微扬着下巴,道:“大批的绝顶高手,都被我们屠尽了。你当自己是谁?也配在我面前动手。”眼角流露出三分唯吾独尊的霸气,以及六分睥睨天下的狂傲。 这样的唐佳人,还真是令人膝盖一软,认真相看。若非知道唐佳人平时的样子,一副软趴趴的好欺负模样,谁会想到,这会儿她竟能如此震慑众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骨子里流露出的傲然之气? 暂时无解。 动手的高手被如此鄙夷,也没了脾气。毕竟,一个看来只是奴仆模样的男子,都能将他一招拿下,自己果然就是一个不中用的废柴啊。 唐佳人看向另外几人,道:“你们是选择吃下这粒花生豆,从此后,为我效命。还是……去陪同那些武林前辈,长眠于地下。”扑哧一笑,“反正行刺皇上和郡主这种事,也就诛九族而已。” 这话,太瘆人了! 四名高手的头上冒出冷汗,偷偷互看一眼,最后,一咬牙,以视死如归的决心,吞下口中的花生豆,单膝跪地,抱拳道:“誓死效力。” 唐佳人学伊朵涟刚才的笑,哈哈哈大笑起来。 伊朵涟道:“唐丫头学我。” 唐不休道:“比你笑得可好看许多。” 伊朵涟:“……” 第五名高手,捡起被自己扔到地上的花生豆,含泪送进嘴里,一皱眉,仰头咽下。他认为,自己吃下的花生豆,一定不是普通的花生豆,一定是浸泡在了奴相剧毒中的花生豆。 可恶的花生豆!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道:“休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唐门和不休门都如此人才凋零了。” 唐不休挑眉,问:“哦?”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我们得在江湖中走走,多多吸纳人才啊。你看,我踢倒五次椅子,就有了五位高手当属下,多好。虽然他们都武功平平,当是跑跑腿、传传话,还是可以的。” 五名高手在心里为自己喊委屈。不是自己不厉害,是对方太强大,好伐?好吧,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不分彼此、不分彼此…… 唐佳人对五名高手道:“现在,我们来玩一个猫捉耗子的游戏。你们偷偷出去,但凡看见谁围在客栈周围偷窥,就把他抓过来。抓十个人,我给你解毒,放你自由。” 五名高手的眼睛齐刷刷地一亮,若非为了自由,谁愿意在武林里闲晃啊? 其中一人开口道:“我们都是武林人,若被他们知道,是我们动手拿人,怕是……不妥。” 唐佳人道:“武林纷争不断,门派之间互相动手往死里打的时候没有?” 那人不语了。 唐佳人继续道:“你们别婆婆妈妈的,等会儿兔子都跑没了,我还要鹰爪做什么?去,还是死,自己选一个。” 五个人一咬牙,齐声道:“去!” 唐佳人一挥手,五个人抱了抱拳,分别消失在了客栈里。 唐佳人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抓起一把花生豆,扔一个入嘴,狐狸模样的一笑。 伊朵涟问:“你这又是唱得哪出?” 唐佳人道:“我们这些人,受伤颇重,真和别人动起手来,有些吃力。卓兰达的属下,虽人多势众,但真正的高手能百步取人头,人多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得临时抓下壮丁用用。否则……很可能,走不出这间客栈呐。” 伊朵涟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运筹帷幄。” 唐佳人道:“被人坑得多了,自己也得想想办法不是。” 听了唐佳人这话,端木焱、卓兰达和战苍穹,无不觉得汗颜。曾经,他们几个为了各自的目的,处心积虑坑唐佳人。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一定是脑袋进水了。 战苍穹伸手去抓花生豆。 唐佳人一巴掌拍下去,道:“别动。得留出五十颗,准备孝敬给武林高手们呢。”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举起匕首的那个人 战苍穹收回手,道:“我看,未必够五十粒了。” 唐佳人将手中抓着的一把扔回到盘子里,道:“这回差不多了,还是不够,我就只能捏泥团了。” 唐不休打个哈欠,道:“这一夜是不用睡了。” 唐佳人道:“你去睡会儿,我不困,我就折腾他们,谁也别想睡。让他们合伙欺负我,我倒要看看,能抓来什么人?!” 伊朵涟对身后的二人道:“我来时把一个人吓跑了,这会儿得想办法捉回来,不然得让唐丫头惦记着。” 高大健壮的男子点了点头,高挑瘦弱的男子也点了点头,动作竟然整齐划一。 伊朵涟看向战苍穹,道:“刚才唐丫头说,那人是冲着你来的?” 战苍穹的视线从两位神秘男子的身上收回,看向伊朵涟,点头道:“没错。” 唐佳人补充道:“那人身上有股子死亡气息,略带阴冷。他在暗中保护战苍穹。抓到是好事,能问个清楚。捉不到,也无不可。”微微一顿,眉眼弯弯地笑道,“若伯母想要帮忙,我这里还有一计,也许能勾出你要找的人哦。” 伊朵涟的眼睛一亮,问:“真的?” 唐佳人笑道:“自然。” 伊朵涟,道:“想来那二长老若是知道我回来了,定会离开皇宫。再想寻他,十分不易。若能抓到他,有六成的希望,能解掉千丝万缕蛊。若真能成事,我当真要好好儿谢谢你。” 唐佳人道:“我和刁刁是过命的交情。我曾给过卓兰达血,看起来作用不大。若我能最后融合,我的血对于他而言,也许有奇效。只是……我已经遭到反噬,想要融合无望。” 伊朵涟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皱眉道:“丫头?” 唐佳人笑道:“大家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幸而,就算抓不到二长老,我也有办法救刁刁。” 卓兰达听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没吭声。他的目的,就是让这具身体变得健康,至于救谁不救谁,他……不在乎。 伊朵涟问:“当真?” 唐佳人笑了笑,分开头发,给伊朵涟看自己头发上的那根嫩芽,道:“你看,这就是我命。” 伊朵涟惊道:“这……这是什么?” 唐佳人放下头发,回道:“我已经被反噬,当时,我唐门中有记载,只要在午夜时,采摘下我刚长出的嫩芽,然后割开手腕上的肌肤,将嫩芽种植下去,他就会拥有摩莲圣果的力量。” 伊朵涟疑惑道:“这样,也可以?” 唐佳人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唐门里有本残破的竹简,上面就这么写的。”看向唐不休,“有些字已经模糊了,这还是我和休休合力辨认许久才看懂的。”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你只是少说了一样,还需要为师的血浇灌,才能让那嫩芽生长。” 唐佳人横了唐不休一眼道:“你说这么早干什么?万一被人偷听去呢?傻不傻?!你傻不傻?!” 唐不休抚额笑道:“为师确实……不如你聪明。” 唐佳人又瞪了唐不休一眼,这才对伊朵涟道:“我的计划很简单……”压低声音,示意大家凑过来,这才开口道,“等会儿,你假装伤心离去,若那二长老在外,一定会偷偷尾随你。到时候,咱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伊朵莲问:“若他不跟来呢?” 唐佳人回道:“那他一定是冲着卓兰达来了。拿住卓兰达,就会拿捏住你。你放心,这里有休休在,没人敢乱来。” 战苍穹问:“若他想要取你血肉呢?” 唐佳人道:“不会吧?” 卓兰达道:“人心之贪,有何不会?” 唐佳人道:“那这样,你多派几个人保护我。至于休休,他武功高强,不用怕。咱俩就在这里,一起糊弄那些武林人士。若抓到了可疑人,揍他!”言罢,还打了一个哈欠。 唐不休道:“去睡一会儿吧。” 唐佳人摇头,倔强地道:“不困。” 唐不休沉下脸。 唐佳人妥协道:“好吧,就躺一会儿。” 端木焱道:“我总觉得这个办法有些不够稳妥。” 唐佳人问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端木焱思忖道:“让娘把无敌带走,这样看起来更真实一些。” 唐佳人赞道:“好主意。分头行动!”言罢,打个哈欠,上楼了。 卓兰达道:“去十个人,保护好郡主。” 铁骑护卫走出十人,低声应道:“诺。”悄然无声地上楼,尾随在唐佳人的身后。 唐不休道:“无敌的窗户坏了,定要加派人手守着。” 唐佳人含糊地应道:“知道了。我不困,我就是躺一会儿。”又打了个哈气,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唐不休看向伊朵涟。 伊朵涟看向两名随行的神秘男子,道:“你们也配合一下。” 两名神秘男子点了点头。 伊朵涟将头发弄乱了一下,然后搀扶起战苍穹,来到门口,拉开门栓,沉声道:“我们走!今晚,我倒要看看,谁敢拦下我们!”言罢,走出客栈,迈入黑暗里。 两名神秘男子捂着胸口,步伐有些踉跄,随着伊朵涟离开。 客栈大门再次被关上。 放飞的五名高手,陆续抓人回来,直接丢进战苍穹的窗户,让其顺着窟窿直接跌到一楼大堂里去。 唐不休挨个扒拉着看着,那样子就跟挑土豆青菜似的。只要是歪瓜裂枣,就扔掉。长相不错的,就留下。被他挑拣完毕,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端木焱劝道:“这不是进宫选秀女,差不多得了。” 唐不休回道:“不能为难本尊的眼睛。”实则,他是在看是否有人在易容。 卓兰达靠近唐不休,低声问:“可有怀疑之人?” 唐不休回道:“没有。这一个个儿歪瓜裂枣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干大事的人。” 端木焱问:“按你这种说法,幕后黑手已经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唐不休对端木焱道:“你说得貌似有几分道理。”抬手分别指向三个人,“你且看看,这三个人是否有鬼!”言罢,给端木焱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抓人。 端木焱一爪子下去,就拿住了一人。两爪子下去,人……乱成了一团。 推攘间,唐不休突然道:“上面怎么不掉人了?” 那些看起来比较弱的武林人士,竟突然拔出武器,凶悍地袭向唐不休等人。 那种打法,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唐不休没有了内力,身上也没带什么毒药,这下可真要命了。幸而,铁骑护卫们及时破门而入,以保护皇上为名,将站在卓兰达身边的唐不休一同保护起来。 唐不休负手而立,继续假装高手。 唐佳人从楼上冲下来,喊道:“小心!”这一声,本是冲着唐不休喊的,可喊出后,又觉得这样不对劲儿,容易暴露休休失了内力的事实,于是又补了一句,“保护皇上!” 透过乱成一团的人群,卓兰达望向唐佳人,眸光中略有不同。 这些人见唐佳人露面了,于是一股脑地扑向她。 卓兰达和唐不休,以及端木焱立刻挡在楼梯口,不让这些人扑向唐佳人。 肖劲想要冲到端木焱的身边,却被人隔在外。 他掏出一把匕首,丢向唐不休,喊道:“接住!” 唐不休一伸手,接住匕首,却是微微一皱眉。原来,匕首的手把上,有一根小刺,刺进了他的手心。唐不休看向刀柄,原来缠在手柄上的铜丝断了,凸起了锋利的一点。 唐不休虽然没了内力,身手还是不错的。但凡靠近他的人,都被他直接挑了喉咙。而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笑,让人看不出他的深浅。这种男人,着实可怕。 唐佳人有心去帮唐不休,奈何根本就无法靠前。 肖劲大刀破斧地冲到端木焱面前,见他的胳膊受了伤,微微皱眉,然后看向卓兰达,问道:“皇上、王爷可安好?” 二人点了点头,道:“无碍。” 铁骑护卫们终于镇压下这些造反的武林人士,将好好儿的客栈变得血流成河。 唐不休将匕首扔给了肖劲,看向这些好像失了心智的武林人。 肖劲对唐佳人道:“郡主,劳烦你帮六王爷包扎一下。” 唐佳人这才注意到,端木焱受伤了。她点头应下,搀扶着端木焱登上楼梯,回到了屋内,让他先坐在楚阑的房间里休息,她寻到火折子和油,一个人沿着空荡荡的屋子前行,逐一将油灯点亮。路过战苍穹的房间时,她看见了两名守卫,正在钉窗户,声音挺响。 肖劲不太放心端木焱,命铁骑护卫们先将这些人都捆绑起来,然后独自上了楼,去看端木焱。 唐佳人继续走着,突然回头,发现肖劲就站在自己身后。 唐佳人吓了一跳,问:“你不声不响站我身后干什么?” 肖劲道:“本想和郡主说,这等粗活,属下来做即可,郡主还是去帮六王爷包扎伤口吧。” 唐佳人道:“知道了。”放下火折子,往回走去。路过公羊刁刁的房间,取走一些金创药和白布袋,继续前行。 灯火摇曳,肖劲悄然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v博:小鱼大心-于馨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拿下二长老 唐佳人再次突然回头,问:“你干什么?!” 肖劲竖起食指放在嘴边,道:“嘘……楼上有人。” 唐佳人谨慎地转回头,四处扫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伸出一脚,狠狠踹向肖劲的腹部! 肖劲也在防着唐佳人,见她有动作,立刻向后退去,口中还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二长老,你暴露了。” 肖劲的表情有了变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慢慢露出一记显得十分狰狞的笑,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唐佳人回道:“抓到你,再告诉你!”言罢,再次出手袭向二长老。 二长老躲开她的一击,道:“雕虫小技!”伸手袭向唐佳人,迫使她向窗口躲去。 与此同时,端木焱赶来,呵道:“住手!” 敲打窗户的声音实在太大,以至于端木焱的声音并没有传到楼下去。 二长老虚晃一招,牵制住唐佳人,低低地一笑,道:“你是够聪明,可惜……谋略不足。本长老怎么会笨到藏身在外?本长老早就混进了铁骑之中。” 端木焱道:“你放开她!” 二长老道:“六王爷,醒醒吧,本长老怎么会放开她?我们,来日再见。”言罢,用刀逼着唐佳人的脖子向后退去,口中对两名负责假意安装窗框的属下吩咐道,“开窗,我们走……”他怕匕首伤到唐佳人,于是将其拿开,准备改用手掐着她的脖子向下跳。 就在这么一个细微动作的空隙间,他那两名属下突然出手,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腰侧,瞬间破了他的气! 二长老知道,自己不但进入了唐佳人布置好的天罗地网,还遇见了懂他修炼法门的行家。难道说,他今天要命丧于此?他捂着后腰后退,想要夺路逃跑。 不想,左边墙洞处站着唐不休,右边墙洞处站着卓兰达和他的铁骑们。 唐佳人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让你的人装出修理窗户,使劲儿敲窗框,发出咚咚声,就不会让楼下人发现楼上的猫腻?实则,楼下的人上楼来,你也听不见。这游戏真好玩,总能给我惊喜。” 二长老顶着肖劲的脸,望向众人,想要寻求一个逃跑的突破口。 刚才敲窗框的二人,掀起挡面的铁假面,看向二长老,异口同声道:“无处可逃。” 二长老大惊! 他瞪眼道:“是你们?!” 别说二长老了,就连战苍穹和卓兰达都惊讶得差点儿掉下下巴。好吧,实际上,他们也有所猜测,却真的不敢想象。 那二位,高大威武者是公羊远景,后者,竟然是公羊近喜!这对儿兄弟,就是从小与伊朵涟一同长大的亲哥俩。二人的父亲是第一大长老,被二长老以通敌的罪名,推入火堆里,烧死了。至于这俩兄弟,一直跟着伊朵涟,保护她、照顾她,甚至……帮她抚养长大了孩子。直到两年前,二人察觉到伊朵涟曾出现过,于是假死脱身,去寻找她。 尽管,战苍穹和卓兰达给自己做过心理准备,此时此刻还是吃惊不小,异口同声地喊了声:“爹……” 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再一次整齐划一地点了点头,表情中有了丝松动,那是为人父的情感。然,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唯有按下情感不表。 二长老捂着鲜血淋淋的腰侧,恨声道:“原来是你们两个畜生!” 公羊远景道:“呸!土狗!” 唐佳人深深地看了公羊远景一眼,从他身上看到了战苍穹猖狂的样子,顿觉……有点儿亲切。 公羊近喜直接道:“弄死他。” 唐佳人又深深地看了公羊近喜一眼,再次深深觉得,公羊刁刁还是挺像他干爹的。尤其是,一张嘴就是“弄死他”。 二长老虚张声势,笑道:“就凭你们两个?!” 他身后的门被推开,伊朵涟和战苍穹走进屋内。 伊朵涟的眸光中折射出的恨意,毫不隐藏。她道:“不但有他们,还有我们。” 二长老立刻防备地转身,生怕伊朵涟偷袭他。可如今,他四面环敌,无论将后背对准谁,都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唐不休是嗜血魔头,卓兰达心狠手辣,大长老的两个儿子,更不是善茬,至于……伊朵涟和战苍穹,前者恨他不死,后者想来也不会放过他。 无法,二长老只能转着圈,努力防范着每一个人。哦,不,是每一匹狼。 他心中大惊,不敢恋战,唯有使出苦肉计,道:“你们为何如此对我?我又有哪里对不起你们?当初,若不是我网开一面,你们又岂能逃到这里?” 伊朵涟道:“没错。当初我们逃跑,你确实装作没看见。可你之后做了什么?你火烧大长老!你的险恶用心,早就被戳穿了!今天,要你狗命!” 二长老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口中却道:“误会了,误会了……那并非我……”突然出手,袭向唐佳人。他知道,只要拿住唐佳人,自己就有希望逃出生天。 唐佳人哪能让他得逞,一直防着他呢!当即一脚踹出,正中他最为脆弱的地方。 二长老发出一声惨叫,凄厉无比。 唐佳人不悦地道:“喊什么?都踢脏我的鞋子了。” 哎呦,瞧她那样,好像踢了多么不干净的东西。 二长老一头冷汗,身体不停发抖,嘴唇一直哆嗦,不知道是痛得狠了,还是被气得要疯了。他咬着后槽牙,艰难地道:“你……设计我!” 唐佳人笑道:“本来还真没防着谁,可当我听完伯母的故事……” 伊朵涟道:“好孩子,叫娘。娘认你做干女儿。” 战苍穹吼道:“做什么乱认亲!” 卓兰达道:“无敌此言在理。” 端木焱道:“还是……算了吧。” 唐佳人哪里会在乎他们的感受,张嘴就要叫娘,可在看见唐不休的表情后,把嘴闭上了,道:“算了,我想……休休不想和你叫娘。” 一语中的。 唐不休露出了蘑菇真聪明的鼓励笑容。 唐佳人顿觉神清气爽,内心满是骄傲咧,她轻咳一声,扬言道:“且听我说说,自己是如何智斗土狗的!” 这时,有人推门入……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布局前奏曲 四位铁骑护卫,穿着铁甲,走进屋里。他们的身后,跟着四位蒙面黑衣人。每两位黑衣的手中,都共同提溜着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着一个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人,却并不见挣扎乱动。 四名黑衣人将两只麻袋放到地上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三名铁骑护卫,分别掀开了自己的铁面,露出张熟悉的容颜,正是羽千琼、孟水蓝和楚阑。三个人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人,一边脱下身上的软甲。 楚阑急匆匆地道:“主子,我们有收获。”扯动了伤口,一张脸瞬间皱到一起。 唐佳人道:“小心些。” 羽千琼道:“看来,你们的收获也不小。” 孟水蓝道:“今晚确实大丰收,也不枉费某套上这软甲,磨得伤口鲜血淋淋呐。” 唐佳人忙上前,帮孟水蓝脱下软甲和部分重甲,道:“辛苦辛苦。” 第三位铁骑护卫开始吼道:“能不能先帮我脱下来啊?” 孟水蓝横他一眼,道:“等着。”紧接着长吁一口气,赞道,“佳人神机妙算。” 唐佳人眉飞色舞地一笑,回道:“那是自然。”转到羽千琼面前,帮他脱下甲衣。 羽千琼和孟水蓝在甲衣之下,都是一身黑色短打。一脱下来,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 唐佳人深深地看了羽千琼一眼。 羽千琼勾唇一笑,道:“不痛。” 孟水蓝顿觉自己落了下成,暗怪自己喊痛。瞧,自己喊疼,换来的是辛苦辛苦四个字,人家不喊疼的,换来的却是关心的凝视。这差距,太大了! 孟天青吊着双手,直接喊道:“快快,还有我。” 唐佳人帮助孟天青卸下甲衣。 孟天青一屁a股坐在了床上,仰头看向众人,喘着粗气问道:“怎么这么热闹?” 唐佳人走向楚阑。 楚阑立刻向后跳开,道:“不敢劳烦主子,我自己来。” 唐佳人跟了上去,道:“都是自己人,哪里那么多说道?” 黄如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道:“你歇着,我帮他脱。” 黄如意从隔壁房间推门而入,将第三个麻袋往地上一扔,然后就去帮楚阑脱甲衣。 楚阑别扭地道:“不用。” 黄如意呵斥道:“闭嘴!” 唐佳人看了看二人,心中划过怪异的感觉。 唐不休拉过唐佳人,道:“来,我们说正事儿。大家还等着听你是如何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呢。” 指点江山?这个词儿……还真有人敢在皇上面前用! 卓兰达扫了唐不休一眼,却没说什么。毕竟,人家唐门是出了大力气帮自己捉拿二长老的。说实话,今天若没有唐佳人,此事儿,成不了。 唐佳人感觉到大家饱含热情和探究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便清了清嗓子,扬起下巴,走到椅子前,向上一跳,坐在扶手上,整理了一下裙摆,抓起放在一旁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拍,学着说书先生的调调,道:“这个故事,要从我们的谋划说起……” 唐不休十分配合,扯把椅子坐下,静静听着唐佳人夸赞自己。 唐佳人勾唇一笑,恢复常态,道:“最近被这些武林人士逼得有些退无可退,于是,我想,一直在背后暗算我的人,一定就混迹在这些人当中,一边鼓动,一边伺机而动。所以,我建议兵分四路。第一路,由我和休休出去转悠一番,显示出强大的、无所畏惧的样子,让别人不敢轻举妄动。”心中暗暗补充一句:真是……伪装得好辛苦。 继续道:“第二路,无敌哥和卓兰达伪装出决裂的样子,做戏给众人看。”微微一顿,“说到这里,主要感谢战魔宫各位堂主的倾情演出。紫堂主的无头冷箭做得好,鸡血用得也好。” 荷紫朗从隔壁探出头,忍着伤痛,抱拳笑了笑,道:“是花堂主指挥的好。” 唐佳人赞道:“果然是人才。” 荷紫朗非常识时务,露了脸之后,就继续隐身养伤了。 黄如意知道唐佳人要夸他,立刻挺直了胸膛。 唐佳人抿嘴一笑,道:“黄堂主死得特别精彩。” 黄如意略显羞赧地一笑,回道:“我还可以再精彩一点儿。我有想过,要不要死前仰望天空,流下黯然情伤的泪水,来一个死不瞑目之类的……” 唐佳人道:“停!过犹不及。这样已经很好。”微微一顿,继续道,“黑堂主那声被杀的痛苦嘶吼,简直是炉火纯青、以真乱假。” 方黑子躲在隔壁没露脸,而是带着不满的声音,嚷嚷道:“能不逼真吗?!皇上为了逼真,用钢针戳我,差点儿没把我戳死!”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看向卓兰达。 卓兰达冷着脸道:“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罢了。” 唐佳人收回目光,道:“此举,主要想引出身上有死亡气息的男子,没想到……引出了一位娘和两位干a爹。” 战苍穹仰头望天棚,为自己的名字和那声哥而忧伤了。 唐佳人指向伊朵涟,介绍道:“这位是无敌哥和卓兰达和端木焱的娘。”手指一转,指向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继续介绍道,“这是两位干a爹。” 羽千琼心中暗道:一位娘,两位干a爹?呵…… 孟水蓝仔细打量三人两眼,抱了抱拳,对伊朵涟抱了抱拳,道:“想来这位便是艳冠群芳的涟妃。” 伊朵涟道:“你还不如说,我就是红颜祸水、祸患两位帝王的妖妃。” 孟水蓝道:“某没亲眼所见,不敢妄语。” 伊朵涟冲着孟水蓝笑了笑,道:“百川阁阁主,果然名不虚传。” 孟天青纳闷地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没有佳人好看呢?怎么就祸患两位帝王了?” 伊朵涟的脸色微僵。 哪位女子喜欢听别人说她不如其他女子好看?幸而,伊朵涟经历颇多,在微僵之后,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唐佳人呵斥道:“别总说实话!伤人,知道不?!” 伊朵涟:“……” 孟天青应道:“知道了。” 孟水蓝对着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抱了抱拳,道:“两位前辈。” 二人抱了抱拳,算是回礼。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麻袋套了谁 唐佳人指了指孟水蓝:“百川阁阁主孟水蓝。”手向下滑,落在孟天青身上,“二阁主孟天青。”转到羽千琼身上,尚未开口,就听羽千琼抱了抱拳,自我介绍道,“不休门,羽千琼。” 唐不休和唐佳人的眼睛同时瞪了一下。 羽千琼神色自若,介绍完自己后,便倚靠在墙上,将自己当成一个摆件。 孟水蓝暗道:太不要脸了! 孟天青道:“我叫孟天青,决心要入不休门。” 唐水蓝咬牙道:“信不信某打死你?” 孟天青硬气地道:“信!那你信不信我要入不休门?你打死我也拦不住?” 唐佳人小声道:“休休没应,这事儿……从长计议。” 羽千琼再次开口道:“你用我的时候,曾坦言我是你的人。” 唐佳人一哽,转而笑道:“总不能卸磨杀驴就是了。”看向唐不休,厚着脸皮喊道,“休休,我们不休门要发扬光大了!” 唐不休凉凉地道:“为师还是喜欢将这份发扬光大的任务,交给你我的孩儿。” 唐佳人皱眉,思忖道:“那我问问他们,愿不愿认你当干a爹。” 唐不休:“……” 羽千琼:“……” 伊朵涟哈哈大笑,道:“真是个妙人。” 唐佳人拢了拢头发,道:“好吧,此事稍后再议,我先继续讲这件事。大家早早听完,早早审讯,早早休息。”摸到长到一寸长的嫩芽,心中就是一抖,貌似……它的生长速度加快了。 唐佳人忍着痛,偷偷折断嫩芽,借着说话的功夫,将其藏入袖口:“第三路,自然就是羽千琼、孟家兄弟了。他们趁乱,乔装成铁骑护卫,假装听到动静,向后门盘查而去。这一去,就一去不回了。旁人见到,也只会以为是谁对这三人下手了。殊不知,他们只是离开了客栈,然后联系自己的属下,去追我要的两个人。一位尼姑顿悟,一位……粗糙汉子。”垂眸看向地上的三个麻袋,勾了勾唇角,“看来,有意外收获。” 羽千琼道:“这次收获不算尽如人意,但也并非无功而返。”用脚尖踢了踢第一个麻袋,看向活蹦乱跳的黄如意,“劳烦黄堂主将此包解开。” 黄如意见羽千琼如此客气,倒也没觉得他指挥自己有何不妥,直接拔出匕首,挑开了麻袋。 一张脸,露了出来。此人,正是那尼姑顿悟。 黄如意接着挑开第二个麻袋,从中露出一张脸,看起来倒是陌生。 羽千琼道:“你说怀疑那尼姑,我便通知了我的属下,让他们留意这个尼姑的动向。今晚出去时,得到消息说,她正在煽动人心。于是,我让属下们假装成武林人士,诱她上钩。果不其然,她开始大肆宣扬得到唐佳人血肉的好处,且言之凿凿的说,秋月白与唐不休为了唐佳人大打出手,实则已经两败俱伤。至于其他人,也在一场武林大战中身受重伤。此时此刻,真真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我的属下装作犹豫,她还想再深说两句,一张嘴,便被用了和棍棒,直接将人打倒,捆了绳子,封了穴道,这才带回来。” 唐佳人跳下椅子,来到尼姑面前,见她双手双脚都被捆绑在身后,整个人呈现一种别扭的样子,就知道羽千琼为了她的安全考虑,着实做足了功课。 唐佳人走到第二人面前,垂眸看了看,问:“这是何人?” 那是一个较为瘦弱的男子,有着一点点儿的书生气,看起来并不像是武林人。 孟水蓝道:“你让某拿着雄蛊红线牵去寻糙汉子,还说只需派人盯着,不要打草惊蛇。某派出百川阁最好的追踪者,一路追过去……” 孟天青嗤道:“还不就是你自己。” 孟水蓝没搭理孟天青,继续道:“没错,就是某。某赶到时,正好看见一个糙汉子要杀这人。某本想旁观,许是身上的血腥味暴露了行踪,那糙汉子竟向某袭来。某下令抓住他,此人却用了一记威武豹,逃之夭夭。某想着,不能无功而返,便将这人给带了回来。糙汉子要杀之人,想来对你有用。” 唐佳人又仔细打量了那文弱书生两眼,伸手拧了拧他的脸和脖子,没看见易容的痕迹,便道:“且等他醒了,问问再说。” 走到第三个麻袋前。 黄如意得意地道:“按照计划,我们假死之后,应该躲起来。我这个人闲不住,就潜出去,在外面看着武林人玩诡计。结果,还真被我们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儿,这不,我们直接把人抓回来了。此事,我等会儿和你详说。” 唐佳人点了点头,看向二长老,道:“现在我们接着往下顺。伯母出现时,你就在铁卫之中。当你听见我和众人所言的计划后,心里一定嗤笑不已。你认为,我的计谋太过肤浅。伊朵涟和卓兰达对你而言,前者只是必杀之人,后者不过是垫脚石罢了,什么时候处置不成?人吗,都是有贪心的。听闻你十分厉害,却也难逃生老病死。我的血肉,不是我自己吹嘘,那俨然成为人人迫切想得到的灵丹妙药。吃一口延年益寿,吃两口得道成仙。呵……若是以往,我倒也想不明这其中的道理,可是如今经历了这些,若还是想不通,当真就该活活被人逼死了! 我想得明白,可惜你不知道我想得明白。 我想,我若是你,知道刁刁要前来救我,定会伪装一番随他前往。 既能亲眼盯着变故,又能随时掌控动向,甚至还可以暗中杀人放火。多好。 所以,我猜,你一定就在铁骑护卫队伍里。你都可以在后宫那种地方潜伏着,扮成铁卫一定易如反掌啊。 我故意说出一个假秘密,让你来寻我取嫩芽。都怪休休,非要跟着掺一脚,说要用他的血滋养嫩芽。” 唐不休道:“若非如此,为师怎么确定,到底谁才是土狗?”抬起手心,看向那个被刺破的地方,哪里已经变成了一颗红点,如同一颗小巧的红色朱砂。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演技之帝 唐不休放下手,冲着唐佳人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却气得唐佳人险些暴跳如雷!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没有内力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危险?!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种举动,令她多担心?! 简直就是要气她!活活儿气死她! 唐佳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唐不休是多么了解唐佳人啊。他见她微微抿着小嘴,扭开眼睛不看他,便知道,这是真生气了。她在隐忍,所以,不敢看他,生怕自己一点就炸。 此时此刻,唐不休也不好多说,只是道:“蘑菇聪慧,能识破土狗的真身。” 唐佳人知道唐不休在哄她,可她就是生气!不过,她也并非不识大体,还打算为休休继续隐瞒内力尽失之事,只能悄然吸了一口气,慢慢放出怒气,继续道:“我猜,土狗在偷听我的计划后,借机走出客栈,偷袭了当值的肖劲,匆忙间易容成他……”微微一顿,看向唐不休,让他接着说。 唐不休道:“在武林人士闹起来的时候,他杀入重围,将那把带刺儿的匕首丢给了本尊。本尊被刺了一下,又将匕首还给了他。” 唐佳人继续道:“这土狗以关心端木焱为名,想要偷偷摘掉我头上的嫩芽,却不知,我在点燃油灯后,一直通过影子窥探他的一举一动。 我原本有所顾忌,尤其是在听见有人使劲敲打窗框时,就知道他并非一人作战。他的帮手,在帮他制造声响,混淆别人的听觉。可当我扫向那二人时,却发现,那二人竟对我比量出一个手势,那就是……杀。 我想,若是敌人,定不会偷偷提醒我。 可是,我又实在想不出,这两个人是何方神圣。毕竟,他们都穿着甲衣带着铁面具,唯有小心行事。 土狗得不到我头上的嫩芽,就要硬抢我这个人。 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被我们合力打得很惨。而守在窗口的人,俨然就是两位干a爹。” 伊朵涟道:“你让我们凑到一起听你说话,便挡住了外面的视线。你说着诱导土狗的话,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字——回。这个回字,颇令人玩味。不过既然回了,就要做些什么才好。于是,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无敌从后门入,远景和近喜则是从二楼窗口入。” 公羊近喜道:“我们一进入窗口,就看见两名铁骑护卫在杀另外二人,并将二人尸体藏于床下。” 孟天青脸色一变,慢慢站起身,弯腰向床下一看,果然看见两具直挺挺的尸体。他道:“果然有两具尸体。”言罢,又挪着屁股坐了回去,感慨了一句,“我实在是太累了。” 众人:“……” 公羊远景道:“我们拿下了那二人,用了些手段,从其中一人口中得知,他们需要负责假装安窗户,实则要敲打出噪音,混淆视听。我们二人送那二人见了阎王,然后脱下那二人的甲衣和铁面具,守在此处,敲打窗户。” 唐佳人看向二长老,笑道:“土狗,你的血都快流干净了。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二长老放开捂着的腰部两侧,扯下脸上的易容膏,身体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动,整个人在眨眼间变成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这张脸,唐佳人敢保证,自己从未见过。 二长老挺直了背脊,邪恶地一笑,道:“很好。你们的算计都很好。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力……能破一切阴谋诡计!” 唐佳人嘲讽道:“你对阴谋诡计的理解有所偏差吧?我们这叫替天行道!力,力管什么用?打他!让他吓唬人!” 二长老眼瞧着众人慢慢靠近自己,忙向后退了退,道:“唐佳人!你可知,我刚才对唐不休做了什么?” 唐佳人问:“做什么了?你抛媚眼给他,求他放过你?” 二长老:“……” 众人:“扑哧……” 二长老恼羞成怒,脖子粗脸红地咬牙道:“本长老在匕首的手柄上,放了一枚千丝万缕卵!此蛊,最是柔软可欺,以依附人体为生,难以祛除!你们若不信,大可以看看唐不休的手心处,是否有一个红点。本长老倒要看看,就算得到本长老体内这只霸王蛊,你们到底是救唐不休,还是救皇上!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长老笑得猖狂,仿佛干了一见多么解恨的事。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心向下沉了沉。 唐不休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混不在意地一笑,道:“公羊刁刁受得这痛,难道为师就受不得?”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唐不休继续道:“再者……”缓缓勾起唇角,看向二长老,“本尊是否从没正式告之武林,本尊乃唐门门主,百毒不侵,又何惧一只蛊卵?蛊虫之流,在人体内确实可兴风作浪。本尊这体内,早已堆满剧毒。蛊虫入体,唯有……一死。” 二长老的脸色微变,道:“这千丝万缕,可非一般毒蛊。” 唐不休站起身,走到二长老面前,唐佳人动了动,想要将他拉过来,却终究忍住了。 唐不休在二长老面前举起手,道:“你是在说它?假的。” 二长老目露不信的表情。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道:“本尊正想着,谁会趁乱来取血,你就扔过来一把匕首。本尊若不怀疑,岂非没有脑子?再者,本尊从来不认为,肖劲会给本尊扔武器。毕竟,本尊的武功天下第一,何需他谄媚?你扔出匕首的一瞬间,本尊就怀疑你了,怎么可能真的攥住你扔过来的匕首?至于这个红点,是本尊自己用剔牙针戳出的血迹。” 二长老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转而却是诡谲地一笑,道:“唐门主,本长老发现,你今天的动作明显迟缓许多。难道,真像外面盛传的那样,失了内力?” 唐不休道:“试试便知。”言罢,抬起手。 二长老吓得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俨然不敢与他交手。 唐不休丢下一个不屑的眼神,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唐佳人发现,自己的演戏天赋也许源于唐不休。恩,一定是的。 正文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为你不惧死 唐佳人狠狠地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那颗提溜着的心终于落回到原处。不过,想想也是,还真是关心则乱。这么多年,谁能让休休吃哑巴亏啊?他不收拾别人得痛哭流涕,那人就应该拜佛烧高香了。她呀,就是关心则乱。尽管休休的内力没了,但他还是那个休休,脑子永远最清楚的休休。 二长老见自己一计不成,便一边想着逃跑的出路,一边对卓兰达道:“想来唐佳人是不想给你血肉了。你想祛除体内的千丝万缕,还需靠本长老。今日,你若护着本长老……” 唐佳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道:“黄如意!” 黄如意早就急得不行,听见唐佳人叫自己,压根就不用问自家宫主的意思,挽起袖子,尖叫一声就冲了上去…… 这顿打,是二长老有生之年遭遇最凶猛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黄如意将二长老打得苟延残喘,当真变成了濒死的土狗,看得人那叫一个舒爽。 黄如意打得差不多了,停下手,问唐佳人:“留口气,还是直接打死?” 唐佳人回道:“留口气儿。”看向伊朵涟,“这人如何处置,伯母自己定夺。” 伊朵涟点了点头,看向二长老,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晚,留不得你。”示意公羊远景动手。 公羊远景拔出匕首,上前两步,就要动手。 二长老却道:“且慢!你们若再靠近,我便用内力撕裂霸王蛊,让你们得不到!再者,我曾告诉过卓兰达,若想成事,还需要一百名的处a子血。”看向卓兰达,“你准备好了吗?若没准备好,就得好生款待本长老。若本长老死了,霸王蛊定亡!你想解除千丝万缕之蛊,便是痴心妄想!” 唐佳人问:“要处-子血做什么?” 卓兰达回道:“诱惑蛊虫。” 唐佳人问:“只要能诱惑蛊虫就行呗?” 卓兰达点头,应道:“正是。” 唐佳人立刻道:“那我来。那些千丝万缕啊,最喜欢我的血了。我虽没能和摩莲圣果最后融合,但是诱惑它们足够。” 二长老的眸子一缩,问:“你知道要用多少血吗?” 唐佳人轻飘飘地回道:“反正放不出一百人那么多。”她已经这样了,还怕放点儿血吗?! 唐不休眉头微皱,看向唐佳人,却并未开口阻止。因为,他知道,蘑菇看起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骨子里却固执得很。同时,她看起来十分自私,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可当她将你当成自己人,便会全心全意的护着你。想要走进她的心里不容易。若是走进去,便是另一番天地。 伊朵涟激动道:“真的吗?” 唐佳人点头,回道:“假不了。” 卓兰达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摆脱千丝万缕,可……当唐佳人承诺帮他时,他却别扭了起来。他告诉自己,他不想欠唐佳人人情,所以才会这般别扭,只要不去思考唐佳人为此会付出什么代价,他就能心安理得。是啊,这世间除了自己的身体和性命,还有谁值得他在意? 卓兰达垂眸不语,既不说感谢,也不主动推拒。 唐佳人却完全不在意卓兰达的态度。她要救的,只是善良的公羊刁刁。等公羊刁刁的身体恢复健康后,她再想办法赶走卓兰达。若自己的时间不够,不能赶走卓兰达,那……也只能顺其自然。 端木焱皱眉道:“当真要这样?” 唐佳人反问:“不然能怎样?” 羽千琼道:“你的血……所剩不多。” 唐佳人笑道:“去给我准备一些吃食,我就能扛得住。” 唐佳人的笑容璀璨,就好像要做一件特别值得期待的事,却看得众人一阵心酸。 战苍穹直接道:“你不欠任何人,不用为了任何人献血。” 唐佳人伸手比量着,夸张地道:“我就要让你们都觉得欠了我许多!我就是喜欢当恩人的感觉。”许是动作有些夸张,藏在袖口的嫩芽直接飞了出去。 黄如意一伸手,脸色就是一变,瞬间带上哭腔,喊道:“你这是要命了……” 唐佳人一伸手,就要夺回嫩芽,不想二长老突然发力,夺走了嫩芽,就要向卓兰达的方向冲。他认为,卓兰达的武功最弱,自己可以拿下他,从旁边房间的窗口处逃走。 众人皆以为,他已经穷途末路,不想,竟还有力气。一屋子的武林高手,若是放他走了,岂不是成了笑话?! 伊朵涟距离卓兰达最近,当即从佩戴的两只弯月形刀鞘里拔出两只小巧的匕首,柔身而上,插入二长老的后背,向下一划,两道鲜血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已经来到二长老的近前,钳制住他。 卓兰达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送入二长老的腹部。 二长老发出嘶吼,用蛮力挣脱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就要将嫩芽扔进嘴里。 那嫩芽虽不重要,却因那是唐佳人的东西,便不允许它落入别人手中。 黄如意第一个冲上去,与二长老动起手。与此同时,但凡还能动的人,都扑了上去。 二长老被打到吐血,却还想将嫩芽往嘴里塞。 战苍穹一拳头下去,虽扯痛了自己,却成功打掉二长老满口大牙。 战苍穹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内力不但恢复了,且好似更进了一步。 羽千琼拔出钢刺,直接刺穿二长老的脸,令他无法闭嘴。 孟水蓝抢走二长老手中的嫩芽,还丢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他将嫩芽还给唐佳人,唐佳人随手将嫩芽扔到一个装满了泥土的花盆里。那花盆里还长了一丛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尚未开花。 唐佳人道:“何苦呢?你不会是因为被我们称为土狗,就想当土狗吧?我严肃地告诉你,我不许你侮辱土狗!” 二长老瞪向唐佳人,目光中是毒辣的恨意。 唐佳人莞尔一笑,道:“真奇怪。明明不是我要你性命,你却恨我。难道说,我天生招人眼?” 二长老抬起手,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黑色的瞳孔竟隐隐透出血色。 伊朵涟惊道:“快制止他!他要下血咒!” 伊朵涟说得够快,可二长老的动作更快! 他拼了一身内力和修为,开启了最恶毒的血咒。他恨所有人,当他的目标,只有唐佳人一人。他要让她,永坠地狱,不死不休! 就在二长老的身体即将炸裂开来时,羽千琼抱住了唐佳人,将她压在了身下,而唐不休则是抱住二长老的身体,撞向窗口,破窗而出。 随着轰隆一声炸响,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飘进了屋内,令人作呕。 唐佳人推开羽千琼,直接奔向窗口,就要往下跳。 不想,唐不休从窗口探出头,道:“快拉为师一把。” 唐佳人微愣,忙伸出颤抖的手,拉住唐不休,嘴唇颤了颤,竟没说出一个字,直到把唐不休拉进客栈,唐佳人才要扑进他的怀里,确定他是否安好。 他吓坏她了,真的吓坏她了。 他若有事,她也不要活了。 唐不休却不让唐佳人靠近,闪身躲开。 唐佳人一愣,颤声问道:“你没事,是不是?” 唐不休回道:“没大事。就是被溅了些血,腥臭得要命,得先洗漱一下再抱你。” 唐佳人想笑,却又担心不已。她看向伊朵涟,问:“是这样吗?那血咒是怎么回事儿?真的不要紧吗?” 伊朵涟看向唐不休,眉头微皱。 唐不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 伊朵涟只得道:“无碍。血咒不过也是一种传说,无稽之谈罢了。” 唐佳人信她才有鬼! 她是骗人的鼻祖,还没被谁这么明显的骗过。 她装出不太相信的样子,再次问道:“真的?” 伊朵涟点了点头,没说话。 唐佳人绽出笑容,看向唐不休,突然就抱住了他,口中喊道:“太好了!” 唐不休没躲开,被唐佳人抱了个正着。 羽千琼的眸子沉了沉,道:“能无碍,值得庆祝一番。”言罢,竟突然伸手抱住了唐佳人和唐不休。 唐佳人想躲,却因抱着唐不休,竟没躲开。 唐不休看向羽千琼,意味不明地一笑,道:“你还真是狗皮膏药。” 羽千琼道:“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唐不休道:“本尊和蘑菇的棺材里,可塞不下你。” 羽千琼道:“无碍。我就在旁边默默陪着,一如现在,一如未来。” 唐不休的心情太复杂了,以至于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一幕,真是看呆了所有人啊。 这算什么?表达至死不渝的爱情吗? 至死不渝的爱情难道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还多出来一个? 战苍穹道:“确实值得庆祝。”言罢,张开手臂,竟然要拥抱那沾了二长老鲜血的三人。 三个人立刻抱成团向后退去。 唐佳人道:“你不许过来!” 战苍穹道:“为何不许过去?” 唐佳人回道:“我们不能连累你。” 战苍穹道:“都说无碍,你紧张什么?” 唐佳人改口道:“那也不行,不许你抱。男女授受不亲。” 战苍穹站到唐佳人面前,正色道:“我是你哥。”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他见过黑手! 唐佳人第一次听见战苍穹心甘情愿地承认,他是她哥。 这声哥,来得不容易。 这种认同,来得更不容易。 唐佳人突然有种抱着战苍穹哭一顿的冲动,就为了这份不容易。当然,理智还在,了解战苍穹的那颗心,也还在。 唐佳人顿了顿,问道:“说这话,心虚不?” 战苍穹厚颜无耻地回道:“不心虚,就是心疼得厉害。要不,以后你叫我阿哥。听着就顺耳朵了。” 阿哥?在一些偏远地方,女子会和自家男人叫阿哥。战苍穹想占个大便宜,打个众人措不及防,却没成功。 唐不休直接道:“快滚!这一个个儿的都要糊上来了。” 楚阑道:“主子,我来了!” 孟水蓝道:“得,既然已经如此,某也表明一下同生共死的态度。”说着,也上前了。 孟天青的两只胳膊受伤,一直吊着呢,这会儿不方便扑人,就蹬掉鞋子,抬起一只腿,用脚探向唐不休的肩膀。 那味道,实在……酸爽。 唐佳人瞪向距离自己鼻子不到一公分的臭脚丫,屏气,道:“挪开。” 孟天青倒也听话,将脚挪开,踩在了唐不休的手臂上。 唐不休:“……” 黄如意喊道:“士为知己者死!”于是,也扑了上去。 端木焱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就连厚颜无耻扑上去的资格都没有,他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心中怅然若失。他想起在群山之上,唐佳人曾问他,愿不愿意当她男人。他……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为何……记不清了呢? 唐不休瞧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深深觉得自己就是一棵大树,因为开了一朵名为蘑菇的大花,招来了一群死不要命的蜂子。也许,也是疯子。 说不感动吧,在生死面前,这些人能如此坦然,实属难得。说感动吧,他们又都觊觎自己的宝贝疙瘩。哎……真是一道永远解不开的难题啊。纠结中,唐不休竟然还有一种骄傲的感觉,那就是……本尊养大的蘑菇,真是个宝儿。 在这种和谐感人的大团结中,卓兰达冷笑一声,道:“蛊王死了,公羊刁刁的命可以不用救了。” 伊朵涟看向卓兰达,道:“当时情况紧急,顾不得取出他体内的蛊王。” 卓兰达横了唐佳人一眼,道:“废话连篇有时间,取蛊王没有时间?依我看,是不想取……” 伊朵涟皱眉,变脸,道:“卓兰达,不许这么说话。”尽管她心头也觉得万般可惜,可是也明白一个道理,想要逼二长老主动交出霸王蛊有多难。只是没想到,他竟学会了那种传说中才有的禁术。她不知道二长老到底练到了何种程度,唯有希望他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卓兰达冷哼一声,道:“你没教过我如何说话,我便这么说话。” 抱成一团的众人一同看向卓兰达,松开彼此。 唐佳人活动了一下肩膀,走向卓兰达,口中对伊朵涟道:“你不打他?一个大嘴巴过去,他就不敢这么和你说话了。” 唐佳人一脚踩在那书生的手指头上,书生呜咽一声,醒了。 唐佳人扫了书生一眼,没说什么。 伊朵涟想了想,回道:“也好。”言罢,挽起袖子,就准备打卓兰达。 卓兰达的脸色一变,挺直腰杆,道:“朕是皇帝。” 唐佳人道:“敢打皇帝的女人,名垂千古!” 伊朵涟一个巴掌拍在卓兰达的上臂外侧,道:“你这性格,若不改改,将来也是个亡国的皇帝。”到底是亲娘,即便教训儿子,也会留些颜面给他。 书生悠悠转醒,看见这么多人,吓了一跳,忙哆哆嗦嗦地站起身,问:“你们……你们都是什么人?” 唐佳人扭头看向书生,笑道:“你若坦言,我们就是好人;你若说谎,我们就是坏人。” 书生显得有些紧张,却慢慢站直了身体,僵着脸,问道:“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唐佳人回道:“今天要杀你的糙汉子,是谁?为何要杀你?” 书生一听唐佳人提起糙汉子,就是一阵紧张。半晌,才心有余悸地开口道:“我都不认识那个人。我本来打算到客栈里休息一晚,结果客栈里已经住满了人,我只好继续前行,来到破庙。不想,竟在破庙里看见一个壮汉在扯脸上的皮。我知道,这是江湖中传说的易容术。我不想招惹是非,就要退开,他却突然发难,将我掠进破庙,要掐死我……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转而问,“在下这是在地府,还是尚在人间呐?”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唐佳人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就像两只光彩夺目的琉璃珠。她凑到书生面前,问:“你可曾看见他的长相?” 书生道:“破庙里有篝火,却是忽明忽暗,看得并不清楚,却也隐约可见。” 唐佳人的唇角瞬间咧起。 书生继续道:“不过,那人只扯掉了一半的假皮,露出了半张脸。这就……有些不好看准确了。” 唐佳人的唇角放下,问道:“会画画吗?” 书生摇头,道:“会做几首小诗。” 唐佳人的嘴角向下耷拉一点儿,问:“能说出那人的长相吗?” 书生回忆了片刻,突然警觉起来,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回道:“我替你报仇啊。” 书生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不不,在下不记仇,在下还要赶路,就不多做打扰了……”抱了抱拳,缩着肩膀,耷拉着脑袋,就要开溜。 唐佳人一把薅住书生的后脖领子,道:“别走,你敢跑,我们可就变坏人喽。” 书生回头,求饶道:“姑娘,你就行行好,放过在下吧。在下上有老母病重,下有小弟需要照顾……” 唐佳人问道:“你来此为何?” 书生不说话了。 唐佳人问:“你知道我是谁?” 书生挪开眼睛,不敢看唐佳人。 唐佳人豁然一笑,道:“你看,你既然猜出我就是唐佳人,那么……你只需要把那人的长相告诉我,我就给你一点儿血。这个买卖,你不赔吧?”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打她个贫尼 唐佳人本就是美人,如此笑语嫣然地打着商量,就算你是铁石心肠,也会摇成一滩水。更何况,她递出的橄榄枝,是那般具有诱惑力。 书生几乎没有过多思考,便点头应下,道:“此事我答应你。我希望姑娘能君子一言九鼎,不要诓骗我。” 唐佳人笑道:“那是自然。” 于是,孟水蓝叫上书生来到方黑子和荷紫朗候着的隔壁,铺开纸,拿起笔,在书生的描述下,修修改改、涂涂抹抹起来。 隔壁,唐佳人看向伊朵涟,道:“伯母,我这边还要再审审,得耽误些功夫,你不如在隔壁休息一会儿,若有事儿,我叫你,若没事儿,你尽管睡个安稳觉。” 伊朵涟拉住唐佳人的手拍了拍,道:“我做梦都想生个姑娘,却接连生出五个儿子。若有你这样一个姑娘陪着我,我可要开心坏了。” 唐不休感觉伊朵涟要和自己抢人,便从她的手中拉出唐佳人的手,攥在手心,道:“早点儿休息,人上了年纪,熬不得夜。” 如此关心的话,能从唐不休的口中说出,实属不易。不过,这不易却扭着意思,让伊朵涟听着那叫一个不舒服。她横了唐不休一眼,道:“真是当眼珠子一般护着。行,我不管你们的事儿,我睡觉去。”一甩袖子,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微微皱眉道,“唐姑娘,你与刁刁和卓兰达一样,都是同一天生在群山之中?” 唐佳人点头,回道:“是。” 伊朵涟又重新打量了唐佳人一眼,道:“我记得,我隐约看见一个穿着华服的女子,从林子里跑过。若非我生产在即,定会跟过去看看。现在想来,那华服之下,腹部已经隆起,只不过因为衣袍宽大,不太明显罢了。若你要寻娘,大可以查一查,哪家贵女曾在当天到过群山。” 唐佳人紧张地攥着拳头,有些不知所措。 唐不休捏了捏她的手,安抚道:“是你的,早晚属于你。若还没有属于你,便是时侯不到。” 唐佳人勉强笑了笑,道:“休休说得对。我这么多年过得都挺好,也不在乎能不能找到娘。” 唐不休知道她口是心非,却没有戳穿她。 羽千琼道:“我即刻派人去查询此事。” 孟天青道:“你们千琼楼才成立了几年,无论人手还是能力,比我们百川阁差远了。此事,就交给我办了!” 羽千琼没有怼他,而是道:“那就有劳了。” 孟天青微微一愣,道:“喂,你这么说话,我怎么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呢?” 羽千琼道:“怎么会?你我都是佳人的人,一起帮她,才是正理。” 孟天青听了这话,咧嘴就笑,一叠声地道:“对对,我们都是佳人的人,一起帮她,应该的。” 唐不休希望唐佳人开心,也跟着逗趣道:“看来,为师这不休门,要人满为患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配合道:“是啊,要热闹了。” 伊朵涟走向孟家兄弟的房间,躺下休息。 公羊远景拍了拍战苍穹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也尾随着伊朵涟来到屋内,坐在椅子上假寐。 公羊近喜看了卓兰达一眼,说了句:“好自为之。”也走进伊朵涟的房间,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假寐。 战苍穹看看卓兰达,卓兰达黑着脸没说话。 战苍穹勾唇一笑,又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望着伊朵涟所在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唐佳人打了个哈欠,道:“把这尼姑弄醒吧。但愿,这一次别白忙乎了。” 卓兰达没说话,从腰包里拔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银针,直接飞射入尼姑顿悟的痛穴中。 尼姑痛得嚎叫一声,瞬间睁开了眼睛。当她看明白屋里的形势后,一张脸变得面如死灰。显然,她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自己针对的是什么人。 不过,这尼姑也是个人物,眨眼间就换了脸色,怒声道:“你们为何绑我?!” 唐佳人坐回到椅子上,道:“我累了,谁审?” 众人竟然一起看向羽千琼。 羽千琼只好道:“我不善于行刑,不过跟随二王爷多年,倒也看过他的手段。如今,就给大家献个丑吧。”言罢,慢慢挽起袖子,露出两只纤细白皙的手腕,看起来竟比女子的还要好看。 他道:“许是有些麻烦。不过效果应该不错。”看向黄如意,“劳烦黄堂主准备一壶烧开的热水,然后再拿了一把铁木梳。热水浇到身上,便用铁木梳梳理一遍皮肉。皮屑、油脂、鲜肉、血液齐齐刮下一层。接下来,再用热水浇烫,继续挂。如此反复,直到见骨。二王爷为它起过一个很雅致的名字。” 唐佳人配合地问:“叫什么?” 羽千琼回道:“美人梳洗。” 唐佳人撇嘴道:“真是恐怖。行,就它了。” 尼姑瞬间怂了,道:“我说我说,别动刑……” 唐佳人懒懒地问道:“那行,你说吧,谁让你到处蛊惑人心?” 尼姑一脸真诚地道:“是一位姑娘。她可能记恨唐姑娘……”微微一顿,仔细打量起唐佳人,试探着问,“唐姑娘那痴肥的样子,可是易容了?” 唐佳人挑眉一笑,道:“本人外号千面俏佳人,你敢说我痴肥,打她!” 黄如意尖叫一声,冲了上去。 唐佳人再次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暗道:黄如意哪里都好,就是喜欢尖叫吓人这点,太有杀伤力了,简直不分敌我一顿通杀啊。 尼姑被打得鼻青脸肿,很快变成了猪头。 唐佳人道:“行了行了,再打下去,她主子都认不出她了。” 黄如意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我这还没活动开肩膀呢。” 尼姑泪奔,含糊地道:“贫尼都说了,怎……怎还打人呐?!” 唐佳人道:“你再说一个版本,我来听听。” 尼姑明白,唐佳人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她立刻发誓道:“贫尼说的是真话!真的是真话啊!就是一位女子,她给了贫尼五百两银子,让贫尼到处鼓动人心。她戴着幕篱,贫尼看不清她的长相,却知道那绝对是位漂亮的娘子……”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二楼也能摔死人? 漂亮娘子? 这真是一个颇具想象的词儿啊。 唐佳人站起身,走到尼姑面前,垂眸看着她,道:“多高?胖瘦?肤色如何?” 尼姑回道:“就姑娘这么高,胖瘦……也和姑娘差不多,至于肤色……比姑娘白了一点儿。” 唐佳人终于明白伊朵涟的不悦了。她继续问:“声音怎样?” 尼姑回道:“哎呦……声音那叫一个好听,反正贫尼是学不上来的。” 唐佳人问:“你一点儿也没看见她的脸?” 尼姑回道:“贫尼好奇,也想偷看来着,奈何……那姑娘倒是一个警觉的人儿。”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疑问道:“这人,又是谁?” 唐不休沉吟不语。 唐佳人道:“算了,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打一顿放了吧。以后再敢乱嚼舌根,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 楚阑割开用来捆绑尼姑的绳子。 尼姑没想到唐佳人如此好说话,会饶她性命。不过,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她用颤抖的手拔出被卓兰达飞射入身体的粗壮银针,并哀求道:“别打别打,真是打不得了。” 黄如意尖叫一声,又扑了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尼姑好像没有武功,只能护住自己的头,拼命求饶。 唐佳人道:“让她滚!” 黄如意将人拎起,拖拉向窗口,就要向下扔。 这时,那书生的声音传来,道:“唐姑娘,在下只记得那人的鼻子,实在想不起其它。在下不想诓骗姑娘,可否……可否放在下走?” 唐佳人看向走过来的书生和孟水蓝,问:“画呢?” 孟水蓝回道:“他脑子有些乱,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某都没法拿画见人了。不如让他休息一下,稍后再议。” 唐佳人问:“还能记起来吗?” 书生不太肯定地摇了摇头,如实回道:“不晓得。” 孟水蓝道:“有一种可能,就是当他见到那个人时,会认出来。” 唐佳人揉了揉额头,道:“让他休息去吧。派个人,盯着他,敢跑,腿打折!” 书生吓得不轻,立刻保证道:“在下不会跑的。” 黄如意听完热闹,一抬头,将尼姑扔下了窗户。 尼姑惨叫一声落地,再也没动一下。 黄如意探头看了半晌,然后扭头看向唐佳人,呆呆地道:“昏了?死了?” 唐佳人被气笑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问我呢?!” 黄如意竟然还点了点头。 唐佳人站起身,推开黄如意,探头向下一看,然后转头看向唐不休,道:“我下去看看。” 唐佳人嫌地上都是二长老的血水和尸块,腥臭难闻,便扔下一把椅子到地上,然后翻身而下,落在椅子上。 羽千琼也随着她落在椅子上,两个人的姿势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唐佳人问:“你怎么也下来了?” 羽千琼回道:“不放心你一个人。” 战苍穹在窗口吼道:“站在尸块中你侬我侬,恶心不?!” 羽千琼抬头看向战苍穹,回道:“无敌哥,不恶心。” 战苍穹咬牙:“你叫我什么?” 羽千琼回道:“随着佳人一同尊称罢了。”收回目光,拔出钢刺,戳了下那尼姑。 尼姑毫无反应。 羽千琼是个细心的人,这一回干脆用钢刺刺穿她的肩胛骨。 尼姑仍旧毫无反应。 羽千琼收回钢刺,看向唐佳人呢,道:“死了。” 唐佳人皱眉不语。 羽千琼道:“你是想放走她,然后尾随上去看看?”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这人,怎么就死了呢?”抬头看看二楼窗口处。 窗口处挤满了人。每个人都踩着一小块靠近窗口的地面,若往后退一步,就会掉到大堂里去。毕竟,地面被挖空了三尺见方呢。 黄如意露出一颗头在窗口的侧面。他见唐佳人抬头望来,立刻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用劲儿……嗷……”一脚踩空,掉入窟窿之中,直接到达大堂。 他从大堂爬起来,跑到外面,对唐佳人喊道:“你看!我从楼上掉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抹从鼻孔中流淌而出的鲜血,呲牙笑道,“看见没,就是一点儿血,什么事儿都没有!” 唐佳人对着黄如意竖了竖大拇指。 黄如意得意地一笑,嘀咕道:“我就说不是我。” 唐不休从客栈走出,拆下一块挡板,扔到唐佳人身侧,自己踩着板子来到唐佳人身边,道:“把人反过来看看。” 唐佳人从羽千琼手中取过钢刺,用上内力,一下子将尼姑翻了个身。 唐不休仰头看向卓兰达,道:“过来验看一下。” 卓兰达道:“我又不是仵作。”言罢,眸子闪了闪,竟然闪人了。 公羊刁刁的神识占领了身体,茫然四顾,一眼看见了唐佳人,激动地问道:“佳人,你你你……你玩什么呢?” 我去!这心得多大?!没看见她正用钢刺穿着一具尸体呢吗?这叫玩什么?有些恐怖好不好?不过,当唐佳人听见公羊刁刁这声结巴的问话时,整颗心都充满了喜悦和激动之情。她立刻摇动手臂喊道:“快下来,带你一起玩。” 众人心中纷纷暗道:玩什么?尸体吗?好恐怖好不好? 公羊刁刁也是个急性子,一撅屁股就爬上了窗台,他纵身一跃落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倒也潇洒好看,可苦了那些站在他身后侧的人,直接被他拱到了楼下去。结果……一阵阵的哀嚎过后,大家也都从客栈里走出来了。 公羊刁刁抱住唐佳人,激动地道:“佳人,你你你……你看见卓兰达了是不是?他是不是特特……特别讨厌?他伤害你没?” 唐佳人道:“不但看见了卓兰达,还看见了你娘。” 公羊刁刁诧异道:“我娘?我娘不是掉掉掉……掉入山下,摔……摔摔……” 唐佳人抬手一指另一扇打开的窗口。 伊朵涟,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都站在了窗口,一同望向刁刁。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眨动,如同两只单薄却倔强的翅膀。 唐佳人以为他会激动到语无伦次,没想到,他却收回了目光,道:“我先验尸。” 如此冷静,确实是神医当有的风采。只不过,在人情上,却不免令人觉得薄凉了些。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引出情丝万缕 公羊刁刁对伊朵涟视而不见,伊朵涟即便心中明白这个原因,却也无法接受刁刁的冷漠。在这些孩子中,她最为亏欠的,并不是端木焱,而是公羊刁刁。端木焱流浪在民间,虽饱受人情冷暖,但并没有吃大苦头。 公羊刁刁虽一直有人照顾,但每个月都要受万虫啃噬之痛,能一直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至于卓兰达,若非必要,他又怎么会醒过来,受那份罪? 哎…… 伊朵涟和公羊远景、公羊近喜一起下了楼,站在院子里看着公羊刁刁动手。 公羊刁刁脱下外袍,扔到地上,而后踩上去,蹲在女尸的身边,在腰侧摸了摸,没摸到手套。 唐佳人看出端倪,问道:“你找什么?” 公羊刁刁回道:“鹿皮手套。我我……我怀疑,她身上,不不不……不干净。” 唐佳人跳到木板上,收拢裙子,蹲下,道:“你把她推过来一些,你说,我来检查。” 公羊刁刁摇头,道:“不行,她身上,不不不……不干净。” 唐佳人道:“我知道,但是我不怕。但凡不干净的东西,见了我,都会躲远远的。” 公羊刁刁还是摇头,直接道:“我来。”言罢,就要动手检查起来。 公羊近喜道:“接着。”扔出一双手套。 公羊刁刁接住手套,戴在手上,却还是不搭理他干a爹。 这有些奇怪,却也可以断定,公羊刁刁对伊朵涟和公羊兄弟心怀芥蒂,打不开。 公羊刁刁吩咐道:“点灯,人别过来。” 铁骑们不晓得自家皇帝换了个脾性,急忙取出油灯,点燃,将其交给唐佳人等人。 公羊刁刁将那女子从头到脚检查仔细,然后说了两个字:“转身,回避。” 所有铁骑转过身,背对着公羊刁刁等人。 公羊刁刁从腰侧抓出一把用来装饰的小巧匕首。那匕首一出窍,寒光四射,一看就知道不是俗物。 公羊刁刁将匕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笑道:“切果子的。”然后,就用那小巧而无比锋利的匕首,切开了女子的胸腔…… 唐佳人十分感谢公羊刁刁执意自己动手,没让她代劳。否则……她还真是骑虎难下啊。 唐不休道:“蘑菇起来。” 唐佳人托着油灯,摇了摇头,忍着恶心道:“我没事儿。” 公羊刁刁利落地将那女子的内脏查看一遍,动作干净利索中透着一股子纯熟,显然是惯于解剖尸体的。 公羊近喜点了点头,低声赞道:“刁刁在行医之道上,不但有天分,还肯扎实基本功,实属难得。” 公羊远景恨铁不成钢地道:“干不过卓兰达,废物!” 伊朵涟轻轻一叹,道:“都是我儿子。” 两位公羊立刻闭嘴不语。 公羊刁刁忙乎了一会儿后,突然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咦?” 唐佳人等人刚探头去看,就见公羊刁刁的身子一抖,就要往地上倒去。 唐佳人也顾不得地上多脏,丢掉油灯,一把抱住公羊刁刁,喊道:“刁刁?!” 伊朵涟和两位公羊奔到近前。 伊朵涟急声问:“怎么了?” 公羊近喜立刻捏上公羊刁刁的脉搏,检查起来。 公羊刁刁却翻着白眼,开始抽搐。 公羊远景一把抱起公羊刁刁,如同抱个孩子。 公羊近喜忙掏出银针,开始给公羊刁刁施针。 唐佳人虽然担心公羊刁刁,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使不上力。她忍着恶心,扭头看向女尸敞开的腹腔。 突然,一个黑色的东西蹿了出来! 那东西不大,也就指甲盖大小,却黑得发亮。若非唐佳人眼神好,还真不容易注意到它。它通体黑亮,头部却顶着艳丽的红色,看起来就像桂冠。 这是虫子,没错。 也许,称之为蛊虫,更为合适。 这虫子一从女尸的腹部爬出,就快速向外爬去。那速度,堪比飞。 唐佳人在微愣过后,就去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抓,但是心中有个想法,希望这蛊虫对休休有用。就算无用,抓到了,也没什么损失。 不想,那虫子竟特别凶悍狡猾,且动作飞快。 众人见唐佳人到处追一只蛊虫,自然也跟着追捕起来。 于是,整个院子呈现出热闹的一幕。 可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 追着追着,蛊虫就不见了。 伊朵涟一直关注着公羊刁刁,这会儿被人撞了一下,才看向众人,问:“你们在找什么?” 唐佳人回道:“一只从女尸腹部爬出来的虫子。头顶红花。” 伊朵涟大惊,道:“霸王蛊?!你没看错?” 唐佳人一愣,道:“霸王蛊?那就是霸王蛊?我……我没看错,它就是那个样子。” 伊朵涟激动道:“快快,接着找。若能找到它,刁刁和卓兰达就有救了!” 众人又开始一阵找,却始终不见霸王蛊在何处。 唐佳人想了想,干脆用针刺破手指,然后张开手心等着。 都说蛊也十分聪明,那就看看,这只聪明的蛊,会不会来吃她的血。 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有蛊爬上来。 就在唐佳人觉得此计不可用时,伊朵涟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动。 唐佳人凝神静气,侧耳倾听,果然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 她的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有些害怕那只霸王蛊会钻进她的身体里去,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怕的时候。为了公羊刁刁,她……拼了! 霸王蛊十分小心,并没有鲁莽行事。它觊觎唐佳人的血,却也怕被人抓住。 唐佳人和霸王蛊在僵持中,公羊刁刁那边却突然发生了异变。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扭动起来,其状看起来十分恐怖。 公羊近喜见此,当机立断,示意公羊远景将公羊刁刁放到地上,而后用匕首划开他的手臂肌肤。 公羊刁刁的肌肤下,显然有虫子在爬动,却始终不见有虫子出来。 公羊近喜看向唐佳人,眼中有恳求之意。 唐佳人明白了,于是用针在自己的手心一划。 鲜血瞬间流淌而出。 别说千丝万缕蛊了,就连霸王蛊都受不住这种诱惑,直接扑了上去,饱餐一顿。 唐佳人的鲜血滴落到地上,散发出诱人的味道。常人闻着,只觉得没什么血腥味。可那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却令千丝万缕蛊变得疯狂起来。 它们如同潮水般从公羊刁刁的伤口处爬出,收尾相连,白茫茫的一片,向着唐佳人爬去。公羊刁刁痛苦得扭动身体,却被公羊远景、公羊近喜按住了四肢,被伊朵涟用帕子塞住了嘴巴。 唐佳人心疼,却也无法。 她看向那些虫子,感觉十分膈应,也有些害怕这些虫子会爬进她的身体里,她举着手问伊朵涟:“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 伊朵涟既欣喜若狂,又焦躁不安,她急声道:“我对摩莲圣果并不了解,不知道这些蛊虫会不会钻入你的体内。你……你向后挪一挪,引着它们离开刁刁的身体,且试试看吧。” 唐佳人听闻此话,看向即将爬上她脚面的软体蛊虫,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幸而,那些千丝万缕不如唐佳人的速度快,并没有扑到它的身上。 唐佳人道:“好好好,我我就这么引着它们离开,你们不要靠近,免得被它钻入体内。” 