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手毒心之田园药医》 正文 第一章 初入农家 章节名:第一章 初入农家 蒋安然来到这个时空已有四天,借尸还魂虽然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既然已经真实的发生,也只能接受事实,更何况魂穿异世于她来说并不件坏事。在外公和妈妈相继离世后,她就不再是安家那个倍受呵护的小公主。 原本打算事情结束后就跟那个男人登报脱离父女关系,并且弃蒋姓,随母姓安。现在这样更好,与他的撇得干净彻底,她再也不用痛恨身体里流着他肮脏的血,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能亲眼看到他和那个贱女人的下场,不过他们已经失去了公司的控股权,又身染不知名的毒素,一定会过得生不如死。 “外公,妈妈,我为你们讨回了公道!”蒋安然透过泛黄的窗纸,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喃喃自语。他们让她幼年失母,她就让他们中年丧子丧女,一报还一报,以命抵命这样才公平 “哐当”一声打断了蒋安然的思绪,回头看到这家的老二,大名安健,小名栓子的十岁男孩,提着个装着火丝的小铁桶走了进来。 “妹妹,你的病才好,别坐在窗子边上,风从窗缝钻进来的,很冷的,快过来烤火。”安健道。 安然慢慢地从木头床上滑下来,穿上那双打着补丁的棉鞋,走了过去。 安健把火丝倒在炭盆里,又铲了些火丝炭盖在上面,再把罩在炭盆上的木头架子拖了过来,弄好后,笑着嘱咐安然,“妹妹,你坐在这里烤火,我去把饭端进来。你饿了吧?” “咕咕”安然早上就喝了碗可数得清米粒的稀粥和一个鸡蛋,一上午过去,早已是饥肠辘辘,听到饭字,肚子发出了响声。 安健笑笑,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端着两个粗瓷碗走了进来。一个碗里是豆渣粑粑,一个碗里是咸水萝卜条,“妹妹,中午吃粑粑,等晚上娘和大哥带白米回来,就煮米饭给你吃,好不好?” 安然点点头,虽然还不知道身处在哪个朝代,但是根据家里的摆设,以及她的穿着,应该是古代,而且这几天只有她吃白米饭,家里其他三人吃的都是粗粮,就知道这个家并不富裕。 安健见她同意了,松了口气,妹妹要哭闹起来,他应付不了,只是一向聒噪的妹妹突然就得这么安静,他又有些不适应,这几天妹妹说的话还没有平时一个时辰说的多,担忧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妹妹,你是不是还些不舒服啊?” 安然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夹起个豆渣粑粑,咬了一口,眉头皱了起来,吃惯细软的白米饭,粗糙的豆渣粑粑难已下咽,勉强吃完一个,就放下了筷子。 安健用力咽下嘴里的粑粑,道:“妹妹,娘去城里交绣活,要很晚才能回来,你再吃一个好不好?要不然一会就饿了。” 安然的确没太吃饱,饿肚子的感觉也不好受,暗叹一声,小声道:“我想喝点水。” “哦,二哥去给你倒。”安健起身去倒水。 安然看着碗里的豆渣粑粑和咸水萝卜条,双眉紧锁,虽然养生学上说粗茶淡饭保平安,可是以后餐餐都吃这种,就算胃能受得了,嘴巴也受不了。 安健很快就倒了碗温开水进来,放在她面前,“妹妹慢慢喝,别呛着。” “谢谢。”安然客气地道。 “嗬,妹妹,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礼数了?”安健惊讶地问道。 “我长大了,自然不能再象小时候那样了。”安然不知道他们兄妹以前是怎么相处的,闻言不由心中一惊,这几日,离开了原来熟悉的时空,她居然有些松懈,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都露出了破绽,急忙找了不是理由的理由,希望能搪塞过去。 安健不过随口打趣,并没有怀疑什么,笑笑,继续啃豆渣粑粑。 安然轻吁了口气,低头咕咚咕咚喝完碗里的水,才觉得嘴里舒服一点。 兄妹俩吃完午饭,安健收拾碗筷去灶房。安然看看灰蒙蒙的泥胎土墙,又抬头看看原木房梁,再看看床上那两床被面上打着补丁的棉被,眸色微黯,这个家太穷了,今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苦。 “妹妹,你上床睡一会儿吧,娘和大哥还要很久才能回来。”安健提着个粗瓷汤婆子走了进来。 安然点点头,这个身体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休息。安健铺好被子,把汤婆子塞了进去,“好了,妹妹你上来吧。” 安然爬上床,脱下棉衣棉裤,躺了进去,被子还没有暖和,冷得她打了个哆嗦,缩成一团。 安健细心地掖好被角,守在床边,等安然睡着了,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忙活。安然开始是装睡,装着装着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屋外的说话声吵醒了。 “谢谢朱婶,朱婶慢走。”安健道。 安然听到关门的声音,等了一会,安健就跑进来了,声音亢奋地道:“妹妹,妹妹,刚才朱婶送来了猪头肉还有猪心,晚上有肉吃了,高不高兴啊?” 安然看他因为有肉吃,兴奋的两眼放光,直咽口水的模样,心中感慨,现代人早已不会为吃到肉而感到开心了,物资的丰富,让人对吃的要求更高了,也更加的难以满足。 “妹妹,你乐傻了?”安健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你才乐傻了呢。”安然自自然地回嘴道。 安健摸着后脑勺,傻笑两声,拿起安然的棉衣,“来,二哥帮你穿衣服。” 安然刚来时,曾经尝试过自己动手穿衣,却发现力不能及,也就不再逞能,乖顺的让安健帮她把衣裤穿上。 时间已经不早,天色渐暗,去城里交绣活、卖柴火的罗氏和安康顶风冒雪回来了。 “娘,大哥!”安健接过安康扛在肩上的那一小袋白米。 安然跟着走了出来,深吸了口气,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小声又有点别扭地喊道:“娘,大哥。” “喜儿啊,你怎么出来了?快回里屋去,这里风大。”罗氏担心安然受寒再生病。 安康用力地跺了跺被冻得失去知觉的双脚,看着院中厚厚的积雪发愁,“这雪从早下到晚,再这么下去,都没办法出门了。” “大哥,刮风下雨都是老天爷的事,我们管不着。你和娘赶紧回里屋去暖暖,我去端姜汤。”安健提着米袋去灶房。 安然听到安健又熬姜汤给罗氏和安康寒,停下了脚步,微皱了皱眉,解表散寒的药有很多,可唯有煮姜汤寒是农家最简便的方法,但姜汤不适宜晚上喝,容易产生内热,对身体不好,只是现在不让他们喝姜汤散寒,又拿什么散寒呢?算了,今天只能这样将就,等以后,再想办法去药铺买点药放在家里备用。 罗氏拍打完身上的雪,跟着走进了里屋,从怀里掏出一朵用大红色纱绢做成的花,献宝似地递到安然面前,“喜儿,你看看,娘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安然看着罗氏手中的花,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罗氏已经将绢花戴在她的头上,笑眯眯地接着道:“我们喜儿有花花戴了,来来来,快让娘看看,看看我们喜儿美不美?” “当然美了,我妹妹是村子里最好看的姑娘。”安康毫不吝啬地表扬道。 “大哥真不会说话,什么我们村啊,妹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安健的夸奖更加过份。 “对对对,妹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安康笑着附和道。 安然猛然想起了前世的外公和妈妈,鼻子微酸,险些落泪,自从外公和妈妈过世,她已经好多年不曾听到这样的话了。 “怎么了喜儿?是不是头又痛了?”罗氏着急地问道。 安然摇摇头,把那抹感伤压下去,轻声道:“娘,我头不痛。您快喝姜汤吧,一会冷了。”第一声娘叫出了口,这第二声就容易多了。 “好。”罗氏接过安健递来的碗,边吹边喝,“栓子,你朱婶把猪肉送过来了吗?” “送过来,朱婶还多送了我们半个猪心。”安健道。 罗氏把空碗放在桌上,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笑盈盈地道:“今天我们就吃顿好的,白米饭,豆腐鲜肉汤和酸菜炒猪心。” “嗷!”安康和安健齐声欢呼,笑容满面。 安然摸着头上的绢花,扬唇浅笑,这个家虽然穷,但是很温暖。 正文 第二章 满室温馨 章节名:第二章 满室温馨 罗氏动作麻利,很快就把菜饭煮好。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烤着炭火,享受这难得的一顿丰盛晚饭。 “喜儿,来,多吃点猪心。”罗氏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安然的碗里。 “妹妹,白米饭好吃吧?”安健问道。 安然咽下嘴里的饭,抬头看着他,点头道:“嗯,好吃。” “这白米饭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了,砍三天柴才能买十……”安健感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康用菜堵住了嘴巴。 安康瞪了安健一眼,道:“这多菜饭都堵不上你那张嘴啊?别跟妹妹说这些。” 安健忙把嘴里的菜咽下去,解释道:“妹妹,二哥不是不让你吃白米,我是说那些米商太坏,提高米价,你可别哭,只要你喜欢吃,二哥肯定天天上山砍柴,给你买白米吃。” 安然这才注意到罗氏三人的碗里只有一点点饭,下面还是豆渣粑粑,只有她的碗里全是白米饭,眸光微转,道:“娘,大哥二哥砍柴很辛苦,以前我小,不懂事,才会吵着要吃白米,现在我长大了,以后我也可以吃别的东西,不用每天吃白米饭。今天中午我就吃了三个豆渣粑粑,很好吃,我喜欢吃。” 罗氏一听这话,眼眶顿时红了,女儿病好后变懂事了,哽咽地道:“喜儿啊,你能这么想,就不枉你两个哥哥这么疼你。” “妹妹,等大哥出人头地,一定让你天天吃白米饭。”安康郑重地许下承诺。 安然点头道:“好。” “妹妹,等二哥发了财,一定让你天天吃肉。”安健不甘示弱地向安然做出承诺。 “好。”安然轻笑出声。 罗氏看着三个懂事的孩子,十分欣慰,给三人一人夹了一筷子菜,道:“好了好了,吃饭吧,一会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家人吃完饭,安康帮着收拾碗筷,边收拾边道:“娘,明天我想去城里再卖一担柴,这样明年就可以不再拖欠段先生的束。” “雪下得这么大,进城的路越发得难走了,还是别去了。给书院的束,娘已经准备好。”罗氏看着安康脸上被霜风吹出来的裂痕,心疼不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若是孩子的爹在家,那用孩子们吃这苦啊。 安康道:“娘,不是束的问题。这雪下得大才好,天气更冷了,柴火的价格就可以卖得高些。” 安然看着安康身上打着几个补丁,又明显短一截的棉袄,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暗叹,靠卖柴挣钱,养家糊口,实在是太辛苦了! 没等罗氏说话,安健急切地道:“娘,明天我和大哥一起去,多卖点柴,就能给娘买块布,做新衣服。” “娘你好久没做新衣服了。”安康也跟着道。 “娘有衣服穿,不用做新衣服,到是你们兄弟俩该做件棉衣了。”罗氏心中一阵酸楚,扯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明天,娘和你一起去,栓子就留在家里照顾喜儿。” “娘,您忘了,明儿您要去大婆婆家帮着做豆腐。”安康提醒她道。 “哎哟,差点给忘了。”罗氏轻拍了几下额头,犹豫片刻,“那你们明天路上要小心点,早去早回。” 安健笑道:“娘,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您就放心吧。” 母慈子孝的场面,让安然再一次感受到亲情的可贵和温暖,眸光流转,唇角微抿,露出浅浅的笑容,在那一世,她已经没有亲人,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这一世,她重新拥有了慈祥的母亲,还多了两个懂事的哥哥,她定会好好珍惜这一切,代替那个早逝的女孩活下去,从此以后,她就是喜儿。 冬天寒冷,也黑得早,晚上没办法做事,为节省灯油和柴火,一家人洗洗就上床睡觉了。安然和罗氏共用一床被子,安康兄弟盖一床被子。 白天睡得太多,安然有些睡不着,听到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缓缓睁开双眼,侧转身子,借着窗外映进来的雪光,静静地凝视着罗氏眼角边的细纹。 这些天,安然一直没见过罗氏的丈夫,也没听安康和安健提及过,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外出打工没有回来,因为怕露馅,所以也没敢多问。不过不管情况是怎样的,从日子过得如此清贫就可以得知他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人,要改变家里的现况,只能靠自己。 安然微微蹙眉,要怎么做呢? 在农家,做种植业是最方便的,可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要靠种东西赚钱,不容易。更何况,她学的不是农学专业,对种田不熟悉,让她去种田,还不如让她种草药。 草药! 安然眼中一亮,几乎要兴奋地坐起来。没有现代文明的破坏,古代野外的药草应该非常丰富,种药一事可以慢慢来,先去山上采药卖,是个不错的赚钱方法。说不定用不着去深山老林,就能找到好药材。人吃五谷生百病,卖药一定能赚到钱。 想到了赚钱的法子,安然安心地闭上眼睛睡觉,梦中的山上遍地都是药草。 次日,安然醒来时,罗氏早已经起床,而安康和安健也怀揣着几个荞麦饼,挑柴进城了。 没有安健帮忙,安然费了很长时间才把衣服穿好,刚从床上爬下来,罗氏就提着装火丝的铁桶走了进来。 “喜儿起来了。”罗氏把火丝倒进炭盆里,见安然往外面走,“外面冷,你在房里呆着烤火,娘打水进来给你洗脸。” “我要上茅房。”安然着急地道。她是被尿给憋醒来的,要不是天气太冷,怕冻病,早就穿着夹衣去小解了。 罗氏看着安然小跑着出去了,噗哧笑出了声,把火弄好,也跟着出门去了灶房。 等安然一身轻松地回到房里,罗氏已倒来了给她洗脸的热水。罗氏利落地帮安然洗了脸梳了头,转身去灶房端来热在灶上的瘦肉粥和鸡蛋。 “娘,我病好了,不用再吃鸡蛋了,存着换钱。”安然乖巧地道。 罗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赞道:“娘的乖女,当真是长大懂事了。好好,把鸡蛋都存着换钱,给喜儿买嫁妆。” 安然哭笑不得,怎么扯到买嫁妆上去了?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喊道:“柱子他娘,柱子他娘。” “来了来了。”罗氏边应声,边出去开门,“是谁啊?” 正文 第三章 村妇闲话 章节名:第三章 村妇闲话 安然对来的是谁并不在意,专心吃早饭。刚把鸡蛋壳剥掉,罗氏就和一个年纪稍年长于她的妇人走了进来。 “哟,喜儿在家呢。”妇人道。 “她病才好,我拘着不让她出门。”罗氏笑道。 “是该拘着了,这么大的孩子,该帮着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了,你别让喜儿跟着赵秋云家那几个疯丫头玩,让她来我家跟着春枝做针线。帕子要是绣得好,在范货郎那里一块帕子能换一文钱。”那妇人道。 “我家喜儿还小。”乡下的村妇懂得都是简单的女红,象罗氏这种能描会画是少数,罗氏的手艺在村里更是数一数二,那妇人的话外之意,罗氏非常清楚,只是她并不打算教外人。 “不小了,我记得喜儿是十月初生的吧,过了年,可就是吃九岁上的饭了,我家春枝五岁就知道打络子挣钱了。”妇人骄傲地道。 “我去拿花样子给你。”罗氏不愿跟妇人多说,花样子送人,她不在意,但手艺,她不打算教人。 妇人脸上闪过一抹恼意,在安然对面坐下,看到她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蛋,目光微转,挺直身子,伸长脖子盯着碗里的粥,“喜儿啊,这粥里放了什么?” 安然把鸡蛋嚼碎咽下去,喝了一口粥,冷淡地道:“肉。” 妇人咽了咽口水,嘿嘿笑了两声,道:“早上起得早,这会子有点饿了。” 安然听而不闻,神色未变,饿了回家吃去,谁家有多余的口粮养外人,优雅地咬了一口鸡蛋。 那妇人见安然不接话,脸色阴沉了几分,眼珠子转了转,直接道:“喜儿去盛碗粥来给伯娘吃。” “伯娘也生病了吗?”安然初来乍到,这个家的情况还没摸清,听妇人自称伯娘,不好贸然出言顶撞,耐着性子和她虚与委蛇。 妇人不悦地道:“没有。” “伯娘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喝喜儿喝的粥呢?我大哥二哥都没喝呢。”安然心中已恼,脸上半点不露,佯装天真地问道。 妇人语噎,正要说什么,罗氏已走了进来,“葵花嫂子,这是你要的花样子。” 妇人没想到罗氏动作这么快,没能喝到粥,遗憾地啧了啧嘴,道:“这花样子瞧着就喜气。” “葵花嫂子,喜欢就好。我这事多,就不留嫂子说话了。”罗氏进门前已听到葵花和安然的对话,婉言下逐客令。 “我家也一堆事等着我忙活呢。”葵花边说边起身往外走。 罗氏送她出去,刚一出门,葵花就道:“柱子他娘,不是我说你,你可不止喜儿这一个闺女,吃个早饭又是瘦肉粥又是鸡蛋的,可要花不少的银子,你家柱子这么大了,你要多存点钱,日后好给柱子说媳妇。这一穷二白的,谁家肯把闺女嫁进来?” 安然闻言,脸色微沉,眸底露出一丝戾色。 罗氏没有接她的话,“下雪路上滑,葵花嫂子慢走。”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爱听,可是柱子他娘,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喜儿这么大了,你不让她学针钱,不让她打猪草,拾麦穗,养在家里白吃饭。她又不是儿子,可以给你养老送终,你就是对她再好,将来她也是要嫁人的,她终归是别人家的人。俗话说女儿都是赔钱货,泼出去的水,你对……” 声音渐去渐远,安然听不清楚,也不想听,反正那个葵花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勾唇冷冷地一笑。 罗氏送走葵花,回房见安然脸色不太好,道:“小孩子家家的,心思不要这么重,闲话莫听。” “我没有。”安然在现代早已经养成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是有意露出恼意试探罗氏,想知道她对女儿受了委屈是什么样的态度。 “还说没有呢,瞧瞧你那嘴,噘得都能挂油瓶子了。”罗氏白了安然一眼,“你这个傻丫头,你娘又不是蠢子,还能听旁人的混帐话虐待我自己的亲闺女不成?闺女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疼还疼不够呢。” 安然低头不语。 罗氏见状,以为她还在闹小脾气,把鸡蛋壳扫到碗里,道:“你爹常说,这儿子是养在家里的,打得粗才能撑得起门户,闺女是要出门的,在家里就这十来年,可不能亏待。自家的闺女自家不疼爱,还能指望别家来疼爱?只有自家把闺女养得精细,婆家人才会珍惜。自家把闺女养得糙,婆家人还不往死了作践啊?” 安然轻轻挑眉,这番话与现代那个穷养儿子,富养女到是异曲同工。 “粥里放肉又怎么了?吃个鸡蛋又怎么了?”罗氏轻哼一声,“等你爹爹解甲归田,你大哥二哥有了出息,我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到时候我们喜儿天天吃肉,天天吃鸡蛋。” 安然恍然大悟,原来家里这么穷,不是她爹的能力不行,而是她爹根本就没往家里挣钱,这古代当兵的待遇可没现代当兵那么好。 罗氏摸着安然的包包头,笑道:“你爹最疼你了,你的大名,是你爹特意去城里请书院的老夫子给取的。安意,意义的意,满意的意,老夫子说,女孩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生过得安心落意,无忧无愁。” 安然心念一动,清亮的眸中染上一抹暖色,唇边露出淡淡的浅笑,上一世没有感受到父爱,而这一世,她或许会有位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对那个还没有谋面的父亲有了一丝好感。而这个名字与她现代的名字大同小异,以后,她就是安意。但愿这一世,她不再辜负这个好名字。 罗氏哄好女儿,拿着碗去灶房洗清。 安然单手支着下巴,双眼微眯,那个葵花到是提醒了她,做针线也可以挣钱。等罗氏回来,急切地道:“娘,你教我绣花吧!” 罗氏嗔怪地笑道:“你这孩子不要这么心急,娘原本就打算等天气暖和教你的。” “我现在就要学。”这几天相处下来,安然对罗氏和安健兄弟已有了好感,才急于赚钱改变现状。 罗氏想了一下,决定顺从她的意思,拿来装针线的竹篓和一件布衣,“这是你二哥的衣服,破了个洞,你先学着打补丁。” 安然在现代虽然没有绣过花,但是她做过外科手术,伤口都能缝,打个补丁,不是太难的事。 “娘,你看这样子行吗?”安然打了个结,剪断线,把衣服递给罗氏。 罗氏放下手中的绣活,接过去,仔细看了看针脚,满意地笑着点点头道:“这学针线活是要有天份的,春枝学了三年还没这手艺呢,五岁啥都不懂,学什么针钱,没得把手给学坏了。要学也要等到七八岁,手有了准才能学,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 安然道:“那娘就教我绣花吧。” “好,娘先教你针法。”罗氏欣然答应,教了安然两种基本针法,就去灶房做午饭。 安然拿着块粗布,认认真真地练针法。 吃过午饭,罗氏收拾好,准备出门,看着外面厚厚的积雪,道:“喜儿你还是留在家里吧,别跟娘去大婆婆家了。” “好。”安然练针法练得入迷,正好不想出门,送走罗氏,把大门栓好,缩着脖子,一路小跑的回了房。 注:因行文需要,下章女主名改为安意。 正文 第四章 雪地捕鸟 章节名:第四章 雪地捕鸟 安意绣了一会,听到屋外传来卟卟声和鸟叫声,走出去一看,是个年约八九岁的男孩爬在西边的泥巴墙上用弹弓打树上的小鸟。 那男孩见她出来,不等她问话,就飞快地跳下墙头。 安意抬头看着天上飞的小鸟,想了一下,转身去了灶房,找出一根木棍,一个大竹筛和一条长绳。拿扫帚扫开积雪,露出地面,把长绳系在木棍上,再用木棍支起竹筛,撒了一些白米在竹筛下面,牵着长绳站得远远的。 “喜儿,你这是要做什么?”那男孩从泥墙那边探头过来问道。 安意没有理会那男孩子,静静地蹲在屋檐下看着竹筛。 那男孩只好耐着性子站在墙头看着。 等了一会,小鸟从天下落了下来,去吃竹筛下的米粒。 “哇,好多小鸟!”男孩大声嚷道。 小鸟受了惊吓,全部飞了起来。 安意看见到嘴边的肉又跑了,微微蹙眉,抬头看着他,冷淡地道:“不要说话。” 男孩挠挠头,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安意怕男孩再坏事,只得道:“我要抓小鸟,请你不要再说话。” “你这样子能抓住小鸟?”男孩不相信地问道。 安意道:“只要你不出声,我就能抓到。” “好,我不出声,我到要看看你怎么抓得住小鸟。”男孩道。 安意没再理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受惊的小鸟确定没有危险,再次落下来吃米粒。安意用力一拉绳子,木棍一倒,竹筛将鸟儿给罩住了。 “哎呀,喜儿你还好厉害,这样也能抓住小鸟,我也去试试。”男孩欢呼着从墙头下去了。 安意没管男孩,把罩住的小鸟抓出来,放进关小鸡的竹笼子里,支起木棍,继续抓小鸟,抓了几次后,竹笼子里已有几十只了。安意掂量着差不多够吃一顿了,收拾东西回灶房。 杀鸟、煮菜对安意来说不是难事,在求学期间,她早已经学会,让她束手无策的是生火。 “喜儿,喜儿。” 安意走出去,看到那男孩又趴在墙头上。 男孩一脸兴奋地道:“喜儿,你这法子真不错,我抓到十几只小鸟。” 安意嗯了一声,转身回灶房。 “喜儿,喜儿。”男孩又喊了两声,见安意头也不回的进了门,只得又从墙上溜了下去。 安意找到了火石,但是不会使用,对着冰冷的灶台发了一会呆,想起了屋里的炭盆,拿着几根细树枝和枯草,去屋内引火。