唐不休道:“准备好油脂和火把。” 黄如意道:“对!现在就烧死它们!” 伊朵涟道:“万万不可!这些蛊虫也十分狡猾,你若现在烧它们,其它蛊虫定然不肯再出来。一定要把所有千丝万缕蛊引出刁刁的体内后,再动手!” 唐佳人立刻道:“大家准备好,听伯母指挥。” 她捧着霸王蛊,引着千丝万缕慢慢向后退去。 以前,刁刁浸泡在牛血中时,她曾经见识过千丝万缕的可怕,而今见到这么多虫子从刁刁的身体里爬出,简直骇得人腿软。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些虫子会生存在人的体内。公羊刁刁本就十分瘦弱,这会儿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整个人,几乎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幸而,单薄的胸口,还在微弱的跳动着。 唐佳人看得心酸,差点儿哭出来。 眼瞧着没有蛊虫继续爬出,唐佳人问:“是不是可以烧了?” 伊朵涟上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皱眉道:“还有蛊虫没有出来。应该是……第一只母蛊。” 唐佳人问:“为何?” 伊朵涟也想不明白。 唐不休道:“没准儿和你一样,不见兔子不撒鹰,没闻到美味不起被窝。” 唐佳人忍着笑,道:“貌似有道理。”于是,她开始领着千丝万缕绕圈圈。 许是发现了不对劲,许是血不再流淌,让这些蛊虫失了耐心,竟准备往回爬。 唐佳人一惊,立刻在手心处又划下更深的伤口。 那些准备掉头的千丝万缕,再一次蜂拥而至。 唐佳人嘘了一口气,继续带着它们绕了个小圈。 藏在刁刁身体里的第一只母蛊,终于扭动着肥大的身体,试探性的爬了出来。 伊朵涟抄起一块石头,直接将其砸扁!可见,这是恨极了! 千丝万缕蛊们感觉到母蛊已亡,立刻疯了般往回跑。 伊朵涟竟抱起差点儿变成骷髅的公羊刁刁,喊道:“烧!烧死它们!” 油脂泼下,火把投下,那些本身没什么伤害力却特别能繁殖的蛊虫们,扭曲着身子,很快就散发出了阵阵肉香……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人生,喜相见。 霸王蛊感知到事情不妙,竟要一头扎入唐佳人的伤口里。 唐佳人一直盯着它呢,怎么能让它得逞。 当即两手掌一合,发出啪嚓一声,愣是将坚硬的霸王蛊給拍碎了。 这一幕,看得伊朵涟和两位公羊兄弟直心疼。要知道,一只霸王蛊,需要多久才能练成。唐佳人这一拍,堪比拍碎了黄金千两。 唐佳人看向公羊刁刁,发现伊朵涟等人的表情十分扭曲,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三个人一起摇了摇头。 唐佳人丢掉了霸王蛊,掏出帕子,避开伤口擦了擦手,一脸嫌恶地道:“好恶心,黏糊糊的。” 唐不休从唐佳人的手上扯过帕子,将她的伤口包扎好。 公羊近喜忍不住道:“那是霸王蛊,也叫蛊王,不容易得。” 唐佳人反问:“你要吃了它呀?”这话,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从她自己的考量出发。 公羊近喜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唐佳人道:“那丢了也不可惜。怎么谁都有霸王蛊啊?那二长老有一只,爆了。这尼姑竟然也有一只。没爆,便宜我们了。”走到公羊刁刁面前,满眼的心痛,道:“太瘦了。” 伊朵涟含泪道:“没关系,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慢慢养回去。” 公羊近喜皱眉道:“他体内的千丝万缕蛊已经清除,不过……” 唐佳人立刻瞪眼看去,仿佛若他说出什么要不得的话,就会和他拼命。 公羊近喜知道唐佳人关心公羊刁刁,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心中一暖,道:“他体内的虫蛊卵,还没有清除干净,怕是不妥。” 唐佳人皱眉道:“那怎么办?我给他一些血?” 伊朵涟等人皆深深地看了唐佳人一眼。 伊朵涟在没见到唐佳人之前,就听传言说,她是如何的妖媚惑众,勾a引男人,让正邪两道为她大打出手,还迷得王爷们大动干戈。因为一些亲身经历,她本不相信这话,但是听多了,也就信了。她来此,一是为了取她的血,二是想着,若她真闹得自己儿子反目,定要除掉她,以绝后患! 接触时,发现她并非那种女子,便歇了杀她的心思。只是心里,为自己几个傻儿子而不平。天下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都盯着这一个。 而今看来,傻儿子们虽然有些一厢情愿,但这情,却并非没有回馈。唐佳人能拿出自己最为保护的东西,来救治自己的傻儿子,足够见她是何等的真心。 有些感情,就算不涉及男女私情,也值得歌颂。 再者,好女怕缠郎,她觉得,自家的傻儿子没准还有希望。 伊朵涟见唐佳人挽袖子就要放血,忙道:“你的血,并不能祛除蛊虫。” 公羊近喜道:“那些蛊虫卵,尚没有成气候,应该立刻杀死才是。只是……我却拿不准主意,到底如何在杀死蛊虫卵的前提下,还能保住他微弱的心跳。” 唐佳人也皱眉沉吟起来。 半晌,唐不休道:“本尊的血,源于摩莲圣果,却并非是摩莲圣果。且,本尊从小尝遍百毒,血内毒液堆积,想来一般虫卵都可杀死。” 听了这话,伊朵涟等人的眼神就是一亮啊!谁能想到,这里还藏着这么一个大宝贝! 唯有唐佳人皱眉不语。 唐不休伸出食指,弹了唐佳人的眉心一下,道:“一点儿血罢了,就当被狗咬了。” 伊朵涟:“……” 众人暗道:能让唐门主做件好事,已经很难。若想让他对除了佳人以外的人说一句好话,简直就是难上加难呐! 唐佳人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不想让我的血白流。不过,你不许把伤口弄大。”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道:“放心,我又不傻。” 伊朵涟:“……”好想说一句感谢的话,为何就这么难呢?! 唐不休取过唐佳人用过的针,看向伊朵涟,道:“本尊的血有剧毒,万一毒死了他,可不要吵闹不休。” 伊朵涟:“……” 唐佳人道:“没事儿,我盯着点儿,若他快死了,我就给他点儿血,先把人救活再说。” 伊朵涟终于可以将那撞击胸腔的两个字说出:“谢谢。” 唐佳人笑道:“举手之劳,别客气。再者,这是刁刁啊。” 伊朵涟含泪笑了。 公羊远景从伊朵涟的怀中接过好似孩子般轻盈的公羊刁刁,对唐不休道:“可需进屋去?” 唐不休道:“就这儿吧,空气不错。”言罢,直接刺破手指,将血喂给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幽幽转醒,虚弱地看了唐不休一眼,就是一愣。 唐佳人立刻凑上去,指挥道:“吞咽。” 公羊刁刁最听唐佳人的话,果然拼尽全力吞咽着。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他做起来,竟是那般不容易。 唐佳人鼓励道:“很好,很好,继续。” 公羊刁刁吞咽了两口后,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一惊,立刻伸手掐他的脸皮。触手之下,只是一层皮,令她都不忍下手。可是不下手,他昏睡过去怎么办? 略一思忖,唐佳人收回手,在公羊刁刁耳边道:“刁刁,我亲你一口呀。” 公羊刁刁的睫毛颤了颤,竟又开始吞咽了。只是,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滚烫而晶莹。 想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知道唐佳人为他做了什么。 若说以往的生命对于他而言,只是一种不得不扛起来的负担,从今后,他的生命便是唐佳人给予的美好。无论是呼吸,还是行走;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他都不再只是他自己的,他还是唐佳人的。她要他快乐,他定会努力快乐下去;她要他亡,他便开始为自己堆积坟墓。 生命不短,他希望好好儿活着;生命不长,他便要灿若烟花。 他这辈子一定是做了太多悬壶济世的好事,救了太多孱弱多病的生命,才会有这样一次机会,遇见佳人,被她相救。很开心,他能医治世间百病,却对她的情,无药可医。 人生,喜相见。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若有来生 唐不休的血对于公羊刁刁而言,真的是恰到好处。 唐佳人用鲜血引诱走那些千丝万缕,剩下许许多多的虫卵。唐不休的血,既是剧毒,又因摩莲圣果之故,变得充满力量。 公羊刁刁就像一个渴望活下去的瘦弱孩童,拼尽全力吸吮着唐不休的鲜血。 唐不休戏谑道:“突然有了当爹的感受。” 唐佳人混不吝地纠正道:“难道不是当娘?” 唐不休微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公羊刁刁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开始颤抖,牙齿上下磕碰,身体就像一片秋后落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张脸,慢慢呈现出铁青的颜色,看起来真是特别骇人。 伊朵涟道:“血够了。” 唐不休拔出被公羊刁刁咬伤的手指,面不改色。 唐佳人急道:“刁刁这是怎么了?” 伊朵涟含泪道:“饮毒,置之死地而后生。” 公羊远景抱着公羊刁刁,大步走进客栈,直奔二楼第一间房,将他放在床上。 公羊近喜紧随其后,掏出鹿皮包,展开银针,准备为他施针,可是这手举在半空中,竟是不知道要如何刺入公羊刁刁那只剩下一层皮的肌肤。 这是他照看的孩子,却要遭受这种罪,简直就是在挖他的心! 公羊近喜的眼底镀上一层水光,这是为人父的浓烈感情,满是心疼。他收了银针,同时收起眼底的湿润,开始用手按摩公羊刁刁的身体,为他减缓剧毒带来的伤害,以及蛊虫卵滚动的伤害。 唐佳人等人紧随其后,围在床边,时刻关注着公羊刁刁的状况。 说实话,他的状况实在令人堪忧。 千丝万缕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血肉,这一走,他整个人都被掏空,只剩下一层皮,仿佛随时会死去。而今,又要经历剧毒的痛苦,大家都怕他扛不过去。 说真的,卓兰达虽然令人厌恶,阴狠狡诈还喜欢暗中出手,但是……他却是一个注重承诺的人。他答应的事,定会完成。这样的人即使无法成为朋友,也会成为一名可以委以重任的人。 公羊刁刁虽牙尖嘴利,但无论谁有困难,他都会帮一把,且不图回报。他救过许多人,许多许多的人,在场之人,除了伊朵涟等人,哪个没受过他的帮助? 公羊刁刁在痛苦中挣扎,旁人看着也难受。 唐佳人挤到床边,攥着公羊刁刁好似干柴的手,低声道:“刁刁,你要好好儿的。” 公羊刁刁已经听不见唐佳人的话,他整个人已经陷入到痛苦的混沌之中。除了无止境的眩晕和痛,不剩下任何东西。不,若说有,也只剩下恐惧。他怕自己陷入痛苦之中,再也醒不过来。他怕唐佳人会因为他,再一次与摩莲圣果融合,成为所有人争相窥视的宝贝。他不要这样!不可以如此! 他从未帮助过她什么,若因自己之故,让她两次融合,他会恨自己这一生,为何让自己遇见她!他这一生已经活得太过痛苦,请老天垂怜,不要让他死不瞑目…… 公羊刁刁虽然感知不到外界,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胸口起起伏伏,看起来就像要突然坐起来一样。然而,没有。 公羊近喜感觉公羊刁刁已经到了极限,再折腾下去,唯恐……性命不保。他立刻道:“拿盆!” 战苍穹一把端起盆,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床边。 公羊近喜跳到床内,推起公羊刁刁,拍着他的后背,用内力帮助他催吐。 公羊刁刁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之中,似乎裹着一些特别小的白点,密密麻麻,不计其数。这些东西,若残留在他体内,不用多久,又会长出一条条的千丝万缕蛊,重新占据公羊刁刁的身体。而公羊刁刁的身体,用来维持他的命已经杯水车薪,若再负载那些蛊虫,一定活不了了。 所以,斩草必须除根! 公羊刁刁接连吐了三口,就再也吐不出什么了。他整个人已经气丝微弱,面如金纸,进气多出气少,显然……要不好了。 唐佳人吓坏了,紧紧攥着公羊刁刁的手,颤声道:“刁刁……刁刁……你别睡,你睁开眼看看我……” 公羊刁刁觉得那种绞痛在渐渐淡化,旋转慢慢停下,整个人轻得没有重量。他听见了唐佳人的呼喊,想要应她,想要陪着她,想要对她笑一笑,却做不到。 他的那些念头也渐渐模糊起来,整个人好似飘荡而起,一颗心却沉得要命、痛得要命,终究是难以割舍。 他拼尽全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千斤重的眼皮,慢慢转动眼球看向她。 眼前的佳人,已经梨花带雨,一双大眼里满是泪水。那里面,有着惊恐、不安、恐慌、痛苦,以及对他的情谊。 这是她为他流淌的泪呀。 公羊刁刁想伸手擦拭掉那份令他心疼的晶莹,却无法动弹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好像要再次飞起来。 他有些惊恐,想要紧紧攥住她的手,却……攥不住了。 公羊刁刁见惯了生死,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他曾听一位即将离世的老人说过,他变得年轻了。当时,他以为是老人在说胡话。如今想来,老人说得并非他变得年轻了,而是他变得轻了。 轻了?那是少了生命的重量,还是抽走了魂魄的重量? 好不舍。 他不眷恋世间百态,只是……舍不得佳人。 公羊刁刁拼尽全力,回握了一下唐佳人的手,努力露出一记温柔的笑颜,张开嘴,沙哑地道:“人生,喜相见。”话音仍在,人已经闭上眼,松开了手,离开了他这辈子最大的眷恋。 那般不舍,那些尚未说出口的爱,就这么随同那个少年一同销声匿迹,甚至来不及留下些只字片语让人痛苦落泪,让人唏嘘感伤。 他从降临到人间,便饱尝痛苦,却因为一个女子的存在,没有任何怨念的离开。 他说,人生,喜相见。 若有来生,他还要对她说:人生,喜相见。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今生不在,来生何忧? 唐佳人感觉到公羊刁刁松开了手。 那一个瞬间,就好似一把刀,切开了她与公羊刁刁之间的联系。 那种恐慌,那种无措,那种害怕,瞬间包裹她,想要吞噬掉她。她奋力挣脱,如同疯了般撕开令她无法接受的事实,顾不得其它,喊着刁刁的名字,将鲜血往他的口中灌入。 她已经乱了。 不晓得他还会不会吞咽,也不知道她的血对他是否还有用,她只是想要拼了命救他。 不许他死,绝对不许他死! 他是救死扶伤的公羊刁刁,他是嘴黑心善的公羊刁刁,他是她的公羊刁刁啊。 唐佳人如同疯了般往公羊刁刁的嘴里灌血,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公羊近喜取出银针,做最后的努力。 但凡有一点儿希望,他都要救活他! 唐不休望着唐佳人那血流不止的手,眉头皱起,却始终没说什么。他的心在滴血,心疼得滴血。然而,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蘑菇是她养大的,他实在太了解她。唐门避世而居,从他出生后,便再也无人生下宝宝。唐门内都是老人,他也没教过她男女之防以及那些对女子各种要求的狗屁规矩,以至于,她的感情纯粹而简单。她喜欢公羊刁刁,无论是哪种喜欢,都是真诚的。既是真诚,便值得尊重。 他心中不是没有嫉意,只是……对蘑菇的感情,既复杂到整理不出头绪,又简单到只想宠着她。他在一定范围内,允许她和其他男子接触,却不允许任何人占据他在她心里的位置。 唐不休看着唐佳人如此疯狂,心痛得无以复加。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欣慰。若自己哪天死了,她还有这么多在乎的人,应该不至于和摩莲圣果做最后的融合。 公羊近喜一针针扎在公羊刁刁的身上,公羊远景将雄厚的内力推入公羊刁刁的体内,却丝毫不见起色。 鲜血,顺着公羊刁刁的嘴巴流淌而出,一点儿也没流进他的身体。 唐不休终是看不下去,一把拉起还要喂血的唐佳人,道:“够了。” 唐佳人摇头,哆哆嗦嗦地摇头,道:“不,不够,刁刁还没有醒,不够……”举着满是鲜血的手,还要往公羊刁刁的嘴里灌血。 唐不休的眸子沉了沉,拔高了声音,喝道:“够了!” 唐不休从来不曾大声吼过唐佳人,这一吼,令唐佳人僵了一下,倒也恢复了两分冷静,却固执地不肯收手。 唐不休一把将人扯起来,盯着她的眼睛道:“人死了,你懂不懂是什么意思?!” 唐佳人摇头道:“不,刁刁不会死。他救了那么多人,他……他是多傻的人啊。你看,我多给他些血,他就活了……” 唐不休一把将唐佳人抱进怀里。 唐佳人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让眼泪掉落。她说:“休休,我若早点儿融合,是不是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救我想要救的人,是不是?这样,心口就不用那么痛,对不对?” 唐不休道:“除非我死,否则……不许你融合。” 唐佳人道:“你要好好儿活着,否则……我会融合,一定会融合。”眼泪掉落,一颗接着一颗。 伊朵涟抱住公羊刁刁的尸体痛苦的哀嚎,如同受伤的母兽。 唐不休放开唐佳人,道:“去送他最后一程。” 唐佳人走向公羊刁刁。 伊朵涟站起身,将位置让给唐佳人。因为她知道,公羊刁刁想要抱一抱唐佳人。她作为母亲,要完成他最后的遗愿。 唐佳人用染血的手,抚摸着公羊刁刁的脸,泪水噼啪掉落,最后变得泣不成声,干脆趴在他的身上号啕大哭。 泪水顺着公羊刁刁的脖子滑入领口,温热而滚烫。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止了泪,坐起身,声音沙哑地嘀咕道:“说什么喜相见,都是骗人的。”恨恨地瞪了公羊刁刁一眼,“若你下辈子还这样,就不要来遇见我。我不想见你!”突然想到什么,开始使劲儿推公羊刁刁的尸体,“卓兰达!卓兰达!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倒是醒醒啊!你……你个王八蛋!你倒是醒醒啊!” 伊朵涟一听唐佳人叫卓兰达的名字,眼睛就是一亮,点燃了希望之火。可转而一想,人死如灯灭,无论是公羊刁刁还是卓兰达,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她眼中的希望慢慢陨灭,最后又变成一团死灰,只剩下哀叹的深渊。 唐佳人真是恨呐!恨自己的无能!恨公羊刁刁的柔弱!恨卓兰达是个废物!恨得她使劲儿捶了下公羊刁刁的胸口! 公羊刁刁本就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被她这么一捶,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差点儿碎了! 伊朵涟的呼吸一窒,有心阻止,可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唐佳人不解气,又捶向公羊刁刁的胸口。 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虐尸体,却令人不好阻止,唐佳人绝对是天下第一个人。 唐佳人接连捶了三下,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然,这种好受也只是相对而言。 她整个人缩到床上,抱着腿,再次无声的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虚弱地道:“你……打我,还哭?” 唐佳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却又不肯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希望。她抬起挂满泪珠的睫毛,一点点移动眼球,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用虚弱的目光望着她,带着一点儿戏谑,努力开口道:“还要打?” 唐佳人福至心灵,惊喜道:“卓兰达?!” 卓兰达笑了。 他醒过来了,因为她在叫他卓兰达。他不会告诉她,他是不被期望的存在,早就厌倦了这副必须承受痛苦的身体。若非为了争一口气,他何苦支撑到现在?! 而唐佳人的呼喊,伴随着胸口剧痛,传入到他的灵魂中。他犹豫了。若非如此,他会随着那个废物,一同烟消云散。报复也好,决然也罢,不过一场梦罢了。 今生不在,来世又能如何? 原来,他也一直在期待,有人渴望他的生命,有人会为他的呼吸而激动喜悦。 原来,他并非完全不在乎。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蘑菇脚下生须 卓兰达醒了,许是因为唐佳人的呼唤,许是因为唐佳人的血,许是因为唐佳人那几记重拳…… 大家为这一幕展露笑颜,真诚而美好。纵使见惯了生死,却还是难以轻易接受。尤其是,在面对自己人时。 唐佳人见战苍穹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特夸张地冲过去,问:“哭啦?” 战苍穹立刻放下手,挑眉否认道:“怎么可能哭?那小子从小就和我作对,死了正好。” 唐佳人挤眉弄眼地道:“小心你娘揍你!” 战苍穹咬牙道:“谢谢提醒。” 唐佳人哈哈一笑,开心无比。在她看来,只要卓兰达还活着,公羊刁刁也一定还活着。她可不信,明明共用一具身体,还能一个活着一个死了?!没道理的! 卓兰达见唐佳人笑得开心,眸子沉了沉。 唐佳人举着满是血的手冲到卓兰达面前,眼睛亮晶晶地问:“要舔舔不?” 这话问得,就像她手中拿着一块糖,要和小朋友分享。 卓兰达知道唐佳人的血液是何等金贵,他也不矫情,轻微地点了点头。 羽千琼却将唐佳人拉了起来,道:“他刚醒,身体正是虚弱,哪里有力气?你去洗洗手吧,洗干净,把水喂给他喝。” 唐佳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屁颠颠地去隔壁洗手了。 卓兰达扫了羽千琼一眼。 羽千琼冲着他一笑,道:“想使坏?尽快恢复,再来和我过招吧。” 卓兰达的眸子闪了闪,闭上眼睛,很快就沉入到混沌之中,调整呼吸,休养生息。人体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他的身体虽然孱弱,却也在行使身体应尽的职责。 突然,隔壁传来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声音不大,却牵扯人心。 唐不休等人一窝蜂地冲过去,却见唐佳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不同的声音,喊着佳人,却不见佳人醒来。 唐不休还算理智,直接道:“谁也别碰她。公羊近喜,快来看看。”他不知道蘑菇哪里出了意外,不敢随便搬动。 公羊近喜立刻上前,为唐佳人问诊片刻后,皱眉道:“身体亏空得厉害,且……好似有异物在她体内生长。” 唐不休直接将人抱起,放到床上,攥着唐佳人的手问:“如何能补上这亏空?” 公羊近喜道:“多吃些肉,灵芝、人参之物。常人不能多补,唐姑娘却是摩莲圣果,只管大补便是。” 端木焱当即道:“我这就去做!”一转身,就跑下了楼。 羽千琼问道:“她体内的异物……?” 公羊近喜皱眉,回道:“说是异物,是它原本不属于人体,却与她的身体相融合了。老夫怀疑,这是摩莲圣果的反噬。” 唐不休问:“如何救?” 公羊近喜沉吟不语。 战苍穹也跟着催促道:“到底如何救?叔父倒是说话。” 旁人也跟着一起催促,七嘴八舌的,格外关心。 唐不休伸手抚摸唐佳人的头皮,果然,又摸到一根新长出来的嫩芽。他把那嫩芽折断,丢进嘴里咀嚼着咽下了。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啊。若非知道唐不休不会贪图唐佳人的血肉,就这举动,定会遭到暴打!可也正因为这么做的是唐不休,谁也说不出什么。如果唐佳人醒着,她定是愿意给唐不休的,无论是嫩芽,还是血肉。 再者,唐不休此举,只令众人觉得心酸。 公羊近喜问:“唐门主刚刚吞下之物,可是从唐姑娘头上采摘下的?” 唐不休点头,问:“可以有用?”说着话,又在唐佳人的头皮上摸索一会儿,果然被他寻到一片嫩芽,便扒开唐佳人的长发,示意公羊近喜过来看。 公羊近喜一打眼,脸色就是一变,道:“可以确定,她且的的确确被反噬了。她为了救人,到底放出多少血?” 每个人的脸上都划过了一丝异样,有内疚、有自责,还有心疼和气恼。 唐不休直接问道:“如何能减缓反噬?还是有办法消除反噬?” 公羊近喜沉吟片刻,道:“这种办法,你们一定不想用。” 唐不休道:“用不用在我,你只管说。” 公羊近喜道:“再一次融合。” 唐不休看起来面不改色,拳头却攥了起来。 战苍穹等人大惊,心中再次掀起波澜。 战苍穹问:“真要融合?” 羽千琼皱眉问道:“融合后可以消除异物?” 公羊近喜回道:“此事并非先例。其它方法也许有,我却不知。唯有此法,确实有用,既有记载,也有迹可循。只是……这最后一次融合,却……不那么容易。” 唐不休垂眸看着唐佳人的脸,问:“若不融合,会怎样?” 公羊近喜回道:“若不融合,以她目前的状况,唯恐活不过一个月。你可以脱下她的鞋袜看看,若她脚跟处没有异变,也许还有一段时间来想办法。” 唐不休扫了战苍穹等人一眼。 战苍穹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开头。 羽千琼却没有转身,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唐佳人的小脚,大有你不动手,我就自己看的意思。 唐不休很想一巴掌拍死羽千琼,不过这会儿也不想多做计较,他快速除了唐佳人的鞋袜,抓起她的小脚,看向脚底。 这一看,心都痛得颤抖了! 唐佳人的脚底,已经生产出了根须,只不过躲在了脚下,藏身在鞋袜中,除了它的主人,谁都不知。 唐不休伸手抚摸上那些好似植物的根须,突然产生一种将其全部拔光的狠劲!心中那股子戾气悄然升起,一双眸子都随之悄然改变。 羽千琼一把攥住了唐不休的手。 公羊近喜忙道:“万万不可。树无根不能活,你若像拔她头顶的嫩芽那般拔掉这些根须,唐姑娘也活不成了。” 唐不休的手指颤了颤。 羽千琼距离唐不休最近,发现了他的异样,便小心翼翼地道:“她是你的蘑菇。” 唐不休深吸一口气,放开了那些根须,道:“一想到那些根须从蘑菇的身体里钻过血肉,破皮而出,就很想将其拔掉,永绝后患。”自嘲地一笑,“本尊还是不够冷静。” 事关蘑菇,如何冷静。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严重的反噬 唐佳人一直在以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着每一个人,尤其是在,明知道会被反噬的情况下,还毅然决定放血给迫切需要的那个人。 真傻。 她身体的变化,想来她自己最为清楚。却为了别人,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乃至性命。 真傻。 唐不休一直教她先己后人,就是希望她能自私一些,保护好自己,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能顾忌自己,好生活着。可是,很显然,她的骨子里,非但不是一个自私的人,还是一个特别感情用事的人。 真傻。 如此傻的蘑菇,值得大家用生命保护,用真情呵护。 只是谁能想到,想要救她,竟是这么一个糟心的方法。 战苍穹苦笑一声,道:“原本算计她,希望她能融合,要用她的血救醒娘。现在,娘没死,也想着好好儿保护她,却非要逼着她痛苦融合。这狗屁老天!” 羽千琼道:“我从黑崖下救走她,本想与她好好儿生活,她却突然没了呼吸。我重病不起,命属下给她修墓,她却死而复生,大闹一场离开。那一次,也许就是一次融合。那已经是经历生死之后,才有的融合。而今,最后一次融合,要经历怎样的痛,乃至怎样的失望,才能达到最后融合?” 孟水蓝道:“某不敢想象。” 孟天青无措地道:“到底要怎么样才好?难道就这么一个办法?我们一起拼了命保护她,就是不想她最后融合。若江湖中人得知她已经最后融合了,她……她岂不是成为了一颗灵丹妙药?!到时候,无论是谁接近她,都带着目的。她要如何继续行走江湖?要如何继续快活?我实难想象,被所有人窥视血肉的佳人,要如何才能不惊恐!”转身,看向唐不休,“一定要让她融合吗?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唐不休垂眸看着唐佳人的脸,道:“是啊,想想办法吧。” 不知为何,听唐不休这么说,每个人都觉得挺诡异的。在大家看来,唐不休一直是一位十分有主见的人,听他说话,很少带上一个吧字。而今,事关唐佳人,他也拿不准主意了吧?情深不寿,便是如此。 众人散了,却并没有离开唐佳人的左右。他们竖立起耳朵,听着唐佳人的动静。 孟水蓝吹灭了油灯,站在窗前,望着一轮明月。 孟天青从床上坐起身,烦躁地踱步,最后坐在了椅子上。 孟水蓝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 孟天青抬头看向孟水蓝,问:“你想说什么?” 孟水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想说的。” 若是以往,孟天青定会骂孟水蓝有病,可今天,他忽然能理解孟水蓝偶尔的举动。也许,孟水蓝和他一样无措,也需要一个人成为他的依靠。只是,他无处可靠,只能拍拍自己的肩膀。 孟天青道:“哥……” 孟水蓝微微一愣,道:“怎么突然叫某哥?某都有些不习惯了。” 孟天青道:“我想一辈子保护佳人。” 孟水蓝笑道:“你现在说这话有些太早。她的心里有你,也有我。不过,她的情里,却容不下你我任何一个人。我们来晚了,天青。” 孟天青垂眸道:“我知道。我想,有一天,也许我也会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想保护她。她在我心里,无人可取代。可我若不好好活着,她也不会快活。哥,感情太难,我实在不想那么复杂。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好好儿的。” 孟水蓝深深地看了孟天青一眼,道:“你能这么想,某很开心。将来,这百川阁交给你,某也放心了。” 孟天青一惊,问:“哥你要去哪儿?” 孟水蓝道:“此时说这个,尚早。无论某去哪儿,总要先看着她醒过来。依你所言,她必须好好儿的。否则……某去哪儿能安心?” 孟天青有些气恼地道:“唐佳人就是个没眼光的!我们哥俩,哪个不好?等她好了,我非要问问她不可!不给个说法,饶不了她!” 孟水蓝又望向天外的月亮,道:“好,等她醒来,你问清楚。” 另一间房里,战苍穹用手指拨弄着烛火,让它忽左忽右,摇摆不定。 黄如意蹲在墙角,道:“宫主,天快亮了,睡一会儿吧。” 方黑子从床下扯出两具尸体,拖出去,扔掉。 战苍穹看向黄如意,竟是勾唇一笑,道:“余生若能听她围前围后的叫声哥,也不错。”手指微微用力,按灭了烛火。 黄如意愣了愣,许久都无法收回目光。他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可事实却是,在油灯熄灭的那一个瞬间,他真的从战苍穹的眼中,看到一线泪光。 黄如意抱紧自己的膝盖,将那声哽咽吞进了肚子里。只要唐佳人好生活着,他叫她一辈子姑奶奶都愿意。 天光乍亮,唐不休坐在床头,仿佛变成了一具石雕,精致得令人赞叹,却也因没有生命令人感慨。 光束转动,落在了他的眼中,他却浑然不觉。 端木焱叫醒了被二长老放倒的肖劲,将一盘盘的美食送进了唐佳人的房间。 唐不休听到动静,却毫无反应。 一桌子美食,陆续摆在桌子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却唤不醒最爱美食的唐佳人。 众人毫无食欲,眼瞧着一桌子美食慢慢变凉,最终失去诱人的模样。 端木焱毫不气馁,也不嫌麻烦,不停热着菜,试图唤醒唐佳人。热到第三遍时,他干脆将所有菜都倒掉,然后继续做新的一桌。 日头从东升起,划过天际,落入西方。 一桌子的菜,整整换了三遍,唐佳人还是没有醒,卓兰达却醒了。 卓兰达在伊朵涟的涕泪横流下,颤巍巍地下了床,来到唐佳人的床边,静静看了半晌后,就坐在桌子前,一边吃,一边继续看着她。 明明吃不下去,他却努力吞咽着。 他已经知道,她为何昏迷不醒。他也知道,她为了救他这具身体,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公羊刁刁是个废物,那么,就由他来回报这份情吧。手还拿不稳勺子,却拒绝任何人的帮助。 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会看着她,一口口将食物填入自己的胃,充盈自己的身体。 当第三桌美食被撤走,第四桌美食被摆上来,唐佳人的睫毛颤了颤,鼻翼动了动,竟是醒了。 她慢慢坐起身,视线瞬间被一桌子美食吸引,吞咽了一口口水,道:“都等我开饭呢吗?” 是啊,都在等她开饭。 唐不休的眸子转动,看向唐佳人。 其他屋的人纷纷冲过来,看着醒过来的唐佳人,眸光里充满激动和喜悦。 唐不休伸出大手,道:“是啊,都等你开饭呢。” 唐佳人将小手放到唐不休的大手里,利落地下了地,却觉得一阵眩晕袭来,差点儿又躺回床上去。 唐不休忙搀扶住唐佳人,道了声:“小心。” 战苍穹、孟家兄弟和羽千琼都伸出了手,却又在半路收回。 唐佳人调皮一笑,道:“定是饿昏了。”眸子在自己的脚上一扫,发现鞋子和袜子都在,这才真正安心。 若非已经知道她被反噬得多严重,也不回注意到她嬉笑怒骂下的一个眼神,而今,哪个不是用心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再想瞒着谁,那是决计做不到的。 人多,桌子有些小。 唐佳人提议道:“我们去楼下吃吧。宽敞。” 唐佳人的提议自然会得到大家的认可。 唐不休抱起唐佳人,率先向下走去。 唐佳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己可以走。” 唐不休道:“你是可以自己走,可是为师怀中空空如也,十分不悦。” 唐佳人瞬间笑颜如花,点头道:“好好,我来安抚你空空的怀抱。”言罢,还在他怀里蹭了蹭,一副腻歪人的猫咪模样。 公羊近喜抱起卓兰达,也下了楼。 拼了桌,大家围桌而坐,看起来一团和气。 拍开泥封,酒香四溢。 唐佳人深深吸一口气,赞道:“好香。” 唐不休刮了下唐佳人的小鼻尖,笑道:“馋猫。” 唐佳人抱起碗,探出,道:“且让我给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羽千琼从肖劲手中接过酒坛子,亲自为唐佳人倒上一碗,道:“你若赞好,我喝两碗。你若说不好,我喝三碗。” 唐佳人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大道理?我怎么不懂?” 羽千琼的眸光化为绕指柔,轻轻缠在唐佳人的身上,一圈又一圈,柔声道:“你说好,定是好,我喝两碗,解解馋。你说不好,定是不好。我多喝几碗,你少喝几碗,留些肚子吃美食,岂不更好?” 唐佳人端着碗的手就是一抖。 羽千琼哈哈大笑,直接举起酒坛子,灌入一大口,道:“痛快!” 唐佳人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可心里,却甜滋滋的咧。 她偷眼看向唐不休,怕他不悦。 唐不休挑眉,笑道:“怎么,害怕他个秃驴?尽管大饮一碗!” 唐佳人敏感的发现,气氛……好像变了。别看唐不休叫羽千琼秃驴,却好似自己人在戏称外号。在她昏睡时,发生了何事? 不给唐佳人思考的时间,战苍穹道:“叫声哥,哥也陪你喝一碗。” 唐佳人的手再次一抖。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追来了 众人举碗,共饮一醉。众人动筷,共投一碗。 唐佳人看着碗中堆积的人参和灵芝,深深感觉到了忧伤。她说:“现在做菜都是爆炒人参、肉炖灵芝?” 端木焱回道:“这是如今宫里的吃法,最受女子追捧。不信你问卓兰达。” 卓兰达夹起一块人参,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用行动证明此言不假。 唐不休道:“把碗里的剩菜吃掉,不能浪费。” 唐佳人哭丧着脸,道:“实在不好吃。” 唐不休夹起一只灵芝,送到唐佳人嘴边:“慢慢咀嚼,味道特别香醇。” 羽千琼夹起一根粗壮的人参,凑到唐佳人的嘴边:“就当萝卜啃吧。” 唐佳人无语,好想掀桌子,当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唐佳人一拍桌子,吼道:“我吃!” 唐不休笑道:“乖。” 羽千琼道:“真乖。” 战苍穹赞道:“确实很乖。” 孟家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孟天青道:“哥,要不你吟首诗,让他们知道啥叫乖得彻底。” 孟水蓝沉吟道:“不好吧。” 孟天青道:“那算了。” 孟水蓝道:“再让让。” 孟天青道:“不让。还要吃饭呢。” 孟水蓝瞪眼睛,孟天青扭头不看他,一直往嘴里塞肉。 唐佳人看得哈哈大笑,显然心情特别好。 战苍穹道:“其实你们不知道,我还会一个手艺。” 唐佳人立刻问:“什么什么?” 战苍穹道:“变戏法。”言罢,竟一抖手,抓出一朵只剩下一片花瓣的小野花。那片粉红色的花瓣,在唐佳人的面前抖了抖,竟然没有坚持住,飘零着落下。 唐佳人用手接住那片花瓣,问:“哥,你把花瓣都变哪里去了?” 战苍穹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卓兰达,眼神不太善良。 卓兰达道:“我也会变戏法。”张开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五片花瓣。 唐佳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众人陪着她,宠着她,逗着她开心,令唐佳人在开心过后,有了计较。她在心中重重一叹,已经明白了其中原委。想来,公羊近喜前辈,在她昏迷时,为她诊断过,知道她目前的状况越发糟糕。 她看着努力逗自己开心的众人,眼眶禁不住有些湿润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举起酒碗,道:“来,我们共饮此杯。” 伊朵涟凑趣道:“为何共饮,你得说个名堂。” 唐佳人道:“为了今生可以相见,不胜欣喜。”一仰头,喝下碗中酒,为了表达出自己这种激动的心情,竟将碗往地上一摔! 碗碎啪嚓一声响,碎片飞溅,竟袭向众人。 众人纷纷跳到凳子上,而后相视大笑,倍觉有趣儿。 唐佳人不想再啃灵芝和人参,道:“我们玩个游戏啊。” 唐不休笑道:“吃完饭再玩。” 唐佳人耷拉下肩膀。 唐不休对端木焱道:“灵芝和人参都用来煲汤吧,总比这么咀嚼着咽下强。” 端木焱道:“汤里也有。”用勺子在汤水里一舀,果然,又舀起一根人参。 唐佳人咂舌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人参?” 端木焱道:“派人出去收的。” 唐佳人道:“照你这种用法,这满山的人参都不够用你的。” 端木焱道:“厨房里还有二十来根,明天做给你吃。” 唐佳人立刻阻止道:“这位兄台,且慢。” 端木焱回道:“明天的事儿,自然不急。” 唐佳人觉得,他和端木焱已经完全是鸡对鸭讲了。她从长凳上跳下来,开始挑肉吃。突然想起什么,问:“卓兰达,你怎么处置端木夏和那个叫璞儿的娃儿?” 卓兰达看了羽千琼一眼,回道:“端木夏被我幽禁了,璞儿也幽禁了。” 羽千琼微顿,却并没有说什么。 唐佳人也看了羽千琼一眼,这才对卓兰达道:“都放了吧。” 卓兰达点头:“好。”继续慢慢咀嚼着口中饭菜。 唐佳人和羽千琼同时露出诧异的目光,互看一眼,又一同转向卓兰达。 唐佳人道:“我这边都准备好了百十来句的说辞,你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卓兰达看了唐佳人一眼,道:“省点儿口水。” 唐佳人:“……” 大家开始动筷,一顿饭下来,倒也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唐佳人吃得眉眼含笑,一脸幸福。 突然,从楼上传来咣地一声。 唐佳人抬头,看向棚顶。 那个声音一路翻滚着靠近窗口,突然腾空,从二楼的窟窿处跌落下来,狠狠摔在一楼大堂里,半晌没动一下。 没错,这就是一个麻袋。麻袋里还装着一个人。看样子,人不大。 唐佳人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麻袋没解开。 她站起身,来到被挖空的棚顶下方,扬头喊道:“黄如意!” 几乎是瞬间,一颗头从窟窿处探出,正是黄如意。 唐佳人问:“这麻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你还没和我说。” 黄如意打了个酒嗝,晃了晃有些晕的头,道:“是个人。” 唐佳人勾了勾手指,道:“讲讲?” 黄如意嘿嘿一笑,道:“这是个惊喜,不讲,你自己拆开看。” 唐佳人莞尔一笑,就要伸手去解麻袋口。这一弯腰的功夫,她才想起另一人,忙抬头问:“那书生呢?” 黄如意回道:“被我给灌醉了,这会儿已经趴桌子底下去了。” 唐佳人这才点了点头,继续去解麻袋口的捆绑。 就在这时,伊朵涟的脸色一变,突然站起身,道:“他来了!”一扭身,竟然就要跑,那样子,简直就和老鼠听到猫的喵喵声一般,简直闻风丧胆。 然,这一次,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并没有让她跑,而是同时伸手,攥住她的左手两只手腕,又将人拉着坐下。 伊朵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着这么多晚辈和儿子面,自己扭身就跑,实在不像话。然,她心中发毛,就算想伪装镇定,都不容易。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甩开兄弟二人的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头灌入,将碗往地上一摔,喝道:“出来!” 麻袋突然扭动起来,被唐佳人一脚踩下,动弹不得。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神秘男子寻来 随着伊朵涟的那声喝,一个将自己从头包裹到脚趾的男人从二楼处走下。他的背影挺得笔直,步伐沉稳,眼神锐利,看起来就像一把裹在剑鞘下的绝世宝剑。尽管不晓得他长成什么样子,但这身内敛的气场,就能让人嗅到绝世高手的气息。 战苍穹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本就是武痴,否则也不会甘愿被秋月白锁在黑崖之下,只为了突破自身修为。 伊朵涟再见神秘男子,如同一只斗鸡,扬起下巴,用眼尾看着他,一副轻蔑的样子。 神秘男子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让伊朵涟跟他走。 果然,如同伊朵涟所形容的那样,连手指头都包裹在黑色的手套下,不露分毫。 伊朵涟躲他多年,又怎么会是为了随他回山峰之上? 于是,僵持。 半晌,唐不休开口道:“不如坐下一谈。” 伊朵涟知道,神秘男子是个倔强的闷葫芦,压根就没指望他能坐下来。不想,神秘男子看了唐不休一眼后,竟抱了抱拳,然后坐在了唐佳人曾经坐过的位置。 伊朵涟愣了愣,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也许,这就是绝世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神秘男子坐下后,又没人说话了。 于是,尴尬。 唐不休只得道:“本尊不会当和事佬,二位看看,是要你死我活,还是随口说些什么?” 伊朵涟忍无可忍,开口道:“你救我一命,却也困我多年。今天,与你两清!” 神秘男子不吭声。 伊朵涟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筷直响。她道:“这么多年了!你不露脸!不声不响!到底要哪样?”突然发狠,拔出精致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道,“你若再跟着我,我就把这鸳鸯蛊挖出来!是死是活,今日见个分晓!” 神秘男子抓起一根筷子,向下一劈,竟将那锋利的弯月匕首斩断了!!! 如此内力,当真强悍到可怕。 公羊近喜和公羊远景就要动手,却见唐不休向下压了压手,示意他们不要管。 伊朵涟攥着匕首手把,瞪着神秘男子,半晌,眼泪涌上眼眶,带上哭腔,道:“你知不知道,我想我的儿子们?” 许是这一句话,终于触动男子的情感,他开口道:“难道忘川不是你的儿子?” 第一句话! 这是神秘男子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伊朵涟竟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曾在何处听过。 她知道机不可失,干脆踢开凳子,扑向男子,彪悍地扯着他的衣领,吼道:“我不是忘川一个人的娘!你却是他唯一的爹!你到处追我,为何不好好儿照顾忘川?!你为何不好好儿照顾他!” 神秘男子站起身,垂眸看着她,半晌才道:“他丢了。” 伊朵涟微愣,摇头道:“我不信。你不用诓骗我。” 神秘男子道:“你在医馆逃走,他去寻你,至此没了踪影。” 伊朵涟摇头,使劲儿摇头,不敢置信地道:“不可能……他……他为何……为何找我……” 神秘男子道:“他找娘。” 伊朵涟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身子向后倒去。 神秘男子一伸手,将其抱入怀中,就要离开,那份利索,令人咂舌。 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一闪身,挡在了门口。 战苍穹沉身道:“把人放下,你走。” 卓兰达补充道:“否则,你也别想走了。” 端木焱的手劲儿奇大,当即攥紧了拳头,发出嘎嘣嘣的声响。 唐佳人问道:“要打架吗?” 神秘男子侧头看向说话的唐佳人,竟是微微一愣,眼中划过一丝惊诧。 唐佳人何其敏感,最善于捕捉人的神态和举止,当即问道:“你认识我?” 神秘男子不语。 不过,唐佳人的话,成功引起了众人的主意。 唐不休站起身,来到神秘男子面前,问道:“阁下认识蘑菇?还是说,阁下晓得蘑菇是谁?”两句话,看似意思相近,却不尽然。 神秘男子如实回答:“眼熟。” 唐佳人没明白这两个字能代表什么,唐不休却想得颇多,当即追问道:“阁下看蘑菇眼熟,可是见到过与她相似的女子?还是与蘑菇有过一面之缘?” 这……这是什么意思?唐佳人瞬间紧张起来。 神秘男子道:“恕难奉告。”抱着伊朵涟就要走。 唐不休冷笑一声,道:“哪里走?!”言罢,就要动手。 羽千琼、战苍穹、端木焱等人立刻围上神秘男子。 黄如意、方黑子、荷紫朗和楚阑,纷纷从房顶的窟窿处跳下,堵在神秘男子两侧。 唐佳人回过神,道:“实不相瞒,我们特别喜欢群殴别人。你若不想被剥掉遮挡,露出真容,最好不要动手。总而言之,你想护着脸,我们就抢走伊朵涟。你想抱着伊朵涟,我们就扯掉你的衣和遮挡布。你自己选吧。” 神秘男子道:“家中有事。” 唐佳人摇头一笑,道:“你家有事也不是一两天了。怎么,还是说,你从这里能看见自家起火了?”勾了勾手指,“来来,我们坐下谈谈。” 神秘男子见自己被群狼环绕,个个表情不善,便知道今天这事儿得有个解释,否则……他带不走伊朵涟。说实话,这些人中,他最为顾忌的就是唐不休。他与他从未交过手,但唐不休恶名远播,着实不一般。 就在神秘男子的思忖中,伊朵涟突然出手,将另一把弯月匕首抵在了神秘男子的脖子上,威胁道:“回去,坐好。” 神秘男子依言而行,抱着伊朵涟坐在了椅子上。 伊朵涟道:“放开我!” 神秘男子不松手。 伊朵涟在神秘男子的脖子上割出一条血痕。 神秘男子仍旧抱着她不松手。 唐佳人忙道:“伯母,我个人觉得,这凳子有些硬,在屁股下坐两条大腿,实乃舒适首选。” 伊朵涟本心乱如麻,听了唐佳人这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收了刀子,对神秘男子道:“你放开我,我不跑。忘川不见了,我定要寻他的。”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棺材里的娘亲 神秘男子松开手,伊朵涟站起身,欲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却被神秘男子拉住手腕,只能坐在他身边。如此霸道,竟是不许她离开身边片刻,怪不得会一直追个没完没了。 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沉着脸,瞪着神秘男子,大有出去一较高低的冲动。 大家陆续坐下,黄如意等四人堵在门口,一副谁都别想通过的傲然模样。两个呼吸间,黄如意就瞪着眼睛打起了鼻鼾。这速度,也是没有谁了。 唐不休拉着唐佳人,亲昵地耳语道:“为师这大腿,也是舒适首选。” 唐佳人与唐不休挤在一处,伸手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羽千琼挨着唐佳人坐下,用小手指的指甲,在她的大腿外侧轻轻划过,若有若无。 唐佳人抖了一下,脸颊微红。 唐不休扫了羽千琼一眼,没说什么,看向神秘男子,道:“还请阁下明示。” 神秘男子道:“曾见过一具女尸,与这位姑娘有七分相似。” 唐佳人看向神秘男子,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却始终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唐不休攥住唐佳人的手,察觉到她的小手冰凉,立刻心疼起来,用双手捂住。 羽千琼问:“阁下在哪里见到的女尸?” 神秘男子没吭声。 如此少言寡语,要如何问才能问出全部内容? 孟水蓝抱了抱拳,道:“阁下莫不如将知道的全部坦言。我们既然已经知晓伯母活着,许多细节也琢磨出个大概,阁下无需隐瞒。” 神秘男子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伊朵涟问道:“为何不说话?” 神秘男子不答。 伊朵涟道:“如今,有些事我也想明白了。你定是认识我的,且一直偷偷尾随着我。你见我从山上失足跌入河中,便用了手段,令无敌误以为我已经身死,将我放入冰晶棺中。你却不知道从那里摸来一具女尸,将我换走!你……你真是……无耻!” 伊朵涟气得够呛,唐佳人却是一震,眼睛下意识地睁开,问道:“女尸?” 神秘男子点了点头,道:“那女尸,与你有七分像。” 唐佳人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瞬间从凳子上站起身,如同疯了般在屋里来回乱窜,偶尔抬手指向战苍穹,却又一摔手,改为揉搓自己的头发,然后扯下一片嫩芽,丢进嘴里咀嚼着…… 战苍穹莫名所以,问:“这是怎么了?”突然,一愣,瞪眼看向唐佳人,道:“我一直保存的尸体,是你娘?!” 唐佳人回到桌子前,双手撑着桌子,直勾勾地盯着战苍穹,点了点头。紧接着,双手拍着桌子,道:“烧了,被我一把火烧了!” 战苍穹终于明白,唐佳人为何如此烦躁不安了。原来,后山那把火是她放的。这真是……哎…… 战苍穹顿觉哭笑不得。 唐不休见唐佳人又要抓狂,忙拉住她的手腕,道:“未必是。这天下间,相似之人何其多?若因长得像就能断定是不是亲子,岂不成了儿戏?”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道:“是哦。”慢慢坐回到椅子上,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看任何人。 战苍穹道:“是与不是,总要看过尸体才知道。” 唐佳人慢慢抬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摇头一笑,道:“幸而有几个得力的属下,抢在大火蔓延之前,将娘……”微微一顿,本想改口,却又觉得自己叫了那么多年的娘,改口有些不舒服呢。再者,若那女尸真是唐佳人的娘亲,他叫一声娘,不为过吧?绝对不为过!于是,战苍穹继续道,“将娘的冰晶棺抬了出来,又妥善的放置好。此事,你应当感谢黄如意和方黑子。” 唐佳人看向黄如意和方黑子,眼中闪烁出璀璨的光。 也许是为了宣泄此刻的心情,唐佳人直接扑向黄如意,一把将他抱住。 黄如意瞬间醒了,看见是唐佳人抱住自己,竟别扭地嘀咕道:“我可不喜欢女人……”言罢,竟又睁着眼睡着了。 唐佳人哭笑不得,又要去抱方黑子。 方黑子却不好意思地转开身,憨憨地道:“我可不敢让你抱。” 唐佳人勾唇一笑,道:“方黑子,谢谢。” 方黑子忙摆了摆手,道:“不用谢。你也救过我,这恩,我记着呢。” 唐佳人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下次你再受伤,我还给你……”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了。这么多人,她哪好意思说要给他尿喝? 方黑子红着脸,忙接话道:“知道了知道了……” 唐佳人嘿嘿一笑,转身回到桌子前,坐下。她的那颗心,终于慢慢放回到原处。她嘴里说着不在乎自己的娘亲是谁,可能真的不在乎吗?若是知道自己亲手把未曾见过一面的娘亲烧死,她……她的心里一定会结出一个大疙瘩的。 她问战苍穹:“你把尸体放哪儿了?” 战苍穹笑道:“这个位置,你一定猜不到。” 唐佳人问:“你这么说,这个位置我一定十分熟悉。”她歪着头,想了想,眼睛瞬间一亮,笑道,“我猜到了,你信不信?” 战苍穹本是相信的,可这会儿为了逗弄唐佳人,摇头道:“不信。你怎么可能那么聪明?” 唐佳人得意地一笑,用手沾了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问:“对是不对?!” 战苍穹看过,伸出大拇指,赞道:“果然聪慧异常。” 唐佳人得瑟道:“也不看是谁养大的。”言罢,还用肩膀撞了撞唐不休。 唐不休满眼宠溺地望着唐佳人,眼里的蜜,都快滴出来了。 唐佳人站起身,道:“我要去寻娘!”反正时日无多,有无事可做,不如在自己活着时,找到娘亲。她若是那具尸体,她就给她磕两个头,也算全了这份母女情分。若她不是自己的娘亲,她也不想在找下去。缘分如此浅薄,她又能怎样呢? 唐不休点头应道:“好。”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支持唐佳人的这个决定。没有迟疑,没有退缩,即便不是情人,也是最在乎的那个人。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黑布下的真容 唐佳人见所有人都支持自己的决定,笑容变得璀璨而充满力量。这一刻,她就如同得到肯定的孩子,有了勇往向前的力量。无论未来如何,眼前总有光亮。 战苍穹暗道:半个月的时间,若佳人不能最后一次融合,就只能长成一棵树,结出一颗摩莲圣果。届时,又是一场武林风波,众人疯抢。有生之年,若不能护着唐佳人,便要护住那棵树。 孟水蓝暗道:这一趟走去,想来所有秘密都会被揭出来。生与死,聚与散,爱与恨,总有一个是结局。 孟天青暗道:佳人,我不会让你死的! 羽千琼暗道:陪着走这最后的一程吧。只是不知,若我死,你是否会最后融合? 卓兰达暗道:谁死,才会让你最后融合? 端木焱暗道:得多准备些食材才好。肥肥的猪,最起码得来二十头。” 唐不休攥紧唐佳人的手,不再放。 伊朵涟对唐佳人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寻忘川,你去寻娘。只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唐佳人笑道:“会的。后会有期。” 伊朵涟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三个儿子。 卓兰达不可能和她走,她是知道的。端木焱和战苍穹,看样子,也不会随她同行。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伊朵涟看向公羊远景和公羊近喜。 二人同时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和她同行。 伊朵涟却是一笑,道:“你们为我耽误了大半辈子,我不能如此自私下去。”站起身,“下面的路,我自己走下去。” 公羊近喜和公羊远景面无表情,不知道作何感想。 伊朵涟看向神秘男子,道:“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你以为我当真不曾怀疑过你是谁?今日你开口说话,我已经确认无疑。展烽,你就是个孬种!你果真不配爱我!”言罢,一个大嘴巴子狠狠地抽过去! 声音并不清脆,却成功将展烽的头打偏了。 伊朵涟丢下一个冷傲的眼神,抬腿便走。 众人在心里合计着,展烽是谁?江湖中从未听说过这一号人物啊。 被称之为展烽的男子,一把攥住伊朵涟的手腕,不肯松手。 伊朵涟气极,张嘴咬在展烽的手碗上,尝到血液的滋味,却还是不见展烽松手。伊朵涟是个爆脾气,当即又踢又踹,却始终不见展烽松手。 公羊兄弟很了解伊朵涟,见她这般发作,便没有插手。 孟水蓝开口道:“某倒是想起一个人,与涟妃娘娘颇有渊源。此人名叫展烽,是先皇送去保护涟妃娘娘的绝顶高手,却因发现二人有染,一怒之下下令将其剥皮烧死。” 伊朵涟微僵,看向展烽。她想起当初种种。展烽总是冷着脸,默默陪在她的身边,就如同一个哑巴,一道影子。 她心中有事,还要和族人联系,唯恐他发现端倪,于是装出嫌他烦的样子,赶他走。 他消失不见,却总在她需要时悄然做好一切。若有人下毒害她,他便打碎那茶杯;若有人想要推她入水,他便用石子打那人的脚踝,让其落入水中;若有人在她被子里藏吸血虫,他便抱着被子离开。隔天,就会听说哪位嫔妃被吸血虫吸血,陷入昏迷之中…… 当初她被皇后陷害,端木奉俊带人冲进屋里,是他说,他爱慕她许久,终于得偿所愿,死而无憾。 如此,换来的便是剥皮、挫骨扬灰! 她无能为力,甚至连为他辩解一句都不能说出口。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怀疑,他就是皇后的人,所以才会如此诬陷她!可是,这种诬陷,竟要以死为代价…… 那些一幕幕,明明是她要忘掉的宫内生活,此刻却鲜明得历历在目。 原来,她从来不曾忘记过。也许,正是因为展烽的存在,才让她对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了一丝不舍;也正是因为展烽的死,令她厌恶那个地方,连个记忆都不肯留下。 伊朵涟垂眸,轻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跟着她?为什么……困住她?为什么不肯见她?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为什么要让她生下忘川?太多的疑问,挤压在她的心里,一年压着一年,重得她无法呼吸。 展烽伸出手,慢慢拉下缠绕在自己脸上的黑布。 眼睛以下的位置,竟……没有皮! 肉的纹路交错,泛着肉粉的颜色,却因为不平整,显得格外刺眼。 他说:“这就是原因。” 伊朵涟的眸子轻颤,却并没有因为害怕而闪躲。 展烽说:“我确实被剥皮了。那是我的罪,不可饶恕。” 伊朵涟突然心疼如绞。 展烽继续道:“本想顺应天意,结束这一世,却听那行刑之人问我涟妃滋味如何。那些话不堪入耳。于是,我将他剥皮,烧死。眼瞧着你逃出宫,我本想离去,却还是跟了上去。” 伊朵涟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 展烽道:“我知自己无耻至极,始终不敢见你。也知道自己丑陋至极,不敢让你见我。只是……心动、情动,无法控制自己。待寻到忘川,我以死谢罪。” 伊朵涟一记巴掌掴过去。 这一次,响起清脆的声音。 伊朵涟美眸含泪,恨声道:“” 端木奉俊带人冲进屋里,你一人扛下所有罪过,问没问过我?!我失足落到山下,你用手段让我假死,问没问过我?!你把我带上绝顶,问没问过我?!你让我给你生儿子,你有没有问过我?!你现在轻易就决定以死谢罪,有没有问过我?!展烽,你就是一个根本不懂感情的畜生!”骂完,就要往外跑。 展烽一把抱住伊朵涟,紧紧的,死活不肯松手。 伊朵涟气极,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展烽。 展烽任她打骂,既不还手,也不松手。 唐不休突然有些佩服展烽这种死不要脸的精神了。 都说好女怕缠郎,展烽缠人的功夫,绝对比他的武功更登峰造极啊。 等到伊朵涟闹腾累了,自己气得直喘,也没力气继续打展烽了。 展烽不太善于表达,仍旧抱着伊朵涟不松手。 伊朵涟气喘吁吁地呵斥道:“放手!” 展烽不放。 伊朵涟提高声音呵道:“放手!” 展烽还是不放。 伊朵涟气得直咬牙,道:“你想怎样?!” 展烽回道:“一起找儿子,找到儿子后,我任你处罚。” 伊朵涟的胸口剧烈起伏,道:“你放开!” 展烽道:“我自觉形秽,不敢以真面目见你。你打骂我,应当,只是不要气坏自己。”说着话,慢慢放开伊朵涟,转开脸,拉上遮挡脸的层层黑布。 伊朵涟气了一会儿,问:“你全身都被剥皮了?” 展烽如实回道:“只有脸。身上……完好。” 伊朵涟又冒出无名火,吼道:“那你把自己包裹得跟黑驴蹄子似的干什么?!” 展烽的眼神终于从伊朵涟的身上挪开,道:“怕你认出我。” 伊朵涟瞬间火冒三丈!她点着他的胸口,吼道:“你简直就是个王八蛋!” 展烽不吭声,看起来真是一个绝顶好脾气的人。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能将伊朵涟困在绝顶之上,也着实是一个狠心之人。可同样的,这样的他,为了伊朵涟上刀山下火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到底是孽缘还是真爱,谁也说不清楚。 伊朵涟见展烽又成了锯嘴葫芦,心中那个恨呐!想着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却始终不发一言,唯有在情难自禁时才有些声音,她真要当他是个哑巴了! 伊朵涟对着展烽开骂,那副泼辣的样子,令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两代皇帝对伊朵涟情有独钟,想来她在帝王面前也不是这种模样。真不知道展烽是喜欢这种模样的伊朵涟,还是喜欢在帝王面前艳绝天下的涟妃。真是令人无限联想,十分好奇呀。 唐佳人偷偷靠近端木焱,问:“她在宫里也这样?” 端木焱回给唐佳人一个“怎么可能”的表情。 就在伊朵涟把展烽怼到角落里的时候,那个麻袋又开始扭动起来,努力滚到了桌子腿上,撞了不轻不重的一下。 唐佳人一伸手,将麻袋提起来,放到凳子上,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好像一只小猴子。”说着话,把麻袋解开。 一颗乱糟糟的头从麻袋里钻出来,看起来就像疯子。 唐佳人分开那些头发,看见一张熟悉的小脸,正是小男娃。 小男娃的嘴巴被堵上,双手和双脚被捆绑在一起,看起来就跟一只气呼呼的大青蛙一样,使劲儿瞪着眼睛,怒视唐佳人。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了,用手戳了一下小男娃的脑袋,道:“又见了。” 小男娃恶狠狠地瞪了唐佳人一眼,示意她赶快把堵在嘴巴上的破布拔出去。 唐佳人一伸手,拔掉破布。本以为小男娃会暴跳如雷,先骂她几句。不想,小男娃竟喊道:“爹!” 正挨怼的展烽闻听此声,身子就是一僵。眨眼间,人已经到了近前,一把扯开捆绑着小男娃的绳子,将人直接抱进怀里,颤声道:“忘川……”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要血的目的 忘川? 伊朵涟和展烽生的儿子? 唐佳人等人面面相觑,深感命运这种东西,偶尔也会良心大发,让相互寻找的人,能够在绝处相逢。 伊朵涟见到忘川,眼泪瞬间流淌而出。她颤抖着唇,扑到忘川身上,抱着他幼小的身躯嚎啕大哭起来。 忘川显然生他娘的气,竟一扭身,不肯让她抱。 伊朵涟微愣,又去抱。 忘川再次扭身,对展烽道:“爹,我们走,别理这个无情的女人!” 伊朵涟仿佛被雷劈中,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唐佳人微微皱眉。 展烽对忘川道:“不许这么说你娘。” 忘川道:“她算什么娘?总也照顾不好自己的孩儿!” 伊朵涟的手指开始颤抖,整个人显然都不好了。 可是,却没有人来搀扶她。 也许在这些男人的心中,她确实不是一个好娘亲,从未照顾好他们。 伊朵涟的眼泪悄然流淌,一滴接着一滴,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明明痛得流泪,却又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句。她确实没有尽到到娘亲的责任,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唐佳人心中有气,当即开口道:“混话!她难道不想照顾好自己的儿子?!若不是为了无敌哥,她能再次入宫?若不是为了公羊刁刁和卓兰达,她能在群山中生产?若不是为了端木焱,她能让他去寻唐门?!若不是为了给你们采草药,她能跌下山谷?!若不是被展烽掠走,她能生下忘川?若不是心中惦念自己的儿子,她能偷跑?若不是误以为忘川在展烽身边,她能安心?!” 一连串的反问,条理清晰,干脆利索,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忘川忙嘴词儿,道:“这么说,我就不应该被生出来?!” 唐佳人一把将忘川抱进怀里,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他。 忘川不自然地道:“你放开我!” 唐佳人不放。 忘川扭身体,道:“你放开我!” 唐佳人抱着就是不放。 忘川威胁道:“你再不放,我可……” 战苍穹捏了下手骨,问:“你想怎样?” 卓兰达冲着忘川呵呵一笑。 端木焱扫了忘川一眼,没说话。 忘川将那威胁的话吞进肚子里,半晌才烦躁地吼道:“你到底放不放开我?!” 唐佳人道:“我才困你几个呼吸间罢了,你都受不了。你娘被困那么多年,你怎么不替她喊冤?” 忘川一哽,硬着脖子道:“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恨我爹喽?” 这话,明显就是挑拨离间。 唐佳人道:“你爹和你娘,你都没资格恨。你就是千丝万缕,因为有他们你才活着。你若觉得自己活着多余,我也不拦着你。”言罢,松开手,示意他自己选择个死法。 忘川见众人眼神不善,那种想要闹腾一番的想法被压制了下去。再者,唐佳人的话他听进了耳朵里,也知道自己闹得没有理由。 伊朵涟见忘川老实了,这才将他再次抱入怀中。 忘川别扭地哼哼了两声,却没再挣扎。 展烽见此,对唐佳人笑了笑。虽然他捂着脸,但一双眼睛却十分耐看。内敛的寒光在瞬间化为柔和的温暖,竟还挺讨人喜欢的。 看忘川的样子,就知道展烽应该不丑,或者说,应该是俊美的。只可惜,他的脸皮被剥,实在……难以想象他曾经的模样。 唐不休感慨道:“人呐,还是得要脸皮啊。” 唐佳人点头配合道:“休休所言极是。” 战苍穹笑骂道:“马屁精!”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道:“无敌哥所言极是!” 战苍穹本想绷着脸,无奈,这马屁拍得他通体舒畅,脸上就见了笑模样。看来,这占了一个哥字,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佳人拍马屁的时候,还有他一份。 战苍穹和唐不休同时伸手揉向唐佳人的头。两只大手碰到一处,互不相让。唐佳人感觉到异样,突然扭头看向脑后,二人同时收回手,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唐佳人扭回头,继续看热闹。 唐不休攥住了唐佳人的小手,战苍穹得偿所愿,揉了揉唐佳人的头。 忘川被伊朵涟抱了一会儿,终于不耐烦了,道:“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不会照顾自己?你哭得我一脖子水,凉飕飕的。” 伊朵涟抹掉眼泪,道:“娘告诉你,让你老实在医馆里呆着,你跑出去寻我做什么?” 忘川道:“我就知道你要偷跑,自然得跟着你。我也没想把你扯回去,毕竟山顶上好生无趣。我就想和你一起出去玩。结果,你跑得到快,我一出门就找不到你了。” 展烽顿觉汗颜。他道:“此事怪我。因你娘的身份特殊,爹惟恐别人知道后会生出变故,所以才不敢放你们下山。今后,你若喜欢,便和你娘在山下生活吧。” 忘川问:“那你呢?” 展烽不太自然地看了伊朵涟一眼,道:“爹……不配……” 伊朵涟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展烽的鼻子吼道:“你不配?!你现在才知道自己不配!你……你你……” 展烽隔着黑布,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伊朵涟突然就没了脾气。 忘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展烽,道:“这是我要的血,给你。” 展烽微愣,取过盒子,打开,看见里面果然静静躺着一些血,却早已经凝固了。展烽的眸子颤了颤,目光重新落在了忘川身上,感觉鼻子阵阵发酸、眼眶发热。 忘川哼了一声,道:“自己没皮,就不知道想办法?!”探头看了看干涸的血,皱眉道,“舔舔吧,没准还有效。” 唐佳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给出的血,能拥有如此感人的力量,皆是因为要血之人心中的柔软。 伊朵涟问:“这血是……?”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点头,笑道:“这个小东西,混在武林人士之中,就等着要我血肉呢。” 伊朵涟和展烽皆是一惊。 唐佳人继续道:“不过,也是缘分使然,他和我走到一处,算是半个自己人吧。那血,是我给他的,不是他抢的。”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姑姑呀 展烽抱住忘川,闭上眼,将从不轻弹的眼泪吞回腹中去,只是睫毛间的晶莹暴露了他此刻浓烈的感情。 伊朵涟攥住唐佳人的手,感激得捏了捏。 展烽看向唐佳人,深吸一口气,道:“唐姑娘,承蒙照顾忘川多日。” 忘川立刻插话道:“是我照顾她!她那身老骨头,走路都需要拐杖。” 唐佳人斜眼看向忘川。 忘川闭嘴不语。 展烽继续道:“实不相瞒。我被剥脸皮后,一直远远尾随着伊朵涟。因无其它营生,又不能抛头露面,便打起了死人的主意。我……盗墓。” 唐佳人一惊,终于明白展烽为什么三缄其口了。原来,他离开皇宫后,竟是靠盗墓过活。如此不光彩的事儿,张口就来,那才是有问题。今天他能直言,想来也是因为她曾帮他带过忘川,且在机缘巧合下,又绑来了忘川。 果不其然,展烽继续道:“我盗墓,一是为了钱财,二……却是为了恢复容貌。想来诸位都知道摩莲圣果的厉害。我打的,便是摩莲圣果的主意。” 唐不休道:“摩莲圣果?难道你不知道摩莲圣果在唐门?为何不寻唐门?以阁下的武功修为,想来是可以闯入唐门的。若想得到摩莲圣果,却是痴心妄想。” 展烽回道:“我有自知之明。一来,不想和唐门为敌,惟恐不能继续护在伊朵涟身边。二来,诸位不知,摩莲圣果并非一颗。” 这话,瞬间点了油桶!轰地一声,令人们炸开了锅。只不过,这些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并没有一窝蜂的涌上去,七嘴八舌地问明真相。 唐不休挑眉,问:“哦?还有?” 展烽点了点头,道:“此乃大内秘闻。”微微一顿,“先帝也不知道。” 唐不休来了兴趣,拉着唐佳人坐下,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展烽也坐了下来,回道:“我家世代为皇家供奉。无论生出多少子嗣,最后却只能活一人,成为皇上的供奉。我父亲在世时,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相互拼杀,只让娘生了我一人,并以夫妻恩爱为名,不肯纳妾。孰料,多泽帝竟私下派人杀了我娘。我父亲心生恨意,伺机报复。” 伊朵涟担心唐佳人听不懂,给她解释道:“贺文帝,就是端木宇渊,也就是无敌的父亲。多泽帝,就是无敌他爷爷。” 唐佳人点了点头,终于听明白了。 展烽道:“父亲知道,多泽帝有个女儿,据说生得国色天香,好似天女下凡。多泽帝宠爱非常,却也不许任何人见她,惟恐侮了公主的容颜。且,不许人私下里提起这位小公主,更不许提起她的母妃。此事透着几分怪异。只因,那生下小公主的妃嫔,在生产当日,便血崩而亡。一个没有母妃的小公主,按理说是要抱给其他嫔妃抚养的。贺文帝却自己抱养了小公主,且就让她住在自己的寝室旁边,除了照顾她的奶妈和婆子,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否则……杀! 我父想把小公主带走,给我作伴,借此惩罚多泽帝,虽没有成功,却听到多泽帝逗弄小公主的话。他说:这颗果子送你玩耍好不好?这是摩莲圣果,世人为之疯狂的宝贝。 这位公主,一直住在帝王的侧殿,不见世人。 她是宫里人人知晓的存在,却无人敢提起一句。以至于,宫外对她的了解更是凤毛麟角。再者,这位公主没有封号,史书上也不会有她的一笔,唯有多泽帝会称其为:阿果。 再后来,父亲帮助贺文帝登基为帝。贺文帝问父亲有何所求。父亲说,想要迎娶公主。当时,公主已经十三岁,再过一年便可嫁人。不想,贺文帝竟说,多泽帝临终遗诏,任何人不许见公主,且让公主为其陪葬。服侍过小公主的人,皆坑杀,作为公主的陪葬。 此后,阿果公主消失不见,直到多泽帝入皇陵,我远远看见两具棺椁,一大一小。 再后来,我成为了先皇的供奉,被他派去保护涟妃……” 唐不休问:“你不是想说,你盗墓盗到了皇陵,背出了阿果公主,送入了冰晶棺中?” 战苍穹第一个摇头,道:“不不不,绝不可能。”若真是这种结局,他宁愿自己死在那场武林纷争里。最起码,这颗心是被唐佳人捏碎的,而不是因为她而心碎的。他都甘愿退到哥哥的位置上去了,难道还要让他每次见到佳人都要喊声姑姑?要不要这么坑人玩啊?!战无敌不服!十个不服!千百万个不服! 端木焱僵着脸,硬邦邦地道:“对,绝不可能。否则……”看向唐佳人,眸光那叫一个复杂啊。说实话,若她是他亲姑,那唐不休岂不是成为了他亲姑夫?这样不行!绝对不行!辈分什么的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唐佳人不能成为他姑! 唐佳人眨了眨眼睛,道:“否则什么?若我是那阿果公主的女儿,你们就得叫我姑姑?咯咯……咯咯咯咯……”一个没控制住,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就像老母鸡下蛋一般,咯咯个不停。 唐佳人的目光在战苍穹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表情中竟有种“快来叫我姑姑”的得瑟劲儿在里面,看得人牙痒难耐啊! 卓兰达的脸黑沉黑沉的,道:“前提是,你是阿果的女儿。可你别忘了,十三岁的阿果,已经下葬了。首先,她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再者,对比年份,此事与你毫无关系。” 展烽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此事,我本没放在心上,感觉与自己也并无关系。直到被我被剥掉脸皮,想要恢复容貌,这才打起摩莲圣果的主意。我寻到皇陵,却并有寻到摩莲圣果。我开始怀疑,有关摩莲圣果之事,是爹听错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就算是帝王,又怎么可能随意拿出给小公主玩耍?且,事隔多年,小公主已经长成即将出阁的女子,手中的摩莲圣果是否早已丢失?我想了许多,却也只能无功而返。”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阿果公主 唐佳人思忖片刻,问道:“你可曾看见阿果公主的脸?” 展烽点了点头,回道:“为了寻到摩莲圣果,我来到阿果公主的墓穴,却发现……她的墓里已经被人进入过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棺椁挪动的痕迹,已经有些年头,显然不是刚动的手。 我打开阿果公主的棺椁,看见她脸覆半张白玉面具,尸身虽没有腐烂,却已经干瘪。我并没有将面具掀开,而是认真翻找了一遍,却始终没有寻到摩莲圣果。 我想,那么重要的东西,也许已经被第一个进入墓穴的人带走了。只是我不知,那人是谁。 再后来,我继续盗墓,继续寻摩莲圣果。 伊朵涟失足跌落山下之前,我曾进入一座新墓。那墓室宏伟,陪葬珍玩无数,机关也十分了得,却并非皇陵。 我仗着一身武艺,取走部分金银,并未惊扰到墓主人。不想,那墓里竟然还有守墓野兽。那是两只通体黝黑的黑豹。动手后,我被迫退到主墓室里。为了表达惊扰的歉意,我拜了拜墓主人。没想到的是,那棺椁的盖子竟然打开了……” 唐佳人屏住呼吸,感觉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紧张,不但是因为幕主人的身份,还因为这件事发生在墓室里。说实话,秋月白他爹,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啊。 展烽回忆道:“那女子虽然闭着眼,但一张脸可谓是国色天香。她的面容栩栩如生,一身华服贵气逼人。这墓室里没有任何画卷或者篆刻可以证明她的身份,但却不容小觑。 我观察片刻后得知,这女尸下葬了有些年头,但却能保持得如此栩栩如生,定是有原因的。我想打开她的嘴巴看看,却听见机括滚动的声音,显然有人来了。 我将棺椁合上,避开黑豹,快速离去。” 深情款款地望着伊朵涟一眼,这才开口道:“伊伊坠崖后,真的没了气息,并非我施展了什么手段。” 伊朵涟变成了伊伊,展烽终是把藏在心里的昵称叫出来,无论是称呼者还是被称呼者,都显得有些羞赧。 展烽轻咳一声,继续道:“我想起那肉身不腐的女尸,觉得她身上定有宝贝,没准儿能救活伊伊。于是,我放下伊伊,急忙去寻那女尸。 不想,守护女尸的人,竟布下机关。”解开缠在左手手腕上的黑布条,扯下手套,露出满是烧伤疤痕的手臂。 伊朵涟的眸子轻轻颤抖,显然被这个原因惊到了。她一直都怀疑困住她的人是展烽,却又怨他不肯真诚以待,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原因。 展烽道:“我经历九死一生,侥幸逃过一劫,左手臂和前胸却被大面积烧伤。所幸,那布置火龙之人并不在墓室之中,否则……我定有去无还。”垂眸,开始戴手套,缠捆绑。 伊朵涟没说话,却是上前两步,帮他把捆绑一圈圈绕在手腕上,系好。 展烽垂眸看着伊朵涟,一双眼都要滴蜜了。可见,他是真的爱慕伊朵涟,无论她是艳冠群芳的后宫娘娘,还是泼妇一般的寻常女子。 伊朵涟没看展烽,道:“盯着我看做什么?继续讲清楚。” 展烽应了声:“好。”看向唐佳人,“我将背来的野味丢给了两只黑豹,而后进入墓室,搜索一番,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物。于是,我捏开了女尸的嘴。”微微一顿,“此举,太过莽撞。那女子嘴里头含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竟瞬间滑入了她的咽喉。我想将其拉出,却已经来不及了。”再次微微一顿,“我本想剖尸取珠,却又于心不忍。于是,我将尸体背走。 此番来回,用了三天时间。 我回来时,无敌已经将伊伊收敛入冰晶棺中。 我于半夜潜入,将伊伊抱出,无声痛哭。不想,伊伊竟然吐出一口水!且,有了微弱脉搏!我觉得,这一定是老天垂怜我的求而不得。也许,也是女尸怕遭到剖腹之辱,暗中帮衬了一把。我发誓,一定要善待伊伊,再也不与她分离。我心生感恩,将女尸装入冰晶棺材中,便背着伊伊走了。 我本想等伊伊恢复后,立刻将女尸送回,却不知道,无敌将女尸藏在了何处,只能作罢。再者,那冰晶棺乃旷世奇宝,也有驻颜、不腐之功效。我便安心照顾伊伊,不再理会那女尸的所在。 想来,那冰晶棺材只能看个大概,所以一直不曾被人发现,那躺在里面的人,已经换了。”看向唐佳人,认真道:“那女子,与你有七分相似。” 唐佳人问:“真的那么像?” 展烽回道:“这世间的绝色女子不多,伊伊是其中之一,那女尸便是之二。你,之三。想来,我不会记错。”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眉不语。 一时间,都没人说话了。 如此一个惊天大谜团,竟是被展烽给解开的。若非这一环扣一环的关系,可能世人永远不知道,还有这些内幕。 孟水蓝思忖道:“原来一部分真相,竟是如此。”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听完伯父的话,感觉自己明白了许多,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新的疑点。” 展烽听见唐佳人称呼自己为伯父,眸光立刻和蔼了几分,道:“你若还有疑问,可能就要去那墓室走一遭了。” 唐佳人迫不及待地问:“墓室何在?” 展烽用手沾酒,在桌子上写下的字。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眯眼一笑,道:“有趣儿。” 唐佳人掰着手指头,道:“我娘是谁?嘴里的红色豆子是什么?阿果公主又是谁?守陵人又是谁?这真是……疑云重重。”深吸一口气,莞尔一笑,“不过,真好。” 孟天青咋呼道:“这还真好呢?莫不是病了?”伸手就要摸唐佳人的额头。 唐佳人一把将孟天青的手拍掉,笑道:“自然是真好。有眉目了,总比没有眉目的强。至少,我现在知道,有一个漂亮异常的华服女人,曾出现在群山之上。这女子很可能死了,却被好生安置了。虽搞了个大乌龙,但至少,她现在尸身不腐,我还能见到她的脸。”看向众人,环视一圈,“你们当为我开心!” 孟水蓝举杯道:“当饮一大口!” 孟天青鄙夷道:“忒小家子气!当饮一大碗!” 众人积极响应,那叫一个热闹。 喝了一圈后,羽千琼问:“何时出发?” 唐佳人回道:“明天一早。” 羽千琼点了点头。 唐佳人将手放在了羽千琼的肩膀,道:“这一次,我去看我娘,兴许要陪她一段时间,就不用你们跟着了。你们……都好好养伤。”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再为我拼死拼活的,姑姑可没血救你们喽。” 一声姑姑,点了油桶。 战苍穹道:“灌她!” 端木焱道:“饶不了她!” 卓兰达道:“换盆。” 唐佳人喊道:“休休,救命!” 唐不休道:“来来,先和姑父喝一桶。” 羽千琼道:“一起灌!” 于是,热闹着、嬉笑着、打闹着…… 忘川扯了扯唐佳人的衣袖,道:“我也去。” 唐佳人弹了忘川一脑嘣,道:“不带你。哦,对了,你怎么被绑来了?” 忘川回道:“不告诉你!” 唐佳人莞尔一笑,道:“你不告诉我,我就问黄如意呗。”随手抓起展烽放在桌子上的小盒子,把玩着。 忘川瞪唐佳人一眼,道:“问他干什么?!我告诉你好了。我见外面那些人都急吼吼地要你血,就说我有办法,让他们先把银子给我。本就是糊弄他们的,却被黄如意那东西绑了回来!”真是越说越气。 唐佳人听后哈哈大笑。 忘川红着脸,道:“傻笑什么?!” 唐佳人抱着忘川,摇晃道:“笑傻子呗。” 忘川横了唐佳人一眼,看样子有些别扭。 唐佳人没管他,一手端起酒碗,往嘴里灌了一口。 忘川道:“女人不能这么喝酒。” 唐佳人嗤了一声,道:“你懂个屁女人!” 忘川扭开头,烦躁地道:“不管你!” 唐佳人嘿嘿一笑。 忘川又看向唐佳人,半晌,挤出一句话:“我……我不是不讲义气的人,我……我想把血送走……” 唐佳人豁然一笑,道:“你还小,咱俩也没什么交情,你走就走呗,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心虚道歉。” 忘川怒道:“谁小了!” 唐佳人道:“你呗。” 伊朵涟道:“佳人,忘川……今年十岁了。” 唐佳人捏着忘川肉脸的手就是一僵,转而继续捏着,随口问:“那怎么这么小?” 伊朵涟回道:“我也不知。” 唐佳人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干脆不想,问伊朵涟:“你们有何打算?” 伊朵涟回道:“护送你离开这里之后,我想回草原去。孩子们都大了,不再需要我了。” 唐佳人发现战苍穹等人都在偷听自己的谈话。她勾唇一笑,道:“我谁也不用送。人多,目标大,我会易容,谁也抓不住我。” 伊朵涟见唐佳人认真,便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 唐佳人把小盒子放到伊朵涟的手中,道:“走吧,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伊朵涟望了眼自己的孩子们,不舍地站起身,道:“你们……保重。” 战苍穹等人纷纷起身,拥抱了伊朵涟,道了声保重。 伊朵涟含泪离开,展烽抱着沉着脸的忘川紧随其后。 走得远了,忘川说:“快把血喝了吧,那傻女子给咱俩灌了一盒子血。” 伊朵涟打开盒子,果然,里面是血红的颜色,映着一轮明月,轻荡着潋滟的光。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大启程 夜里,唐佳人偷偷爬起来,来到唐不休的床前。 唐不休睁开眼睛,勾唇一笑,下了床,牵起唐佳人的手,拉开房门,走进长廊,走下楼梯。 唐不休道:“打个赌。咱们二人想要独自逍遥快活,怕是不容易。” 唐佳人在肖劲的注视中,拉开大门,看见门口站着战苍穹。 战苍穹打个哈气,指了指头上的窗户,道:“你知不知道从上面跳下来,会扯动伤口?!” 端木焱道:“这么早,要到哪儿去寻二十头猪?” 孟水蓝仰头望着天空,道:“某已经很久不曾见过黎明前的黑暗。” 孟天青道:“再回去睡一会儿吧。好歹用过早饭再走。” 羽千琼道:“嗯,还得找来几辆马车,把褥子铺厚些,才好边走边养伤。” 唐佳人打个哈欠,道:“好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再睡会儿吧。”扭头,蹬蹬蹬地跑上楼。 卓兰达听见唐佳人推开房门的声音,勾了勾唇角,闭上了眼睛。果然,墙推开了确实有不少好处。 唐佳人蒙头大睡。 唐不休莞尔一笑,也躺下休息了。 战苍穹打个哈欠,道:“大半夜的,真是瞎折腾。” 孟水蓝附议:“某深以为然。” 众人又睡了个回笼觉。 天刚亮,大家就忙活起来了。 端木焱派人去集市上买猪、买肉、采买一切能吃的东西。看那样子,真是恨不得将所有食材搬空,悉数做成美味塞进唐佳人的肚子里去。 羽千琼去买了十多匹布料,以及针线若干。 唐不休让卓兰达给他准备了一些药粉,卓兰达送来了两大箱子。 孟水蓝心细,知道早晚要出行,于是提前就命属下准备了马车。不过,看端木焱和羽千琼买回来的东西,他觉得自己还是没考虑周全,立刻又追加了两辆。 等出发的时候,那真是……浩浩荡荡一大堆人马啊。 前面有铁骑护卫打着皇旗开道,后面有铁骑压尾。中间,百川阁第一次插上旗帜,没有低调行事;千琼楼黑旗飘飘,别具一格;战魔宫的人,惟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谁,竟也打上旗帜,一路前行。 第一辆马车里躺着战苍穹,第二辆马车里躺着卓兰达,第三辆是唐佳人和唐不休,第四辆是羽千琼,第五辆是孟家兄弟,最六辆是端木焱。再往后,还有三辆平板马车,分别拉着五六头猪,以及一车的锅碗瓢盆。 若是走过那坑洼不平的路,就会听见人哼唧,猪哼哼,锅碗瓢盆一同乒乓作响,那叫一个热闹。 唐佳人将头探出马车,前后看了看,最后又缩回来,道:“休休,我觉得我们也应该有面旗帜,这样看起来很拉风啊。” 唐不休道:“那就写一个,让羽千琼给绣出来。我看那九指和尚买了一堆针线,想来手艺不错。” 唐佳人觉得在理,于是自己比比画画了半天后,问:“我们就叫不休门?” 唐不休反问:“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唐佳人狡黠地一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一个绝顶霸气的好名字!” 唐不休的心就是一突突啊。上一次,唐佳人自称想起一个绝顶霸气的好名字,还是在她七岁的时候。那时候,她已经将唐门所有毒药名改得面目全非了。她腻歪在唐不休的怀里,扭来扭去,问:“想不想听听?” 唐不休道:“莫不如给为师一个惊喜,你去找羽千琼,直接刺绣上?” 唐佳人一拍巴掌,道:“此言甚有道理。”坐起身,就要往外跑。 唐不休拉住唐佳人,捧着她的手道:“下一次,别再偷偷放血给任何人。你是在要为师的命,知道吗?” 唐佳人的脸一红,糯糯地道:“知道了。我……我就是觉得,伊朵涟生出五个儿子,其中四个都陪着我刀山火海的,若不能报答一二,于心不安。” 唐不休道:“你忘了,为师教过你,先己后人。” 唐佳人眯眼笑道:“我实在不是一个先人后己的人。若非别人为我付出良多,我是决计不会回报一二的。休休,你别恼我哦。”言罢,用双臂圈住唐不休的脖子,就要送上香吻。 唐不休却道:“你这登徒子,竟敢窥视为师的美色!拿命来!”双指出,数起唐佳人的肋骨。 唐佳人笑得直打挺,甚至流出了眼泪。唐不休动作微顿,她一个鲤鱼打挺,就逃出了车厢。 唐不休深吸一口气,暗道:真是要命了。 唐佳人出了车厢,被风一吹,冷静了许多,这才反应过味儿来,休休竟然是用这种方法把她赶出来。为何,不让她香一个? 唐佳人正想杀回去,死活香他一个,就听羽千琼喊自己。 她跳下马车,又蹦到羽千琼的马车上,一掀车帘,问:“喊我什么事儿?” 羽千琼扯开布,在唐佳人的身上比量了两下,道:“看看哪匹布衬你的颜色。”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问:“要给我做衣裙吗?” 羽千琼点了点头。 唐佳人干脆跪坐在软垫上,挨个布料翻看一遍,她说:“实不相瞒,我觉得,这些布料都特别适合我耶。” 羽千琼道:“都是给你的。” 唐佳人愣了愣,看向羽千琼,问:“都是给我做衣裙用的?” 羽千琼点了点头,又开始比量配色起来。 唐佳人抽走羽千琼手中的布匹,问:“小和尚,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羽千琼自然而然地回道:“给你做衣裙。” 唐佳人道:“我知道你要给我做衣裙,可是……也不用急吼吼地做这么多吧?” 羽千琼温柔一笑,道:“惟恐日后眼神不好,做得不够精良。趁着年轻,多给你做些,难道不好?” 唐佳人撇嘴,道:“你糊谁呢?你又没到七老八十,说什么眼神不好?再者,这车里如此颠簸,你如何裁衣裙?就算缝补,也是极伤眼睛的。” 羽千琼道:“停车时,我裁剪。赶路时,我缝补。我手上的功夫,就算闭上眼,也能缝补得十分工整。”靠近唐佳人,耳语道,“难道,你不晓得我手上的功夫?” 唐佳人落荒而逃。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为何不是我? 唐佳人刚逃出羽千琼的马车,就被黄如意逮到了。 黄如意策马在一旁,对唐佳人喊道:“宫主喊疼,让你过去瞧瞧。” 唐佳人道:“我去瞧瞧他就能不疼了?” 黄如意挤眉弄眼地一笑,道:“宫主说,他就知道你会扯些没用的。宫主让我转告你,你再不去看他,这哥就别想认了。” 唐佳人立刻道:“去!这就去!” 跳上黄如意的马背,屁颠颠地赶上第一辆马车上,跳到车板上,掀开车帘,向里面扫了一眼。 战苍穹斜倚在软垫上,披散着一头黑发,衣领微敞,露出蜜色的胸膛。他的手中还捏着一杯酒,十分有兴致地自斟自饮。听见动静,抬眼看向唐佳人,勾了勾手指。 唐佳人嘿嘿一笑,钻进马车,道:“还以为你会捂着胸口喊疼咧。”坐在软垫上,想要盘腿,可腿抬到一半,又放下了下去。 唐佳人装出不习惯盘腿的样子,实则……战苍穹知道,定是她身体里的摩莲圣果作祟,令她无法盘上腿。 战苍穹心口一痛,却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趣儿道:“就算我疼得打滚,也没人心疼,莫不如自斟自酌,让自己醉一醉。”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这个酸!我陪你喝两杯呀,无敌哥~” 战苍穹一听唐佳人叫自己无敌哥,身子就是一抖,捏在手指间的酒杯倾斜,洒落几滴甘洌。 唐佳人手疾眼快,用手接住那几滴酒水,送到嘴边,一吸入口,香得眯起眼睛,道:“以往不爱喝酒,也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这几天喝习惯了,越发觉出它的好。” 战苍穹问:“什么好处,你且说一说。” 唐佳人道:“一醉解不了千愁,却能一醉方休;二醉解不了相思,却能一醉方休;三醉解不了心中弥漫,却能……一醉方休。” 战苍穹的眸子沉了沉,道:“极有道理。” 唐佳人问:“认真的?” 战苍穹回道:“极是认真。”一抬手,饮下杯中酒。 唐佳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战苍穹满上,道:“来,我敬哥一杯。” 战苍穹皱眉道:“能不能别喊哥?” 唐佳人试探着喊道:“无敌?” 战苍穹傲娇地哼了声:“哼!” 唐佳人眸光中含了丝狡黠,道:“要不,你叫我姑姑吧。” 战苍穹的眉角一跳,哼道:“信不信我捏死你?!” 唐佳人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战苍穹无奈地道:“好了,别笑了,看你都快笑散架子了。来,喝酒。” 二人举杯,轻轻一撞,对饮入喉,一路滚烫下去。 战苍穹给彼此满上酒,道:“再饮。” 唐佳人陪着又喝下一杯。 战苍穹把藏起来的美食拿出来,一一摆放在小几上,道:“吃吧。” 唐佳人扫了战苍穹一眼,抓起一只蜜饯塞进嘴里,含糊地问道:“你看着我吃吃喝喝,是不是伤口就不疼了?” 战苍穹挑了挑眉,没吭声。 唐佳人也不敢招惹他,生怕他脑子一热扑上来,于是就当着战苍穹的面吃吃喝喝。 战苍穹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是我?” 这话实在突兀,可唐佳人略一思忖,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他是想知道个答案,才能死心。 唐佳人吞下口中的美食,又吱溜了一口酒,咂巴一下嘴儿,这才回道:“感情的事儿,真的不好说。此事,无解。”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至少,在众多男人中,你还是我哥,最特别的一个。” 战苍穹又饮下一杯酒,自嘲地道:“连个答案都没有,你让我如何甘心?” 唐佳人瞪眼道:“此话差也。天下那么多事,那么多疑惑,谁还非得弄个清楚明白?就像我的身世,若非展烽,我都不知道还有那么多故事在里面。当然,你若非要问个清楚明白,我只能告诉你,你就当自己不够优秀吧。” 战苍穹一口酒呛到嗓子眼里,差点儿把心咳嗽出去。 唐佳人忙起身,帮他按住伤口,这才没有咳出血来。 战苍穹缓了一会儿后,长长地呼吸两口气,道:“真是要命了。”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别忘了,你是无敌。” 战苍穹横了唐佳人一眼,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唐佳人慢慢拍着战苍穹的胸口,帮他顺着气。 战苍穹闭上眼,享受起唐佳人难得的温柔。突然,一把抓住唐佳人的手,睁开眼,看向唐佳人,问道:“你真那么喜欢秋月白?” 唐佳人微愣,不太自然地道:“胡说八道!谁说我喜欢他了?我和他之间,早就不可能了。” 战苍穹松开手。 唐佳人坐回原处,又开始吃东西。 战苍穹眯眼打量着唐佳人,心中的嫉妒如同烈火熊熊燃烧,却在看见她头上新长出来的嫩芽时烟消云散。他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拨弄一下那嫩芽,道:“但凡你想要,我定为你寻来。” 唐佳人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想要什么了?” 战苍穹却不再说此事,又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唐佳人用手指戳了戳战苍穹的手臂,问:“你那话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瘆得慌呢?” 战苍穹一伸手,折断唐佳人头上的嫩芽。 唐佳人痛呼:“哎呦!” 战苍穹将嫩芽丢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唐佳人揉着头皮,怒道:“你是牛啊!” 战苍穹回了道:“你是草啊?!” 唐佳人:“……” 二人斗鸡眼似的胡瞪半晌,却是以一笑泯恩仇为结点。 二人举杯,又开始吃吃喝喝,仿佛刚才那些乱人心的谈话不曾出现过。 天很蓝、草已枯,唯有唐佳人这棵新鲜的摩莲圣果,还在云下顶花带刺的行走。 能走多远,谁都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都不会寂寞。 风儿吹,猪儿叫,唐佳人在战苍穹的马车上打个盹儿。 好似孩子般不谙世事的纯洁容颜,没有任何一丝的防备。 战苍穹饮下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如同心事,唯有胸腔知道。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珍惜这份热闹 马车从晨曦一路摇晃到正午时分。 众人休整,啃干粮。 端木焱抡起大勺,用一路都燃烧着的炉火,给唐佳人做了四道菜。 唐佳人就像一只猫,悄然睁开眼睛,溜出战苍穹的马车,吸着口水来到端木焱的面前。 端木焱笑道:“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唐佳人抓起筷子,探向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口中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不是一个特别挑剔的人……哇……真好吃!” 端木焱被唐佳人夸奖,一张脸都笑得发亮,一双眼睛落在唐佳人的身上,再也拔不出来了。 唐佳人咬着美食,看向端木焱,含糊地道:“别这么看着我,笑得……一脸慈爱,活脱脱像位长辈,真是令人浑身不自在啊。” 端木焱的笑僵硬在脸上,碎裂成八瓣。 唐佳人端着菜,一溜烟跑向唐不休,那样子,就跟寻到美食的小野兽,咬着猎物回去讨赏。看着她欢快的步伐,端木焱又继续笑上了。笑着笑着,敛了笑意,伸手摸了摸脸,然后掏出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笑了笑。他怎么就不觉得,自己笑得像位慈爱的长辈? 他问肖劲:“本王笑起来,像慈爱的长辈?” 肖劲回道:“郡主开玩笑的。” 端木焱道:“本王也这么认为。”放下镜子,转而又再次举起,“怎么觉得,她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肖劲:“……” 唐佳人还算有良心,招呼大家下来,一同分享了美食。 端木焱眼瞧着自己为唐佳人准备的美食被大家吃个精光,一脸不悦,直皱眉。 唐佳人道:“你别皱眉呀,看起来就像一位脾气十分不好的老爷爷。” 端木焱扭开头,掏出镜子,又照了照。 唐佳人嘿嘿一笑,用馒头将盘子底儿的汤水蹭掉,塞进嘴里咀嚼着咽下,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端木焱收起小镜子,扭回头,问:“这就饱了?” 唐佳人回道:“我这肚子特别懂事儿,就像人会看人脸色,她也会看菜量。若美食多,她就变成宰相肚子可撑船,若美食少,她就变得小肚鸡肠吃点儿就饱。” 羽千琼道:“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扭头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这不是本尊教的。” 唐佳人笑道:“我自学成才。想当初,临出山时,长老塞给我一本……” 唐不休轻咳一声,道:“蘑菇,这还有些汤水,味道极美。” 唐佳人又抓起一个馒头,掰开,用一半馒头去蹭盘子。 孟水蓝感慨道:“这得是过过多苦的日子,才连汤水都不放过?” 唐佳人回道:“你不知道,在唐门,连片五花三层肉,都是好的。哦,对了,把五花三层肉翻炒得焦黄,然后沾糖吃,可好吃啦。”说着,还吸了吸口水,一副谗猫样。 端木焱顿觉自己的任务变得重大而有意义起来。他看向那些猪,道:“等着!” 于是,众人用了两盏茶的功夫,看着绝艳天下的六王爷和猪拼命,不但笑得前仰后合,且眼泪都跟着流淌而出;用了四盏茶的功夫,看着六王爷端木焱磨刀霍霍地宰了猪,被崩了一脸的血;用了四盏茶的功夫,看到六王爷将猪,把一条条的肉挂在了车架子上,那样子绝对壮观;用了四盏茶的功夫,看着六王爷将自己洗漱干净;用了四盏茶的功夫,看着六王爷切炒五花肉…… 战苍穹道:“还走不走?!” 唐佳人揉了揉笑僵的脸,抬头看了看天,道:“好像要黑天了。” 唐不休当机立断:“安营扎寨,为师今天也给你露一手!” 唐佳人开心地应道:“好!” 战苍穹摸了下巴道:“貌似……我也会做个小炒。” 羽千琼嗤笑一声,道:“你会烧个厨房还差不多。” 战苍穹挑眉道:“别小瞧人。” 羽千琼道:“那你去做。” 战苍穹道:“做就做!黄如意!” 黄如意探头道:“我不会。你找荷紫朗。”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挺直背脊道:“本宫还需要找荷紫朗请教?你洗干净那双爪子,给本宫打个下手。本宫这胸口疼,没法大动干戈。” 黄如意应道:“好咧!” 孟天青对孟水蓝道:“哥,你怎么这么淡定?” 孟水蓝打开扇子,摇了摇,看似高傲地道:“君子远庖厨。”一转身,向马车走去。 孟天青嗤了一声,跑到唐佳人面前,道:“佳人,我这手臂受伤,实在无法施为。你若不嫌弃,我用脚给你蒸馒头。真的,我蒸的馒头又白又大,可好吃了。” 唐佳人斜眼看着孟天青,道:“我用脚给你和面,烙饼,你看如何?” 孟天青点头道:“好啊!” 唐佳人:“……” 孟天青哈哈一笑,道:“逗你玩呢。” 唐佳人抬起脚,照着孟天青的屁股踹去。 孟天青笑着跑开,绕了一圈后,去寻孟水蓝。 车厢里,孟水蓝已经翻找出《珍肴录》,还比比画画地记录着制作过程。 孟天青跑到车前,喊道:“孟水蓝,出来!我教你蒸馒头!” 孟水蓝立刻把书塞进软垫下,整理了一下衣袍,下了马车,道:“用你?某什么不会?只看想不想做罢了。”伸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孟天青,来到唐佳人身边,笑道,“看你们一个个儿如此勇于尝试,某也露一手,让你们知道何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言罢,走向了端木焱,伸手就去抓肉。 端木焱一刀劈下,道:“洗手去。” 孟水蓝缩回手,唏嘘道:“幸好某的动作轻盈迅捷,否则……今晚就只能吃红烧人手了。”言罢,还冲着唐佳人勾唇一笑,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唐佳人乐不可支。 羽千琼看向唐佳人,眸光中满是柔情蜜意,缱绻缠绵。 唐不休攥着唐佳人的手,看向羽千琼,问:“放过风筝没?” 羽千琼点了点头,回道:“儿时放过。” 唐不休道:“今日,带你放一回,抓住蘑菇的手。” 羽千琼依言而行。 唐不休一点头,二人扯着唐佳人就开跑。 唐佳人提起内力,脚下腾空,如同一只漂亮的风筝,在半空中哈哈笑着、尖叫着……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甚是欢快 大家在香气四溢中玩玩闹闹、你追我逃,如同顽童们嬉闹成一团。 端木焱手持大勺,唇角含笑眺望着。 卓兰达裹着斗篷,戴着半截面具,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端木焱面前,嗅了嗅肉香,道:“怎笑得一脸慈爱?”抓起一只鸡腿,送到口中咀嚼着。 端木焱的笑僵硬在脸上,望着卓兰达,道:“今日风有些大,皇上最好戴些厚重的面具,免得被风吹跑了。” 卓兰达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六王爷竟也牙尖嘴利起来。” 端木焱正要开口怼回去,却见唐佳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问:“可是饿了?” 唐佳人摇了摇头,却还是一伸手,扯下一只鸡腿,问道:“你们聊什么呢?”目光一扫,看向卓兰达。 卓兰达略一沉吟,回道:“我夸六王爷手艺超群。” 唐佳人看向端木焱。 端木焱回道:“我夸皇上这身衣袍搭配半张假面真是别具一格。” 唐佳人笑道:“你俩继续互夸吧。”一转身,又要跑去,却因膝盖僵硬,直挺挺向前摔去。 卓兰达忙一伸手,想要抱住唐佳人,却被她带着摔倒在地上。 一时间,有人喊皇上,有人喊佳人,乱成一团。 唐佳人一抬手,喊道:“我很好,都不用过来。” 端木焱收回手,默默退回到锅灶后面。 唐佳人趴在地上,看向卓兰达,问道:“没有肉垫着,摔一跤很痛吧?” 卓兰达不搭话,从地上爬起身,向唐佳人伸出手。 唐佳人戏谑道:“你都被我带倒了,还想拉我起来?不怕再摔一跤?你那身骨头,可不经摔。” 卓兰达道:“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 唐佳人颇为诧异地看了卓兰达一眼,翻个身,将手递给他。 卓兰达吃力地拉着唐佳人,却被唐佳人一把拉倒,再次跌到地上。 卓兰达再次爬起身,对着唐佳人伸出手。 唐佳人问:“还要拉我起来?你倒是很固执啊。” 卓兰达道:“不是固执,而是执着。一件事都做不好,如何治理天下?” 唐佳人将手送向卓兰达。 卓兰达用力拉唐佳人起来。因为戴着半张假面,倒也看不出他有多吃力,实际上,唐佳人却能感觉到,他的胳膊都在颤抖。唐佳人都怕自己再用力些,会把他胳膊扯下来。 唐佳人站起身后,松开卓兰达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身子前倾,低语问道:“刁刁还好吗?” 卓兰达的眸光中划过一丝异样,却很快消失不见,快得令人无法捕捉。他回道:“那个废物?我怎么知道他好还是不好?” 唐佳人直起身子,正色道:“他不是废物,从来不是废物,他只是太善良,从来不会伤害别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人间,他的善良显得柔软可欺。但这世间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善良,才会令人期许。”言罢,转身离开。 卓兰达扬声问:“他会的,我会!他不懂的,我懂!他无法坚持的,我能!凭什么他被期许,我却要被遗弃?!” 唐佳人回头,看向卓兰达,笑道:“你是客人,非要当主人,还要让主人的朋友表示欢迎你,是何道理?你还能在刁刁的身体里活着,就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骂他是个废物!”丢下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咬着鸡腿走向唐不休,问,“休休,你不是说要露一手吗?” 唐不休道:“为师这手,得留在最后,才有神秘感。你看哪位大师级的人物,最开始就出场?” 唐佳人点了点头,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喊道:“黄如意!” 黄如意立刻应道:“在!” 战苍穹道:“走,做菜去!” 唐佳人眼瞧着二人气势汹汹地赶走了端木焱,大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战苍穹道:“切菜!” 黄如意咣咣几刀下去,菜板子碎了。 战苍穹道:“切肉!” 黄如意问:“切啥肉?菜板子坏了。” 战苍穹冷冷地扫了黄如意一眼,道:“切你的肉。” 黄如意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战苍穹道:“炒肉。” 黄如意抓起大块肉,就扔进了锅里。 战苍穹道:“这肉做熟后,你一口给本宫吃了!” 黄如意这才意识到,肉块太大了,一口下去能噎死他。关键是,一口下不去啊。黄如意立刻操刀切向肉。咣咣两下,锅露了,肉掉进了火堆里。 黄如意转动眼球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冲着黄如意呲牙一笑。 黄如意吓得呼吸一窒,竟一伸手,从炉火中掏出那块肉。因为烫,一甩手丢了出去。 唐佳人眼瞧着那块上好的五花三层肉,啪唧一声拍在了战苍穹的头上。 战苍穹烫得嗷呜一声,甩掉肉,就去踹黄如意。 黄如意撒腿就跑,口中还喊着:“宫主小心伤口!小心伤口!” 将好好儿一口大铁锅给敲碎了,唐不休笑出了眼泪,道:“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敲铁碎锅啊。” 唐佳人笑得肚子都痛了,捂着肚子道:“哎呦……怎么办?这怎么办?” 幸而,端木焱还有二手准备,否则这顿饭算是吃不上了。 轮到孟水蓝时,他那姿势摆得倒是好看,切炒也像模像样,只是炒出来的味道令人不敢恭维。 轮到唐不休时,他倒是没那么多花哨的动作,也没摆架子,认认真真的切了五花肉,给唐佳人做了一锅她最想吃的五花肉沾糖。 至于剩下的菜,还是得交给端木焱。 端木焱看着一片狼藉的锅碗瓢盆,深深地头痛了。 天色渐渐染墨,直到黑成一片。 众人围坐一团,人手捧着一只大海碗,里面装着米饭、馒头和各种各样的美食。有的黑成一团,有的色香味俱全,有的明显焦了,有的看起来真是没有食欲,可是汇聚在一起,却令人食欲大增。毕竟,笑到最后,大家都笑饿了,此刻正是胃口大开之时。 中间一堆篝火,跳跃着橘红色的光芒。火上架烤着一头猪,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偶尔有油滴落火堆,发出噼啪声,甚是欢快。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不用死 唐不休捧着碗,抬头望天。 唐佳人也抬头望天,想知道他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唐不休问“蘑菇,你看见了什么?” 唐佳人回道“黑压压的天。” 唐不休道“你为什么没看见那些璀璨的星子?” 唐佳人从善如流地道“嗯嗯,我看见了璀璨星子。” 唐不休又道“那你为何没看见广袤无垠的天空?” 唐佳人从唐不休的碗里捡走自己爱吃的菜,把那些黑乎乎的不明物拨到他的碗中,语重心长地道“休休,吃饭吧。” 唐不休莞尔一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碗,道“嗯,吃饭。” 唐佳人吃着自己喜欢的五花肉沾糖,开心地道“若能每天过上这样的生活,那得多开心呐。” 战苍穹道“那有何难?” 唐佳人道“这样的生活不难,难得是,还与你们在一起,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战苍穹脱口而出“我可以一直陪着你。”微微一顿,生硬地改口道,“反正我在朝廷上就是一个闲散王爷,在江湖里就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到哪里生活都一样。主要是你得…… 你得逗本王开心,不然本王可没空陪你玩。”实则,他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是,主要你得好好儿活着。 唐佳人咬着香喷喷的肉,点头道“那是,我必须逗你开心呀,谁让你是我无敌哥咧。” “噗嗤……”孟家兄弟笑喷了。 羽千琼将自己碗里的五花三层肉夹到到唐佳人的碗中,道“等以后闲下来,我们就养几只猪,几头牛,还有一些鸡鸭鹅。想来门主定有手段,把那些家禽喂得皮毛鲜亮、肚满肠圆。” 唐佳人点头。 唐不休道“最好还能开个歌舞班子,没事儿听个小曲儿。此事,就交给九指儿和尚了。” 羽千琼垂眸一笑,道“如此被期许,让贫僧有些不胜欣喜。” 羽千琼那温柔似水的模样,那你侬我侬般的语调,生生让唐不休打了个冷颤。 唐佳人问“休休冷?” 唐不休回道“偶遇温柔,顿觉汗毛直颤。” 唐佳人诧异地问“这是为什么呀?” 唐不休回道“曾几何时,也被人温柔以待。现在想来,温柔背后,许就是一刀啊。” 唐佳人与唐不休心有灵犀,眯眼一笑,道“你是说柳芙笙。” 唐不休点了点头,道“回想以往,总觉得自己被人给戏耍了。可命运这种东西,素来也是公平的。得,今天难得心情好,不说此事。” 唐佳人附和道“对对,不说此事,我们就当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孟天青问“佳人,看你这样,怎么不急着赶路?我还以为你急着寻娘呢。” 唐佳人回道“心中是很着急,恨不得立刻飞到娘的身边去,看看她是谁,看看我是谁。”微微一顿,“可是,和你们相处也很重要啊。这些都是我最最最最重要的回忆。无论…… 我变成什么样子,这辈子都值了。” 孟水蓝轻声唤道“佳人……” 唐佳人笑了笑,道“我知道自己的变化,想来你们也都是知道的。真的,不必为我忧伤,也不必为我难过,我最喜欢热闹,也最喜欢美食,以后逢年过节,给我杀猪宰牛做各种美食,也就圆满了。” 这话说得,竟让几个男人的眼圈红了。 唐佳人忙道“喂喂,你们可别这样。活一天,就让我开心一天呗。谢谢诸位都来陪着我,走完这最后一程。有你们陪着,我想无论是谁,都不敢轻易招惹我。这样顺心顺水顺意的小日子,想想就无比快哉。人活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每一天,都有价值和意义!”言罢,自己还点了点头,给自己一个莫大的肯定。 羽千琼道“佳人,其实…… ” 唐佳人一摆手,大气磅礴地道“安慰的话,不用说。我是谁呀?我是闻名天下不休门第一美女唐佳人!你放心,我想得明白,不就是变成树吗?你们没事儿盯着点儿,别让别人把我砍回家当烧火棍子就行。哈哈…… 哈哈哈…… ” 唐佳人自认说了一个特别好玩的笑话,殊不知,却戳在了男人们的心口窝上,那叫一个痛。 唐佳人后知后觉自己没讲好,立刻改口道“我混说的、混说的,你们放心,像我这种树,定会被人当成神仙一样膜拜。逢年过节啊,估计都用不上你们,我的身上就会被挂上一条条红色的许愿飘带。哈…… 想想就美不胜收。” 众人“……” 唐佳人苦哈哈地问“喂,你们倒是笑一笑啊?我到底要讲怎样一个笑话,你们才能笑呀?我自己都不在乎生死了,你们跟着惆怅什么呀?你们又不能帮我续命,莫不如逗我开心喽。” 唐不休道“蘑菇,你并非无药可医。” 唐佳人摆了摆手,道“你看,我就知道…… ”眼睛突然睁大,一把抱住唐不休的胳膊,问,“你…… 你说什么?我……我并非无药可医?”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谨慎地问“真的?” 唐不休点头,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唐不休的眼睛,突然绽放出璀璨的笑颜,眼泪也随之流淌而下。她一边用手背擦着眼泪,一边吸着鼻子道“真是太吓人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幸好…… 幸好……” 唐不休打趣道“你不是看得透,也想得明白吗?” 唐佳人笑着横了唐不休一眼,道“得道高僧也怕疼啊。” 战苍穹问“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唐佳人回道“等你剃个光头,也就明白了。” 战苍穹疑惑地问“真的?”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假的,无敌哥!” 战苍穹挣扎着坐起身,道“反了天了!” 孟水蓝按住战苍穹,道“无敌哥息怒息怒……” 战苍穹咬牙道“找死!” 羽千琼道“我佛慈悲,你们就不要气无敌哥了。” 战苍穹道“放黄如意!” 黄如意尖叫一声,却并没有扑过来。 战苍穹道“黄如意,你死哪里去了?” 黄如意回道“回禀宫主,不是属下死,是属下要拉屎。” 众人“哈哈哈……” 。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为你歌舞翩然 笑过之后,唐佳人暗搓搓地瞄着唐不休。 唐不休知道她的心思,于是直言道:“其实,不难。” 唐佳人当即嘘了一口气,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说吧,要什么药?我就不信,凭借……嗯,凭借我们这么多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还搞不定这种药!” 战苍穹道:“你这马屁拍早了。” 唐佳人道:“马屁拍到驴腿上,我又有什么办法?你说是不,无敌哥?” 战苍穹捂着心口道:“你就气我吧。气死我,别忘了逢年过节杀鸡宰羊!” 唐佳人道:“放心吧,我逢年过节一定会杀鸡宰羊,然后坐你坟头上大快朵颐的!” 战苍穹:“……”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用肩膀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肩膀,道:“休休,你说。” 唐不休道:“一次融合即可。” 唐佳人:“……” 一时间,没人说话,猪肉烤得吱吱冒油,油脂掉落到柴火上,发出哧啦一声,冒出一缕焦香。 唐佳人恍然回神,惨叫一声:“糟了!”忙转动烤猪的架子,动作那叫一个敏捷。可是,所有人都听见了咔吧一声轻响,就像……木头折断的声音。 唐佳人自己也吓了一跳,立刻停下摇动烤猪架的动作,凝神静气地问:“你们听没听见咔吧一声响?” 众人纷纷站起身,围上唐佳人。 卓兰达问:“你还好吧?” 唐佳人肯定地回道:“好不好,不知道,反正我听见了那很脆响,没错。”看向唐不休,“休休,凭你的经验之谈,我是不是哪里骨折了?” 唐不休伸出手,道:“蘑菇,慢慢动一下。” 唐佳人道:“我不敢。” 唐不休用眼神给予鼓励,道:“来,感觉一下,看看哪里痛?”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感觉片刻,回道:“糟了,我感觉不到哪里痛。”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黑沉起来。 唐不休道:“来,慢慢动一下。” 唐佳人一咬牙,动了一下,立刻发出干树枝碎裂的声响,吓得她不敢再动。她哭丧着脸,怯生生地道:“我是不是筋骨寸断了啊?我体内的摩莲圣果是不是已经长成树了啊?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战苍穹一脸严肃地道:“如何能让她立刻融合?” 羽千琼的眸子闪了闪,道:“九死……无生。” 孟天青咋呼道:“什么意思?咱们一起死?自a杀啊?一二三四五六七,加起来也没有九个人呐。” 孟水蓝忍无可忍,一巴掌糊在孟天青的后脑勺上,道:“你给某死一边去!” 孟天青晃着脑袋问道:“死一边去是怎么个死法?” 孟水蓝气极,还要抬手打孟天青,孟天青终于反应过味儿来,跳开,道:“别打别打,我想岔路了。” 端木焱道:“还是先把佳人搀扶着躺下休息吧。” 唐佳人立刻道:“不不,都别碰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折了。万一你们一动我,我胳膊腿的直接掉地上,那就太可怕了。” 卓兰达道:“不至于吧。” 唐佳人立刻道:“你是摩莲圣果吗?你和摩莲圣果融合过吗?你要变成树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别瞎说。” 卓兰达:“……” 唐不休道:“为师慢慢抱你,如何?” 唐佳人:“好。” 卓兰达:“……”唐佳人对待人的差距太大,以至于卓兰达都没有了嫉妒的心思。 唐不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抱唐佳人,唐佳人紧张地喊道:“轻点儿轻点儿……” “咔嚓……”又是一声干树枝碎裂的声音。 唐佳人的汗水,就那么流淌下来。 黄如意提着裤子从一棵树后走出,晃悠到众人身边,问:“你们玩什么呢?不许动啊?” 没人搭理他。 黄如意毫不在意别人如此,打量了唐佳人一眼,笑道:“你踩着树枝能站稳吗?这么玩下去,你准儿输。” 唐佳人的目光慢慢移向脚下。 唐不休等人的目光那是瞬间移到唐佳人的脚下。 果不其然,唐佳人的脚下竟然踩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干树枝,只要她一动,就会发出碎裂的声响。 唐佳人的眼睛动了动,慢慢站直,瞬间绽放璀璨笑颜,道:“我逗你们玩呢。” 唐不休毫无诚意地一笑,道:“呵……真好玩。” 战苍穹给唐佳人一个台阶,道:“以后这种游戏,你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玩吧。” 孟水蓝道:“幸好是游戏,不然……某那傻弟弟,没准儿真找个地方去死了。” 孟天青嚷嚷道:“不能,绝对不能!我死之前,一定先把你的脖子套麻绳上,然后吊到树上。”看向羽千琼,“都怪你,说什么九死无生,吓唬人是不是?!” 羽千琼笑道:“是啊,随口一说罢了。” 唐不休看了羽千琼一眼,没说什么。 唐佳人一屁股坐回到木墩上,捧起碗,继续吃饭。 卓兰达鄙夷道:“这都能吃得下?” 唐佳人含糊地道:“压压惊,懂不?” 端木焱翻转烤猪架,道:“猪肉烤好了。” 唐佳人立刻伸出碗,道:“来一块、来一块!大块!” 唐不休道:“酒来!” 美酒入碗,美食飘香,仿佛刚才的紧张都真的只是一场笑话。 唐佳人道:“有酒有肉,当有歌舞才好啊。” 众人一同看向羽千琼。 羽千琼放下碗,站起身,道:“那我就给诸位舞上一曲。” 唐佳人率先鼓掌。 孟水蓝道:“那某就给你当个陪衬。”拿出腰间的笛子,放到唇边吹奏起来。 微风清扬,羽千琼一身红衣犹如曼珠沙华摇曳生姿。他的胸前还挂着佛珠,就好似挣不开的红尘姻缘,注定被困在我佛慈悲之下。他那比女子还要柔美几分的容貌,在月下、篝火旁发着光,一颦一笑皆惊艳了岁月,注定在谁的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战苍穹扯开喉咙,唱起了气势磅礴的歌。 端木焱拿出筷子,敲打起碗。 唐佳人依偎在唐不休的怀里,看着这场为她而演的盛世歌舞,如同自言自语般道:“休休,答应我,你们都要好好儿的。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心碎。” 唐不休抱紧唐佳人,并没有回应她的话。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逼你融合 日上三竿,又再次西沉。 反复之中过了七八天,眼瞧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这支队伍越来越没个正形儿。 白日里赶路,气势磅礴地唱着山歌,那叫一个热闹。夜里扎营,好酒好菜不说,还歌舞翩然,热闹非凡。那些远远跟着的人,皆迷茫了。这是要去哪儿?这是闹的哪样?这是陷阱还是障眼法?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太破坏江湖规矩了! 唐佳人的身体越来越迟缓,平时走路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就是偶尔有个快动作,就会突然停顿下来,需要缓缓才能动。她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说不上哪个关节就会和自己闹情绪、罢个工。 为了哄她开心,大家使出了浑身解数。 战苍穹给她编织了小蚂蚱,孟水蓝给她讲八卦,羽千琼送上三套衣裙和内衣鞋袜。 夜里,酒酣,人醉,夜浓,除了偶尔的鼻鼾声,万籁俱静。 一个瘦弱的人影,从简易的帐篷里钻出,猫着腰,慢慢向外摸索着走去。若是遇见巡逻的铁骑,他会躲在树后,一动不动。待铁骑离开后,他才探出头,观察一会儿,然后继续摸黑前行。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安全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瘦弱的人影吓了一跳,回过身,看向拍自己的人,一张脸僵成了石头,然后又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愣是把石头挤成了碎渣,笑得那叫一个难看。 唐佳人歪着头,抱着膀,问:“去哪儿?” 瘦弱男子是谁?正是准备逃跑的书生。书生连连摇头,道:“不去哪儿不去哪儿……” 唐佳人噗嗤一声,笑道:“也难为你了,能通过层层守卫走到这里来。走吧,回了,既然不去哪儿,就回去睡觉吧,明个儿还得赶路。” 书生作揖,道:“求小姐放过在下吧。” 唐佳人学这书生的样子,道:“求书生想起那人是谁吧。” 书生脸色微变,略显不自然地道:“真想不起来。” 唐佳人挑眉,道:“那就回去。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什么时候放你走。” 书生重重一叹,蔫头搭脑地跟在唐佳人的身后。 唐佳人突然出手袭向书生。 书生不防,被她抓住,直接摔倒在地上。 唐佳人跃起,一脚踩向书生的胸口。 书生躲闪不及,被踩个正着,痛得呲牙咧嘴,一幅快死了的模样。 唐佳人垂眸看了看书生,道:“就你这样,出去就得死。” 书生捂着胸口问:“为何……会死?” 唐佳人眉眼弯弯地一笑,道:“多少人盯着我呢,他们得不到我的消息,自然要逼问了解内情的人。十分不幸,你就是一位了解内情的人。” 书生颤巍巍地爬起身,道:“可是……我不知道啊。” 唐佳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不信你不记得那糙汉子的样子,正如他们不信你不知道所谓的内幕。对于逼迫人的手段,我懂得不少,却不屑为之。想来,外面那些人,定会好好儿让你明白个彻底。” 书生看了看漆黑一片的不远处,感觉那里似乎站了几个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就想往回走。 唐佳人道:“你看,我现在又不想让你回去了。得,我发发善心,放你离开得了。”言罢,自己往回走。 书生看了看不远处的黑暗,立刻捂着胸口掉头跟在唐佳人身侧,道:“我隐约记起那人长相。” 唐佳人看向书生。 书生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唐佳人道:“你说。” 书生思忖道:“你得帮我求个一官半职,这样……江湖人也就不敢拿我怎么样。” 唐佳人扫了书生一眼。 书生面上一红,道:“在下也是有些才学的。” 唐佳人回道:“那你把人像画出来。画得像,就给你求个一官半职。” 书生磨刀霍霍地道:“好!一言为定!” 唐佳人眯眼笑了。 书生道:“对了,我刚才出来时,看见有个红影在你的马车外一闪而过。” 唐佳人看向自己和唐不休的马车,道:“是吗?也许是小羽毛有事儿找我……”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从马车里传来。紧接着,唐不休跌出马车,勉强站起。他的手捂在腹部,那里……鲜血直流。 唐佳人微愣,立刻狂奔向唐不休。 不等唐佳人靠近,羽千琼从马车里钻出来,再次扬起手中匕首,飞身跃起,照着唐不休的胸口插去!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感觉自己的胸腔被人狠狠刺穿了! 她嘶吼道:“不要!” 羽千琼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却还是将匕首狠狠插入唐不休的胸口。 唐佳人的这声嘶吼,引来了战苍穹等人。他们顾不得穿鞋子,直接跳出马车,将羽千琼围了起来。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会在这样的夜里发生。 唐不休捂着胸口,向后踉跄两步。鲜血从他的胸口流淌而出,很快湿了他奶白的衣襟,触目惊心。 唐佳人奔到唐不休身边,伸出颤抖的手,搀扶住他后仰的身体,颤声道:“休……休休……” 唐不休慢慢转动眸子,看向唐佳人,绽出一记笑颜,沙哑地道:“别怪他,他……想逼你……融合……”言罢,竟闭上了眼。 唐不休的身体跌进唐佳人的怀里,鲜血流淌到她的手上,冰凉一片。唐佳人的手颤抖得厉害,却不停拍打着唐不休的脸,道:“醒醒……醒醒……休休醒醒……” 无人应。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抬起染血的手,目光落在血上,沉得骇人。她慢慢转动眼睛,看向羽千琼,带着恨意,干哑地问:“为什么?” 羽千琼道:“唐不休说得没错,我在逼你融合。” 唐佳人好像被人逼迫,不得不笑了笑,道:“逼我融合?所以……你杀休休?” 羽千琼道:“本不想这么早动手。奈何……你时日无多。” 唐佳人木讷地重复道:“你……杀了休休。” 羽千琼道:“没错。我早已看出,他没了内力。杀他,轻而易举。佳人,为了你,所有人的命,都不是命,包括我自己。” 唐佳人不敢置信地望着羽千琼。 羽千琼缓缓勾起唇角,道:“没错,包括我。若唐不休的死,不能让你融合,那么……再加上一个我。深爱你的我。”言罢,将匕首送入自己的腹部,毫不迟疑……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众人相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以至于,唐佳人都没想明白,为何事情会这样。 羽千琼说的话,她都听得明白,却不懂其中的意思。 他说,他在逼她融合。 为什么要融合?要救她一命吗? 可是……休休和千琼都不在了,她还要命做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他不是要逼迫他融合,他是要逼死她! 唐佳人感觉天旋地转,世界陷入混沌,唯剩她一人苦苦挣扎,却挣不开这天地颠倒。她两眼一闭,竟昏死过去。 战苍穹沉着脸,一把抱起唐佳人,将其送入帐篷内。 孟水蓝红着眼,尾随在战苍穹的身后,也进了帐篷。 卓兰达看向唐不休和羽千琼的尸体,道:“别留在这碍眼,烧了。” 孟水蓝皱眉道:“不给佳人看最后一眼,直接烧了,怕是不妥。” 卓兰达冷冷地道:“有何好看?再者,刚才那一眼,难道不是最后一眼?人找死,不可活。” 孟水蓝据理力争,道:“就算要烧,也应该佳人做决定,而不是你!” 卓兰达道:“孟水蓝,你是不是忘了,朕是谁?” 孟水蓝一口气提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生生要憋死他。 端木焱道:“皇兄,你若执意烧尸,惟恐佳人醒来后会更伤痛,莫不如,让她送他们最后一程。再者,若她真的融合,也许……能救活他们也未可知。” 卓兰达略一思忖,道:“把他们的尸体扔进马车里,派人看着点儿,别让野狗叼了去。待……明日佳人醒了,再定夺。” 端木焱应道:“诺。” 卓兰达转身走入帐蓬,去看唐佳人。 端木焱招呼来人,将二人的尸体抬上马车,然后派出一队人马守在马车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 孟水蓝又留下四个人,分别守在马车左右。 端木焱道:“孟阁主这是不放心我?” 孟水蓝道:“并非不放心六王爷,而是……总要给佳人一个交代。在她醒来之前,唐不休和羽千琼的尸身,我来守着。” 端木焱轻轻一叹,道:“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 孟水蓝的眸光暗了暗,道:“确实很突然,却并非没想到。” 端木焱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打开折扇,摇了摇,又烦躁地收起扇子,道:“羽千琼说起九死无生时,便已经做了赴死的准备。不,或许说,还要更早。否则……他也不会连夜赶制那些衣裙给唐佳人。想来他是早动了这种心思,只不过这会儿见佳人被反噬得严重,不得不将计划提前,打乱了我们的阵脚。” 端木焱仿若自言自语般嘀咕道:“九死无生……” 孟水蓝自嘲地一笑,道:“放心,你我都不在羽千琼的计划之内。若秋月白在,他也逃不掉。” 端木焱微微皱眉。 孟水蓝长叹一声,望向帐蓬,不再言语。 风有些大,夜有些凉,吹起一地的血腥味,充斥到每个人的鼻息里,泛滥成一种悲凉和恐慌,最后化为一声感慨,消散在黑色中…… 帐篷里,战苍穹垂眸看着唐佳人,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心疼。他用大手轻轻抚摸唐佳人的脸颊,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替她心疼、替她受伤、替她……去痛! 卓兰达跪坐在地铺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给唐佳人号脉。半晌,收回手,在战苍穹和孟水蓝的急切目光中,缓缓道:“气若游丝,神思不宁,即使昏迷,仍陷到极度痛苦之中。若是以往,我定要为她下凝神针,再配以凝神香。而今,只能靠她自己了。此事若成了,她在来癸水时,眉心处会出现一朵莲。若不成……” 战苍穹和孟天青异口同声地问:“会怎样?” 卓兰达皱眉,回道:“会疯。” 战苍穹的眉头皱起,一张脸黑得可怕,大有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他道:“若佳人醒来后不能脑子清明,我……鞭尸!” 孟天青咬牙道:“等我手臂养好了,我鞭第二遍!” 卓兰达收回干瘦的手,慢慢站起身,道:“且等着看吧。” 孟天青恨声道:“羽千琼太狠了!” 卓兰达道:“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在他眼中,除了唐佳人的命是命,我们的命都是草芥。若唐佳人在乎你我,今晚……那尸体中,定有你我的一席之地。” 孟天青的脸色铁青,骂道:“疯子!” 战苍穹道:“他是疯子,唐不休是什么?” 卓兰达道:“就算唐不休失了内力,也不至于弱到这种程度。想来……他也想让羽千琼得手。” 孟天青怒吼道:“他们当佳人是什么?佳人说,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心碎!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让佳人如何活?他们……他们太狠心了!”说到最后,情难自禁,竟掉起了眼泪。 孟天青也觉得这样不好,不像大丈夫,干脆扭开头,不再看唐佳人。 战苍穹站起身,对守在门外的黄如意道:“带人护住这里,不许任何人接近佳人。” 黄如意深吸一口气,大声应道:“诺!” 方黑子对黄如意道:“你怎么没进去看看她?” 黄如意垂眸不吭声。 方黑子重重一叹,道:“世事难料啊。唐姑娘也实在太不容易了。外人惦记她的血肉,逼着她融合。自己人呢,为了她的性命,也逼着她融合。说实话,我觉得,唐门主和羽千琼都太狠了。” 黄如意突然抬头瞪向方黑子,含泪骂道:“你懂个屁!花堂主的胳膊上,都生出嫩芽了!再不融合,你让她死去吗?!谁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树?!” 方黑子大惊。 黄如意道:“我告诉你方黑子,若花堂主在乎你,老娘一准儿捅死你个王八羔子!” 方黑子的嘴角抽了抽,嘀咕道:“幸好她看不上我。” 黄如意一脚踹上方黑子的臀,骂道:“滚!” 方黑子踉跄了两步,本想发火,奈何看见了黄如意的眼泪,这才将气吞回到肚子里,悻悻地远离黄如意,跑到另一边站岗去了。 书生站在阴暗处,一脸的迷茫。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飞虫传信忙 晨曦中,唐佳人缓缓睁开眼睛,却并没有急吼吼地爬起身,而是带着一丝迷茫,望着从门帘处透进来的一束阳光。 感觉,特别不真实。 战苍穹从一侧坐起身,望着唐佳人不语。 孟天青在另一张地铺上睁开眼,打个哈欠问:“佳人,你醒了?”眼睛突然睁大,一个用力坐起身,快速来到唐佳人身边,跪坐着,问,“你还好吗?”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道:“做了一场噩梦,不太好。醒来后,胸口仍旧痛得厉害。” 孟天青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唐佳人慢慢坐起身,拢了拢头发,站起身,向外走去。 孟天青忙追问道:“你去哪儿?” 唐佳人回道:“送故人一程。” 孟天青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战苍穹看向卓兰达,问:“她这是融合了,还是没有?” 坐在角落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卓兰达睁开眼,道:“唯有来了癸水,才看得明白,现在如何分辨?姑且看看她还长不长嫩芽吧。” 战苍穹点了点头,站起身,也走出了帐篷。 阳光有些刺眼,唐佳人半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站在马车面前,既没有靠近,更没有流泪,她就像一个过客,静静看着别人的生与死,丝毫不为所动。 这样的佳人十分诡异,却也正因为这份诡异,显得正常许多。 因为,她是唐佳人,她是摩莲圣果,她是这世间最与众不同的存在,她是唐不休精心教养的蘑菇…… 一夜之间,唐佳人仿佛成熟了许多。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就好似一棵青松,千年如此,万年不变。 太阳冉冉升起,照在身上暖暖的,却照不进唐佳人的心里,那个冷得冻人的角落。那里,正缩着一个小女孩,正在瑟瑟发抖中哭泣。无人安慰。无人可依。 感动往往令人激动一时,唯有痛苦才能刻在心里,忘不掉,擦不去。 唐佳人转身,从车架上拎出一坛酒,拍开,浇到车上。 孟水蓝见此,想要阻拦,却被端木焱伸手拦下。 唐佳人将空了的酒坛子放在车板子上,道:“你们不顾我的意愿,自以为是为我好,真是天下间最蠢的东西。我……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呵……求仁得仁,求果却未必得果。今日送你们一程,今后,便是天人永隔。”伸出手,接过端木焱递出的火折子,勾唇道,“我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见你们。”言罢,一扬手,将火折子扔了出去。 火折子遇烈酒,瞬间燃烧而起。 烈焰扑面,逼退了即将上涌的眼泪。 车架轰然倒塌,依稀可见马车里躺着两具尸体,正是羽千琼和唐不休。 唐佳人的眼泪突然流淌而出,如同疯了般扑向火堆,就要去扯唐不休和羽千琼的尸体。她喊道:“我错了!我错了!你们不要吓我!你们快出来!不许逗我!不许……不许……” 战苍穹抱住唐佳人的身体,紧紧的。 唐佳人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哭声,令闻者落泪。 战苍穹一抬手,捏上唐佳人的后脖子,令她再次昏睡过去。 当大火烧到灭,尸体变成了骨灰,孟水蓝亲手帮二人收敛了骨灰,分别装在两个罐子里。 马车继续前行,不曾过多停留在这个伤心地。 唐佳人陷入昏迷,偶尔清醒,更多的时候却都是昏昏沉沉,好似睡不醒。 幸而,她身上的嫩芽没有继续生长,这一点倒是令大家稍微安心,只盼着她脚下的根须什么时候也能自动脱落,这才是大喜。可惜,没有。 唐佳人陷入到一种不进不退的境地,令人忧心忡忡。 她彻底醒来时,已经快接近目的地了。 她一声不吭,只是面无表情地吃下端木焱送进马车的美食。 一盘接着一盘,一碗接着一碗,一盆接着一盆…… 马车外,孟水蓝对端木焱道:“别再给她送吃的了。这么吃下去,会吃坏的。” 端木焱道:“顶多会吃胖,绝对吃不坏。我原本还担心佳人一直如此消沉不好,如今她肯吃东西,我这颗心也就落下一半了。” 孟水蓝道:“某看未必。她一声不吭,就这么吃,没准儿憋着什么劲儿。” 战苍穹道:“憋着劲儿,总比没劲儿的好。” 孟天青从唐佳人的马车里钻出来,道:“她又吃光了,还给她吃吗?” 战苍穹端起端木焱刚做完的猪颈肉,走进马车前,掀开车帘,递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伸出手,接过盘子,放下车帘,继续吃。 马车继续在摇晃中前行,端木焱准备的那些头猪,一头没剩,几乎全部进了唐佳人的肚子里。如此食量,真正……惊呆了众人。 原本拉着唐佳人的马车只用了两匹马,而今又加上了两匹,这才拉得动。 而唐佳人也是个奇葩,竟然一直没下过马车,甚至就连小解、大解都不曾有过。 夜里,睡在树上的楚阑没有睁开眼,却张开了手,放走一只拇指大小的飞虫。 那虫子展开翅膀,向远方飞去。 突然,一只手伸出,抓住那只飞虫。 这只手的主人,竟是战苍穹。 战苍穹展开手,捏起那只飞虫,冲着月亮看了看,发现虫子的翅膀上竟然有一行小字。他勾唇一笑,松开手,放走了那只飞虫,暗道:秋月白,你果真不像你表现得那般毫不在意。姑且,等本宫抓到你! 飞虫一路展翅,飞到窗口,落在一人手心,静静等着。那只手,手指修长,洁白无瑕,指甲干净圆润,甚是好看。 手掌托起飞虫,凑到一颗夜明珠前,凝神观看。 此人是谁? 正是秋月白。 他说要远离,却又怎么能将心放下,畅游江湖?这江湖,他早就厌倦了。他要的,只是她安好。可如今看来,别人非但不能将她照顾得很好,反而出了下作手段,伤了她的心。 秋月白闭上眼。 飞虫展翅飞走。 秋月白缓缓睁开眼,眸光染上一层忧色,透过夜色,望向明月,渴望化成展翅飞翔的黑蝶,飞到他今生的挚爱身边。此生,唯愿她安好。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四片银叶现额间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到了这趟行程的终点——黑崖。 战苍穹、孟家兄弟、卓兰达和端木焱,纷纷从马车上下来,看向唐佳人所在的马车。 半晌,马车动了动,唐佳人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 艳红色的衣袖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腿,白色的裙摆翻飞,好似即将乘风归去的仙子。令所有人诧异的,唐佳人竟然没有胖! 是的,一点儿都没有胖! 那些猪肉就像填进了无底洞,没在唐佳人的身体上留下一丝一毫的作用。 唐佳人戴着幕篱,一张脸隐在白色的薄纱之下,神秘中透着几分高冷,傲然于世。 黑崖边,风很大,既令人想要乘风而上九万里,又令人唯恐跌入崖底没了性命。矛盾的心思,却都因为这一座黑崖。 它曾困了多少武林败类,又曾隐了多少秘密,过去如何,未来怎样,都将在今天有个结局。 孟水蓝道:“真想不到,这一切竟源于黑崖。兜兜转转,大家又回到这里。” 孟天青道:“展烽从这里背走了一位华服女子,那女子与佳人有七分相似。战苍穹将那女子当成娘亲,好生护着,却差点儿被佳人一把火烧成灰。幸而黄如意和方黑子,知道要选个阴寒之地存放尸体,偷偷将那华服女子送进了黑崖。” 战苍穹道:“本是不信因果。现在不得不信。就算仍旧不信,也逃不过这命中注定四个字。”想起自己被困黑崖之下种种,以及和唐佳人之间的种种,禁不住莞尔一笑,看向唐佳人,问“佳人,你可信了这因果?” 唐佳人回道:“狗屁因果。” 战苍穹:“……” 众人窃笑。 端木焱道:“云梯已经准备好。” 唐佳人迎着风,取下头上的幕篱,在衣袂飘飘中环视众人,勾唇一笑,道:“那就去看看吧。” 众人大惊! 只因,唐佳人的额头中间,竟然长出四片银色叶子!哦,不是长出,而是浮出。那四片银色叶子,贴服在唐佳人的额头上,看来就像妙笔书生画上去的一般,事实却并非如此。 唐佳人本就绝艳,如今额间出现四片银色叶子,静静舒展,当真如若九天仙女一般令人移不开眼睛。 战苍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唐佳人的额头,看看那四片叶子是不是真实的存在。为何,他觉得那叶子在动? 唐佳人没有阻止,战苍穹却自己停下了手,慢慢缩了回去。 不知道为何,这样的唐佳人,令战苍穹产生了畏惧心理,就像自己只是凡夫俗子,不可以亵渎女神一般。 唐佳人问:“不想摸摸了?” 战苍穹略显尴尬地道:“以后……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再好生研究一下。” 孟天青问卓兰达:“你不是说,她若来癸水,眉间会长出红色莲花吗?为何出现四片银色叶子?你瞧,那叶子是不是在动?” 卓兰达面露不解之色,道:“我……不知。” 孟天青皱眉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你不知?!” 唐佳人道:“世人说的最多的话,本就应是不知。他说得没错。” 孟天青颇为诧异,唐佳人竟然会替卓兰达说话。他看向唐佳人,唐佳人却已经轻轻跃起,在空中翻个身,落在云梯上,向下而去。 端木焱诧异道:“她……她吃了那么多东西,非但没胖,好像身体还……还轻盈了不少?我……我没看错吧?” 战苍穹道:“没看错。”翻身落在云梯之上,紧随唐佳人向下而去。