费了老大的劲,弄得一屋子烟熏火燎,总算把水烧开了。 安意是学医,解剖小鸟驾轻就熟,很快,几十只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小鸟就成了案板上的菜。洗干净菜刀,将小鸟剁成块,没找到其他佐料,能用的只有生姜和大葱,拍了两块姜和鸟肉一起放进锅里,加三大勺水和两匙盐,满满一锅搁在灶上。 用大火煮开,再用小火慢炖,一股肉香伴着白烟飘出来。安意闻味,食欲大动,掀开锅盖,捞出一块鸟肉尝味。 肉虽然少了点,但是味道还真不错。虽然在现代,安意并不喜欢吃肉,可连着素了几日,对肉生出了“好感”,连骨头都嚼碎了,一连吃了两块,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妹妹,开门啊,大哥二哥回来了!” “来了!”安意应声出去开门,“大哥二哥,你们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今天我们遇到贵人了,柴火一下子就全卖了。”安健喜滋滋地道。 “是吗?”安意轻轻一笑,“快进来吧,有东西吃。” “什么东西吃?”安康和安健异口同声地问道。 安意将兄弟俩带进灶房,空气里浓浓香味,让两人眼中一亮。安健咽着口水问道:“妹妹,你在煮了什么?” 安意笑而不语,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汤和几块鸟肉。吃了肉喝了汤,安康咂咂嘴,道:“好吃,好吃,真好吃。” “妹妹再给二哥盛一碗,要多舀点肉。”安健意犹未尽。 “二哥,还是等娘回来再吃吧。”安意道。 安康伸手给了安健一个爆栗,“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就知道吃。” 安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大哥,娘还要多久才回来?”安意看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娘还要等会才能回来。”安康把灶里的火丝铲进铁桶里,“栓子你带妹妹进去烤火,这里我来收拾。” “大哥,你可不要偷吃哦。”安健道。 安康眉毛上挑,伸手又要敲他。安健身子一矮,躲过他的手,提起铁桶,飞快地跑到门外,冲着安康,嘿嘿坏笑。 安康没有追出去,冲安健挥了挥拳头,讥笑道:“我又不是你这个臭小子,我才不会偷吃!” 安意看着两人的互动,笑出了声。 等安康煮好饭,蒸好豆渣粑粑,炒了个白菜,天色已然黑透,罗氏拿着几块豆腐回来了,进门就闻到了香味,笑问道:“好香啊,你们煮了什么?” “娘,你看。”安健打开锅盖,“这是妹妹煮的。” 罗氏仔细辨认了一下,抬头看着安意,正颜问道:“喜儿,这些小鸟是哪来的?” 安意把抓鸟的方法说了一遍。 “妹妹,你好聪明!”安康赞道。 “这个法子好,明天我们继续抓小鸟,以后就可以天天吃肉了。”安健欢呼雀跃。 “不可以。”罗氏表情严肃地看着三人,“如今不是荒年,我们有东西吃,不用抓小鸟来充饥。” 安意满心欢喜顿时化成了不安,垂首,轻轻咬着下唇。 罗氏素来宠爱儿女,见状,心顿时就软了,摸着她的头,放柔声音道:“喜儿,娘不是要责怪你,娘知道喜儿是想让娘和哥哥们吃点好的,才会抓鸟来煮着吃。鸟儿抓一次两次到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常抓可不行。要知道这鸟儿它是吃虫子的,你抓光了鸟儿,就没有鸟去吃虫子了,就会闹虫灾,虫子把粮食吃光了,我们可就真得要饿肚子了。” 安意有些惊讶,想不到罗氏一介农妇有这番见识,不是因为迷信,而是因为生态不让她抓小鸟,点头道:“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抓小鸟。” 安康兄弟俩也受教地表示以后不再用弹弓打小鸟。 “乖。”罗氏笑,“好了,柱子去拿把菜刀进来。” 安康拿来菜刀,罗氏切了块豆腐放在肉汤锅里,把锅子架在炭盆上,就着炭火把豆腐给煮熟。 正文 第五章 上门闹事 章节名:第五章 上门闹事 吃过晚饭,安康从怀里掏出卖柴的铜钱,“娘,今天我们运气好好,遇到聚味楼的张管事,他把我们的柴全买了,一共给了我们一百一十六文钱,他还让我们明天再送两担柴过去。” 罗氏接过的铜钱,没有面露出喜色,反而神情凝重,“聚味楼的柴一向都是乐塘村的周大梗在送,你们这样送柴过去,他肯定会怪你们抢了他的生意,找上门来闹事的。” “他要敢上门闹事,我就用柴刀砍了他。”安健初生牛犊不怕虎,狠话脱口而出。 “你长本事了,知道逞强斗狠是不是?”罗氏瞪着他,厉声喝道。 安健见罗氏动怒,缩到安意身后躲了起来。 安意抿唇忍笑,挺了挺小身板,帮他挡住罗氏愤怒的目光。 安康年纪大点,对周大梗的为人也有所耳闻,知道罗氏的担忧不无道理,虽然他并不惧怕周大梗,但也不想与烂崽一般见识,只是,皱眉道:“娘,我已答应张管事明天送两担柴过去了,还收了他十文钱的定金,这下要怎么办才好呢?” 罗氏数出十五文钱,递给安康,道:“明天你去跟张管事说声抱歉,退十五文钱给他,再把事情说清楚,想来他也会明白。” 安意双眉微蹙,这个周大梗既然一直给聚味楼送柴,为什么那个张管事还要上街买柴?这中间必然有缘故,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搭上这条线,以后专门给聚味楼送柴,两个哥哥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主意既定,开口说服罗氏,“娘,柴是张管事要买的,又不是哥哥们有意抢周大梗的生意,他要来闹事,是他没道理,我们用不着怕他。再说了,大哥既然已经答应人家,也收了人家的定金,要是不送柴过去,就是失信于人,会让人家说闲话,还会误了别人事,这样不太好。” “娘,妹妹说的没错,今天我和大哥送柴去聚味楼,发现他们的柴没有多少,要是明天我们不送柴过去,肯定会耽误他们做生意的。”安健舍不得这笔赚钱的生意,从安意身后探出头来,急切地附和道。 罗氏看了兄妹俩一眼,低头沉吟,良久,抬头对安康道:“好吧,柱子,明天你和栓子就再送两担柴去聚味楼,然后跟张管家把情况说清楚。” “好的。”安康满口答应。 事情这么定了下来,安意暗自窃喜,等罗氏去上茅房,扯扯安康的衣袖,道:“大哥,你明天跟张管家好好说说,把这送柴的事接下来,这样就不用上街叫卖那么辛苦,收入也稳定。” “事到是好事,可是接不了。” 安意瞅了眼门口,压低声音道:“不告诉娘实情,就说是在街上卖掉的。” “傻妹妹,你忘记了,我在城里的书院上学,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我不在家,栓子一个人可挑不起两担柴,再说他也要上学,没空到山上砍柴。总不能老麻烦舅舅们帮忙吧,没有柴,拿什么送给人家?”安康笑道。 安意神色未变,心中一紧,见他没有露出怀疑的神色,暗叫侥幸,撇撇嘴道:“我病才好,脑子不灵光,有点忘了。” 安康摸了摸她的头,道:“妹妹以后不要再跟着大丫她们跑到塘边去玩了,这次要不是柳婶救了你,你就被淹死了。” 安意眸光微闪,这下知道本尊是怎么没命的了。 第二天清晨,安康兄弟俩就担着柴进城,罗氏在灶房里清洗锅碗匙盆,安意帮着打扫房间。 “咚、咣”两声巨响传来,安意忙跑了出去,大门已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踢开了。 那壮汉大步走了进来,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崽给老子滚出来,他奶奶的,毛都没长齐,就敢跟老子抢生意,老子要不把你那几根毛拴光了,老子就跟你姓。” 安意听这话,已知道来者何人了,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现在两个哥哥都不在家,要怎样应付他呢? 罗氏从灶房跑了出来,拦在安意面前,急切地解释道:“周大梗,我家柱子没有要抢你的生意,是……” “臭娘们,滚一边去,老子不跟娘们说话。”周大梗理也不理罗氏,径直进了房,两只眼睛四处一转,就往里屋走,“小兔崽子死出来,他奶奶的,你龟儿子敢抢老子的生意,不敢冒头了?缩你娘裤裆里藏来,老子就找不到你了。” “周大梗,你嘴巴放干净点。”罗氏被他的粗话气得胀红了脸,上前拦住他,“我家柱子没有抢你生意,聚味楼这几天生意好,柴不够烧,张管事才……” 周大梗抬起脚,一脚将罗氏踹翻在地,“臭娘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拦老子。” 安意见他踢倒罗氏还不罢休,还要再踢,担心罗氏会受伤,顾不得再想什么计策,抓起放在屋檐下一根木棍,就朝着周大梗打了过去。 虽然安意人小个子不高,力气也小,没办法一棍子敲在周大梗头上,将他打昏过去,但是她这奋力一击打在他的右腿上,力量也很惊人。 周大梗毕竟是血肉之躯,又没有提防,打得他差点跪了下去。吃了亏,周大梗暴怒,猛地转过身来,伸手就要抓住安意。 安意机警地向后退了一步,拿着棍子朝他乱打,不让他近身。 周大梗用手臂连挡了几下,痛得龇牙裂嘴,飞起一脚,踢向木棍。 安意受力抓不住木棍,木棍掉在地上,失去了防身的武器,被周大梗掐住了的脖子,提到了半空中。 “看老子不捏死你这小娘养的贱种。”周大梗狞笑道。 “你这个杀千刀的。”罗氏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前去,不停地又捶又挠,想要从周大梗手中救下女儿。 周大梗用力将罗氏甩得远远的,罗氏头撞在木柱上,头晕目眩。周大梗做惯力气活,手劲极大,一只手就掐得安意两眼发黑,喘不过气来。 安意不想就这样被他活活的掐死,拼命挣扎,可是人小,手短腿短,徒劳无功,眼看着就要因缺氧窒息,猛然间听到一声大吼:“周大梗,你想干什么?” 正文 第六章 欺弱怕硬 章节名:第六章 欺弱怕硬 “臭小子不要多管闲事,滚开!要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打。”周大梗凶狠地吼道。 来人没有被周大梗吓走,放下提着的木桶,跑过来,挥拳打向周大梗。周大梗见他来势汹汹,松开了安意,双手握拳迎击。 来人见状,赶紧伸手抱往下掉的安意,快速向后退开两步,刚把她放在椅子上。周大梗的双拳已近在咫尺,来人来不及出手抵挡,低头去撞周大梗。 周大梗被撞得打了个踉跄,更加的愤怒,骂道:“奶奶的,老子跟你龟儿子拼了!” “我要打死你这满嘴喷粪的狗杂种。”来人毫不示弱骂了回来。 两人拳来掌往地对打起来,堂屋里摆的几张凳子遭了殃,被他们打得东倒西歪。 安意缩在角落里,边大口地喘气,边看着和周大梗对打的男子,要不是这个人及时出现,她的小命差点就没了。目光一转,盯着周大梗,眸色阴冷,这个周大梗心肠好歹毒,为了这么点小事,居然要活活掐死她,这种人一定要给他点教训才行。 罗氏缓过劲来,连滚带爬地扑到安意身边,搂着她,急切地问道:“喜儿,喜儿,你有没有受伤?” “我……咳咳……没事。”安意为了让她放心,努力露出笑脸。 罗氏自是不信,看到安意颈脖上指痕明显,心疼不已,她的宝贝女儿,她连碰都不舍得碰一下,居然差点被人掐死了,这个周大梗不得好死! “咔嚓”一张凳子被周大梗踢飞,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咔嚓”又一张凳子残遭周大梗的毒手。 “不要打了,有事说事,住手,快住手吧。”罗氏见周大梗出手凶狠,男子的个子没他高,身板看着也没他结实,担心男子会吃亏,着急地喊道。 那男子听到喊声,向左侧躲开,不想再跟周大梗打了。可是周大梗却卑鄙无耻,不但没住手,还趁机给了那男子两拳。 “你这个贼直的。”那男子大怒,骂了一句,挥拳,又跟周大梗打了起来。 安意看着丢在一旁的木棍,眸光闪了闪,正要过去捡起来,罗氏已抢先一步捡起木棍,双手握紧,眼睛死死盯住打过来打过去的两人,手中的木棍也跟着两人来来回回,终于让她找准了时机,在周大梗的背上重重地打了一棍。 “臭娘们!”周大梗怒骂,他一分神,被男子一拳打中眉心,顿时眼冒金星,鼻子发酸,一时之间没法再还手。 那男子没有趁胜追击,冷笑一声道:“姐,把棍子给我。我到要看看,是这个敢上门行凶的混蛋的狗头硬,还是这棍子硬。” 罗氏把棍子递给了男子,回到安意身边。 “张鲢,这安家关你事,要你来强出头,你奶奶的,就你那小样,装什么能人。”周大梗恢复过来,大声骂道。 “我不是什么能人,但是你到我姐姐家里来闹事,我就不会放过你。”张鲢强硬地道。 周大梗阴笑两声,道:“哟哟哟,这声姐叫得可真是亲啊,张鲢,安清和的死讯还没传来,你就……” “老子打死你这满嘴喷粪的狗杂种。”张鲢被他的混帐话气得七窍生烟,挥动着棍子朝周大梗的头上打过去。 周大梗脖子一缩,躲过打来的棍步,往门外跑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道:“你爹娶寡妇,你也娶寡妇,子承父志。婆媳嫁父子,大被同眠,一家亲。” “周大梗,你不得好死!”罗氏气得浑身发抖,从地上捡起半张凳子,冲出去追打周大梗。 安意跟在罗氏后面走了出去,看着被张鲢和罗氏追得满院子跑的周大梗,清秀的小脸露出一丝戾色。 安家前院不大,又满是积雪,跑的速度不是很快,周大梗还能边跑边说混帐,气得后面两人脸色铁青。就在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年约六旬的老汉,看到院中的情形,愣了一下,喊道:“秋妹,秋妹。” 罗氏听到声音,停了下来,看着来人,心中大安,道:“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婶婶。” 周大梗和张鲢见有人来,也跟着停了下来,两人相差大约四步的距离。 张鲢手里握着棍子,不好鞠躬行礼,只在口头上道:“张鲢见过亲家大伯,亲家大伯娘,亲家三伯,亲家三婶。” “鲢哥儿,先把事处理了,咱们再说话。”为首老汉正是罗氏的大伯罗富贵,对张鲢笑笑,扭头盯着周大梗,脸色阴沉带着怒意,“周大梗,你为什么上门闹事?这大门是不是你踢坏的?” “咚咚”站在罗富贵身旁的三个儿子五个侄子两个半大的孙子,把手上的木棍往地上用力一戳,发出震慑的响声。 周大梗看着罗家众人,目光闪烁不定,他之所以敢上门来闹事,一是知道安家兄弟进城去了,只有罗氏带着个年幼的女儿在家中,再被那些酒肉朋友窜掇的头脑发热,没想明白,就跑到安家讹诈些钱,谁知道,罗氏胆子肥,敢来阻拦他,小丫头片子敢拿棍子打他,等张鲢半路杀出,他就知道事情坏了,现在罗家的人又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他的如意算盘打不响。看到面带怒容的罗家众人,心生怯意,可还是死鸭子嘴硬,强辩道:“罗大伯,这可不是我周大梗蛮横不讲理,有意上门来挑事的,是安家两个小子先抢了我生意的。” 罗氏怕村民误会,急忙道:“不是这样的,我家柱子没有要抢周大梗的生意,是张管事……” “周大梗,这事你别想赖在安家两兄弟头上,聚味楼为什么不收你的柴,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以前送柴从来就没准时过,想送就送,不想送就不送,可把张管事给害惨了。张管事看在你前大舅子的面子上,由着你去。你到好,喝了马尿就打人,打得你女人跟你过不下去,和离了,现如今没有人罩着你,张管事还用得着给你这个泼皮破落户面子吗?”跟着罗家人前来看热闹人群里有知情人,不等罗氏把话说完,就将实情嚷了出来。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的事与那臭娘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老子的生意,不许任何人来抢。”周大梗蛮横地道。 “得了吧,周大梗,昨天,张管事可不止买了安家的柴,他还买了上塘村周家和柏家他们的柴,你怎么不去周家柏家闹?偏要来安家闹,不就是欺负安大哥不在家,安大嫂带着三个孩子,柿子挑软得来捏。”有人嘲讽地道。 正文 第七章 赶走瘟神 章节名:第七章 赶走瘟神 “周大梗,你打得是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你要讹诈别人,我管不着,你要想讹上我侄女,就未免太小看我老罗家的人。”罗富贵沉声道。 “张家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张鲢也把棍子往地上一戳。罗氏的母亲是张家的人。 周大梗眼皮跳了跳,罗家人多势众,来的还只是罗氏爷爷这一支,旁支的人还没听到消息,要是所有的人全部赶过来,一人一拳就能把他打得死。他一向欺弱怕硬,不敢与罗家人为敌。张家人虽然也多,但不在井塘村,他不怕,狠狠地瞪了张鲢一眼,暗恨不已,要不是这个该死的小子碍手碍脚,他早就搜刮银子走人了,可现在只能空手离开。 来看热闹的村民堵在门口,见周大梗阴沉着脸走了过来,畏惧他的恶名,没人敢拦他,向左右避开,让出一条路来。 罗富贵的长子罗冬生见状,棍子一横,拦在了周大梗面前,冷声问道:“周大梗,你不会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周大梗舔了舔嘴唇,拍着胸口,色厉内荏地道:“怎么着,你们是仗着人多想要欺负老子?老子可不怕,老子烂命一条,有本事,你你小子拿去。” 罗冬生冷哼一声,道:“杀条猪,杀只狗,还能拖出去卖得点银子,杀了你,烂肉一堆,卖不出去,还费事。” 听罗冬生当面骂周大梗猪狗不如,看热闹的村民都大笑了起来。周大梗看着罗冬生手中的棍子,不敢反抗,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笑声顿止。 “大哥,让他走。”罗氏道。 “秋妹?”罗家人诧异地看着她。 罗氏丢下手中的烂凳子,正颜道:“周大梗,我家柱子没有要抢你的生意,只是答应张管事多送一天的柴,明天就不会再送,以后,我家的柴也不会卖给聚味楼。现在把话说清楚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罗氏想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可是周大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既然你们没有要抢我的生意,那你就把这两天卖柴的钱还给……” 周大梗无耻的嘴脸激怒了罗冬生,高举起棍子,厉声吼道:“周大梗,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罗氏皱了下眉,道:“大哥不要……” “娘,娘。”安意怕罗氏为了息事宁人把钱白白送给周大梗,家里这么穷,不能受损失,尖着嗓子喊了两声,摸着脖子,双眼微阖,慢悠悠地往地上倒去。 “喜儿!”罗氏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跑了过去,伸手接住了她。 张鲢见状,想起进门时看到的情形,忙对众人道:“刚才周大梗差点掐死喜儿。” 此言一出,罗冬生立刻用棍子抵住周大梗脖子,罗家其他人围上前去,七嘴八舌地问道:“喜儿怎么样?” “秋妹快把喜儿抱进房里去,外面这么冷,可不能再受寒。” “秋平,你快去把卢郎中请过来。” 看热闹的人也义愤填膺地嚷道:“太狠毒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了手哟?” “为了这么点小事,打坏东西就算了,还蓄意伤人,太过份了。” “象他这种坏人,用不着跟他废话,拉他去见官,打他的板子。” 周大梗瞪大眼睛,寻找说话的人,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伺机要咬人的凶狠模样。 罗冬生见状,毫不客气一棍敲在周大梗的小腿上,这一棍可比安意使得劲大,打得周大梗疼痛难忍,单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哥,你看好这个混蛋,别让他逃了。我去叫卢郎中来给喜儿看病,喜儿没什么事最好,要是有什么事,就把这混蛋点天灯。”罗富贵的三子罗秋平道。 罗冬生目光犀利地盯着周大梗,“放心,有我守着他,他逃不了。” 周大梗低着头,目光阴冷,满脸的怨恨。 罗秋平很快就把卢郎中请了过来,手里提着卢郎中的药箱。 卢郎中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微胖,面白无须,被心急的罗秋平拖着跑来的,有点气喘,额头上也渗出一层薄汗。 安意的肤色白皙,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脖子上红紫色的指痕十分的清晰明显,令人触目惊心。卢郎中也被吓了一跳,赶紧仔细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伤到骨头。” 罗氏脸上忧色不减,“卢郎中,刚刚我家喜儿喊了两声娘,就昏了过去,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真得不要紧吗?” 卢郎中给安意诊了脉,道:“喜儿是受惊过度才会昏过去的,给她喝碗定神汤,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谢谢您卢郎中。”罗氏摸出荷包,从里面掏出几文钱。 “不用了,留着钱,给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卢郎中提起药箱,往外走。 “卢郎中,这不行的,怎么好意思?”罗氏执意要把诊金付给卢郎中。 “钱我就不收了,明天你让柱子去我家帮我抄半天药书吧。”卢郎中道。 “秋妹,就听卢郎中的吧。”罗富贵开口道。 罗富贵说了话,罗氏也只好听从,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卢郎中,接着处理周大梗。 “大伯,三叔,既然喜儿没有大碍,就让他走吧。”罗氏只想打发走周大梗,不想小事化大。 罗氏的顾忌,罗富贵明白,没多说什么,叫罗冬生放人。 罗冬生心有不甘,却也不好违背父亲的话,泄愤似地拽着周大梗的衣襟,把他拖出院子,往地上一丢,道:“周大梗,这一次就算了,要是再敢来闹事,老子就打断你的狗腿。” 周大梗没有应声,低着头,拖着有点酸麻的右腿,一瘸一拐的向村口走去。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散开了,罗氏的大伯娘杨氏拉着罗氏的手,道:“秋妹,这件事不怪柱子,是周大梗不讲理,等柱子回来了,你不要骂他噢。” “我知道。”罗氏点点头。 罗富贵让做木工的次子罗秋林留下来帮罗氏把门修好,罗家其他人跟张鲢打了声招呼,就先行离去,这场卖柴的风波算是平息了。 正文 第八章 亲情可贵 章节名:第八章 亲情可贵 “大嫂,这几条鱼是清早才打上来的”张鲢把木桶提到罗氏面前,“很活,可以放在水缸里多养几天。” “这大雪天你怎么还下河捞鱼呢?”罗氏皱眉道。 “不冷,我没下河,是用网子网的,塘里的鱼多着呢,网了几网,就有百来斤。”张鲢挠头笑了笑,“大嫂,我把鱼拿进去。” 罗氏跟着进了灶房,“大弟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不吃了,家里还事。”张鲢把鱼倒进水缸里。 罗氏忙转身回了里屋,拿来两个纸包,“大弟,这包莲藕粉是给娘的,这包红糖是给弟妹的。” “大嫂,这个我不能要。”张鲢摆手道。 “这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娘和弟妹的。” 张鲢提着桶子跑了出去,“大嫂,你快进去照顾喜儿吧,我先回去了。” “大弟,哎,大弟。”罗氏追到门口,张鲢早已跑远。 这边,罗秋林把门按好,重新做了根木拴,又找了两块木板和几块木头,做了两张凳子,收拾好就准备回去了,扬声道:“秋妹,我回去了,你出来把门拴好。” “好。”罗氏应声从灶房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三条用草绳系着的鱼,“二哥,辛苦你,帮我把鱼带过去。” “不用了,家里有腊鱼。”罗秋林推辞道。 “腊鱼没活鱼好吃。”罗氏把鱼递给他,“快拿着,别让我追着送过去,我可没空,灶上熬着定神汤,我还要看火,还要照顾喜儿呢。” 罗秋林和罗氏做了几十年的兄妹,知道她的脾气,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推辞,把鱼接了过去,开玩笑道:“鱼我带过去,可回头我娘要数落我,那可都怪你。” 