自从得了唐佳人的血,他的伤口不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且武功越发精进不少。 孟天青看向书生,道:“这人丢在上面啊,还是带下去啊?” 卓兰达道:“到现在都没画明白那幕后黑手的脸,如此没用,丢下去摔死!” 书生立刻跪在地上,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人确实不擅长画人脸,但是若看见那人,定能记起来!求皇上给小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卓兰达没说话。 孟水蓝道:“且给你一个机会,下去后,睁大眼睛看清楚。” 书生一叠声地说谢,爬起身后,看了一眼黑崖之下,吓得面无人色。在孟天青的催促中,书生终于鼓起勇气,颤巍巍地爬上云梯,向下而去。 卓兰达看向端木焱,道:“你守在上面。” 端木焱道:“你身体刚恢复,你守在上面,我下去看看。” 卓兰达从怀中掏出诏书,塞给端木焱,道:“若朕没回来,你就是新皇。” 言罢,竟也走向云梯。 端木焱微微一愣,想要叫住公羊刁刁,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垂眸看向手中握着的诏书,感觉那份量竟然特别的沉。 这就是人人争抢的皇位,更是卓兰达处心积虑才得到的天下,竟……竟就这么塞给了他? 感觉特别不真实。 端木焱展开诏书,果然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端木焱。 心中的欢喜如同泉水,源源不断的涌出。 可是别扭的,那泉水竟好似有毒,竟令他的心口慢慢弥漫上一种苦涩、不甘和气恼。 苦涩的是,他的皇位是别人施舍的,而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的。 不甘的是,他能感觉到,卓兰达是不想要这个皇位了。否则,他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也许,他从决定下入黑崖之下,就没打算再回来。 气恼的是,为何别人都认为他不会为了佳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难道他就必须留在上面,担心着、观望着?! 这一刻,端木焱想了很多。 最终,种种情绪都化为了自嘲。 也许,是他想多了。 他将诏书扔给了肖劲,就要往黑崖下去。 肖劲拦下端木焱,道:“王爷,若你也下到黑崖之下,上面无人坐镇,唯恐那些武林人会动手。此处怪石嶙峋,若有那心怀不轨之人投下石头,下面那些人,定是九死一生。皇上让王爷留在此处,可见是将性命交给了王爷。王爷为了大家,也不能鲁莽行事。” 端木焱看向肖劲,道:“你怎如此能唠叨?” 肖劲笑而不语。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入墓 阴寒刺骨的黑崖之下,汇聚了不少人。 卓兰达带了三十名铁骑护卫,孟家兄弟带了二十名刺客和两名善于钻研机关陷阱之人。 战苍穹看了看这阵仗,又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黄如意、方黑子和荷紫朗,伸出大手,挨个肩膀拍去,虽没有语言,却令人感觉到他极具重视的情感。 黄如意道:“宫主放心,别看咱们人少,我一人就能拧掉他们十颗人头。” 方黑子瞥了黄如意一眼,憨憨地道:“傻东西!人家有没有十个人都说不准。” 黄如意诧异道:“那我们下来这么多人干什么?” 方黑子:“我哪儿知道?” 战苍穹眯眼望着陡峭的山壁,道:“吓唬吓唬守墓人。” 黄如意娇羞地一笑,道:“太坏了!” 方黑子问战苍穹:“宫主,咱们是不是现在就是看看那具女尸?我们把她埋在了地下,一处较为隐蔽的位置。” 战苍穹道:“你以为,那尸体还会在原处?你们大老远的把人家看护的女尸送回来,人家难道就不会挖走好生护着?” 唐佳人听到这话,回头看向战苍穹,嫣然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战苍穹回以一笑,问:“你打算如何?” 唐佳人道:“我想见见真正的守墓人。他最好给我一个容易接受的说法,否则,我们就把他关入黑崖下,一辈子别想出来!” 唐佳人的话音刚落没多久,就听悬崖峭壁上传出一个声音,道:“唐姑娘既然来了,就请进吧,我家主子正等着姑娘。” 唐佳人抬头望去,但见岐伯正手持钢爪,悄然攀爬在峭壁之间。 唐佳人道:“你家主人就是如此待客的?连个正门都不开,还让我徒手爬山不成?” 岐伯道:“主人言,以唐姑娘的智慧,定能寻到入口。” 唐佳人知道,这是墓主人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她直接道:“我没有精力去寻所谓的入口。你今天若不把大门打开迎接我,我立刻离开。” 岐伯微愣,问:“你来此,难道不是想询问自己的身世?” 唐佳人一甩衣袖,傲然道:“知道身世,我是我。不知道身世,我还是我。” 岐伯略一犹豫,道:“好,大门开,迎姑娘入黑崖墓。”话音落下时,峭壁上方二十尺高的位置向内陷入一个大约一扇门大小的坑洞。 唐佳人轻轻跃起,就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衣袂飘飘地飘进了入口处,扭头垂眸看了战苍穹等人一眼,留下一记笑颜,义无反顾地向里走去。 战苍穹喊道:“等等!”起身,就要跃上断崖。 岐伯阻止道:“且慢。此乃安歇之地,还请诸位留在此处。” 石门在岐伯的声音中悄然无声地关合。 战苍穹道:“下都下来了,没有不进去祭拜一下老人家的道理。你尽管关门,且看我砸不砸得开。” 孟水蓝道:“我们百川阁的威武豹终于到了一展身手的时候。孟天青,带够了吗?” 孟天青响亮地应道:“带够了!别说一个石门,就算整座黑崖都能给它炸平了!一次不行就砸两次!两次不行就砸三次!” 岐伯真是烦死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扭身就要用钢爪爬走。很显然,除了这处正门,还有其它入口。 这时,卓兰达道:“朕来了,墓主不来见,便是大不敬。来千万铁骑,将此山处围起,将黑崖填平,朕要它变成一马平川!” 皇上一怒,高山变平川,那绝非玩笑。。 岐伯不得不停下来,道:“皇上息怒。且容在下去问问家主。” 卓兰达道:“只给你半盏茶的时间。” 岐伯点了点头,再次打开石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口。 石门再次关合,将众人挡在门外。 洞内,唐佳人沿着石阶梯一路向下。 洞穴两侧墙面上,爬满了幽蓝色的小果。唐佳人不但记得这些果子微甜的口感,还记得自己被它染成幽蓝色的囧样。 那些记忆仍旧清晰如昨,可是心态却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间的事,往往不能一概论之。喜好也好,厌恶也罢,皆会随着心性发生变化。就像这些果子,往日瞧着新奇可爱,如今看起来,却像通往地狱的果子,处处透着诡异和死亡气息。她想,也许这些果子就是死在黑崖之下的人,其魂魄所化。一颗幽蓝,便是一个魂魄。她无意间吞下那么多魂魄,怪不得流年不利,招惹了这么多是非。 这么胡思乱想着,唐佳人走向深处,直到面前被石门挡住,无路可去。 她并没有做什么,那石门却仿若有感应般悄然打开。 唐佳人走进去,发现眼前的墓室十分熟悉。 呵……这正是她从裂缝而入,经历了诡异一幕的墓室。 唐佳人轻车熟路走向主墓,在路过那间满是猫咪尸体的房间时,忍不住快走了两步。她是真不想看见那些猫。也许,那些猫并不是死猫,而是……被人养的猫。只因长时间生活在地下,所以身上有股子死亡气息,让她误以为它们已经死了罢了。 唐佳人告诉自己,不用害怕,她本应该无所畏惧。人,一旦不怕死,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她。几只半死不活的猫,又岂能奈何她? 唐佳人再次稳下心神,放慢脚步,向着主墓室走去。 门口两位石雕人像依旧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唐佳人看都没看一眼,伸手推开厚重却并不沉重的大门,而后挺起胸膛,扬起下巴,如同骄傲的女皇那般,迎视着等候在墓室里的白衣男子,一步步走了进去。 大门,在她身后关合,既像巨兽合上锋利的牙齿,将唐佳人当成美味佳肴,咀嚼入喉,吞入腹部,要吸干她的每一滴血液。又像唐佳人主动切断现在与未来、迷茫与不安、慌乱与无措、犹豫与渴望、痛苦和期盼,重新梳理自己的故事,重新开启崭新的篇章! 路不长,唯自强,方能走出不一样的结局。 人生,自有主张!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我不认! 一拢白衣,负手而立。看那背影,简直就是秋月白无疑。然,当他转过头,脸上却戴着黑色假面。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白衣人问:“为何笑?” 唐佳人不答反问:“为何戴着假面?是长得见不得人,还是毁了容貌?”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咄咄逼人道,“若非如此,怎么会处心积虑的逼我融合?!” 白衣人道:“本以为你已经猜到答案。” 唐佳人气场全开,直接开怼道:“非也。像阁下这种常年生活在地下的假死人,其心思之诡谲,绝非我一个正常女子能揣测得到的。我只知道,逼我融合之人,就算有着难言之隐,也是歹毒小人,不可饶恕!” 白衣人道:“所以……?” 唐佳人道:“所以,我既不会给他一滴血,还会想法设法让他断了要我血肉的念头!” 白衣人道:“即便是血肉至亲,也不肯给?” 唐佳人的眸子轻轻一颤,心瞬间向下一沉,问:“此话,何意?”心中暗道:他不会告诉我,他是我爹吧?若是……那我和秋月白岂不是……? 白衣人抬起手,轻抚抚摸着一片巨大的荷花瓣,口中道:“出来吧。” 另一个白衣人,从棚顶,悄然无声的落下。此人,正是秋月白。 再见秋月白,唐佳人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要知道,二人分别时,虽万般感伤,却也是全了这份缘分。而今,在听了展烽的故事后,唐佳人的真实身份明显就成了一根刺竖在彼此之间。白衣人问唐佳人是否猜到答案,唐佳人能不在来之前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想个透彻吗?可是,那个答案越想越恐怖,简直生生扼住了她的呼吸!因此,她完全推翻了自己的猜想,就这么大步走来,让白衣人给自己一个答案。她没想到的是,秋月白竟然先自己一步,守在这里。 唐佳人看见秋月白翩然而下,落在自己身边,感觉左侧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她不是害怕他,而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她望着他,明明想要闪躲,可脚下却仿佛生了根,无法移动分毫。就连眼睛,都背叛了她。不,不只眼睛,还有嘴巴。她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问:“为何回来?” 秋月白凝视着唐佳人,回道:“心之所在,身不远游。” 唐佳人突然很想笑,笑秋月白的痴,笑自己的傻,笑这段感情的疯狂,笑事态反覆无常……然而,她终究是笑不出来。 她上扬的唇角,只绽开一个略带嘲讽意味的弧度。不只针对秋月白,也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这狗屁命运! 唐佳人突然转头,看向白衣人,道:“人到都齐了,别藏头露尾了!把你面具摘下来,把你的底牌亮出来!不管你是谁爹,我都容不得你一再逼迫我!” 对于唐佳人的激动,白衣人反倒显得十分淡定。他摘下了黑色假面,露出了那张与秋月白有着六分相似的脸。二人之间不同的是,白衣人更加稳重成熟,而秋月白则是更加冰冷、拒人于千里。 秋月白道:“你我父子二人本应天人永隔,却在时隔多年后再次相见。不知父亲可有话说?” 白衣人道:“月白,你有自己的坚持,为父也有自己的执念。” 秋月白冷冷一笑,道:“执念?父亲的执念可是武功更进一步?还是长生不老、羽化飞仙?不知父亲暗中布置了多久,才能处处出手,逼佳人融合?” 白衣人道:“为父教你礼义廉耻,便是让你如此咄咄逼人,质问为父?!” 秋月白一掀衣袍,直接跪下,道:“儿不孝,请父亲责罚。”探头,迎视向白衣人,“然,儿不单是父亲的儿,还是佳人的男人。作为男人,儿难道不应该为她顶天立地?!儿曾言,这一生,必要护她周全。若违此誓,儿宁愿一死!” 唐佳人的心颤了,手抖了,生怕白衣人一张口就说:你个畜生!她是你亲妹妹! 不怪唐佳人有这种想法。 展锋烽从黑崖下偷走可能是她娘亲的女尸,而这黑崖不但是秋城用来囚禁恶人的地方,还是秋老城主假死之地。无论怎么想,都不能将秋老城主和女尸撇清关系。只是,唐佳人想不明白的是,若秋老城主真是她爹,为何还要逼着她融合?难道是恨铁不成钢?不至于吧。 幸而,白衣人没有开口就戳死唐佳人活下去的勇气。 白衣人的语气有所缓和,似乎沾染上了三分欣慰。他道:“你娘听了这话,定会含笑九泉。” 秋月白觉察出白衣人松动的语气,觉得一切还有转机,却不敢稍微大意。 白衣人发出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来到墓碑前,按动机关。 荷花花瓣慢慢舒展、绽放,棺椁从花心处慢慢升起,倾斜,停住。 这一次,那棺材不再是唐佳人第一次见到的厚重实木,而是一只冰晶棺! 冰晶棺里,隐约可见一名盛装女子安然其中,虽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能感觉到她的尸身定是栩栩如生的。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秋月白忙站起身,也随之上前一步,却是拉住了唐佳人,不让她继续靠前。 白衣人扫了秋月白一眼,知道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反而是处处提防。由此可见,他对唐佳人的情谊,确实不假。 白衣人收回目光,看向唐佳人,问道:“可想知道,她是谁?” 唐佳人的神经在头皮下砰砰跳乱,攥紧的拳头竟因紧张而发抖。她瞪向白衣人,仿佛要把他看透。 秋月白见唐佳人这般,心就是一沉。 能出现在这间墓室里的女尸,还会有谁?难道是……娘亲?若是娘亲,爹为何会如此问佳人?再者,娘亲的尸骨,并没有埋在此处。想起这一点,秋月白就是眉头一皱,仿佛洞悉了什么。 他看向唐佳人,眸光中染了几分担忧之色。 唐佳人误以为秋月白和自己想到了一处,那种感觉不是心有灵犀,而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她对着白衣人吼道:“你是不是要说,她是我娘,而你……是我爹?!告诉你,我不认!”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人都到齐了 唐佳人的一声怒吼,吼得秋月白和秋老城主都风中凌乱了。 秋月白问:“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唐佳人淡定了一下情绪,狠狠瞪着秋老城主,道:“前段时间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对我说,他曾从这里偷走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与我有七分相似。机缘巧合下,这具尸体被战苍穹收起来,错当成娘亲,放置在冰晶棺之内。战魔宫大火,冰晶馆无处安放,黄如意和方黑子想到黑崖,便偷偷将其安置在黑崖之下。而今,这冰晶棺中的女尸又被人挖出,供奉于此处。你说,我当如何想?” 秋月白的眸子突然一变,如同一道剑气,划开平静无波的水面!像他这般内敛的人,能有此大的波动,可见此事对他的触动有多大。秋月白望向女尸,却始终看不清她的容貌,却依稀能感觉到,那是绝代风华的容颜。他努力回想娘亲的容貌,那张面孔却越发变得模糊不清。 秋月白望向秋老城主,眸光中满是质问和复杂。他希望,若事实如唐佳人所言,面前这人能给说出一个善意的谎言。 秋老城主看出秋月白的意思,却并没有急着开口解释什么,而是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唐佳人突然很想一巴掌掴到这个老男人的脸上!她这提心吊胆得厉害,他那边又不打算言简意骇地给个答案。有这么玩的吗?唐佳人怒不可遏,冲上去就要打人。 秋月白拉着她的手不放,道:“冷静一下。” 唐佳人道:“你别拽着我不放。我今天非要打他不可!他若是我爹,定舍不得我如此提心吊胆,他若不是我爹……” 秋月白道:“他是我爹。” 唐佳人一哽,转而乖乖应道:“哦……”瞬间偃旗息鼓。 秋老城主笑了笑,道:“那就听听我这个故事,再决定是否动手吧。” 唐佳人横了秋老城主一眼,不悦地嘀咕道:“平时神秘兮兮的还装死,这会儿倒有兴趣讲故事了。”真的,她对他可老多不满了!若不是因为他是秋月白他爹,也有可能是自己爹,她……她真要活活儿怼死他才甘心! 这时,岐伯走进主墓,道:“主子,外面那些人,说要进来祭拜,否则就要夷平黑崖。” 秋老城主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我可管不了他们。战苍穹是个混不吝,卓兰达还是皇上。哦,对了,百川阁的威武豹,你应该知道它的威力。若谎称不晓得也没有关系,等会儿试试也就印象深刻了。” 秋老城主道:“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我的人。” 唐佳人唇角含笑,道:“那是因为你假死得太早,遇见的人太少。今天,外面就有不少人,敢明晃晃的威胁你。你不如打开大门,长长见识。” 秋老城主看向秋月白,问:“月白,你怎么看?” 秋月白回道:“让他人进入秋家墓室,固然是不敬。若是让此处夷为平地,想来更是不敬。再者,此处本就是父亲为自己独自而建,与秋家祖坟不同,他们有心来看望长辈,也无不妥。此事,只看父亲想见,或者不见。” 严明事实,再踢皮球,秋月白果然打得一手好牌。 秋老城主微微颔首,道:“让他们都进来吧。”看向唐佳人,“想来,这些人为你赴汤蹈火,也有资格听一听和你有关的故事。”微微一顿,“只是,你确定,要让他们进来一听?” 唐佳人突然就不那么确定了。 秋月白从秋老城主的态度中看出,唐佳人的身世,也许与外面那几人有关,与自己却并无太大关系。他的心思微动,道:“事已至此,瞒着无意。” 秋老城主点了点头,岐伯转身离去,片刻功夫,引着众人进入主墓。 此次进入主墓的人并不多,却都是重要之人。孟家兄弟带了两名刺客,方便行事。战苍穹带了黄如意和荷紫朗,前者力大无穷、武功超群,后者善于机关术。卓兰达带了两名铁甲护卫。还有一名书生,被压着来认人。 战苍穹一见到唐佳人,立刻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见人没事,这才将心放下。挑眉看向秋月白,道:“这不是说要远游的秋城主吗?怎么,这是到现在还没走出去呢,还是饶了一圈又回来了?” 秋月白道:“几日不见,战宫主磨了一口好牙。” 卓兰达看向秋老城主,道:“这位就是秋老城主吧?” 秋老城主抱了抱拳,道:“皇上。” 卓兰达道:“无需多礼。今日,朕只是来听一听故事,无需客气,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秋老城主道:“皇上客气。” 卓兰达道:“先礼后兵素来是朕的做法。” 秋老城主:“……” 孟天青盯着冰晶棺道:“怎么看不清?”说着就要上前去看。 孟水蓝将其拉回来,呵斥道:“不得无礼。那没准儿是佳人的娘亲。” 孟天青立刻露出小虎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施了一记大礼,笑容可掬地道:“娘亲好。” 孟水蓝转开头,就当不认识这个弟弟。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也有些不忍直视。 战苍穹将视线从冰晶棺上移开,看向秋老城主,道:“秋老城主在地下里当活死人,果然养得肤白貌美。” 这话,明显有着轻视之意,以及浓浓的味。 秋月白微微皱眉,看向战苍穹,道:“若不能尊而敬之,请出去。” 战苍穹还要说什么,却见唐佳人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胸口,示意他不要多言。 战苍穹这才冷哼一声,没再继续怼人。 谁能想到,不服天、不服地的战苍穹,而今就活在唐佳人的纤纤玉手下?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绝非没有道理啊。 孟水蓝扯起还要祭拜的孟天青,一齐抱了抱拳,道:“秋老城主。” 秋老城主点了点头,道:“人都到齐了,就听一听我这个故事吧。” 唐佳人深吸一口,凝神静气,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智探阿果妹妹 主墓室里空旷寂静,唯有秋老城主的声音徐徐响起,将众人带入到另一段恩怨情仇之中。 秋老城主名曰秋桦然,年轻那会儿,也是衣袂飘飘的俊美男子,这会儿虽然有些年纪,仍旧是风度翩翩一中年大叔。 他年轻那会儿,也曾鲜衣怒马,到帝京里玩耍。 因源于武林,又容貌不俗,很快结交了两位好友,正是端木宇渊和端木奉俊。当时,端木宇渊并未登基,他与端木奉俊皆是小王爷。 三个人不打不相识,也算是成为了朋友。 端木宇渊的性格看似中规中矩,实则却有着一分桀骜和两分豪爽,以及一丁点儿不为人知的调皮。 至于端木奉俊,看起来十分谦卑,实则心中有谋算。 三个人在一起,年少轻狂,爱玩爱闹,自然也爱俏。 三个人曾登高一呼,也曾对酒高歌,更曾偷去过妓院,请来红牌唱上几首小曲儿。 端木宇渊喝多了,道:“这些女子都是凡间的,唯有阿果妹妹,那才是来自天上的。因为阿……寻常人见不到!” 端木奉俊附和着点了点头,道:“父皇的后宫,三千佳丽什么美人没有?却能说出,阿果绝艳天下,想来是真美艳不可方物。” 二人见秋桦然只喝酒,不搭话,便问他是否不信。 秋桦然坦言道:“女子再美,又能如何?且,皇上所赞,皆因心中喜爱之意,父女之情。” 端木宇渊道:“这你就错了。我其他妹妹,都是后宫里那些嫔妃所生,一个比一个好看,却都没听到父皇夸奖于我。” 秋桦然问:“那你且说说,你那阿果妹妹,到底长什么模样?” 端木宇渊语塞。 秋桦然笑道:“莫不是忘了?” 端木宇渊道:“并非忘了,只是……我也没见过她长成什么模样。你不知,在宫里,我那阿果妹妹就是一个谁也不能提的禁忌。” 端木奉俊道:“此事还是别说了。来,我们继续喝酒。” 端木宇渊却道:“桦然又不是外人。再者,此事也无关皇家的脸面,只是颇为怪异罢了。” 秋桦然不语。他心中好奇,却也知道有些事,不能问。他们爱说,是他们的事儿;他们不说,还是他们的事儿。再者,出门前,他爹曾嘱托过,不可多言,言多必失。不可多听,听多必烦。尤其是,有些秘密,还是要让它烂到别人的肚子里才好。自己不知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端木宇渊继续道:“父皇不让人提起阿果妹妹,自己却偶尔忍不住,会笑着赞上两句。且,我那阿果妹妹,就住在父皇的寝宫侧殿,从不出来,也不让任何人去见。我曾因好奇,去看过阿果妹妹。人没见到,却被母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秋桦然还是不语。 端木宇渊问:“怎么,你还是不信?” 秋桦然道:“你的话我信,然,没有亲眼见到,却不能尽信。” 端木宇渊直接坐直身,道:“走!今晚就带你去见一见我阿果妹妹!” 端木奉俊立刻劝道:“别别,好好儿喝酒,那地方谁敢去啊?父皇曾下旨,不让人靠近半步呢。” 端木宇渊道:“有何不敢?我们去看自己的妹妹,那是情谊深厚!”下了塌,穿上鞋子,“走!此时正好需得回宫,咱们就带桦然混进去。” 端木奉俊犹豫道:“不好吧?万一被发现……?” 端木宇渊一把抱住端木奉俊的脖子,道:“若是被发现,你我一起顶呗。” 端木奉俊哭丧着脸,道:“不带这么同命相连的。” 端木宇渊问:“你就不好奇,绝艳天下的阿果妹妹长成什么模样?再过几年,她若出嫁,你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端木奉俊嘀咕道:“父皇肯把她嫁人?” 端木宇渊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端木奉俊道:“我说,舍命陪君子!” 端木宇渊笑道:“你小子一肚子坏心眼!明明好奇得狠,非得让我打头阵。得得,依你,咱这就出发。正好我让小福子等在宫外,换上他的衣服,就能混进去。” 二人一同看向秋桦然,问:“敢不敢?!” 有何不敢?! 热血青年,为了一窥人间绝色,那是宁愿洒下一路热血的。 三个人借着天黑,赶在宫门关闭前,匆匆而入,确实没有引起谁的怀疑。只不过,等在宫外的小福子却吓得不轻。生怕此事被掀出来,自己小命不保。得,这一紧张,又要尿了。 宫里,端木宇渊和端木奉俊分别回了自己的寝宫,假装休息后,这才偷偷爬出窗外,叫上藏身在外的秋桦然,避开巡逻的护卫,偷偷来到皇上的寝宫外。 碰巧,今晚皇上不在,留宿在皇后的寝宫里。 端木宇渊和端木奉俊窃喜不已,却又因门口的守卫而头痛起来。 端木宇渊道:“侧殿那里,也有入口。不但有人把手,且进去之后,也许会直接惊到宫女。宫女若大吼大叫,我们的行踪必然暴露。” 端木奉俊道:“偏殿上方,倒是有窗。只是那窗已经被钉死,推不开。强行推开,定会惊扰到人。” 端木宇渊和秋桦然同时露出:原来你早就打过阿果妹妹的主意! 端木奉俊道:“我小时候好奇罢了。” 端木宇渊问:“现在就不好奇了?” 端木奉俊回道:“现在不好奇,能跟你们来胡闹吗?!” 三个人相视一笑。 秋桦然道:“这样不作为,永远看不见阿果妹妹。你们其中一人,去吸引那些护卫的注意,我和另一人,潜入其中。” 端木宇渊道:“进不去的那一人,如何看阿果妹妹?” 秋桦然道:“我画给他看。” 没有办法,却也只能这样。 端木宇渊和端木奉俊石头剪子布,最后,端木奉俊输了。 端木奉俊深吸一口气,急吼吼地跑向门口,一把攥住护卫长的手腕,问:“可曾见到我二哥?!” 端木宇渊咬牙,低声道:“这个死小子,到什么时候都不忘拖上我!” 秋桦然勾唇一笑。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阿果公主 护卫长听到端木奉俊的话,微愣,问:“二王爷不见了?” 端木奉俊急声道:“快……快找找……”他也不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转身就跑。 护卫长怎么可能因为端木奉俊的几句话,就擅离职守?他顶多派两个人去看看,然后通知其他人手去寻。 可是,当端木奉俊突然倒下时,护卫长瞬间就乱了一下。要知道,若是堂堂皇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暗杀,他这脑袋……岂有不搬家的道理?! 护卫长等人,呼啦一下围上了端木奉俊,不但急问他是否安好,还四处张望,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秋桦然扯了端木宇渊一把,顺着墙根快速溜进了大殿。 大殿正厅,相当于皇上的小书房,经常会在这里处理公务。继续向里,是皇上的寝宫。 通向寝宫的入口之处,又分出左右两个门,分别通往左右两个偏殿。而今,左边那个偏殿入口,竟然安了门,上了锁! 端木宇渊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秋桦然道:“没办法了……” 端木宇渊一脸的郁闷表情,转眼间,却见秋桦然掏出两根铁丝,继续道:“只能出此下策。” 秋桦然将铁丝掰扯出一个钩子,然后探入锁孔,仔细听着,一声清脆的咔啪声过后,锁头打开了。 端木宇渊伸出大拇指,无声地赞道:“高手。” 秋桦然无声地谦虚道:“雕虫小技。”拉开锁头,轻轻推开门,眉头却是一皱。 端木宇渊无声地问:“怎么啦?” 秋桦然回道:“有人!” 端木宇渊吓了一跳,就要跑。 秋桦然捏碎一粒迷香,顺着缝隙吹入门缝。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推门而入。 那倚门而睡的一名嬷嬷和一名小宫女已经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端木宇渊忙小声道:“我来我来,我阿果妹妹没准正睡得香甜,被你看去,定会恼羞成怒。” 秋桦然没和端木争,毕竟大半夜的钻入人家金枝玉叶的闺房,实在欠妥当。若非喝了些酒,又实在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小丫头既得到了帝王的赞美与关爱,又被残忍地困在屋中不让见人。 说实话,秋桦然认为,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虽然他爹告诉他,不可窥探他,但此时正是青春躁动的年纪,又岂会将那话听进心里去? 秋桦然尾随着端木宇渊走进了屋里。屋内没有点宫灯,却散发着幽黄、乳白色以及橘色的团团光晕,看起来格外奢华。只因,那些光晕源于一颗颗夜明珠。而那夜明珠,皆被托在铜铸美人的手心里。 那些铜铸美人一共有八个,其中四人跪在床的两侧,皆俯首垂眸,抬起皓腕高于头顶,用手心高捧着一颗夜明珠;还有两人,站在铜镜两侧,同样俯首垂眸,用手心捧着夜明珠于胸前;最后两人,分别站在一张桌子的两侧,手捧夜明珠,垂眸而立。 这些铜铸侍女,五官皆不同,却都是好看的女子。然,她们的神态谦卑,那样子简直就是羞于见主人。 这八位铜铸侍女,无一不用行为表达着一个讯息——珠玉在侧,绝我形秽。 房间里点燃了一种香料,闻之令人心安,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点儿的愉悦。 因为当时的无知,单从表面上看,皇上对阿果公主确实是用心的。可是,随着一点点儿了解真相,才知道人性可以贪婪邪恶到什么模样!若地狱有十九层,有些人都不配呆在十八层! 因为无知,所以无畏;也因为无知,所以不懂。 无论是端木宇渊还是秋桦然,都对这间闺房有着浓厚的好奇心,在没看见正主之前,都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这间由侧殿改造而成的闺房,较为宽敞。 虽用极其漂亮的屏风隔出了几个位置,但仍旧显得特别空旷。以至于,中间那张垂下淡粉色帷幔的床,就显得格外的娇小、单薄、无力,甚至……可怜。 二人左右四顾,并没有看见其他人服侍的人,心中一喜,直奔那睡着绝色美人的小床而去。 快到近前,端木宇渊一伸手,拦下秋桦然,压低声音道:“你等着,我去看看阿果妹妹,若她醒了,我就和她说两句话。若没醒,你也不方便看。” 感情儿,临到近前,端木宇渊又反悔了。毕竟,他还是个当哥的,总得护着自己妹妹的清誉。 秋桦然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自己若是硬要靠前,也着实有轻薄的嫌疑。便道:“也好。我去门口等你。” 端木宇渊还以为得劝劝秋桦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还真高看了秋桦然一眼,觉得此人拿得起放得下,还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果然是个可用之人。 端木宇渊起了招揽秋桦然为自己所用的心思,于是对他越发亲近起来,道:“你且放心,若阿果妹妹愿意见你,我定引荐。” 秋桦然点了点头,向后退去。 端木宇渊走向帷幔,低声喊道:“阿果妹妹,我是你哥哥,你可醒着?”那样子,哪里像哥哥见亲妹妹,简直就跟要偷鸡的黄鼠狼似一模一样。因为怕鸡跑了,还非要把自己伪装成一只鸡。 秋桦然摇头一笑,眸子突然与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对上! 是那个小宫女! 她竟然没有昏迷! 小宫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用那双眼睛望着他。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既好似最圣洁的天泉,有着不谙世事的清澈和纯洁。只是在轻轻一眨间,就变成了魅惑世人的妖,都不需要勾勾手指,就能要人心甘情愿地奉上性命。 只一眼,秋桦然就迷失了自我。 没有人告诉他小宫女是谁,他却已经猜到……哦,不,是肯定,肯定眼前的小宫女就是阿果公主。 美得圣洁而清澈,妖媚得动人心弦。 阿果公主慢慢抬起头,夜明珠的华光在她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明明照亮了她那绝色容颜,却又令人觉得,这些华光还不够好、不够柔软、不够鲜亮,不配落在阿果公主的脸上。因为,阿果公主是那般的美好,仿若用捏造而出的精美,却承载了所有人渴望的善良。 她就站在那里,赤着白嫩的小脚丫。一身过长的淡粉色宫装穿在身上,就像调皮的孩子穿上大人的衣裙,既滑稽又充满童趣儿。那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仿若无风而动,灵动异常。她的美,不但源于表象,还从骨子里透出了诱人芬芳。 美人就算成为红颜枯骨,依旧是最美的枯骨。更何况,站在眼前的,是一位血肉丰满的绝代佳人! 阿果望着秋桦然,缓缓展露出璀璨而清透的笑颜,带着小心翼翼,满怀期待地问:“你们都是我哥哥吗?” 不是,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因为好奇心闯入公主闺房的外人,却……注定在遇见的一瞬间,失了心。 若非见过殊颜色,谁言相思红豆涩? 若非饮过沧海水,谁画孤舟盼人归?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极恐的父皇之爱 端木宇渊正好掀开阿果公主的帷幔,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小女孩的声音,还真是吓了一跳。他瞬间转身,看向那俏生生儿的人儿,半晌没回过神儿。他踩着云朵靠近阿果公主,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惊艳道:“你就是阿果?” 阿果点了点头,天真无邪地笑道:“是阿果。哥哥,你是我哥哥对吗?你来找阿果玩是吗?” 端木宇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阿果欢呼一声,小脚一点,就蹦了起来。 端木宇渊做贼心虚,生怕阿果公主招来护卫,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巴。 秋桦然突然出手,拦下了端木宇渊那只粗鲁的大手。 端木宇渊低声问:“你干什么?不能让她叫,叫来人怎么办?” 秋桦然看向明显十分害怕的阿果公主,道:“她不会叫来人的。阿果知道,若叫来人,我们就不能陪她玩了。” 阿果听了这话,慢慢放开缩到一起的肩膀,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不会再喊。 端木宇渊道:“好吧。”转而好奇地问道,“阿果,你一直在这里生活,从来没出去过吗?” 阿果疑惑地问:“出去?去哪儿?” 端木宇渊微愣,看向秋桦然。 阿果继续道:“阿果有很多玩伴在这里,不能抛弃她们,否则……她们会变成了铜人的。” 秋桦然想的比端木宇渊多。他从阿果公主的话中,听到了不太一样的信息。一位父亲,就算宠爱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将她当成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养在闺阁之中?且,还灌输给她那些匪夷所思的想法。什么叫阿果就是皇上的?!阿果是他的女儿没错,但无论身心还是感情,都不能够属于他! 秋桦然觉得,皇上的心思有些诡谲。 秋桦然顺着阿果的话问:“你都有什么玩伴?” 阿果抿唇一笑,如同一只美丽异常的彩蝶,展开双翅,踮着脚尖,轻轻飞舞到铜镜面前,指着其中一位铜像仕女道:“这是阿彩,是帮我梳头的。”指向另一名铜像侍女,“这是阿颜,会帮我做美丽的衣裙。她的手可巧了。”阿果说这话的时候,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在向他俩介绍自己的好朋友,口气里还有一点点儿的小骄傲呢。 她转个身,像跳舞那样,又来到床头,跪在第一个铜像侍女面前,弯下腰,仰着头,看向那侍女的脸,又伸出手,擦了擦那侍女的脸蛋,这才仰头看向秋桦然和端木宇渊,道:“她是我最好的玩伴。她叫小桃子,特别会说笑话。”笑容浅浅消失,“可是,她因为说谎,变成了这个样子。” 秋桦然和端木宇渊的心猛地一沉。 原本,二人都以为,这些铜铸侍女被阿果公主假想成了玩伴,却不想,这些铜铸侍女原本并不是这个样子。 那么,她们原本是什么样子?可是……鲜活的生命?! 端木宇渊问:“阿果,小桃子原本是什么样子?” 阿果比划道:“她呀,特别爱笑,一笑这里还有两个酒窝,可好看了。” 端木宇渊觉得自己没有问到点子上。 秋桦然蹲下,问:“小桃子是否和你一样,愿意在这大殿里光着脚行走?” 阿果摇了摇头,道:“不,她穿着鞋子。她从来不光脚。” 秋桦然又问:“那她……为何变成这个样子?” 阿果再次看向铜铸侍女,眸光中染了一丝自责,道:“都怪我。若不是我总问小桃子……”抬手指向大殿上方的小窗口,“那里,是什么地方,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秋桦然干脆跪下,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问:“小桃子是怎么回答你的?” 阿果抿了抿唇,道:“她说,那是外面。外面有人、有车、有花、有草……父皇说她说了假话,老天爷惩罚她,所以她消失了。我好几天没吃下饭,我想小桃子。父皇送来了铜小桃,说她被惩罚了,只要诚心悔改,就会变回那个爱说爱笑的小桃子。” 秋桦然沉默了。 端木宇渊努力压抑着激动情绪,问:“这些铜铸侍女,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 阿果点了点头,回道:“她们都是照顾我的侍女,也都是我的玩伴。原本只是四个人陪我玩,可后来,她们都犯了错,被惩罚了。她们变成了铜像,唯有真心悔改,才能变回来。我每天都用干净的帕子帮她们擦脸,这样,等她们变回来后,就会依旧那么漂亮。”微微一顿,继续道,“父皇说,只要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她们就会和我一样开心。所以,阿果很开心,每天都会笑哦。”言罢,还用两根食指尖顶了顶嘴角,露出一记夸张的笑容。 秋桦然觉得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呼吸,恨不得大吼一声,挣开这种令人窒息的束缚! 端木宇渊生感不安。他觉得,若自己来看阿果这件事被父皇知晓,那铜人当中定有他的一席之位。他不知道父皇为何如此行事。父皇对阿果的占有欲,简直已经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他不许宫中任何人提起阿果,自己却又忍不住会夸奖两句,就像……有一件绝世珍宝,唯有自己知晓,忍不住想要炫耀,却又怕被人窥视了去。 端木宇渊心中忐忑不安,开口道:“阿果,今天我们来看你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包括父皇,你一定要记住,否则……我们再也无法来你陪你玩了。” 阿果小心翼翼地看向端木宇渊,问:“为何不能告诉父皇?父皇说,我和父皇之间没有秘密。阿果是父皇的女儿,阿果的一切都是父皇的,所以,阿果不能有秘密。阿果若是说谎,也会变成那样的。”眼神扫向铜像,有着满满的惊恐之意。她不想变成那样,所以……绝对不能欺骗父皇。她无法想象,若自己一直跪在那里,或者一直站着不动,得多痛苦呀。再者,她若变成那样,谁给她擦脸呢?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带你走 面对阿果的不谙世事,端木宇渊心中升腾起一股无力自保也无法保护阿果的怒火,或许还有一种皇家丑事被自己亲手揭开的懊恼。他皱眉低吼道:“你这个……”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了,只因秋桦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那无处发泄的怒火扼住。 端木宇渊深吸两口气,强压下怒火,一甩手,扭身坐到椅子上,结果一抬头看见了立在桌子两旁的铜铸仕女,顿觉恶心,气恼地站起身,竟向一旁溜达去。 阿果公主问秋桦然:“哥哥生气了?生阿果气了?” 秋桦然下意识的想说没有。因为,阿果太天真无邪了。他不希望她被端木宇渊的情绪感染,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然,他想起皇上的所作所为,深觉谎话对于阿果而言,已经不再是蜜糖包裹下的毒药,而是无止尽的。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是的,他生气了。不但生你的气,也生他自己的气。”更生皇上的气。只是这话,却不能说。 阿果公主的眸子颤了颤,盯着秋桦然的眼睛道:“父皇说,阿果是完美的,没有人舍得生阿果的气。” 秋桦然恨不得立刻告诉阿果,你的父皇就是一个混蛋!一个彻头彻尾用谎话堆积黄金屋的混蛋!因端木宇渊在,他不能说。尽管端木宇渊和他一个想法,也不能说。 秋桦然笑而不语。 阿果公主垂眸,用漂亮的手指摆弄了一会儿飘带,然后抬头看向秋桦然,璀璨一笑,道:“哥哥真好。” 秋桦然的心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剧烈跳动起来。一下下,乱了节奏,却要冲出喉咙。那种感觉,竟像怀揣着一百多只傻兔子,在四下跑动,撞击他的胸膛。 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为何……为何说我好?” 阿果公主道:“阿荷说过,人无完人,我最是喜欢这句话呢。” 秋桦然问:“阿荷?” 阿果公主抬手指向站在桌前伺候的铜铸侍女,道:“那就是阿荷。” 秋桦然突然十分心疼阿果那只白嫩的小手。 阿果公主收回手,狡黠地一笑,小声道:“哥哥和阿果说实话,阿果喜欢哥哥。” 秋桦然又不能呼吸了。不过,这样的阿果,着实令人欣喜。 她是不谙世事,她是纯洁无暇,她是听皇上的话,然,她却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是一件被精雕细琢而成的木偶,而是一个真正有灵魂的仙女。她并没有完全按照皇上的想法去生长,而是偷偷沐浴着阳光。就像一朵绝美的花儿,在偷偷抻懒腰,偶尔做鬼脸,这样的花儿才够鲜活,而不是只活在画卷上的美丽模样。 秋桦然为阿果的狡黠而开心激动。他瞥了眼偷听的端木宇渊,对阿果道:“有些实话,不一定非要说出口,你说是不是,阿果?” 阿果公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其实,阿果不应该想太多的。”眼神向外一扫,就像猫儿对小鱼干,满满的渴望。 秋桦然心疼得无以复加!这样的阿果公主,他多想带她出去走走,或者……直接离开,再也不回来!他的眸子沉了沉,伸出手,道:“我带你出去。” 这是一种冲动,不计后果的冲动。 他没有想过,若此事被皇上知道,会不会灭他秋家满门?更没有想过,他带走阿果后,要做什么?是流浪天涯,陪她长大?还是东躲西藏,无处安家?年少轻狂,总是风一般的存在。看不见方向,却非要任意张狂。 幸而,端木宇渊还算理智。他拍了秋桦然的肩膀一下,道:“喂!你要带她去哪儿?能去哪儿?” 秋桦然回过神,知道自己鲁莽了,于是改口道:“总要让她从这间侧殿走出去,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样子。最起码,要让她知道,天的颜色,地是何物。” 端木宇渊问:“然后呢?” 秋桦然哑然。 端木宇渊道:“然后,她还是要回到这里。那时候,你让她如何面对这些铜人,如何忍受孤独,如何不想着出去?再者,此事若被父皇知晓,别说你了,就连我也……哎……你没生在帝王家,你不懂,父皇可不只我这么一个儿子。” 秋桦然道:“我知你说得在理,却也不能因为害怕一些事情,不去做对的事。” 端木宇渊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帝王之口,没有错……” 阿果将目光从门缝里收回,看向二人,道:“阿果不想出去的。你们……别吵。” 那份乖巧和小心翼翼,瞬间令两人闭嘴。 秋桦然哄道:“阿果别怕,我们不是吵架,而是就事论事。” 端木宇渊道:“对,随便说说罢了。” 阿果一脸艳羡地道:“能这么随便说说,真好。” 端木宇渊道:“你若喜欢,我们……” 秋桦然不等他说完,接话道:“我们今晚就多说说话。” 阿果点头,一脸的兴奋之色。 端木宇渊知道,自己差点儿给出不切实际的承诺,幸好秋桦然还算冷静。否则,一想到阿果每天都踮着小脚尖盼着他们来的样子,就觉得心酸呐。 他这个妹妹,真是令人心疼到了骨头里。哎…… 今晚,他们就不应该来!这来了,也就有了牵挂。 端木宇渊他看向秋桦然,玩笑道,“我怎么觉得,咱俩做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儿?此事若是被父皇知晓,我这屁股估计得开花。” 秋桦然望向阿果,笑道:“打成四瓣也值得!” 阿果笑得花枝乱颤,那叫一个好看。 三个人凑到一起,东扯扯、西聊聊,好不快活。时间飞快流逝,三个人浑然不觉,却急坏了端木奉俊。他谎称自己寻不到端木宇渊着急,心口不太舒服,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为了不让护卫长派人叫来太医,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唯有声称自己已经好了。护卫长要派人帮他去寻端木宇渊,他自然不肯,只能皱巴着脸先离开,然后又绕回来,急得抓耳挠腮。 至于护卫长,则是派人守在此处,亲自向皇上禀明情况。毕竟,事关皇子,他不能马虎大意。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父皇就会很开心 侧殿里,秋桦然和端木宇渊你一言我一语,将阿果公主逗得直笑。 端木宇渊打趣秋桦然,道:“你平时一副清冷不近人情的模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秋桦然道:“能多和阿果妹妹说几句话,都是求之不得,若还拎着冷情,那才是拎不清。” 阿果问:“拎不清是什么意思?” 秋桦然回道:“那是脑子想不明白事情。” 阿果敲了敲自己的头,道:“我就是个拎不清的。” 秋桦然笑道:“此话从何说起?” 阿果回道:“我总是忘了时辰。这屋子里,总是这个样子,我想记清楚时辰,这样就知道不同时辰应该做什么样不同的事情,可惜,总是记不住。原本,我还能问问小桃她们是什么时辰了,可现在只剩下两个嬷嬷陪着我。” 秋桦然问:“你为何不问嬷嬷呢?” 阿果回道:“嬷嬷们都不会说话呀。” 秋桦然和端木宇渊的眸光一同沉了沉,看向那被迷昏过去的嬷嬷,猜测她为何不能说话,是被毒哑巴了,还是被剪掉了舌头?或者……只是不被允许说话?然,无论哪种真相,都十分恐怖。 秋桦然收回目光,看向阿果,眸中有着浓浓的心疼之意。 端木宇渊感觉了一下时辰,道:“走吧。再耽搁下去,怕是不妥。” 秋桦然并不想走,若可以,他想在这里陪着阿果。只可惜,不能。他唯有出去,才能想办法,把阿果救出去。若两个人都被困,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秋桦然万般不舍,对阿果道:“阿果,我叫秋桦然,和你哥哥是好朋友,你可以叫我桦然。” 阿果点了点头,乖巧地叫道:“桦然哥哥。” 秋桦然瞬间心花怒放。 端木宇渊逗趣儿道:“别占我妹妹便宜。你一个礼物都没送,还想白得我阿果妹妹叫你哥?” 秋桦然在身上摸了摸,还真没摸到什么。 阿果道:“桦然哥哥,你们以后还会来看我吗?还会来陪我聊天陪我玩吗?” 秋桦然灵机一动,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找到一个一指长的小白玉瓶,回到阿果身边,递出瓶子,道:“阿果,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阿果伸手接住,开心地道:“谢谢桦然哥哥。” 端木宇渊嗤笑道:“喂,不带这么糊弄我阿果妹妹的。你从她的梳妆台上拿走白玉瓶,又送给她,这叫什么?铁公鸡,一毛不拔?!啧啧……桦然,你可不像这种人那。” 秋桦然不搭理端木宇渊,只是对阿果道:“你以后若想寻人说话,就对着这个瓶子,想象我就在另一边听着。我虽不能给你回应,但会默默陪着你。” 阿果抚摸着白玉瓶,如同抚摸着稀世珍宝。她将其凑到嘴边,小声地道:“桦然哥哥,我会想你的。” 秋桦然笑得有些傻,开口应道:“我也会想你的。” 端木宇渊噗嗤一笑,道:“喂,这么玩有意思啊?” 秋桦然横了端木宇渊一眼,道:“若没意思,你倒是想个有意思的出来陪阿果玩。” 阿果抱着瓶子,嘻嘻笑着。 端木宇渊催促道:“好了好了,走吧。”微微一顿,看向阿果,“亲妹妹,香妹妹,你可千万别把我们来过的事儿告诉父皇,否则我们都要遭殃的。以后,也就不能再来看你了。” 阿果看向秋桦然。 秋桦然笑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这种秘密很特殊,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 阿果思忖片刻,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端木宇渊不放心,还要再嘱托两句,却见秋桦然伸出手,顺了顺阿果的长发,道:“阿果,我一定会接你出去的。” 秋桦然的保证并非铿锵有力,也不是信誓旦旦。他就是在告诉阿果,他会接她离开这里。这是承诺,一名男子对一名女子的承诺,没有半点儿的嬉闹之意,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端木宇渊顿觉不妙啊。 秋桦然松开手,对着阿果一笑。 阿果眸光烁烁地望着秋桦然,看样子是想说些什么,但却突然拉起秋桦然的手,撸起他的袖子,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秋桦然吃痛,感觉到阿果咬得十分用力,锋利的小牙齿刺破了肌肤,竟饱饮了他的一口鲜血! 端木宇渊大惊,忙道:“哎哎哎……放开、放开,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阿果放开秋桦然,而后伸出自己的胳膊,道:“阿果喜欢桦然哥哥。” 端木宇渊看看阿果公主,又看了看秋桦然受伤的胳膊,感觉自己有些不能理解阿果的想法。若是喜欢,为何……如此? 秋桦然却是明白了什么。他攥住阿果的手腕,轻轻拉开她的衣袖…… 阿果的胳膊上,竟然……竟然有两道疤痕! 那是被锋利匕首划过留下的疤痕! 那伤口明明在阿果的身上,但却好似划在了秋桦然的心上!就连端木宇渊,都因为那伤口而呼吸一窒! 秋桦然在想明白那伤口的由来后,竟气得浑身颤抖。他胸腔里的怒火,犹如野火燎原,瞬间万里,烈火连天。能在一位公主身上留下疤痕的人,除了那位以宠爱为名实则行禽a兽之事的无耻之徒,还能有谁?! 可恶至极! 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流淌到地上两滴,他却因为愤怒而忽略了。 端木宇渊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一张脸瞬间变了颜色。原本,他只以为父皇是疼爱阿果有些过了,而今看来,不只是过了,而是……太过分了! 秋桦然不想平白冤枉了谁,于是努力克制怒火,问道:“阿果,你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阿果回道:“这是父皇割的。” 秋桦然攥紧拳头,半晌才问出:“他……为何割你?” 阿果回道:“父皇要喝。” 秋桦然和端木宇渊的眸子齐齐一缩,彼此互看一眼。 阿果笑容璀璨地道:“父皇说,阿果是他的宝贝,所以,阿果的血给父皇喝,父皇就会延年益寿。” 秋桦然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伤疤,颤声问:“疼吗?” 阿果回道:“疼的。可是,阿果应该孝顺父皇,阿果也希望父皇开心。” 秋桦然咬牙问:“他很开心吗?” 阿果回想了一下,肯定地应道:“很开心。父皇说,只要阿果喝下父皇的血,再把自己的血给父皇喝,父皇就会很开心。”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什么血?! 禽!兽! 秋桦然真是恨不得立刻手刃皇上,让他再也无法伤害阿果! 他为何叫她阿果?!他在将她当成自己的水果?! 实在是太邪恶了! 端木宇渊没想到,他那一脸威严的父皇,竟是这种人。 他知道皇宫内院里的肮脏事儿最多,却不晓得那高高在上的父皇,竟有此等见不得人的嗜好。与这种互食血液相比,父皇是否还对阿果做了其它不可饶恕之事? 端木宇渊有心问清楚,却……不敢问清楚。 他很想冲到父皇面前问清楚,却又因想要自保,不敢掀开这层遮羞布。因为,他不知道,在这层布之下,还有什么?人心之恶,人性之恐,总能一而再令他不敢置信。 秋桦然放下阿果的袖子,攥着她的手腕,认真道:“阿果,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儿伤害的。” 阿果的眼神中泛起了迷茫之色。 秋桦然道:“我知道你现在不能理解我的话,不过闲着无事时,可以多想想,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想明白的。” 端木宇渊再一次叮嘱道:“我们来过之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你永远没有出去的希望,记得吗?” 阿果拉上端木宇渊的手,望着他的眼睛,问:“哥哥,你也会回来,带我出去是不是?” 端木宇渊心中有怒、有恐、有慌、有疑惑、也有正义!在阿果的美眸注视下,他胸腔里那身为哥哥的使命感油然而生,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承诺道:“我会回来,带你出去!” 阿果开心地笑道:“哥哥……” 端木宇渊点了点头,用力回握了一下阿果的小手。 就在这时,从外传来端木奉俊的怒吼声,道:“你敢顶撞本王?!谁给你的狗胆!”言罢,就是一阵乒乒乓乓声。 端木宇渊和秋桦然立刻侧耳去听。 这时,就听端木奉俊高声喊道:“父皇!” 这两个字,简直就好比威武豹,瞬间炸开了假装平静的湖面。 端木宇渊脸色一变,道:“快走!”言罢,直接向外冲。 秋桦然看了阿果一眼,这才跟着端木宇渊的身后,快步向外冲。 他离开前,捏开那嬷嬷的嘴,丢进去一颗解药。那解药遇水便化,留不下什么痕迹。 秋桦然手脚利落地关上门,将阿果留在了恐怖至极的侧殿内,并落锁。他永远记得,阿果看向他的眼神,隐含着浓烈的渴望。 当时没来得及细想,过后回想起这件事,才惊觉,其实一早,阿果就是要离开的。她的一言一行,其实都是在求救。只因她太过聪慧,所以没有直接求他们带她走,而是让他们自己留下一辈子都想着要去完成的承诺。 当时,真是一阵兵荒马乱。 皇上在问清楚缘由后,走进了大殿,扫视一圈,没见到有什么异样,这才直奔侧殿而去。 秋桦然望着皇上的背影,动了杀心。 端木宇渊扯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两个人偷偷来到皇上的寝宫,从窗口爬出去,然后绕到大殿前面去找端木奉俊。 端木奉俊被小石头打中,知道是他们出来了,整个人都差点儿虚脱了。 他偷偷靠近二人,低声道:“怎么才出来?怎么出来的?此事竟然惊动了父皇!父皇已经派人去寻你了。你……好自为之。” 端木宇渊小声道:“让你想个办法,你把事儿扯我身上干什么?这回好,父皇非得询问我不可。” 秋桦然冷冷地道:“未必。” 端木宇渊和端木奉俊一同看向秋桦然。 秋桦然却不再说话。 端木奉俊问端木宇渊:“他怎么感觉有点儿怪?对了,你们见到阿果妹妹了吗?” 端木宇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因为不想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外泄,也许是因为对阿果的承诺,总而言之,他摇了摇头,回道:“没见到。那里面的门,上锁了。” 端木奉俊不信,问:“没见到你们耽搁这么长时间?” 端木宇渊回道:“我们不是想办法进去吗?你当见阿果妹妹那么容易呢?!” 端木奉俊仍旧一脸的狐疑。 端木宇渊道:“不信啊?不信你问桦然。”他相信,秋桦然不是一个蠢货,应该知道如何回话。皇家颜面不可丢,皇家辛秘更不可以外传。今日这事儿,是他自己疏于考虑,才会……算了!若非如此,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阿果妹妹会受此煎熬! 秋桦然自然是聪明人。他回道:“好可惜。” 没有言明见没见到,却说了声可惜。他没有骗端木奉俊,也没有违背端木宇渊的意思。实则,他更不希望有另外一个人知道有关阿果的事。这件事,已经成为他心头的秘密。不,不单纯是个秘密,而是一件务必要有一个结果的秘密。 阿果……阿果…… 端木奉俊还是很信任秋桦然的,于是将那颗半信半疑的心收入腹中,不再追问。想来也是,父皇将阿果当成了眼珠子,寻常人怎么可能轻易见到? 端木奉俊问:“现在怎么办?” 端木宇渊望向大殿入口,道:“还能怎么办?现在就去给父皇回个话。”言罢,竟大步走出。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秋桦然道,“父皇眼神利着呢,你别靠前,就在这儿等着我。” 秋桦然也不想靠前,他怕自己忍不住杀了皇上。 秋桦然一点头,端木宇渊和端木奉俊就向着大殿走去。 侧殿门口,皇上已经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守夜的嬷嬷听见动静,使劲儿晃了晃头,才清醒过来,一见是皇上,吓得立刻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皇上径直走到床前,透过帷幔,垂眸看着睡得香甜的阿果,笑容慢慢爬满脸,低声问:“阿果睡得可好?” 嬷嬷膝行向前,来到皇上身边,竖起大手指,表达很好的意思。 皇上道:“仔细照顾着。”言罢,转身离开,重新锁上门。 嬷嬷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膝盖上沾染了血。 阿果从帷幔中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嬷嬷立刻上前,紧张地比量着,问她地上为何会有血? 阿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嬷嬷明白了,原来是鼻血。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为你换天 皇上训斥了端木宇渊和端木奉俊,便将人放走了。 隔天,端木宇渊将秋桦然送出宫。 二人站在空旷的林子里,虽没有说话,可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半晌,端木宇渊问道:“此事,你怎么想的?” 秋桦然看向端木宇渊,道:“我希望,你做个好皇帝。” 端木宇渊一凛。 秋桦然自嘲地笑了笑,道:“无能为力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没有明言,却已经是肺腑之言。 是啊,若有能力,早就带走了阿果。就是因为无能为力,才令人无法怨天尤人,只能挖着自己的心,认清楚这个残酷的现实。 端木宇渊伸出手拍了拍秋桦然的肩膀,道:“你得帮我。” 秋桦然直视端木宇渊的眼睛,道:“家有祖训,不得参与朝廷党派之争。”微微一顿,“然,我若成为家主,定暗中为你行事。若大事成,我只和你要一人,你可应我?” 端木宇渊深吸一口气,道:“你若真心以待,我定应你此求。” 秋桦然单膝跪地,抱拳道:“从今后,秋桦然愿以端木宇渊马首是瞻!” 端木宇渊立刻搀扶起秋桦然,道:“你我既是好友,又情同兄弟,无需大礼。” 秋桦然道:“我不图名利,也懂功成身退的道理,你大可以放心用我。” 端木宇渊十分欣赏秋桦然将此话说在明面上的坦荡,当即应道:“你且放心。我们同心,必……同德。” 就这样,两个人因为阿果,达成了共识。 当端木奉俊有心招揽秋桦然的时候,却发现此人已经如同闲云野鹤,抓不住了。他也怀疑秋桦然已经为端木宇渊所用,却一直找不到证据。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怀疑,让原本亲密的三个人渐行渐远,以至于后来端木奉俊登基,都不曾召见秋桦然。此乃后话。 当时,秋桦然确实暗地里为端木宇渊做了许多事。只不过,他因为没能成为家主,而显得束手束脚。许多事,必须亲力亲为,着实经历了九死一生。若不是为了心中那份执念,那一个满是渴望的眼神,他又何必如此? 眼瞧着大业可成,需要秋桦然所做之事更多,他却已经是分a身乏术,必然要得到城主之位,才能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然,老城主却给秋桦然出了一道难题。 若想成为城主,必须娶妻生子。 秋桦然心中唯有一个阿果,又怎么愿意娶妻生子。 一次彻夜详谈之后,秋桦然改了主意,决定……娶妻生子。 只因,老城主对他说:“桦然,为父知道你近年来的所作所为,你要走在刀刃上,为父不拦着你,只因那是你的选择。然,秋城不能无主,秋家不能无后。你若想做自己的事,便要给秋家留个后。为父时日无多,怕是不能照看你,只盼着秋家有后人能继续扛起重担,照料这一方水土。” 秋桦然迎娶了一名女子,是柳刀门柳刀峰之嫡女,名曰柳茜竹。柳茜竹温柔婉约,品貌端正,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妻子。柳茜竹还有一个妹妹,名曰柳芙笙。柳芙笙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柳茜竹特别疼柳芙笙,竟然将她接到家中玩耍。若是柳芙笙喜欢的东西,柳茜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她寻来。就算柳芙笙喜欢上柳茜竹新得的头面、饰品乃至衣物,柳茜竹也会欣然赠予,毫不吝啬。 因为这,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认为,柳芙笙才是秋城的真正女主子。只要讨她欢心,便可以了。 在秋城里,柳茜竹越发没有存在感,柳芙笙却如鱼得水,活得格外滋润。 秋桦然对柳茜竹心中有愧,以至于对她宠爱妹妹的举动,倒也从未干涉。 再后来,柳茜竹怀有身孕,被诊断出是个男娃儿,秋老城主喜极而泣,竟撒手人寰。至此,秋桦然成为了城主。 有了城主身份,他能帮助端木宇渊诸多。再加上,皇上派人杀了供奉的妻子,那供奉也开始帮衬端木宇渊,着实给他提供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有利消息。 大家里应外合,步步为营,终于逼得皇上让位。 皇上一口老血咳出,却还想着要探望阿果公主。 端木宇渊让御医好生照料他的父皇,独自一个人站在偏殿的门口,竟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 当初,若不是因为那扇门里的人,他也不会用尽手段夺得皇位。如今,他终于有能力站在这里,决定她的生死时,却又因为心中的慌乱,而不知所措起来。 秋桦然易容成太监的模样,悄然站在端木宇渊的身后侧,与他一同盯着那扇门。 端木宇渊问:“你怎么不推开那扇门?大步冲进去?” 秋桦然回道:“近乡情怯。” 四个字,十分真实的反应出他此刻的心情。 他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阿果公主,拼尽了全力,多少次九死一生已经记不得了,却始终记得她那满是渴望的眼神,清晰地印在他的心头,每一次都成为他咬牙走下去的动力。 而今,他的任务终于完成,他的承诺也可以实现了,却……不敢推开那扇门。 他在害怕。 是的,害怕。 他怕阿果变了样子,不再是当初那个阿果;他怕老皇帝心思龌龊,毁了阿果;他还怕阿果已经记不得他,以及他曾经的承诺;他更怕……更怕自己变了,变得不再是以前的他。 太多复杂的情绪和感情,在秋桦然的胸腔里碰撞,生生将激动和喜悦搅碎,最终绞出了酸涩的味道。 端木宇渊道:“你都不敢进去,朕……还是算了。”看向秋桦然,“对了,父皇说,要让阿果去照顾他,给他……陪葬。” 秋桦然攥紧拳头,不但想砸碎眼前的门,还想……砸烂那无耻的男人! 秋桦然道:“皇上定记得我们之间的君子承诺。” 端木宇渊望着房门,幽幽道:“阿果公主,必须陪葬,朕不能做个不孝子,令后人诟病啊……” 秋桦然道:“好,阿果公主陪葬。”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有什么分别? 帝王薨了。 阿果公主被当成最尊贵的陪葬品,饮下毒酒,送入皇陵陪葬。 世人不知阿果公主的存在,宫里人也只有两位老嬷嬷曾记得她,以及一些传说中提起过她。然,无论是先皇在世时,还是端木宇渊登基后,都不喜人提起这位曾默默生活在偏殿里的阿果公主。于是,阿果公主渐渐从传说中也消失了。 她就像是昙花。有些人听说过昙花的名字,知道它瞬间倾城的美丽,却从未见过它绽开时的模样。至于历史,也只记录下一位嫔妃难产,母女双亡。四个字,结束了阿果短暂而不真实的一生。也许,能见证阿果曾经真实存在的,唯有那八个铜侍女。至于那两位老嬷嬷,也随同阿果公主一起当了陪葬婆子。 端木宇渊是位言出必行的皇帝,好坏姑且不论,那是要留给后人评说的。他将阿果送进了皇家陵墓,如同生前一般,被安置在侧殿之内。 似乎为了和父亲说两句贴己话,他打发掉了护卫,独留一名太监陪着自己。 太监正是秋桦然。 秋桦然打开了阿果的棺椁。 阿果戴着半面面具,美艳绝伦。 她的双手安放于腹部,手里还攥着一只白玉瓶。 那只白玉瓶,正是当年秋桦然从阿果的化妆台上拿起,送给阿果的。 秋桦然心中感动异常,深觉自己不应该有片刻的犹豫,当他站在她的门前时,就应该将她带走,不让她受今日的惊吓和痛苦。 秋桦然将事先准备好的尸体与阿果公主对换,然后抱起阿果公主,扬长而去,从此……与朝廷无关、与世事无关。 阿果已经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体却轻得没有什么分量。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那是常年不见阳光又注重保养的结果。她那纤细的脖子修长漂亮,就像美丽的天鹅。 秋桦然与阿果之间,明明隔着无数个日日夜夜不曾相见,可在抱起阿果的那个瞬间,他竟有种熟悉到落泪的冲动。 这是阿果。 他的阿果。 秋桦然将阿果抱到别院,一路都不曾放下。他是那般的小心呵护,生怕她有一丁点儿的闪失。 他就那么守着她,日以继夜,生怕她醒来时,会惊恐害怕。 早起时,他出门简单洗漱,回来时,却发现阿果竟然醒了! 晨曦照亮屋子,将光束落在阿果的脸上。 阿果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有的只是惊喜和好奇。她用手遮住阳光,想让眼睛舒服一些。却又忍不住挪开手,让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眯着眼睛,用手去抓那些光束,明明抓不到,她却煞有其事的笑着。她就像顽皮的少女,独自一个人,与阳光玩得不亦悦乎。 秋桦然望着如此鲜活的阿果公主,一颗心充满了感激。感激时间没有改变诸多,感谢那些冲动和隐忍,感谢彼此还在…… 阿果听见声响,慢慢放下手,坐起身,看向秋桦然。 没有紧张和防备,就好似昨天还在一起畅谈过。 秋桦然坐在了床边,阿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秋桦然的脸,道:“桦然哥哥,你终于把我接出来了。” 秋桦然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问道:“你还认得我?” 阿果道:“桦然哥哥的样子变了,看阿果的眼神却没变。” 何其聪慧、敏感、细腻的阿果啊! 秋桦然攥住阿果的纤纤玉指,道:“是我不好,没能尽早将你带出来。” 阿果点了点头,道:“是你不好。” 秋桦然微愣。 阿果调皮一笑,道:“幸好,你留给了阿果一个会听秘密的小瓶子。它每天都会陪着阿果,听阿果的疑惑,听阿果的想法。而且,在梦里,小瓶子告诉阿果,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秋桦然情难自禁,抱住了阿果。 阿果回抱着秋桦然,闭上了眼睛。 秋桦然想要向阿果展示外面的世界,竟有些迫不及待。他拉着她的小手,将她带到外面。此刻,正是繁花似锦的夏日。秋桦然的别院里,花草不多,但为了恭迎阿果,他特意吩咐人,提前挖来各种名贵好看的花儿,种在土地上。不但如此,他还亲手做了秋千给她。 阿果对什么都感觉到新鲜。一草一木一只蚂蚱,都能令她欢呼片刻。 于是,整个夏天,阿果就拉着秋桦然的手,在院子里东跑跑西窜窜,一会儿追一只蚂蚱,一会儿又开始围攻一只青蛙。阿果学青蛙跳学得最像,那张小脸还一鼓一鼓的,特别有趣儿。 秋桦然想一直这么陪着她,直到地老天荒才好。 可是,他又不能丢开做父亲的责任。 他想栽培好秋月白,然后……与阿果一起携手离开。朝廷纷乱与他无关,江湖恩怨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若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一位王子等上王位,还需要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此生,得阿果,已经足够了。 然,世事不可能如此顺遂。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终究包不住火。 一日,秋桦然出门,柳芙笙寻来。 柳芙笙本是要替她姐姐捉拿小妖精,可在见到阿果之后,改了主意。她开始约阿果玩,还送给阿果女孩子喜欢的胭脂和帕子。 秋桦然知晓后,也曾警告过柳芙笙,不许她再来。 可柳芙笙不听,阿果更为此和他赌气不说话。 阿果实在是太渴望朋友了。 秋桦然无法,只得同意二人交往。只不过,他个人并不喜欢柳芙笙,总觉得她被宠坏了。 不过,柳芙笙也是个人物,总能说出令人开心的话,总能讨得别人的欢喜。很快,阿果将柳芙笙当成了朋友,二人变成了闺中密友。只不过,阿果从来不提起自己的过去,任凭柳芙笙怎么打听都没有。由此可见,阿果虽然渴望朋友,却是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 柳芙笙起了异样心思,要拉着阿果出去玩。 秋桦然不同意,阿果却已经动了心,无论如何都不肯继续呆在别院里等他。她对秋桦然道:“你关着我,不让我出去,与父皇又有何分别?!”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入秋家 一句话,戳明了真相,戳伤了两个人。 原来,阿果并不是不恨那个已经死了的帝王。 原来,秋桦然的占有欲和那个帝王一样,只不过……换了一种形式、换了一种地方罢了。 幸而,秋桦然并不是一个满是控制欲的蠢货。他对阿果说:“你可以出去走走,但是必须保证安全回来。你在宫里多年,不知道人心险恶。我不困着你,只想保护你。” 阿果道:“我知道人心能险恶成什么样子。我只是不想把你想象成那个样子。” 一个怕极了被人当成金丝鸟关在牢笼中,一个怕极了放开手鸟儿就不见了。 可怕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会来。 秋桦然在陪同阿果外出几次后,阿果已经能轻车熟路的往返于别院和集市之间。她知道吃东西要给钱,给钱之前要议价。前者是秋桦然教的,后者是她从百姓那里学的。 秋桦然看着如此聪慧的阿果,一颗心满是幸福感。 阿果看着别人迎娶新娘子,吹吹打打那个热闹,就问秋桦然:“桦然哥哥,他们在干什么?为何如此热闹?” 秋桦然感觉如鲠在喉。他已经娶妻生子,注定不能给阿果一个名分。而阿果,值得世间最好的。