罗氏轻啐了他一口,笑骂道:“你哄谁呢?你被大伯娘数落了几十年,皮都数厚了,还会怕这个。” 罗秋林哈哈大笑,提着鱼,出门自去。 罗氏拴好门,回到灶房,将熬好的定神汤倒进碗,放在旁边,把熬粥的小锅搁在了灶上,又在上面放上几个豆渣粑粑的锅子,从灶里铲了些火丝出来,再往灶里塞了两根干柴,一手端碗,一手提起装火丝的铁桶,进了里屋,“喜儿,来,把药喝了。” 安意看着那碗褐色的液体,双眉微蹙,接过去,抿了一口试温度,味道怪怪的,“娘,还有点烫。” “那先放在桌上,等凉了再喝。”罗氏把火丝倒进炭盆里,盖了些火丝炭在上面,“娘去做饭,你乖乖坐在这里烤火,不要绣花了。” 安意点点头,等罗氏转身出去,她就将那碗定神汤给泼到了墙角,她学医,深知是药三分毒,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事,这么点小事,还吓不住她,用不着喝什么定神汤。 过一会罗氏就端着白粥和豆渣粑粑进来了,母女俩吃过午饭。罗氏非让“受惊过度”的安意上床睡觉。安意闹了这么一场,也有些倦意,听话的上了床。 安意一觉睡醒,安康兄弟已经从城里回来,两人趴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 “妹妹,你的脖子还疼不疼?”安健问道。 安意看着两人一脸的关心,微微浅笑,道:“不疼了,这个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有伤着筋骨,过几天,这些痕迹就会消失的。” 安康愧疚地道:“妹妹,对不起。都是大哥考虑不周全,要是大哥不把柴卖给张管事,周大梗就不上门来闹事,就不会……” “大哥,你不要这么说,那有人看着生意上门不做生意的,是周大梗蛮横不讲理,不是你的错。” “大哥宁愿不做生意,也不想你受伤。”安康沉声道。 安意心中一暖,眸光微转,道:“大哥,你不做生意,那就没有钱买白米给喜儿吃了。” 安健戏谑地笑道:“妹妹,你不是说你已经长大了,不喜欢吃白米了,要吃豆渣粑粑。” “豆渣粑粑要吃,白米也要吃。”安意调皮地笑道。 安康笑,摸了摸她的头,把棉衣拖过来,“妹妹,来,大哥,帮你穿衣服。” “妹妹,大哥买了好东西给你吃。”安健笑道。 “什么好东西?”安意不太相信安健的话,就算有好吃的东西,家里也没有闲钱买。 “穿好衣服再说。”安康帮妹妹把衣服穿好,坐到炭盆边,从怀里掏出个小油纸包,打开油纸包,里面放着几块饴糖。 安康挑了块最大的递给安意,“妹妹,这是你的。” “谢谢大哥。”安意接了过去,并没有马上吃,看着手里不含添加剂和色素的天然饴糖,目光复杂,好多年不曾吃糖了。在十一岁以前她很喜欢吃糖,常常背着妈妈去偷糖吃,等到十一岁以后,那个常买糖果哄她的女人带着和那个男人偷偷生下来的一双私生儿女登堂入室,她就再也不愿吃糖了。 安康又挑了块稍大的递给安健,“二弟,这是你的。” 安健接过糖,马上塞到嘴里,咂着嘴巴道:“好甜,好甜,真好吃。” 安康用纸把剩下的几块饴糖包了起来,抬头看见安意没有吃糖,问道:“妹妹,你怎么不吃糖?” “留给娘吃。”安意脱口而出。 “不用了,你吃吧,我给娘留了。”安康笑,伸手摸了摸安意的头,“妹妹越来越懂事了,不象你二哥,就知道吃。” 安健对哥哥的数落,并不在意,冲着安意挤眉弄眼。安意看着他的怪模样,轻轻一笑,把糖慢慢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延,上一世已经结束,这一世有了母亲的宠爱和哥哥们的爱护,该淡忘过去的痛苦了。 傍晚时分,罗氏的四叔罗耀祖和四婶方氏从方氏娘家回来,知道白天的事,特意过来看望安意,还带来了小半袋面粉。 两人小坐一会,就要回去,罗氏不肯收面粉,和方氏推来让去,“四婶,我已经买好了面粉。” “你买的是你的,这是我送给喜儿补身子的。”方氏把面粉往罗氏怀里一丢,扯着罗耀祖飞快的跑走了。 罗氏只好把面粉抱回灶房。 正文 第九章 读书识字 章节名:第九章 读书识字 次日,安康吃过早饭后,准备去卢郎中家抄写药书,安意急忙把粥喝完,喊道:“大哥,等等我,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安康不解地问道。 “看书。”安意想从书里知道她身处在那个时代,看穿着的服饰和头发,不是元朝和清朝,哪是宋朝还是明朝?。 安康大笑,曲指刮刮她的鼻子,“你又不识字,看什么书。” 安意微愕,没想到已年满七岁的她还不识字,不识字,很多事做起来就没有那么顺理成章,从椅子跳下来,上前拽住安康的衣袖,道:“那大哥回来教我认字。” “哎哟喂,我家喜儿病了一场,不但要学绣花,连字也愿意认了,这场病生得到也不是件坏事。”罗氏边打趣安意,边拿细布帕子帮她擦擦嘴。 “娘!”安意娇嗔的喊道。把罗氏视为母亲后,撒起娇来,愈发的自然。 安健飞快地喝完粥,用袖子擦了擦嘴巴,道:“妹妹,二哥可以教你认字。” “混小子,又用袖子擦嘴巴,说了你几百遍了,都不改,邋里邋遢,脏的要命。”罗氏骂道。 安健缩着脖子,嘿嘿笑了两声,快手快脚地收拾碗筷去了灶房。洗好碗筷,从隔壁房里拿来他在读的一本书,坐到安意面前,笑呵呵地道:“妹妹,我们来认字吧。我读一句,你读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安意对《千字文》非常熟悉,在商场纵横的外公喜好古文,把她的妈妈培养成了一个充满古典韵味的大家闺秀,在她牙牙学语时,妈妈教她读的就是《千字文》。没想到来到这里,她读的第一本书又是《千字文》。 《千字文》是南梁时期周兴嗣奉皇命从王羲之书法中选取一千个字,编纂成文的,自宋明以后直到清未,《千字文》、《三字经》和《百家姓》都是儿童启蒙书籍。从《千字文》是没有办法确定这是那一朝那一代。宋明的服饰是有区别的,只可惜她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能从中知道想要的讯息。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安健继续读道。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安意在现代为了研究一些特殊中草药的特性,看过许多古本的繁体医书,对繁体字并不陌生,可现在跟着安健学认字,却要装文盲,而安健也不是个好老师,不解释文中意思,只知道照本宣科,让人死记硬背,要是真是个七岁女童,一定会觉得很枯燥。 安健一口气把一本《千字文》全部念完,又教了两遍,然后就指着中间的一段,问道:“妹妹,这几句怎么读?” 安意看了安健一眼,有些犹豫,她是当“天才”还是当“蠢材”?瞬间主意已定,垂眸念道:“绮回汉惠,说感武丁。俊义密勿,多士实宁。” 安健又挑了几处让安意认,安意一字不差地全念了出来,喜得他大声喊道:“娘,娘。” “哎哎哎。”罗氏连声应着走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娘,妹妹好聪明,我教她三遍,《千字文》上的字,她就全部认得了。”安健兴奋地向罗氏炫耀他有个聪明的好学生。 罗氏眉开眼笑,走了过来,捧着安意的小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赞道:“娘的乖女儿好聪明。” 安意神色微变,眸光闪烁,罗氏的脸和记忆深处的脸重合在一起,小时候每当她完整的弹完一首古筝曲,或者画好一幅画,妈妈也常常这样亲亲她的额头,浅笑盈盈地夸奖她。 罗氏低头看安意神情不对,心中一紧,着急地问道:“喜儿,怎么了?可是认字认辛苦了?” 安意回过神来,对上罗氏担忧的目光,心中一暖,轻轻摇了摇头,道:“娘,认字不辛苦,我喜欢认字。” 罗氏摸摸她的头,笑道:“娘知道喜儿长大懂事了,可是做什么事都不能太心急,今天已经认了这么多字,该休息了,等明天再认。” “二哥,我们明天再认。”安意学了这么久也累了。 “明天二哥教你写字。”安健笑道。 安意微微蹙眉,这个家只怕没有多余的钱买纸笔供她练字吧。她一迟疑,罗氏已接过话头,“天气太冷了,在石板上练字会冻手,等天气暖和了你再教你妹妹写字。” 安意心中疑惑解开,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记得书上曾经看过有位古代名人也是以水为墨,以石板为纸,练成了一手好字。 正午时分,安康从卢家回来,手里拿着几张红纸,“娘,卢郎中给了我几张红纸。” “你怎么又收人家的东西?这怎么好意思嘛?”罗氏皱眉道。 “是卢郎中硬塞给我的,我都撒谎说家里已经买了,他还非要给我,我没办法,只好拿回来。”安康无奈地道。 安健撇嘴道:“几张红纸又没多少钱,我们送了一斤多的蝉蜕给他,那要拿到药店可以卖……” “弟弟,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们捡蝉蜕送给卢郎中是为了感谢他对我们的照顾,不是他欠我们的。”安康正颜道。 罗氏不悦地诘问道:“栓子,你的书是白读了,得人恩惠千年记的道理都不知道了吗?” 安健被母亲和兄长同时训斥,羞愧地低下了头。 安意听到蝉蜕,心念一转,问道:“大哥,村里有人专门捡蝉蜕卖吗?” “有,罗百福就专门捡蝉蜕、捉蜈蚣和蝎子拿到城里药店卖。这蝉蜕、蜈蚣,蝎子都是药。”安康道。 “他只捡蝉蜕捉蜈蚣蝎子,不挖草药吗?”安意打算卖草药赚钱,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同行的情况。 “山上的草药太多,他认不全,不敢乱挖,怕挖到毒草。卢郎中有时候会上山挖点草药。”安康看着安健,“上回你二哥被野蜂子蛰伤,卢郎中连夜上山挖草药治好他的。” “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就别再说了。”安健嘟喃道。 “柱子收拾一下,吃饭吧。”罗氏见安健认了错,就没再让安康继续数落他了。 注:喜欢的朋友,请收藏支持一下,纤雪需要鼓励! 正文 第十章 旧符换新(小修) 章节名:第十章 旧符换新(小修) 吃过午饭,安康把红纸裁好,开始写春联。 第一幅是:“世间好事忠和孝,天下良图读与耕。” 横批:“忠厚传家。” 第二幅:“天泰地泰三阳泰,家和人和万物和。” 横批:“吉祥如意。” “大哥,其他的我来写吧。”安健在一旁早就跃跃欲试。 安康把笔递给他,“好好写,别浪费纸墨。” “大哥,你就放心吧。先生都说我的字写的不错,保证不会浪费纸墨的。”安健信心十足,提笔在砚台里沾好墨,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字。 “写好没有?”罗氏端着碗熬好的浆糊走进来。 “写好了。”安健搁下笔,指着桌上的几张,“娘,这些都是我写的。” “嗯,写的不错。”罗氏笑笑点点头,“拿出去贴起来吧。” 兄妹三人拿着春联到处张贴,安家的院门朝南,五间泥砖房正对院门,灶房和柴房坐东朝西,茅房和鸡圈在西北角,茅房与正房中间隔着一条通道,从通道绕过去,就是后院,后院有口井,种着几棵桑树和梓树,还有块菜地。 第一幅春联贴在大门外,房门贴的是第二幅,灶房贴的是安健写的: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寸薪寸木恒念物力维艰,横批:勤俭持家。六畜兴旺要贴在鸡圈,五谷丰登要贴在米缸,就连茅房上也要贴上一张出恭。 安意看着红红的春联,微微浅笑,贴上了春联,就有了过年的气息。在现代,年味渐淡,有些人家已经懒得贴春联了。城市里也禁止燃放烟花炮竹,虽然安全了,减少了污染,但也少了那份特有的喧嚣和热闹。 安健指着对联上的一个字问道:“妹妹,这个字还认得吗?” “认得,是易字。”安意道。 “这个呢?” “薪。” “这个?” 安意轻笑,“俭。” 安健满意地从凳子上跳下来,向站在一旁的安康炫耀道:“大哥,我已经教妹妹认识了一千个字。” 安康皱眉,“才一个上午,你就教妹妹认一千字,妹妹怎么记得住?我以前教你认字时,是怎么教的,你不记得了?” “那是你不会教,我教的,妹妹全都记住了,你要是不信,拿《千字文》来考妹妹好了。”安健得意地挑眉道。 “大哥,你不要考我,我记不得那么多字。”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安意担心安健见人就吹嘘,到时会来惹麻烦,人太过聪慧反成妖,这个道理她懂。 “妹妹,你不记得了,你真得不记得了?”安健不甘心地追问道。 “妹妹还小,你一下教一千个字,妹妹不记得是正常的。”安健一挑眉,“你别老想着让我去考妹妹,妹妹才初学,到是你已经学了声律,我出上联,你来对下联。” “大哥。”安健面露难色,“能不能考别的?” “就考这个。”安康沉吟片刻,“雪映梅花梅映雪。” “啊,回文联!”安健愁眉苦脸,“大哥,这个太难了,你出个简单的。”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别整天惦记着吃。”安康横了他一眼,转身对安意笑,“妹妹,我们进屋烤火,外面好冷。” 安意同情地看了看安健,跟着安康进屋烤火去了。 这个回文联,让安健安静了半个下午,到吃晚饭时,看着桌上的饭,眼中一亮,“大哥,我对出来了。” 安康放下筷子,看着他,道:“说来听听。” “饭拌豆渣豆拌饭。”安健道。 “噗哧。”安意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康愕然,“这就是你想了这么久对出来的下联?” “雪映梅花梅映雪,饭拌豆渣豆拌饭。对得很工整啊。”安健很有理地道。 “工整?”安康音量拔高几度,“这样也叫工整?好吧,我再出一联,你来对。银河泻影月皎洁。” 安健想了想,道:“铁锅煮鱼味鲜美。” 安意忙咬住下唇,才没笑出声,这个二哥实在是太搞笑了。 安康一点都不欣赏安健的搞笑,脸色阴沉,目光不善地盯着安健,又出一上联,“瑞雪迎春到。” “腊肉扑鼻香。”安健应声对出。 “除了吃的,你就不能想点别的词?你是猪投胎的啊?”安康咬牙切齿地问道。 安健挠挠头,道:“那就改成,蜡梅扑鼻香。” 安康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知道你的声律是怎么学的?这么简单的对子,你都对不出来,还怎么写诗词文章。从明天起,你把声律拿出来读。以后每天我都会出对子给你对,要是对不出来,就不许吃饭。” “不不不许吃饭。”安健被吓结巴了,可怜兮兮地瞄了瞄罗氏和安意,希望她们帮忙求情。 罗氏假装没看到,埋头吃饭。在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男人要想光宗耀祖,就只有读书入仕为官。 安意把头偏开,读书读不好,被训理所应当。 安康追问道:“听到没有?” 安健求救无门,有气无力地哼了哼。 “安健。”安康厉声喊道。 安健坐正,大声道:“听到了。” 安康这才满意,暂时放过安健。 第二天,安意是被安健的读书声给吵醒的。 “……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栓子,你小声点,别吵醒你妹妹。”罗氏道。 “娘。”安意坐起来喊道。 罗氏听到声音,走了进来,“被你二哥吵醒了?” “不是。”安意摇摇头。 罗氏把火丝倒进炭盆里,搓了搓手,上前帮她穿好衣服,梳好头发,笑着拍拍她的小脸,“快去茅房吧。” 安意一路小跑去了茅房,方便完出来,看到隔壁那个男孩又趴在围墙上面。 那男孩也看到了安意,喊道:“喜儿,喜儿。” 安意停下脚步,站在原处看着他。 “你已经没事吧?”男孩问道。 “嗯。”安意不太习惯来自外人的关心,轻哼了一声。 “那天周大梗来闹事,是我跑去找贵嗲的,还好来得及,要不然你就被周大梗那个恶汉给掐死了。”男孩邀功道。 安意知道罗家人来得那么及时,是他报的信,也不好再面无表情,露出淡淡的笑容,有礼地道:“谢谢你。” 男孩用力眨眨眼睛,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女人大吼道:“刘小义,你又爬到那上去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摔死啊?” 男孩立马从墙头溜了下去。 “你这砍脑壳摔死了,我一个气,要是摔断手和脚,我没得那么多闲钱给你请郎中。喊你做事,你不做,跑到这里来爬墙,你硬是没打到……” 刘小义似乎觉得理亏,没有应声。 听那女人的骂声渐渐远去安意转身到灶房找罗氏要了热水漱口洗脸。吃过早饭后,安康接手了教安意认字的重任。 接下来的几天,罗氏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安意跟着安康读书识字,字认得不少了,但还是不知道身处在什么朝代。安健用心读声律,对出来的对子,总算有点意境,虽然用词还是不太雅,但好歹不用吃食来应对了。 正文 第十一章 出门拜年 章节名:第十一章 出门拜年 腊月二十八的傍晚,罗氏三叔的两个女儿罗夏妹和罗小夏过来了。两姐妹住老江桥村的大姨腊月初十过五十大寿,她们过去吃寿酒住到今日才被表哥送回来,知道安意大病了一场,特意过来探望,还带来一包在城里买的糕点。 “喜儿啊,往后可不许这么淘气,那塘里的水深着呢,连大人都能淹着。”罗夏妹柔声道。 “我往后不去塘边玩。”安意乖巧地道。 “哎,小喜儿说话可要算数,不算数会变村口那条赖皮狗的。”罗小夏吓唬安意。 “病了一场,她到是懂事多了,前儿吵着要跟我学绣花。这几天都乖乖的,没出到处乱跑?”罗氏倒了两杯水,端了碟炒黄豆走进来。 罗小夏笑,伸手拧了拧安意的小鼻子,“小喜儿,你要学绣花,就要学好,可别学一两天就不学了哟。” “你在说你自己吧。”罗夏妹挤兑她道。 “二姐。”罗小夏嗔怪地喊道 安康和安健在一旁抿着嘴偷笑,被罗小夏看到了,挥拳道:“两个臭小子,不许笑。” 安康和安健连忙把脸绷住,只是眼中的笑意不减。 姐妹俩在安家坐了一会,说笑了几句,就告辞回家。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罗氏和安康早早起来,把屋里屋外清扫了一遍,吃过早饭,用小碎石子炒了点长生果和瓜子,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要吃的菜。 罗氏先从带皮的猪肉中剔出小得可怜的瘦肉,再连皮带肉切成几大块放在锅炸油,做走油菜。 安康把瘦肉、白菜帮、葱子全部剁碎,合成馅,酿了十几个油豆腐圆子,刚好一碗菜。 安健去鸡棚里捉来一只大黄鸡,安家虽然不富裕,要养着鸡生蛋换油盐,在过年之前,还要把养大的鸡卖掉,但无论如何都会留一只鸡。年夜饭里也一定会有鸡鸭鱼肉,为的是吉祥如意,年年有余的好喻意。 过年时一般不吃中饭,吃几块用面粉做成的“黄巧肉”充饥,留着肚子等一年一度最丰盛的晚饭。 酉时初,天已经黑透,下了一天的雪停了,鞭炮声不时从屋外传来,村民们开始过年了。罗氏把煮好的全鱼从锅里盛出来,道:“好了,柱子,去放炮响吧。” “大哥,我来点火。”安健兴奋地道。 兄弟俩到大门外放了串鞭炮回来,罗氏已经在酒杯里斟满酒。安康端起酒杯,喊了过世的老人,把酒洒在地上,一家四口这才坐下来开始吃饭。 罗氏把两个鸡翅分给了安康兄弟俩,“娘希望你们展翅高飞,鹏程万里。” “谢谢娘。” 罗氏把两个鸡腿夹给了安意,“喜儿最小,吃鸡腿,快快长高长大。” “谢谢娘。”安意夹了个豆腐圆子放在罗氏的碗里,“娘,您也吃。” “娘,您吃点鱼。”安康夹了块鱼肉给罗氏。 安健也赶紧夹了块鸡肉,“娘,这块没骨头。” “好,乖,吃吧吃吧,一会菜凉了。”罗氏看着三个懂事的孩子,笑得眼角皱起了细纹。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围坐炭盆边守岁。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坐着说笑聊天,到子时,放了鞭炮,就洗洗上床睡觉。 天还没亮,安意就被鞭炮声给吵醒了,算起来没睡几个时辰,可是要起来拜年,不能赖在床上不起来。 罗氏为兄妹三人都准备好了新衣服,安康是绀青色,安健是深蓝色,安意是玫红色,她自己还穿着前年做的那件麻黄色的旧衣。虽然是旧衣,但也洗得干干净净。 安康领着弟妹恭恭敬敬地给罗氏叩头拜年。 罗氏笑盈盈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人一个,“来,把红包收好,可别掉了。” 安意不太了解物价,看到有六个这么多,有点惊讶,但为了不露出破绽,道了谢就把红包放进兜里。 早饭是碗长寿面,上面还盖着煎得两面黄的荷包蛋。吃完早饭,罗氏去拿准备好的年礼,依照习俗,大年初一要去给本家长辈拜年。 安健一脸别扭地小声嘀咕着什么。 安意听不清,正要问。 安康横了安健一眼,道:“你别没事叽叽歪歪的,给长辈拜年是礼数。” “我又没说不去。”安健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打开厨柜,把昨天吃剩下的黄巧肉端了出来。 安康皱眉道:“中午能赶回来,不要带了。” “我还是带上好,有备无患。”安健坚持将大半碗黄巧肉倒在油纸上包好,揣进怀里。 安意不解地看着两人,这是什么情况?出去拜年,还会饿着肚子回来?在穷的人家,过年时也会准备好菜饭,不至于要吃黄巧肉来充饥吧? 罗氏提着包东西,领着三人出了门,径直上前推开对面人家的房门,冲里面喊道:“二婶子,给您拜年了,新年好啊。” 一个中年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笑应道:“哎哟,秋妹啊,新年好,新年好,快进来坐会吃点东西吧!” “二婶子别客气,不进去坐了。我要领孩子们去上塘村,劳您帮我看一下家。”罗氏笑道。 “好咧,你放心喽。”妇人从兜里掏出三个红包,“来来来,一人一个。” 罗氏伸手拦住妇人,“二婶子,你又来了,不是说好了的。” “大过年带红好兆头。”妇人推开罗氏,硬要把红包塞给安康兄妹。 “秋妹啊,一年到头就这么一回,你莫推来推去的,不好看,又没几个钱,不过讨个彩头,喜庆喜庆。”一个老汉走出来道。 罗氏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示意兄妹收下红包。 “谢谢二外公二婆婆,二外公二婆婆新年好。”安康和安健道。 安意也跟着哥哥们喊了声二外公二婆婆。 罗氏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带孩子们朝着村口走去。安家原先不住在井塘村,住在上塘村。六年前,朝廷颁下军书,安清和应征入伍。安家人丁稀少,除了他们一家,就只有安清和的伯父一家,安清和担心罗氏带着三个孩子没人帮衬,搬来了井塘村。 因小路上全是积雪,要走大路,一路出门遇到了许多出门拜年的村民,罗氏跟他们一一打招呼问候。 村民们也满脸笑容地回应。 这是安意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走出家门,了解身处的环境是必须的,边走边看,发现沿路的房子大多是泥砖泥瓦房,只有两户人家是青砖黑瓦房,可见村民的生活都不富裕。 注:纤雪虽然查阅了很多资料,但是我国古代货币单位很多,各朝皆不相同,纤雪不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对此很是伤脑筋。想着本文是架空的,为了方便易用,大家看着也明白,物价参考了宋朝和明朝的一些资料修改而成,请各位不要太过较真。 十六个小麻钱约等于一文钱,一千文钱是一吊,约等于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约等于十六钱银子,一钱银子约等于六十二点五文钱。 再简单点用包子换算,十文钱买四个。 正文 第十二章 被人惦记 章节名:第十二章 被人惦记 井塘村离上塘村有几十里的山路,安意走到半道,气喘吁吁,为了防水防滑,棉鞋外面套着草鞋,走了这么远,草鞋上沾满了泥巴,每走一步都觉得费劲。 安康蹲下道:“妹妹上来,大哥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安意连忙拒绝,虽然安康长得高,看着也结实,但毕竟只有十二岁。 安康抬头笑道:“娘,过了一年,妹妹到真得长大了,去年没走几步就吵着要背,今年走了这么远,还要自己走。” 罗氏笑道:“你妹妹懂事了,知道心疼你这个大哥,还不好啊?” “长大懂事是好,可是长大就跟我生分了,那就不好了。”安康回头道。 安健推了推安意,“妹妹听见没,你要再不让大哥背你,大哥可就要哭鼻子了。” “大哥才不会哭鼻子。”安意笑,没有再矫情拒绝,毕竟她还小,走这么远的路,很辛苦了,有兄长宠爱是幸福的事,趴在安康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大哥,走吧。” “好咧!”安康站起身,背着她稳稳地朝前走。 