秋桦然在阿果的追问下,回道:“这是新郎在迎娶新娘子,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阿果拉着秋桦然的手,晃了晃,道:“永结同心?白首不离?桦然哥哥,我觉得你在说我们耶。你什么时候迎娶阿果?阿果穿上红裙,定是好看的。” 秋桦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幸而,阿果被杂耍吸引,又跑开了。 秋桦然知道,这就是一根针,已经插在了彼此的心上。不动尚可,一动就会痛不欲生。他很想告诉阿果,不要在意世人的目光,也不要在意名份……可是,他做不到。既无法用谎言欺骗,也无法去扭改阿果对婚嫁的想法和态度。因为,他发誓,绝不重蹈那位帝王的覆辙。 一日,柳芙笙把阿果带走,带去了秋家主屋。 那里,不同于别院的鲜花遍野,显得特别的大气,以及一分武林人特有的厚重,令人活泼的性子都收敛了几分。 阿果问:“这是哪里?” 柳芙笙回道:“这是我姐姐的家,是不是很大?” 阿果左右看着,认真点头回道:“真的好大。” 若非阿果的身上有种贵不可及的感觉,就她那东张西望的样子,特别像小门小院出来的女子,上不得台面。 柳芙笙对阿果说:“我姐姐人特别好,你和她接触后,一定会喜欢上她。” 阿果点了点头,心怀期待。 柳芙笙笑容璀璨,拉着柳芙笙一路前行,来到柳茜竹的院子里,喊道:“姐姐,我来了。” 柳茜竹正坐在廊下缝制衣衫,听见柳芙笙叫她,立刻扬起温柔的笑脸,道:“竟是小猴子来了。” 柳芙笙笑道:“小猴子来看大猴子,顺便还带来一颗桃子。”将阿果扯出,送到柳茜竹的面前,道:“喏,这就是那颗鲜美多滋的桃子。” 柳茜竹惊艳道:“哪里来的姑娘,好似画中人一般好看。” 阿果略显羞涩地笑道:“姐姐好,我叫阿果。” 柳茜竹问:“姓什么?” 阿果回道:“没有姓,就叫阿果。” 柳茜竹只当阿果不愿意说,也没有强求,只是拉着阿果的手,温柔地道:“阿果真是漂亮的姑娘,可曾许佩人了?” 阿果俏脸微红,道:“没有许配人。不过,有想嫁的人了。” 柳茜竹道:“阿果想嫁的人,定是顶顶好的男子。” 阿果刚想说话,就听柳芙笙问道:“姐,姐夫呢?” 柳茜竹一脸温柔地回道:“他最近一直很忙,今个儿一早就出去了,说要过几天才回来。” 柳芙笙问:“你怎么不问他去哪儿了?” 柳茜竹回道:“他愿意和我说,我就听着。若不愿意说,我绝不会问。男人的事儿,女人不好插手。你呀,别什么都追着问,免得惹人嫌。” 柳芙笙一跺脚,娇嗔道:“我才不用你唠叨。你呀,管好自己吧!”眼神若有若无地瞥了阿果一眼。 柳茜竹笑而不语。 柳芙笙拿起柳茜竹缝制的外袍,道:“姐,这是给姐夫做的?” 柳茜竹伸手去抢,道:“你这皮猴,怎么什么都敢看!” 柳芙笙拿着亵衣跑开,嬉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一件外袍罢了。瞧瞧这针脚还,真是细密啊。嗯,这月白色的底儿,滚上淡金色的边,还真是挺配我姐夫的。”送到阿果面前,“阿果,你看好看不?” 阿果点头,赞道:“好看。” 柳芙笙又道:“哦,对了姐,月白呢?” 柳茜竹回道:“月白在书房里温习功课呢。” 柳芙笙拉着阿果,道:“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小外甥,特别聪慧,就是不喜欢笑,整天跟个小大人似的板着脸。” 柳茜竹立刻道:“你们小点儿声,别吵到他。” 三个人来到书房前,透过窗口,看向那坐得笔直的小身子,正是在认真攻读的小月白。阿果觉得,那小孩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特别像不言不语的秋桦然,不禁莞尔一笑。 柳茜竹的脸上有着为人母的骄傲,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甚至柔和,令从没见过母亲,也从不曾感受到母爱的阿果,深深地艳羡了。 她竟希望,柳茜竹是她娘,也像看秋月白那般看着她。那样,她一定是世间最幸福的阿果。 下午,柳茜竹亲手给阿果和柳芙笙做了甜点。那微甜微糯的滋味,令阿果赞不绝口。 柳茜竹也很喜欢这个看起来美艳绝色实则有些憨直的阿果。阿果向柳茜竹请教如何缝制衣物,她想给秋桦然做套衣袍。柳芙笙也凑过来,表示想学。 柳茜竹颇为惊讶,问柳芙笙:“你不是说,不学这些针头线脑的鬼东西吗?” 柳芙笙回道:“现在想学了,不可以吗?” 三个人忙活到天色微黑,阿果才想起,自己必须回去了。 柳茜竹留阿果吃饭,阿果只能婉拒,在万般不舍中回家去。她知道,不能让秋桦然担心。 阿果回到别院时天已经黑了,秋桦然黑着脸,显然在生气。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惊现一物 阿果想哄一哄秋桦然,于是学着青蛙的样子,围着秋桦然呱呱叫着。可秋桦然却始终不吭声,一直黑沉着脸。 阿果无法,想来想去,拿出自己最喜欢的宝贝白玉瓶去逗秋桦然。 秋桦然正心烦,随手一推,竟将那白玉瓶推到地上,瞬间碎裂成好几片,就像人心,每一片都带着锋利的刺。 阿果和秋桦然都是一愣。 阿果立刻蹲下身子,用手去捡那些碎片。 碎片磕破了她的细嫩的手指,她却混不在意。 秋桦然心中一痛,真是后悔不已。他忙伸手去拉阿果,却被阿果甩开,继续去捡那些碎片。 秋桦然突然觉得,那些碎片比他重要。是那个白玉瓶代替他,陪在了她的身边,听她说话,陪她生活。秋桦然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名邪火,竟扫掉阿果手中的白玉碎片,要去抱阿果。 阿果向后躲开,用十分陌生的眼神望着秋桦然。 秋桦然等了一天,却始终不见阿果回来,他心中的焦躁、不安将他吞噬,令他失去了原本的冷静。而今阿果又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简直比要他命还难受。秋桦然伸出手,想要再次抱住阿果,唯恐就此失去她。 阿果却一扭身,跑出了房间,坐在院子里荡起秋千。 秋桦然冷静下来,心生后悔,知道自己因为患得患失而做了过分的事。这白玉瓶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却被自己失手打碎,真是不应该。 秋桦然蹲在地上,开始捡那些碎裂的玉片,想等天明后去寻一位巧手匠人,试着将其复原。他在一片碎片下,发现了一颗暗红色的豆子。 那豆子没有任何味道,看起来并没有特别之处。他本想将其丢掉,可在丢掉之前,却发现那豆子上竟然隐现一朵暗金色的莲。拿起来仔细看,却又看不见。唯有用余光一扫,才能发现那朵金莲。真是……好生奇怪。 秋桦然收起那枚红豆,又捡起所有碎片,唤来属下,让其连夜寻人去复原白玉瓶,自己则是走到阿果的身后,轻轻推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是我不好,不应该乱发脾气。我回来后,见不到你,本就心慌。你出去玩,还不许我派给你的属下跟着,让我如何能放心?”伸出手,轻轻抱住阿果的腰肢,将下巴放在阿果的肩膀上,“阿果,我唯恐失去你,你可害怕失去我?” 阿果道:“令人害怕的东西,就应该舍去。” 秋桦然一惊,低声喊道:“阿果!” 阿果继续道:“就像……我害怕父皇,所以,我要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然后把他舍弃。我喜欢无所畏惧。”说这话的时候,阿果的眼睛是亮晶晶的,比那天上最亮的星子还璀璨。 她仰头望着星空,继续道:“桦然哥哥,我喜欢星子,所以我要对着它笑,让它知道我的欢喜。”她扭头看向秋桦然,“我喜欢桦然哥哥,所以要哄哥哥开心,不喜欢哥哥黑着脸不语。” 秋桦然顿觉自己真是一个混蛋!阿果如此简单,他……他却想得太过复杂。他道:“阿果,你说得对,因为喜欢,所以才要表现出欢喜,而不是……恐惧。” 阿果笑道:“若真怕失去,就更应该珍惜。就像我喜欢那个白玉瓶,它就像我的朋友,陪我多年,听我秘密。” 秋桦然打趣道:“哦,原来阿果也有秘密?不如说来听听。” 阿果调皮地道:“我不告诉你。” 秋桦然拉起阿果的手,将受伤的手指送入口中,掉那些鲜血,问:“阿果疼不疼?” 阿果摇头,回道:“这点儿小伤,不疼。” 秋桦然顿觉心疼得厉害。他忍不住问:“他……还割你血喝吗?” 阿果知道,秋桦然口中的他,就是她的父皇。 阿果回道:“我知道那是不对的,所以我就想办法,拖延他。若实在拖延不过,就让他喝我的血,我却不会喝他的血。我把他的血偷偷吐掉。嬷嬷以为我流鼻血,不敢告诉父皇,也就蒙混过关了。” 秋桦然抱紧阿果,沙哑道:“是我不好,我动作太慢。我就应该……”后面的杀了他,他无法说出口,尤其是当着阿果的面。那个人再不好,始终也是阿果的父王。 阿果道:“都过去啦,桦然哥哥。你看,我现在岂不是很好、很快活?” 秋桦然低头,在阿果的额头落下一吻,没有任何邪念,只是因为感激。感激阿果在经历了那些后,仍旧善良、乐观;感谢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遇见阿果;感谢自己曾经的决定和坚持,让二人能够执手相依…… 阿果眨动大眼睛,望着秋桦然。 秋桦然抱了抱阿果,问:“不生我气了?” 阿果一扬下巴,道:“你学青蛙哄我开心,我就不生气。” 秋桦然一点儿也不觉得为难,立刻学着青蛙的样子,一边跳,一边鼓着脸呱呱直叫,那样子,真是搞笑。 阿果笑得前仰后合,格外开心。 月夜下,二人坐在秋千上,你侬我侬地依偎着彼此,说着话。 秋桦然想起那粒暗红色的豆子,将其取出,问:“阿果,你看这个小东西,虽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很是有趣。 阿果直接取过红豆,拿在手中把玩着,道:“我知道呀。不经意间看到他,会看到一朵暗金色的莲花,对不对?”言罢,将那暗红色的豆子丢给了秋桦然。 秋桦然接住豆子,问:“你可知这是何物?” 阿果回道:“摩莲圣果。” 秋桦然的手一抖,那颗摩莲圣果差点儿掉地上去!他忙伸手将其捞住,攥在手心之中,深吸一口气,而后慢慢展开手指,看向静静躺在手心里的小东西,道:“这就是……摩莲圣果?” 阿果点头,混不在意。 秋桦然问:“你可知此物金贵?” 阿果回道:“我自然知道它金贵。父皇都说,天下人都想要这颗宝贝。” 秋桦然诧异地问:“你就将它装在白玉瓶里?” 阿果回道:“不然要放到哪里去?它再金贵,不过就是一颗红色的豆子罢了。我看它好看,才留着的。” 正文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恨意 秋桦然深深觉出,何为差异。 旁人打破脑袋想要得到的摩莲圣果,竟就在阿果手中!而这些想要得到摩莲圣果的人,怕是和自已一样,根本就不知道摩莲圣果长成什么模样。先皇总说,这天下是他的天下。由此看来,这天下万物果然也是他的万物。然,阿果却永远不可能属于他。 秋桦然心中涌起一丝骄傲,紧紧地抱住了阿果,问:“阿果,你可知这东西有何用?” 阿果回道:“父皇说,服用它之后,可以容颜不老。待我十六岁,便让我服用下它。” 秋桦然大惊,喝道:“什么?!” 阿果诧异地问:“你为何大惊?有何不妥?” 秋桦然的脸黑沉下去,道:“我曾听父亲提起过摩莲圣果。得知此果虽有奇效,但服下后,需和人体融合。最终……”微微一顿,不忍再说。 阿果催促道:“最终如何,你倒是说啊。” 秋桦然望着阿果,道:“曾经,有一老妪服下此果,变得青春貌美。最后的结局,却不是和心爱之人相守一生,而是被……分而食之。” 阿果一怔。 秋桦然继续道:“只因她的血肉,才是真正的摩莲圣果。” 阿果盯着秋桦然的眼睛,不动,不问。 秋桦然顿觉心疼。他抱住阿果道:“阿果,不要怕,那个人已经死了。” 阿果喃喃地道:“他对我很好的,真的很好的。他……他说他最疼阿果,阿果就是他的心尖尖。他说,他的阿果最美艳无双,一定要让阿果青春永驻,容颜不老……桦然哥哥,你说,是你父亲说谎,还是我的父亲说谎了?” 秋桦然略一思忖,道:“无论谁说谎了,都不重要。” 阿果突然挣开秋桦然的怀抱,激动道:“重要!对我而言特别重要!”言罢,一把抓出秋桦然手心里的摩莲圣果,用力扔出去,“阿果、阿果,我再也不要叫阿果!” 秋桦然抱住情绪激动的阿果,心疼哄道:“好好,不叫阿果,我们想个好名字。” 阿果攥着秋桦然的衣襟,哭得像一个小孩。她断断续续地道:“对,想个好名字。我不是阿果,不是等着被吃的摩莲圣果。父皇最喜欢我,只是喜欢关着我,却不会吃掉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秋桦然柔声哄着,直到阿果在他怀中睡去。 秋桦然将阿果送入房内,然后出来,寻到摩莲圣果,静静把玩着。他不知道拥有这东西到底是好是坏,但总归是件好东西吧。 一大早,秋桦然离开了别院,吩咐属下,无论如何不能放阿果独自离开,也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秋城有事,秋桦然忙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抽出时间去探望阿果。 打马到门口时,柳芙笙突然冲过来,含着泪喊道:“我姐姐都病入膏肓了!你!你不回家就罢了,还来这里!你这是要让我姐姐死吗?!” 秋桦然没想到柳茜竹竟然病得如此严重,立刻打马回了秋城老宅。因此,他没看见,阿果就正骑在墙头,冲着他摆手笑着。 阿果没听见秋桦然和柳芙笙的话,却知道柳芙笙将秋桦然叫走了。她想起,柳芙笙第一次寻来时,明明是气势汹汹的,可在见到她后,变了脸色。秋桦然赶来,脸色十分不好,呵斥柳芙笙不许胡闹。柳芙笙自称是秋桦然的堂妹,和秋桦然叫哥。秋桦然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儿。 阿果觉得,这其中好像有什么事儿她不知道。 她一直被关在侧殿,虽然不能与人接触,但是并不傻。何止不傻,阿果是极其聪慧的。 秋桦然回到秋城老宅,看见面色极其不好的柳茜竹,以及明显红着眼睛的秋月白,心中一阵难过。是他,疏忽了他们。 秋桦然请来好几位大夫,每一位都对他摇了摇头,声称柳茜竹时日无多,让他准备后事。唯有一位大夫说,柳茜竹腹腔内长了一颗肉瘤,若取不出来,就会一直流血而亡。然,若她能再生一个孩儿,也许会将那个肉瘤带下来。 秋桦然问:“此事有几成把握?” 大夫直言:“五成。” 柳芙笙喜出望外,秋桦然却沉默了。 柳芙笙看着秋桦然的那张脸,突然就产生了恨意。 她的姐姐是那么的好,值得最好的对待,秋桦然得到了,却不珍惜!他就宠着那个小妖精,连家都不愿意回!而今,让他救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愿意! 柳芙笙暴怒,去寻阿果,却被秋桦然的属下阻拦在外,不许她进入别院。柳芙笙决定揭发秋桦然的无耻行径,于是又奔回到秋家老宅,恰好偷听到秋桦然和柳茜竹的谈话。 秋桦然说:“你安心养病,我总有办法救你。” 柳茜竹问:“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秋桦然沉默不语。 柳茜竹柔声道:“我时日无多,你若喜欢,就将她带回来,我定与她好好儿相处,也方便日后把月白托付给她照顾。” 秋桦然冷声道:“不用。你不会有事。可曾听过摩莲圣果?” 柳茜竹一惊,问:“你要为我寻那摩莲圣果?” 秋桦然道:“提起摩莲圣果,只是为了让你知道,医治你的办法不只一样,宽心便是。”言罢,转身离开,正好看见柳芙笙逃开的身影。 柳芙笙向旁人打听,才知道何为摩莲圣果。 柳芙笙觉得,她和柳茜竹都指望不上秋桦然,于是开始和江湖人往来,想要寻到摩莲圣果救姐姐。也就在这时,她结识了第一次出山的唐不休。她觉得唐不休武功高强,长相俊美,且……好像来自唐门。在有关摩莲圣果的传说中,无论哪个版本,都是唐门息息相关的。 柳芙笙动了不一样的心思,既为唐不休,也为摩莲圣果。 然,事事并不能尽人意。 唐不休突然消失不见,柳芙笙等不到那个说好要与自己同行之人。 柳芙笙回到家中,恰逢长眉门门主派人来提亲。 当时的武林,长眉门首屈一指,与秋城不相伯仲。若真要较真儿,秋城不如长眉门鼎盛。 柳芙笙觉得,她应该见一见长眉门主。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阿果之死 事实上,柳芙笙也是这么做的。 她让家里婉拒了长眉门门主焦梓文的求亲,却同意与其泛舟玩耍。她将焦梓文带去见了柳茜竹,柳茜竹却并不喜欢焦梓文,直言他看起来不太稳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个月后,焦梓文迎娶了柳芙笙。 于此同时,柳茜竹的病情恶化,眼瞧着人就要不行了。她将精心缝制成的衣袍,穿在了秋桦然的身上,笑得心满意足。 秋桦然问:“为何如此开心?” 柳茜竹回道:“能嫁给你,是我最开心的事儿。此开心,能一直伴着我长眠地下。” 秋桦然转身离去,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回到别院,看见久等的阿果,紧紧抱住了她。 阿果看见他身上的衣袍,神情变得异样。她用手抚摸着那平整的针脚,道:“这衣服,真好看。” 秋桦然伸手摸了摸阿果的脸,道:“阿果,我想与你离开此地,从此天涯海角,你可愿意?” 阿果没有回答。 秋桦然紧张地问:“难道你不愿意?” 阿果笑道:“我是愿意的。” 秋桦然道:“那你等我一年……哦,不,十个月。你等我十个月。” 阿果点了点头,道:“我等你十个月。” 秋桦然转身离去,没有任何交代,也没留下任何誓言。他只要阿果等他十个月,只要柳茜竹生下孩儿,带下肉瘤,确保无碍,他就给柳茜竹一封和离书,然后假死,带着阿果离开。 秋桦然回到秋城老宅,一心一意当起了好夫君。 他亏欠柳茜竹良多,唯有用这一年弥补。 因此,在秋月白眼中,他的爹娘是极其恩爱的。 许是因为有秋桦然的陪伴,柳茜竹的精神好了许多。不但如此,她还怀有身孕了。 一日,柳芙笙带上人手,引开了秋桦然留在别院的属下,找到阿果,说要带她去玩。阿果不肯,柳芙笙便说:“姐姐有了身孕,吐得昏天暗地,精神也不大好。姐姐说想见你,你若不去,姐姐定要伤心难过的。” 于是,阿果点头同意了。 二人来到秋城老宅,走到院子外,看见柳茜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的身上盖着一张薄毯,脸上有着为人母的慈光,一双眼睛温柔得仿佛能滴出蜜糖。她的手,轻轻护在小腹上。她的小腹虽然还没有隆起,她却已经是小心翼翼、倍加珍惜。 秋桦然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道:“这是厨子刚做的,你且尝尝看,够不够酸?若不够,我再让他们重做。” 柳芙笙拉着呆若木鸡的阿果离开。 阿果的脚下踉跄,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秋桦然听到动静,大步走过来,一眼看见阿果的背影,心就是一沉。 秋桦然追向阿果,柳茜竹追向秋桦然,却一不小心,踩到了石子上,摔倒在地,后脑勺磕碰到假山上,昏死过去。 秋桦然听见动静,立刻返回,抱起柳茜竹去寻大夫。等柳茜竹醒来,被大夫确定并无大碍之后,他再去寻阿果,却哪里还有阿果的身影? 他逼问柳芙笙,得到的答案却是不知。她说:“我哪里知道她去了哪儿?我又不是你的属下,更不是你的眼珠子,没必要盯着她不放。” 秋桦然如同疯了般翻遍整个秋城,阿果却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不见了。 九个多月后,柳茜竹生产在即,闻人无声去血洗了几大门派,成为武林公敌。 秋桦然本不想管此事,他只等着柳茜竹安全生产后,好离开秋城,去寻阿果。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不想,闻人无声竟然掠走了同样即将生产的柳芙笙。 没有不透风的墙。 柳茜竹得到消息后,竟不顾自身安危,非要去寻柳芙笙。 秋桦然无法,只能承诺,一定会带回柳芙笙。 他一路追去,发现唐不休的身手十分了得,追杀他的人,十有都被一招毙命。当他追到群山之中,寻到了柳芙笙时,她正被一群野狗围攻着,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柳芙笙怀有身孕时,被诊断出,其腹中是两个胎儿,虽不知男女,却着实令长眉门主高兴了好一段时日,为此,还曾大宴四方。而今,他只在柳芙笙的身下寻到一个女娃。 他将女娃交给一名属下,让他先行一步,将其送回秋城老宅,自己则是抱起血淋淋的柳芙笙,准备乘坐马车,将其尸体送回去。 不想,竟遇见前来寻妻的焦梓文。 焦梓文悲痛欲绝,抱着柳芙笙的尸体便走了。 秋桦然本想和焦梓文说说孩子的事儿,却在张开嘴的瞬间,好像在树林的缝隙里看见了阿果! 他追了上去,毫无收获,便误以为是自己眼花。也是,阿果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他快马加鞭,追上了属下,抱着小女婴回到了秋城老宅。 此时,正好赶上柳茜竹生产。 任谁也想不到,那孩子生下来便死了。 秋桦然担心柳茜竹挺不过这一关,于是……他偷梁换柱,用柳芙笙的孩子,替代了自己的孩儿。 即便如此,柳茜竹也没挺过多少时日,便香消玉损了。 秋桦然越发觉得,自己在林子中的随意一瞥,看见的就是阿果。于是,他干脆假死,实现自己对阿果的承诺,然后去寻阿果。 令人伤痛欲绝的是,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阿果,却只是寻到了一具尸体!阿果,就在他寻到的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对他说!这是老天对他的最大惩罚! 这一次,阿果没有假死,而是真的与世长辞。 秋桦然痛不欲生,想要找到杀害阿果的凶手,却全然不知道阿果都经历了什么。且,阿果的身上没有伤,她的死亡显得既刻意,又令人无法置信。 秋桦然将阿果的尸体带回到黑崖之下的墓穴中,将摩莲圣果放在了她的口中,希望有朝一日她能醒来。不想,竟有人偷走了她的尸体! 秋桦然一边寻查阿果的死因,一边寻找她的尸体。这一查,一找,竟在不知不觉间用了那么多年。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责问如何解? 其实,秋桦然能帮助端木宇渊登基为帝,自然是顶顶聪明的人物。令人无语的是,偷走阿果尸体的人,是横插一脚的展烽,既非预谋,也无起因。且,展烽偷走阿果的尸体后,又将其送给了毫不相干的战苍穹,换走了伊朵莲。阿果的尸身被保存的冰晶棺材内,不腐不烂,十年如一日。且,偷走阿果尸身的展烽,因为要躲开端木奉俊的眼线,竟住在了绝顶峰之上,这一住,除了必要的采买,就很少下山。秋桦然就算有三头六臂,又如何能寻到展烽,又如何能想到这些因果? 若非唐佳人火烧战魔宫,黄如意和方黑子将冰晶棺藏在了黑崖下,秋桦然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他挚爱一生的阿果公主。 当他看见方黑子和黄如意悄然挖开黑崖下的土,将裹着黑布的棺材藏在其中时,心中想的是:竟胆敢将战魔宫的人葬于黑崖之下! 待战魔宫的人离开,他命岐伯挖开黑土,将尸体拖出去扔掉。 然,当黑布被扯开的那一个瞬间…… 而今,他已经忘记自己当时都想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抱着冰晶棺哭了。 他哭得像一个孩童,完全不能抑制自己。 他用手擦拭着冰晶棺,生怕自己的眼泪弄花了棺材,令阿果不喜。 他多想打开冰晶棺,躺进去,抱住阿果,再也不分离。 他用了一生去寻找她,为的便是这么一个结局。 生与死,对于他而言,在阿果没了呼吸的那一个瞬间开始,便早已没有意义。若非为了寻到阿果,他早已不想如此坚持。求而不得的痛苦,寻而不得的失落,无法履行承诺的自责,每一天都啃噬着他的血肉。若非,还有坚持,如何活到今时今日?! 而今,阿果就在身边,日夜相伴,他本应圆满了。然,心中的那个执念,却仍旧如同摩莲圣果的种子一般,埋在他的胸口,蠢蠢欲动。 秋桦然讲诉完属于他的故事后,看向唐佳人,道:“第一次看见你,你可知,我有多震惊!” 唐佳人摸了摸自己的脸。 秋桦然道:“没错。你的脸,与阿果有着五分相似。我当时有些恍惚,竟误以为你就是她。那时,我尚未寻到阿果的尸体。” 唐佳人问道:“你见到我的第一次,是我被秋江滟困在黑崖下的那次吗?” 秋桦然道:“不是。在你来秋城的第一天,我便见过你。只不过,你却不知道罢了。” 唐佳人道:“也是,你总喜欢缩起脑袋夹起屁股的。” 秋桦然:“……” 唐佳人道:“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我被秋江滟困在黑崖之下时,你曾现身。那时候,我误以为你是秋月白,觉得你要杀我。事实上,你虽不是要杀我,但你却恨我,想要让我痛苦。” 秋桦然坦言道:“没错。我调查过你的身世,知道你是被唐不休从群山之间捡走的。遥想那次在群山之中,我曾见过阿果一闪而过的身影,再联想你这般模样,只能猜出,阿果……很可能在群山之中,生下了一名女婴。而你,就是那名女婴!”说这话时,秋桦然的眸光变得阴冷起来,仿佛在面对一个令他憎恶的敌人。 秋月白道:“父亲,你们之间的纠葛,与佳人无关。” 秋桦然扫了秋月白一眼,没有回话,但再看向唐佳人的目光,却少了几分阴冷和恨意。他道:“黑崖之下,我确实想对你动手。然,我真正想要逼出的人,却是……你父亲。” 唐佳人心惊不已,没想到秋桦然对她出手,还有这么一个原因。 父亲? 很好,秋桦然不是她的父亲。 那么,她的父亲到底是谁? 阿果公主在离开秋桦然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怀上她,是阿果公主自愿的吗? 唐佳人的思虑,未尝不是秋桦然所想? 秋桦然道:“我不知道阿果在离开我之后都经历了什么,所以……”微微一顿,眸子里仿佛蕴含了一场风暴,声音也沉得有些骇人,继续道,“……我必须要找到那个男人!查明真相!若他强迫了阿果,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取他狗命!若……阿果心甘情愿,我……我便放下这场恩怨。” 战苍穹道:“你想寻阿果公主的死因,你想找到佳人的爹爹,这些都是你的事儿,可你为何三番两次的逼佳人融合?你难道认为,阿果公主若能吃上佳人的一口血肉,就能够复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秋桦然冷冷一笑,道:“战苍穹,打着这个念头,同样痴心妄想之人,难道没有你?” 战苍穹被怼,哑口无言。他发现,自己说这话特别没有脑子。当初,他打唐佳人的主意,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复活娘亲吗?哎……一言难尽。所幸,冰晶棺里躺着的是阿果公主,很可能是佳人的娘亲。他也不算是白忙乎一场。 秋月白的眸子沉了沉,唇角却勾起一个弧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嘲讽和尖锐,道:“父亲为了阿果公主,真是痴情一片。可惜,无论是父亲,还是夫君,父亲都是失败的,唯有戴上面具,才敢面对这些你永远解决不了的矛盾。父亲为了阿果公主娶了我娘,为了我娘让阿果公主去等。你以为你救了阿果公主,她就是你的,必须是你的?阿果公主说得没错,这样的你,与她那无耻的父皇又有什么区别?” 秋桦然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开口道:“月白,我知道这些真相会颠覆你的一些想法,为父却不希望你活在猜测之中,或者说,为父希望这个真相由为父亲口告诉你,而不是让你道听途说。” 秋月白略带嘲讽地道:“儿就算无论怎么猜测,也不会想到,我和娘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如今回首过往,才发现你的面孔如此模糊。原来,你即便是陪伴,也饱含虚假。” 秋桦然道:“你若是为夫,又当如何?” 秋月白哑然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出尔反尔的人 唐佳人见秋月白沉默了,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好好儿想一想,等会儿再回他。毕竟,他用了二十多年,都没想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秋月白那种翻江倒海的情绪,因唐佳人这一句话差点儿直接荡漾出口,变成一声笑。论起损人,他确实不如唐佳人,往往一句话就扎在人的痛脚上。 秋桦然:“……” 唐佳人看向秋桦然,道:“照你这么说,你爱慕我娘,哦,不,是爱慕阿果公主,她是不是我娘,还两说。你爱慕她,解救了她,却也伤了她的心。你想和她长厢厮守,最后却只得到了她的尸体。所以,为了复活阿果公主,你频繁出手,逼迫我与摩连圣果相融合,甚至派出筱茹儿去刺杀休休和小雪花!你已经入魔了,就算阿果公主能复活,她也不会认出你的模样!” 秋桦然问道:“小雪花是谁?” 唐佳人嘲讽道:“你从不关心月白,难得今天还特意问问小雪花是谁。” 秋桦然看向秋月白:“小雪花?” 秋月白:“……” 秋桦然莞尔一笑,看向唐佳人,道:“寻阿果的过程,我曾救过筱茹儿,从那之后,她就为我所用。不过,刺杀月白和唐门主这件事,却并非我指使。月白是我儿子,是我为秋城和秋家留的后,怎会容他受伤?至于唐门主……”看向唐不休,“唐门主武功高强,天下无敌,我若派出筱茹儿,岂不是以卵击石?” 唐佳人皱眉,问:“真的?” 秋桦然回道:“我可以不对你说,既然说了,便不会骗你。“一如我这一生,从未欺骗过你母亲……” 唐佳人戳道:“你只是隐瞒,把她当成傻子。” 秋桦然:“……” 唐佳人才不管秋桦然会作何感想,目前,她只关心,筱茹儿到底是谁的人。若她不是秋桦然的人,那么真正的幕后黑手,就是她背后的那个人! 战苍穹问秋桦然:“筱茹儿会隐身,你可知?” 秋桦然明显一愣,紧接着皱起眉,道:“不知。我与她相处时间并不长,只因……”微微一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唐佳人帮他继续道:“筱茹儿爱慕你,所以总纠缠不清,最后干脆就帮你做事。看来,她倒是十分善于玩这个游戏。当初,她表现得十分爱慕孟水蓝,却蹬了她,嫁给了二王爷。” 孟水蓝打开折扇,摇了摇,暗道:此时还提它做什么?都老掉牙了。 唐佳人继续道:“不知道她嫁给二王爷之前,是否就认识了你?” 秋桦然点头,回道:“与她相识,确实在她嫁入王府之前。” 唐佳人皱眉,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或者说,她到底是谁的人?”看向秋桦然,“从她离开后,你就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即便得到她的尸体,你还是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你的身边,有一个筱茹儿,你以为她爱慕你,她却是别人的人。而那个人,你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秋桦然的脸色终于变得不好看了。他道:“一直在搜寻阿果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死,也知道有一只手,赶在我之前,将所有痕迹都擦拭干净。那人的手,实在太过巧妙,以至于……我无法将他抓到。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战苍穹嘲讽道:“你能辅助一代帝王登基,竟无法找到幕后黑手?!” 唐佳人神补刀,道:“非但如此,他好像还被人当成刀子使。只一个筱茹儿,就差点儿杀了小雪花。”看向秋月白,“你为何带走筱茹儿的尸身,让我们误会?” 秋月白回道:“在群山中,我并非为了筱茹儿而去,而是去看你。带走筱茹儿的尸体,是因为猜到她是父亲的人。带走她的尸体,是想用现实责问父亲,让他无可抵赖。却不想,父亲已经离开群山,去往黑崖。” 秋桦然走到棺材前,拿起三只香,点燃,对着阿果拜了拜,插入香炉中,道:“临行之前,我让岐伯通知筱茹儿,接近唐佳人,盯着点儿。” 唐佳人道:“你让她监视我,却不晓得,她早就不是你的人了。” 在烟雾萦绕中,秋桦然勾了勾唇角,道:“又怎么会完全不晓得呢?” 唐佳人等人一惊! 唐佳人问:“什么意思?” 秋桦然回身,环视众人之后,将目光落在了唐佳人的脸上,道:“我说过,不会骗你。我所言,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唐佳人的心中无比震惊,道:“你既然知道筱茹儿有问题,还放任她暗下黑手?!” 秋桦然道:“若她不出手,你们又怎么知道她有问题?若她不出手,我要如何抓到害了阿果之人?而今,那条线断了,你却来了,我定全了你一片孝心。” 唐佳人意识到不妙,立刻后退,却并没有退出到安全的地方。 地下突然弹出百根手腕粗的黑色玄铁棍,从棚顶瞬间落下,砸入地下,直接入地一尺,将人分成三份儿。 唐佳人、秋月白和秋桦然留于一处,战苍穹的人和卓兰达等人被关在一起,百川阁的人和书生则是被困于另一处。 这变故来得太快了。以至于,竟没有一个人反映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当变故发生,这些人才惊觉,自己好像被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给蒙蔽了那颗充满防备的心! 在众人的怒喝中,秋月白问秋桦然:“父亲,这是何意?” 秋桦然回道:“如你看到的这般,就是为父的意思。” 唐佳人道:“我等如此正常的想法,实在难以对应上你那拐来拐去也拐不到真相上的思想。还是你自己说吧。”微微一顿,在秋桦然即将开口时,补充道,“你不说也行,反正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说什么不骗阿果,你以为隐瞒就不是欺骗?说什么不骗我,你现在这样出尔反尔,难道就是真诚以待?你可别侮辱以诚相待那四个字!” 秋桦然:“……” 秋月白:“……”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内力高强的秘密 唐佳人没等到秋桦然开口,态度明显恶劣起来,呵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没空陪你啰嗦。好心听你那又臭又长又蠢又笨的故事,你还设计关我们,真是太坏了!” 秋桦然道:“我没有出尔反尔,更没有欺骗你。从一开始,我就从未说过,自己不会对你下手。筱茹儿确实为我所用,刺激你融合。同样,她也受控于他人。所以,你说她会隐身之事,我全然无知。今日困住他们,也是不想他们多事。你既然已经融合,就去救你母亲吧。”转身看向阿果公主,继续道,“我等这一天,等得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唐佳人微微皱眉,道:“我可不确定,那是我母亲。再者,你如何能确定,我的血一定能救她?” 秋桦然突然瞪眼看向唐佳人,怒声道:“她是你娘!你怎还啰里八嗦,如此犹豫?!” 唐佳人心中的怒火噌地升起,同样瞪眼吼道:“她是不是我娘我哪里知道?!没准儿是你编造了一个故事,骗我的血!你为了阿果公主,果然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哦,不,也许她也不是什么阿果公主!你……你就是个大骗子!” 秋桦然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愤怒过了。只因,阿果不在,他的心也随之空了。而今,被唐佳人三言两语挑起怒火,瞬间火冒三丈,道:“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唐佳人一扬下巴,道:“不给!想来你也知道,若非我心甘情愿,给出的血定然会反噬。你再逼迫我,我就假装同意,然后让你的阿果公主被反噬!” 秋桦然的眼中泛起风暴,突然哈哈一笑,道:“你真以为自己完全融合了吗?自从阿果死后,我一直打听如何才能让她起死回生,自然对摩莲圣果多有了解。我虽不知道,你额间那东西是如何画上去的,却晓得你并非真的融合。今天,我便助你最后一力!”言罢,竟要动手。 秋月白立刻挡在唐佳人面前,盯着秋桦然的眼睛,沉声道:“父亲,你为了阿果公主,可以抛妻弃子,可阿果公主若知道,你为了让她死而复生,竟伤害她的女儿,你以为……就算她醒来,她可会原谅你?” 秋桦然的眸子轻轻一颤,道:“阿果无故怀有身孕,定是恨透了那个男人!否则,她不会……不会在我赶到时,不留一言便香消玉殒。那男人,罪大恶极!唐佳人的身上,有那人的血,便不可饶恕!” 唐佳人道:“你这么说,我就心安了。我一直认为,在黑崖之下,在秋江滟死了之后,我与你两次相遇,你看向我的眼神都饱含杀意。可你偏偏装出一副爱屋及乌的样子,真是让我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现在看来,你是真的恨我,也想逼我融合。”勾唇一笑,调皮道,“可惜,我偏不!” 秋桦然眸光一冷,瞬间出手袭向唐佳人。 秋月白挡在唐佳人面前,与秋桦然过了两招。 秋桦然道:“月白,你敢对我动手?!” 秋月白回道:“你能为阿果公主不要性命,我自然能为佳人舍弃一切。只不过,在我心中,与之动手的只不过是一个汲汲营营的小人,而不是我那磊落的父亲。我的父亲,早就葬于地下,长眠不醒。” 秋桦然面无表情地看着秋月白,实则内心却是极具波澜的。哪位父亲不希望自己在儿子心中是伟岸高大的形象?可时至今日,他竟从秋月白的口中听到这话的话,确实令他内心痛苦不堪。 他道:“很好。有史以来,都是爹不认儿子,今日,竟是儿子不认爹。月白,你能为一名女子做到这一步,就不知道她能为你做到哪一步了!”言罢突然出手打向秋月白的胸口,将其逼退。与此同时,手腕粗的黑色玄铁棍再次落下,将秋月白囚困其中。 秋月白攥着黑色玄铁棍,一脸的不可置信,吼道:“父亲!” 秋桦然道:“我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而今,唯一的心愿就是让她死而复活。至于其他,我实在管不着了。”他看向唐佳人,“我不与你废话,却必然要你融合。” 唐佳人盯着秋桦然不语。 战苍穹喝道:“你个老匹夫!你敢动她一下试试?!本宫让你死无全尸!” 秋桦然勾唇一笑,道:“战苍穹,你以为,你还会活着走出去吗?” 战苍穹怒道:“放屁!有种你打开这黑玄铁,本宫与你比试一场。你若赢了,我这条命任你处置,你若输了,放他们走!” 秋桦然道:“你是真傻啊。我既然已经抓到你们,你们就是我案板上的肉,我为何还要给你们翻身的机会?” 卓兰达道:“朕是皇上!” 秋桦然道:“是又如何?你们都死了,就能迫使唐佳人最后融合,就能救醒我的阿果。” 孟水蓝道:“你杀了我们,还认为佳人会心甘情愿的救阿果公主?” 秋桦然似笑非笑地道:“她也许不会想救阿果,但是……她一定会救我这个傻儿子。”看向秋月白,“为父会留你一口气的。” 唐佳人暴怒,骂道:“疯子!”一抬手,袭向秋桦然。 唐佳人的武功虽然有所精进,却并不是秋桦然的对手。 秋桦然抓住唐佳人的手,拧到她的身后,用一只手攥住佳人的两只手腕,道:“你们可知,我为何常年居在黑崖之下?那些被锁着的罪大恶极之人,无论哪一个,都是内力雄厚之辈。我无意间发现,用黑色玄铁锁住他们的身体,会将他们的内力,一点点儿的吸食到玄铁的另一边。而我,只需要在玄铁的另一端,用我们秋家的浩瀚心法,吸取即可。这一点点儿虽不多,但玄铁下锁住的囚犯甚多,且他们内力充沛,传到我这里,不但可以养护阿果的尸身,还能助我内力快速精进。你们凭什么,和我斗?”伸出另一只手,去擦她额间的四片银叶,却……没擦掉。 微b:小鱼大心-于鑫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惊现世子 秋桦然擦拭着唐佳人的额头,却并没有擦拭下任何东西。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要去擦。 唐佳人斜眼看着秋桦然,干巴巴地道:“你不会是想沾点儿口水,继续擦吧?” 秋桦然无语,放开了唐佳人。 唐佳人揉着手腕,看向明显有些愣怔的秋月白,发现他似乎在想什么。 唐佳人看得没错,自从秋桦然说出内力大增的原因,秋月白就是心中一凛。他受伤颇重时,便会听从秋桦然的话,去黑崖下的玄铁床上修炼浩瀚心法,内力与日俱增。原来,不是浩瀚心法厉害,而是……在吸食别人的内力。 他想起曾经诱拐战苍穹,将其困在黑崖下,不知是否吸收走他大量的内力? 秋月白看向战苍穹,战苍穹明白了秋月白的想法,直接回道:“本宫在黑崖之下,并没有被吸收走内力,相反,内力还提升了一成。” 秋月白点了点头,明白了其中缘故。看来,这黑色玄铁吸食内力后,所导入的方向,也要看谁的内力强大,才能将其吸收过去。 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秋月白看向秋桦然,道:“父亲,放手吧。” 秋桦然道:“事到如今,无手可放。”看向唐佳人,“先杀哪一个?你自己选吧。你若不选,我就为你选。” 唐佳人道:“如果阿果醒来,她定然不认识你了。” 秋桦然笑道:“若阿果醒来,她一定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人,不渴望活着。更何况,那些人的生命对于阿果而言,毫无关系。”言罢,走向战苍穹所在的位置,“既然你不选,我来帮你选一人吧。” 黄如意突然尖叫一声:“啊啊啊!” 秋桦然被吓了一跳。 唐佳人悄然靠近秋桦然,刚要出手,却被岐伯拦下。 唐佳人十分自然地收回手,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秋桦然对岐伯道:“打开。” 岐伯看了唐佳人一眼后,转身离开,绕到莲花后,拉起机括。 关押战苍穹等人的黑色玄铁柱缓缓升起,将人放出。 黄如意突然出手,袭向秋桦然,却是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方黑子等人纷纷倒下,连动手的能力都没有。 最后站着的,竟只剩下战苍穹一个人。 至于被关在其它位置的人,也都纷纷软倒在了地上,唯剩下卓兰达和秋月白还在站立。前者明显无恙,后者却有些勉强。 战苍穹道:“秋桦然,你真是卑鄙!” 秋桦然道:“只不过是一个避免血腥的手段罢了。何来卑鄙之说?若这些人顽强抵抗,结局只有一死。而今,只要他们乖乖躺着不动,我兴许会留他们一命。” 话音刚落,关押卓兰达等人的铁柱直接缩到了棚顶。紧接着,关押秋月白的铁柱也收回去了。 唐佳人从莲花后探出头,道:“你既然给大家用了迷香,还困着他们干什么?我把他们都放出来,方便你杀个痛快。”言罢,歪着身子,从莲花后走出。她的手中,还拖着被她点了穴道的岐伯。 秋桦然颇为吃惊。他一直认为唐佳人武功平平,没想到,竟留了一手。 唐佳人本想将岐伯扔到战苍穹的脚下,奈何秋桦然盯着她,她只能将岐伯扔到秋月白的脚下,然后对秋桦然道:“你要先杀哪个?” 唐佳人问得如此自然,反到令秋桦然有些不适应。他在微微一愣之后,直接伸手袭向战苍穹。 唐佳人见秋桦然如此认真,猜他并没有开玩笑。她不知道战苍穹此刻是否还有内力,立刻出手袭向秋桦然。 秋桦然知道唐佳人的内力今非昔比,不敢怠慢,立刻反手迎了上去。 唐佳人就像一阵清风,在秋桦然的身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难以抓住。 秋桦然眉头微皱,使出七分功力,终是拿下了唐佳人,将她点了穴道,丢到一边。 他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精进至此。” 唐佳人道:“你想不到的事儿多了去了。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竟如此卑劣!” 秋桦然不和唐佳人废话,直接从腰侧拔出长剑,刺向战苍穹的咽喉。 战苍穹双腿一软,也倒在了地上,这算是躲过了第一剑。秋桦然再刺,却见一道泛着金属光泽的黑影蹿出,挡在了战苍穹的面前,与秋桦然动起手。 那泛着金属光泽的黑影,正是卓兰达带进来的铁骑之一。 可如今瞧着那身手,竟与秋桦然不相上下。 二人打得天翻地覆,差点儿撞坏了水晶棺。 秋月白等人立刻向着唐佳人而去,卓兰达因没有中毒,反倒是第一个到达了唐佳人的面前。 唐佳人看向秋月白等人,眸光中划过一丝不明显的暗芒,问道:“能跑吗?” 战苍穹摇了摇头。 唐佳人又问:“谁能给我解开穴道?” 卓兰达道:“我来试试。” 试了几下之后,竟……毫无用处。 唐佳人问道:“你戳我玩呢?” 卓兰达:“……” 秋月白道:“父亲内力深厚,寻常人解不开他点下的穴道。” 话音未落,秋桦然已经将那铁骑护卫打倒在地。 铁骑护卫的铁面被撞开,竟露出一张特别恐怖的脸!那张脸,没有皮,也没有嘴唇…… 展烽虽然被剥皮,但也只是被剥了一层脸皮,这个人,却已经完全没有皮了。那张脸看起来,简直就如同噩梦一般,令人恐惧。 此人,竟是世子! 世子从众人的表情中得知,自己暴露了,立刻将面具重新扣在脸上,这才爬起身,又要和秋桦然动手。 唐佳人喊道:“且慢!你不是死了吗?为何还活着?” 世子不言不语,袭向秋桦然。 秋桦然武力全开,一剑刺入世子的腹部,而世子却浑然不觉,竟继续前冲。 秋桦然一脚踹到世子的腹部,将人踢飞,而后喝问道:“你是谁?!” 世子不言,爬起身,还要继续斗。 唐佳人看了战苍穹一眼,小声道:“我觉得,他就是上次救你命的人。可是好奇怪,这人怎么会是世子?咱重新确定一下,他是被你我和卓兰达合力杀了吧?”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幕后黑手来了! 卓兰达和战苍穹纷纷点头。 唐佳人感慨道:“真是……钓不起大鱼,却钓出一只带壳的甲鱼。得,该出手时也不能继续装柔弱了。”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喊道,“别打了,听我一言可好?” 打得正热闹的两个人闻听此言,一同瞥了唐佳人一眼,动作却没有停,而是继续快速过招。 唐佳人嘀咕道:“非得逼我出绝招。”弯腰,从黄如意的腰侧拔出两把匕首,分别抵在了秋月白和战苍穹的脖子上,道:“再不住手,我可下手了。” 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彼此分开,世子捂着右肩,秋桦然的右腿上渗透出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秋桦然道:“你解开了穴道?” 唐佳人笑道:“你根本就没戳中。哎,你是老眼昏花呢,还是武功倒退了呢?”实则,唐佳人的穴道已经移位了。 秋桦然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精进至此。” 唐佳人气死人不偿命地反问道:“又有什么事儿,是你能想到的?你说说,我也能当个稀罕事儿听听。” 秋桦然:“……” 唐佳人得意一笑。 秋桦然再次开口道:“他们是你的人,你威胁他们,我又岂会束手就擒?” 唐佳人道:“老人废话多。我威胁的是他。”看向世子,勾唇一笑。 秋桦然暗道:阿果,我被你的女儿嫌弃了。 唐佳人继续道:“世子,你且说说,你到底是谁?” 世子不语。 唐佳人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捅战苍穹一刀?” 世子终于开口道:“他为你付出良多,你忍心伤他?” 唐佳人道:“为我付出良多之人多了去了,我若都在乎,岂不是要负重前行?你不是我,怎知我敢不敢?会不会?还有,就算我清醒时不会,你若将我惹怒,我可会变得神智不清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下手太狠!” 世子怒道:“你!” 唐佳人笑道:“没错,就是我。战苍穹也好,秋月白也罢,当初他们接近我,难道不都是为了摩莲圣果?若有异心,其心必诛!你以为我与他们为伍所为何事?呵……不过是需要他们保护我罢了。而今,我与摩莲圣果已经融合,不但武力大增,且不再需要这些人了。你说,对于这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当如何?” 世子的脸遮挡在面具后,身体包裹在黑甲中,虽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到他的怒火。 唐佳人抿嘴一笑,道:“好,且让他见点儿血,你才能老实坦言。”言罢,举起手中匕首,就要刺入战苍穹的身体。 世子突然抬手,道:“且慢!我说。” 唐佳人停下手,看向世子。 世子慢慢走向唐佳人,道:“这是一个有些复杂的故事……”突然出手,抓向秋月白的脖子! 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很显然,刚才和秋桦然动手,他并没有拼尽全力。 唐佳人没想到,世子会突然袭击秋月白。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他都不至于对秋月白动手啊。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世子在报复。秋桦然对战苍穹动手,他就对秋月白动手。不过就是一个死字,从东家换到西家罢了。 唐佳人微微一愣的功夫,世子的手,已经到了秋月白的脖子前。他想出手相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唐佳人不管三七二十几,攥紧手中的刀,直接刺向世子的手腕。 就在这紧急时刻,秋月白突然向后一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世子的袭击。 孟水蓝等人从地上一跃而起,看样子真是生龙活虎。 秋桦然惊道:“你们没中毒?” 孟水蓝道:“还是关心你自己的儿子吧。”看向卓兰达,问,“可有解药给书生和那些属下?” 卓兰达从袖口掏出一小袋的解药,扔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把解药扔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蹲下,把解药喂进众人口中。当他把解药喂给书生后,发现他竟然怕得不敢抬头。 孟天青安慰道:“不用怕,打完这一架,就出去了。哦,对了,你可看见谁才是那糙汉子?” 书生猛地抬头,飞快地扫了世子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秋月白和秋桦然父子合力,将世子击倒。 与此同时,那扇大门竟然打开了! 孟水蓝和卓兰达带来的那些属下,竟都躺在了自己的血泊中。有的人已经死透了,有的人瞪大了眼睛,在不停抽搐,看样子似乎是在惊恐中死不瞑目。 一阵风刮入墓室内,突然之间,灯盏全部熄灭,就像被怪兽一口吞入腹部,令人倍感窒息。 秋月白解开岐伯的穴道后,暗中观察着唐佳人的所在。 秋桦然回到阿果身边,守护着。 唐佳人心中一凛,暗道:这是幕后黑手来了! 刚才大门打开,定是进来人了。那些人,可以隐身,成为了看不见的敌人。 一想到周围隐藏着隐身人,唐佳人既紧张又兴奋。是的,她一直在等那个人出现。秋桦然,也一定在等那个人。 所谓虚虚实实,每个人都在玩自己的游戏,却又不得不参与到别人的游戏中。 这就是江湖,既残忍又充满趣味的江湖。 唐佳人不知道,她的心态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她不再是那个希望远离纷扰的蔫坏小女孩,她已经变成一位可以随时迎接暴风雨的猎人。无论如何,最终活下来的,一定是她! 主墓室里的火油一旦熄灭,整个墓室都陷入到一种密不透风的黑暗中,不但令人惶恐不安,还会生出许多光怪陆离的念头。从没有哪一刻,这般贴近死亡,靠近死神。到底,谁是死神,谁是被收割的生命,还要……看。 岐伯悄然无声地摸到火油边,刚掏出火折子,要点燃火油,就被一道什么东西偷袭,掉了一只胳膊! 若非岐伯动作快,闪躲及时,这会儿掉的没准就是脑袋了。也正是因为岐伯身手了得,在被砍掉手臂的同时,将匕首向前一送! 岐伯的鲜血喷涌而出,喷灭了火折子。 一声与死亡有关的闷哼声响起,也同时打乱了黑暗中危险而短暂的可怕宁静。 杀机起。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竟是端木宇渊! 黑暗本就令人恐慌,更何况,这黑暗之中还隐藏着看不见的凶狠敌人,简直将这份恐慌放大了数十倍。 粗重的喘息声、浓烈的血腥味,以及压抑的空气,透过人的肌肤,钻入人的身体里,撕毁着人的意志力。 黑暗中传出痛苦的闷哼声,分不清是敌是友,却统统变成满满的恶意! 唐佳人站在空旷处,静静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自从她再一次与摩莲圣果相融合,这一双眼睛看待任何事物,都如同清泉一般透彻。夜色在她眼中,还是夜色,但人与物,却变得鲜艳起来,就像点然了蜡烛,照亮了景物。 她看见秋月白、战苍穹、卓兰达、孟水蓝等人的表情以及动作,对向自己奔来的孟天青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她看见了书生,正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看见孟水蓝的人在和看不见的人厮杀…… 她看见了许多,却唯独看不见敌人,以及……世子。 世子,不见了。 这样一个大活人,为何会和敌人一样能凭空不见?难道……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唐佳人勾了下唇角,突然有了动作。她喊道:“动手!” 一声令下,但见战苍穹等人纷纷将手探入怀中,抓出一个荷包,向外洒下。 一时间,整座漆黑的墓室里亮起璀璨的点点星光,就像九天银河一般美丽。 这些银白色的东西落在空无一人处,却显露出了人形!一个由璀璨银点组成的人形。 战苍穹等人不由分说扑上去补刀,那份勇猛,堪称无敌。 这一次,不再是防御,而是……反杀! 唐佳人重新点燃了火油,整个墓室再次亮了起来。 漂亮的墙壁和高耸的柱子,再次撑起整座墓室的高雅不凡,赶走了鬼魅邪祟。 鲜红的血液在地上汇集成片,那些没有被闪光粉光顾到的隐身刺客们,留下了一个个血脚印,让大家可以很快将其追杀。 这本是一场注定要受制于人的结局,却因早有准备而反转个彻底。 当厮杀结束,那些可以隐身的鬼东西失去了时效,躺在血泊里的人逐渐显露出来。这些人,竟都看起来十分陌生。不,也许并不陌生,也许他们就生活在自己的周围,只不过因为太过平凡,竟被忽略得彻底。 唐佳人指着地上那些尸体问大家:“可有认识的?” 众人仔细看了看,皆摇头。唯有孟天青咦了一声,道:“这人我认识啊,我总在他家买甜饼吃。” 众人立刻凑过去看了看。 秋月白抬头,看向周围,道:“世子躲起来,莫不是有难言之隐?你若能说个明白,我们尚能放下恩怨,若说不明白,今日留你陪葬!” 唐佳人噗嗤一声笑道:“你不嫌他丑吗?你留他当陪葬品,小心吓坏阿果公主。” 话音刚落,世子从柱子后走出,开始脱下身上的护甲。 唐佳人道:“干嘛!要吓唬人不成?!” 孟水蓝打开扇子,笑道:“某倒是觉得他要耍流氓。” 世子将护甲全部扔到地上,仅留挡着脸的一个铁质假面。他穿着一身黑色短打,看向众人,道:“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今日,让你们知晓。”言罢,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举起。 唐佳人凑近两步,看了看,读道:“宇渊。”扭头看向孟水蓝,“宇渊是什么地方?买啥的?” 孟水蓝的眸子颤了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卓兰达。 唐佳人顺着孟水蓝的目光望去,但见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不同,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却又用面无表情来伪装镇定。 唐佳人自己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宇渊两个字,突然瞪大眼睛,看向世子,道:“你是端木宇渊的人?!哦,不对啊,你不是一撮白毛的儿子吗?” 世子冷笑一声,道:“朕就是端木宇渊。” 唐佳人僵住了,慢慢转头看向战苍穹,面皮抖了抖,干巴巴地道:“那是……你爹?” 这种玩笑真不是开大开小的问题,简直一不小心就会要人命啊! 唐佳人见战苍穹一副“劈死我我也不信”的表情,只能替他开口道:“你随便拿出一块玉佩就要给人当爹,实话告诉你,没用!你说,你是不是为了哄骗我无敌哥,才故意把脸毁成那样?啧啧……下手真重啊。” 唐佳人这话真是气人,可偏偏这一次并没有将谁逗笑。 世子道:“朕是谁,想来桦然可以证明一二。” 秋桦然并没有离开阿果公主的棺椁,而是问:“说一件唯有你知我知之事。” 世子道:“在皇陵中,朕曾动过杀你的心思。” 秋桦然直勾勾地盯着世子半晌,终是深吸一口气,道:“果然是你。” 四个字,如同水入油锅,炸开了花;如同惊涛骇浪,拍在人的心上。有人觉得被扼住喉咙无法呼吸,有人觉得心肝乱颤头皮发紧,也有人觉得原来如此松了口气…… 所谓世事难料,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谁能想到,人人都以为薨了的端木宇渊非但没有死,还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竟还顶替了世子的位置,给侄子辈儿的二王爷当起了儿子,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故事啊?! 唐佳人再次看向战苍穹,发现他的脸色变得特别不好,可以说,黑沉沉中透着一股子涨红的颜色,既像紧张激动,又像心气难平,更像……被人当成傻子愚弄后的极端愤怒。 唐佳人真怕他情绪失控,忙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好歹知道自己爹是谁了,我还不知道呢。你……消消气儿。我觉得,我们可能会听到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从荷包里倒出两颗蜜饯,塞到战苍穹的口中一颗,塞进自己嘴里一颗,咀嚼着问,“甜不?” 战苍穹游走在危险边缘的情绪终于慢慢被拉回到身体里,有些不知滋味地咀嚼着蜜饯,半晌,才回了两个字:“不甜。” 是啊,如何能甜? 不酸得呛人、不辣得恼人,就已经很好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意想不到的秘闻 眼前的画面十分尴尬。 若端木焱在,想来他也会十分尴尬。 原本挺大的墓室,因为两位皇帝和一位王爷在,而显得格外尴尬。 尴尬,真尴尬。 幸而,秋桦然接话,对端木宇渊道:“我知你在皇陵中动了杀心,不想让我将阿果带出去。” 端木宇渊道:“此乃其一。另一个原因,是朕不想让折损皇家脸面之事流传出去。即使你可以保证守口如瓶,朕却不想承担过多的风险。” 秋桦然道:“可你最后,还是默许我带阿果离开。” 端木宇渊自嘲地一笑,道:“难得的善举,却给了朕一个活下去的希望。”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脸,虽没触碰到那裸露在外的肌肤,却还是令他在厌恶中收回手。 秋桦然道:“今日,本想逼出幕后黑手,却不想,竟引出了你。” 端木宇渊看了战苍穹一眼,道:“我虽猜到你和唐佳人在演戏,却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害无敌。” 唐佳人诧异道:“你怎么看出我俩在演戏了?我和他之间,确实有仇。” 端木宇渊道:“若非你们暗中联系过,又怎会有今天这一出大戏?他既然能点燃迷香,为何不直接用些更厉害的毒药?若非演戏,他为何说了那么多,却迟迟不肯动手?若非演戏,你能轻易拿下那内力深厚的老奴?若非……” 唐佳人打断端木宇渊,道:“停!实话告诉你,你想多了。我和秋桦然之间,并没有提前联系过。他点迷香也好,点臭味也罢,对我们着实没有什么伤害。我和卓兰达不畏毒,至于战苍穹等人,在进入墓室之前,早就服下过清神醒脑的药物。下到墓室中,为了示弱,只能装出不适。秋桦然下,说起来,只是迷晕了他自己的儿子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对我们确实没有太大的恶意。他只是想逼着我融合,却不会真的伤害任何人。否则……正如你所言,他早就下手了。以他的身手,对付我们几个,确实……不太容易,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秋桦然:“……” 唐佳人勾唇一笑,继续道:“再者,没有人给秋月白解药,他却恢复了力气。由此可见,秋桦然此举,只是为了诈出幕后黑手,那个害阿果公主生下孩儿的男人!不想,你出现了。”微微一顿,柔声道,“我怎么舍得伤害无敌哥呢。你还是不够淡定啊。” 端木宇渊自嘲地一笑,道:“在群山上,你徒手抓入无敌胸口,着实给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唐佳人暗道:非得提这茬儿吗? 战苍穹听见这话,终是正视端木宇渊,道:“是你救了我。” 战苍穹这话就像自述句,实则却带着疑问。 端木宇渊点了点头,道:“没错。” 唐佳人问:“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呢?还跑去给一撮白毛当儿子。你……你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呐。”言罢,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在心里嗷嗷骂了几句。 端木宇渊并不回答唐佳人的话,而是道:“无论怎样,你当称我为舅舅。” 一句话,着实让战苍穹等人心肝翻滚呐!这……这都是什么混乱的关系!一会儿姑姑,一会儿表妹的。 不能接受! 战苍穹直接道:“此话言之尚早。” 唐佳人微扬下巴,道:“拒绝随便认亲。” 端木宇渊:“……” 唐佳人看向端木宇渊,道:“你若真是我舅舅,为何一再对我出手,逼我融合?难道就是为了你自己那张脸?!若你就是这样的舅舅,我认下来,岂不是侮辱全天下那舅舅两个字?” 端木宇渊知道,唐佳人这是在逼他说自己的故事。他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环视一圈,终是道:“说说,也无妨。有些事儿,确实可以让你们知道了。” 在端木宇渊的叙述中,徐徐展开另一个充满腥风血雨的故事,却补充了一大部分鲜为人知的过往。 原来,在秋桦然带走阿果公主之后,端木宇渊一直处于不安之中。出宫解闷时,遇见了既洒脱自然又风情万种的伊朵涟,令他烦躁的心得以舒缓。他将伊朵涟带回宫中,百般宠爱,在其生下孩儿后,还准备册立那孩儿为太子。不想,变故生,伊朵涟和那孩儿皆葬身火海。他悲痛欲绝,却也知道身为一国之君,自己应该节制。却不想,身体竟然一天天衰弱下去,药石无用。 端木奉俊为了给他寻药,煞费苦心。 一日,他端木奉俊寻来一小瓶的人血,对他说,那是摩莲圣果的血,喝下这一小瓶后,百病皆可痊愈。 端木宇渊自然欣喜异常,却……并不完全相信端木奉俊。 他叫来久病之人,让其服用下一点儿血。没想到,第二天,那人的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不说,久咳不愈的毛病,竟奇迹般的治愈了。 端木宇渊大喜,果断喝下那保存完好的鲜血。 铁锈的滋味沿着喉咙滚入腹部,滋养着他虚弱的身体,令他很快变得强壮如昨。然,好久并不长。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皮肉竟然开始脱落。 起初,他命太医诊治,总算勉强控制住病情,可没过多久,他的皮肤又开始溃烂脱落,身上渐渐弥漫起一股子腐烂的气息,难闻至极。 他心中大惊,吓得夜不能寐。他寻来善于调理肌肤的许太医,他却束手无策。端木宇渊怕事情败露,传出不利于他的消息,于是下令……杀了许太医。 此后,他不断恶化,令他不敢脱掉衣袍,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他白不能坐,夜不能寐,整个人都被折磨得险些疯掉。 后来,他突然想起端木奉俊送来的血,既觉得那东西定能救自己,又认为那血液有问题。他派人去寻曾经替他尝血之人,那人却早已死了,简直就是死无对证。 端木宇渊开始怀疑端木奉俊,却苦于没有证据。他一天天的变得虚弱,根本无法处理朝堂之事。 端木宇渊也曾派人四处寻访摩莲圣果的血,却毫无消息。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恨意是力量 端木宇渊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干脆铤而走险、主动让贤,想用皇位同端木奉俊换取一小瓶的血。 不想端木奉俊却说,普天之下,只寻到那一小瓶,悉数孝敬给了他。 端木宇渊知道他在放屁,也知道自己的所求不过是饮鸩止渴。然,他的身体越发虚弱,朝廷中的大小事宜都落在了端木奉俊的身上,他逐渐被架空了。 为了不被蚕食,端木宇渊主动让贤,并派出心腹,为自己安排一出假死的戏码。他知道若有动作,很难瞒得过心细如尘的端木奉俊,便让他看见了自身的变化,让他知道自己真的时日无多,且……无法坚挺下去。 一杯毒酒,端木宇渊结束了九五至尊的短暂一生。 在封棺之后,心腹将他从棺椁中偷出,然后与他对换衣服,代替他,躺进了棺椁之中,而他则是钉死了棺椁,假扮成侍卫,逃出宫去。 出宫后,他想过去寻秋桦然,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当初他想杀秋桦然,虽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是以秋桦然的聪慧,又怎么会不晓得他曾动了怎样的心思?再见面,物是人非,只能徒增尴尬罢了。 端木宇渊带着万贯家财,开始在江湖中游走,希望能得到医治自己的解药。然,无论哪种打听,最后的箭头,都指向了摩莲圣果。 端木宇渊为了摩莲圣果可谓是费劲了心机,机缘巧合,竟然打听到,摩莲圣果曾流落于一个小国,被称之为莲眼、真魂、以及……无僵。端木宇渊这才想起来,有一个小国曾向他的父皇进贡过一顶帽子。那帽子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看起来颇为华美,也十分怪异。小国的使者说,这顶帽子十分珍贵,用了玛瑙、冰晶、翡翠、云母、莲眼等名贵之物镶嵌而成。当时,那使者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宝石的名称,又因为听不懂,最后谁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什么,只觉得那帽子真是花里胡哨得厉害。 那帽子具有浓浓的异族风格,并不符合当下的审美,所以,父皇并没有佩戴它,而是命人收了起来。没想到,时隔多年,当他听懂了何为莲眼时,才明白了那顶帽子的珍贵。只是不知,那帽子是否还在,摩莲圣果是否还在? 端木宇渊想回到皇宫去寻那顶帽子,却也知道不能鲁莽行事。自己假死之事,若是被端木奉俊知晓,如何会放他离开?届时,他既不是皇上,也不是他的兄长,他就是一个丑陋的怪物,只能任由端木奉俊宰割。何其可悲啊! 端木宇渊返回到帝京,暗中观察着入宫的办法,却发现自己的女人伊朵涟竟然还活着!非但如此,竟还带着他的儿子居住在端木奉俊的府中! 端木宇渊感觉自己被骗了。初见时的惊喜与不敢置信,顷刻间变成了熊熊怒火,燃烧而起,烧焦了他的那颗心。他再也顾不得其它,就要杀了那贱人!不想,当他潜入府中,恰好听见端木奉俊正在安排人抢走他的儿子,然后要演出苦肉计给伊朵涟看,从而抱得美人归。 端木宇渊的武功缘于名师指点,颇为不俗。他偷偷解决掉端木奉俊的人,取而代之。为了不露馅,他还寻了块薄纱,挡在了眼睛上,将自己从头到尾包裹起来。 他偷走了无敌,眼瞧着伊朵涟追出,而后端木奉俊赶来,他出手伤了端木奉俊,看起来是演戏,实则……他却是真想杀死端木奉俊的。只不过理智尚在,知道自己若杀了端木奉俊,今天也无法离开。 他抱着无敌逃走,满心欢喜。只要无敌还在,他的江山就不会落在端木奉俊的手上! 无敌,就是他的希望。 无敌、无敌,他听见伊朵涟是那样喊着他儿子的名字,起初觉得太过粗鲁、毫不内敛,而今却认为,这个名字甚好。无敌,无论经历什么,都要站起来,做那无敌之人!人若能克服自己的胆怯、忍受常人不能忍的痛苦,岂不就是无敌?! 端木宇渊知道,伊朵涟在追赶自己,她误以为他就是刺客,殊不知,他只不过是抱走自己的儿子罢了。他心里,是真的喜欢伊朵涟的。从伊朵涟能放弃端木奉俊给的温柔与奢华,偷偷追上来,就证明她并非心甘情愿跟着端木奉俊的。 端木宇渊很想和伊朵涟相认,却不能。 如今,他已经变成这幅模样,若和伊朵涟相认,从她眼中看到自己形同鬼魅的模样,他一定会疯掉。为此,他在发现身上被下了追踪人的蛊虫后,并没有将其扔掉,而是诱着伊朵涟和她那两名随从,一路跑、一路躲、一路追…… 在他的身体再次恶化后,他已经没有能力继续照顾无敌,于是……他将无敌还给了伊朵涟。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也为了方便日后相认,他在无敌的臀部上烙下一朵梅花。 伊朵涟不想让无敌多心,于是声称,那梅花是无敌的胎记。 端木宇渊决心报复端木奉俊,于是又折回他的府中。这时,端木奉俊的府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端木奉俊成为了皇上,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周围跟着的那些猫猫狗狗都随同他一同进宫去了。 端木宇渊神不知鬼不觉地住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从不点灯火,也从不需要灯火。若非因为恨意支撑,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他就像一只蟑螂,若以真面目出现在人前,必定人人喊打;他就是一只腐臭的老鼠,人人避之而不及。 有时候,有奴婢来打扫房间,他藏起来后,会听见奴婢们说,这屋子是否死了老鼠,真是恶心。恶心?!他是帝王,却要……被用恶心来形容! 他好恨! 幸而,他巧遇了一位神医,向他展示了手臂上的丑陋样子,得到一种药,能够维持身体的状况,不至于继续溃烂,且……那些有肉渗出的液体,也终于有了干皮的迹象。 他……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个来回,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杀身替身 端木宇渊忘记自己在端木奉俊的府中住了多久,直到有一天,端木淳的儿子领着一帮狐朋狗友来府上玩耍。那群衣着鲜艳的畜生,带来了一对儿姐妹花,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们打发走了奴仆,不许人靠近,疯了般饮酒作乐。 端木宇渊站在阴影中,一双眼睛就像淬了毒。他暗道:江山若沦落到这人手中,简直就是对列祖列宗的侮辱! 于是,一捧,一场大火,烧掉多少衣冠禽兽的皮! 闻讯赶来的奴仆,虽扑灭了火,却救不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主子。 这一场大火,烧死了六个人,两女四男,活下来两个人,通过身上佩戴的饰品可以判断出,其中一人是世子。 有趣的是,端木淳那世子,之所以敢如此胡作非为,正是因为端木奉俊和端木淳去视察水利,举国上下,无人敢管他! 当真以为无人敢管? 端木宇渊一出手,便让其终身难忘。有些教训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没有让人悔改的机会。 王妃赶来,得知世子因欺凌弱女子而被烧成这个模样,既痛心疾首,又恨铁不成钢。最后,她竟在心灰意冷下带发修行去了。 端木宇渊觉得,王妃的态度不太对劲儿。她对世子表现出来的关心和愤怒,都不像一位真正的母亲。那世子就算再不是个东西,可对于高高在上的王妃而言,定会恨那两个贱人,而不是责怪世子。这其中耐人寻味的东西,竟沉沉浮浮。 有人将消息送给端木淳,他知道皇位之争其实也是子嗣之争。他膝下空空如也,唯有一个不成器的世子,当真是十分金贵。而今,那个畜生竟玩火烧身!端木淳又气又恨,最终唯有忍气吞声,将此事埋藏于肚子里,只是对端木奉俊说,世子去潜邸之府玩,不慎起了大火,人还好,就是烧毁了几间房。 端木奉俊问了几句,得知世子受了惊吓,正在府中养病,便将自己潜邸时的府邸,送给了端木淳,让世子可以安心压惊。 端木淳谢过端木奉俊,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此事揭过。 二王爷端木淳暗道:在没有其他子嗣之前,还得留着那无用的逆子! 