泥路难行,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上塘村村口,大冷的冬天,安康走出满头大汗,把安意从背上放下来,待她站稳松开了手。 “大哥,很累吧?”安意抽出罗氏塞在她袖口里的帕子,踮起脚,要帮安康擦额头上的汗。 安康弯下腰,让她把汗擦去,笑道:“不累,你比一担柴还轻,回去时,大哥还背你。” 安意笑,“好。” “回去该轮到我背妹妹了。”安健争取他身为二哥的权利。 “你背妹妹?”安康嗤笑一声,“就你那点小力气,别把妹妹给摔了。” “大哥,你少瞧不起人了,我也挑得一担柴起。”安健怕安意不相信他,“妹妹,你相信二哥,二哥一定不会摔了你。” 安意眉眼弯弯地点头道:“我相信二哥。” 安健满意地笑了,冲安康挑挑眉。 “好,回去让你背妹妹。”安康笑道。 “那回去时,就辛苦二哥背我。”安意娇声道, “不辛苦。”安健笑呵呵地道。 罗氏看着他们的互动,笑着微微点头。 安清和的伯父安有年家离村口没多远,说话间就到了。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吵杂的狗叫声。 大过年,家家户户都有人,为了方便串门子,院门是虚掩着的,四个人脱下沾满泥的草鞋。罗氏推开门,冲着里面大声喊道:“大伯,大伯娘。” 从屋里走出一个十六七岁身穿红衣的年轻妇人,满脸笑容地道:“是三嫂来了,刚才爹娘还念叨着。” “弟妹。”罗氏含笑颔首,侧头看着三个孩子,“快叫人啊。” 安康道:“给四婶子拜年,四婶子新年好。” “给四婶子拜年,四婶子新年好。”安健和安意也跟着道。 这红衣少妇是安有年三儿媳崔氏,去年腊月初七成的亲,笑道:“新年好新年好,都进屋吧,外面冷。” 院子里的积雪太厚,没有全部清扫,只扫出一条道来走路,三条体形庞大的黑狗就没往院子里放,全拴在屋檐下的柱子上。 安意一家一年到头也就过来两三回,黑狗不认识他们,冲着他们狂叫,还做出一副噬人的凶狠模样。 安意在现代见过得狂犬病死的人,那凄惨的死状,令她记忆深刻,从此后对猫狗都避得远远的,更何况这个时代连疫苗都没有,被咬一口,不说一定就会得狂犬病,但是机率备增,下意识地要躲开。却不想天气寒冷,石阶上结了一层薄冰,她脚下不稳,“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坐在地上。 “妹妹。”安康心疼不已,上前一把抱起她,“可摔疼了?” 大冬天穿得厚实,安意没感觉到有多疼,可是安康这么一问,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委屈,鼻子微酸,眼眶泛红,“大哥,狗好凶。” “喜儿啊,是不是很疼啊?别哭别哭,娘的乖女。”罗氏急了,女儿这两个月硬是多灾多难,掉进塘里,生了一场大病,病才刚好,又被周大梗掐伤了脖子,大年初一出来拜年,好好的被狗吓得摔一跤。 屋里其他人听到声响,都走了出来,为首的老妇人问道:“怎么了这是?” 崔氏笑道:“娘,没什么事,是喜儿被狗叫声吓得滑了一跤。” “哎哟哟,喜儿莫怕,这狗灵着呢,不咬人的,来来来,大奶奶抱抱喔,我们进去吃糖糖,不疼不疼喽。”老妇人是安有年的婆娘朱氏,边说边上前从安康手里抱过安意,转身往屋里走。 安意换了芯,对过去没有记忆,以为朱氏一向待人和善,虽然她并不喜欢陌生人的碰触,可是此时只能尽量适应。 罗氏三人被这反常的一幕给惊吓住,太阳今天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三嫂,我们进去吧。”崔氏挽起罗氏地胳膊,笑道。 安康和安健回过神来,对视一眼,安康沉稳一些,恢复如常的神色。安健年纪还小,不懂的掩饰,脸上明显流露出朱氏无事献殷勤,是非奸即盗的质疑表情。安有年看在眼里,不自在地搓了下手。 进到屋里,朱氏抱着安意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伸手抓了一小把瓜子给她,满脸堆笑地道:“喜儿,吃点瓜子,这瓜子可好吃的。” “喜儿,还不快下来,别累着你大奶奶。”罗氏声音淡淡地道。 安意察觉出罗氏神情不对,忙从朱氏的腿下滑下来,走到罗氏身边去。 屋内除了几个小辈和刚嫁进来的崔氏不知道内情,神色如常,朱氏和其他人的表情都有点讪讪的。 罗氏说这话的缘由,是因七年前的一天,安健在院子里玩耍,摔了一跤,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哭得很大声。罗氏怀着九个月的身孕,弯不下腰抱他,请袖手旁观的朱氏搭把手。朱氏虽然把安健抱了起来,可就抱了这么一下,就说累得她手酸,非逼得安清和跟罗氏买了个猪肘子给她补身子才算完事。 安有年咳了两声,道:“清和家的,和孩子们坐下烤烤火,这一路上风大雪大的,把孩子们给冻着了。” 罗氏把手中的包放在桌上,微笑道:“大伯,大伯娘,这是自家做的腊鱼腊肉。” “哎哟,清和家的,你带着孩子过来就成了,还带什么东西来,讲这客气做啥呢?”朱氏嘴上在推辞,手却已经拿起了那包腊鱼腊肉,随手就递给了大儿媳刘氏。 朱氏的假客气,这十几年来,罗氏已经领教无数次了,要是把她的话当真,拜年不带东西来,朱氏那脸保证拉得比马脸还长,不过大过年的,刚才已下了她的脸面,也就够了,毕竟她是长辈,不能扯破脸皮,就顺着她话虚应着,“安家这边的长辈就是大伯和您,理当孝敬的。这些东西不值几个钱,二老别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朱氏呵呵笑。 屋内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落了座。小辈的几个没有椅子和凳子坐,坐在矮矮的小木杌上,安有年的二儿媳张氏倒来了四碗热开水。 喜欢的朋友,请收藏,纤雪需要鼓励! 正文 第十三章 忍气离去 章节名:第十三章 忍气离去 安意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口渴,可接过碗,一看到水面上浮着点点油光,有点小洁癖的她就不愿喝,别的脏点她还能容忍,唯独这进口的东西,她无法容忍,只是捧着碗暖手。 安康和安健没在意,吹了吹,小口地喝着,每次来安家也就这么一碗水。 安有年刚问了几句安康在书院的事,朱氏就在一旁拼命地使眼色,安有年又咳了两声,道:“文崽,带弟弟们到外面去打炮响。” 朱氏立即接口道:“细妹,带喜儿她们去西屋里烤火。” 见此情形,罗氏三人立刻知道了朱氏反常热情的原因,看来是有什么事要说,而且这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罗氏心中虽不喜,但也知道不能一走了之不听这件事,起身把碗放在桌上,直接道:“大伯若是有事要说,就让柱子留下来,清和不在家,他就是我家的当家人。” 安有年看了眼朱氏,见朱氏微点了下头,才道:“那柱子留下吧。” 安意微皱了下眉头。 “娘,我也要留下。”安健绷着脸道。 “弟弟,你带妹妹出去玩,别让狗吓着妹妹。”安康看着安健,表情严肃地道。 安健抿抿嘴,牵起安意的手,“妹妹,我们出去。” 安细妹领着安家的那几个孩子,也一起走了出来。 “栓子,我们到外面放炮响去。”文崽道。 “我不去,你们去吧,我要带妹妹。”安健冷淡地拒绝了他的邀请,小时候不懂事,会跟他们玩,现在长大了,他才不跟瞧不起他的人玩。 “她又不是小孩子,那里还用得着你带。你不想跟我们玩,就明说,用不着找借口。”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轻蔑地翻着白眼道。 “小路,你怎么说话呢?”文崽瞪了男孩一眼,扭头看着安健,一脸和善地笑了笑,“栓子,让喜妹妹跟着姑姑去西屋烤火,姑姑会照顾好喜妹妹的。” 安健没理文崽,挑衅地看着小路,道:“安路成,我用不着找借口,我就是不想跟你玩,怎样?” 安路成怒骂道:“安健,你这狗娘……” “小路不要吵了,栓子不去就算,我们去放炮响。”文崽打断安路成的话,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冲过去打安健。 “二哥,外面好冷,我们去西屋烤火。”安意紧紧拽住安健的衣服,这里是对方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打起来会吃亏的。 “好,我们去西屋烤火。”安健扫了安路成一眼,转身带着安意往西屋走去。 文崽看着安健的背影,脸上的笑消失不见,微眯着眼,低声骂了句,“不知好歹的贱种。” 安健兄妹进了西屋,房间不大,墙角边乱七八糟堆着一些杂物,在靠墙边放着一张竹凉床,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床前放着炭盆,炭盆上架着一个铁锅,正冒着热气。床旁边放着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黄土色的粗瓦碟,碟里装着炒好的瓜子和长生果。 安细妹和那几个女孩已经坐在上床,身上搭着床棉被,见两人进来,没有人出声招呼。 安意不是小孩子,此时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家与这家的关系并不融洽,之所以会来往,恐怕也是碍于血缘关系,没办法的事。 安健被这家人无视排挤不是一次两次,根本就不在乎,拖过一张长凳放在炭盆边,道:“妹妹,快坐下烤火。” 安细妹她们自顾自地说笑嗑瓜子吃长生果,没人理会安健兄妹。 安意微微蹙眉,这安有年他们要和罗氏说什么事? 安健见安意一直盯着安细妹她们看,误以为她想吃瓜子和长生果,起身走过抓了一大把瓜子。 安细妹等人先愣了一下,鄙夷地撇撇嘴,哼了几声。 “妹妹,吃吧。”安健把瓜子捧到安意面前。 安意回过神,笑,抓了几颗,“二哥也吃。” 刚吃了几颗,就听到罗氏在外面扯着嗓子喊道:“栓子,喜儿,在哪呢?快过来,我们回家了。” 安健兄妹对视一眼,赶紧走了出去。罗氏站在院子里,脸色发红,表情平静,但安意可以看出来她是在竭力压抑着怒火。 这时,朱氏从屋内冲了出来,厉声道:“罗秋妹,你不要太过份,给脸不要脸,这件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没得商量,我告诉你。” 罗氏没接她的话,抓起安健兄妹的手,就往外走。 安康回头盯着朱氏,眼神犀利。 “罗秋……”朱氏被他看得心中一凛,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罗氏拖着安健兄妹走得极快,安健还好,勉强能跟上,安意就不行了,走得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拐着脚。 “娘,娘,您走慢点,妹妹跟不上。”安健跟在后面喊道。 罗氏闻言,忙停下脚步,低头看安意脸色发白,一阵心疼,蹲下抱住她,“喜儿啊,娘气糊涂了,累坏了吧?” 安意摇摇头,措词道:“娘,您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他们可就高兴了。” 罗氏听到女儿娇滴滴的声音,心中一暖,小小年纪就懂得安慰母亲了,轻轻摸着她的脸。 “娘,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没必要为这件事生气。”安康劝道。 罗氏看看三个孩子,展颜一笑,道:“好,娘听你们的,不生气,不让他们高兴。” 安意笑着用力地点点头。 安健被冻得鼻水流了出来,用力吸了进去,道:“妹妹,你走不动了吧?二哥来背你。” 安意被罗氏拖着走了这么远,的确累得双腿发软,安健的提议,太及时了,笑道:“二哥背一小段就好。” “二哥有得是力气,可以把你背到家。”安健走到安意面前蹲下来,“妹妹,上来吧。” 安意趴在安健的背上,搂紧他的脖子,“二哥,走吧。” 大约走了三四里路,安健突然把安意放了下来。 “你就背不动了?还说要把妹妹背到家,蛤蟆王。”安康戏谑地道。 “谁说我背不动了,我放妹妹下来,是有原因的。”安健挑挑眉,“妹妹,饿了吧?” 安意经他提醒,想起他怀里的黄巧肉了,笑道:“是有点饿了。” “我就知道你饿了。”安健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从怀里把纸包掏出来,把黄巧肉分给三人。 罗氏看着三个孩子站在雪地里啃冰冷的黄巧肉,心酸不已,对安有年一家的怨恨又添了几分,明年就算旁人说闲话,她也不带孩子们过来拜年,受这份罪了。 吃了两块黄巧肉,肚子里有点东西垫着,就不觉太饿,四人继续赶路。 正文 第十四章 陌生朝代 章节名:第十四章 陌生朝代 回到家中,已过了正午,罗氏急忙进灶房给三个孩子煮饭,边走边道:“赶紧进屋把鞋子换了,别把脚冻坏了。” 从安有年家出来,太生气,忘记套草鞋,棉鞋渗进了雪水。进屋换好鞋,安健就迫不及待地把压抑了一路的疑惑问了出来,“大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事,让娘那么生气?” 安康深吸了口气,控制住情绪,平静地道:“他们说细妹姑姑要定亲,没有礼钱。而且他们买种子也要钱的,所以明年的只分三百斤粮食给我们,另外二百斤要拿去换银子。” “什么?”安健气炸了,“这么没……” “你小声点,别让娘听到了。”安康低声道。 安健双手捏着拳头,气没地方出,往自己胸口上捶了两捶子,压低声音道:“满叔去年要成亲,说是房子不够住,把我们家的房子给霸占了去,这回细妹姑姑定亲,就要减我们的粮食。等细妹姑姑成亲时,是不是就不分给我们粮食了?他们这是想逼死我们,好把田产全霸占过去。” 站在门边安意皱紧双眉,安有年这一家太无耻了,该给他们点教训才行。 安康听到死字,面露不快,横了安健一眼,道:“大过年的,不要瞎说。” “我那有瞎说,他们这么做分明就是不给活路给我们走,爹爹不在家,他们就整天想尽法子欺负我们。”安健目露凶光,满脸煞气,“我明天就去放火烧了他们的屋。” “逞强行凶,这样就算教训了他们,自己也没讨到好,算什么本事。”安康拍拍安健的头,安抚炸毛的弟弟,“放心吧,这件事我自有主张,我家的田地他们是霸占不去的。” “大哥,你要怎么做?”安健问道。 安康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地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安健见安康不肯明说,知道追问也没用,也就没有再问。 安意心存怀疑,不太相信小小年纪安康,会有好法子来解决这件事。可是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决定还是拭目以待。 吃过午饭,罗氏去了对门。 安康又抓着安健做对子,出得对子一个比一个难。 安健对不起来,苦着脸问道:“大哥,今天是大年初一,你就让我休息一天成吗?” “不成。”安康表情严肃地盯着他,“‘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读书之人,当书不离手,你怎么可偷懒?不要嗦,赶紧想对子。” 安健哀号一声,抱着头蹲到墙角去了。 安意眸光微闪,道:“大哥,考你几个问题?” “你要考大哥?”安康好笑问道。 安意挑眉,“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安康放下手中的书,笑容满面地看着安意,一个才认了几天字的小丫头就想出题来考他这位先生,太有意思了,“妹妹请出题吧。” 安意一看安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本就没打算出什么难题考他,“大哥,你可听好了。一口咬掉牛尾巴。” “字谜?”安康有点惊讶了。 安意点头。 安康想了一下,道:“告,告诉的告。” “十八寸。” “村,村子的村。” “是船不叫船,只因缺半边。” “舟。” 安意嘟了嘟嘴,“我不出字谜了,我换别的问题,什么生来头戴冠,大红锦袍身上穿?” 安康抿嘴笑,“大公鸡。” “什么生来肚皮大,手脚不分背朝天?”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猪。”安健跑过来插嘴道。 安康横他一眼,道:“想你的对子去。” 安健瘪着嘴,怏怏地缩回墙角,继续苦恼。 “现在是哪一朝哪一代?”安意想不出更多的问题,也不想再绕下去,怕问得太会引得安康生疑,干脆回归正题。 “妹妹,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问啊,今年是戌朝盛丰五年。” 安意呆愣住了,教她中医的老导师,没事就爱念叨朝代歌诀。耳濡目染,她对中国的朝代更迭记得很清楚:三皇五帝始,尧舜禹相传。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三分魏蜀吴,二晋前后延。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宋元明清后,皇朝至此完。这什么戌朝,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这是个历史没有记载的王朝,还是平行空间的另外一世界? “妹妹,你还有什么题要考大哥?” 安意看着安康,浅笑道:“大哥好厉害,我出了这么多题,都难不住你。” “你多认点字,就能多看些书,以后也能这么厉害。”安康笑道。 安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拿起书递给他,“大哥,你看书吧,我不吵你了。” 安康接过书继续看。 安意趴在桌上,接着想朝代问题,如果是平行空间,不可能如此巧合有一字不差的《千字文》,那么,这是历史没有记载的王朝,一段被遗忘的历史,只是为什么没有记载?为什么会被遗忘呢?戌朝是由谁建立的?在戌朝之前是什么朝代? 这些问题没人能回答她,纠结了一会,安意寻求不到答案,揉了揉太阳穴,抬眸看着认真看书的安康和冥思苦想的安健,心中豁然开朗,释怀一笑,不是历史上的记载的朝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娘,有哥哥,安守度日就好。 第二天正月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罗氏的父母已经过世,要去的是大伯父罗富贵家。 从安家到罗富贵家大约五百米的样子,因为距离这么近,所以上回周大梗来闹事时,罗家人才来得那么快。 罗富贵的三个儿子都带着各自的妻子儿女去丈人家了,家里只有老俩口在家,一进里屋,罗氏领着三个孩子跪在地上,给两位老人家磕头拜年。 “好了好了,快起来,地上凉。”杨氏笑呵呵地上前搀起罗氏,从怀里掏出三个红包,递给安康兄妹,“来来,好孩子一人一个。” “谢谢大外公,谢谢大婆婆。”安康和安健异口同声地道谢,安意慢了半拍。 “好了,快坐下烤火吧,大婆婆去给你们煮甜酒冲鸡蛋。”杨氏边说边往外走。 罗氏拖住她,道:“大伯娘,他们刚吃了早饭,您就别忙活了。” “甜酒冲鸡蛋又吃不饱肚子,当水喝。”杨氏甩开罗氏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罗氏正要跟上去,罗富贵道:“秋妹,甜酒糟又不是什么精贵东西,是三十那天早上,你大伯娘的弟弟送来的。孩子们顶着风过来,喝点酒汤,暖胃活血,你就别拦着啦。” 罗氏无奈地笑道:“好,我不拦着,我去给大伯娘添把手总成吧。” 说话间,罗氏已快步走了出去。 注:古代种田一般都是靠天吃饭,风调雨顺时一亩地大约收二百多斤粮食(两石左右)。本文在这一章设定是一亩地收二百二十斤。安清和家在上塘村共有七亩地,共计一千五百四十斤。 戌朝轻税赋,这田赋分夏秋两次,夏交钱,秋交粮:一亩一年交一斗(约十二斤),七亩:八十四斤。 还有就是古代的亩与现代的亩是不同的,请不要以现代的亩的尺寸来计算。在古代汉朝二百四十步为一亩,中国各朝皆同汉制,只有细微的不同。 正文 第十五章 路遇泼皮 章节名:第十五章 路遇泼皮 很快,杨氏和罗氏端进来四碗热气腾腾的甜酒冲鸡蛋。 安意边喝着甜酒冲鸡蛋,边对比这两天的遭遇,心中唏嘘,同样是大伯家,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看屋内的摆设,以及两家人穿戴,就可以知道罗富贵家的日子没有安有年家过得好,但罗富贵是真心实意的接待侄女一家,安有年却是处心积虑的要谋夺侄儿的田产,人品好坏立分。 在罗富贵家吃顿丰盛的午饭,闲聊了一会,罗氏告辞离去,领着孩子们绕到后面,去给住在一百米外的四叔罗耀祖四婶方氏拜年。 方氏娘家离的远,来来回回要两天时间,年前送了年礼过去,过年后就不回去了。 安意又收到装有六个小麻钱的红包一个。 罗耀祖家准备的晚饭同样很丰盛,吃过晚饭,罗氏带着孩子告辞回家。 俗话说,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好拜年。 初三罗氏带着孩子去了河塘村,罗氏的两个舅舅住在河塘村,安清和的母亲柳氏改嫁给罗氏的堂舅,也住在河塘村。 从井塘村到河塘村,有两条路,大道要两个时辰,走小路只要一个时辰,只是走小路,就要从乐塘村边过,罗氏担心会遇上周大梗,想走大路。 “娘,年年都走小路,从来都没遇到过他,您老是瞎担心。”安健笑道。 罗氏想想也是,一家人还是走小路去河塘村。很不巧,今年他们遇到了不知道在哪里喝得醉醺醺的周大梗。 罗氏心中一惊,忙低下头,加快脚步,想要避开他。可是周大梗早就看到安家的人,怪笑两声,展开双臂拦住他们的去路,“我说大妹子,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们,这是要去哪啊?” 罗氏不理他,也不看他,往旁边走,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去。 周大梗再次拦住了她,涎着脸道:“大妹子,别走这么快嘛,你家男人不在家,不如让大哥来陪陪你,大哥保证让你快活。” “周大梗,你想干什么?”安康把安意从背下放下来,厉声问道。 周大梗色迷迷地盯着罗氏的胸口,淫笑道:“老子想干什么?老子要睡你娘,睡得……啊!” 安健突然扑过去,一把抱住周大梗的左手臂,张嘴就咬。周大梗身强力壮,大冬天穿得衣服也很单薄,他又没提防安健会使这招,手臂上的肉被安健死死咬住,痛得七分醉意顿时没了,用力一甩,想将安健甩开。 安健年纪虽小,力气颇大,双手紧紧抱住周大梗的手臂,嘴里又下死命咬住他那块肉。周大梗人没甩掉,险些把手臂给甩脱臼,脸也痛得扭曲变脸,更显狰狞。 就在这时,安康和安意几乎同时冲了过去,兄妹齐心,连做的事也是一模一样,都是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到周大梗的小腿骨上,区别就在于,一个踢在左腿,一个踢在右腿,力度也不同。 周大梗压根就没想到安家三兄妹这般难缠,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周大梗还不是好汉,被安家兄弟打翻在地。 安意力气小,打人不痛,但女人最擅长的是掐人和挠人。安意没头没脑地在周大梗脸上乱掐乱挠,过年前剪的指甲,已长出一些,把周大梗的脸上挠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周大梗调戏人不成,反被人教训了哭爹喊娘。 “好了,柱子,栓子,喜儿,不要再打。”罗氏喊道。 安康先住了手,安健和安意却还气不过,各踢了周大梗两脚才退开。 “我们走吧。”罗氏不想与周大梗有过多的纠缠,这里虽是小路,但来往的人也很多。 “臭小子,安清和他死了,跟他爹一样客死异乡。”周大梗跑远了,才敢说这句恶毒的话。 过年本来就忌讳说不好的话,更何况还涉及到远在边境打战,凶险万分的安清和,罗氏气得全身发抖,怒骂道:“周大梗,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满嘴胡言,不得好死,我男人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 “娘,他在胡说八道,您不要听。”安意抱住罗氏的腰,担心罗氏怒极攻心昏过去。只是护母心切的安意却忘了,她才七岁,若罗氏真昏过去,她根本就扶不住。 安健要追过去打周大梗,被安健给拉住了,“大哥,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打死那个混蛋。” 安康盯了他一眼,目光严厉。 安健抿紧双唇,把怒火忍了下去。 “娘,周大梗是个泼皮,他说的话,您不要相信。爹不会有事,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安康劝解还在怒骂的罗氏。 罗氏已是泪流满面,看着安康,眼中是难得一见的脆弱,道:“柱子,你爹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和我们一家团聚的。” “是,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安康坚定地道。 罗氏能独自带着孩子,撑起这个家,还是那么一股韧劲的,看着长子的眼睛,再看看抱着她的小女儿,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好情绪,把脸上的泪水抹干,道:“这事你们不要告诉舅外公他们,回去也不要提起,知道吗?” “娘,周大梗太可恶,不能……” “二弟,听娘的话。”安康沉声道。 安健见兄长板起了脸,再不甘愿也只能道:“知道了。” 安意看着周大梗离开的方向,清亮的眸底闪过一抹杀意。 在河塘村,罗氏一家也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安意又收获数个红包。吃过午饭,罗氏的大舅舅让儿子驾牛车送他们回来,随车一起回来的,还有张家诸位亲舅舅堂舅舅们打发的东西,共计:兔子两只、鸡蛋一篓、糍粑二十个、冬笋十个、白萝卜五斤、白菜三斤,满满装了大半车。 来河塘村不象是来拜年的,象是来抢劫的。乡下人不会说光面堂皇的话,罗氏的舅舅们用实际行动来向罗家表明,就算他们的姐妹已经过世,他们也不会不管这个失去双亲的外甥女,他们会是她身后强力支柱。 回到家里,罗氏拉着三个孩子的手,又一次语重心长地道:“你们一定要记住舅外公舅婆婆对我们的好。” “娘,您放心,儿子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人。”安康正颜道。 安健认真地道:“娘,等我有出息了,我一定会报答舅外公,舅婆婆以及舅舅们的。” “娘,我记住的。”安意回答的最简单,她从来都恩怨分明。 正文 第十六章 正月琐事 章节名:第十六章 正月琐事 初四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安康就领着弟弟妹妹出去拜年。村子里的小孩差不多全跑出来了,走东家,串西家,比前两天要热闹的多。 安意跟着两个哥哥给隔房的罗家长辈以及交好的人家拜了年,见到了胖胖的卖猪肉的朱婶,也见到了葵花和她五岁就知道打络子挣钱的女儿春枝,只可惜没有见到她的救命恩人柳婶。 从一户人家拜年出来,安意看到了隔壁的刘小义,他和几个男孩在放鞭炮吓过路的女孩,女孩们吓得失声尖叫,有泼辣的女孩跺着脚骂他们是坏蛋。 男孩们脸皮厚,嘻嘻哈哈地并不在意。女孩子也没有真的生气,吵闹了一会,就走开了。 这时,男孩子们看到走过来的安家三兄妹,齐声喊道:“柱子哥。” 安康笑着点点头。 安意见男孩们的看向安康的眼神里都透着崇拜,微微浅笑,她这位大哥在孩子们面前挺有威望,挺厉害的。后来安意才知道安康是村里唯一一个考进城里书院读书的孩子。 “栓子,一起放炮响。”有男孩邀请安健和他们一起玩。 安健眼带渴求地看着安康。 “去玩吧。”安康也不愿把安健拘得太紧。 安健一声欢呼,跑了过去。 安意轻笑,这个样子才象十岁的孩子。 站在不远处几个女孩招手喊道:“喜儿,喜儿。” 安意还在犹豫是否应声,安康弯腰问道:“喜儿,想不想过去和大丫她们一起玩?” 安意看着安康,她要是不去玩,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毕竟以前的喜儿很贪玩,眸光一转,点点头。 安康摸摸她的头,笑道:“去吧。” 安意学着安健的样子欢呼一声,跑了过去。那几个女孩都是原身的好朋友,看到她过来,也很开心,七嘴八舌地问道:“喜儿,你的病全好了吧?” “喜儿,我听说周大梗去你家闹事,是不是真的?” “喜儿,这些天你怎么都不出来找我们玩呢?你是不是不跟我们好了?” “喜儿,你头上的花好好看,给我戴一下行不行?” 安意觉得头大,早知这样,她还不如找理由和安康解释,深吸一口气,道:“我的病已经好了,周大梗去我家闹事是真的,我病才好,我娘不让我出来玩。花是我娘买的,不能给你戴。” 问题回答完毕,问问题的四个女孩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四个女孩拉着安意去给各家各户拜年,走了几圈,回到家里兜里已揣满了瓜子和长生果。 傍晚时分,罗冬生等回妻子娘家拜年的人陆续回来了。初五一早,罗家的小辈们由罗冬生的长子罗德全带领,到安家给姑姑罗氏拜年。 安意又见到了她刚苏醒时曾见过的两个表姐,清秀高挑的大表姐罗红梅,矮胖矮胖的小表姐罗翠梅。 “小喜儿,你要的荷包给你做好,这次要再弄丢了,就不帮你做了。”罗翠梅给罗氏拜了年,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塞给安意。 安意看到精致的绣花小荷包,有点惊讶,人不可貌相,这么粗鲁的小表姐,手艺这么好。浅蓝色的荷包上绣着一只展翅的小喜鹊,喜鹊暗合了她的小名。 “喜儿,你又让你翠梅姐帮你做荷包了。”罗氏嗔怪地横了她一眼,“以后不许再劳烦你翠梅姐,你翠梅姐要赶绣活,可没空帮你做这些零碎东西。” “大姑姑,接来的绣活都是我在做,她一点都没做。让她帮喜儿做点小东西玩,正好打发时间,省得她整天惦记着吃东西,越吃越胖,都快变成猪了。”罗红梅笑道。 “我哪胖了?”罗翠梅不服气地嘟起嘴,“娘都不让我吃饭,我都瘦了。” “噗哧”一屋的人都笑了起来,她这样子若还叫瘦了,那世上就没胖子。 罗翠梅又羞又恼,跺脚道:“不许笑,不许笑。” 除了罗氏和安意忍住了笑,其他人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笑笑笑,把你们的大牙全笑掉。”罗翠梅气呼呼地扭头向外走,“大姑姑,我帮你烧火做饭。” “你少吃点吧,会越长越胖的。”罗红梅扬声道。 罗氏笑,伸手在罗红梅的脸上轻拧了一下,“好了红梅,不要再逗她了。” 农家人没有富贵家人讲究男女不同桌用餐,吃午饭时,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十分的热闹。安意见识到了罗翠梅的惊人的食量,她的食量让同是吃货的安健相形见绌。 “大姑姑,你做的菜就是好吃些,以后我还是要常来蹭饭的,我娘做的饭菜就跟猪潲似的。”罗翠梅塞了块豆腐在嘴里,边吃边道。 罗红梅拆穿她,“猪潲似的也没见你少吃。” “是你说娘做的饭菜象猪潲的,我告诉娘去。” “你去说,去说啊!”罗红梅横了她一眼。 “好了,你们姐妹俩不要斗嘴了,快吃饭。”罗氏阻止两人继续闹下去。 罗翠梅冲罗红梅做了个鬼脸,罗红梅轻啐了她一口。 吃过午饭,罗德全带着弟弟妹妹告辞回家。 初六吃过早饭,安康一个人出了门。半个时辰后回来,告诉罗氏,明天他要去见一个同窗。 “你去见同窗是不是要带点什么东西比较好?”罗氏没有怀疑他。 “不用了娘,不用带东西去的。” 安意见安康眼神闪烁,知道他在撒谎,眸光一转,笑问道:“大哥,你的那位同窗住在哪个村里?远不远?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安康还没说话,罗氏出言劝阻,“喜儿乖,不要闹你大哥,你大哥有正事要做。” “喜儿,大哥改天带你出去玩。”安康摸摸她的头,笑道。 安意看着拿眼神警告她,生怕她任性吵闹,耽误了安康正事的罗氏,只好乖乖点点头。 第二天,安康换了身半新的蓝色棉布长衫,用同色的发带束着头发,这副少年书生的打扮,让他显得文质彬彬,有点象是要去会友的模样。 “娘,中午我不回来吃饭,您不要等我了。”安康说罢,出门自去。 安康出了门,没人管着的安健也趁机跑去寻小伙伴玩。 正文 第十七章 解决纷争 章节名:第十七章 解决纷争 罗氏洗了碗筷,进屋内见安意坐在桌边看书,没有跟着安健跑出去玩,含笑点点头,她这个宝贝女儿总算懂事了,有女孩子的样了,走过柔声问道:“喜儿,娘教你画花样子好不好?” 正月里是不动针线的,罗氏虽然在城里绣坊里接了绣屏风的活,但是不能做,就趁着空闲教教安意。 “好。”安意当然愿意学。 一个教,一个学,时间过得很快,到了中午,在外面玩了一上午的安健从外面跑了进来。 罗氏抬头一看,皱紧了眉头,“哎哟,瞧瞧你那身上的泥,你去做什么去了?是不是又跟人家打架了?” “没跟人打架。”安健低头看着身上的泥点子,“这是打炮响炸到身上的。” 大过年的,只要不是犯大错,都能被原谅。罗氏没有过多的责备他,道:“行了,去洗洗吧,在把火烧上,该煮饭。” “娘,我来收拾桌子。”安意主动道。 吃过午饭,安意上床小睡了一会,等醒来时,安康已经回来了。 接下来的初八、初九这两天都过得很平静,安意小心地仔细观察安康,也瞧不出他有什么异样,暗自奇怪,难道她误会了,他真得只是去见同窗? 初十这天早上,家里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安有年和他的大儿子安志远。 看到两人,安家人表情各异。 罗氏十分诧异,她们母子搬到这里六年多,安有年从来没有上过门,“大伯,大哥,有什么事吗?你们怎么过来了?” 安康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来得比他预计的早了一日,周里正办事很利落。 安健是满脸愤怒,拳头捏得紧紧的。 安意看安康样子,心中已明,这件事是他做的,是他想法子让他们过来求和的。只是她这个大哥,用得是什么法子?她很好奇。可惜这份好奇,得不到满足,七岁小孩子是不会对这些事上心的。 罗氏招呼两人进去坐,安康落后一步,回头道:“二弟,妹妹,去大外公那里,告诉大外公和大舅舅,说大爷爷和大伯来了,请大外公和大舅舅来陪客。” “哦。”安健扯着安意,打飞脚往罗富贵家跑。 罗富贵知道安有年来了,换了身衣服,叫上罗冬生,父子俩往安家去。安意见罗富贵神情没有一丝惊讶,就知道,安康早已经跟他通过气。 安健和安意被杨氏留了下来,这样的大事,小孩子不能参与。 时近正午,罗富贵父子还没回来。安健等得心急,时不时跑到门口去看。 安意坐在炭盆边,淡定的边烤火边嗑瓜子。安康算漏无疑,连双方的辈分高低考虑进去了,安家来的是大伯和大哥,罗家去的也是大伯和大哥,这身份对等才好谈事情。他既然敢把人弄来,就肯定已有十成十的把握。 罗富贵父子一直没回来,安健兄妹也不好回去,杨氏留他们在家里吃饭。罗富贵生了三个儿子,儿子成亲后,就分了家,老两口如今跟着罗冬生过活,二儿子罗冬林,三儿子罗冬平每年送些钱粮过来供养父母。 罗冬生娶妻李氏,也生了三个儿,罗德全、罗德友和罗德才。今天的菜,自然就没有初二来拜年时吃的菜丰盛,但也比平时吃的要好些,李氏还特意为安意蒸了个鸡蛋。四个小子食量惊人,不但把一锅掺着豆渣的饭一扫而空,桌上的菜也吃了精光。 吃完午饭,又过小半个时辰,罗冬生和安康搀着酒醉的罗富贵回来了。 “哎呀,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了?”杨氏上前去扶住罗富贵。 罗富贵醉眼朦胧地看着杨氏,很是得意地笑道:“老婆子,我跟你说,那老东西要跟我拼酒,想把我灌醉。哈哈,我没醉,他被我灌醉了,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你这老头子,喝醉了就乱说话,什么老东西,那是亲家大伯。”杨氏嗔道。 “他是老东西,他就是个老东西,昧良心的老东西,活了这么大年纪,点事都不懂,就知道欺负小辈,我瞧不起他那样的人,什么东西,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罗富贵酒后吐真言,一声嚷得比一声大。 安意对罗富贵的醉话,非常赞同,安有年就不是个东西。 “行了行了,你给我进屋吧你。”杨氏和罗冬生连拖带拉地把罗富贵弄进里屋躺下,“哎哟喂,真是的,这人喝醉了就发酒疯。你也不劝着你爹一点。” 罗冬生不接话,嘿嘿笑。 李氏从灶房倒来了热水,送进去。 安健急切地问道:“大哥,事情怎么样了?” “以后粮食五五分成。”安康笑,目光明亮,显然他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安健想到以后多了几百斤粮食,可以少吃点豆渣粑粑,兴奋地欢呼道:“大哥,你好厉害!” 安意凝眸浅笑,能让安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这个大哥的确厉害。 罗德全兄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围过来问详情。安康简单的说了一下,跟杨氏和李氏打了声招呼,带着弟妹回家了。 正月是乡下人最清闲的一段日子,村里的农妇们无事到处窜门说闲话,东家长西家短。年前天气寒冷,孩子们被大人拘在家里不能外出,年后天气好,于是肆无忌惮在村子里撒着欢的闹腾,几乎都快要玩疯了。而过年期间,大人特别宽容,只是笑笑地骂一句,这些毛孩子太闹人了。 清闲快乐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挂上自制的灯笼,有兴致的人还会去城里观灯。 罗氏却丝毫没有过元宵节的喜气,安家也没有悬挂灯笼,大门紧闭,既然不让兄妹三人出门,也没做元宵给他们吃。 安意不知道原由,觉得有些奇怪,又见一向喜欢热闹,几乎每天都要出门和小伙伴们玩的安健没吵没闹,乖乖呆在家里没有出去,更添了几分疑惑,难道安家不过元宵节? 这个疑问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安意没有太在意,今年的立春在年前,初九转晴后,天气渐渐暖和,有了春天的气息,树枝上冒出嫩嫩的绿芽。等山上的冰雪全部融化,就可以上山去找草药,改善家里的现状了。 正文 第十八章 家有藏书 章节名:第十八章 家有藏书 过了元宵节,年就算过完了,家家户户开始为新的一年生计忙活。城中书院也要开学了,安康收拾好了行李,正月十六这天,拿着罗氏准备好的六两银子进城去了。 送走安康,罗氏带着安健去了村里的私塾,交上了这一学期的束一两银子。在乡下,几乎没有人家同时供两个孩子读书的,尤其安家的一家之主的安清和不在家中,两个已经长大,可以当劳力使的儿子不帮着干活挣钱,却去读书,安家这日子可想而知,过得要比别家艰苦的多。但罗氏不以为苦,坚强地用柔弱的肩膀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次日,私塾开学。吃过早饭,安健揣着几个豆渣粑粑和几块酸萝卜上学去了。罗氏则去村东头罗九斤家捉雏鸡,安意一个人在家,站在院中,眯着眼看着天上的太阳。在现代,为了替外公和妈妈讨回公道,她每天没日没夜的努力研究各类中药草、钻研古今中外的药方、炼制各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费尽心力让他们身染巨毒,一命归西。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清闲,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喜儿,喜儿,安喜儿。” 安意皱眉,讨厌有人在此时打扰她的宁静,寻声看去,是隔壁的刘小义爬在墙头叫她,强忍心中不悦,问道:“有事吗?” “那个捕鸟的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安意垂下眼睑,道:“看书。” “书上还写这个?”刘小义惊讶地问道。 “是。” “你看得懂书?”刘小义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度。 安意点点头。 “是你大哥二哥教你认字的?” “嗯。” 刘小义半天没了声响,安意抬眸一看,墙上已经没有人了,对此安意没有多在意,继续看着天空。春日的天空,明净的仿佛是一块蓝色的宝石,象极了妈妈常戴的那枚蓝宝石戒指。她喜欢那枚戒指,向妈妈讨要过,妈妈曾答应过她,等她十八岁生日送给她做生日礼物。可是妈妈去世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戒指,不知道那个男人把它藏到哪里去。没有找出那枚戒指,是个遗憾。 “吱”的一声,虚掩的大门被人推开,罗氏提着鸡笼走了进来,看到安意盯着太阳发呆,急声道:“喜儿啊,别老盯着日头看,会把眼睛看坏了。” 神游天外的安意回到现实,眨眨眼睛,笑道:“娘,您回来了,您捉了几只鸡?” “本来我想捉十只回来的,那晓得他家这一窝鸡没孵好,出来的小鸡,公的多,母的少,只捉了六只回来,五只母的,一只公的。”罗氏并没有把鸡笼提到后院的鸡棚里去,直接提进了里屋。 现在天气虽然转暖,但气温还不够高,小鸡没了母鸡的庇护,有可能会被冻死,那可是一笔不少的损失,只能暂时养屋子里。 中午的时候,有人来告诉罗氏,村子里的一位老人家过世了。下午,罗氏就过去帮忙。留在房里看书的安意,被小鸡唧唧喳喳的叫声吵的头疼,只好去安家放书的房间。 平时安康安健在家,安意不好进去,才认了“几天”字的人,就翻书看,还能看得懂,不引起他们怀疑才怪。安康精明,有心机。安健虽是吃货,却也是粗中有细。至于罗氏,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安意发现罗氏对儿女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就算她有什么异样,罗氏也只当她长大懂事了,她无须担心罗氏会对她起疑心。好难得今天他们都不在家,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去找一找有没有她想要的书。 安家的藏书量,让安意非常吃惊,不但简易的三层小书架上摆满了书,在屋内的墙角边还堆着两箱子书。 后来安意才知道,这里的书是她的祖父安有善和外祖父罗显荣留下来的,两人都考中过秀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只是,两人各有各的不幸,都没能在仕途中再有进展。 安有善是赴京赶考时,路遇贼人,他见义勇为,被贼人一刀砍死,魂断异乡。 罗显荣是因家中出事,耽误前程。他娶妻张氏,生一子一女,女儿就是罗氏,儿子罗秋学六岁那年的元宵节,随张氏进城观灯,被人拐走。张氏受不了打击,得了疯病,过了一年,第二年的元宵节病死了。 妻死,儿无踪,罗显荣身体也跟着垮了,自知不久人世,就将年方十岁的女儿许配给了同窗好友安有善的独子安清和,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 这些事,安意无从知晓,在看过书架上全是四书五经、诗集、杂论后,去箱子里翻找她需要的书。箱子里面的书很干净,没有积尘,一本本的翻找,在箱子最下面,找到了两本手写书,一本上写着:《随园药草》,一本上写着:《杏林小识》。 看到这两本书,安意想起以前外公曾说过话,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并不是说书生无用,书生是大有用处。有能力的书生不为良相,则为良医。进能救世,退能救民。在以前那些书生的书房里一定能找到几本医书,瞧瞧,果然就让她找到了。而且她还记得外公曾说过,明朝的时候才有线装书,朝代更替,明灭亡后是清朝,这个戌朝在明清之间出现,泯灭在历史洪流中了吗? 安意没有多想这个问题,翻开《随园药草》,里面记得是一些常见的草药,有些还配了图形,旁注小字,写着如何辨识此种草药,及此药的用处,随手翻了一页,上面写着:“天门冬,味苦,主暴风湿偏痹,强骨髓,杀三虫,去伏尸。久服,轻身、益气、延年。生山谷,二月、七月、八月采根,曝干。” 安意笑颊粲然,二月很快就到了。 《杏林小识》里记载的郎中开的药方,还有一些民间偏方,甚至还解毒的方子。虽不详尽,但也有一定的用处。 安意心神皆定,有了这两门书,她以后上山挖草药可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低头看着《杏林小识》的第一页,轻轻浅笑,读道:“益以夏陈名六君,健脾化痰又理气。” 正文 第十九章 好友相邀 章节名:第十九章 好友相邀 申时末,安健放学回家,趁着天还亮堂,赶紧把先生要求抄写的几张大字抄写好。 天快黑了,罗氏才进门,带回来一小碗白米,一条一指宽两指长的五花肉,那是主家给来帮忙的人的礼。接下来的几天,罗氏还要过去帮忙,直到老人出殡为止。 过了两天,春日明媚,安意把小鸡放在院子里晒太阳,刘小义又爬到围墙上,“喜儿,我明天可以去读书了。” 安意一怔,不明白刘小义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她,这事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既然他巴巴的跑来说了,她不能假装没听见,淡然浅笑道:“读书是好事,恭喜你。” “以后我也认字,能看得懂书了,就可以知道更多的捉鸟的法子。” 安意无语了,敢情他读书是为了知道更多捉鸟的法子,为了玩,不是为了求上进,这要是让他娘知晓,立马省下这笔束,再狠狠教训他一顿。 “喜儿,等我认得字了,你能不能把写着捉鸟法子的书借给我看?” 安意一阵头痛,会那么说是为了省事,却不想惹出事来了,果然是说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来圆,正要说那本书找不到了,猛地想起那天在箱子里看到过有与打猎有关的书,为了一劳永逸,不如把本书找出来给他,反正压在箱底也没有,而且两个哥哥似乎对打猎也没多大的兴趣,“可以。” “你放心,我不会白借你的书看的,等我学会书上那些法子,抓到猎物一定送些给你。”刘小义郑重其事地道。 安意笑了笑,没把他的话往心里放。 刘小义却视这为一个承诺,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信守着这个承诺。 第二天,刘小义的娘把他送去私塾读书。在古代九岁启蒙读书不算晚,有的人十三四岁才进学堂。正月入馆,八月闭馆,不耽误农家子弟忙秋收。 日子一天天过去,连绵的春雨,染绿了田野山岗。这一天,风停雨歇,阳光普照大地,罗氏趁着天好,把隔壁房间里床上的木板搬到外面晒太阳,又把搁在墙角长凳的稻草也搬了出去,安意跟在后面捡她不小心掉下来的。 天气寒冷时,为节省火丝炭,两兄弟搬到里屋来睡,等到天气暖和就再搬回隔壁房住。这些稻草堆了二个多月,要晒晒太阳,才能再铺到床上去。 晒好稻草,罗氏提着一桶水进房打扫,安意进去帮忙,被罗氏赶了出来,“快出去,屋里灰大,你到外面看小鸡去。” 安意只好出来坐凳子上晒太阳,大丫上门来邀她一起上山去林子中捡菌子挖野草,“喜儿,我先去叫妮妮她们,一会在我们在村口见。” “好。”安意一直想找机会上山,这下如了愿,进屋找到罗氏,“娘,我要和大丫她们去山中捡菌子挖野草。” “等你二哥回来,让你二哥带你去。”罗氏不放心安意跟着大丫出门,安意上次掉进塘里,已经吓得她半死,经不起再吓一回。 “二哥读书回来,还要写字,哪有空带我去。”安意撇撇嘴,“娘,很多人一起去的,不会有事,您就让我去吧!” “改天娘让你小姨带你去。” “小姨要养鸭子,天天去塘边挖虫线(蚯蚓),她才没空带我去山中捡菌子呢。”安意拽住罗氏的衣角,努力回忆在现代,小时候为达到目的向妈妈撒娇的情形,“娘,我想吃菌子,二哥也喜欢吃,让我去吧,我就去捡一小篓就回来,娘,让我去,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娘,我现在就要去。” “哎哟,还以为你长大懂事了,没想才过几天又原形毕露,又耍赖皮功。”罗氏眼中带笑,满脸无奈地道。 安意微愣,这原身也是这般撒娇的?太好了,原身能用这法子出门,她也能,继续努力发挥赖皮的强大功力,“娘,娘,您让我去嘛,我要去嘛,要去要去要去……”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别念啦,娘让你去,让你去就是。”罗氏揉揉太阳穴,“你这丫头,就喜欢念念念,也不知道这性子象哪个,娘的脑壳都让你念痛了。” 安意抿唇一笑,去灶房随便找了个小竹篓,背起就往外跑。 “喜儿。”罗氏在后面喊道。 安意停下来,回头问道:“娘,还有什么事?” “你这孩子,草鞋还没套就往外跑,棉鞋能穿着上山吗?踩进泥坑里,还全湿了。”罗氏从灶房外的墙上取下一双草鞋。 安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在小木凳上,让罗氏帮她把草鞋套在棉鞋上。 罗氏边绑绳子边嘱咐道:“她们要是往深处走,你不要跟着去,赶紧回来,知道吗?” “知道,我不会跟她们进去的。”安意不想让罗氏担心,而且这次她也没打算往深处走,挖药的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连忙答应。 “用小锄头拔开浮土,不要用手去弄,会把手弄伤的。”