端木淳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于不动声色中继续陪着端木奉俊,却暗中派出鬼骨手去给世子诊治一二,并将所有知情人,处理掉。世子之伤,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从通报到鬼骨手回来,一共用了十天的路程。 端木宇渊在江湖中游走时,听过鬼骨手的名字,唯恐被他看出端倪,提早躲了出去。 世子知道自己不但遍体烧伤,且毁了容貌。但凡有人靠近,他就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吼得狠了,身上会流淌出黄色和红色混合着的液体,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世子受此重伤本就是大事,谁敢怠慢,唯恐二王爷回来,丢了脑袋,可若拦着鬼骨手不让他去给世子诊治,又怕……二王爷回来,还是要砍他们的脑袋。 奴才和侍卫们正左右为难,王妃来了。 王妃重重一叹,道:“且随他吧。想来他变成那个样子,也不想见任何人。” 鬼骨手道:“在下受王爷所托,总要看一眼世子。再者,在下自诩医术尚可,总比太医院那些废物强上一些。”这么说话,就有些自负了。 王妃道:“既然如此,你就去看看吧。” 世子闻听此言,并不配合,喉咙里发出嘶吼声,情绪也明显激动起来。 鬼骨手虽医术高超,却遇见一个并不配合的病人,只草草看了一眼,便被世子掀起的碗扫了出去。他持才自傲,一甩袖子走了。他将所有知情的奴仆悉数毒杀,谎称他们在起火时因救火而亡,然后寻到能工巧匠,将烧毁的房屋复原。最后,剪掉两位奴婢的舌头,将二人带回到世子身边,用了手段,使他昏迷过去,这才掀开他缠在身上的布条,面不改色地出手诊治一番。 说是诊治,不过是调了药膏,让一名奴婢给世子涂抹,又写了内服药,让另一名奴婢熬好后喂其服下。 如此,又过了十余天,二王爷端木淳回到府中,世子全身上下已经恢复了两分,至于剩余六分,却是永远无法恢复的。他躲在屋里不肯见任何人,性格变得更加残暴而凶狠。 端木淳得知世子被烧得面目全非,也没了见他的心思,干脆将其丢到青峰轩,仍其自生自灭。 就是这个自生自灭,给了端木宇渊一个大大的机会。 端木宇渊灵机一动,干脆杀了世子,自己取而代之。 他知道,唯有成为世子,自己才有可能进入皇宫,去寻那顶该死的帽子。只不过,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唯有等上一段时间,让所有人都淡忘掉世子原本的身材和样子,他才能真正成为那个人。 端木宇渊如同潜伏的凶兽,静静地潜伏着,偷偷打磨着锋利带毒的指甲,准备随时给端木奉俊送上致命的一击! 负责照顾世子的两名婢女,每天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生怕被处理掉。她们不敢看世子,就算换药,也是低垂着眼睛。再者,世子痛得狠了,就会使劲掐她俩,恨不得抠下来一块肉。她俩是真的想避开世子,却又不得不伺候他。正因为这个原因,世子被端木宇渊取代,二人竟浑然不知。 而端木宇渊取代了世子后,便不再让俩奴婢给自己换药。 他用的药和鬼骨手给开的药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他不再外出去寻那人拿药,而是一直用着鬼谷手提供的药,也算为自己寻了个短暂的安身之所。 春去秋来,周而复始,端木宇渊每日都期盼着从屋子走出去,可身上裸a露的肌肉却不能让阳光直射,否则又会继续恶化。 为了出去走走,他将自己从头包裹到脚,不留任何一丝缝隙。最后,还要扣上幕篱,挡住眼睛,才安心。他隐在黑暗中太久,久到……身上有了死人的气息。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终于进宫 这真是满满的讽刺。 端木宇渊不但是皇上,还是端木淳的亲大伯,却要尊称端木淳为父亲。 辈分上的本末倒置令人心生别扭,情感上的愤怒却依然犹如火焰,熊熊燃烧。 在潜伏的过程中,端木宇渊也曾潜入皇宫,去寻找那顶帽子,结果差点儿被巡逻的守卫发现,只能无功而返。 他反复进入皇宫三次,最后一次,被抓了个正着,若非熟悉皇宫内院的地形,他绝对难以跑出来。 端木宇渊陷入到极度疯狂之中。 唯一能安慰端木宇渊的,便是他终于寻到一个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皇宫。 端木焱认祖归宗,端木奉俊心中大喜,竟邀亲眷齐聚后花园,共享天伦之情。 往年赏月 ,也会在宫中设宴,不过端木淳总以借口推脱,不让世子去面见皇上。久而久之,端木奉俊也懒得邀请世子,只当他是个活死人。毕竟,一场大火之后,多少人的贵公子都被烧死了,世子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今端木奉俊有了别样打算,自然要看一看世子如今的状况。若他还是无法见人,这江山社稷自然与端木淳无关。 端木淳无法,只能叫来由端木宇渊假扮的世子,让他随同自己进宫。 端木淳在与世子的相处中,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以往的世子,是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废物。而今的世子,竟有种令人惧怕的气场。 端木淳心中生出疑惑,叫来鬼骨手,为其检查伤疤。以关心为名,实则却是想要解解心疑。 端木宇渊那一身无皮肌肉,在药物的照拂下,已经结出一层看似皮肤又并非皮肤的东西,让他不至于被衣物磨得痛不欲生。 且,为了模仿得像,他还曾用火烧伤自己。 而今,他不摘面具,只露出上身给鬼骨手看,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 鬼骨手虽然心狠手辣,却不认为,谁会如此狠心,剥掉一身的皮,只为了假扮世子。那痛绝非常人可以忍受。九死一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鬼骨手对二王爷端木淳点了点头,笃定此人没有错。 端木淳放下心,却放不下狐疑。不过,转而一想,自己多年不曾召见过世子,想来他心中有怨,也是一定的。再者,这么多年,世子忍受着如此剧痛,能活过来,心智自然发生了改变。 端木淳放缓了语气,对端木宇渊说“为父这些年,为何没有去看你,你可知原因?” 端木宇渊不语。 端木淳继续道“并非为父不想,而是因为心痛而不敢。你被烧成这个样子,为父想想就心痛不已。若见了你这样子……哎……不说也罢。你且收拾一番,别露出肌肤。宫里都是娘娘,娇贵非凡,别吓到她们就好。” 端木宇渊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穿上衣服。 端木淳顿觉无趣,挥挥手让他离开。 入宫后,端木宇渊穿着暗色衣袍,带着假面,坐在毫不显眼的位置。当端木奉俊出场,他提前一步退了出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亲手杀了他! 仇恨就像他身上的伤,每天都要经历无止境的痛苦。穿衣服是痛苦,躺床上是痛苦,没有停止,永远折磨不休…… 他的容貌、他的皮、他的皇位,皆因端木奉俊而毁于一旦! 他每动一下,身上都会传来与衣料相摩擦的痛苦,就像置身于刀片之中,无法左,也无法右。这些痛,时刻提醒着他——报仇! 端木宇渊游走在深宫中,寻常奴才见他衣着华美,又带着面具,就知道他是传说中的世子。所以,只要他不去后宫里转悠,无论是谁也不会没有眼力见儿地去阻拦他。 端木宇渊借此优势,来到皇上的寝宫,想方设法进入寝宫里面,翻找着他的帽子。 巧的是,真的被他找到了那顶帽子! 果不其然,端木奉俊是早就知道摩莲圣果被镶嵌在父皇的帽子上的。否则,这顶帽子也不会被他放在寝宫里,而不是库房里。 端木宇渊眼界很高、很毒、也很好。他快速分辨了所有自己熟悉的宝石,却没见到所谓的摩莲圣果。 他仔细看过后发现,其中一颗红色宝珠是被后缝上去的。原来的那一颗,已经不知所终。 端木宇渊猜,此事与端木奉俊有关。实则,在这件事上,端木奉俊还真是被冤枉了。那红色的摩莲圣果,是老皇帝拿去给阿果公主玩了。他还打算在阿果成人后,把摩莲圣果喂给阿果吃下。他觉得自己是万物之主,理当享用最好的。那么与摩莲圣果融合的那个女人,也务必是最纯洁最美艳最特别的。可惜,他的打算被秋桦然和端木宇渊联手给扑灭了。 端木宇渊不知这其中的详情,将目光锁在了端木奉俊的身上,想要逼问出摩莲圣果的所在。 巧的是,酒宴结束后,端木奉俊与端木焱回到了寝宫,叙说了一会儿亲情,还追忆了一下涟妃。自此,他才知道,原来端木焱竟然是伊朵涟和端木奉俊所生的孩子! 恨意来得那么突然,以至于他差点儿出手,杀了那无耻的二人。 可当他听到端木焱说出伊朵涟的下场时,他心中一痛,竟隐隐希望伊朵涟还如当初那般,狡猾的假死脱身,而不是被活活儿烧死了。 往事不可追,愁白少年头。 端木宇渊已经不是少年,更不敢回忆过去,生怕自己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他好像明白了端木奉俊对他的恨,从何而来。他,抢了端木奉俊最爱的女人。可笑的是,他并没有一直珍惜下去,而端木奉俊,也没能像为了得到她那般拼尽全力,好好儿珍惜。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果然不假。 他和端木奉俊,乃至父皇,都是无情之人。可偏偏,他们还有一颗固执、偏狂、非要掠夺之心。 这一刻,端木宇渊开始怀疑,他父皇对于阿果的爱,到底是何种扭曲的感情? 他们这些人,流淌着那样的鲜血,会不会也变成了一只诡异的野兽?! 。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竟是如此惊人! 端木宇渊不想和端木夏同行,却见鬼骨手和阿潘都会同去,就觉得此次出行绝对不简单。可以说,鬼骨手很少会接任务出去,而是一直呆在府中,暗中做一些事。端木淳能将鬼骨手派出,定有所图谋。 果不其然。 端木淳说“此番出去,为的是你。为父得知,江湖中有一物,名曰摩莲圣果,可以起死人肉白骨,为父为了让你早日恢复容貌,费了不少心力。而今,终于有了方向,你且同夏儿一同去吧。” 端木淳没有介绍夏公子是谁,就让两个人出发了。 路上,端木宇渊不问世事,将一切交由夏公子打理。 夏公子欣喜异常,觉得这是世子对他的认可。殊不知,端木宇渊是当过皇上的人,哪里会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放在心上。 此番出行,直达秋城,巧遇变瘦了的唐佳人。 端木宇渊一直打量着唐佳人,觉得她那模样,竟与阿果妹妹有几分像。不过,她见阿果妹妹还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阿果妹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端木宇渊不动声色,拧住了唐佳人的手腕,听她和秋江滟在那里你来我往,只觉得有趣儿。他想,若阿果妹妹嫁给秋桦然,二人若生女儿,也应该这么大了。 不想,秋桦然的女儿,竟是秋江滟,而非那灵动的女子。后来,孟水蓝等人赶来,带走了那女子。 端木宇渊经过打听才得知,秋桦然并没有娶阿果。他知道秋桦然迫不得已娶了柳家大女儿,生了秋月白,却没想到秋桦然在带走阿果后,竟没有迎娶阿果! 端木宇渊怒不可遏,准备夜探秋府,不想……竟被肖劲刺伤,更没想到,那唐佳人竟掺和其中,当然,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一位武功高强的男子,单手就制服了阿潘。 看着那挺拔的身影,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感。 他再探秋家,却被秋月白发现,二人斗了一场。他暗叹秋月白内力之雄厚,不想与其正面为敌,便飞身离去。 白日里打听过后,才晓得,秋桦然竟然早已仙逝。他的阿果妹妹无影无踪,秋桦然已经入土,真相如何他也不知道,只希望二人能有个好结果。而今,他自顾不暇,实在顾不上他们两个到底怎样了。 而后种种,如同凡尘琐事,无法历历在目,却也清晰如昨。 他终于得知,那唐佳人就是唐门之人,唐门一程后,夏公子抱得美人。秋江滟自以为寻得如意郎君,殊不知却是掉进了陷阱里。注定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他也误以为秋江滟就是服用过摩莲圣果之人,心中暗自期盼着能得她一块血肉。 这期间,他也曾试探过战苍穹,想知道他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毕竟,他的容貌与自己年轻那会儿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每次靠近,都会引起战苍穹的警觉,他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剥开他的裤子验看。 当然,他没有使尽手段验看真伪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容貌尚未恢复,唯恐……相认之后,只剩下抹不掉的不好记忆。 回到府中,端木宇渊开始出门走动,就像一只黑色的狼,暗中窥探着秋江滟的样子,准备随时扑上去咬一口她的血肉,却被端木淳制止,告诉他,时机未到。 端木宇渊默默等着,却等来了唐佳人和战苍穹,以及卓兰达。 当时,唐佳人已经完全改变了容貌,改名叫韵笔。韵笔与阿果惊人的相似!他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经常隐在暗处,因此探知,战苍穹和卓兰达以及羽千琼都对那韵笔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由此可以断定,那韵笔定是唐佳人无疑! 他猜,唐佳人很可能真的是阿果妹妹的孩儿,于是……他起了保护她的心思。尤其是在发现,秋江滟的血肉很可能并不如端木淳和端木夏预估得那样有用后,他决心保护好唐佳人,并……向她讨要一点儿血肉。 端木宇渊不认为,这样有何不妥。 他向端木淳索要韵笔,端木淳虽有些忌惮他,却还是没有同意。 于是,他自己动手,将人带走。 他并没有想伤害唐佳人,把她锁起来,只是怕她醒后与自己动手。而他,又不可能给她解释,自己是谁。他的秘密,也许在某一天会被他自己坦然说出,却绝不会是在他容貌尚未恢复的当下。 将其锁起来,不让她与自己为敌,也不让她伤害自己,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却不想,此举竟然引来了战苍穹、羽千琼和卓兰达。 他并没有想与三人动手,奈何……三个人已经起了杀心,一心要他性命。 他是皇上,有着不容任何人践踏的尊严,所以……他不可能因为刀尖相向,就坦言自己是谁。就算被杀,他也只是一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世子,而不是端木宇渊。 几番动手,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战苍穹果然就是他的无敌。战苍穹的臀部,有着他亲手烙下的梅花。虽不再那么清晰,却在他的心口开出了一朵充满生命力的梅花,傲雪独立,吐露新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延续。 不想,自己的生命竟然差点儿完结于此。 说到这里,端木宇渊微微一顿,这才继续讲述下去。 他假死离开,猜到唐佳人等人一定会对付端木淳,于是干脆不再回去,等个结果。这期间,他一直修养生息,等到完全康复后,这才启程去寻无敌。他知道,无敌会一直跟着唐佳人。所谓闻风而动,就是他前段时间的行程。 他听着江湖传言,一路追了过来,几次想要和战苍穹相认,却都忍了下来。 他想得到唐佳人的血,奈何始终无法靠近。直到唐佳人抓向战苍穹的胸口,企图捏碎他的心脏,他才不得不露面,救下战苍穹。 伊朵涟的出现,着实令他惊讶不已。为了靠近,他扮成了铁骑护卫,跟在卓兰达的身边,这才知道其中的原委。 原来,是他辜负了她曾经的真挚感情。而后,彼此都不再爱了。 。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逼问,步步不让 端木宇渊讲述完自己的故事之后,整个墓室都陷入到空前的寂静之中。脚下的血腥味冉冉升起,充斥在鼻息之间,令人作呕。 良久,唐佳人道:“我知道阿潘在挖人心脏,也曾经设计抓他,却被那鬼骨手搅黄了事。我曾发誓,一定要杀了那残害少女的畜生!”微微一顿,皱眉道,“听完你的故事,让我很为难啊。” 端木宇渊道:“无需为难。你可以杀了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世子,却也可以救活曾经那个端木宇渊。” 唐佳人诧异道:“你这么说,虽然十分不要脸,但是……不可否认地说,还真是十分机智,有几分歪才。” 端木宇渊:“……” 秋桦然道:“他是皇上,饱读诗书,手掌乾坤,岂是有几分歪才……” 唐佳人打断秋桦然,道:“他既没给你官位,又没给钱财,你干嘛要为他说话?” 秋桦然:“……” 唐佳人十分不爽。 孟天青问:“佳人,你……不开心?” 唐佳人道:“开心?我怎么可能开心?!以为是敌人的人,却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貌似他们出手逼迫我,都有了正当而不得不为之的理由。那么我呢?我就要大方的原谅,甚至……心甘情愿地给出血肉?嗤!” 孟天青道:“对,你说得对。咱们不给任何人血肉,就让他们一个个呲牙咧嘴吓唬人。” 唐佳人:“……”斜眼看向孟天青。 孟天青陪个笑脸。 秋月白看向端木宇渊,道:“按照你的说法,看似情有可原,我却有一个疑问。你……为何和隐身人一起?” 端木宇渊反问道:“此话从何说起?他们来则来,去则去,与我何干?” 秋月白看向书生。 书生看都不敢看端木宇渊,将头垂得低低的。 端木宇渊问道:“此人是谁?” 孟水蓝用扇子挑起书生的下巴,迫使他看向端木宇渊,道:“这书生曾见过幕后黑手的样子,而你,就是那个人。” 端木宇渊道:“幕后黑手不是朕。” 唐佳人道:“有一个人,一直逼着我融合,你听了这么多故事,想来也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你们虽然都掺和着,伸出来奇臭无比的一脚,却不如那人心狠手辣。他勾搭了筱茹儿,要杀小雪花和休休,逼我融合。” 端木宇渊没有搭话,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唐佳人歪了歪头,看向端木宇渊的脸,问:“为何不说话?” 端木宇渊望着唐佳人那张脸,答非所问,说了句:“你真的很像阿果,朕虽不记得她的容貌,也不知道她长成大姑娘后是怎样的国色天香,却觉得,你俩一定很像。” 唐佳人挑眉,问:“所以?” 端木宇渊发觉唐佳人果然聪慧,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便发出一声笑声,道:“所以,你融合未必不是好事。你可以复活阿果,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一切。” 唐佳人道:“顺手再帮你恢复容貌?” 端木宇渊没有回答,却是点了点头。 唐佳人没说话,秋月白却开口道:“你们都当佳人是什么?你们可知,每一次融合,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一次比一次痛,一次比一次凶猛。若她挺不过去,有没有人会替她痛不欲生,还是只为得不到摩莲圣果的血肉而痛心疾首?你们将血肉说得那样轻巧,可否问问自己,你们曾为佳人做过什么?有何资格?!有何脸面!” 秋月白的话掷地有声,在空荡荡的墓室里回荡着。 唐佳人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润了。她,想哭。 战苍穹道:“佳人不是阿果公主,也未必是阿果公主的孩儿,就算是,无论是阿果公主还是任何人,都没资格和她要一滴血肉。她是被唐不休抚养长大的,她是她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 唐佳人勾起唇角,笑了。 端木宇渊对战苍穹道:“朕是你父皇。你忍心看着朕落得如此下场?” 战苍穹道:“我们江湖中有一句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朝廷中不也有一个词儿叫成王败寇吗?你和端木奉俊相争,着了他的道,是你自己技不如人。你没有给儿做个好榜样,儿不怪你,你却不能厚颜无耻要佳人血肉。” 端木宇渊怒道:“逆子!为了一个女人,你竟……” 战苍穹道:“儿行走江湖多年,最是不讲理。而今突然讲个道理,父皇难道不应该鼓励儿?” 唐佳人神插话,道:“若是我,都不会轻易认他。有些爹、有些娘,还不如陌生人给的关怀多。”言罢,竟是一撇嘴,满脸嫌恶的样子。 端木宇渊呵斥道:“佳人,不得无礼!” 唐佳人眯眼一笑,道:“阁下是谁?你给出一个故事,就认了无敌哥为儿子?还想认下我?大家若都这么喜欢听故事,若都这么轻易相信人言,那我也给大家讲一个故事算了。其实,我是天上的女娲娘娘,特意来度化你们。来,一个接一个的抹脖子,然后和本娘娘飞升成仙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孟水蓝和孟天青真是配合,立刻笑得前仰后合。 孟天青对孟水蓝道:“别笑了,都看见你嗓子眼儿了。” 孟水蓝道:“某一直看着你牙上的菜叶子,某说什么了?” 唐佳人看着端木宇渊,眼神冷了下去,逼问道:“是谁救了你?你说自救,我不信。” 端木宇渊道:“本就是自救,有何不信?” 唐佳人笑了笑,道:“那我换个问题。是谁给了你药,让你不再继续溃烂。我说的是,在鬼骨手之前,给你药的那个人。” 端木宇渊的脸挡在铁面之后,看不见是否变了色彩。能让人感觉到的,是他微微停顿片刻,这才道:“那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大夫,朕又怎么能记得他是谁?” 唐佳人嗤笑一声,道:“话说到这儿,就更有意思了。我怎么不信,你会不盯着那位大夫?就像濒死的鱼儿渴望水,就像坠落山崖的人攥紧手中的树枝,就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更像……你盯着我!”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终于逼出幕后黑手 唐佳人没有嘶吼,却步步紧逼,丝毫不让。 她真是受够这些人了。 每个人都来讲个故事,就真的是事实?故事有五分可信,可剩下的三分为自己开脱,二分隐瞒和一分恶意,谁又敢说那不是最令人憎恶的点?! 从端木宇渊的故事中,她都能听出三个疑点,可见有些谎言是经不住推敲的。 端木宇渊在唐佳人的逼视中,终是开口道“想不到,你竟观察入微。” 唐佳人道“谎言真是有魅力。其最的魅力,就是考察人的脑力。你的故事里,出现三个疑点。一,在你遭遇反噬后,是哪位大夫救了你?二,在王府中,你被我们合力杀死,已经重伤成那样,却不带一点儿血迹的逃走,显然做不到。你且说,这次救你的人又是谁?第三,刚才那些隐身人为何不攻击你?!” 半晌,端木宇渊问道“你为何说他们不攻击朕?” 唐佳人回道“因为……”缓缓勾起唇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得见。” 端木宇渊发出低低的笑声,道“看来,你确实融合了。” 唐佳人扬起下巴,一脸高傲地道“没错。我眉头中间这四片银叶,就是莲。你们凡夫俗子,不懂这其中微妙,对摩莲圣果也知之甚少。你们见鱼是鱼,见鸟是鸟,见莲却不知是莲。呵…… ” 唐佳人那模样,真是狂傲啊。可是,偏偏她又有狂嗷的资本。谁让她是融合后的摩莲圣果呢。且,看这样子,似乎更厉害一些。 端木宇渊道“既然你已经最后融合…… ” 唐佳人一抬手,道“别惦记。你不是我什么人,我没有给你血的义务。别说什么普天之下的人和物都是你的,我不是,我只是我自己的。你若不服,大可以来取我的鲜血,看你最后反噬成什么样子?!骨头没准儿都得变成绿色,你还死不了。” 真是混账!真是恶毒!真是……说得好! 秋月白送给唐佳人一个赞赏的眼神。 孟家兄弟齐齐鼓掌。 端木宇渊看向战苍穹,战苍穹就当看不见。毕竟,端木宇渊带着铁面具,谁也不好从那俩窟窿里窥探他的眼神和感情呐。 端木宇渊知道,此事强求不得,便看向秋桦然,道“朕说什么,看来也无法改变佳人的想法。” 唐佳人插话道“错,你回答我那三个问题,就可以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端木宇渊道“会给我朕血?心甘情愿的给?” 唐佳人笑道“自然。” 端木宇渊心中大喜。 唐佳人继续道“我答应你,给你血,但是是否心甘情愿,就要看心情了。毕竟,我有时候也搞不明自己的心情。你哄着点儿,总没错。” 端木宇渊“……” 众人抿嘴偷笑。 端木宇渊回道“好吧,朕回答你。救朕的大夫,确实隐姓埋名,并没有对朕言明。只是说,但凡有所需,去城北同慈药铺寻他。他若不在,就找掌柜。朕得了鬼骨手的药之后,便不再寻他拿药。朕心中也有疑问,为何他帮朕,却从不求报酬。无所求的人,最是可怕。” 唐佳人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道“看来,此事结束后,还得去城北同慈药铺走一趟。” 端木宇渊继续道“在王府中,谁救走了朕,朕…… 也不知道。当时重伤,昏迷不醒,如何知晓事实真相?醒来后,就已经出了府,置身在一间民舍中。那负责照料的人,只说有人给了银两,让他照顾朕罢了。至于第三点,朕也不知。他们进来时,朕察觉不对,便躲了起来。” 唐佳人又点了点头,道“好。这三点,我接受……”微微一顿,突然眸光一凛,“却不信!”言罢,突然出手,袭向那书生。 那书生看样子十分茫然,好像完全不晓得会被唐佳人偷袭。 然而,这一次,唐佳人却没有手下留情。她直接去抓书生的心口,那样子,就如同女魔头要掏人心脏一般,既狠戾又毒辣,且…… 动作之快,成了虚影。 就在唐佳人的手即将触碰到书生的胸口时,书生突然向后闪去。 那速度,竟比唐佳人还快上五分! 根本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退开的,他却已经在一尺之外了。紧接着,他又上前一步,一伸手抓住唐佳人的脖子! 这场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很多人不曾反应过来,为何会这样? 还好,秋月白战苍穹乃至孟家兄弟和卓兰达,都时刻关注着这瞬息万变的战场。当唐佳人出手时,他们就知道,事出有因。于是,不问因由,就围了上去。这份默契和配合,真的是经过生与死才会有的心有灵犀。 然,即便如此,他们也来不及救下唐佳人。 那书生看起来柔柔弱弱风吹就倒,可是谁能想到,那武功竟然已经登峰造极。秋月白的动作够快,奈何他距离唐佳人有些距离,就差了那么一点,无法逼退书生。 就在这时,一道真气从一位铁甲护卫的手中飞射而出,直奔书生的手腕。 书生立刻收手后退。 一名悄然无声的黑衣刺客,亮出钢刺,送向书生的后腰。 书生一扭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那致命一击,与此同时回手一掌,打在了黑衣刺客的胸口,将其逼得后退数步,却并不作罢,又打出第二掌…… 铁骑护卫出手如风,直接切向书生的手腕,迫使他收手,不能要黑衣刺客的命。 秋月白抽出软剑,锁向书生的喉咙。 书生一抬手,竟抓住了秋月白的剑尖,反手一弹,用剑尖划向秋月白的喉咙。他…… 这是要秋月白的命! 秋月白向后仰头躲开,虽没被割喉,却被那霸道的内力伤了脸,血流如注。 战苍穹等人齐齐招呼向书生,四面八方,让他无处可逃。 那书生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是的,就那样凭空消失不见了! 兵器落下,非但没伤到人,还……放走了那个人! 。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举世无双的聪慧不凡 众人四顾寻那书生,唐佳人却是忙上前两步,搀扶住黑衣刺客。 黑衣刺客扯下包裹着头和脸的黑布,露出那张比女子还姣好的面容,正是羽千琼。他捏了捏唐佳人的手,示意自己无碍。 这时,有声音从天棚中落下,却令人寻不到根源。那书生道“假死,真是有趣,呵……” 一开口,仍旧是书生的声音,但那感觉却变得十分不同。并非唯吾独尊,也没有狂傲到不可一世,听起来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 却有着令人不敢忽视的底气。是的,底气,那种掌控一切的底气。即便知道计划出了意外,却仍旧不慌不乱的底气。 “确实有趣。”铁骑护卫摘下挡脸的铁面,露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正是唐不休。他看向唐佳人,一伸手,在她额头上抹了一下,如同晨起打招呼般随意而亲昵地道,“还真是蹭不掉你。” 唐佳人的眼圈一红,啪地一声拍开唐不休的手。 唐不休凑到唐佳人身边,用肩膀轻轻地拱了拱她的肩膀,好似雄狮讨好小白兔,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用上劲儿,将人撞飞了。 唐佳人扭开头,不看唐不休。 孟天青瞪大眼睛,用手指着羽千琼和唐不休,咂舌道“你你你…… 你们俩,诈死?”转头看向孟水蓝卓兰达和战苍穹,见那三个人表情镇定,顿觉心凉半截,吼道,“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 孟水蓝不语,也扭开了头。 孟天青吼道“太过分了!你们……你们这么做,不也是逼着佳人融合吗?” 卓兰达道“不然,你来医治她被反噬的样子?” 孟天青被怼得无语,却又立刻找到语言,道“你们都知道,却瞒着我?!害我偷偷哭了两次!两次啊!” 唐不休卸下身上的铁甲,扔到地上,勾唇一笑,道“一人一次,不偏不倚。” 孟天青气得不想说话了。 唐不休举目四望,道“想要抓到幕后黑手,还真得费一番功夫。来,你出来,让本尊打个半死。” 唐佳人忍不住问“为何打个半死?” 唐不休送出一记眼神,回道“剩下半条命,让蘑菇亲自动手,才能解心头之恨,才能不怪为师有所隐瞒。” 唐佳人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猜出你和羽千琼是假死了!” 唐不休继续四顾寻人,一双眸子犀利而毒辣,口中的调调儿却是你侬我侬,那叫一个肉麻。他说“哦?蘑菇果然聪慧非凡。不如讲讲,让那书生晓得,你有着怎样的举世聪慧?又是怎样的天下无双?” 唐佳人的唇角勾起,那是按都按不下去。 孟水蓝对孟天青道“某闻着这些血腥味都没觉得恶心,如今…… 想吐。” 唐佳人瞬间看向孟水蓝,道“怎地?我不聪慧?不是天下无双?” 孟水蓝立刻正色道“是是,自然是的,依某看,不止天下无双,简直就是…… ”眼神一扫,突然出手攻向一处,结果…… 却刺了个空。 唐佳人道“来,我们背对背,且让我给你们讲讲,我是怎样的聪慧不凡,举世无双。” 战苍穹等人依言聚在一处,秋桦然和端木宇渊却是守在阿果公主的冰晶棺两侧,不言不语,满眼警惕。 唐佳人道“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就叫捉耗子。在我故事讲完之前,抓到耗子的人,得我鲜血三滴,助他得偿所愿。”唐佳人说这话,纯属是为了气那书生,让他知道,他处心积虑要得到的血,她有权利随意送人,而他,却一滴也得不到。当然,此处也是唐佳人下的一个钩子。如果那书生真的道高一尺,她也能用血,将其引下来。 众人用目光寻找着那书生,异口同声地应道“好!” 这时,响起那人的声音,好似来自四面八方,也道了声“好。” 如此气定神闲的敌人,着实比那种看起来就十分狠辣的敌人更令人提高警惕。 唐佳人笑道“那我就先说说,为何知道休休假死。” 唐不休道“为师猜,一定是为师死得有些轻巧。哎,都怪为师,既想让你融合,又怕你伤心过度,所以死得不够血腥。” 唐佳人一撇嘴,这才道“才不是。是你身上的血,是凉透了的猪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爱吃蒸猪血,那味道我是不会闻错的。若非时候不对,我都想问问端木焱,还有没猪血,给我蒸一碗可好。” 唐不休忍俊不禁,笑了。 战苍穹等人也随之笑了起来。 唐佳人道“你们还笑!你们知不道,我要多么拼尽全力,才能不笑场?尤其是,休休还说了那么一句。哎……休休,你太不了解你自己。就算小羽毛正是为了我杀你,你也不会说出那种话啊。” 休休道“为师不是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唐佳人道“反正,挺假的。” 羽千琼捂着胸口,沙哑地道“一步被揭穿,二步没有用。” 唐佳人道“不得不说,你的表现真是可圈可点。若不是那猪血,我定认为你是真那么做了。毕竟,你当天送给我那么多衣裙,就像……怕自己再也没时间给我做衣裙了一样。” 羽千琼笑了笑,没有搭话。他又怎么会告诉,若她不能融合,他已经做好刺杀唐不休,然后…… 被反杀的准备。若可以,他倒是想去刺杀幕后黑手,只可惜,幕后黑手隐得太深。当时,书生虽有些可疑,却真的不像幕后黑手。 战苍穹好奇地问“你既然知道是假的,为何……还融合了?” 唐佳人怒声道“当时那一瞬间,我以为是真的!伤心这种东西,难道还能因为知道是假的就收回来不伤心了吗?!” 一句话,问得众人哑然。 唐佳人转而又道“不过,已经融合那么多次了,我若再不摸清楚其中的规律,真就枉称举世无双的聪明睿智了。” 这是什么时候被封为举世无双的聪明睿智了?为何……众人不知道?真是甚是疑惑呢。不过,佳人确实聪慧不凡,这一点,大家还真是有目共睹啊。 。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别急着投胎 听唐佳人说规律,孟水蓝好奇地问:“哪种规律?” 唐佳人突然出手,弹出一颗枣核,飞射入一片阴影中,却并未打到那人身上。她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回道:“受伤,吃吃喝喝,疗伤。”用食指点了点额头中间的四片银叶,“一折腾,这东西就出来了。”她说得轻松,可谁不知道,那需要经历怎样的肝胆俱裂?尤其是,当她看见唐不休和羽千琼就死在她的面前时。 有些人,就是习惯将痛苦吞入腹部,不让任何人知晓。她展现给别人的,永远是充满阳光的笑脸。唯恐让心疼自己的人,跟自己一样痛苦不堪。 孟天青咂舌道:“这么厉害?”掏出银粉,撒出去,却不见任何人显现。 唐佳人继续道:“没办法,谁让我聪敏不凡、举世无双。” 战苍穹道:“噗……真是能自夸啊。” 唐佳人道:“在吹嘘自己这一块儿,我素来有种不懈余力的热忱,生怕哪里吹嘘得不到位,丢了不休门的脸。” 唐不休道:“为师教导有方。” 众人哄堂大笑,突然齐齐出手,将暗器投成了天罗地网。 结果,还是没有伤到人。 战苍穹道:“老鼠会隐身,很是难为人呐。” 唐佳人皱眉道:“好像鬼。刚才那些隐身的人,还是有迹可寻的,这人怎么上天入地就没有了呢?” 唐不休道:“你来猜猜好了。你不是举世无双的聪慧不凡吗?” 唐佳人道:“把不字和吗字去掉。” 孟天青按照唐佳人的想法,重复道:“你是举世无无双的聪慧不凡。” 唐佳人扬起笑脸,道:“我实在猜不到他在哪儿,但是我能让他自己出来。” 书生的声音再次传来,道:“我很期待。”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你可知,我为何怀疑你?又为何确定是你?” 书生道:“愿闻其详。” 唐佳人道:“你的出现就有些突兀,但是当时突然出现的人实在不少,你的出现就显得不那么扎眼了。不过,我还是心生怀疑,即使你将家门说得一清二楚,我却还是怀疑。因为……你若是书生,定会想着去讨好君王,得个一官半职。可惜,你非但没有,还想着要逃跑。再者,以我对幕后黑手的了解,他想杀你,真的不要太容易,为何还要留你活着?我当时也想错了。我以为,你是那幕后黑手布置的棋子,所以,我只是试探你一下,便不再盯着你。我想得很简单,就是想在适当的时候,用你钓出大鱼。谁曾想,你竟然就是那条大鱼。说实话,你看我们这些人,男人各个儿俊美,女子不用说,那叫绝艳天下,再瞧瞧你,啧啧……你让我失望了,知道不?你愧对我对你所有的猜想。说实话,你长成那样,也好意思当个幕后黑手?” 书生:“……” 唐佳人提高声音,喊道:“说话!难道是因为羞愧抹脖子了?如果是,请让鲜血喷薄出来,不然我心不安呐。” 书生道:“伶牙俐齿。” 唐佳人道:“就当你夸我了。” 书生问:“只是那一点怀疑?” 唐佳人略一思忖,道:“不,不只这些。休休和小羽毛假死,我猜……他们一定会混迹在队伍里,然后暗中调查谁才是幕后黑手。我当时也想过,卓兰达的铁骑护卫和百川阁的杀手,那装扮真是适合藏人。若我是有所图谋之人,定要随便干掉个铁骑护卫或者杀手,然后取而代之。结果,就算进入墓室,无论是休休还是小羽毛,都没有人给我一个暗示。我就想,是不是我猜错了?那个幕后黑手并没有混在其中。好吧,只错了一半。幕后黑手不在队伍里,无敌哥他爹却混在其中。铁甲捂住了他的气味,否则……我一定会发现他。” 唐不休插话道:“为师倒是发现了异样,却不认为他是幕后黑手。为师想,既然已经收网,那么尽管把牛鬼蛇神都放进来。杀得了,就给阿果公主当陪葬品。杀不了,咱们就一起长眠于此。” 唐佳人娇嗔道:“你内力恢复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唐不休狡黠地一笑,回道:“内力恢复前,也没和为师打个招呼啊。那内力忒不是东西,别理也罢。”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笑而不语。 唐佳人顿时明白了,瞪眼道:“你糊弄我!” 唐不休道:“此话不对。为师是为了糊弄那幕后黑手,所以才谎称自己没了内力,然后露出一点点儿的蛛丝马迹。” 唐佳人没想到,唐不休竟然早早就开始布局了。也是,他那么厉害,谁敢往他身边撞?唯有他这只老虎没了牙齿和利爪,那些魑魅魍魉才能出现啊。 唐佳人道:“此事原谅你,以后若再骗我,我可是会发威的!” 唐不休接话道:“不敢。” 唐不休突然飞身跃起,袭向柱后。与此同时,秋月白也飞身跃起,袭向同一根柱后。二人的身影一黑一白,在白空中交错,只听叮当两声,似乎袭在了什么武器上,却不见血。 二人再想动手,那书生却已经换了位置。 二人分别围着不同柱子绕了几圈,这才回到原处。 唐不休道:“躲得倒快。” “嗤……”秋月白发出一声嗤笑,也不知道是针对唐不休还是书生。 唐佳人看了唐不休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了上去。 秋月白看了唐佳人一眼,伸出手,取过手帕,却没有擦拭脸上的血迹,而是将其收入怀中,放在靠近心脏的位置。 唐佳人:“……” 羽千琼道:“那是我做的帕子。” 秋月白道:“做得不错。” 羽千琼:“……” 空中再次传来书生的声音,道:“你的故事可讲完了?若讲完了,我可要玩另一个游戏了。” 唐佳人觉得,以休休的能耐,都没伤到那人分毫,实在……透着诡异啊。难道说,这世间真有比休休还厉害的绝顶高手?事实应该是令人忧心忡忡的。 唐佳人想拖延一会儿,想想办法,唯恐对方出手就杀人,于是开口道:“急着投胎呀?现在不是好时辰,你等会儿。我还有个事儿没说呢。”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竟然猜错了 空中传来一声嗤笑,源于四面八方,就像很多人都在嘲笑唐佳人一样。 唐佳人皱眉,嘀咕道:“这人看不见,声音还好像来自四面八方,真是怪。” 唐不休道:“这世间的武功千奇百怪,不足为奇。奇的是,这人到底是谁?” 唐佳人挑眉,道:“我猜,像他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定会靠近我,欣赏自己的手段。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不如说出来,和大家共同研讨一下。” 众人点头,纷纷应道:“好。” 唐佳人道:“首先,我得问问无敌爹,给你药的那位,身材如何?长相如何?” 端木宇渊觉得唐佳人如此称呼自己,实在是不懂规矩,不过,无敌爹这个称呼,还是让他……觉得有那么点儿舒坦和期盼的。 端木宇渊知道唐佳人怀疑自己,于是回道:“只是一个普通男子,倒是略显强壮,与那书生不同。” 唐佳人眯眼想了想。 唐不休问:“你想什么?” 唐佳人道:“我想起一个人。” 唐不休挑眉:“哦?” 唐佳人道:“那二长老,就是一个忽瘦忽壮的人。他练的那种武功,好像可以改变身型和样子。啧啧……看起来好恶心。” 秋月白问:“若是有此种武功的秘籍,你学否?” 唐佳人立刻应道:“学!” 秋月白勾唇一笑。 唐佳人横了秋月白一眼。没有生气,还带着点儿娇憨。 唐不休道:“那叫缩骨功。原本只是缩骨头,而今竟然能连皮肉一起缩起来,着实恶心。” 唐佳人立刻露出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 秋月白和唐不休互看一眼,眼神在空中相遇,差点儿打得噼啪作响。 书生的声音再次响起,终于染上一丝不耐烦,道:“就这样?” 唐佳人立刻回道:“不只这样!我认识一个人,他会看病,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胖子。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他的。” 黄如意尖声道:“步让行!” 唐佳人打个响指,道:“我也曾怀疑过他,不过……几番试探下来,他还真是滴水不漏。不过,这江湖那么大,我却会偶遇他,你们说奇怪不?再者,我抓住韵笔的时候,他曾和我同屋。结果,原本还活蹦乱跳的韵笔就死了。还有那个尼姑,明明无恙,结果……突然爆体而亡。若步让行就是幕后黑手,他也一定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身型,更有能力……控制别人的生死。只是他没想到,歪打正着,二长老的霸王蛊会被我吸引,跑过来找死,还救了刁刁。”说到公羊刁刁,唐佳人扭头看向卓兰达,感觉自己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公羊刁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卓兰达冷着消瘦的脸,面无表情,不给任何回馈。 唐佳人收回目光,继续道:“若不是无敌爹说被一位大夫给救了,我还无法肯定幕后黑手是谁。步让行,就是一位大夫。且,我们联手杀世子时,无敌爹重伤被救。当时,也只有步让行在府中。”突然大声喊道,“步让行!你给我出来!” 书生发出一声轻笑,道:“猜错了。” 唐佳人愣了一下,转而嗤笑道:“敢做不敢当,是不是,老鼠?” 书生道:“既然敢做,自然敢当。只可惜,你确实猜错了。不过,你猜得确实很好,真的很好……” 书生这话,让唐佳人特别不解啊。 这是什么鬼话?说她猜错了,却又称赞她猜得对?是他疯了,还是她不懂他说话的方式? 唐佳人皱眉道:“你说人话,行吗?” 一句话,终于惹恼了书生。他呵斥道:“放肆!”微微一顿,好似吸了口气,这次继续道,“下面,到我的游乐时间了……” 唐佳人道:“不行!你不说清楚,我们不陪你玩!” 生死之间,唐佳人还用玩不玩来形容,其心确实够大。 书生冷笑一声,喝道:“这可容不得你!”言罢,有内力幻化的风刀,从四面八方飞来。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直觉躲闪。可那风刀竟是无处不在,哪里能躲得开? 为了保护唐佳人,唐不休、秋月白、战苍穹、卓兰达、孟家兄弟和黄如意等人围成一个紧闭的圈,这样人挤人,自然不方便躲闪。很快,每个人的身上都被风刀割得鲜血淋淋。 还没正面交手,自己这方的人马就已经成了待宰羔羊?!唐佳人瞪大眼睛,如同一头陷入恐惧中的野兽,吼道:“都散开!散开!他不会伤我!” 然,没有人躲开。 孟天青被风刀插入胸口,鲜血瞬间透衣而出。 孟水蓝一把扯过孟天青,将其丢到身后。 剩余人立刻靠近彼此,将圈缩小。 唐佳人的眼睛瞪红了。 她恨极了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她大口喘息着,四下环顾,想要找到那个人的所在。 为何,就是找不到?!不不不,不要相信眼睛,一切皆有迹可循。 唐佳人闭上眼,听着那呼呼刀风声,以及自己人的痛苦闷哼声。不,不是这些,丢开。她要的……是……意想不到。 哪里?在哪儿?线索在哪儿?思考在哪儿?脑子在哪儿?不看,不听,不信,只当书生是她自己…… 对了! 唐佳人突然抬起纤纤玉指,指向端木宇渊,吼道:“在他身后!” 四个字,好似打铁师傅举起高高的锤头,狠狠砸向烧烤的铁,砸出火星四射。 几乎是在瞬间,唐不休和秋月白同时出手,袭向端木宇渊的身后。 端木宇渊同时出手,袭向唐不休和秋月白,竟要阻挠二人动手。 秋月白和唐不休合力袭向端木宇渊,迫使他让开。 唐不休横扫出一道真气,袭向端木宇渊,对秋月白呵道:“回去!” 秋月白微微一愣,不过是一瞬间的延误罢了,然后立刻扭身向唐佳人的所在扑去,却还是迟了。 一道由内力幻化而成却看不见的风刀,自己袭向唐佳人! 大家都以为,书生会掠走唐佳人,让她为自己所用。或者,先逃出去再说。谁能想到,那书生的目标竟然是唐佳人?!且,如此毫不留情!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竟是他! 唐佳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令她额前的发丝动了一下。她的眸子突然睁大,惊慌之色尚来不及涌出眸子,就被一个黑影罩住了。 没错,就是那样铺天盖地的罩住了。 战苍穹挡在了唐佳人的面前,只给她一个后背,高大的、威武的,甚至是桀骜的…… 唐佳人的心一颤,竟有一种莫名的心慌。理智告诉自己,战苍穹一定不会有事儿。她……她在这儿呢,她的血有用,不会让战苍穹出事的。可……直觉却告诉她,她救不了所有人。而书生就是让她认清这一点。 唐佳人快速绕到战苍穹的面前,看向他的脖子。没事儿,幸好没事儿。她嘘了一口气,道:“我就说,你不至于那么笨。” 战苍穹勾唇一笑,道:“你在为我担心?” 唐佳人道:“是啊!无敌哥!” 战无敌伸出手,想要摸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立刻向后躲开,道:“干什么?”伸手拉着他,就要向旁边躲闪。不想,却看见战苍穹的心口位置开始向外涌血。 唐佳人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战苍穹。 战苍穹点了点头,道:“你无敌哥,也并非无敌。”言罢,竟是身子后仰…… 唐佳人失了分寸,被战苍穹带着倒在地上,眼神有些茫然。 黄如意一声尖叫:“宫主!” 两个字,不但拉回了唐佳人的茫然,也将端木宇渊的视线拉了过来。 他从唐不休的身边飞身跃来,挥开那些恼人的风刀,抱起战苍穹,颤声道:“无敌?” 战苍穹一张嘴,血水涌出,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这时,风刀停了,那书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不休看唐佳人无碍,就开始沿着墓室溜达。 秋桦然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棺椁旁,就像一个用人肉堆砌雕琢出的雕塑,不言不动,就连秋月白被风刀割伤也没有反应。 与之相比,端木宇渊更像一位父亲。他抱着战苍穹,看向唐佳人,吼道:“给他血!快点儿给他血!”许是太着急,竟拔出匕首,直接划向唐佳人的肩膀。 战苍穹抬起手,攥住了那匕首,道:“不许!” 两个字,虚弱的,坚韧的,霸道的,不容反抗的…… 鲜血顺着战苍穹的手滑落,蜿蜒而下。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毫不迟疑,伸出手,就要去抓匕首。 战苍穹转动眼睛,看向唐佳人,再次说出那两个字:“不许。” 唐佳人突然暴怒,吼道:“不许个毛!” 战苍穹竟是笑了一下,道:“儿时,一道长……曾……曾为我算了一卦,说我上辈子欠了诸多……咳咳……诸多女人,这辈子……必然要弥补一二。本是……本是不信因果,现在看来,我上辈子亏欠最多的,就是……你。” 唐佳人抬起手,就要捏刀尖。 战苍穹松开攥着匕首的手,攥住唐佳人的手,道:“多想……用力攥紧你的手,却……做不到了。” 唐佳人含泪吼道:“你疯了!我能救你!你废话那么多干嘛?!” 战苍穹慢慢闭上眼睛,呢喃道:“你没最后融合,他知道……我……我也知道……我死了,你……你且为我伤心一回。给他点儿血,然后……离开这里……这样,挺好。你……为我伤心一回……”战苍穹的手失去了力量,连最后攥住唐佳人的小手都做不到了。 唐佳人愣怔了一下,突然一把扯住战苍穹的衣领吼道:“放屁!你放屁!我才不会因为你死就伤心欲绝!你不是休休,你不是小雪花,甚至不是小羽毛,你……你水蓝天青都赶不上,你……你就是个混蛋!”言罢,用食指在匕首上划了一下,然后粗暴的捏开战苍穹的嘴巴,将手指探入其中,口中碎碎念着,“醒醒……我不欠你……你醒醒……醒醒……” 战苍穹毫无反应。 唐佳人抬头四顾,问:“你们……你们逗我玩呢,是吗?” 无人回答。 就在这时,书生的声音响起,道:“下一个是谁?”言罢,那怪异的风刀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 众人这次算是明白了,那书生到底意欲何为。 秋月白道:“大家小心。他在逼佳人最后的融合!” 唐不休的眸光冰冷而锐利,道:“还有什么比我们为蘑菇而死,更令她悲痛欲绝?呜……”话音未落,竟也挨了一刀。 这时,刀子越发密集,竟从黄如意和卓兰达的缝隙中穿过,直接刺入唐佳人的肩膀上。 唐不休和秋月白的眸子一凛,同时出手去扯唐佳人,不让她呆着不动。唐佳人却抱着战苍穹不松手。 端木宇渊看了唐佳人一眼,开口道:“照顾好他。”言罢,站起身,扬声道,“父皇,你可是要杀光所有人,只为了复活阿果?” 一句话,真是……震惊所有人! 风刀停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好似穿过风,漫步而来,逐渐清晰。墓室并没有特别大,那个书生却好似从很远的地方来,却又瞬息而至。 唐佳人盯着那个瘦弱的男子,完全不敢置信,这个人……这个人竟是那个……那个多泽帝!多泽帝是谁?多泽帝就是无敌哥他爷爷! 为何本应该死了的人,竟……一个接着一个儿的往外蹦?好好儿死一个不行吗?! 不过,唐佳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若非此人是多泽帝,是端木宇渊的父皇,是战苍穹的爷爷,端木宇渊又怎么会为其隐瞒?让他站在自己的背后?也正是因为他是多泽帝,所以有能力抹平一切痕迹,让秋桦然找不到蛛丝马迹…… 不不,这么说也不对。既然端木宇渊和秋桦然能携手对付多泽帝,就不会又为他遮掩,那是……为了什么?! 唐佳人感觉到战苍穹的体温在一点一滴的消散,就像她此刻的心,一点点儿的凉了下去。她的血,果然不管用。她……到底还是没有最后融合。 然,谁能告诉她,到底怎样才能最后融合?要经历怎样的痛,才能称为一棵人人觊觎的活人参!谁又能告诉她,经过最后的融合,就真的能起死人肉白骨吗?谁是否能告诉她,为何人们喜欢顶着爱的名义,作出最残忍的事?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风刀要人命 唐佳人看着如同闲庭信步走来的多泽帝,心中竟然产生了十分荒谬的感觉。 她在想,若多泽帝没有死,那么……以他对阿果公主的占有欲而言,定不会让她独自离开。那么,阿果消失那一年,是不是和多泽帝在一起?那自己的父亲……会不会是……? 不!一定不是他! 若是多泽帝,那么她,到底是什么结合的产物?而阿果,到底承担了怎样的痛苦?!阿果公主,还会爱自己的孩子吗?阿果公主,是故意丢弃孩儿的吧?她从一出生,就是被人厌恶而憎恨的吧? 唐佳人越想越觉得头脑发涨。那些细思极恐的想法,就像一根根的针,扎入她的头脑中,让她的精神变得恍惚而杂乱。一颗头,似乎在慢慢涨大涨大…… 唐佳人看向多泽帝,眼中竟带有一丝婴儿般纯粹的色彩,看起来有一些怪。 端木宇渊见到多泽帝时,铁面后的黑色眼睛,瞬间变成两把刀!他吼道“你说过,不会伤害无敌!” 多泽帝勾了勾唇角,道“你杀你父,为父杀你子,又有何不妥?” 端木宇渊攥紧拳头,突然出手,袭向多泽帝。 多泽帝没有动,身体却瞬间凭空消失了。 端木宇渊扑了个空。 多泽帝出现在端木宇渊的身后,十分随意地拍出一掌,将端木宇渊打得向前扑了三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多泽帝道“还是如此鲁莽。不成气候。” 一代帝王,说另一位帝王鲁莽、不成气候,听起来真是怪诞。若真的不成气候,又怎么会成为帝王?可说这话的却又是那帝王的父皇。真是……好绕脑的说法和好混乱的关系。 端木宇渊回过身,看向多泽帝,咬牙恨声道“你为了阿果,当真要杀掉所有人吗?!” 多泽帝回道“不。”看向唐佳人,眸光轻轻一顿,然后转开,瞥了秋桦然一眼,道,“总要留两个人的。”缓缓勾起唇角,“前者用来救阿果,后者……要让阿果知道,没有人能够将她从我的身边带走。所有觊觎他的人,都得死。且……还要死在她的面前,让她晓得哪些错误不能犯。” 唐佳人突然暴怒,放下战苍穹,怒吼着站起身“你放屁!” 多泽帝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三个健步上前,扒拉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对多泽帝唾了一口口水,道“你个疯子!你以爱为名,囚禁了阿果!就算阿果醒来,她看到你也不会欢喜,只会憎恶!” 多泽帝道“佳人,你辱骂我,可知朕是谁?” 唐佳人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好似坠入冰窟窿里,不但冻透了骨肉,还……窒息。那是一种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窒息,就像……刚才的风刀。 她突然就慌乱了。她吼道“你是谁与我何干?!你就应该躺在棺材里!” 唐不休攥住唐佳人的手,发现她的手指冰冷而颤抖,整个人都处于危险的边缘。他担心这样下去,佳人很可能会陷入到上一次的疯魔状态。所以,不能让多泽帝说出那有违伦常的话。 唐不休抢在多泽帝开口前,袭向多泽帝的咽喉。不管是谁,只要伤害蘑菇,就不行! 端木宇渊见唐不休动手,立刻由背后偷袭多泽帝,与唐不休进行配合。 多泽帝再一次消失不见,空中传来他猖狂而神经兮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对朕出手,怕朕说出她是我的女儿?没用的。朕想说什么,谁也阻拦不了。” 唐不休眸光一凛,道“她是本尊的蘑菇,无论你是谁,都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言罢,将内力化为无数细长的针,向着他怀疑的方向飞射而去。 多泽帝的声音传来“唐不休,你的武功修为确实堪称一代宗师。然,你可知道,朕的修为,已经进入了化境。” 唐不休微微皱眉。 唐佳人掐腰道“化境很厉害吗?你出来,看我打不打死你!” 多泽帝呵斥道“休要放肆!”言罢,竟是再次放出风刀,袭向了众人。 然,这一次,许多风刀都是假的,唯一一把真风刀,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秋月白的后背。 秋桦然一直守在冰晶棺旁,就像一个雕像。这一刻,他突然动了。他用长剑挑开秋月白背后的无形风刀,反手向一个方向甩去,却还是没有伤到多泽帝。 秋桦然道“一直在猜测是何方妖孽带走了阿果。原来是你。我早就想杀了你,而今……正好决一死战。” 多泽帝道“秋桦然,你心心念念着阿果,却又负她一片真心。你知道,朕为何没有杀你吗?朕就是要留你一条性命,让阿果看看,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废物!” 秋桦然道“多说无益!当初,我护不了阿果,今日,定不许你伤害月白!” 秋月白的眸子轻轻一颤。这一刻,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父爱。可令人苦笑的是,却发生在今时今刻。 多泽帝道“好,朕就看看你,是否能护住秋月白。”言罢,再次发起风刀,四面八方,无所不在。 秋桦然将一把长剑使得密不透风,却还是被风刀割伤了一条胳膊和一只膝盖。他跪在了地上,试图挣扎着站起身。 多泽帝道“朕若想杀你,易如反掌。” 秋月白一伸手,搀扶住秋桦然,而后一抖手中软剑,道“且来试试,藏脸鼠辈!” 多泽帝道“佳人,你一直认为朕在给你出难题,融合与不融合,都是一个难以选择的方向。而今,朕不再为难你。朕要让他们去选择。”微微一顿,继续道,“秋月白,朕要看看你,是保护自己的父亲,还是佳人。别让朕失望哦。”话音未落,风刀再起。 唐不休和孟水蓝、卓兰达齐齐护住唐佳人,拦下了风刀。 唐不休道“本尊的蘑菇,何需小雪花保护?小雪花,你且照顾好你父亲吧。不过是些风刀,打着打着也就散了。本尊不信,他有用之不竭的内力!” 一句话,正在点子上。 。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死伤之间我知道 秋月白透过刮脸的风,看向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不休想回以一笑,结果……稍不留神,被风刀割破了脸,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说“敢伤本尊的脸!” 多泽帝道“要你命!” 风刀突然加大,将孟水蓝掀翻在地。 唐佳人喊道“孟水蓝!” 孟水蓝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冲着唐佳人虚弱地一笑,道“想不到,某也成为可以促使你最后融合的一个人。何其荣幸……” 唐佳人蹲过去,捂住孟水蓝的胸口,咬牙道“你本来就很重要!” 孟天青爬向孟水蓝,口中喊着“哥……哥……” 孟水蓝伸出手,拉住孟天青的手,道“死小子……你要好好儿活着……咱们孟家,就指望你延续香火了。” 孟天青道“你敢死!我就算活着,也会剃度出家!你且记着,我言出必行!” 这时,一只风刀只奔向秋月白的脖子,横切而过。唐不休推出内力,将那只风刀撞开。风刀在秋月白的脖子上留下一条细小的伤口,却不至于致命。 秋月白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笑了,却明显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他那黑色的短打上衣,明显变得沉了许多。因为,有血从他的胸口流淌而出。 唐佳人正要给孟家兄弟血,却不忘抬眼注意这被虐杀似的战场。当她看见唐不休救下秋月白,自己却受伤时,整个人从惊喜的云端瞬间跌落到十八层地狱里。那种心情,她此生此世都不想再体验一回。 唐不休捂着胸口向后踉跄了一步。 唐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休休!”扑向唐不休,只来得及接住他向后跌倒的身体。她用手在唐不休的胸前快速抚摸,想找到伤口的位置,然而,她太紧张了,以至于手都没了感觉,甚至可以说,失去了知觉。 多泽帝道“死吧。” 风刀突然变得疯狂起来,直接由身后袭击向秋月白。 秋桦然推开秋月白,一身白色的衣袍如同红梅绽放,处处透出血色。 秋月白微愣,正好靠近秋桦然,却被风刀袭击,割了脚筋和手筋,只能匍匐在地。他趴向秋桦然,试图抬手扯他的衣袍下摆,却……做不到。他喊了声“父亲……”声音沙哑,眼中有着从未曾出现过的孺慕。 秋桦然垂眸看向秋月白,笑了笑,而后身子后仰,直勾勾地倒向地面。 岐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抱住秋桦然的身体,慢慢放在地上。 秋桦然抬起手,指向阿果的位置。 岐伯含泪道“好……老奴知道……”用一只手,抱着秋桦然的身体,往阿果所在的方向拖拉。 一记风刀袭来,钉入岐伯的肩膀,岐伯却仍旧抱着秋桦然前行。直到,又一记风刀袭来,割开了岐伯的喉咙。岐伯放开了秋桦然,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秋月白瞪红了眼,吼道“出来!” 无人应。 再一次风刀袭来,悉数招呼向秋月白。 唐佳人突然站起身,张开双臂,挡在了秋月白的面前。 风刀在唐佳人的面前消失,却也有几只收不及时,割伤了佳人的肌肤。其中一刀,恰好落在了唐佳人的眉间,流出红艳的一滴,就好似新长出的红莲骨朵儿。 唐佳人睁着眼,大口喘息着,突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怕什么。我虽破解不了你的风刀源于何处,却知道,你怕我死!若我死了,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救活阿果公主!你……永生永世也休想见到她!” 多泽帝道“没错。”随着声音从四面八方飘出,多泽帝的身影出现在了阿果公主的棺材旁,透过冰晶棺,垂眸看着她那张模糊的脸,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晶棺,满眼柔情地笑道,“朕从见到阿果的那一刻就知道,她是独一无二的,是朕的。如此精美绝伦的阿果,怎么可以有那样低贱的母妃?所以……朕,杀了那个贱人。”直起身,眸光阴冷地看向唐佳人,且,有种欲杀之而后快的冲动。 唐佳人没想到多泽帝会用那种眼神看她,难道……她不是他的孩儿?这种认知让唐佳人差点儿欢欣雀跃,然后……那些生死未知的人,却让她连笑是何种感觉都遗忘得彻底。她道“看来,我并不是你的女儿。你恨我。” 多泽帝莞尔一笑,道“难道朕会因为你是朕的女儿就不恨你?” 唐佳人嘲讽道“呵……疯子!” 多泽帝向着唐佳人慢慢走去,口中道“疯子?错了!你们都只是凡人,不懂何为执念。所以,朕不但可以坐拥天下,且能拥有阿果,还可以掌控所有人的生死!” 唐佳人拿起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笑道“掌控生死?你且试试。” 多泽帝冷笑一声,一伸手,竟隔空抓过了秋月白,掐着他的脖子,将他高举,道“试试?你敢死,朕就让所有人陪葬。朕会将他们制成不死之身,让他们永世痛苦下去!” 唐佳人感觉自己从多泽帝这句话中似乎抓到了一条特别有用的信息,口中喊着“不要!”脑子飞快地转动,想着这个对她而言极其重要的原因。 多泽帝道“佳人,你为何不能最后融合呢?你真是铁石心肠啊。你告诉朕,要如何你才能融合?你看看他们,他们因你死,因你伤,造成这种惨剧的人,都是因为你!”如同逗弄唐佳人般开始收紧手指,令秋月白无法呼吸。 秋月白没有挣扎,更没有求饶,他只是闭上眼,不给唐佳人添乱。他若不能救她,唯有不干扰她。若佳人不会因为这些人的死融合,那么……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多泽帝不会在她没有融合前,杀了她。 唐佳人盯着多泽帝的手,灵光再次闪现,当即用匕首指向多泽帝,吼道,“我知道了!” 知道? 多泽帝丢下秋月白,斜眼看了唐佳人一眼,问道“知道什么?”事到如今,他已经赢了,剩下最后一步,就是要逼唐佳人最后的融合,可……唐佳人却如此冷静,既冷血到令人发指,也令人满怀期待。这样的小对手,还是有点趣儿的。 。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吃了她的眼睛 知道什么? 自然是知道你的秘密! 唐佳人深吸一口气,回道:“我知道,你为何会如此厉害!也知道,你要我的血,不单是为了阿果公主,更是为了你自己!” 多泽帝笑道:“此话怎讲?”看样子,竟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可谁知道,他内心是如何的狠戾、冷血、绝情。 唐佳人道:“我曾听休休说过,他的婆婆与摩莲圣果融合后,被许多江湖才俊和王孙贵族追求,最后却被分而食之。事情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多年,我原本以为,那些吃了婆婆血肉的人,应该早就死透了。而今看来,并非如此。这一个个儿明明应该死的人,却如同死耗子一般非要出来恶心一锅好汤!” 多泽帝的笑意从脸上消失了。 唐佳人嘲讽道:“我想,你就是其中一个人。你假装爱慕婆婆,却和别人一样,将她分而食之!那些人受到反噬,也许已经腐烂成臭肉,唯有你不同。你非但没有死,还变成了不死不老的怪物!” 多泽帝盯着唐佳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在两个呼吸间,他又突然止了笑。他继续盯着唐佳人,半晌才道:“这一回,你猜对了一半。朕确实吃到了摩莲圣果的血肉,却是她自愿给朕的。结果……这个贱人骗了朕!吃下她的血肉后,朕确实变得不老不死,然……朕到底变成了何种样子,你可知?!” 多泽帝的情绪变得激动,与他刚才表现得掌控一切的淡定不同。说到激动处,他竟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袍。他的胸膛上,竟然长出了一只只的眼睛!那些眼睛,密密麻麻,令人心生恐怖。仔细一看,会发现,那些眼睛不过是黑褐色的肉球。可当你这么认为时,那些闭着的眼睛竟然突然张开了!肉皮之下,还是突出的黑褐色肉球,可……那肉球竟然流淌出了鲜红色的血液,就像人,流出了血红色的眼泪,极是瘆人。 唐佳人吓得呼吸一窒。 多泽帝揉搓了一把脸,那张不饱满的书生脸,竟然变得饱满起来。 唐佳人认为。能被婆婆甘愿给血肉,就足以证明,多泽帝不但有心机,且……容貌不凡。 事实上,多泽帝确实容貌不熟,且……隐隐看着有几分眼熟。 唐佳人觉得,这种眼熟很正常,毕竟战苍穹、端木焱、卓兰达,无论哪个,都是多泽帝的隔辈人。 可……这种念头只是一现,就被她自己推翻了。与此同时,她心中突现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惊得自己心肝乱颤、手脚发麻,满眼的不敢置信! 她下意识地看向唐不休,又转回头看向多泽帝,感觉……那种怀疑变成了一根线,狠狠地勒住了自己的喉咙,生生要勒死她! 不……不会是这样的。如果真是这样,大家岂不是都成了傻子?而休休…… 四目相对,唐不休眸光中的镇定,给了唐佳人猜测的勇气,却……又无法发出声音。 唐不休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身。他的步伐有些虚,显然灵魂正拼命扛着虚弱的身体。 唐佳人立刻上前两步,伸手搀扶向他。 唐不休却摇了摇头,避开了唐佳人的手,慢慢站直起身,看向多泽帝,沉声道:“蘑菇猜到了你的身份,却……不知道你的姓名。而我,恰好知道。” 唐佳人心中一痛,小声道:“休休……” 唐不休看向唐佳人,道:“一直以为是为师保护你,而今看来,是为师连累了你。”看向多泽帝,“你就是杨止卓。”没有疑问,也没有惊叹,而是肯定的说出那个名字。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名字! 多泽帝闭上眼,任由血液流淌,而后随手拢起衣袍,睁开眼,笑道:“每次运功后,都要忍受这种粘稠和血腥,朕好生厌恶。” 多泽帝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真是惹恼了唐佳人。她用匕首砸向多泽帝,骂道:“无耻!” 多泽帝一伸手,接住了匕首,在手指间把玩着,问:“朕如何无耻?” 唐佳人胸口起伏,目眦欲裂,咬牙道:“你接近婆婆,求她血肉,帮助你达成贪婪的!你知道不知道,婆婆生下一个女娃!” 多泽帝显然不知道这些,整个人有几分不太明显的慌乱。这种慌乱表现在多泽帝的身上,有着几分怪异和不协调,却恰如此时此刻所要揭露的真相。 所有人,都在为唐佳人寻娘,问爹,可……唐不休的至亲呢,谁又知道谁是谁?唐佳人能猜到这个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是真将唐不休放在了心上。 唐佳人继续道:“婆婆生下了女娃,偷偷送回唐门。唐门分支为此避世而居。那女娃生长缓慢,百岁成人,嫁给了唐门门主,生下了休休!” 多泽帝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道:“曾听长老说过,婆婆曾说过,只是暂时将女娃托付给唐门,她要赶回去救一个人。若成了,她会回来带走女娃,若不成,就拜托唐门将其抚养成人。” 多泽帝突然笑道:“不可能。她……她怎么可能……” 唐不休紧紧盯着多泽帝,肯定地道:“你,就是婆婆要救的你那个人——杨止卓!”微微一顿,继续道,“当初我化名闻人无声,就是为了出山去寻那些将婆婆分而食之的人!而你,便是我要寻的第一人。只可惜,婆婆死后,你的门派被一场大火烧毁,所有人都葬身火海。看来,这场大火,是你亲手放的。” 多泽帝正视唐不休,道:“没错,是我。只不过,她腹中的孩儿到底是谁的,却唯有你那婆婆自己知道。她本是老妪,因摩莲圣果而变得青春美貌,自然受人追捧。她明明答应与我厮守,却水性杨花,与那些人眉来眼去。为了别人,她竟弃我于不顾!如此一个女人,朕又怎么会真心以待?所以……”缓缓勾起如同恶魔般的唇角,“朕杀了她。朕恨她有眼无珠,所以,朕吃了她的眼睛。”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他口中的真相 到底是怎样的恨,才会令眼前的男人疯狂到泯灭人性! 唐佳人恨声道:“她为了救你赶赴回去,心甘情愿给你血肉,你却……杀了她,吃她眼睛!你……不是人!” 多泽帝哈哈大笑,道:“不是人?”脸色突然一变,沉了下来,“她给朕血肉,当真就是心甘情愿?她生下孩儿,当真就是朕的血脉?!那贱人辜负了朕!若非如此,朕早已与她成为神仙眷侣。” 唐佳人嘲讽道:“神仙眷侣?你凭什么成为神仙?你就是恶魔!你就是禽兽!你想靠着婆婆的血肉成为神仙?你做梦!” 多泽帝突然出手,掐向唐佳人的脖子。 唐不休一手打出,拦下多泽帝。 二人大动干戈,动作成为了虚影,旁人完全插不上手。 唐佳人骂道:“你个满身眼睛的老怪物!这是报复!婆婆的报复!终有一天,你会满脸长眼睛,恶心至死!你一定不是皇帝!你就是个杀了多泽帝,取而代之的禽兽!” 多泽帝一掌拍开唐不休,看向唐佳人,道:“多泽帝算什么东西?朕若想要,什么东西不是手到擒来?” 唐不休撞在柱子上,吐出一口鲜血,却没有倒下。 多泽帝……哦,不,是杨止卓。杨止卓道:“朕确实杀了多泽帝,取而代之。朕到皇宫的第一天,正好赶上那贱人生下女娃儿。朕本想掐死那女娃儿,女娃儿却对朕笑了。所以,朕改变主意了,朕杀了那个贱人。 可笑的是,那贱人临死还在说,皇上饶了臣妾,臣妾绝对不再见他…… 你们看,若非朕取而代之,你们皇室的血统,就这么被混淆了。 贱人明明是多泽帝的女人,却和外人私通,生下了阿果。阿果的出生,就是源于女人的下贱!她是那么漂亮,却又如此不干净。 不过,朕喜欢她的笑容。 你们知道吗,从她对朕笑的那一刻开始,朕就决定,要好好儿教养她。不让她见任何男人,不让这世俗的一切污染到她。她就是朕的阿果。是的,朕为了她,一定要找到摩莲圣果。到时候,朕会让她服下,然后……心甘情愿地割肉放血给朕。这世间,阿果只需要认识朕,只需要记得朕。” 唐佳人终于明白,假的多泽帝为何关着阿果,不让她和任何人接触。原来,杨止卓将自己活成了一种扭曲的样子,只能靠勒紧别人的脖子活着。阿果,何其无辜。 不过,这样的故事,也着实让唐佳人松了一口气。 杨止卓满身眼睛,又自视甚高,定无比骄傲,应该不会触碰阿果,所以……她爹,绝对不会是杨止卓。那么,她爹是谁? 哎……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杨止卓,她就万事大吉。 只是……休休…… 一想到休休的外公,很可能是杨止卓,她就特别窝火。当然,既然杨止卓不认,那就再好不过。杀起来,毫不手软。 杨止卓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也不用任何人问,便自动讲下去。他的眸光突然变成凶恶狠辣的样子,瞪向秋桦然,嘶吼道:“都怪你!是你带走了朕的阿果!”身影突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秋桦然的前面,一脚踩向他的胸口,咬牙道,“是你偷走了朕的阿果!” 唐佳人担心杨止卓踩死秋桦然,立刻扑上去,将他推开,道:“你够了!是你逼走了阿果,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杨止卓看向唐佳人一眼,突然一把攥住了唐佳人的手臂,眸光有些异样,激动道:“不,不是朕,阿果,是他们引诱了你。是他们逼迫了朕!他们趁着朕最虚弱的时候,夺了朕的江山!朕不在乎的,真的不在乎江山。朕只要你。端木宇渊不肯将你送到朕这里,朕大限到了,不得不假死。醒来后发现,陪葬的人,竟然不是你!阿果……阿果……你跑哪里去了?朕发誓,一定要找到你。” 唐佳人觉得,杨止卓果然疯得厉害啊。 不过,这样的疯子,却能说出很多的秘密,真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如不是他亲口说出,他也有虚弱的时候,也有所谓的大限到了,她还以为他一直如此无敌呢。唐佳人有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是他动用武功之后,长在胸膛上的那些眼睛就会流淌出鲜血。然后……他会慢慢失去力量和内力,最后变得虚弱之极,呈现出假死的样子?那么……她是现在就动手,还是要再等等? 杨止卓喊道:“阿果……” 唐佳人多么聪慧,心思一动,就扮成了阿果公主,怯生生地叫了声,道:“父皇,阿果怕……” 杨止卓的眸子剧烈地颤动,复杂而浓烈的情感,差点儿喷薄而出。他掐着唐佳人双臂的手,越发用力,沉沉地道:“阿果不怕。朕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所有将你我分开之人,必须死!朕改变容貌后,给端木奉俊送上了自己的血。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傻子,果然把血給了虚弱至极的端木宇渊。你知道吗?端木宇渊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一个腐烂、发臭、面目全非的活死人!他恨端木奉俊,所以……他要杀了他,一定会杀了他!” 唐佳人的眼睛一动,看向端木宇渊。 端木宇渊问杨止卓:“端木奉俊不知道……那血……有问题?” 杨止卓好心情地回道:“端木奉俊恨你抢了伊朵涟,也曾想过要夺你皇位,不过……令人不解的是,他确实想要救你性命。” 端木宇渊的眸子轻轻地眨动一下。 杨止卓道:“他以为,那血就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摩莲圣果之血。怎么样?知道这个真相,是不是很痛苦?你恨了那么多年的端木奉俊,其实……是想救你的人。” 端木宇渊声音沙哑地问:“我找了一个人试药……” 杨止卓神采飞扬地笑道:“那个人,是朕杀的。如此手段,是不是让你怀疑是端木奉俊所为?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闻人无声来了 杨止卓的笑似乎太过开心,中间还夹杂着几声上不来气的抽气,唐佳人打从心眼里期盼他能自己笑死过去。 端木宇渊慢慢闭上眼睛,眉心中拧着解不开的痛和愁。在杨止卓的笑声中,他突然睁开眼,一跃而起,以手为刀,戳向杨止卓的胸口。 杨止卓的笑声戛然而止。 端木宇渊的手指已经戳进了他的心口,直达心脏。 杨止卓看向并紧盯着端木宇渊,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朕?!”攥紧拳头,身体绷紧,只听咔吧吧几声脆响,端木宇渊的手指竟好似被硬铁搅碎了一般,在杨止卓的肉里寸寸断开。 端木宇渊惨叫一声,想要缩回手,那手却被杨止卓抓到,如同卷布一样卷了起来。 咔吧咔吧的声响,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端木宇渊的惨叫声钻入耳膜,让人知晓恶魔的可怕。 唐佳人从地上抓起一把长剑,就要冲过去救人。 可惜,杨止卓没给唐佳人这个机会。他直接捏碎端木宇渊的四肢,将他丢到一边,道:“让你活着,看你苟延残喘,朕心甚悦。你说你不知痛,而今……当好好儿感谢朕。” 端木宇渊吼道:“我要杀了你!” 杨止卓哈哈大笑,道:“朕不会杀了你的。朕要留着你,让你每时每刻都活在后悔之中。你和秋桦然合伙夺走了朕的阿果,让她被这个世俗污染。朕最恨的就是你们。等阿果醒了,朕要让她好好儿看看,她那两个喜欢的人,都变成了什么鬼样子。若她还是喜欢你们,朕就把你们做成铜像,让你们经过烈火,焚烧掉人类的原罪,这样才有资格,陪在她身边,不腐烂、不说话、不能动……” 端木宇渊骂道:“你疯了!阿果不会喜欢你这个满身眼睛的恶心东西!” 杨止卓怒道:“你说什么?!” 端木宇渊道:“刚才在墓室里,你用秘语传音对我说,只要我不动,你就留无敌一命。你出尔反尔,就是言而无信之人!你杀一国之君,取而代之,就是不仁不义!你活该被凌迟!你已经不再是个人,你就是……禽兽!变得不人不鬼的禽兽!阿果怎么会喜欢这种怪物?她若醒了,一定会拼命逃离你……” 杨止卓一步步走向端木宇渊,脸上浮现出疯狂的嗜血之意。很显然,端木宇渊惹怒了他。 唐佳人挽起长剑,就要出手去拦。 这时,有个声音说:“不要动,再等一下……” 唐佳人微愣。她觉得这个声音竟有些熟悉,但……她可以肯定,这个声音既不源于唐不休,也不是来自秋月白,更不是来自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还想再问问,到底是谁在说话,却听杨止卓道:“都去死吧。朕要一个个儿踩死你们这些可怜可悲的臭虫。” 唐佳人身子前倾,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开口道:“快帮唐不休入魔!” 入魔?怎么入? 唐佳人看向唐不休,恰好唐不休也举目望来。唐佳人微微一愣,唐不休一伸手,揽过唐佳人的腰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闭上眼。” 唐佳人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闭上眼。 唐不休抱住她,用力吻了下去。 唐佳人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秋桦然的话,她听在了耳朵里,虽然明白他字面的意思,却不明白入魔这种事儿,怎么可能说入就入?再者,入魔后,人还是人吗?唐不休入魔后是闻人无声,曾屠杀那么多门派,其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可……她知道,入魔后的唐不休,并非那么无敌。他承受不住那么浩瀚而强大的内力,很可能会……死…… 一想到这个结果,唐佳人就拼命挣扎起来。 唐不休只觉得心口发出钻心的痛,好像生生要将他撕裂。 不,不是生生,而是……已经。 他头痛欲裂,世界却变得鬼哭狼嚎,他需要……静静。 然,发热的眼眶和怀中的柔软,以及唇边的馨香,都令他眷恋而不舍。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说:“蘑菇,快跑。” 为何要跑?跑去哪儿?不……不要跑走,他想要她。要她的温暖、要她的温柔、要……要她的鲜血、要她……闭嘴! 唐佳人在挣扎中,忽然听见一声嗤笑,由唐不休的喉咙里发出,带着一种薄凉和满满的嘲讽味道。 唐佳人一惊,立刻放弃挣扎,将自己变成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因为她知道,此时吻着她的人,不再是那个疼她、爱她、宠着她的休休,而是那个嗜血魔头——闻人无声。 唐佳人知道唐不休的转变,也知道闻人无声的厉害,但杨止卓不知道,端木宇渊没有精力注意这一切。 杨止卓一脚踩在了端木宇渊的胸口上,将他的骨头一脚脚踩碎,听着他痛苦的嘶吼声,笑道:“再大声些,这种痛苦的嘶吼真是美妙……” 闻人无声放开了怀中软玉,明显黑了许多的眸子慢慢转动看向杨止卓,竖起弯曲的中指,凑到唇边,示意他闭嘴。 杨止卓并没有面对闻人无声,可他却如同一只被威胁了领土的野兽,警觉地回头,看向闻人无声。 四目相对,闻人无声的眼中飘荡出一缕邪气,杨止卓的眼中却划过一丝诧异。 杨止卓问:“你就是……闻人无声?” 很显然,杨止卓听过闻人无声的鼎鼎大名。 闻人无声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道:“真是呱噪。”突然出手袭向杨止卓。 杨止卓忙后退,就要隐身离开。 不想,闻人无声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赶在他运功之前,一把将他扯住,狠狠掼到地上! 那种脊椎差点儿摔开的剧烈疼痛,令杨止卓产生了一种一百五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恐惧。 唐不休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而这个闻人无声,却……好似邪神。 若自己“珠眼”不破时,闻人无声并不是自己的对手,而今……他的内力正在一点点儿消退,这就有些危险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魔化吊打 杨止卓从地上爬起来,看似面不改色地看向闻人无声,道:“此等高手,值得一战……” 闻人无声根本就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用内力幻化出一把弯刀。那弯刀竟和杨止卓的风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杨止卓的风刀,看不见。闻人无声的弯刀,好似一层淡而薄的烟,笼在身边,朦朦胧胧,好似仙人下凡,实则……好似上古神器,锋利无比! 那弯刀旋转着割向杨止卓的脖子,根本就无需客套,更没有所谓的交流。他不喜欢那些恼人的声音,直接杀了,才能让他快活。 闻人无声手中的弯刀速度太快了,竟比唐不休的速度提升了不只一星半点。 杨止卓想不明白,明明是一个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实则,闻人无声根本就不给杨止卓思考的时间。 刀锋已至,裹在了杨止卓的身上。 杨止卓幻化出无数风刀,将其切碎,而后将风刀飞射向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幻化出第二把弯刀,攥在手中,劈开那些风刀,直劈向杨止卓的额头中间。 杨止卓与闻人无声拼了一刀,闻人无声后退五步,吐出一口鲜血。而杨止卓只退了三步。一步之遥,已经是生死关口,更何况两步?! 唐佳人想喊休休,却被一只干瘦的手,捂住了嘴巴。 那手的主人,竟是卓兰达。 他示意唐佳人不要开口说话,这样……就会安全许多。 唐佳人明白卓兰达的意思,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她本想立刻去看战况,却发现有血液顺着卓兰达的另一只手流淌而下。 唐佳人扯下那只捂在她嘴巴上的手,指向卓兰达流血的手。 卓兰达缓缓勾起唇角,笑了,却没有回话。 不远处,杨止卓和闻人无声斗得墓室震动,有灰尘落下。 卓兰达拉着唐佳人的手,一步步向门口走去。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 唐佳人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摇了摇头。 她不走。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走。 今天,她要一个结果。是生是死,总归要一个结果。 这里或生或死的每一个人,都与她息息相关。她独自离去,活着无意义。唐佳人对卓兰达笑了笑,示意他离开。 卓兰达放开唐佳人的手,向门口走去。 唐佳人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送走了公羊刁刁。 不想,卓兰达将墙面上的某个凸起按下,只听轰隆一声,一块巨石竟然由棚顶掉落,砸在门口,封住了入口,也封住了……出口。 那声巨响,令闻人无声的眸子一凛,整个人显得残暴起来。 他和杨止卓快速过了几招后,二人都拼尽全力,放出内力化成武器,袭向对方。 若闪躲,定败。若不闪躲,定死。 这是勇气和内力的较量,更是生与死的一击。 闻人无声的弯刀旋转着破开杨止卓的风刀,直奔他的咽喉。 就在弯刀入喉的一瞬间,杨止卓不见了。 闻人无声被风刀所伤,身体多处受伤,后退一步,挺住不动。 杨止卓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唐不休的身后,举起了手中无形的刀子。 唐佳人看见了,忍不住喊道:“小心后背!” 闻人无声一挥手,袭向杨止卓的腹部。杨止卓出手,直击唐佳人的双眼!他认为,阿果瞎了,佳人也瞎了,天下所有女人都瞎了!瞎了,才好。 卓兰达挡在了唐佳人的面前,两只眼睛瞬间流淌出鲜血,染红了脸。然,他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唐佳人颤声问:“怎么了?你……你怎么了?” 卓兰达背对着唐佳人,从腰间摸到一个面具,重新戴在脸上,这才回道:“无碍。”言罢,向前走了两步,摸到了柱子,便倚靠着柱子慢慢坐在了地上。 唐佳人见卓兰达的下巴上都是血,一惊,开口道:“你的……” 第三个字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闻人无声撞得飞了出去,直接落在了冰晶棺材上,将棺材盖撞开一条缝隙后,落在地上,撞到头部,昏死过去。 杨止卓走向闻人无声,嘲讽道:“不过如此。” 闻人无声站起身,身上的衣服竟然开始鼓动,瞬间爆开。他胸口那团黑色的乱线,开始疯狂生长,竟在他的肌肤上勾画出一幅墨莲图。一只莲花,在他的脖子上悄然绽放。而他的眼睛,已经黑得没有一丝光亮,就像……沉入地狱的颜色。 杨止卓大惊,向后退了一步,问道:“这是什么?你是什么东西?” 闻人无声瞬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竟是抓住了杨止卓的脖子!收紧手指。 杨止卓的身子瞬间消失不见,却并没能一直隐身不见。可见,他那所谓的隐身,不过是建立在强大到令人无法想象的雄厚内力之上。入魔的闻人无声,看似也可以凭空消失,实则却是因为身体充满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伸展出常人无法想象的角度。而速度过快时,是没有人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的。 闻人无声的消失,揭穿了杨止卓可以瞬间消失不见的神秘原因。 闻人无声就像神秘的且极具攻击力的影子,尾随着杨止卓,无处不在。他每次出手,都打得杨止卓节节败退,不得不拼尽全力消失、躲闪。 杨止卓消失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再也无法用内力承担住瞬间平移的身体,他不再躲闪,而是拼尽全力,杀向闻人无声。 闻人无声,等的便是这一个对面相对的机会。 于是,没有闪躲,而是……正面迎战。因为,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变得越发强大,强大到……无法控制。 杨止卓手握两把由内力幻化而成的长刀,直接插向唐不休的胸口。 唐不休转动由内力幻化而出的弯刀,袭向杨止卓的身体!他要他,寸寸断裂! 随着一声声的碎裂响声,唐佳人睁开眼,忙扶着冰晶棺爬起身,望向闻人无声和杨止卓,甚至都顾不得头部流淌而出的鲜血,落在冰晶棺上……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不死之身的秘密 闻人无声和杨止卓就站在彼此面前,看起来都没什么异样,却也不再出手袭击对方。 唐佳人不知道在自己被撞晕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她不敢动。她知道,高手对决,旁人插手,无异于以卵击石。且,那颗笨蛋,很可能会帮上倒忙。唯有隐忍,唯有死等,唯有……痛恨这种无能为力! 她为何不能变强?为何?!为何?!!! 唐佳人提溜着一颗心,轻轻地放在了钢刺上,等待着一个结果。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杨止卓得逞。生与死,被这么多人拿出来当成儿戏,她又能如何呢?呵…… 在唐佳人的紧张中,杨止卓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他的衣袍破裂,鲜血喷涌而出,竟是那样的痛快! 杨止卓倒在了地上,淹没在自己的血泊中。 唐佳人差点儿热泪盈眶! 一直以来,她都为活着而努力,为人情而感动。而今,她真的第一次为一个人的死亡激动不已。 唐佳人就像一只充满喜悦的小鸟,飞向唐不休。 不管他是谁,是唐不休也好,是闻人无声也罢,她都要抱住他!紧紧的! 为这失而复得的生命,为这混蛋世界难得的手下留情…… 然,她只来得及,接住唐不休轰然倒下的身体。 唐佳人抱着他的身体,一同跌倒在地上。她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就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反弹了。平静被大大的反弹,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轩然大波,狂风怒吼,暴雨倾盆……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困在唐佳人那略显木讷的平静表现下。 她看向唐不休,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 摸不到,竟然摸不到!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哆嗦道:“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对我。我被你宠坏了,你不能不继续宠着我。我会融合的,我马上融合救你……”唐佳人推着唐不休,似乎是想让他醒过来,回应自己。就仿佛,她压根不知道自己那么做对不对,必须让休休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是啊,休休就是她的主心骨,她……她的主心骨,没了…… 秋月白被割断手筋和脚筋,只能用胳膊撑着身体,爬向唐佳人。他口中喊道:“佳人……你不要融合……那人没死……” 话音未落,杨止卓的身体竟然抽动了一下,又慢慢站起身,垂眸看向秋月白,道:“真是多事啊。”一扬手,放出风刀,飞射入秋月白的肩膀,给他一个教训。 唐佳人的视线落在杨止卓的鞋子上,而后慢慢抬头,顺着染血袍子一直看向他的脸。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就像想不明白,杨止卓为何还活着。 杨止卓道:“佳人,你真是铁石心肠。唐不休死了,你竟然还没有融合?那朕只能杀了所有人,再助你一臂之力。”言罢,一挥手,就要放出风刀去杀秋月白。 唐佳人突然开口道:“谁说我没融合?” 杨止卓停下手,挑眉问:“哦?你既无悲痛欲绝的嘶吼,和痛不欲生的哭闹,怎就融合了呢?” 唐佳人放下唐不休,站起身,看着杨止卓的眼睛,十分冷静地道:“你都能不死,我为何就不能融合?是你对痛苦的定义太过肤浅,还是对摩莲圣果的了解不够?” 杨止卓道:“那就证明给朕看。否则……朕杀了所有人。” 唐佳人道:“你觉得,我会给你杀了所有人的机会?你若敢再动手伤一人,我就……死。你永远得不到我心甘情愿的血。” 杨止卓勾了勾唇角,道:“好。你只要真正融合了,肯心甘情愿给朕血肉,朕就放了这些蝼蚁。” 唐佳人的唇角缓缓勾起,竟是邪魅一笑,与唐不休有着六分相似。 杨止卓皱眉,感觉特别怪异。他不知道唐佳人有何打算,只能威胁道:“你若敢死,或者耍花样,朕就折磨死这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碎尸万段,魂魄无依!” 唐佳人丢给杨止卓一个轻视的眼神,道:“怎么?你还怕我动手?” 杨止卓道:“无能小辈,你能做什么?” 唐佳人嘲讽道:“是啊,我能做什么?你这种怪物是杀不死的,我做什么能伤害到你?” 杨止卓的眸光变得狠戾,却又有种自得在其中,道:“没错,无论谁,都是杀不死朕的。朕……就是不死之躯!” 唐佳人鄙夷道:“你这样,能有勇气活着,真是不易。”一转身,向着阿果的冰晶棺走去。 杨止卓问道:“你要做什么?”再次重申道,“不许耍花样!” 唐佳人回道:“我要救活阿果,给你看看。免得我先救活了休休,又被你杀了。我们都有人质在手,这才是一个公平的交易。” 唐佳人的声音不急不缓,有种心有成竹的自信在里面。 杨止卓随着唐佳人,一同走向阿果的冰晶棺。 唐佳人道:“推开吧。” 杨止卓见冰晶棺的棺材盖已经被撞开一条缝隙,且有血沿着棺材盖滴落进了棺材里。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伸出手,想要推开棺材盖,却又犹豫了。 唐佳人扬起下巴,道:“你若不敢,就滚开,我来!” 杨止卓的脸色微变,道:“有何不敢?!” 唐佳人道:“你就是不敢!你怕阿果醒来后,看见你满身眼睛的恶心样子!你怕阿果知道,你为何会变成怪物的原因!你就是个吃人眼球的恶心怪物!” 杨止卓觉得,棺材上的那条缝隙,就像挪开了他和阿果之间的阻碍,让彼此变得亲密起来。所以,唐佳人说的话,阿果一定能听见。他怎么允许唐佳人如此污蔑他!恶意伤害他!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阿果面前胡说八道! 于是,恼羞成怒的杨止卓开口呵斥道:“胡说!朕这些珠眼,就是朕的命!只要有珠眼在,朕就是不死之身!朕不是怪物,是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应该崇拜的神!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阿果的男人 唐佳人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望着杨止卓,缓缓勾起了唇角。那种笑,既非畅快,也非大仇得报的喜悦,更不是嘲讽和奚落,而是一种说不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杨止卓皱眉,略一思忖,明白了其中原委,遂笑道:“没用的。这里的人都快死绝了,没有人能伤得了朕。” 唐佳人挑眉道:“是吗?” 杨止卓突然就不那么确定了。 唐佳人道:“不如,看看你身后站着的是谁。” 杨止卓觉得唐佳人在糊弄他,但又觉得自己并非凡夫俗子,就算回头,将后背留给唐佳人,她又能如何?即便自己的内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但只要还有一成内力在,他就能控制唐佳人。 所以,他慢慢回过头,带着一丝明显的漫不经心和暗自警惕。 杨止卓认为,他的身后不可能有人。果然,没有人。 他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扭回头,看向唐佳人。 “啪……”迎接杨止卓的,不是唐佳人冷傲的脸,而是一记响亮的嘴巴子。 杨止卓从小到大,又历经这么多年,从来不曾被人掴过脸。唐佳人这一巴掌,不但打愣了他,也彻底激怒了他。 他眯起眼,问:“你敢打朕?” 唐佳人平静地道:“你身后有人。” 杨止卓冷笑道:“还想骗朕?朕……会杀了你。”。 唐佳人扬起手,又去打杨止卓。 杨止卓一伸手,想将唐佳人的手攥进手里,不想,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他立刻扭头去看,正好看见卓兰达手持匕首,向他的后腰刺去! 杨止卓一抬手,将卓兰达拍飞了出去。 卓兰达落在地上,向前滑出一段距离,撞到头,人再也没动,生死不知。 杨止卓不屑地一笑,回过头,看向唐佳人,道:“不要再枉费心机、耽搁时间,朕……没空陪你玩。虽然你和阿果有七分相似,但你早已被污染,就是一个贱人!朕的阿果,纯洁无暇……” 唐佳人面无表情地道:“她生了我,和另一个男人,生了我。” 杨止卓的怒火瞬间暴涨,一巴掌拍裂冰晶棺盖,吼道:“不!是那个男人强迫她!朕一定抓到那个男人,让他后悔活在世上!朕让他生不如死!朕要他痛不欲生!朕要让他服下朕的血,让他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全身腐烂,无一处好肉!朕还要割下他的腐肉,喂给他吃!朕……”微微一顿,皱眉道,“你为何不说话?” 唐佳人好似没有任何情感地重复道:“你背后有人。” 杨止卓嘲讽道:“你真是令朕失望……呜……” 一只细长的竹子,带着尖,刺穿了杨止卓的腹部。鲜血,从竹之中间的孔洞里流淌而出,略显浓稠地飞溅到地上。 杨止卓回过头,看向那个站在自己背后的黑衣人。 一身黑色短打,脸上染了一团血色,看起来毫不起眼。此人的衣襟上,绣着一颗红色的果子,象征了他想要得到摩莲圣果,想要复活阿果的决心。 这个人,竟是他的属下! 可细看,又觉得此人是那么陌生。 他那些属下在进入墓室后,被唐佳人等人扔出的银粉所制,被迫显露出样子,遭遇屠杀,一个不剩。而今,这人……是谁? 那长相普通的属下,有着微胖的身材,在呼吸之间,整个人又放大了三圈,将黑色的短打撑得有些紧。 此人,用了缩骨功。 此人,竟是……步让行! 唐佳人见到步让行,似乎并没有多么吃惊。她只是看着他,眼神就像看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只因,就在刚才,她想起了偷偷与她说话的那个声音,属于谁。只是……心中完全无法平静。因为,她无法相信,步让行竟与阿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与她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至于杨止卓,他则是在震惊之后,捂着腹部伤口,问:“你是谁?” 步让行回道:“你一直在找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杨止卓的眸子一颤,大惊道:“你是侮辱了阿果的那个畜生!” 步让行道:“不。我是阿果的男人,是佳人的父亲,而你,才是那个畜生。” 唐佳人听了这话,终是有了反应。这种反应,令她的表情更冷了三分。 步让行飞快地扫了唐佳人一眼,尽量不动声色。 杨止卓感觉自己被生生的嘲讽了!他一直寻那个男人,却……始终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不不,他曾经见过这个死胖子!他曾在端木淳的府上当过一段时间大夫!被人呼来喝去,极是卑微,甚至……还要给人下跪。 杨止卓不敢相信,阿果竟然会委身给步让行这样的男人,所以……他从不曾把这样的男人当成自己怀疑的目标。 因为无法相信,杨止卓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就像拉紧的弦,随时会断掉。他用变了调儿的声音问:“怎么会是你?!” 步让行道:“为何不是我?你们都叫她阿果,可唯有我知道,她不叫阿果,她叫翩翩。”看向望向自己的秋桦然,“她离开,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不想伤害。她不想伤害柳茜竹,也不想伤害她与你的感情,虽然,那只是一个充满隐瞒和谎言的曾经。” 让秋桦然无法闭眼的原因,一是要等着阿果公主复活,二是想知道杨总卓是如何下地狱里去。不想,竟让他等到了阿果的男人。 怎么会是一个胖子?! 这是他第一个想法。 可当步让行对他说出那样的两句话后,他那想要再次堆积而起的愤怒和杀意,竟就那样样偃旗息鼓,乃至……溃散。这世间从来不缺聪明人,可显而易见,阿果的男人不但是一个聪明人,还是一个洞悉人心的智者。 他那执着多年的守望,一直想要复活阿果,然后向她解释清楚一切的心,在明白阿果的真实想法后,那些固执都变得可笑至极。 原来,她并没有恨他隐瞒,而是……不想伤害。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他的结局 杨止卓吼道:“朕杀了你!”一伸手,抓向步让行的脖子。 步让行的身子一闪,躲开。他的动作并没有多快,却也能见到几分功底,只是绝对称不上是高手。 步让行道:“你一直在找我,我又何尝不是在等这样一天的到来?”看了唐佳人一眼,突然又送出第二根竹子,刺入杨止卓的腹中,“翩翩喜欢竹子,我发誓,要用竹子杀了你。虽然会侮辱了翩翩的喜好,却也能安慰她的在天之灵。杨止卓,是你杀了翩翩。” 杨止卓被刺激到,狠狠地吼道:“不是朕!朕那么爱她!不是朕!” 步让行道:“是你。我认得你的这张脸。我寻你了那么久,一如你在寻找我。今日,做个了断吧。” 杨止卓哈哈大笑道:“就凭你?!朕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突然用力,将刺入腹部的两只竹子挤出身体,冲着步让行飞射而去。 步让行闪躲开了两截竹子,却还是被杨止卓的风刀擦伤了两只肩膀,血流如注。 杨止卓狂笑道:“朕曾想过,阿果的男人到底何等厉害,又是怎样的人物,才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隐掉身影。原来,不过是个蝼蚁罢了!” 步让行扬起下巴,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一只蝼蚁。有幸得到翩翩,便要为她负责一辈子!所以……你必须死!唯有你死了,我的翩翩才能睡得安心。”言罢,竟又从衣服下,扯出一根削尖了的竹子,道,“知道这竹子为何能插入你的身体吗?因为,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我自知不如人,所以……我可以忍辱负重,我可以给每个人磕头,我只想知道,如何能让你死!”言罢,再次扑了上去。 杨止卓眸光狠戾,呵道:“找死!”瞬间平移,带着虚影,出现在了步让行的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咬牙道:“朕要你不得好死!”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喊道:“父皇……” 杨止卓回头看向那个穿着礼服的女子。 那人,竟是阿果! 阿果公主明明已经死了,可这会儿竟然俏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看起来是那么的栩栩如生。她的脸,绝艳天下;她的唇瓣,柔软迷人;她的那声父皇,好似穿越了岁月,传过来的一声梵音,有着神奇的力量。 杨止卓放开了步让行,向着“阿果公主”走去。他的眸光痴迷,似乎在走向此生的挚爱。他口中喃喃道:“阿果……阿果……” “阿果公主”的眸子轻颤,好似不谙世事的白莲花。 杨止卓伸出手,就要抱住她。 这时,步让行咬着牙,拼尽全力,将手中仅剩下的两根竹子,送入他的背脊! 杨止卓微微一顿,转过身,看向步让行,眼中是恨极了的凶狠样子。 “阿果公主”惊呼:“父皇,你受伤了!”一伸手,拔下了两根竹子。 杨止卓痛得狠了,身体一阵瑟缩,却还是过身去安抚阿果,柔声道:“阿果不怕……” “阿果公主”将两根竹子插进他的心房,勾唇笑道:“阿果不怕,阿果只是想让你来陪阿果……”言罢,拔出竹子,再次插入! 杨止卓虚弱不堪,抱着“阿果公主”的腿,慢慢滑落到地上。 阿果公主笑容甜美,道:“父皇闭上眼,小睡儿一会儿吧。” 杨止卓慢慢闭上眼,口中呢喃着:“阿果……阿果……” “阿果公主”露出薄凉的笑意,道:“阿果从不需要你陪,佳人却要送你去见阎王。” 杨止卓突然睁开眼睛,伸手袭向唐佳人。他并非不知道自己受骗了,可等待多年的心,偶尔也愿意相信梦境是真的。只是他不曾想过,这个梦境对他而言,竟是残忍的! 唐佳人用内力化出一缕白烟,缠上杨止卓的手腕,竟是割断了他的手筋! 在杨止卓的惨叫声中,那看起来好似薄纱的内力,又缠上了他的另一只手,同样割断了他的手筋,而后继续向下,断了他的两只脚筋。 杨止卓瞪大眼睛,震惊道:“你的功力何时如此强大?!竟能用内力幻化出武器?!” 唐佳人实话实话说:“刚刚。” 杨止卓惊道:“难道你……?”看向唐佳人的额头,那里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四片银色叶子,以及被风刀割伤的一点红痕。 唐佳人道:“我如何,已经与你再无干系。”言罢,就要转动那缕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内力,割向杨止卓的脖子。 杨止卓吼道:“你敢这样对朕!” 唐佳人缓缓勾起唇角,没有搭话,而是扯开身上的华服,又拉下自己的腰带。那腰带后,竟捆着一圈密密麻麻的威武豹! 她将那些威武豹塞进了杨止卓的心口,道:“我差点儿忘了,你可是不死之身。那我们就把那些所谓的珠眼一个个都炸死吧。” 杨止卓瞬间变得慌张起来,道:“不不……不可以这样呢。朕是真爱阿果的,朕只是想复活她,朕没想到会失手杀了她!朕……朕……” 唐佳人道:“杨止卓,你是个悲哀。你虚活百岁,却连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我猜,是你将我放在了群山之中,引到休休将我抱回唐门的吧?” 杨止卓没吭声。 唐佳人笑了笑,道:“你知道唐门有摩莲圣果,却也知道得之不易。就算得到,也还需要一位可以与之融合的人。所以,你选中了我。你认为,不能让阿果公主与摩莲圣果相融合,就让她的孩子继续这个残忍的融合过程。”站起身,“杨止卓,你真无趣。” 杨止卓这才开口道:“没错,是朕。朕无法原谅阿果的背叛,朕就是要复活她,然后再告诉她,她只所以能活,是因为她逃走了,她的女儿顶替了她,成为了摩莲圣果!而她,正是因为吃了她女儿的血肉,才能活过来!而朕,说这话的时候,会一边享用着你的血肉,一边和她慢慢说……” 唐佳人看向步让行:“叫人过来,把人带走。” 步让行一点头,打开机括,升起巨石,出去叫来楚阑等人。 当墓室里的人被背出黑崖,唐佳人将在手中把玩着的一颗威武豹,狠狠砸在了杨止卓的身上。 一颗颗威武豹炸开,将杨止卓变成了一滩血水。 地动山摇中,唐佳人转身离去。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翩翩 黑崖之上,冽冽风声。 白色底裙翻滚,红色衣袖鼓动,衣摆拍打着腿,黑发乱着星空。 唐佳人站在黑崖边上,仰望着满天星斗,眸光中有着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似乎能穿过那些繁星和黑蓝色的天空,抵达一个未知的地方。 步让行来到唐佳人的身边,也抬头望向星空,道:“这风挺大的。” 明显的无话找话。 步让行收回目光,看向唐佳人,见她不搭理自己,慢慢堆积起笑脸,这才继续道:“佳人,生爹的气,是不?” 唐佳人看向步让行,心中无比纳闷,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也想不明白,翩翩是怎么看上这个人的。论五官,并不出众;论身材,和自己胖的时候有得一拼;论武功,自己一巴掌就能拍死他;论医术,明显技不如人,是个半吊子;论学识,他还真是从未展现过让自己惊艳的一面…… 倒是,那膝盖真是不值钱,动不动就跪得痛快。 步让行在唐佳人的冷眼打量中,略显窘迫地红了脸,吸了吸腹部,道:“爹当初也是玉树临风一书生,为了隐藏身份,不被那老怪物抓住,这才……吃胖了些。” 唐佳人心中暗道:这是吃胖了些吗?这明显是吃胖了许多好吧?! 步让行试探着问道:“爹给你讲讲我和你娘的过往,如何?” 唐佳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绵软的性格。他凑过来,明显是有话要和她说。这话,也不难想象,就是要告诉她,他和翩翩之间的故事。她已经做好听故事的准备,可他……却偏偏问她,要不要听。唐佳人自认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自己的性格已经变得格外沉稳,轻易不会被谁挑起情绪波动。结果,这一刻,她还是产生了踢人的冲动! 步让行见唐佳人终于对自己有了一点儿情绪,立刻见好就收,开始讲述起来,他说:“我本是一届普通书生,名曰贺千行,无意间捡到一个饿昏的姑娘。她告诉我,她叫翩翩……” 贺千行年轻那会儿,只是一个单薄的书生,没有家世、没有后台、更没有钱财。他和千千万万的普通学子一样,一心想通过读书这条路径,走上青云之路。 他兜里没有银子,却想要赴京赶考,于是做了一件令读书人十分不耻的事,那就是巴结当地的土财主们,为他们代写情诗给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乃至……秦楼楚馆里的烟花女子。 这样,他就能得到十分可观的赏银,却被当地的文人说不耻、排挤。 当他终于积攒够三十两银子后,立刻挥挥衣袖告别土财主们,赶着土财主送的小毛驴,一路赶往帝京,准备大显身手,通过文字,直上青云路。 路上,他见到一名饿昏在路边的小子,心里想着自己缺一个书童,于是将其救下。不想,这难得的一次好心,却为自己找了个顶顶漂亮的娘子。 贺千行至今仍旧记得,当那脏兮兮的小子张开眼睛,扑向他手中的包子,几口吞下后,对着他展颜一笑时,他心跳的节奏,以及心脏撞击心口发出的咣咣声。 当时,他以为自己……断袖了。诡异的是,他竟十分痛快地接受了这个虚假事实。 幸而,他脑子还在,眼睛还在,很快就认出,这个脏兮兮的小子,其实是位姑娘。 贺千行为了赶考,节省一切开销,能啃馒头绝对不吃包子。能咽窝窝头,绝对不啃馒头。他包裹里唯一的一件好衣袍,还是一咬牙买来充门面的。这会儿,多了一位绝艳无双的女子随行,他突然有些飘,很想用所有的钱财,为翩翩买下一身最柔软的好料子,然后请最好的绣女为她密密缝制,绣上最好看的花纹……可惜,他没银子。 贺千行知道,翩翩不属于他。尽管他很想留下她,却做不出那种禽兽之事。每次看见翩翩的双眼,他都觉得,她值得最好的一切。而这一切,都不是他能给予的温饱。 贺千行从二十六两银子中取出了二十两,递给了翩翩。 翩翩不接。 贺千行又给她添了一两。 翩翩还是不接。 贺千行收回一两,给了翩翩二十五两。 翩翩笑了。 翩翩说:“我要和你一起玩。” 贺千行在惊诧怀疑和欣喜若狂中点头同意了。他以为,翩翩玩累了,就会回家去。却不曾想过,翩翩根本没有家。 贺千行为翩翩买了身特别普通的粗布衣裙和一块黄连,又为她抠了一盒子锅底灰,告诉她要仔仔细细涂抹在脸上和手上,然后才与她一同上路。 贺千行问:“翩翩,你要去哪儿?我可以送你去。” 翩翩摇头,道:“我哪儿都不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贺千行认为,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动人、最刻骨、最值得他记一辈子的话。虽然,这不是情话。 当二人站在帝京的城门前,翩翩指着那两个字问:“那叫什么?” 贺千行回道:“帝京。” 翩翩的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掉头就走。 贺千行这才想起来,翩翩没有问过,他要去哪儿,她只是跟着他,从不在乎去哪儿,也不在乎会在哪里分手,哪里是结局…… 而今,从来都是好脾气的翩翩突然变脸,很显然……她是不会进入帝京的。 贺千行望着帝京的方向,那里有他毕生所追求的功名利禄、光宗耀祖、福禄双全…… 贺千行望向翩翩单薄的背影,那里……是他一辈子也追逐不到的梦。梦,终有醒的一天,可……谁也不能否认,梦很美。他这一生,所作所为都有目的,唯有守护翩翩,是源于内心的真情实感,不问回报,也没有所图。若他追上去,功名与他再无关系,可这何尝不是一件值得人在多年后回忆的甜美傻事? 于是,贺千行果断转身,去追翩翩。 二人一路漫无目的的同行,仿佛能一起走到天涯的尽头。若是那样,该多好。 可惜,钱财有花光的时候;人,也有生病的时候。 正文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新婚之夜 翩翩病了,花光了贺千行的所有积蓄,二人被客栈丢出,却没丢出他们用来换洗的衣物,以及贺千行赖以生存的笔。 贺千行本想冲进去,要回笔,却不放心翩翩独立在外。 翩翩的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气质,不能让她独行,否则很快就会遭人注意。唯有将她混在人群中,或者紧紧跟在她的身边,才会模糊那种感觉,令她不那么被人注意。 贺千行背起翩翩,离开了客栈,准备向着家的方向而去,却发现路途何其遥远,在没有银子的前提下,真是寸步难行。 翩翩高烧不下,他心急如焚,跑到医馆跪求药,却被漠视。 他知道,眼下有一个地方,是唯一能收留二人的地方。然而,他可以不顾及名声,翩翩却不可以。那种地方,一旦跨进去,就是一辈子的肮脏。 然,翩翩已经烧得迷糊。不得已,他只能背着翩翩来到青楼。 青楼里的老鸨子以为他来卖女人,倒也热情。可当她知道,贺千行要给她打长工时,立刻变了脸,将人赶了出去。 老天爷似乎愿意捉弄苦命人。 天空中下起瓢泼大雨,打在人的心上,让人透不过气,企图活活儿将人闷死! 不远处,风月楼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看起来随时都会熄灭。 贺千行一咬牙,又进了风月楼,对老鸨子直接道:“妈妈救在下的妹子,区区愿意卖身到此,供妈妈差遣。” 老鸨子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良久,这才凉凉地道:“你这年纪,可吃不了那后a庭欢的饭。” 贺千行的脸一红,却立刻开口求道:“妈妈不知,许是有些哥儿就喜欢这口老辣的。” 老鸨子又打量了贺千行一眼,问道:“你背着的到底是谁?我瞧着那手,可不像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贺千行回道:“区区如今说什么,妈妈都未必信。不如等她醒了,妈妈亲自问一问。” 老鸨子噗嗤一声笑道:“这就开始给老娘下套了?” 贺千行忙道:“不敢不敢。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还请妈妈通融则个。区区这妹子,如今身子不适,还请妈妈行个方便,请大夫医治她。区区虽不是粉嫩儿的哥儿,却识字,也写得一手好诗,也能给客官们助个兴。” 老鸨子眯眼道:“行吧。” 于是,翩翩得到了照顾,贺千行成为了小倌儿。 说是小倌儿,却不过是个逗乐的角色。 他混迹在客官之中,陪着他们笑着、闹着、品评着哪个姑娘丰a乳a肥a臀够风a骚,一副精通此道的模样,偶尔一瞥,看见了黄中透黑的翩翩,笑容就是一滞,却不得不在旁人的吆喝声中回神,继续笑闹着。 这样的生活并没有经历多久。 翩翩被一个混帐强行拉进了屋里,贺千行直接将那人开了瓢儿,救走了翩翩。 老鸨子将人围上,让贺千行二选一。 贺千行将翩翩推出门外,送上一记璀璨的笑颜,而后用身体挡住了房门。 一阵乒乒乓乓过后,贺千行被打得睁不开眼睛。 老鸨道:“滚!” 贺千行鼻青脸肿地爬起身,问老鸨:“就这么放我走?” 老鸨回道:“能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卖进青楼的男人,你是第一个。”言罢,示意打手将其扔出去。 贺千行第一次觉得,被扔的感觉,竟是如此好。 他从地上爬起身,急着四处眺望,生怕翩翩出了意外。 然,没有翩翩的身影。 他知道,翩翩走了。 贺千行无比失落,却也释然。因为,自始至终,他都知道,翩翩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会不属于他这样一个男人。 结果,他听见风月楼的大门再次打开,误以为老鸨子后悔,要抓他回去,刚要跑,却见翩翩从中走出。四目相对,他从翩翩的目光中看到了放心,随之灿若朝霞般一笑,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贺千行傻了。 风月楼的大门再次关上,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 贺千行不敢置信地问:“你……你怎么……”这一刻,他竟然连说话都说不利索。 翩翩道:“我拍门,他们不开。”抬起手,指向那高高的墙面,“我就爬墙进去寻你。他们说,你走了,我不信,他们就打开门,让我滚。”眨了眨眼睛,眸光灿若星河,“幸好我滚得快,不然你走掉了怎么办?” 如此调皮的、勇敢的翩翩啊。 二人再次携手同行。这一次,确实是手拉着手,没有分开过。 翩翩问他:“贺千行,你愿意娶我吗?” 如此突然,那般幸福,简直令贺千行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他又不敢怀疑,生怕自己的半分犹豫,令翩翩不喜。 他疯狂地点头,使劲儿点头,要让翩翩知道自己是多么愿意。他大声的说:“翩翩,我愿意娶你!” 他为这一刻而激动雀跃,哪怕下一刻翩翩会对他说,这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翩翩笑得很甜。她说:“真好。那我们这就拜天地。” 贺千行盯着翩翩的眼睛问道:“翩翩,你是认真的?” 翩翩点了点头,反问:“这种事,还可以儿戏吗?”她问得是那么认真,显然不是真的反问,而是真的不明白。 贺千行心疼翩翩,狠狠的心疼了。 他抱住她,哽咽道:“翩翩,我愿意娶你,愿意为你奉上生命,乃至一切!然……我配不上你……” 翩翩道:“你为何配不上我?” 贺千行突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翩翩道:“我愿意嫁,你愿意娶,这样难道不可以?” 贺千行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救了千千万万条人命,这辈子才能有这样的幸福。 于是,在别人的迎娶热闹中,二人手拉着手,尾随在队伍的后面,也跟着结婚了。 举办婚宴的人家,误以为二人是来参礼的亲属,于是热情款待,令二人酒足饭饱。 贺千行太高兴了,多喝了几杯,被送到厢房里休息。 这一夜,在陌生的人家,二人度过了新婚之夜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寻寻觅觅成永别 贺千行和翩翩一无所有,偏偏又幸福得令人艳羡。 风月楼的老鸨子是个面冷心善的人,在赶走翩翩时,丢给了她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对于阿果公主而言简直不值得一看,但对于翩翩而言,却是新的希望。 她将银子给了贺千行,贺千行买了一只笔和一团墨,以及几张纸,然后又找了块平整的木板,就蹲在路边给人画像。 他的画技高超,很快就得到了贵人的青睐,请他去作画。 就这样,贺千行靠着替人画像获得了打赏,让翩翩衣食无忧。 二人也没有地方可去,干脆就随遇而安。谁请贺千行去画像,二人就去那里,虽居无定所,却也别有一番游玩的乐趣。 有那贵人家的女儿看中了贺千行,他直言家中有妻,且妻有身孕,不能背弃。 此话虽是搪塞之语,却成为了事实。 翩翩吐得昏天暗地,吓得贺千行两手发麻。他请来大夫,帮翩翩诊治,其结果令他的双腿也跟着颤抖起来。 巨大的喜悦,令他激动得难以自持。吼声、笑声、哭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最终,在翩翩的拥抱下,他才安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他发誓,一定要好好儿保护翩翩,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伤害。 为了给翩翩更好的生活,他想买套房子,安居乐业,而不是继续住在雇主家里,居无定所。 他默默筹备着,准备给翩翩一个惊喜。可是又因为希望翩翩喜欢,不得不带她去看房子。 不想,这一次看房,却吓得翩翩面无人色,慌忙躲入他的怀中,吓得瑟瑟发抖。 问其原因,翩翩不语,只是用冰凉的小手拉着他离开,走得远远的,这才道出真相。 原来,翩翩曾是阿果公主。 阿果公主被杨止卓假扮的多泽帝安置在侧殿,不许她见任何人。而那些服侍过她的侍女,只因和她多说了几句话,就被拉出去铸成了铜像。 多泽弟控制着她的思想,让她放血给他喝,也要让她喝他的血。他说这叫水融,让彼此的身体里流动对方的血,让彼此密不可分。 翩翩不懂互饮其血的真正意义,却听信了多泽帝的说法。只是,心里一直渴望和人玩耍,更希望了解那扇门外的秘密。 直到有一天,秋桦然和端木宇渊闯入她的生活,她才知道,自己只是一只可怜的、没有思想的井底之蛙。 她为了能从那扇门里走出去,开始学习思考。 多泽帝不许她看书识字,她就缠着多泽帝给自己讲故事,从中慢慢琢磨是与非。多泽帝还想和她互食血液,她就想方设法躲掉。若实在躲不掉,她就将多泽帝的血偷偷吐掉,然后想方设法烧毁。 她在极度渴望中生长,为了不让自己疯掉,她会对着白玉瓶说话,说心里话。 直到有一天,她被一杯毒酒赐死,她也没等到出去的机会。 不想,再次醒来,看见的是她的桦然哥哥。 她想嫁给桦然哥哥,可是却不能伤害桦然哥哥的娘子。她知道柳芙笙没安好心,可是她实在是渴望有个同龄玩伴。于是,她逃走了。 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字——翩翩。 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想去哪里就去哪儿。 她发现有人在追她,是长眉门的人。 她曾听柳芙笙说过,长眉门掌门想要迎娶她。 翩翩能在多泽帝的禁锢中活到现在,就足以证明,她不但十分聪敏,且心智极坚。她偷了一套男装换上,然后涂黑脸,跑出了秋城。 她只想离开,却不晓得,世道艰难。 最终,她饿昏在不知名的路上。 幸而贺千行路过,救了她。 今日看房,她之所以那般恐惧,正是因为看见了多泽帝。 那张脸,虽不是多泽帝的,但是,她敢肯定,那个人一定是他!她从出生到假死逃脱,一直都看着这样一个人,所以,只需一眼,她就会认出,那个带着奴仆打马游走的男子,就是他! 贺千行没有怀疑,他相信翩翩所言。因为,翩翩从不曾欺骗过他。 于是,二人匆忙离开,又去了另一个地方。 贺千行不知道多泽帝出现在翩翩的视线里,是否是因为知道了什么线索,跑过来追翩翩。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多泽帝将翩翩带走。 他带着明显十分紧张的翩翩一路躲闪,消耗尽盘缠。 为了能继续上路,也为了不引起多泽帝的注意,他稍作改变,然后写些不正经的小曲儿卖去青楼,换取盘缠。 翩翩怀胎八个月,贺千行安置好她,就出了客栈去赚银子,再回来时,左手攥着一两碎银子,右手拎着吊起来的猪蹄膀,却看见了一片火海。 客栈,无一人生还。 然,他却不信翩翩死了。 他想探知真相,却无法从捕快口中探听到有用消息。幸而,他听见那捕快问另一名捕快,临县的仵作来没? 贺千行立刻伪造了文书,声称自己就是仵作。 幸而,那捕快是个粗人,也不相信有人会顶替仵作那等低贱的活。 贺千行忍着恶心,一一验看已经被摆成一列的尸体。 这些人,都是被砍了脑袋后,才被一把火毁尸灭迹的。 他不懂如何看尸体,却知道,翩翩腹中有他俩的孩儿。 于是,一具具尸体验看过去,没有发现翩翩的尸体,他闭上了湿润的眼睛。 不幸中的万幸。 贺千行开始疯狂地找,疯狂地寻,却再也没有见过翩翩。 他为了不被多泽帝寻到,疯狂的吃,将自己吃成一个胖子,变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机缘巧合下,他救了一个老头,顶替他那离家出走的儿子,成为了纨绔子弟。 他有心去皇宫打探消息,却不想,老头犯了官司,当场被打死了。他侥幸逃走,却身染恶疾。幸而,公羊刁刁路过,救了他一命,还丢给了他一本医书,让他自己给自己诊治。 书,何其珍贵。 从此,贺千行化名为步让行,一边学医书,一边寻翩翩。这一寻,就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因为寻不到,所以……他设计了一场阴谋……”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爹 步让行写成话本,让人传唱阿果公主的故事。 旁人听着只觉得故事荒谬,有心人听了,却是飞奔到故事的结尾,阿果公主与她夫君经常出入的一间茶楼中。 步让行没有见过由杨止卓假扮的多泽帝,却因为常年琢磨这个人,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所以,当杨止卓出现时,他知道,眼前人就是那个害了翩翩的人! 是的,翩翩一定是死了。 否则……他不会闻讯而来。 杨止卓为阿果公主而来,不许别人将她的名字宣之于口。于是,大开杀戒。 步让行坐在对面的酒肆里,深觉报仇无望。他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肌肉,它们因为恨而颤抖起来,甚是激烈。他唯有抱起碗,挡住那份恨意,大口饮酒,企图灌死自己。 他记住了他,再也不会忘。 有一天,他一定会杀了她,为了翩翩,为了他们的孩儿,为了他自己! 步让行开始拜师学武,虽练得太晚,但却极其刻苦,终是小有所成。然,他知道,这样不行,他必须借力! 他返回帝京,拿出这些年的积蓄,开了家药铺,名曰同慈药铺。他让旁人代他打理,自己隐身在幕后。 没错,救端木宇渊的人,正是他。 他知道端木宇渊来自二王爷的府上,所以示好,以求得到更多有关多泽帝的消息。不想,端木宇渊很快寻到了克制肌肉腐烂的办法,不再寻他。 他想起翩翩提到过的摩莲圣果,又联想自己听到的江湖传说,于是起了贪念,想去唐门盗取摩莲圣果。若自己能得到一甲子的功力,想来会和那畜生打个平手吧? 他遍寻唐门,却不曾寻到,只是听说了唐佳人的事儿,知道她身上很可能有摩莲圣果。他又开始寻找唐佳人,翩翩又得到她跳入冰河的消息。最终,他得知摩莲圣果在霸霸楼里,于是……急忙赶赴,却不敢轻易露脸。 只不过这一刻,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需要,借势! 他化身为大夫,行走在江湖和朝廷之间,一直注意各种微妙的消息,并善于将只字片语织补成一张网。机缘巧合下,他得知潇潇雨歇竟属于战魔宫,于是,他靠拢了过去。 此生此世,他都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而觉得万分庆幸。只因,他竟然在潇潇雨歇,看见了那个与翩翩有着七分相似的女子——花堂主。 第一眼,他便笃定,花堂主就是他与翩翩的孩子。 没有原因,只因那份源于心灵深处的渴望和敏感。 他开始侧面打探花堂主的一切,并在发觉她想要弄死袁绿野时,暗中下手帮忙,将袁绿野那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彻底给碾死。 当花堂主离开潇潇雨歇,他也迫不及待地离开。他要去追花堂主,他要去保护自己的女儿。 所以,才会有了后面那些不期而遇。 唐佳人怀疑步让行是幕后黑手,偷偷尾随着她,不是没有道理。 只不过,她完全猜错了方向。步让行不是要害她,而是想要保护她。 至于韵笔之死,真的和步让行没有关系。 不过,步让行却知道,韵笔是那禽兽的人。那禽兽在逼着佳人融合,用以达成自己那扭曲的丑陋目的! 步让行尾随着唐佳人进了二王爷的府上,再次遇见端木宇渊。 端木宇渊不知道他是谁,他却晓得端木宇渊的秘密。 所以,当唐佳人、战苍穹、卓兰达和羽千琼一同出手对付端木宇渊时,他将其救走,保护起来。他能做的,只是为报仇积攒势力,所以……无论是战苍穹还是唐不休,或者是公羊刁刁和羽千琼,都不可以有伤亡。 他知道,在不远的一天,那个畜生一定会对佳人下手。 那时候,就是他与他做个了结的时候。 那畜生有多强,他就有多少准备。那个畜生不了解他,他却了解那个畜生!于是,他出手,将那畜生的一名属下取而代之。 在进入墓室后的第一时间,他就选择好了位置,假死。 在这个对峙的过程中,他几次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看看翩翩,杀掉那个畜生!却生生忍了。他等了这么多年,期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若不能继续隐忍,很可能会前功尽弃。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畜生的可怕之处! 所幸,一切尘埃落定。 大仇得报。 步让行讲述完自己的故事后,搓了搓双手,道:“这天……越发冷了。”看向唐佳人,“你冷不冷?爹帮你暖暖手吧。” 伸出手,等着唐佳人将小手递给他。 唐佳人道:“翩翩没有活过来,你如何断定我就是你的女儿?是不是太过武断?” 步让行道:“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谁还会是我的女儿。” 唐佳人道:“正如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你竟然是……我爹。” 步让行一把攥住唐佳人的手,激动道:“好孩子,你终于肯认我了!”将其抱入怀里,狠狠的。 唐佳人翻个白眼,问步让行:“你为何听不出我话中的嘲讽?” 步让行回道:“爹在乎的,原本唯有一个翩翩,而今,多了一个你。至于嘲讽,那东西可能当女儿般亲近?” 唐佳人本想绷一会儿的,可说真的,她很难讨厌步让行这个爹。 她伸出手,抱住了步让行的腰肢。 步让行的身子一僵,眼泪就涌了出来。 他说:“爹一直在寻翩翩,也一直不曾放弃寻你。爹每年都会给你做一个玩偶,就放在同慈药铺里……爹……十分欢喜……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唐佳人的眼眶湿润了,闭上眼睛,任由眼泪颗颗落下,湿了步让行的肩膀。 她曾想过,自己的爹,到底会是怎样一个人物?她会不会是战苍穹的姑姑?会不会是卓兰达的表妹?会不会是秋月白的亲妹妹?会不会是某段恩怨情仇里的小角色?而今,终于知道她爹就是步让行,这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却莫名的安心,踏实的喜悦。 他为了心爱女子肯自卖其身到青楼,他为了寻娘亲和自己坚持不懈十七年,他为了报仇能隐忍至此…… 他不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却是那个可以给她温暖的爹。 唐佳人沙哑地唤道:“爹……” 步让行泪如雨下,痛快地回道:“哎!”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如酒后各分散 在天边乍现第一缕光束的时候,各门各派的人陆续出现,将自己的主子抬走了。 唐佳人没有挽留。 她就站在黑崖之上,默默为大家送行。 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剩下的,唯有听天命了。她抬起血淋淋的手,舔舐着还在流淌的鲜血。 血的滋味,她知道。 而今,却从自己的血中,尝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真是……有趣。 但愿这一份有趣,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惊喜吧。 百川阁的人抬走了昏迷不醒的俩兄弟;千琼楼的人带走了羽千琼;秋城的人抬走了昏迷不醒的秋月白和秋桦然,以及死去多时的岐伯;端木焱命肖劲将带着面具的卓兰达和战苍穹等人分别搬进了马车,而后来到她面前,对她说:“佳人,和我走吧。” 唐佳人笑了笑,道:“我有我的路要走。谢谢你们陪我这一程。端木焱,保重。” 端木焱想要再说些什么,终究一个字也没能劝出口。 他没有说再见,只当这场分别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分别,然,他的心里却清楚得狠,他与唐佳人之间,早就渐行渐远。 唐佳人是他心中永远最璀璨的一颗星,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帮助过他,在他最利欲熏心的时候也没有抛弃他。他不晓得唐佳人为何会一直包容他、帮助他,却清楚明白一点,她不会再像初次见面那样,问他可不可以做她的男人? 当初他耳中的一句戏言,未尝不是唐佳人的真实所想。若时光倒流,他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攥紧她的手,与她回到唐门,再也不理这些臭不可闻的纷争!去它的皇位!去它的江湖! 然,时间不能后退,经历无法重来。 他走向皇宫,迎接属于他的重担和尊贵,佳人……佳人遗世独立,云游它乡。 他会成为一个好皇上,保她江湖无忧,岁月不愁。 端木焱只留下一记微笑,便登上马车,向着帝京的方向而去。 马车的踢踏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原本热热闹闹的黑崖之上,竟在呼吸间变得空空荡荡。这些人,如同共赴一场江湖盛宴后,在半醉不醒之间,被各家的仆人接走,各自分散。有的人一别,就是生死之间,此生无缘。有的人,也许还能山水相逢,再续奇缘。 唐佳人眺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步让行甩了甩马鞭,道:“既然舍不得,就都留在身边得了。” 唐佳人看向步让行。 步让行嘿嘿一笑,道:“爹是觉得,这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我的佳人有几位好哥哥陪着,才不至于乏味寂寞。” 唐佳人冷冷地道:“你真敢想。” 步让行嘀咕道:“难道不是你所愿?” 唐佳人斜眼看着步让行。 步让行立刻假咳嗽两声,抡起胖拳头狠狠地捶了下自己的胸口,却打痛了伤口,换来一阵货真价实的咳嗽,半晌,虚弱道:“是爹觉得无聊,想帮你带娃儿。” 唐佳人:“……” 步让行道:“说实话,丫头,你到底喜欢哪个?” 唐佳人抬手一指躺着唐不休的车厢。 步让行道:“爹问错了。爹应该问,你最喜欢哪个。” 唐佳人斜眼看向步让行。 步让行道:“丫头,你这斜眼看人的毛病,得改。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可别落下什么毛病。” 唐佳人道:“娘有没有说过,她想掐死你?!” 步让行抄着手,追忆半晌。 唐佳人用手拍了拍步让行的肩膀,问:“这是老了想不起来,还是因为次数太多,记不起来?” 步让行回道:“都不是。爹一想起你娘,就喜欢从头想起。这会儿的功夫,才想到给她去买好吃的。你别打岔,容爹多想一会儿。” 唐佳人忍俊不住,笑了。 步让行也跟着笑了。 唐佳人知道,步让行是在逗她开心。 步让行道:“看,我家丫头这么笑,才是顶顶好看的。虽然……照比你娘,还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唐佳人瞪了步让行一眼,道:“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步让行温和地笑道:“爹也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当爹的。爹没有教养你,你却出落得这么俏,爹是应该重重感谢唐不休的。等他醒了,爹要当面道谢。” 唐佳人道:“在墓室里,休休的心脉已经断了,可令人欣喜若狂的是,我很快又感觉到了他的心跳。虽然微弱,却给了我放手一博的勇气。”微微一顿,“爹,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最后融合没有。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明明那么伤心,却哭不出来。我想逼着自己融合,却又觉得十分无力,了无生趣。若我已经融合,想来娘醒过来的机会就大许多。若不能……” 步让行伸出手,摸了摸唐佳人的头,道:“傻丫头。爹本以为你们都不在人世了,所以一心复仇。能再见到你,已经是老天见我可怜,奖赏我执着多年,给予了最大的恩赐。爹虽希望你娘能复活,可心里也明白,若死了这么多年的人还能复活,那对咱们家而言,既是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人性之贪,唯有想不到,没有贪欲做不到的。你娘若是复活,你以后的日子,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江湖、朝廷,多少人觊觎你的血肉。那些应该死而不想死的人,定会做出疯狂无比之事。 丫头,为人父母者,总是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希望孩儿活得轻松如意的。就算你娘再世,也定和爹一个想法。” 唐佳人的眼眶再次湿润了。她说:“您是我游历江湖的过程中,遇见的,唯一一个最是执着,却还能拥有真挚温情的人。” 步让行道:“并非爹一人。那些企图伤害你,最终却克服心中欲a望,为你生死不顾的人,想来也都经历过挣扎,最后选择了不伤害。丫头,你要知道,在欲a望面前,不伤害已经很难,更何况,还拼命保护。”伸手刮了刮唐佳人的小鼻子,“丫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再见亲人和仇人 唐佳人依偎在步让行的怀里,道“爹说得对。能遇见这些人,是我一辈子的幸运。”扬起唇角,“我应该开心的。为了他们,也为了我自己。那些长眠于此的人,他们会一直活在我的心中,音容笑貌,鲜明 。这一战,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未来,也不会再有那么强悍的敌人威胁到我的生命。 ” 步让行道“这可说不准。” 唐佳人的眸光中带着疑问。 步让行回道“你想啊,据爹了解,明面上,至少还有两名女子与你为敌。这人,不一定会翻出多大的风浪。” 唐佳人笃定地道“不用担心,我会一一解决掉这些麻烦。”微微一顿,问,“杨止卓的人,为何会隐身?” 步让行摇头一笑,回道“此事,我原本也觉得稀奇,唯有经历过,才知道何谓障眼法。”从身上摸出一个细嘴儿瓶子,递给了唐佳人,“在出发进入墓室前,有人给我们分发了这东西。让均匀地涂抹在身上。过了一会儿,人就突然消失了。其实,并非消失,二是让人看不见罢了。这东西到底是如何调配而成,爹不知道,却知道这种液体源于一种动物,挺丑,却会变色。这液体涂抹后,也不能坚持多久,就会失效。不过,在这个失效的过程中,确实有许多事可以做。堪称…… 为所欲为。” 唐佳人把玩着瓶子,思忖道“还真是一件令人为所欲为的东西。那筱茹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为杨止卓所用的,却拿着秋桦然的匕首,行刺杀小雪花和休休之事。若非当时大家都在一起,还真容易让她得手。”微微一顿,看向步让行,“群山之下,武林众人要血染唐门时,我将自己吃成一个胖子,躲在一位糙汉子的身后,发觉此人竟认识我,于是在他身上放下红线牵,派出小羽毛和孟家兄弟去追他。小羽毛正好看见糙汉子要杀书生。结果,这书生却是杨止卓。我原本以为,那糙汉子就是你,而你就是幕后黑手。” 步让行道“那糙汉子确实是我。至于那书生,则是我刻意要对付的杨止卓。我追踪他多年,知道他武功非凡,却也知道,他每隔半年,就会有一次虚弱不堪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不是闭关不出,就是将自己打扮成普通人,混迹在百姓之中。我约莫着他的时间到了,于是动了手。幸而那时那个小羽毛赶来了,否则…… 爹就要被那杨止卓杀死喽。爹算计出他虚弱的时间,却错估了这个过程。他那身眼珠子,应该是每半年出现一次。这时,他必须将强大到可怕的内力释放完,让那身眼珠子流出血,这样才会变得虚弱无比,乃至出现假死状态。这样也就可以解释,端木宇渊夺他位置,误以为他死了,才将其送入皇陵。杨止卓重新活过来时,又变成那个不死怪物。” 唐佳人摇了摇头,道“好险。差点儿对你出手。” 步让行道“没事儿,爹善于隐藏自己。而且,为了躲避追踪,爹还练就了一身缩肉功。” 唐佳人深感步让行为了报仇,简直自学成了无所不通的小能手。 她的眸光变得崇拜,让步让行颇为受用。 唐佳人问“哦,对了,那杨止卓的血,令端木宇渊被反噬,可娘也曾喝过杨止卓的血,为何没被反噬?” 步让行回道“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最终的答案,有些奇怪,却是我能想到最有可能的答案。” 唐佳人问“你说说看。” 步让行回道“你娘虽聪慧过人,但是十分单纯,从不曾有害人心思。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无邪,令她没有被反噬吧。” 唐佳人点了点头,豁然开朗道“看来,就算吃下灵丹妙药,若没有坦荡心肠,也终究不得善终。相反,亦然。”唐佳人的话音刚落,她就眺望向了东方。 步让行问“有人来了?” 唐佳人点了点头。 那里,正有一群人逆着光,快速赶来。他们行走的速度特别快,就像在地面上飞。若仔细看会发现,这些人的身后还背着一样东西。因为角度关系,看不清他们背着什么。 唐佳人的眸子在晨曦中变得璀璨异常,就像黑曜石般闪闪发亮。她也不等那些人过来,就迎了上去,一头扎入一位胡须老者的怀里,瞬间泪眼磅礴,口中沙哑地喊着“大长老…… ” 大长老板着脸,呵斥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二长老立刻伸出手,道“来来,快到二长老的怀里来,那老顽固不稀罕你,二长老稀罕。” 大长老立刻抱住唐佳人,大有谁敢抢就打死他的凶样。 唐佳人一吸鼻子,像只兔子一样,红着眼,扑进了二长老的怀里。 二长老开心地大笑,将唐佳人抱起,转了个圈,道“好丫头,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了。都说女大十八变,你这还没到十八呢。” 大长老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顿感失落,道“当初尿我身上的小娃儿,如今都不让抱喽。” 三长老摸了摸胡须,望着唐佳人,满眼慈爱地道“个子也没少长。” 唐佳人脚一落地,就又扑向了三长老。 三长老摸了摸唐佳人的头发,笑得那叫一个不矜持。 二长老打趣道“我可很久没见你这么笑过了。” 三长老道“对着你们这些糟老头,有什么好笑的?” 唐佳人松开三长老,又向后扑去,口中喊着“三则爷爷,大强爷爷,疯子爷爷,娅奶奶……” 娅奶奶道“哎呦哎呦,可轻着些,我这老身子骨,差点儿被你摇散了。”口中虽然这么说,却从肩膀上扯下一个麻袋,往唐佳人的面前一放,“奶奶知道你受苦了,这份小礼,你且收下。” 喊着身子骨不行的娅奶奶,丢下的麻袋却不小。打眼一看,是个人的形状。 这十六七名老者,各个看起来骨瘦如柴,走起路来都直打晃,却都分别扔出一个麻袋,送给了唐佳人。 唐佳人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对众人道“把麻袋解开,给佳人看看。” 众人听命,解开了麻袋绳,将人…… 倒了出来。 没错,就像倒大米那样,扯着麻袋底角,把人倒了出去,而后用脚在那些人的身上踢了几下,将人弄醒。那份利索,绝对不亚于年轻人。不不,不是不亚于,而是强于。 唐佳人放眼望去,看见了许多不曾相识的面孔。不过,这些面孔中,还真有一位熟人。 此人,竟是绿蔻。 。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绿蔻之死 再见绿蔻,唐佳人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顿觉有趣。她看着绿蔻,问大长老:“大长老,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大长老回道:“这些是我们捉来的……” 二长老急道:“来来,我说。你和门主都离开唐门后,我们也觉得无聊,想出去走走。这不,收到不休的飞鸽传书后,我们知道唐门留不得了,干脆一同离开,去浊世里转转。结果啊,这人上了年纪,去哪儿都嫌闹,就干脆寻了一处山水不错的地方,继续隐居了。前不久,大长老派我回唐门看看,若是遇见你们,正好告诉你们我们的所在。结果,却听到许多有关你的事。我愤怒不已,回到新唐门,将此事禀告给了大长老。大长老气得砸了一把凳子,三长老干脆提着斧头就要出山。最后,大家就都跟着出山了。 我们先是回了唐门,却见那里尸横遍野,臭不可闻。 我们唯恐你和不休出事,立刻追随而来。 路上,发现这不少人鬼鬼祟祟地暗中布置,准备伺机而动,取你血肉。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活动了一下筋骨。杀了三百六十七人,然后将那些人的小头目抓来,听你处置。” 三老长摸着胡须,道:“对于唐门的手段而言,死,反而是种解脱。那些人,其罪可死;这十六人,其罪,不是一个死字可以完结的。” 大长老道:“我们唐门虽然避世而居,也只剩下这些老骨头,却不是谁都可欺的!唐门不是嗜杀之门,却容不得别人欺负到头上!” 唐佳人感动地喃喃道:“长老……” 大长老看向唐佳人,眸光柔了三分,道:“佳人,我们这些老骨头,动作还是迟了,让你受了太多苦。” 唐佳人道:“是我不好。我本想出山游历之后,能带回去一车车的美食和衣物,让大家衣食无忧。结果,却害得大家流离失所。” 