罗氏取下挂在墙上的小锄头放进安意背在身后小背篓里。 “哦。”安意边应着,边往外走,等她赶到村口,那里已经站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朝着村子张望,看到了安意,招手喊道:“喜儿。” “新柳。”安意友善地笑了笑,新柳姓朱,是救她的那位柳婶的女儿,也就是上回问周大梗是不是上她家闹事的那位。 “我还以为你娘不会让你出来呢。”新柳笑道。 安意不解,反问道:“为什么?” “你不要跟你娘学绣花了吗?我听人说要学绣花的人,就不能做农活,做农活会把手弄糙的,手糙了会把缎子挂出丝来的。”新柳把手上的筐子放在地上,“你看看我的手,就是再好料子也能被我给勾坏了。” 安意看着新柳那双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的小手,眸光微动,这哪里象一个九岁孩子的手。 过年期间安意听那些农妇们讲八卦,知道了一些新柳家的情况。新柳的爹好赌,把新柳的祖辈积攒下来的一点家当全部赌光,就剩一间老屋。新柳是家中老大,下面四个弟妹,柳婶又不象罗氏有两边的娘家人帮衬,也没有可谋生的一技一之长,日子过得比安家还艰苦。 这次过年,要不是罗氏为了感谢柳婶救了安意特意送去了六十文钱、半斤猪肉和两条腊鱼,新柳家只怕年夜饭只能吃野菜粗糠,看不到半点肉腥。 正文 第二十章 初次上山 章节名:第二十章 初次上山 “我娘的手,比我的手还糙些,冬天的时候还会裂开好大好大的口子。”新柳叹了口气,“喜儿,你娘的手,你有没有看过?” “我没注意我娘的手。”安意撒了谎,她早就注意到罗氏的手和村里其他农妇的手的区别,罗氏的手细滑绵软,有时候还会用放置一晚的淘米水浸泡双手,不过因为不常吃白米,淘米水并不常有,一般隔几日就把豆渣敷在手上。她有些惊讶,曾试着问过罗氏,得知是祖上传下来的。 “对了,喜儿,你家小姨怎么养起鸭子来了?她不做绣活了吗?”新柳好奇地问道。 “小姨不喜欢绣花。”安意想起前两日罗小夏在罗氏面前大吐苦水,抿唇浅笑。 罗家的女孩子之所以会有这么一门好的手艺,还多亏了罗富贵的祖父结的善缘。他年轻时上山砍柴救了一位落难的绣庄姑娘,机缘巧合下,又续娶她为妻,从那以后罗富贵祖父这一支的女孩们就不用辛苦干农活了,从小学习刺绣。 绣花是要天份的,罗家的女孩虽然不是个个能绣得象罗氏那么好,但绣的花不比一般的绣娘差,到也能换点钱来贴补家用,日子过得比别的农妇要轻松些。可是罗小夏看着人挺机灵的,却怎么也学不会绣花,学了五六年,绣得花还是不成样子。从去年开始她就闹着不肯再学绣花,要跟着她舅舅养鸭子。罗光宗和周氏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只好帮去她舅舅家帮她捉了十几只鸭子来养。 “好多人想学,没地方学呢。绣花多好,在家里坐着,风吹不到,雨淋不到,日头晒不到。”新柳轻声感叹道。 安意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两人站在村口的大枣树下边闲聊边等人,陆陆续续有几批人从她们身边经过,往山里去了。新柳等得心急,不停地向村里张望。 大约又过一刻钟,大丫、妮妮和巧儿才提着筐子,背着篓子向这边跑来。 “你们也太慢了,日头都升老高了。”新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捡了菌子回家,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做呢。 “你急什么急,这菌子又不会跑。”巧儿翻了个白眼,撇嘴道。 “别说了,我们快点走吧。”妮妮怕两人又斗嘴,边解围边伸手去牵安意的手。 安意故意装着帮新柳拿筐子,侧转身子,让妮妮的手落了空,到不是厌恶妮妮,也不是嫌妮妮的手粗糙,她只是不习惯外人的碰触,能避则避。 妮妮没看出安意是故意的,很自然地把手又缩了回去。 五人出了村子,从左边的小路往山上爬。井塘村三面环山,一面是临水,村边这些山在书上的名字,村民大都不知道,祖辈们把村口的山叫小东山,小东山后面那座高山,就是大东山。 井塘村的村民一般都在小东山一带活动,只有几家猎户会结伴往大东山深处去打猎,据说里面有狼和老虎。 向上爬了两百米左右,就是没有开垦的林子,山上的树很多很杂,各种树都有,有的成片,有的杂乱的长在一起。村民们敬畏山神土地,不敢随意地乱砍乱伐,山上的树长得十分的高大茂盛。 安意看着没被破坏的植被,眸波微动,迷信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在经历过魂穿异世后,她到觉得这世上或许真有神明的存在,山山水水都有灵性。 菌子最适合在潮湿的环境里生长了,连绵的春雨,让菌子茁壮成长,都不需要用木棍去拨弄,就能看到一朵又一朵菌子。倒在地上的枯木上长满了美味的香菌,先上山动作快,手脚麻利的人已经捡了大半篓。 见好找的都让人捡走了,新柳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怨恨地剜了巧儿一眼,她捡菌子不是为了吃,是拿去送到城里酒楼换银贴补家用的,提着筐子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巧儿冲着新柳的背影用力地啐了一口,气呼呼地道:“大丫,喜儿,妮妮,我跟你们说,以后你们要叫她,就不要叫我,哼。” 说罢,巧儿就背着篓子朝新柳相反的方向走了。 安意对两个小女孩闹别扭没太在意,她和巧儿不是太熟悉,想也没想就跟着新柳走了。大丫和妮妮对视一眼,一个去追巧儿,一个去和新柳和安意结伴。 虽然山上的菌子很多,但也不是全都能食用的。安意在现代曾特别研究过有毒的菌子,那种生长在阴暗地方,颜色鲜艳好看的,反而有毒,就象那个贱女人,表面装得知书达理、温和顺从,背后尽做些无耻之事,逼得妈妈心脏病发作,气绝身亡。 新柳几个常年来山上捡菌子,有毒没毒分得清。安意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在她们后面慢慢用小锄头拔开浮土。 一个年轻的媳妇看到了,啧舌道:“这是谁家的闺女,看到就不象个做事的样,捡个菌子还要用锄头?乡下丫头摆城里姑娘的谱。” 安意微蹙了下眉,没有接话,走开了几步。 旁边妇人笑道:“五齐家的,你刚嫁过来,不认得人,就不要乱讲话,喜儿年纪是比你小,可她是你姑。” 五齐家的不太相信,打量了一下安意,“婶子,你在说笑吧,她是哪房的人啊?我都没见过她。” “这亲戚还能说笑,喜儿的娘是罗秋妹,你成亲时,秋妹送了两块绣花缎面给你,那时候喜儿在生病,就没过去,过年时你回娘家了,自然没见过她。”另一个妇人笑道。 井塘村是个大村落,有三百多户人家里,差不多有一半是姓罗的,罗五齐的曾祖父和罗富贵是堂兄弟,若是姻亲到也罢了,偏偏是血亲。五齐家的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没事多什么嘴,头回上山捡菌子就得罪了自家的小长辈,再不敢多言,低着头走开。 过一会,趁大伙没注意,五齐家的蹭到安意身旁,未曾开言先陪笑,“喜儿姑姑,我……我没认出您来,说错话了,您大人大量,别跟我小辈计较。改天,我买糖给你吃。” “些许小事,我不会计较的。”安意淡然浅笑,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她还不至于小气到这一步。 五齐家的瞄了眼安意放在身旁的小背篓,“喜儿姑姑,你才捡了这么几个,要不我分点给你。” “不用了,谢谢你。”安意对捡了多少菌子并不在意,她在找一些用得着的东西。 五齐家的干笑了两声,“那……喜儿姑姑,我去那边捡了。” 安意垂眸点点头。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少女心计 章节名:第二十一章 少女心计 山上的菌子再多,也架不住捡得人多,很快这一片林子能吃的菌子就被捡光了,山上的人渐渐的少了。新柳只捡了大半筐子,脸色一直不太好,可是往里走怕有危险,只好下山回家。 进了村,新柳家与安意家不是同一个方向,分开时,安意把背篓里的菌子全倒给了新柳。 新柳诧异地看着她,“喜儿,菌子你全给我?那你娘问起来,怎么办?” 安意笑,“我娘是让我上山玩的,我捡不捡菌子,都没关系。” 巧儿看看安意,又看看新柳,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新柳撇撇嘴,翻了个白眼,换了个笑脸对安意道:“喜儿,谢谢你噢。” “不用客气。”安意把背篓又背上身后,向家里走去。 罗氏正双手敷着豆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安意背了个空背篓回来,打趣道:“喜儿,这山上的菌子还没长出来啊?” “我把菌子给新柳了。” 罗氏高兴地笑了,赞道:“娘的乖女长大懂事了,晓得知恩图报。” “那是。”安意娇笑着挑挑眉,放下背篓,去灶房里喝了水,“娘,这些稻草什么时候搬进去?” “等你二哥回来,让他搬进去。”罗氏走了进来,把手上的豆渣弄下来,放进喂鸡的槽里,洗了手烧火做饭。 下午,罗氏出门没多久,巧儿就过来了,进门劈头问道:“喜儿,你现在是不是跟新柳好,不跟我好了?” 安意看巧儿兴师问罪的模样,有些好笑,“没有啊。” “你明明就有,你把菌子全给新柳。”巧儿鼓着腮帮子道。 安意愈加觉得好笑,“那明天我们再去捡菌子,我把菌子全给你。” “哎呀,不是菌子的事,我还没那么眼皮浅。”巧儿气得直跺脚,“喜儿,你是不是忘了,要不是她说去塘边玩,你根本就不会掉到塘里去,也不会生病。” 安意是多疑的人,听这话,再联想起在村口新柳所言,心念急转,脸上却半点不露,淡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到塘里去,不能怪新柳。” “什么不小心,根本就不是你不小心,喜儿,你这个蠢子,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和她好,我就不和你好了。”巧儿转身跑走了。 安意看着敞开的大门,缓缓闭上双眼,掩藏起眸底的寒意,设计施恩的事,她在现代就经历过,那些人所求的是财,新柳这么做,所求的是什么?安家不富裕,没有大笔的钱财供她家图谋。若不为钱财,为得又是什么?安家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罗氏绣花的手艺,挟恩要罗氏教新柳绣花到是一个不错的谋划。 一技傍身,胜握千金。 安意睁开双眼,脸上的狠色一闪而过,这件事要查清楚并不难。若只是巧合,不是算计,这个恩情,她会还;可倘若是算计,就要她们拿命来偿还那个无辜丧命的女孩,以命抵命才公平。 安意主意已定,次日主动去新柳家找她。可是新柳并不在家,她和柳婶去菜地翻土去了。安意不知道新柳家的菜地在什么地方,不过也没打算去找她。等新柳回来知道她来过,下午必定会去寻她,她就学回姜太公,稳坐钓鱼台等新柳这条小鱼送上门来。 回去的路上,安意遇到罗德友、罗德忠和罗冬平的儿子罗明亮,三个小子上山挖野菜,运气好,捡了两窝野鸡蛋,有二三十个,笑得合不拢嘴。 “喜儿妹妹,给六个蛋给你,回家让大姑姑煮给你吃。”罗德友从里面数出六个给安意。 “不用了,家里有鸡蛋。”安意不肯要。 “鸡蛋要拿去换油盐的,这个是二哥捡来的,可好吃了,快拿着。”罗德友拉过安意的手,把蛋放在她的手里。 罗德友和罗明亮也道:“喜儿妹妹拿着吧。” 安意只好收下,笑道:“谢谢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 “喜儿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自家人不用谢,快回去吧,走慢些,别摔倒把蛋打破了。”罗德友嘱咐道。 安意回到家,把野鸡蛋给了罗氏,“娘,晚上再吃。” 罗氏知道她这是要留着和安健一起吃,摸摸她的头,笑道:“好。” 下午,安意睡了一觉起来,就听到罗氏道:“新柳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喜儿她在房里睡觉,我去把她叫醒。” 说话间,罗氏和新柳走了进来。 “喜儿啊,新柳来找你玩,快起来吧。”罗氏笑盈盈地道。 “新柳你来了。”安意笑道。 “我来找你玩。”新柳看到罗氏帮安意穿衣服,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新柳你等一下。”安意先去上茅房。 罗氏客气地笑道:“新柳一会留下来吃饭。” “婶子,不用客气,我就找喜儿说说话玩会。”新柳道。 罗氏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过年还没吃完的瓜子和长生果,摆在桌上,“别跟婶子外道,就当自己家一样。” 新柳笑了笑。 等安意上茅房回来,罗氏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出去了。 “喜儿,你上午去我家找我有什么事吗?”新柳问道。 安意在新柳身边坐下道:“新柳,我想过了,等我学会绣花,我可以教你。” 新柳微愕,摇头道:“不行,婶子不会答应的。” 安意握住她的手,直视她,道:“新柳,我会跟我娘说的,我娘一定会同意。要不是柳婶救了我,我就被水给淹死了。我教你绣花,就当是报答你娘的救命之恩。” 新柳把手抽了出去,低头道:“不用了喜儿,我这手没法学绣花。” 安意一直盯着新柳的眼睛,虽然新柳为了掩饰很快就低下了头,但安意还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愧色,立刻明了原身落水不是意外,心中生恨,神色未改,语气愈加诚恳,“新柳,我问过我娘了,手粗了是可以养细的,我会让我娘帮你的,你就放心吧。” “我的手已经这样了,不可能养好。”新柳把头偏到一边,不敢看安意,十根手指相互绞在一起,“就算能养好,我也没有时间去养。我是家里的老大,要帮着做农活,带弟弟妹妹。” 安意垂眸看着新柳的绞在一起的双手,目光闪动,谋害一起长大的朋友,会良心不安是应该的,只是这点良心这点不安,对一个逝去的生命而言微不足道,“我让我娘去跟你娘说说好不好?也许你娘会答应。” “不用了喜儿。”新柳抬头看着安意,“谢谢你喜儿,真得不用了。我出来很久,我先回去了。” 说罢,新柳急急忙忙地起身离开。 注:抱歉,很抱歉,以为设定好了到时候就更新,谁知道把时间给设定错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儿女乖巧 章节名:第二十二章 儿女乖巧 “新柳,改天我去找你玩。”安意跟在她身后,故意扬声道。 “好。”新柳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应道。 安意勾了勾唇角,这是在玩以退为进吗? 罗氏从灶房探出头来,“喜儿,新柳回去了。” “她说她家有事要做。”安意道。 “这孩子也是个劳累命,这么点大,就要帮着家里下地干农活,人还没锄头高呢。”罗氏边感叹,边又回了灶房。 安意跟了进去,“娘,您又炸黄巧肉做什么?” “给你二哥带到去学堂吃。” “娘,还是别让二哥带冷粑粑去学堂,我去给二哥送饭好了。”安意担心安健天天吃凉食胃会变坏。 “不行,去学堂要经过两个大水塘,水又深,路又难走。”罗氏拿勺翻动了一下锅里的黄巧肉。 “我跟着她们一起去,过水塘我会小心的。” “不行,让你送饭过去,万一不小心,掉到塘里去,你二哥吃了都不安心。”罗氏抓起一块小的黄巧肉,吹了吹,塞进安意的嘴里,弯下腰看着她,“娘知道你心疼你二哥,可是你二哥说了,不准你送饭的。顶多也就再辛苦一年,等明年,你二哥考进书院就好了。” 安意嚼碎黄巧肉,咽下去,“明年二哥也去书院读书,那家里就只剩我和娘了。娘,我们不如搬到城里去住,好不好?这样大哥二哥回家也方便些。” “好是好,可是没有钱在城里买房子。没有房子,我们小喜儿住哪里啊?”罗氏曲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问道。 “我要挣钱,到城里买房子。” 罗氏大笑,“好,那娘就等着喜儿挣大钱,到城里买大房子给娘住。” “娘就等着吧,我一定挣好多好多钱,让您享福的。”安意正颜道。 罗氏没把安意的话往心里去,边从锅里捞黄巧肉,边随口笑道:“好,娘就等着享我们喜儿的福。” 安意向后退了两步,看着围着灶台忙碌的罗氏,若非机缘巧合她借尸体还魂,顶替了原身活下去,罗氏失去倍加呵护的孩子,安康安健失去可爱的妹妹,肯会悲痛欲绝。新柳犯下的错,不能原谅。 第二天是二月初一,正月过完,不需要再忌讳,罗氏把闲置了一个月多月的绣花架子搬进里屋,放在窗子下面。从箱子里拿出花样子、布料和丝线,把布料绷在架子上。 安意趴在床上,看罗氏挑选好丝线,穿针引线,直接在布料上绣了起来,惊讶地问道:“娘,您不用把花样子描到布料上吗?” “不用。”罗氏笑,“学艺精的人都不用花样子,拿着布料就能绣,图都在脑子里,这回是客人指定要这个图,我才要看着花样子绣。” “娘您好厉害。”安意赞了一句,就不再打扰她,拿着一块粗布坐在旁边绣了起来。 绣了半个时辰,罗氏就停了手,拿了块布盖在绣品上,抬头道:“好了,喜儿,不要绣,休息一下。” 安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双手交叉放在颈后,向后仰几下脖子,再搓搓双手,把手心按在眼睛上。 “喜儿,你这是在做什么?”罗氏看着她着一连串的动作,不解地问道。 安意放下手,正道:“娘,书上说这样可以保护眼睛,绣花是细致活,眼睛坏了,就不能绣花。娘,您来试一试。” 罗氏拗不过安意,照着做了一遍,做完觉得挺舒服的,笑道:“还是喜儿疼娘,你两个哥哥白读了那么多书,都不告诉娘。” “哥哥他们看的都是上进的书,这是杂书,他们没有看,所以不知道,不是哥哥他们不疼娘。”安意抱着罗氏的胳膊,娇笑盈盈,“哥哥要参加考试,要用功读书,喜儿不用去参加考试,看看杂书没关系。” “娘知道你们都是好的。”罗氏笑,摸了摸她的头,“你去放书的房子里翻了箱子里的书看了。” 安意低下头,“娘,喜儿是不是不该去翻书看?” “没有不该,书就是给人看的,不看难道放在箱子里盛灰啊。那些书是你爷爷和外公留下来的。”罗氏轻叹一声,“你呀,爱惜些就是了。” “我会爱惜书的。”安意轻舒了口气。 下午,安健放学回来,没有写字,脱下外衣,去柴房拿起锄头往后院。 安意跟在后面,“二哥,你要做什么?” “翻土。”安健往手心吐了吐口手,抡起锄头,“把地翻好,明天大哥带菜种回来,就可以种了。” 安意欢喜地道:“大哥明天回来吗?” “妹妹,你过日子过糊涂了,大哥去书院有十五天了,可不是该回来了。” “二哥讨厌,你才过日子过糊涂了。”安意噘嘴道。 安健嘿嘿笑了笑,抡起锄头埋头苦干。 次日,二月二,龙抬头。罗氏又要停一天针线,说是龙要上天,做针线活会伤了龙眼睛。 安意暗觉好笑,这龙也太没用了吧,普通的绣花针也能伤了眼睛。 安健这天也不用上学,留在家中写先生布置的功课。安意坐在院子里拿石板练字,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喜儿,喜儿。”刘小义又在墙头上喊她。 安意放下石板走了过去,“有事吗?” “我已认得字了,把书借我我看吧。”刘小义道。 “等着。”安意也不嗦,回里屋把书找出来。 刘小义坐在围墙,安意站在围墙上,距离太远,书递不上去。安意搬来了两张凳子叠在一起,爬上去,踮起脚,努力把书递给刘小义。 “妹妹,你在干什么?” 安意没有提防安健突然出声,身子晃了两晃,扭头看着安健,道:“二哥,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你吓着我了。” 安健见她站那么高,又晃了两晃,脸都被吓白了,对她的抱怨听而未闻,跑过去,扶住上面那张凳子脚,“妹妹,你快下来,我扶着你。” 安意没理安健,先把书递给了刘小义,才小心翼翼地蹲下,伸出一只脚踩在下面的凳子上,踩稳后,再把另一只脚放下来。 安健一把抱住她,将她抱了下来,放在地上,等她站稳,大声吼道:“你爬那么高做什么?万一把手啊脚啊摔断了,怎么办?要是摔到脑壳,会摔死去的,你晓不晓得?” 刘小义拿着书,很没义气地从墙上滑了下去,跑走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洞悉暗情 章节名:第二十三章 洞悉暗情 “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吓得我差点掉下来,我向他借了本书,看完了还给他。”安意担心安健不愿把书借出去,就把事情颠倒了过来。 “你要还书给他,拿到他家门口还给他好了。”安健没有安康那么精细,没听出安意话中的漏洞。 安意轻咬着下唇,俏脸微红,不好意思说忘了还有大门能来往。 安健见妹妹没事,也没再多说,怕她恼了,哭闹起来,他又要再哄她,刚要搬凳子回房去,罗氏就回来了,右手提着半桶豆渣,左手拿着碗水豆腐。 “娘,您去买豆渣,怎么不叫上我?”安健放下凳子,上前接过木桶。 “就买半桶,我提得动。”罗氏笑,“没得耽误你写字。” “那字下午写也是一样的。”安健把木桶提进灶房,安意踩凳爬高的事,他怕罗氏会责怪他没看好妹妹,没敢提。 安意同样怕罗氏责备也没提,这事兄妹俩都当没发生过。 从城里到井塘村,步行大约要一个半时辰,安康差不多快正午才进门,只是安意万没想到,和安康一起进门的还有新柳,眸波微动,上前问道:“新柳,你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罗氏不等新柳接话,嗔怪地横了安意一眼,走过去拉住新柳的手,“新柳来得好,留下吃饭噢。” “婶子不要这么客气,我是来送菌子的。”新柳把手里提着的小竹筐提高了些,“这些菌子我都晒干了,存放的时间可以久点。” “你这孩子,你家也不宽余,你来婶子家玩,就当自家一样,不要外道,来玩就是了,还带什么菌子过来,等会吃过饭你带回去。”罗氏佯怒地道。 “婶子,这菌子是喜儿捡的,我不过把晒干了拿过来,就这么走了一趟,到叨扰婶子一餐中饭。”新柳笑道。 安意勾唇一笑,只是那笑并不及眼底,淡淡的还透着一丝嘲讽,没看出来,这新柳有张巧嘴。 罗氏接过竹筐,“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来吃饭,婶子高兴。” 新柳留下来吃饭,罗氏多炒了一盘鸡蛋,和冬笋炒腊肉、豆渣蒸腊鱼、白菜豆腐汤,凑成三菜一汤。 五人在桌边坐下,安意要盯着新柳,有意不跟她坐在一块,和安健挤在一张长凳上,让安健很是奇怪,连看了她两眼。罗氏坐在两人对面,新柳在罗氏的下首,安康坐在上首,面对面。 罗氏热情地招呼新柳吃菜,新柳道了谢,低着头往嘴里扒饭,动作慢条斯理。 安意边吃饭,边不动声色地盯着新柳,很快就发现新柳的异样,新柳夹菜时,会时不时地瞄一眼对面的安康,想看又不敢看,那娇羞的模样,就象是少女怀春窥情郎。 情郎! 安意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原来谋得不是钱财,不是技艺,谋得是她大哥。钱财再多不及人才,技艺再精不如情意。好个新柳,小小年纪就存着这样的心思,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谋害人命,可恶的丫头,真真是该死! 吃过饭,新柳主动帮罗氏收拾碗筷。 “新柳,放着放着快放着,那用你来收。”罗氏抢过她手中的碗筷。 安健动作迅速地把碗筷收了出去。 安康打开带回来的竹篮桌,把里面的东西全拿了出来,共计:三小包菜种,一包糕点,一包碎布,两本书,一叠纸、一枝小毛笔和四根扎头发的发带。 菜种、糕点和碎布给了罗氏;书,安健一本,安意一本;纸,两人一人一半,小毛笔给了安意。四根发带,安康拿在手中,犹豫了一下,把两根绿色的递给新柳。 “给我?”新柳惊讶地问道。 安康温和地笑着点点头。 新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颤抖着接过发带,眉开眼笑,激动地连声道:“谢谢柱子哥,谢谢柱子哥。” 安意笑容未变,眸色微冷。 罗氏则一脸怜爱,拉着新柳的手道:“好孩子,平时多亏你照顾我家喜儿。” 安康把红色的发带递给安意,“妹妹,喜不喜欢?” “喜欢,谢谢大哥。”安意娇声道谢。 安康曲指刮刮安意的鼻子,“这些天,有没有好好练字?” “有,今天上午还练了。”安意笑道。 “妹妹真乖,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在纸上写一张大字。”安康道。 “喜儿你不是在跟婶子学绣花,怎么还学认字呢?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字还是不要认的好。”新柳一本正经规劝安意道。 