大长老难得玩笑道:“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可要长个记性,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的不满。” 二长老点头逗趣儿道:“那一车车的美食和衣物,现在拉去新唐门,也是可行的。” 三长老问道:“不休何在?” 唐佳人看向马车,道:“休休重伤,昏迷不醒。” 众人立刻凑到车前,由大长老为唐不休诊脉。 二长老问:“怎么样?怎么样?” 大长老回道:“筋脉皆断,内力全无,命悬一线。” 众人大惊。 大长老继续道:“不过,以不休的修为,也许能挺过这一劫。” 三长老皱眉道:“竟然有人能伤他至此。” 唐佳人道:“这个故事有些长,我稍后和你们说。至于休休的内力,是我亲手卸掉的。若非如此,他的身体会因承受不住浩瀚之力而炸裂。” 众人纷纷点头,没有人怀疑唐佳人的说法。因为,大家都晓得,唐佳人和唐不休之间的情谊。 唐佳人看向那些图谋不轨者,勾起唇角,道:“现在,我们来处理一下这些后患吧。” 绿蔻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唐佳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小命不保,当即求饶道:“求求你,放了我吧。佳人,我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求你放过我吧。比起秋江滟,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儿。我只是想要活命罢了。你可怜可怜我,就把我当成一条狗,放了吧。” 唐佳人垂眸看着绿蔻,道:“你若是一条狗,今天,我便饶了你。”微微一顿,“可惜,你不是。” 绿蔻的眸子一缩,突然发狠道:“贱人!你不得好死!你给我的血,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之物!我又被反噬了!这都怨你!你终将被人分而食之!你的下场,一定比秋江滟还凄惨无比!” 唐佳人也不恼火,步让行却怒了。 他上前两步,一脚踢在绿蔻的肚子上,骂道:“你个疯婆娘!” 绿蔻被踢得吐血。 二长老随口问佳人:“这是你的车夫啊?护主的心思不错。” 唐佳人看向步让行,笑道:“这是我爹。” 别说三位长老了,就连唐门所有人,以及绿蔻等人,也都齐齐愣住了。 步让行不太自然地吸腹,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大腹便便。唐佳人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肚子,道:“我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爹。” 三位长老一同点头,开始期待那个和唐佳人身世有关的故事了。 步让行得到了佳人的认可后,顿觉自己这肚子有了一种宰相才有的气魄,干脆放出肚子,挺直了腰杆,露出一记光荣至极的表情。 唐佳人再次环视这些处心积虑的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绿蔻的身上,道:“若非感同身受,你绝对不能理解我所经历的一切。” 绿蔻觉得不对劲儿了。当即问道:“你要干什么?” 唐佳人一伸手,对步让行道:“爹,我刚才用的血碗呢?” 步让行掀开唐不休的车帘,从里面拿出一只小茶碗。 那小茶碗的碗底儿,还静静躺着所剩不多的血。 唐佳人拿着小茶碗晃了晃,道:“这碗里的血,可是我为休休放的。所以,极是真心实意。你,要不要?” 绿蔻的眼睛绿了。 唐佳人解开了绿蔻的穴道,将小茶碗递给她。 绿蔻根本无法考虑后果,果断将茶碗里的血舔舐干净。当茶碗比脸还干净时,她突然跃起,就要跑。 然,这么多唐门高手在,又岂会让她逃跑? 三长老掐着绿蔻的脉门,将她送到唐佳人的面前。 绿蔻又要求饶。 唐佳人已经懒得听她风一阵雨一阵的求饶和怒骂,干脆道:“废了她的武功,将她丢入黑崖之下。”微微一顿,“二长老,考验你能力的时候到了。我,不许她死哦。” 二长老道:“本长老就送她一程。” 在绿蔻那惊恐的叫声中,唐门中人将所有歹人一同送下了黑崖,并撤走了所有可能攀爬上来的梯绳。 唐佳人站在黑崖上,听着下面传来绿蔻撕心裂肺的叫声,顿觉心旷神怡。 若非感同身受,又怎知道她的痛苦? 二长老道:“给她鲜血,真是不值。” 步让行道:“那根本就不是佳人的血,而是红朱砂。那蠢女子被一吓一喜弄晕了头,压根就没分辨出味道。” 二长老拍手称道:“极好!” 大长老道:“我们的小佳人终于长大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三个响头 唐佳人准备和长老们一起回新唐门,步让行却显得迟疑起来。 步让行道:“丫头,爹答应你娘,要带她一路走下去。原本是担心你无人陪伴,想着一家人在一起很好。而今,你有长老们陪伴,爹就想……”微微一顿,送出笑脸,“就想和你娘单独待会儿。” 唐佳人点了点头,道:“也好。” 步让行伸出胖爪子,抱住唐佳人,用力抱了抱,然后头也不回地跳上马车,轮起马鞭,想前奔去。 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而下,很快湿润了整张大圆脸。他一边用手擦拭着眼泪,一边开口道:“翩翩,我好舍不得咱们女儿,可又想和你一起到处走走。咱们溜达完一圈,就回到女儿身边,一家人再也不分离,好不好?” 车厢里一片静谧,无人应。 步让行吸了吸鼻子,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应喽。” 在步让行的自说自话中,马车渐行渐远,终是看不见。 唐佳人看向长老们,道:“去往新唐门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唐门一趟?” 众人点头复议。 于是,启程。 路上,唐佳人给长老们讲述了自己出山后的经历。 二长老感慨道:“真是跌宕起伏,比听书还过瘾。” 三长老瞪了二长老一眼,道:“佳人经历九死一生,实乃不易。” 大长老问道:“今后,你可有何打算?” 唐佳人一抖手,展开羽千琼给他秀的旗帜。 但见暗红色底儿上闪烁着金灿灿的七个大字——霸气无敌霸霸楼。 唐佳人道:“我觉得自己可以写用霸霸楼的威名写出一些江湖故事出来。实在不济,还可以给江湖美男子排个名。” 大长老诧异道:“如何有此想法?” 唐佳人道:“记住那些应该记住的人,忘掉那些就应当遗忘的人。江湖人都挺闲的,不如给他们找个新乐子,也不至于总追着我,想些要命的事儿。” 大长老点头道:“此话有理。” 唐佳人眯眼望着阳光,衷心希望所有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好归宿。即便有一天,终将尘归尘,土归土,也要滋养出一朵花儿,每年春来时,迎风招展,舞姿曼妙。 二长老好奇地问:“佳人,最后,你到底融合了没?” 唐佳人伸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额间红痕,道:“没有吧。我这红痕,应该是伤口。”蹭了蹭,却没摸到伤口的疤痕。她微微一愣,看向了二长老。 二长老瞪大了眼睛,指着唐佳人的额头道:“那红痕,根本不是血!” 唐佳人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笑了。 三位长老齐齐瞪大眼睛望着唐佳人。 唐佳人掀开小窗帘,眺望向层叠的远山,暗道:我融合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儿的。 马车一路前行,一行人历时十多天,终于回到了唐门,触目之中都是一片荒凉和萧瑟,空气中还散发着一种尸体腐烂的味道,甚是难闻。 二长老轻轻一叹,道:“唐门啊……” 三长老道:“我在这里住了六十三年,而今却要离开,竟有种背井离乡之感。” 二长老道:“我也不想走了。都到这个岁数了,还折腾什么?”看向唐佳人,眸光中有着担忧之意。 唐佳人笑道:“就算去了新唐门,我也没打算避世而居。这本不是我的错,没有因为要顾及别人的残忍,就要自己忍气吞声的道理。不服,来战!” 二长老和三长老同时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没错!” 二长老和三长老以及唐佳人等人,一同看向了大长老。 大长老沉吟道:“我们唐门,避世而居,只是不想引起江湖纷争,却从不因为怕事!我身为大长老,却有职责和义务,保存唐门的香火……”看向唐不休所在的马车,“门主在哪儿,我们自然在哪儿。”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没错!” 于是,群山中传出叮叮咣咣地声音,气势非凡。有人在补座椅,有人在砍树造房,有人在修补大水缸…… 唐佳人将唐不休抱出车厢,放在毯子上,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腿,用手轻揉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道:“休休,我们终于回到唐门了。” 初冬的风吹动所剩不多的树叶沙沙作响,枯黄干脆的叶子飘落而下,落在唐佳人的手心里,就像休休在和她玩游戏。一切,还好。 二长老揣上从敌人那里缴获的银两,下山去采买。 唐佳人扯着脖子喊道:“要吃肉!” 二长老爽快地应道:“好咧!” 众人哈哈大笑,感觉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唐佳人上蹿下跳的要吃肉,惹得鸡鸭鹅看见她都吓得瑟瑟发抖。 红霞满天时,二长老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左手拖着一条死透的野猪,右手牵着一条牛。牛上……还坐着一个妇人! 那妇人穿着朴实,头发梳得漂亮,背着一个包裹,表情有些拘谨,却又忍不住眺望着。 唐佳人一眼望去,当即迎了上去,喊道:“娘!” 此人是谁?是翩翩?! 不。 此人是风月楼的老鸨子——白晓冉! 她听见唐佳人的呼喊声,立刻伸长脖子眺望。 唐佳人就像一道风,在枯黄的地上掠过,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白晓冉的面前,再次喊道:“娘!” 白晓冉打量着唐佳人,半晌,这才惊道:“果树开花?!” 唐佳人点头,笑道:“娘,你怎么才找来?” 白晓冉立刻从牛背上跳下来,直接扑向唐佳人,紧紧抱住,哽咽道:“你变样了,变得更美了,娘都认不出你了。娘这一路上,听到了许多关于你的传闻,可吓死娘了……” 唐佳人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微微一顿,抬起头,擦拭掉白晓冉的眼泪,拉着她的手,摇晃了几下,哄道,“不哭哦,哭可就不漂亮了。” 白晓冉横了唐佳人一眼,又瞥了二长老一眼,嗔道:“都是老太婆了,还有什么漂不漂亮的。” 唐佳人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嘿嘿一笑,样子有点儿傻。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合卺酒 唐佳人拉着白晓冉的手往回走,口中询问道:“娘怎么才来?” 白晓冉回道:“娘总要安顿好她们,才好赶来啊。” 唐佳人道:“娘就是嘴硬心软。嘴里总骂着她们,其实又最惦记她们。” 白晓冉笑道:“都是苦命人。” 唐佳人站定,看向白晓冉,突然跪下下去,磕了三个头。 白晓冉被惊到了,立刻去搀扶唐佳人,道:“快起来快起来,娘……娘受不得你这大礼。” 唐佳人站起身,道:“娘,这三个头,是您当受的。您可还记得,多年前,一个书生为了救一名女子,自卖其身到风月楼?” 白晓冉立刻回道:“记得。娘见过的人太多了,但这个人,娘始终记得。能为一女子做到这一步的男人,真是凤毛麟角。” 唐佳人笑而不语。 白晓冉想了想,突然睁大眼睛,道:“哦,我猜到了!你你……你就是那二人的女儿?” 唐佳人点头,笑道:“当初我爹和我娘去风月楼的时候还没有我呢。不过,娘的大恩大德,我爹和我娘以及我,都感激一辈子。” 白晓冉泪目道:“若日因,今日果。”伸手抱住唐佳人,“幸而当日还有良心那东西,否则,今日怎会白得这么一个好姑娘?!” 唐佳人笑道:“娘说得对。” 白晓冉问:“你爹娘呢?” 唐佳人回道:“我爹娘出去云游了,过个一年半载,没准儿就过来了。” 白晓冉问:“那……他们可知,你认我这种人做娘?” 唐佳人道:“”娘是哪种人?我只知道,这世间有名望的人那么多,却都不如娘给予我们一家的帮助和温暖。以后,我叫您娘亲,和我自己爹娘简单区分一下,免得一喊娘,我爹就颤抖。“ 白晓冉含泪点头道:“好好好……” 唐佳人看向二长老,道:“二长老,你什么时候迎娶娘啊?给我生几个小弟弟玩呗。” 二长老的脸一红,粗声道:“你个丫头,什么话都敢说!” 白晓冉也红了脸,不过,她可谓是经历颇丰的人,当即对二长老道:“丫头说得哪里不对?若再年轻个三十岁,我定要生上四五个的。还是说,你不行?” 二长老的脸都涨紫了,吼道:“哪个不行?!” 白晓冉道:“行?行就好。晚上到我房里来。” 唐佳人偷偷离开,决定助二人一臂之力,定能让二人生出四五个小弟弟小妹妹出来的。哦,这辈分有些混乱啊。幸而,辈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在一起。 因白晓冉的到来,唐门的建设加快了不少。 白晓冉拿出唐佳人给她的银两,采买了不少东西,在六天后,正式和二长老喜结连理。 唐门许久都不曾这么热闹了。 鞭炮声阵阵,锣鼓声齐鸣,铺天盖地的红色,一张张喜庆的笑脸,都令人精神为之愉悦。 二长老和白晓冉就像一对儿初见的青年男女,在羞涩和期盼中被送入洞房。 挑了红盖头后,二人相视一笑。岁月虽然在彼此脸上留下了痕迹,却并没有消磨掉曾经的火热和情谊。 唐佳人避开众人,在二人的合卺酒里偷偷滴下一滴血,而后将酒水送给二人,请饮下。 她退出喜房,倚靠在柱子上,着自己的手指,透过窗口,望着红烛笑着。 这时,她听见耳边有人说:“别对着人家的红烛流口水了,为师觉得,咱们也可以自己拥有。” 唐佳人的眸子颤了颤,转回头,看向唐不休。 月夜下,他的发丝尚未干透,只有几缕在轻轻飞舞。他穿着一身银底儿绣红纹的衣袍,领口开得大大的,露出蜜色肌肤,看来性感至极。 他对她笑着,笑容舒展,眉目含情。 唐佳人的眼眶一热,蠕动唇,无声地喊了声:“休休……”一头扎过去,却听见唐不休打了个相当响亮的打喷嚏! 二人四目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唐佳人问:“什么时候醒的?” 唐不休伸手抱住唐佳人,甜腻腻地回道:“刚醒没多久。为师听见爆竹声,还以为你要嫁给谁,吓得为师不敢再贪睡。醒来后,发现自己臭不可闻,立刻去洗漱一番,这才来找你。” 唐佳人道:“你傻呀?!不知道这都入动冬了?穿得这么风凉,给谁看?” 唐不休眸光缱绻,柔声回道:“自然是给你看。” 唐佳人的双颊红了。 唐不休低头,落问在唐佳人的额头中间。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显现摩莲圣果。 唐不休问:“没有来癸水?” 唐佳人点了点头。 唐不休唇角的笑意加大。 唐佳人明白了唐不休的意思,干脆闭上眼,将自己交给了他。 唐不休抱起唐佳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大长老和三长老从房角处探出头,笑得那叫一个荡漾啊。 三长老道:“从未见你这般笑过。” 大长老挑眉问:“如何?” 三长老回道:“有些瘆人。” 大长老脸一尘。 三长老继续道:“与冷脸相比,还是那笑让人舒坦些。你且笑着,本长老,不怕鬼。” 大长老道:“……” 三长老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大长老道:“我也好久不曾见你如此笑过。” 三长老搓了搓手,兴奋地道:“我可不和你斗嘴了。我得回去给娃儿们做小柱马喽。”言罢,转身就走。 大长老道:“你是不是准备得太早了?” 三长老头也不回地道:“娃儿多,不得先做出个七八只?” 大长老追上去,问道:“你怎知要做七八只?” 三长老道:“也是,貌似有些多。” 大长老道:“本长老觉得,最少要坐十只。” 三长老:“……” 大长老望向月光,道:“本长老年轻那会儿,也有一红粉知己来着。那时候,若非为了肩上不能推卸的重任,我与她早就双宿双飞。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是否健在?往事不可回味啊……”一回神,发现三长老早就走了,他摇头一笑,“得,我也回去缝几套娃儿的小衣服了。”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深夜惊喜来了 日上三竿,天空中飘下一层清雪,飘飘扬扬,甚是好看。 三位长老围在灶台前,炖着猪头肉,闲话家常。 二长老说:“这不休啊,从捡到佳人那天,就将一颗心放在了佳人身上,又是洗衣补袜,又是陪玩陪疯,这回,终于熬成了夫君,瞧那腻歪劲儿,真是……啧啧……”一抖身子,就好像多冷似的。 三长老往炉子里添了把柴火。 唐不休迎合风寒走到厨房,问:“肉好没?” 三位长老齐齐摇头。 唐不休挽起袖子,打了一桶热水,拎着往回走。 二长老再次开口道:“你们瞧瞧……这都宠成什么样了?!连洗漱的水,都得热乎着,抬进屋去。” 二长老站起身,把剩下的热水舀到筒里,拎起。 大长老连眼皮都没掀一下,问:“干什么去啊?” 二长老略显不自然地一笑,道:“这天太冷,我……我给晓冉打点儿热乎水。”拎着木桶就冲进了风中,并喊道,“我看那肉还得一盏茶的功夫,都先别动,等我回来调个味儿,晓冉爱吃甜口的。” 大长老看向三长老,拉长了脸,道:“真是不成体统!” 三长老问道:“你待如何?” 大长老道:“光他家婆娘爱吃甜肉?咱家佳人就不爱吃甜的?把糖搬出来,多放两把!” 三长老摇头一笑,抱出了糖罐子。 大长老问道:“你就想这么过了?不想找一个?” 三长老回道:“不是还有你呢吗。” 大长老一脸严肃地道:“咱俩可不一样。本长老是有故事的男人,你却是没有故事的男人。” 三长老扫了大长老一眼,道:“你怎知我没有故事?” 大长老老了兴致,道:“讲讲?” 三长老回道:“不讲。” 大长老催促道:“讲讲吧。” 三长老道:“那就讲讲吧……” 雪花漫天飞舞,厨房里两个老头子开始回忆过去,阵阵肉香传出,伴随着偶尔几声打趣儿,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冬天慢吞吞的过去,唐佳人捏了捏自己肉包子似的脸,对唐不休要了摇头,道:“不行了,我不能再吃了,我要胖成球了。” 唐不休举着五花三层的红烧肉,道:“不,你不胖……” 唐佳人张嘴,把红烧肉吞下。 唐不休继续道:“你只是圆滚滚罢了。” 唐佳人怒吼道:“唐不休!” 唐不休立刻抱住唐佳人,道:“喊那么大声干什么?留点儿力气,我们晚上再用如何?” 唐佳人张嘴咬住唐不休的下嘴唇。 唐不休喊道:“疼疼疼……” 唐佳人松开牙齿,哼唧道:“疼不会躲啊?” 唐不休笑道:“为夫内力全无,那里是娘子的对手?” 唐佳人鄙夷道:“你就扮柔弱吧!我那血……” 唐不休突然吻上唐佳人的嘴巴,在唐佳人的晕头转向中,嘀咕道:“为何老蚌都能含珠,我这却迟迟不见彩头?是姿势不对,还是……哪里不对?” 唐佳人踩了唐不休一脚,骂道:“老不休!” 唐不休道:“说老?为师不服!”抱起唐佳人,直奔温柔乡。 唐佳人喊道:“不行,我的《美男榜》还没有写完!” 唐不休道:“为师可以替笔。” 唐佳人摇头道:“不行。你替笔,一准儿写自己多么好看多么俊美多么无敌……” 唐不休挑眉:“难道不是这样?” 唐佳人皱眉道:“你这么问,我若如实回答,会伤彼此感情的。” 唐不休立刻道:“为夫是娇花一朵,容不得伤害啊。走走,床上聊聊,求抚慰……” 唐佳人咬牙道:“祸害!” 唐不休道:“求反击。” 眼瞧着绿草冒出来,唐佳人那本《美男榜》也终于写成,可在最初的兴奋过后,竟产生了丝丝缕缕的寂寥。 她用手勾画着美人榜三个字,眉头轻拧。 唐不休如何不懂唐佳人?可是感情这种事,还真不是成全和退让就会有好的结果。其实,曾几何时,他也想过,自己若是命不久矣,秋月白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再然后,他见羽千琼也不错,再再后来,孟家兄弟和战苍穹,也是有情有义的存在。 直到他从昏死中一觉醒来,感觉体内虽无内力,精气神却十分饱满,人也没有了性命之忧,就逐渐变得贪心起来。他可舍不得这么可口的大蘑菇,被别人啃一口去。隐患已除,他只要安心守着了蘑菇过日子就好。 至于其它,他不想去仔细思考,也不想太惯着蘑菇,体恤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嗯,对,不问不想。 唐不休下定决定之后,凑到唐佳人身边,捏了捏她的鼻子,询问道:“为何不开心?”话一出口,就想锤死自己。 唐佳人摇头不语。 唐不休道:“若是想小雪花、小羽毛了,本门主倒是可以邀请他们过来做客……”好想掐死自己两个来回!说话不提他们的!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却立刻摇头,道:“不,不让他们来。” 唐不休摸了摸唐佳人的头发,补充道:“春暖花开了,也该举办咱俩的婚宴了。他们若不来送份贺礼,好像说不过去。” 唐佳人斜眼看向唐不休,道:“以你现在的武功修为,他们若是起了心思,将我抢走,我看你怎么办?!” 唐不休将脸贴在唐佳人的脸上,蹭了蹭,道:“放眼整个武林,谁能打过我家蘑菇?若你被俘,为夫就只能当个弃夫,每日垂泪到天明了。”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拍着唐不休的后背,安抚道:“不怕不怕,为妻不会不要你的。放心,你日后行走武林,只要抱出为妻的名号,定无人敢动手揍你。” 唐不休感慨道:“娘子真好。为师无以为报,唯有人债肉偿。” 唐佳人斜眼看唐不休,道:“过份了啊!” 唐不休道:“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笑闹过后,一同看向窗外的星子。 唐不休道:“除了战苍穹,其他人,应当没有大碍了。” 唐佳人道:“一直想打探一下无敌哥的消息,却没有勇气呢。”自嘲地一笑,“哎……我啊,就是个胆小鬼。反正不问不听,就当大家都活着,只是不见,也挺好。” 唐不休问:“唯有心安,才好。”攥住唐佳人的手,“为师陪亲出去转转。” 唐佳人攥紧唐不休的手,道:“休休,你不要那么宠我。把我宠坏了,怎么办?” 唐不休道:“宠坏了才好。这样,你就是为师一个人的,谁都看不上你,你也瞧不上别人的宠。” 唐佳人一口吹灭了蜡烛,扑进唐不休的怀里,道:“睡觉。”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唐佳人的耳朵一竖,对唐不休快语道:“外面有人,我去看看,你在屋里不要动。” 言罢,推开窗户,如同一只猫儿般轻轻跃了出去。 唐不休挑了挑眉,笑了。 唐佳人顺着声音追去,竟看见一个黑影趴在了唐门入口处,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命在旦夕。 唐佳人蹲下,将人翻过来,打眼一看,笑了。 这人是谁啊?呵……这人竟是清荷。 狼狈至极,满身血腥味儿。 唐佳人向唐门外瞥了一眼,发现四个人影悄然退开,并没有继续追进来。 唐佳人莞尔一笑,用手拍了拍清荷的脸蛋,道:“喂,醒醒,再不醒,我和把你扔出去了。” 清荷毫无反应。 唐佳人一伸手,抓向清荷的胳膊,就要将人扔出去。 清荷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向唐佳人,虚弱地求道:“不要……” 唐佳人收回手,站起身,垂眸看着她,道:“不要?我和你之间,貌似没有什么微妙的关系,让你有资格说要或不要。” 清荷从地上坐起身,仰望着唐佳人,道:“我也没有真正伤害过你,不过是说了谎话罢了。我知你瞧不起我,但请别将我扔出去。”咬了咬唇,“我……我被追杀,实在无处可去。” 唐佳人微愣,转而颤抖着肩膀笑道:“你被追杀,却跑到我这里。怎么?你难道认为我会傻乎乎地收留你?等你继续被你咬一口。这唐门为何被烧毁,我至今记忆犹新。” 清荷一把扯住唐佳人的裙摆,跪地求道:“佳人小a姐,我不祈求你原谅我,也不敢奢求你救我,只求你让我在唐门里小住几天……哦,不,让我负责打扫也行,我……我也是被逼无法……我得罪了人,江湖中有人在追杀我……我实在无处可去,唯有跑来唐门……” 唐佳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行了,别演了,你不累我都替你臊得慌。” 清荷的眸子微变,却苦苦哀求道:“我真的没有……”手中匕首突现,刺向唐佳人的大腿。 唐佳人没有动,只是将手轻轻一划,将内力化为一条看似柔软的薄纱,飞舞而下,卷住清荷的手腕,割开她的皮肉,迫使她不得不松开手。 清荷一张嘴,就好发出痛呼。 唐佳人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清荷噤声。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佳人的狡黠一笑 清荷将那声痛苦的哀嚎吞进了肚子里,同时心中大惊,捂着血淋淋的手腕,问:“你的武功……竟已经如此……?” 唐佳人蹲下,直视清荷的眼睛,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和惊恐之色,这才满意地笑道:“没错。我终于明白,休休为何会将你带在身边。呵……原来,在真正的高手眼中,无论你们的动作还是眼神,都如同孩童般无力、简单,太容易看得懂。将你们这种人踹开,还真不如带在身边来得有趣呐。” 清荷的眸子一闪,问:“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留下我了?” 唐佳人笑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站起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便为你指一条生路。” 清荷的眼睛一亮,问:“真的?” 唐佳人道:“你的生命对于我而言,多一条不多,少一条不少。” 清荷站起身,应道:“好,我告诉你。我确实是柳芙笙与长眉门门主的女儿。群山之间,柳芙笙的尸体被长眉门门主带走后,杨止卓从野狗口中救下了我,将我带在身边照顾,给我起名叫阿丑。 这么多年,杨止卓只告诉我一件事,唐不休杀了我娘,害我被野狗啃咬。若想恢复容貌,就必须得到唐门的摩莲圣果。为此,我不惜手段。 为了接近唐不休和你,我杀了真正的渔家女,还将自己被野狗啃咬坏的脸用石头砸烂,伪装出新伤口的样子。我苦苦寻着机会,终于成功接近了唐不休,让他和你之间有了隔阂。我用自己的办法去逼你融合。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想到,杨止卓竟然会被你们杀死。我深觉恢复容貌无望,但却不甘心,所以才想办法来到唐门,打算求你。” 唐佳人有片刻的恍惚。 她想,她终于明白在群山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翩翩被杨止卓带走后,步让行寻而未果。杨止卓想要取出翩翩腹中的胎儿,又怕伤到翩翩的性命。他曾给翩翩一颗摩莲圣果,却被翩翩扔掉,让秋桦然捡了去。杨止卓不知道摩莲圣果在秋桦然那里,唯有盯上了唐门。他带着翩翩赶往唐门,进入群山之中。 翩翩知道杨止卓的打算,于是使计逃开,却不想,竟动了胎气,生下了唐佳人。 杨止卓在寻找翩翩时,从野狗嘴下救下一个被毁容的婴儿,取名阿丑。他寻到翩翩时,又改了主意。他要让唐佳人成为摩莲圣果,让翩翩吃下她的血肉,这样才解恨! 于是,他带走了昏迷的翩翩和阿丑。 翩翩得知自己的女儿被扔掉,没了活下去的心思,于是在杨止卓外出时,郁郁而终。秋桦然寻到翩翩,将其尸身带走,并将手中的摩莲圣果塞进了她的口中,保持她尸身不腐。 翩翩的尸身被盗,戏剧性地被战苍穹收在冰晶棺中,保护得十分完整,令杨止卓和秋桦然都遍寻不到,直到再次聚集在黑崖之下。 这……真是一个充满悬疑味道的奇妙轮回。 清荷见唐佳人发愣,刚要动其它心思,就见唐佳人回过神,问:“你认为你求我,就会有用?” 清荷道:“我知道你心善。当然,最主要的是,我是无辜的,却因唐不休之故,变成这番模样。”抬手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如此不人不鬼的样子,难道不是他的错?!” 唐佳人挑眉问:“他的错,你去寻他,为何要我的血?这是何道理?” 清荷一哽,转而张开嘴,想要为自己辩解。 唐佳人一弹手指,将一滴血飞入清荷的口中。 清荷大惊,掐着喉咙问:“你给我喂了什么?”唐门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使毒的鼻祖啊! 唐佳人淡淡一笑,道:“从你摸到唐门边上,就已经中毒了。” 清荷脸色一变。 唐佳人勾唇一笑,道:“不过,我刚刚用血为你解毒了。” 清荷满眼的不敢置信,可仔细吧嗒一下嘴儿,又觉得那味道确实是血。然,又与血有几分不同。似乎……还混合了一些其它东西。 清荷完全懵了,问:“你……你到底何意?” 唐佳人指了指门口,道:“你可以走了。” 清荷没有动,她怕……唐佳人另有阴谋,或者是要背后下手。 唐佳人噗嗤一笑,道:“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也不用害怕。我为你解了毒,却并非心甘情愿的。所以呢,你的毒解了,脸上的疤痕也许也会有所淡化,只不过……一年后,就会遭到反噬。” 清荷大惊:“什么?!” 唐佳人一脸无辜地道:“你不知道吗?杨止卓胸前都是眼睛,就是反噬而来的。” 清荷掐着脖子,一脸惊恐地恨声道:“唐佳人!你不得好死!” 唐佳人眯眼道:“错了,不得好死的你。”微微一顿,“不过,你还有一年的时间,你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来找我取血啊。”转身向回走去,声音飘荡而出,“千万别放弃,我看好你哦。” 迎着繁星,绽放出一记狡黠的笑意。未来,也许会有很多磨难,但是……她一定可以很好的走下去。因为,她在变强,无人可及。虽然有些晚,却不迟。 她很期待,与他们再次聚首。 看来,唯有敌人才是朋友之间的浆糊,能将人粘在一起,不分离。 清荷愤愤地转身,发誓要得到唐佳人那心甘情愿的血! 转身间,竟看见了唐不休! 清荷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防备起来。 唐不休却只是摇头一笑,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清荷大惊,没想到,唐不休的武功修为,竟然……竟然已经超越了杨止卓! 如此,她想得到唐佳人的血,岂不是……难如登天? 清荷哭了,哭了许多,为自己的容貌,为这崎岖的人生。 然,不管多难,一想到那些被反噬的人,是何等凄惨,何等令人作呕,她都要拼尽一切得到唐佳人的血!也许……先回长眉门,才是道理。 清荷走了,义无反顾,气势汹汹,且开始着手准备条条阴谋诡计,誓要夺得唐佳人的血! 正文 番外一:二两一份《美男榜》 清荷暗中布置的消息,就像一只黑色的蛊虫,在暗夜里悄然攀爬,却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百川阁中,孟天青拿着最新得到的消息,兴冲冲地扑向孟水蓝,道:“快看快看,大消息……” 孟水蓝在纸张上勾勾画画,头也不抬地道:“念。” 孟天青展开纸张,念道:“有一女子,暗中勾结江湖匪类,一路向着长眉门而去。女子脸戴凶神恶煞的恶鬼面具,自称来自于十八层地狱,要收回遗落在人间的摩莲圣果,糊得诸多恶人为其鞍前马后。” 孟水蓝抬起头,看向差点儿将嘴角咧到脑袋后的孟天青,道:“你笑成那样做什么”? 孟天青摸了摸嘴角,道:“有吗?我笑了吗?是不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 孟水蓝低头,继续画。 孟天青凑过去,道:“哥,我觉得,佳人需要我们保护她。” 孟水蓝不搭理孟天青,继续画。 孟天青道:“你们,咱俩的伤能好得那么快不说,功力都大大的增强那么多,定是佳人趁着咱俩昏迷不醒,给咱俩喂了许多血。单说这份情,咱就不能见她有危险而不管不顾。前段时间我要去看她,你非说她很好,不让我去打扰。现在,你看看,她都有危险了,咱们兄弟再不出现,岂不是太没良心?”一把拔出孟水蓝的毛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隐疾好利索了。这事儿,你得当面去谢谢佳人。” 孟水蓝扫了眼一手心的黑色墨水,看向孟天青,拍了拍他的脸,问:“你说,某当如何谢?某是不是要去行个大礼,然后笑容满面地说,多谢佳人救某于不举之危?” 孟天青顶着一脸的墨水,抖了抖肩膀,道:“还是算了,我怕唐不休会打死你。” 孟水蓝垂眸看着自己的画,道:“哎……平时不会相思,却害了相思……” 孟天青看向那画,嘴角抽了抽,道:“画两片破树叶子,也值得你这酸叽。” 孟水蓝道:“凡夫俗子你懂个毛?这是普通的树叶吗?这是相思豆的树叶!滚滚滚,看着你就烦!” 孟天青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询问道:“你真不去看看佳人?” 孟水蓝望向孟天青的眸子,问道:“看了又能如何?你我兄弟二人,都不再年轻,理应结婚生子,为孟家传宗接代。天青,佳人只把你我当朋友。朋友之间,理当善解人意,不让彼此为难。你……可懂?” 孟天青的脸色变了变,终于一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向前走了三步,再次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孟水蓝,“心情不好,我要出去走走。” 孟水蓝道:“你南下吧,正好看看家里的产业。” 孟天青一点头,下了楼。 孟水蓝来到水盆边洗干净了手,对着染了淡淡墨汁的水抖了抖纤细的手指。 秋城。 月上柳梢。 秋月白在月下舞剑。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甚是惊艳。 秋桦然坐在凉亭里,看着秋月白收了最后一式,这才开口道:“月白,来喝口茶。” 秋月白点了点头,来到凉亭里,坐在了秋桦然的对面,接过秋桦然递过来的茶,品了一口。 秋桦然问:“如何?” 秋月白回道:“尚可。” 秋桦然道:“这是苦丁茶。” 秋月白放下茶杯,不语。 秋桦然继续道:“医者说,喝苦丁茶败火、去燥,可爹却想,谁会承认自己内里有火,需泄?再者,这苦味如此难以入口,谁又会将其当成茶饮?而今看来,那些苦闷而不自知的人,确实适合喝这苦丁茶。苦丁茶虽苦,却不如患者心里苦,嘴里苦,倒也喝不出个苦。” 秋月白道:“爹,我回屋休息了。”言罢,就要站起身离开。 秋桦然道:“爹今日闲逛,新得了一本野记,值得你无法入睡时一看。” 秋月白刚要说他不需要,就看见秋桦然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推到他面前,上书三个大字——美男榜。 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念头,如同野草般极具生命力地疯狂生长着。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唐佳人曾说过,将来要写一本野记,有关江湖美男子的排名,卖二两银子一份,名字就叫《美男榜》。 秋月白的眸子颤了颤,却仍旧表现得一脸淡然,转头道:“我不喜看这些野记,爹留着自己看吧。”言罢,转身离开。 秋桦然道:“不喜欢看就算了。反正这本子也不容易得,整个秋城属于独一份。爹先看看,若是粗俗,就直接烧了。”一伸手,抓起《美男榜》。 秋月白去而复返。 秋桦然装出不明所以的样子,问:“有事?” 秋月白不吭声,只是将目光落在《美男榜》上,又上移到秋桦然的脸上,这才伸出手。 秋桦然摇头感叹道:“月白,你这性子得改改,不然如何追得到媳妇?”将《美男榜》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后,转身离开。 秋桦然道:“可能是爹给你起的名字不好,太过冷清。还是佳人会起名字,你说是不是小雪花?” 秋月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秋桦然哈哈大笑,看样子十分开心。 秋月白继续前行。 秋桦然道:“月白,爹这一生特别执着,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执着的方向是错误的。爹爱阿果,却不懂阿果要的是什么。爹对不起你娘,却认为自己给予的已经足够。爹一生为情所困,却并不懂情。爹只希望,你能懂。莫要因为有所顾忌,就毁了自己想要的幸福。爹身子硬朗,还能打理这秋城十年有余。你若心疼爹,就早日给我抱回来一个大胖小子才好。至于佳人,爹瞧着,她对你不是没有情谊。” 秋月白突然回头,看向秋桦然,问:“你可知,儿若去,意味着什么?” 秋桦然回道:“爹又不是你,即便知道意味着是什么,也难以体会其中的心酸和幸福。只不过,爹认为,与其让你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不如去放手一搏。”微微一顿,笑道,“难道,你也希望爹对你,就像爷爷对待爹那样,非逼你娶妻生子的好?” 秋月白沉默半晌,问道:“如若翩翩公主健在,你可愿意和步让行一同伴其左右?” 秋桦然站起身,看了秋月白一眼,然后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口中道:“没有如果。若有如果,爹现在不会在这里,喝着苦丁茶而不知其味。” 秋月白望着秋桦然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他低下头,翻开美男榜的第一页:有美男子善着女装,红纱缥缈,肌肤半露,眸如寒星,姿态冷艳,美艳不可方物……欲知此人是谁,敬请详阅美男榜。 很好,他被写在序里了。 秋月白的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记意味深长的笑意。 到底是谁给谁上了一课,还需深思其意。 正文 番外二:彩旗飘飘谁来到 唐门。 两个明晃晃的大字,被用金粉书写在一块入口的一块棺材板上。 那棺材板的质地着实不错,竟是金丝楠木。 唐门的牌匾旁边,还插着两只旗。一只暗红的底儿,金色的字儿,上书:霸气无敌霸霸楼。另一只旗帜,藏蓝色的底儿,银色的字儿,上书:闻人无声在此游。 一只只有四根手指头的手,攥着一只旗,插在了霸霸楼的旁边,上书:千寻千面千琼楼。 羽千琼背着一个包裹,顶着光秃秃的头,穿着一身红色的宽松衣袍,唇角染笑,一步步走进了唐门。 唐不休正在给唐佳人做秋千,听见动静,转头看去,眉毛就是一挑,直接将斧头扔了出去,道:“来得正好,这秋千你做。” 羽千琼道:“我不擅长这个,你且留着,一会儿有人来做这种粗活。”望向从屋子奔出来的唐佳人,情意缱绻地一笑,“春暖花开了,我来给你缝制新衣裙。” 唐佳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羽千琼,终于点头,傻笑道:“好啊。” 羽千琼拿下包裹,抖开,一匹柔软且轻薄的七彩纱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一般的光泽。 唐佳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时,唐门外传来孟天青的声音,道:“孟水蓝,卑鄙小人!” 孟水蓝怒声道:“孟天青,无耻之徒!” 孟天青道:“你不是说不来吗?!” 孟水蓝道:“你不是南下吗?怎么北上了?不分东南西北?” 孟天青吼道:“孟水蓝,我要自立门户!” 孟水蓝怼道:“饿死你!” 孟天青道:“你给我等着!”转而兴冲冲地喊道,“佳人,我来了!” 唐佳人看着孟天青冲进来,唇角的笑容开始扩大。 孟水蓝紧随而入,张开双臂,道:“礼节性的拥抱,是不是应该来一个?” 唐佳人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孟天青半路将人劫住,用力抱住,激动道:“佳人,我终于能来看你了。” 唐不休凉凉地道:“抱着别人的女人,需要抱得那么用力?” 孟水蓝放下胳膊,打开扇子,摇了摇,笑道:“正因为是别人的女人,才应珍惜这一抱的时机啊。” 羽千琼笑道:“能不能再无耻些?” 孟水蓝斜了唐佳人一眼,道:“能,却不敢呐。” 唐佳人噗嗤一笑,扑向孟水蓝,抱住他,摇了摇,道:“能见到你,真好。” 孟水蓝竟然……脸红了! 孟天青起哄道:“哦哦,孟水蓝,你脸红了!” 孟水蓝骂道:“滚!” 唐佳人松开手。 孟水蓝忙道:“没让你滚。” 唐佳人哈哈大笑,眼泪差点儿笑出来了。 几个人凑到一起,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是精神愉悦的。 孟天青主动承担了做秋千的活儿,果然动手能力极强。 唐门里人来人往,偶尔有人会探头问唐佳人:“佳人,那个秃头是谁啊?” 不等唐佳人回道,羽千琼就特有礼貌地回道:“长老好,区区羽千琼,是佳人的人。” 唐佳人:“……” 唐不休:“……” 孟水蓝骂道:“还能再无耻些不?” 孟天青道:“我看,能!” 白晓冉见来的人都与佳人关系莫逆,忍不住摇头一笑,张罗起饭菜。人多,唯有在院子吃。于是大锅搬了出来,热热闹闹地烧起火来。 唐佳人偶尔会瞥一眼大门口,暗自期盼谁来。 羽千琼凑到唐佳人身边,低声问:“想我没?” 唐佳人的手一抖,盐巴洒进锅里半罐子,没有羞恼地道:“没想!” 羽千琼眼观鼻、鼻观心,正色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想即是没想,没想即是想了。” 唐佳人横了羽千琼一眼。 羽千琼眉眼温柔地一笑,转身离开,继续去缝制衣裙。 唐不休凑过来,道:“你可别被小狐狸精迷了眼睛。” 唐佳人一脸正色地道:“怎么可能?!我心中可是天地正气长存……” 话音未落,就见羽千琼冲着她舔了舔唇瓣。 唐佳人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羽千琼和孟水蓝、孟天青一同哈哈大笑,竟都看了这个笑话。 唐不休顿觉头痛。他好像干了件蠢事,引了群狼入室抢劫。 唐佳人横了三人一眼,丢下咸盐罐,凑到孟水蓝身边,好像有话要问,却略显踌躇。 孟水蓝道:“来,给某起个恰如其分的别名,某就给你讲讲山外的故事。” 唐佳人坐在了孟水蓝的身边,道:“小孔雀?” 孟水蓝噗嗤一笑,道:“妙!” 孟天青扯着脖子喊道:“我呢?”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小猫咪?” 孟天青皱眉道:“怎么感觉怪怪的?” 唐佳人问:“不喜欢?那我换一个。” 孟天青立刻道:“喜欢!我话没说完,怪喜欢的。” 唐佳人眯眼笑了,再次扭头看向孟水蓝,眸光中有着询问之意。 孟水蓝打开扇子,摇了摇,这才继续道:“卓兰达将皇位传给了端木焱,而后不知所踪。据某所知,他……瞎了。” 唐佳人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尖不语。 孟水蓝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卓兰达能照顾好自己,你无需多想。没有人逼着谁去做什么,一切都源于自愿二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战魔宫的人不知所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某也不晓得。只不过……”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道:“唐门三里处,有一座新坟。”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 孟水蓝继续道:“来的路上,曾见到黄如意在祭拜。” 唐佳人站起身,如同疯了般向着唐门外跑去。这是她重返唐门后,第一次出唐门。 唐佳人一口气跑到孟水蓝所指的位置,赫然看见一座孤坟,立在青山腰上,眺望着唐门的方向。 而黄如意则是跪在坟头,烧着纸钱。 唐佳人的脑子里一声轰鸣,整个都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黄如意听见动静,看向唐佳人,喊了声:“佳人。” 唐佳人那混沌的神识瞬间回过神,踉跄着走向黄如意,看向那个土包,眼睛里慢慢堆积了红色,看起来竟好似要泣血。 她慢慢跪下,将手探入泥土中,狠狠地抓紧,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落,竟心痛得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一个声音道:“若我死了,你会不会也哭成这副德行?” 正文 番外三:唐门风光好 唐佳人的眼泪僵在眼角,慢慢转头看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战苍穹坐在高高的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条柔软的树枝,树枝的尾端,还有一片新生长出来的嫩叶,随着他的嘴唇摇晃起来,甚是悠哉。 唐佳人的眸子瞪了瞪,仿佛觉得自己没看清楚,就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这一下,可成功将自己擦拭成了一只独眼大花猫。 她浑然不觉,傻呼呼地问:“真是你?” 战苍穹挑眉,不语。 战苍穹重重一叹,道:“你这糟心的小东西!”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唐佳人的面前,伸出大手,擦拭她的脸,柔声道,“哭什么呢?哭得这么丑。” 唐佳人眼巴巴地望着战苍穹,突然伸出手,将手心里攥着的两团泥巴,糊到了战苍穹的脸上,口中怒声道:“我让你装死吓人!”弯腰,继续抓泥糊战苍穹。 战苍穹虽有躲闪,却被唐佳人糊的不轻。不消片刻,就成了黄脸汉子。 战苍穹攥住唐佳人的手,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过,我可没打算骗你眼泪,谁晓得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是否有眼泪那种东西。” 唐佳人知道,战苍穹这是挖苦她呢。谁让她没有出山去寻人呢。 战苍穹继续道:“那坟里,埋的是方黑子。”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看向坟,道:“我当祭拜他的。”言罢,也蹲下给方黑子烧纸。 战苍穹蹲在了唐佳人身边,道:“我将父皇送进了皇陵,好生安置。此番,我能得活,想来是你融合后,喂我了血液。”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除了那个怪物和他的属下,我给你们咱们自己人都喂了我的血。” 战苍穹思忖道:“我能活过来,应是与先前就喝过你的血有关。是你先前喂给我的血,护住了我最后一丝心脉。” 唐佳人望向战苍穹,含泪笑道:“真好。” 战苍穹望着唐佳人的眼睛,点头附和道:“是啊,真好。”还能相见,真好;还能说说话,真好;还能摸到她的脸,真好。 黄如意凑到唐佳人身边,用肩膀拱了拱她,道:“你不知道,我们宫主可是有份大礼要送你呢。”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问道:“什么啊?” 战苍穹故作神秘。 黄如意喊道:“荷紫朗!” 荷紫朗从一个小山包的后面绕出来,将一个麻袋放在了地上,解开,。瞎了眼的卓兰达赫然就在其中安睡!荷紫朗解开了他的穴道。 他醒来,立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半截面具,见面具在,心中稍安,紧接着结巴着问道:“你你你……你们是谁?为为……为何打劫我?!找死,是不是?!” 战苍穹颇为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唐佳人转过身,背对着结巴,瞬间泪如雨下。 战苍穹看向小结巴,露出一记玩味的笑,很快又消失不见。 唐佳人转回身,从麻袋里拉出结巴,道:“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是谁,将来又是谁,以后,你都是我的小结巴!”拉着人,向唐门而去。 荷紫朗来到战苍穹身边,低声道:“抓他的时候,可不是结巴,那股子凶悍劲儿……” 战苍穹一抬手,示意他闭嘴,不要多说。 黄如意小声道:“你当佳人不知道他是谁呢?那个卓兰达也是够有心机了。依我看,公羊刁刁……哎……” 战苍穹莞尔一笑,道:“你们如何分辨公羊刁刁和卓兰达?又如何分辨唐不休和闻人无声?呵……”摇头一笑,去追唐佳人了。 黄如意问:“宫主啥意思?” 荷紫朗回道:“自己想去。”言罢也向着唐门跑去。 黄如意一把拉住了荷紫朗,问:“你积极个什么劲儿?” 荷紫朗回道:“看这阵仗,保不准,那位也会来。” 黄如意问:“谁啊?” 荷紫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黄如意一眼,道:“秋月白!” 黄如意又问:“他来和你有毛关系?” 荷紫朗无语,干脆一甩袖子,不搭理他。 黄如意摸了摸自己的头,突然咧嘴笑了,道:“楚阑那小贱人也要来了。”立刻掏出胭脂水粉涂抹了起来,口中还对方黑子道,“你个短命鬼,老娘等会儿寻个人逍遥快活去!”言罢,一扭腰,走了。 不是不悲伤,只是……无畏悲伤。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唐门。 看着两只大花猫脸,众人笑得直打挺。 唐不休对战苍穹道:“你还真是命硬。” 战苍穹扫了唐佳人一眼,道:“舍不得死。” 唐不休挑了挑眉,道:“那真要看是谁下手了。” 战苍穹又看了眼唐佳人,笑道:“那就看谁舍不舍得了。” 一句话,戳死唐不休。他的软肋就是唐佳人,唯一不舍得的,就是让她难过。 唐佳人洗干净手,用勺子尝了口糖,道:“嗯,不错。” 孟水蓝道:“某尝尝。”品了一口糖,点头道,“美味!”转而道,“那小雪花怎么还不到?一看到《美男榜》的序,某就想他了。哈哈哈……哈哈哈……呜……” 一片树叶飞来,飞向孟水蓝的嘴巴,成功令他闭嘴。 众人向门口望去。 但见秋月白一步步走进唐门。而他的身后,还跟着望东和望北,以及楚阑。 唐佳人显得手脚有些无措。 唐不休笑道:“稀客。” 秋月白直接忽视唐不休,扬起手中的《美男榜》,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顿觉兵荒马乱。她的手往左右一摸,竟抓起一只碗,盛了碗炖菜给秋月白,然后屁颠颠地送到他的手中,傻笑着。 战苍穹一把扯走了秋月白手中的《美男榜》,道:“本宫得看看,自己排了第几名。”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不尽详实,却也可圈可点。”言罢,低头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汤,点了点头,没说话,又继续喝了一口。 孟天青急道:“我也饿了,尝尝看。” 唐不休斜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盛了一碗给唐不休。 战苍穹看过,将书一抛,道:“我觉得,你对男儿的俊美有着并不高明的理解,等饭后,我与你仔细说说。”言罢,也喝上了。 于是,整个下午,每个人都在狂喝水,却没一个人说汤咸。 孟水蓝感慨道:“这世间,也就一个唐佳人能搅得天地变色,也唯有一个唐佳人能让我们这些天性薄凉的人聚在一起,也只有这个唐佳人,才能让男女之情变得模糊了界限,在嫉与不嫉中,拥抱彼此。” 唐佳人一手抱住唐不休的胳膊,笑而不语。 唐不休道:“为师今天终于见到,何谓笑成一朵花。” 唐佳人托着自己的脸,问:“好看吗?什么花儿?” 唐不休回道:“一朵……菊花。” 正文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二两一份《》 清荷暗中布置的消息,就像一只黑色的蛊虫,在暗夜里悄然攀爬,却还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百川阁中,孟天青拿着最新得到的消息,兴冲冲地扑向孟水蓝,道“快看快看,大消息……” 孟水蓝在纸张上勾勾画画,头也不抬地道“念。” 孟天青展开纸张,念道“有一女子,暗中勾结江湖匪类,一路向着长眉门而去。女子脸戴凶神恶煞的恶鬼面具,自称来自于十八层地狱,要收回遗落在人间的摩莲圣果,糊得诸多恶人为其鞍前马后。” 孟水蓝抬起头,看向差点儿将嘴角咧到脑袋后的孟天青,道“你笑成那样做什么”? 孟天青摸了摸嘴角,道“有吗?我笑了吗?是不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 孟水蓝低头,继续画。 孟天青凑过去,道“哥,我觉得,佳人需要我们保护她。” 孟水蓝不搭理孟天青,继续画。 孟天青道“你们,咱俩的伤能好得那么快不说,功力都大大的增强那么多,定是佳人趁着咱俩昏迷不醒,给咱俩喂了许多血。单说这份情,咱就不能见她有危险而不管不顾。前段时间我要去看她,你非说她很好,不让我去打扰。现在,你看看,她都有危险了,咱们兄弟再不出现,岂不是太没良心?”一把拔出孟水蓝的毛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隐疾好利索了。这事儿,你得当面去谢谢佳人。” 孟水蓝扫了眼一手心的黑色墨水,看向孟天青,拍了拍他的脸,问“你说,某当如何谢?某是不是要去行个大礼,然后笑容满面地说,多谢佳人救某于不举之危?” 孟天青顶着一脸的墨水,抖了抖肩膀,道“还是算了,我怕唐不休会打死你。” 孟水蓝垂眸看着自己的画,道“哎……平时不会相思,却害了相思……” 孟天青看向那画,嘴角抽了抽,道“画两片破树叶子,也值得你这酸叽。” 孟水蓝道“凡夫俗子你懂个毛?这是普通的树叶吗?这是相思豆的树叶!滚滚滚,看着你就烦!” 孟天青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脚步,询问道“你真不去看看佳人?” 孟水蓝望向孟天青的眸子,问道“看了又能如何?你我兄弟二人,都不再年轻,理应结婚生子,为孟家传宗接代。天青,佳人只把你我当朋友。朋友之间,理当善解人意,不让彼此为难。你……可懂?” 孟天青的脸色变了变,终于一点头,道“行了,我知道了。”向前走了三步,再次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孟水蓝,“心情不好,我要出去走走。” 孟水蓝道“你南下吧,正好看看家里的产业。” 孟天青一点头,下了楼。 孟水蓝来到水盆边洗干净了手,对着染了淡淡墨汁的水抖了抖纤细的手指。 秋城。 月上柳梢。 秋月白在月下舞剑。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甚是惊艳。 秋桦然坐在凉亭里,看着秋月白收了最后一式,这才开口道“月白,来喝口茶。” 秋月白点了点头,来到凉亭里,坐在了秋桦然的对面,接过秋桦然递过来的茶,品了一口。 秋桦然问“如何?” 秋月白回道“尚可。” 秋桦然道“这是苦丁茶。” 秋月白放下茶杯,不语。 秋桦然继续道“医者说,喝苦丁茶败火、去燥,可爹却想,谁会承认自己内里有火,需泄?再者,这苦味如此难以入口,谁又会将其当成茶饮?而今看来,那些苦闷而不自知的人,确实适合喝这苦丁茶。苦丁茶虽苦,却不如患者心里苦,嘴里苦,倒也喝不出个苦。” 秋月白道“爹,我回屋休息了。”言罢,就要站起身离开。 秋桦然道“爹今日闲逛,新得了一本野记,值得你无法入睡时一看。” 秋月白刚要说他不需要,就看见秋桦然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推到他面前,上书三个大字——美男榜。 那些被他刻意压制的念头,如同野草般极具生命力地疯狂生长着。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唐佳人曾说过,将来要写一本野记,有关江湖美男子的排名,卖二两银子一份,名字就叫《美男榜》。 秋月白的眸子颤了颤,却仍旧表现得一脸淡然,转头道“我不喜看这些野记,爹留着自己看吧。”言罢,转身离开。 秋桦然道“不喜欢看就算了。反正这本子也不容易得,整个秋城属于独一份。爹先看看,若是粗俗,就直接烧了。”一伸手,抓起《美男榜》。 秋月白去而复返。 秋桦然装出不明所以的样子,问“有事?” 秋月白不吭声,只是将目光落在《美男榜》上,又上移到秋桦然的脸上,这才伸出手。 秋桦然摇头感叹道“月白,你这性子得改改,不然如何追得到媳妇?”将《美男榜》给了秋月白。 秋月白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后,转身离开。 秋桦然道“可能是爹给你起的名字不好,太过冷清。还是佳人会起名字,你说是不是小雪花?” 秋月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秋桦然哈哈大笑,看样子十分开心。 秋月白继续前行。 秋桦然道“月白,爹这一生特别执着,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执着的方向是错误的。爹爱阿果,却不懂阿果要的是什么。爹对不起你娘,却认为自己给予的已经足够。爹一生为情所困,却并不懂情。爹只希望,你能懂。莫要因为有所顾忌,就毁了自己想要的幸福。爹身子硬朗,还能打理这秋城十年有余。你若心疼爹,就早日给我抱回来一个大胖小子才好。至于佳人,爹瞧着,她对你不是没有情谊。” 秋月白突然回头,看向秋桦然,问“你可知,儿若去,意味着什么?” 秋桦然回道“爹又不是你,即便知道意味着是什么,也难以体会其中的心酸和幸福。只不过,爹认为,与其让你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不如去放手一搏。”微微一顿,笑道,“难道,你也希望爹对你,就像爷爷对待爹那样,非逼你娶妻生子的好?” 秋月白沉默半晌,问道“如若翩翩公主健在,你可愿意和步让行一同伴其左右?” 秋桦然站起身,看了秋月白一眼,然后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口中道“没有如果。若有如果,爹现在不会在这里,喝着苦丁茶而不知其味。” 秋月白望着秋桦然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他低下头,翻开美男榜的第一页有美男子善着女装,红纱缥缈,肌肤半露,眸如寒星,姿态冷艳,美艳不可方物……欲知此人是谁,敬请详阅美男榜。 很好,他被写在序里了。 秋月白的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记意味深长的笑意。 到底是谁给谁上了一课,还需深思其意。 。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彩旗飘飘谁来到 唐门。 两个明晃晃的大字,被用金粉书写在一块入口的一块棺材板上。 那棺材板的质地着实不错,竟是金丝楠木。 唐门的牌匾旁边,还插着两只旗。一只暗红的底儿,金色的字儿,上书霸气无敌霸霸楼。另一只旗帜,藏蓝色的底儿,银色的字儿,上书闻人无声在此游。 一只只有四根手指头的手,攥着一只旗,插在了霸霸楼的旁边,上书千寻千面千琼楼。 羽千琼背着一个包裹,顶着光秃秃的头,穿着一身红色的宽松衣袍,唇角染笑,一步步走进了唐门。 唐不休正在给唐佳人做秋千,听见动静,转头看去,眉毛就是一挑,直接将斧头扔了出去,道“来得正好,这秋千你做。” 羽千琼道“我不擅长这个,你且留着,一会儿有人来做这种粗活。” 望向从屋子奔出来的唐佳人,情意缱绻地一笑,“春暖花开了,我来给你缝制新衣裙。” 唐佳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羽千琼,终于点头,傻笑道“好啊。” 羽千琼拿下包裹,抖开,一匹柔软且轻薄的七彩纱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一般的光泽。 唐佳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时,唐门外传来孟天青的声音,道“孟水蓝,卑鄙小人!” 孟水蓝怒声道“孟天青,无耻之徒!” 孟天青道“你不是说不来吗?!” 孟水蓝道“你不是南下吗?怎么北上了?不分东南西北?” 孟天青吼道“孟水蓝,我要自立门户!” 孟水蓝怼道“饿死你!” 孟天青道“你给我等着!”转而兴冲冲地喊道,“佳人,我来了!” 唐佳人看着孟天青冲进来,唇角的笑容开始扩大。 孟水蓝紧随而入,张开双臂,道“礼节性的拥抱,是不是应该来一个?” 唐佳人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孟天青半路将人劫住,用力抱住,激动道“佳人,我终于能来看你了。” 唐不休凉凉地道“抱着别人的女人,需要抱得那么用力?” 孟水蓝放下胳膊,打开扇子,摇了摇,笑道“正因为是别人的女人,才应珍惜这一抱的时机啊。” 羽千琼笑道“能不能再无耻些?” 孟水蓝斜了唐佳人一眼,道“能,却不敢呐。” 唐佳人噗嗤一笑,扑向孟水蓝,抱住他,摇了摇,道“能见到你,真好。” 孟水蓝竟然……脸红了! 孟天青起哄道“哦哦,孟水蓝,你脸红了!” 孟水蓝骂道“滚!” 唐佳人松开手。 孟水蓝忙道“没让你滚。” 唐佳人哈哈大笑,眼泪差点儿笑出来了。 几个人凑到一起,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是精神愉悦的。 孟天青主动承担了做秋千的活儿,果然动手能力极强。 唐门里人来人往,偶尔有人会探头问唐佳人“佳人,那个秃头是谁啊?” 不等唐佳人回道,羽千琼就特有礼貌地回道“长老好,区区羽千琼,是佳人的人。” 唐佳人“……” 唐不休“……” 孟水蓝骂道“还能再无耻些不?” 孟天青道“我看,能!” 白晓冉见来的人都与佳人关系莫逆,忍不住摇头一笑,张罗起饭菜。人多,唯有在院子吃。于是大锅搬了出来,热热闹闹地烧起火来。 唐佳人偶尔会瞥一眼大门口,暗自期盼谁来。 羽千琼凑到唐佳人身边,低声问“想我没?” 唐佳人的手一抖,盐巴洒进锅里半罐子,没有羞恼地道“没想!” 羽千琼眼观鼻、鼻观心,正色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想即是没想,没想即是想了。” 唐佳人横了羽千琼一眼。 羽千琼眉眼温柔地一笑,转身离开,继续去缝制衣裙。 唐不休凑过来,道“你可别被小狐狸精迷了眼睛。” 唐佳人一脸正色地道“怎么可能?!我心中可是天地正气长存……” 话音未落,就见羽千琼冲着她舔了舔唇瓣。 唐佳人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羽千琼和孟水蓝、孟天青一同哈哈大笑,竟都看了这个笑话。 唐不休顿觉头痛。他好像干了件蠢事,引了群狼入室抢劫。 唐佳人横了三人一眼,丢下咸盐罐,凑到孟水蓝身边,好像有话要问,却略显踌躇。 孟水蓝道“来,给某起个恰如其分的别名,某就给你讲讲山外的故事。” 唐佳人坐在了孟水蓝的身边,道“小孔雀?” 孟水蓝噗嗤一笑,道“妙!” 孟天青扯着脖子喊道“我呢?” 唐佳人想了想,回道“小猫咪?” 孟天青皱眉道“怎么感觉怪怪的?” 唐佳人问“不喜欢?那我换一个。” 孟天青立刻道“喜欢!我话没说完,怪喜欢的。” 唐佳人眯眼笑了,再次扭头看向孟水蓝,眸光中有着询问之意。 孟水蓝打开扇子,摇了摇,这才继续道“卓兰达将皇位传给了端木焱,而后不知所踪。据某所知,他……瞎了。” 唐佳人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尖不语。 孟水蓝拍了拍唐佳人的肩膀,道“卓兰达能照顾好自己,你无需多想。没有人逼着谁去做什么,一切都源于自愿二字。”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战魔宫的人不知所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某也不晓得。只不过……” 唐佳人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道“唐门三里处,有一座新坟。” 唐佳人的呼吸一窒。 孟水蓝继续道“来的路上,曾见到黄如意在祭拜。” 唐佳人站起身,如同疯了般向着唐门外跑去。这是她重返唐门后,第一次出唐门。 唐佳人一口气跑到孟水蓝所指的位置,赫然看见一座孤坟,立在青山腰上,眺望着唐门的方向。 而黄如意则是跪在坟头,烧着纸钱。 唐佳人的脑子里一声轰鸣,整个都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黄如意听见动静,看向唐佳人,喊了声“佳人。” 唐佳人那混沌的神识瞬间回过神,踉跄着走向黄如意,看向那个土包,眼睛里慢慢堆积了红色,看起来竟好似要泣血。 她慢慢跪下,将手探入泥土中,狠狠地抓紧,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落,竟心痛得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一个声音道“若我死了,你会不会也哭成这副德行?” 。 正文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唐门风光好 唐佳人的眼泪僵在眼角,慢慢转头看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战苍穹坐在高高的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条柔软的树枝,树枝的尾端,还有一片新生长出来的嫩叶,随着他的嘴唇摇晃起来,甚是悠哉。 唐佳人的眸子瞪了瞪,仿佛觉得自己没看清楚,就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这一下,可成功将自己擦拭成了一只独眼大花猫。 她浑然不觉,傻呼呼地问“真是你?” 战苍穹挑眉,不语。 战苍穹重重一叹,道“你这糟心的小东西!”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唐佳人的面前,伸出大手,擦拭她的脸,柔声道,“哭什么呢?哭得这么丑。” 唐佳人眼巴巴地望着战苍穹,突然伸出手,将手心里攥着的两团泥巴,糊到了战苍穹的脸上,口中怒声道“我让你装死吓人!”弯腰,继续抓泥糊战苍穹。 战苍穹虽有躲闪,却被唐佳人糊的不轻。不消片刻,就成了黄脸汉子。 战苍穹攥住唐佳人的手,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过,我可没打算骗你眼泪,谁晓得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是否有眼泪那种东西。” 唐佳人知道,战苍穹这是挖苦她呢。谁让她没有出山去寻人呢。 战苍穹继续道“那坟里,埋的是方黑子。”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看向坟,道“我当祭拜他的。”言罢,也蹲下给方黑子烧纸。 战苍穹蹲在了唐佳人身边,道“我将父皇送进了皇陵,好生安置。此番,我能得活,想来是你融合后,喂我了血液。” 唐佳人看向战苍穹“除了那个怪物和他的属下,我给你们咱们自己人都喂了我的血。” 战苍穹思忖道“我能活过来,应是与先前就喝过你的血有关。是你先前喂给我的血,护住了我最后一丝心脉。” 唐佳人望向战苍穹,含泪笑道“真好。” 战苍穹望着唐佳人的眼睛,点头附和道“是啊,真好。”还能相见,真好;还能说说话,真好;还能摸到她的脸,真好。 黄如意凑到唐佳人身边,用肩膀拱了拱她,道“你不知道,我们宫主可是有份大礼要送你呢。”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问道“什么啊?” 战苍穹故作神秘。 黄如意喊道“荷紫朗!” 荷紫朗从一个小山包的后面绕出来,将一个麻袋放在了地上,解开,。瞎了眼的卓兰达赫然就在其中安睡!荷紫朗解开了他的穴道。 他醒来,立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半截面具,见面具在,心中稍安,紧接着结巴着问道“你你你……你们是谁?为为……为何打劫我?!找死,是不是?!” 战苍穹颇为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唐佳人转过身,背对着结巴,瞬间泪如雨下。 战苍穹看向小结巴,露出一记玩味的笑,很快又消失不见。 唐佳人转回身,从麻袋里拉出结巴,道“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是谁,将来又是谁,以后,你都是我的小结巴!”拉着人,向唐门而去。 荷紫朗来到战苍穹身边,低声道“抓他的时候,可不是结巴,那股子凶悍劲儿……” 战苍穹一抬手,示意他闭嘴,不要多说。 黄如意小声道“你当佳人不知道他是谁呢?那个卓兰达也是够有心机了。依我看,公羊刁刁……哎……” 战苍穹莞尔一笑,道“你们如何分辨公羊刁刁和卓兰达?又如何分辨唐不休和闻人无声?呵……”摇头一笑,去追唐佳人了。 黄如意问“宫主啥意思?” 荷紫朗回道“自己想去。”言罢也向着唐门跑去。 黄如意一把拉住了荷紫朗,问“你积极个什么劲儿?” 荷紫朗回道“看这阵仗,保不准,那位也会来。” 黄如意问“谁啊?” 荷紫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黄如意一眼,道“秋月白!” 黄如意又问“他来和你有毛关系?” 荷紫朗无语,干脆一甩袖子,不搭理他。 黄如意摸了摸自己的头,突然咧嘴笑了,道“楚阑那小贱人也要来了。”立刻掏出胭脂水粉涂抹了起来,口中还对方黑子道,“你个短命鬼,老娘等会儿寻个人逍遥快活去 !”言罢,一扭腰,走了。 不是不悲伤,只是……无畏悲伤。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唐门。 看着两只大花猫脸,众人笑得直打挺。 唐不休对战苍穹道“你还真是命硬。” 战苍穹扫了唐佳人一眼,道“舍不得死。” 唐不休挑了挑眉,道“那真要看是谁下手了。” 战苍穹又看了眼唐佳人,笑道“那就看谁舍不舍得了。” 一句话,戳死唐不休。他的软肋就是唐佳人,唯一不舍得的,就是让她难过。 唐佳人洗干净手,用勺子尝了口糖,道“嗯,不错。” 孟水蓝道“某尝尝。”品了一口糖,点头道,“美味!”转而道,“那小雪花怎么还不到?一看到《美男榜》的序,某就想他了。哈哈哈……哈哈哈……呜……” 一片树叶飞来,飞向孟水蓝的嘴巴,成功令他闭嘴。 众人向门口望去。 但见秋月白一步步走进唐门。而他的身后,还跟着望东和望北, 以及楚阑。 唐佳人显得手脚有些无措。 唐不休笑道“稀客 。” 秋月白直接忽视唐不休,扬起手中的《美男榜》,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顿觉兵荒马乱。她的手往左右一摸,竟抓起一只碗,盛了碗炖菜给秋月白,然后屁颠颠地送到他的手中,傻笑着。 战苍穹一把扯走了秋月白手中的《美男榜》,道“本宫得看看,自己排了第几名。” 秋月白看向唐佳人,道“不尽详实,却也可圈可点。”言罢,低头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汤,点了点头,没说话,又继续喝了一口。 孟天青急道“我也饿了,尝尝看。” 唐不休斜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立刻盛了一碗给唐不休。 战苍穹看过,将书一抛,道“我觉得,你对男儿的俊美有着并不高明的理解,等饭后,我与你仔细说说。”言罢,也喝上了。 于是,整个下午,每个人都在狂喝水,却没一个人说汤咸。 孟水蓝感慨道“这世间,也就一个唐佳人能搅得天地变色,也唯有一个唐佳人能让我们这些天性薄凉的人聚在一起,也只有这个唐佳人,才能让男女之情变得模糊了界限,在嫉与不嫉中,拥抱彼此。” 唐佳人一手抱住唐不休的胳膊,笑而不语。 唐不休道“为师今天终于见到,何谓笑成一朵花。” 唐佳人托着自己的脸,问“好看吗?什么花儿?” 唐不休回道“一朵……菊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