安康面色微沉,直言训斥道:“荒谬,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若是无才又知什么是妇德妇道,又怎能相夫教子?书中那些名流千古的贤德女子,又有几个是不识字的?女子认字,方能识大体,明事理。” 安意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接过话头道:“书上还说人要是不识字,就会言之无物,还会让人觉得面目可憎,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人。对不对,大哥?” 安康含笑颔首,“喜儿到是把书看进去了。” 新柳的脸色一下白了,低下头紧紧捏着那两根发带。 “你这孩子,才认识几字,读了几本书,就在这里摇头晃脑的说起大道理来了。”罗氏好笑地点了下安意的额头。 “我这不是大道理,我这是常理。”安意噘起嘴,扭头看着安康,“大哥,难道以后你要给我找个粗手粗脚,大字不识的大嫂吗?” 安康还是个纯情少男,又有外人在场,顿时面红耳赤,嗔怪地道:“妹妹,你在瞎说什么?” “大哥,我可告诉你,你要敢找个这样的人,我是不会让她进门,我会拿棍子打了她出去。”安意鼓着腮帮子,气势汹汹地道。安意通过这么久的相处,已经知道原身在罗氏和安康兄弟面前,有些恃宠生娇,此时为了打击新柳,就有意摆出被全家人娇宠的霸道姿态。 罗氏噗哧一笑,搂着安意,“让你大哥找个让你满意的大嫂进门,成不成?” “大哥,你听到没有?”安意斜了眼新柳,想嫁给安康,改变现状不算大错,错就错在不该设计施恩,谋害人命。 安康笑叹了一声,“听到了。” 安健笑问道:“妹妹,那我是不是也要找个让你满意的女子,你才让她进门?” “那是当然。”安意挑眉道。 罗氏啐了安健一口,“你臭小子,才多大,就想娶亲了。” 安健吐了下舌头,和安康相视一笑。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事件调查 章节名:第二十四章 事件调查 安家人亲亲热热的说笑,新柳站在一旁,看着安康,面如死灰,眼中失去了神采,暗淡无光,低下头道:“婶子,我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等一下新柳,婶子给你拿点东西。”罗氏没有要新柳拿来的菌子,还快手快脚地把安康拿回来的那包糕点放进竹筐里,又包了两块腊鱼,“带回去给你娘。” “不用了,婶子。”新柳飞快地瞄了眼安康,发现他并没有看她,在跟安意说话,更觉失望。 罗氏把竹筐塞到新柳手里,“快拿着,以后要常来玩。” “谢谢,婶子。”新柳送菌子来只是个借口,可是人是见着了,也留下来吃饭,但残酷的现实让她倍感痛苦,想着家里也没什么吃的,就没有再拒绝,提着竹筐离开。 书院只放一天假,安康和家里人说了一会子话,就要赶着回城。罗氏三人送他送到村口,安意眼尖,一下就看到躲在村口大树后面的新柳,鄙夷地撇撇嘴。 次日,罗氏去后院撒菜种,趁着这几天暖和,能长出一些嫩秧菜来吃。安意翻出安康带回来的碎布包,从里面选了两块布,一块长方形,一块细长条形,把长方形的对折,把两边缝好,上边留下一小截备用;把细长条形扭成麻花状,再把它缝进留出来的那一小截里面,翻转过来,拉紧口子,一个小荷包就做成了。 “娘,您看,这样子成吗?”安意把荷包拿给刚进门的罗氏看。 “荷包?喜儿做的啊,来,让娘看看。”罗氏接过去,“嗯,做的不错,这荷包是喜儿自己用的,还是要送给新柳的?” “不是送给新柳的,是送给巧儿的。”安意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事关新柳的生死,不想草率的做出决定,决定找知情人打听清楚,查明事情真相再行动。 安意把荷包揣在怀里,收拾好针线,道:“娘,我去找巧儿玩了。” 罗氏扬声道:“一会记得回来吃饭,别到处乱跑,尤其不能到塘边去,看见面生的人,不要理会,赶紧回家。” “知道。” 从安意家去巧儿家要经过一口大井,村民常来井边打水,洗衣,井边十分的潮湿,几棵青绿色的小草长在井壁的下方。 安意随意地瞄了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走过去仔细辨认,脑子立即浮现出这草的名字和功效:井栏边草,又名鸡脚草、凤尾草,微苦,凉,清热利湿,凉血解毒,能治肝炎、痢疾、肠炎等,全年都可以采收,晒干。 安意有些犹豫,这种常见的草药,不知道药铺会不会收?转念一想,不管药铺收不收,挖些草药备点在家里,也没什么坏处,不过现在先去巧儿家,等回来时再来采。 到了巧儿家,是巧儿的奶奶开的门,“是喜儿啊。” “八婆婆好,巧儿在家吗?”安意乖巧地喊道。 “巧儿在家,快进来。”巧儿的奶奶笑得满脸褶子,回头冲屋里喊,“巧儿啊,喜儿来找你玩了。” 巧儿应声走了出来,绷着脸嘟着嘴,一副怒气未消的模样。 安意弯眸一笑,和这种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的人打交道,要比跟心机深的人打交道轻松的多,“巧儿。” “进来吧。”巧儿扭身又回了房。 安意跟了进去,一进门,巧儿就板着脸道:“你不是不跟我好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什么时候说不跟你好了?”安意笑,从怀里掏出荷包,“我刚学会做荷包,就做了个新荷包给你,你要不要?” “当然要。”巧儿一把抢了过去,噗哧笑了,“喜儿,你跟我好,那你还跟不跟新柳好?” “我娘说,柳婶救了我,是我的恩人,要我和新柳好。”安意露出为难的表情。 “什么恩人,要不是新柳害你掉进塘里,根本就没这事。”巧儿忿忿不平地道。 安意皱眉道:“我掉进塘里,生了场大病,被吓着了,不太记得清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巧儿,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掉进塘里的?” “那天去塘边,新柳踩空了一脚,向前扑倒,了你一下,你没站稳,就掉下去了。” 安意眸波微动,接着问道:“我一掉下去,柳婶就来了吗?” “是啊,还好柳婶来得及时,要不然你就被淹死了。” 及时? 安意心中不禁冷笑,只怕是柳婶在那里已等候多时,母女俩都是蛇蝎心肠,佯装后怕地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我以后再也不去塘边了。” “你不会水,秋姑姑本来就不让你去塘边的。要不是新柳说塘里结了冰,鱼被冻死浮上来了,可以捡,我们才不会去塘边呢。所以啊,喜儿你不要跟新柳好了,她是个说谎精。”巧儿也姓罗,安意算是她表妹,因安意落水的事,被家长数落了一回,她就记恨上了新柳。 “巧儿,她不是故意的,这事就算了吧。以后她说什么,我们不相信就是了,玩还是跟她玩,要是我们都不理她,她也很可怜的。”安意要弄死新柳,必须得假装和她好,要不然,不好下手。 巧儿想了想,“好吧,我们跟她玩,但是我们不跟她好。” 安意在巧儿家玩了一会,就回去了,途经井边,把那几根井栏边草连根拔了出来,看时间还早,就四处找了找,又找到好几丛。 回到家中,罗氏看到她扯了一把草回来,“丢到后院去给鸡吃吧。” “这不是给鸡吃的。”安意把草放进小笸箩里,搬来小凳子,开始清理,“这是药,可以换钱的。” 罗氏惊讶放下水勺,走了过去,仔细一看,“这鸡脚草能换钱?你听谁说的?” “书上写的。” 罗氏一听是书上写的,就没再问,随安意去折腾。能不能换钱,她不在意,只要女儿喜欢就好。 下午,安意睡了一觉起来,拿着小锄头,背着小竹篓又跑了出去,到村里的井边、阴湿的墙角、石缝里去找井栏边草,在村中几个小土堆里,还找到了另一种草药。 天胡荽又名破铜钱草、遍地锦,微苦,辛、凉,清热解毒,能治痢疾、高热、急性黄疸性肝炎等。 还是初春时节,没有太多的草药可采,安意在村里转悠了小半天,两种草药合起来才采了小半篓。不过,她不心急,草药也要时间长的。回家整理好,分别摊开放在筛子里,搁到摆在屋檐下的木架上晒干。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捉蛇少年 章节名:第二十五章 捉蛇少年 接下来的两天,安意在绣花和找草药的空闲时间里,分别找了大丫和妮妮了解情况,她们的说法和巧儿差不多。这事情未免太巧合,新柳失手把人推下去,柳婶及时赶到救人,想不让人怀疑都很难。 安意被新柳推下塘的事,罗氏他们从巧儿三人口中已经知道了,但是在他们看来,新柳是无意的;可柳婶跳进冰冷的塘水里,救出安意是事实,他们不会去怀疑这是柳婶母女设的局,反把害人的罪魁祸首,当成了救命恩人。 柳婶和安清和的生母柳氏同姓同宗,从柳家那边算,安健兄妹要叫她一声姑姑,罗氏他们又怎么会去怀疑亲戚呢?就算告诉他们,柳婶母女居心叵测,只怕他们还会觉得她“忘恩负义”吧。 安意对这事已有了定论,但是没有立刻动手,要悄无声息,不引人怀疑的弄死那对母女,必须要有周密的计划,安排得妥妥当当。否则,就会象前世一样,无法全身而退,到时候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次魂穿异世的机会,就算有,也未必还有像现在这样慈爱的娘亲,友爱的哥哥。 又下了两场春雨,后院的菜地里冒出了嫩嫩的绿芽,天空再次放晴,大丫又来叫安意上山采菌子挖野菜。 这次,巧儿没再给脸色给新柳看。 林中的菌子被先来的人差不多捡光了,大丫提议往里面走一走,大家都不想空手而归,穿过一片灌木丛,里面的林子还有许多的菌子没有人捡。 “哇,这里的菌子又多又大,今天可以捡满满一篓回去了。”大丫惊喜道。 采了一会菌子,新柳慢慢靠近安意,怯怯地小声问道:“喜儿,你可不可以教我认字?” 安意抬眸看着新柳,反问道:“你有空学吗?” “有,我有空学的。”新柳一脸迫切地看着安意,生怕她会拒绝。 “好啊,我可以教你认字。”安意轻轻的勾唇一笑,走得近,才好下手,新柳这个要求到是解决了她一个难题。 “喜儿,谢谢你。”新柳眉开眼笑,欣喜不已。 巧儿听见了,扬声道:“喜儿,我也要学。” 大丫和妮妮也不甘落后,也表示要学。 新柳得寸进尺地道:“喜儿,不如你现在就教我们,写我们的名字吧。” “好,我现在就教你们写。”安意随手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三个字,“朱新柳。” 巧儿挤过去,“喜儿,写我的名字。” “罗巧儿、李大丫,周妮妮。”安意一下把另外三人的名字都写了出来。 新柳四人各捡了根小树枝,蹲在各自的名字边,照着写。 突然有“”的声音传来,环顾四周,发现这片林子,就只有她们五个人。胆子最小的妮妮,吓得缩到了大丫的身后,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角,颤声问道:“这这……这是什么声音?” 大丫咽咽口水,给出了一个让妮妮更加害怕的答案,“有可能是蛇。” “蛇!啊!”妮妮边失声尖叫,边拼命地抓着大丫摇。 惊蛰后,百虫出。 安意眼中一亮,让新柳被蛇咬伤,中蛇毒而死,到是个不错的方法。 “哎呀,妮妮你先别叫,什么东西都还没看到,你就乱叫。说不定只风吹过的声音呢。”巧儿不满地横了妮妮一眼,“我没被蛇给吓死,会被你给吵死。” 妮妮连忙咬紧嘴唇,趴在大丫的背上,不停地哆嗦。 “”伴随着声响,一条黑黄相间的蛇从灌木中爬了出来。 妮妮再次尖叫,大丫跟着尖叫起来。 看到实物,巧儿也慌了,一边向后退,一边不停地喊道:“蛇蛇蛇蛇。” 新柳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愣愣在蹲在原处。 安意也站着没动,盯着蛇细看,蛇头宽扁,眼小,横纹较宽,尾后有黑点,这是条黄链蛇。以前为了研究适用的毒药,曾解剖过各类的蛇,这种蛇虽有毒腺,但毒牙短,毒腺不发达,不易造成中毒现象。只是黄链蛇的行动敏捷,而且非常神经质,攻击性较强,妮妮她们再继续叫下去,被咬的可能性极高。 “不要叫了,这蛇没毒。”一个身形瘦小,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孩从林中跑了出来,腰间绑个口小腹大的竹篓。 那男孩跑到蛇的面前,伸手一把掐住了蛇头,另一只手迅速地打开竹篓的盖,将蛇塞了进去,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危险解除,妮妮、大丫和巧儿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新柳定了定神,拍着胸口道:“李谷雨,是你啊。” 李谷雨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安意不认识人,名字到是耳熟。 李谷雨在罗氏和村妇们口中是个可怜的孩子,年仅十岁,家中有个大他三岁的姐姐李元儿。七年前他的生母难产而死,他爹李大志另娶蒋氏为妻。 蒋氏进门六年,给李大志生了三个儿子,喜得李大志把她宠上了天。有了后娘便有后爹,李谷雨和李元儿的日子过得艰苦。李谷雨六岁就跟着李大志上山捉蛇,曾经被蛇咬伤过数次。有一次被毒蛇咬伤,险些丧命,多亏一位路过的高僧救了他。 被蛇吓破了胆,五人不敢再留在这里捡菌子,把地上的字抹去,背起背篓,提起竹筐,往山下走。走到路口,遇到了从另一条道上下来的罗德全几兄弟。 还没到春耕的时候,罗德全他们闲着没事,跟着村里的一个猎户进山玩,手气不错,捉了两只大兔,七只幼兔和一窝竹鼠。 “喜儿妹妹,来,把背篓给二哥哥,二哥哥帮你背。”罗德友走过去道。 安意笑道:“不用了二哥哥,我没捡多少菌子,背得动。” 罗德友探头看背篓,里面就十几二十个菌子,就没再坚持帮忙,笑问道:“喜儿妹妹,想不想养小兔子?” “想。”兔子是高蛋白质、低脂肪、少胆固醇的肉类,上回从河塘村拿回来的兔肉,安意可吃了不少,而且春天养兔子最方便最划算,满山遍野的草。 罗德全看着跟在安意身后的巧儿,问道:“巧儿想不想养?” 巧儿猛点头。 罗德全笑,“巧儿等会捉两只回去。” “谢谢全哥。”巧儿娇笑道。 “不谢。”罗德全道。 大丫三人也很眼馋,但不好意思讨要,羡慕地看着安意和巧儿。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意在字外 章节名:第二十六章 意在字外 到了村口,安意又把菌子给了新柳。罗德全捉了两只幼兔给巧儿,其余的几只幼兔送到了安家,“大姑姑,晚上你带着喜儿妹妹和栓子过来吃饭。” “我们就不过去了,家里过年的菜还没吃完,再放下去就要坏了。”罗氏接过装兔子笼子,“哎呀是小兔子啊。” “给喜儿妹妹养着玩。”罗德全笑,“大姑姑,我让您过去,您不过去,等晚上我让我爹来叫您吧。” “全子,别让你爹过来了,我说了不去的。” 罗德全没接话,笑着跑走了。 还没到吃晚饭,罗冬生和李氏就过来了。 罗氏推脱不了,只好带着安健兄妹过去吃了一顿晚饭。 五只小野兔每天都要吃一筐草,罗氏见安意执意要挖草药,就不让她去割草,怕她天天做这活弄粗了手,不好绣花,喂兔子的草就让安健放学回家的路上割些。 喂了两天兔子,这天放学回来,安健凑到安意面前,道:“妹妹,小兔子是你要养的,可草是我割的,等小兔子长大了……” “我就吃一个兔腿,其他的全归你。”安意大方地道。 “不是说这个。”安健嘿嘿笑,“妹妹,你给我做双鞋吧。他们的鞋子都是姐姐妹妹做的,你也帮我做一双好不好?” “我还没学做鞋。”安意眨眨眼睛,“我给你做个荷包。” 安健想了想,勉为其难地道:“好吧,你先给我做个荷包,等你学会做鞋,再帮我做双鞋。” “好。”安意满口答应。 “我要蓝色的荷包,上面要绣花,还要绣上我的名字。” “绣什么花?” 安健挠挠头,“现在是春天就绣桃花。” 安意刚好学会了绣桃花,道:“那名字是绣安健,还是绣栓子?” “健字的笔划太多,太难绣,你绣栓子。”安健挺为妹妹考虑的。 “好,过几天做好给你。” “谢谢妹妹。” “不用谢,应该的。” 罗氏见安健向安意讨要新鞋,抿嘴直笑。要知道安意并不喜欢做针线活,她更愿意出门挖草。这双鞋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安健才能穿得上。 春天雨多,晴不了两天,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清晨,新柳背着她七个月大的小弟弟朱胜,冒雨前来。 罗氏看着瘦小的女孩背着同样瘦小的婴儿,心中着实不忍,脸上不禁流露出怜悯的神色,上前帮新柳解下背篓,拍拍手,慈爱地笑道:“胜崽乖,来来,婶子抱抱。” 小朱胜不认生,裂开没牙的嘴,伸出小手让罗氏抱。 “喜儿,锅里还有点白米粥,你盛碗出来给胜崽喝。”罗氏道。 安意去灶房把白米粥盛了碗出来,递给罗氏。 罗氏接过去,坐在屋檐下的木凳上,喂给小朱胜喝 安意把新柳带到里屋,拿来石板、水和小木棍,问道:“你的名字,会写了吗?” “会写了。”新柳拿起小木棍沾了点水,在石板上写下她的名字,“喜儿,写得对不对?” “字没写错,笔顺错了。”安意又教了她一遍。 新柳照着正确的笔顺写了一次,咬咬下唇,道:“喜儿,你今天教我认顶梁柱这三个字吧。” 安意垂睑,掩藏起眸底那抹鄙夷的神色,安康的小名叫柱子,她为了“合理”学写他的名字,还真是费尽心机啊。 这三个字,顶字和梁字笔划较多,柱字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可是前两个字,新柳写了三次就不再写,柱字却是一写再写,写得格外的认真,一笔一划都很用力,仿佛要把字刻进石板里。 安意冷冷地看着新柳,觉得她既可恨又可悲。 石板上全是水渍,新柳拿起另一块石板,上排写着“顶梁柱”,下一排写着“朱新柳”,柱在上,柳在下。 安意见新柳盯着石板,抿着嘴眯眯笑,心中已恼,脸色未变,伸手拿过石板,用粗布边抹去水渍,边道:“这六个字,你已认得,也会写了,明天你有空就过来,我再教你认别的字。” 新柳一惊,抬眼看着安意,见她神情如常,松了口气,笑道:“好,明天我会抽空过来的。” 安意勾了勾唇角,放下石板,送新柳出去。 罗氏逗得小朱胜咯咯笑,见两人出来,把小朱胜还给新柳,去灶房用油纸包了几个豆渣粑粑,又拿了两个鸡蛋给新柳,“这鸡蛋给胜崽吃。” “谢谢婶子。”新柳没有推辞,接过粑粑和鸡蛋,向罗氏道了谢,背起背篓,撑开那把打着补丁的油纸伞,带着小朱胜顶风冒雨地走了。 罗氏看着新柳微驼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对安意道:“新柳想认字,你就教教她吧。” 安意轻轻地应了一声,低垂的眼眸里是冷冷的寒光,会教她的,会教她怎么写死字。 午后雨越下越大,安意不能出门挖草药,从碎布包里选了块浅蓝色的布,给安健做荷包。 第二天依旧细雨霏霏,新柳带着小朱胜又过来了,罗氏接过小朱胜,盛了碗白米粥喂他喝。 “一年有四季,我们今天就学,春夏秋冬。”安意不想顺着新柳的意去教,省得她尽学些能跟安康联想在一起的字。 新柳求着安意教她认字,也不敢有异议。 等新柳认完字离开,罗氏给了她几个豆渣粑粑和一小碗白米。 安意皱紧双眉,教新柳认字是为了就近了解她,可是没想到还有这等麻烦;常言道,救急不救穷,长贫难顾。安家也没有丰厚的家底,那里经得起天天送东西给外人。可是她也知道,拦不住罗氏,在罗氏心中,柳婶是救女儿的大恩人,别说送点东西,就算把家搬空了也是愿意的。 翌日,天色阴沉,但没有下雨,吃过早饭,安意拿油纸伞出了门。走到新柳家附近,就看见她家大门敞开,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安意想了想,悄声走到门口,偷偷地往里看,院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新柳抱着小朱胜,还有她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站在妇人身旁。 见此情形,安意知道新柳今天是没空学认字了,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彪悍继母 章节名:第二十七章 彪悍继母 安意没走多远,雨就零星地落了下来,撑开伞遮雨。雨越下越大,加快了腿步,转过弯,却不想迎面有人跑了过来。 安意避让不及,被那人重重地撞了一下,摔坐在地上,忍不住呼痛出声,“哎哟。” 那人见撞倒了人,停下了脚步,转回来查看。 安意见到那人赤脚穿着一双沾满泥的草鞋,眉尖微蹙,春天虽然比冬天暖和,但是穿草鞋还是太冷,抬头看去,站在面前人是李谷雨,眼波微动,站起来道:“我没事,你走吧。” 李谷雨捡起地上的伞递给安意,等她接过去,转身,一言不发地跑走。 安意回到家中,罗氏见她满身泥水,头发也淋湿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被人撞了一下,摔倒了。” “谁撞了你?”罗氏边从箱子里拿干净的衣裙,边问道。 “李谷雨。” 罗氏一听是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娘,我头发上沾了好多泥水,我要洗头洗澡。”安意觉得身上脏兮兮的。 “没热水,你先换好衣服,别冷着。我去烧水,你等下再洗。” 安意只好强忍着,换好衣服等热水。 时近正午,罗翠梅过来了,“大姑姑,这花蕊我怎么绣,都觉得不对,您瞧瞧,哪里绣错了?” 罗氏接过去,看了看,拿起针绣给她看,“这几针要往这边下,就对了。” 罗翠梅看懂了,连连点头。 绣好花蕊,罗翠梅没急着走,蹭了餐饭,挺着微突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安意暗自好笑,罗翠梅来问针线是假,来蹭饭才是真。 春日阴沉沉难见晴天,细如牛毛的雨不停地下着,到处湿漉漉的,安意不太愿意出门。新柳却风雨无阻,天天带着小朱胜过来认字了。 安意这次教了她五个字,“民以食为天。” 新柳还没有离开,张鲢就过来了,送来一条鱼和半斤蚌壳肉。等新柳回去时,罗氏给她拿半边鱼。 安意微眯着眼,再这么下去,新柳的脸皮会越来越厚,拿成习惯的,不能再她靠着所谓的恩情,拿东拿西。 下午,罗氏在里屋绣花,安意躲在放书的房间,把她记得的、研究出来的各类药剂配方,默写在小册子上。怕时间长了,会慢慢淡忘。这些耗费了她十几年的心血,不想就这样丢弃。 第二天,新柳带着小朱胜又过来了,准时准点。 安意恨得牙痒痒的,很想配点毒药赶紧毒死新柳算了,省得她一直在眼前晃。可是一来还没找到毒药,二来也不能在家里动手,三来毒死新柳,找不到地方埋尸,也只能空想想,拿来石板,“新柳,我还是多教你几个字,你回家慢慢写,这样就不耽误你做家事。” 新柳笑道:“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耽误我做家事的。” 安意没理会她,翻开《千家诗》,找到那首,几乎每个中国小孩都读过的经典古诗,孟浩然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找到这本《千家诗》后,安意能确定,唐朝是存在的,在另一本史书上,得知她身处的这个戌朝,是南宋灭亡后,由一个姓秦的人建立的,定都北平,取代了她所知道的元朝。 新柳很快就记住了这首朗朗上口的古诗,在石板上写了两遍,大概就知道怎么写,带着豆渣粑粑和一把菜秧回家了。 安意原以为这首《春晓》至少能让新柳五六天不过来,谁想到,仅过了两天,新柳就来了。早上的白米粥已喝完,罗氏为了不亏待小朱胜,特意蒸了个冻蛋给他吃,吃得小家伙眉开眼笑。 安意不动声色地挑了贺知章的《咏柳》为难新柳,这首诗的字不算太难写,但每句多两字,四句就多了八字,肯定能让她少来一趟,少打一回秋风。 罗氏这次不但包了几个豆渣粑粑,还捉了两只小野兔给她。安意看在眼里,怨念丛生,为什么前世今生,她都要先跟仇人虚与委蛇?不能快意恩仇? 下午,安康托人带口信回来,书院十分重视今年的秋闱,安排学生月考,他要留在书院看书,明天不回来了。 罗氏向来人再三道了谢,回屋继续绣屏风。赶紧绣好屏风去进城交货,到时候可以顺便去看看儿子。 次日,安意算好时间,故意去村口,果然看到了新柳徘徊的身影;勾唇鄙夷地冷哼一声,这时间她到记得牢。古代结婚结得早,人懂事也懂得早,小小年纪便已知男女情爱。为达目的,甚至不惜谋害人命。 安意看了一会,转身回家,迎面就见一个年轻的妇人左手拿块木板,右手持把明晃晃地菜刀,边走边用菜刀剁木板,嘴里还高声骂道:“哪个砍脑壳的,杀千刀的,偷吃我屋的鸡,肠穿肚烂头生疮,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哪个狗出来的杂种,你有胆偷吃没胆认,你这缩头乌龟王八蛋,你偷吃了我屋的鸡,死了都没地方埋。” 这妇人的架式太过凶悍,安意怕被殃及,赶紧闪到一边,等她走远,才跑回家,把这事跟罗氏说了说,又问她那妇人是谁。 罗氏厌恶地撇撇嘴道:“她是李谷雨的继母蒋氏。” 安意眸底闪过一抹寒光,对继母她是深恶痛绝。李谷雨姐弟有这样一个继母,太不幸了。 新柳在村口等到正午时分,也没能等到安康回来,怏怏不乐回家了。下午跑来安家打听情况,这次没带小朱胜同行。 安意佯装不知她的来意,问道:“新柳你来了,那首诗,你这么就会写了?” “会写了。”新柳目光闪烁。 “那我另外再教你一首。”安意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但是没有拆穿她,翻出杜甫的绝句,“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这首诗有好几个字很难写,繁体的鹂字和鹭字,笔划多到,让安意都差点写不出来。 新柳心不在此,鹂字写了数遍,仍旧写不出来。安意也不催她,看着她一遍一遍的写错,再写错。 注:骂人的话,我特意去问了厂里的泼辣阿姨,被阿姨数落了一回,说我不学好。弄得我百口莫辩,我真得是为了写文章,不是为了跟人吵架啊!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是仇非恩 章节名:第二十八章 是仇非恩 新柳又写错了,再也耐不住性子,放下了木棍,问道:“喜儿,就你一个人在家,柱子哥没有回来吗?” “嗯。”安意没想到新柳脸皮这么厚,直接就问了,淡淡哼了一声。 新柳咬了下嘴唇,脸微红地追问道:“柱子哥怎么不回来呢?” “他有事情要忙。”安意抬眸看着她,到要看看她还好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柱子哥忙什么事,忙得连家都不回了?”安意显然低估了新柳的脸皮厚度,她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问道。 安意心情有几分烦躁,又不能表现出来,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新柳张张嘴,到底没好意思再问下去。 罗氏被杨氏叫了过去,不在家中。安意自然不会拿吃食给新柳,新柳只能空手回家。 “大姐,你怎么没带吃的回来?”新柳的大弟朱桥不满地问道。 “安婶子不在家。”新柳有气无力地道。 坐在灶房门口编草鞋的柳婶见她神色不对,放下手中的草鞋,让新柳的妹妹丛柳把三个小的带出去玩,跟着新柳进了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新柳坐在小木凳上道:“没怎么。” “没怎么,你摆这要死不断气的样给谁看呢?”柳婶瞪了她一眼,“见着柱子了没?” 新柳摇头道:“他有事没回来。” “这次没回来,下次就会回来了,他家在这里,他总回来的,一次没见着,有什么大不了。你急什么急,都是碗里的肉,你还怕他跑了去不成。”柳婶用力地抓了抓头,“这脑壳痒死了,要烧水洗头发。” 新柳叹了口气道:“安婶子不会同意的。” “她敢不同意,那就是忘恩负义。”柳婶冷哼两声,“村里人的口水就能淹死她。” 新柳皱眉,“娘,您明知道那个恩是怎么来的。” “那又怎么样,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这个恩情,她罗秋妹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柳婶得意地笑了笑,“你把心给我放宽了,娘一定会让你如愿的,等柱子考中了举人,你就是举人娘子,可威风着呢,到时候娘也能跟着你享享清福。” 新柳想到幸福美好的前景,对安意的那点愧疚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抿着嘴,甜甜地笑了。 新柳母女的盘算,安意不知。同样,新柳母女也不知道,安意已经猜中了她们的用心。 安意只是不想新柳到家里来,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经过多日的了解。知道新柳家是井塘村,为数不多的一天只吃两餐的人家。知道上午新柳每天会来去井边挑三担水回去,如果家里有脏衣服,就洗了衣服,再去山上挖野菜;知道新柳下午有时候会去村南的竹林,弄些竹枝回来,扎扫帚;有时候会留在家里打草鞋,用芦苇编苇席。 这天清晨,安意又一次撑着雨伞,站在靠近山脚,又离村口不是远,刚好可以看到上山那条路的小土坡上。 新柳身穿蓑衣,背着个大竹篓,冒雨上山。井塘村的村民虽然不算富裕,但是下雨天,大多数人家是不会让孩子上山,怕出危险。象大丫她们,平时也只是在村子四周摘点野菜,偶尔才会到山上去,可是新柳不管天气怎么恶劣,都会上山。她家的粮交了赋税和租金粮,只能吃三个半月,几乎整年要靠着野菜来充饥。 新柳独自上山,是下手的好机会,只可惜下雨天,她没法出门,就算能出来,时间也不能太长。太长,罗氏会担心,会出来找她。晴天山上的人又太多,不太好下手。 就在安意想着怎么弄死新柳时,一条蛇从她身后的草丛中,无声无息地爬了出来,眼看就要爬到她脚边。李谷雨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伸手抓住了蛇头,塞进竹篓里。 安意没被蛇吓着,到被他的突然出现给骇了一跳,向后连退了数步,险些被草绊倒,看清是他,轻吁了口气,“谢谢你救了我。” “蛇没毒。” “咬一口会痛。” 李谷雨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回头道:“雨天蛇多。” 安意对他释放出来的好意,报以浅笑,道:“谢谢提醒,我会注意。” 李谷雨看着她的笑靥,眼光微动,扯了扯嘴角,低头走了。 安意跟在他身后,下坡回家。 杜甫的绝句,难住了新柳。等了三天,她带着小朱胜又过来了,“喜儿,这首诗的字太难写了,我不会写,你还是教我些简单的吧。” “很难写吗?”安意微蹙眉尖,“大哥说读书识字,要迎难而上,若是畏难不学,那就不必学了。” 新柳一听这话,忙道:“那你再教我一遍,我回去再写写。” 安意刚写了一句,小朱胜突然哭了起来。 新柳抱起他,边拍着哄他,边问道:“婶子去哪了?” 安意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怒意,罗氏什么时候成了帮她看孩子的保姆了?语气淡淡地道:“我娘去我大外公家了。” 小朱胜比较好哄,新柳拍了几下,他就不哭了。新柳把他又放回背篓里,让他吮着手指头玩。 安意看他小手脏兮兮的,一阵反胃,去隔壁房拿来纸墨,道:“你在纸上写一遍,带回去慢慢写。” 新柳照着书抄了一遍,吹了吹纸上的墨,折好放进怀里,左看一眼,又看一眼,看到搁在床边木凳上的笸箩,走过去拿起做了一半的荷包,“喜儿,这是你做的啊?” “是啊。”安意见她不肯走,知道她是要等罗氏回来,好拿东西,眸光微转,“新柳,你带你弟弟回去吧,我要出去割草喂兔子。” “草不是你二哥割的吗?”新柳很清楚安意家的事。 “昨天二哥割的太少了,兔子已经吃光,二哥要下午才能回来,兔子饿着就不长肉,会变瘦的,我要去割点回来喂它们。”安意先走了出去。 新柳咬了咬嘴唇,没奈何,只好背起背篓,跟着出来了。 安意从柴房拿来镰刀和竹筐,和新柳姐弟一起出了门。 新柳再次空手而归,被她的弟妹好一阵埋怨。 注:本文架空,戌朝的秀才的待遇不是太高,虽然减免赋税,每月可领三钱银子,二十七升米。但安康在书院上学,这些米和银子都要交到书院,不能拿回家。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田间地头 章节名:第二十九章 田间地头 农历二月二十七,清明节,罗氏带着安健和安意去山上给父母和公公挂扫。安意远远的看到李谷雨和一个瘦小的女孩,跪在一座长着青草的坟前。 过了清明,气温明显升高,身体好的人已经脱下厚厚的棉衣,换上轻便的春装。罗氏却道,春捂秋冻,不让安健兄妹脱衣服。 二月过罢,就是阳春三月。 三月是春耕的日子,乡下一般是吃正月,耍二月,忙忙碌碌三四月。其实就算安意不用《绝句》为难新柳,新柳也没多少时间过来打秋风了,她家劳力少,她要跟父母下田犁土播种。 村里的人都到田里干活去了,一时间村中只闻狗叫,难听到人说话。安家在井塘村没有田,罗氏父亲名下的九亩田,在罗氏出嫁后,平均过户给了罗富贵三兄弟。当然三兄弟也没亏待侄女,罗氏的嫁妆十分的丰厚。 安家虽然没有田,罗家的劳力也多,但是罗氏每年还是让安康安健兄弟去田里帮帮忙,递递秧苗什么的。 私塾里全是农家子弟,先生给他们放了三天春耕假,让他们回家帮大人干农活。毕竟这科举考试,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这些孩子书没读出来,又把种地的本事丢了,以后日子过不下去。 城里的书院这次没放春耕假,安康没有回来,罗氏打发安健过去。 安意一听到去田里,赶紧拿上小背篓,提着小锄头,嚷嚷道:“二哥,我也要去。” “你要去?你去做什么?”罗氏促狭一笑,“又要出去挖草啊?” “娘。”安意表情严肃,郑重再次声明,“我说过了,我挖的不是草,是草药,草药。” “哎,我说妹妹,你就别瞎折腾,会把手弄粗的。草药是哪么好挖的吗?满山遍野都是草药,那卢郎中还用去城里买药?妹妹,我说你要是挖的那些是草药,那我割的那就是上等的药材了。”安健嘲笑道。 安意撇撇嘴道:“你割的是喂兔子的草,不是上等药材,我挖的是草药,你要是不信,去翻医书好好看看。” 安健还要辩下去,被罗氏给阻止了,“行了行了栓子,你妹妹要去,就让她去玩玩好了。” “田里有什么好玩的。”安健嘟哝道。 “记得看好你妹妹。”罗氏嘱咐道。 “娘,我到底是去帮忙的,还是去看妹妹的?”安健笑问道。 罗氏笑骂道:“你个臭小子,你是去帮忙,但也要看好你妹妹。” “行行行,我会看好她的。”安健扮了个鬼脸,带着安意往田里去。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此时要是偷懒,到了秋收就要后悔,田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大外公。”安健远远地扬声喊道。 罗富贵站在田埂上,听到声音,扭头一看,笑道:“栓子来了,咦,喜儿怎么也来了?” “她来扯草回去喂兔子。”安健不相信安意挖的是草药,随口给她找了个借口。 安意不想让人知道她在挖草药,安健这么说,她没纠正,默认他的说法,笑着甜甜地叫了声,“大外公。” 罗富贵笑呵呵地应着,见她走得摇摇晃晃的,怕她摔下田埂,走过把她牵了过来。 罗家的田不多,三家合起来共一百二十七亩水田,在井塘村罗氏一族中,算是中等人家。每年三家人都是一起干活的,今年的头一天轮到给罗耀祖家先犁田。罗家的男人除罗冬林四岁的幼子罗金鹏没来,其他的全部到齐,共十五人。 田不算多,又有牛拉犁,根本就是不需要这么多人,劳力过剩,安健几个小的与其说是来帮忙,还不如说是来玩泥巴的。 安意来是为了找一种叫积雪草的草药,积雪草生长在田埂和沟边湿地,又名崩大碗、乞食碗。辛,微苦,凉,能清热解毒,行气利湿,可治急性黄疸型肝炎、急性细菌性痢疾、中暑发痧等病。此草全年都可以采摘,鲜用或晒干。 “妹妹,你就这边上扯草玩,别走远了。”安健在玩耍之余,还没忘记叮咛安意。 “噢。”安意拿着小木棍,拨开田埂边的草丛,仔细寻找积雪草,嘴里小声念叨着,“匍匐草本,茎细长,节生根,叶丛生,圆肾形。” 春天是草生长的好时节,积雪草到处都是,安意欢快地挖着。挖了半篓,抬头就看到了新柳。 新柳家租种的田离罗耀祖家的田很近,新柳家没有牛,井塘村有牛的人家也不多,而且现在都要犁田播种,也不会有人把牛借给她家。 柳婶在前面拉犁,新柳的赌鬼父亲朱福财和新柳在后面扶着。不管是拉的人,还是扶的人,都很吃力。 安意站起身来,目光平静地看着新柳,她是很辛苦劳累,也很可怜,但是辛苦劳累和可怜不能成为害人的理由。一个人要改变现状,有很多种方法,结婚也的确是条捷径,只是这条捷径不应该拿别人的生命做代价。 “妹妹,妹妹。” 安意转身,看到安健欢快地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团泥巴。 安健把那团泥巴送到安意面前,象献宝似地道:“妹妹,你看。” 安意眨眨眼睛,茫然不解,他让她看什么? “妹妹,这是我捏的,我捏得是你,象不象?” 安意盯着那团泥巴,嘴角微微抽搐,难道在他心里,她就长成这样?脸歪七扭八,鼻子眼睛一塌糊涂,眉毛是根线,嘴巴箩筐;她要是不幸长成这样,她一定躲在家里,打死都不出门。长得丑不是错,丑成这样,还出来吓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妹妹,是不是我做得不好,你不喜欢啊?”安健见安意半天不说话,怯怯地问道。 “没有,你做得很好,我喜欢。”安意为了不打击安健,只好说违心的话。 安健嘿嘿地笑了起来,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正午时分,罗家的女人们来送午饭。安健带着安意跟着她们一起回村,对她割的草,大家都没在意。 “啪唧”安意被一根丢在田埂上的牵牛绳绊倒,向前扑倒在地。 “喜儿。”李氏走在安意后面,赶紧上前扶起她,“摔痛了没?” “妹妹,你嘴巴流血了。”安健回头一看,惊恐地道。 罗家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 安意张开嘴,把一颗掉落的小门牙吐到手上。 “哎哟,我们喜儿长大,换牙了。”杨氏松了口气,笑道。 正文 第三十章 初次进城 章节名:第三十章 初次进城 回到家里,安意把掉下来的牙齿拿给罗氏看。 “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罗氏问道。 安意龇开嘴,“上面的。” “好,把它丢床下去吧。”罗氏笑道。 安意依言行事。 吃过午饭,安意在家里整理积雪草。 过了两日到了三月初三,依旧习俗,要用地菜煮鸡蛋吃。一早起来,罗氏道:“喜儿去那边山坡上,扯几把地菜回来。” 地菜学名荠菜,甘,凉。清热解毒,利水凉血,也是一味药。安意高兴地背着小竹篓,出去挖了大半篓回来。 罗氏笑道:“你这孩子,我让你扯几把回来,你扯这么多回来做什么?你又不喜欢吃荠菜团子。” 安意从篓子里抓了两把给她,“这是药,可以卖钱的。” “妹妹,你掉钱眼里了,看到什么野草都说是药。”安健叹气道。 安意把头偏开,不理他,自顾自地整理草药,摊开放在筛子里。这几天阳光大,可以好好晒晒。 天公做作美,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阳光普照,罗家人在田里忙了五天,秧苗都种了下去,新柳家的田却刚犁完,罗富贵看在柳婶救安意的份上,让三个儿子过来帮忙,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秧苗全种上了。罗光宗兄弟带着子侄,去帮其他罗家人搭把手。 农活忙完了,罗氏的屏风也绣完了,要进城去交货,顺便去看看二十多天没回来的长子。 安意早就盼着进城,把晒干的井栏边草和天胡荽,分别装进洗干净的布袋里,准备去城里的药铺探探路。想到进城要走一个半时辰的路,就有些发憷,可是为卖药换钱,就算把脚走酸,磨起泡,也坚决要进城。 罗氏看安意一脸悲壮的表情,抿着嘴直笑,提着包袱出了门,跟对面的本家婶子打了声招呼,就带她往村口去。 村口停着辆牛车,站在车边的年轻妇人看到罗氏和安意,招手道:“秋姑姑,喜儿妹妹。” “娘,我们是坐牛车进城吗?”安意惊喜地问道。 “是啊,光年家要到城里进货,我们可以坐坐顺风车。”罗氏笑道。 罗光年在村里开了个小杂货店,每个月都会进城一趟。村民有时候会搭他的牛车进城,只是不会次次那么凑巧,能赶上顺风车。这次算安意运气好,恰巧赶上了,不用那么辛苦步行进城。 走到车边,罗氏和罗光年两口子客气地打了招呼,把安意抱上车。搭顺风车的不止罗氏母女,还有葵花母女、罗五齐两口子、新柳母女和两个妇人,加上各自带去城里卖的东西,车上十分的拥挤。 罗五齐不好意思和女人们挤在车里,坐到了罗光年的身旁。牛车摇摇晃晃地上路了,新柳看到安意抱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目光微转,问道:“喜儿,你拿着什么呀?重不重?我帮你拿吧?” 安意实话不想说,假话当着罗氏的面又不好编,抿紧双唇摇摇头。 罗氏笑道:“她门牙掉了,说话漏风,这两天都不肯说话。” 安意不依地用头顶顶罗氏。 “瞧瞧,不好意思了,不让我说。”罗氏呵呵笑道。 “喜儿妹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过些天,这牙齿就长出来啦。”光年家的笑着安慰她道。 安意笑着点点头。 问话已岔开,新柳不好再追问安意拿的是什么东西了。 牛拉车慢悠悠,赶路无聊,见惯的山山水水,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两个村妇、葵花、柳婶和光年家的聊起了村里八卦。 山路凹凸不平,安意被摇得犯了困,掩嘴打了个呵欠。罗氏见状,把怀里的包袱挪开点,伸手搂住她,“早上起早了,困了是吧?来,歪在娘怀里睡一下。” 葵花啧了啧嘴,道:“柱子他娘,你把女崽养这么娇,以后可难了。” 罗氏轻轻地拍着安意,没接话。 光年家的斜葵花一眼,道:“有什么难的,等我柱子兄弟以后当了大官,多得是人家抢着娶我家喜儿妹妹呢。” 那两个村妇中的一位道:“这话说的没错,我嫁到六里桥村的妹妹,她们村里就出当官的,他的两个妹妹,好多人抢着来提亲,出嫁那天是十里红妆。” 葵花不赞同地瘪瘪嘴,但没敢再说什么,罗家的人团结,还都一毛病,那就是护短。 众人的话题转到了当官怎么威风,怎么了不起。羡慕罗氏会有个大官的儿子,将来能享福。 安意看到新柳母女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甚觉刺眼,把眼睛闭紧,眼不见心不烦。 走了一个时辰,远远地看到了城门,罗氏叫醒安意,“乖崽,起来了,到。” 安意其实没睡着,只是不想看到新柳母女而已,坐直身体,探头出去看,高耸的城门上写着“永州”两字。 安意的地理学得不算好,但也知道,永州位于湖南,别称竹城,雅称潇湘。 车停在了城门口,没挣钱,先花钱。进城费,大人每人三文钱,牛车五文钱,孩子不要钱。 各人付各人的进城费,罗光年赶着牛车缓缓通过通道,向左转,走了约一百米,停在路边的茶棚边,“秋姑姑,婶子们,五齐啊,你们要搭车回去,申时初就过来。” “好。”大家答应着,下车去找地方摆摊卖东西。 罗氏带着安意去交货,红绣庄是城中较大的民间绣品店。罗氏因为手艺好,才能在这里接到活,罗夏妹和罗红梅姐妹手艺稍逊,就只能去小点的绣品店接活,工钱相对的也少些。 看到母女俩进门,在店里顾店的伙计迎了上来,“安嫂,你来了,东西绣好了吧?珍姐已问两回了,你快进去找她吧。” “好。”罗氏拉着安意绕到里面去找珍姐。 珍姐本身也是绣娘,正坐在里屋拿着绣绷绣花,见罗氏来了,放下绣绷,起身道:“安嫂你来了,哎呀,小喜儿今天也跟着进城啦。” 安意抿着嘴笑了笑。 “珍姐,您来看看东西吧。”罗氏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屏风。 珍姐帮着把屏风展开,铺在验货用的桌子上,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遍,正面仔细看过,又翻过来看反面的线头是否藏好。 注:零陵、永州是两个重要的古地名,永州在隋朝以前称零陵,隋朝后,永州和零陵成为一地二名。 纤雪在文中用真实的城名、地名和一些传下来的习俗,是为了纪念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已经故去的老外婆和外婆。欧阳修曾写过“画图曾识零陵郡,今日方知画不如。”只可惜现在山山水水都过度开发,破坏了,看着绿水变黑水,看着青山变荒山,几乎没办法去回忆过去的景色了,所以景色没有写实。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药铺卖药 章节名:第三十一章 药铺卖药 验好货,珍姐抬头笑道:“安嫂,你绣东西,又快又好,这绣活交给你,我最放心。这次快过年了才接到这个屏风,正月又不让动针线,我还担心你绣不出来呢。” “紧赶慢赶,还好绣出来了,没有耽误您的事。”罗氏把图掏出拿出来交给她。 珍姐收好图纸,支付给罗氏四钱银子(约250文),从柜子里拿出一包东西,解开给罗氏看,笑道:“这里二十幅枕头花布料,图样在这里,你四月初六前交来。” 罗氏先收好了银子,点包袱里的布料数,再把包系好。 珍姐边拿丝线给罗氏,边道:“城里李家姑娘要出嫁,一年四季的衣服就要做四十八身,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要绣,要得急,价格出得高。这几天,忙得我头晕眼花的。” 罗氏笑道:“这笔生意,也只有珍姐才接得下,其他人可绣不出来。” 珍姐面露得色,嘴上却叹道:“那几个绣娘的手艺没你好,我不放心交给她们,可惜啊,你不能绣,我也只好累我自己。” 罗氏笑得有几分苦涩。 珍姐见状,轻打了下嘴巴,“瞧我,没事说这做什么,安嫂,你可别往心里去。这里还有一包碎布,你拿去吧。” “多谢啦,珍姐,那我先走了。”罗氏接过碎布包,牵着安意离开。 出门,安意小声问道:“娘,为什么李姑娘的衣服,你不能绣?” 罗氏脸上露出一丝哀伤,叹了口气,“娘不是全福人,怎么能绣新嫁娘的衣服呢?” 安意疑惑地微微蹙眉,全福人? 等安意弄清什么叫全福人,才知道为什么罗氏不能绣。全福人指得是,父母双全,公婆健在,膝下有儿有女。 “娘,大户人家的姑娘讲法大,难伺候,不做更好。”安意劝道。 罗氏笑了起来。 安意见罗氏脸色转好,松了口气,边走边东张西望,可是她人小个子矮,街上人来人往,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到路边店铺的招牌。 “喜儿,你在找什么?”罗氏弯腰问道。 “我在找药铺。”安意道。 罗氏哑然失笑,“你还真打算去卖药啊?” “我要挣钱买房子,让娘享福。”安意认真地道。 罗氏听这话,心里暖暖的,比蜜还甜,想着去书院会经过药铺,到也不耽误时间,决定顺从她的意思,“好,娘带你去。” 母女俩很快就找到了一间药铺,药铺的门口挂着个大葫芦,进去时,安意抬头瞄了眼店名,济怀堂。 店面宽敞干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左侧是柜台,在柜台后面是一排百子柜,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柜台后面,正在一把小铜秤称药。 安意见罗氏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捏捏手中的布袋,上前朗声问道:“掌柜的,请问您这里收药材吗?” 中年男子低头一看,见一个模样清秀干净,用红头丝带扎着小丫髻的小姑娘,睁着双幽深的墨瞳看着他,平添了几分喜欢,笑道:“我这里收药材,你有什么药材要卖?” “请您看看,这两味药,您收吗?”安意把布袋举高。 中年男子接了过去,打开布袋,里面放着一些晒干的天胡荽,拿出一根来,捏了捏,又放到鼻子边上闻了一下,看了看叶片和根须,整理的很干净,很完整,没有大的损坏。打开另一个,是晒干的井栏边草。 “小姑娘,你说它们是药材,你可知道它们的名称?”中年男子看了眼罗氏,见她穿着打扮,也就是一般农妇样,应该不懂药材才对,就有意想考考安意。 “知道。”安意指着他手上拿着的那根,“这是井栏边草,那个是天胡荽。”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它们是药材?” 安意眨眨眼睛,“我大哥告诉我的。” “你大哥是郎中?” “我大哥在书院读书。” 中年男子了然一笑,问道:“小姑娘,这两种草药,我这里都收,你还有多少?” “就带了这么多来,如果您还收,下回我可以多带些来。”安意笑道。 “好,下回你多带些来,不过也要象这次这样整理的干干净净,没有损坏才行。”中年男子笑道。药铺都是向采药人买药,不会上山去采,只要药材收拾的好,一般都会收。 “您放心,会和这次一样的。”安意笑,“掌柜的,这些能卖多少钱?” 中年男子到也不嗦,把草药分别倒出来,称了重量,从抽屉里拿出数出三十六个铜钱,和两个布袋一起递给安意,和善地问道:“小姑娘,你姓什么啊?” “我姓安,请问掌柜贵姓?”安意把铜钱放进荷包里,笑问道。 “好个机灵的小姑娘,我啊免贵姓陈,你以后就叫我陈伯吧。”陈掌柜笑呵呵地道。 “陈伯,谢谢您。”安意诚恳地道谢,“再请问您一句,荠菜和积雪草,您收吗?” 陈掌柜有几分惊讶,重新打量了安意一番,笑道:“小姑娘你还知道蛮多草药的嘛,荠菜和积雪草也收,其他的草药,只要有,你可以一起拿来。” “好的,以后就请陈伯多多关照。”安意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屈膝礼,转身走回罗氏身边,把荷包递给她。 罗氏在发愣,她没想到女儿采的野草,还真卖出钱来了。 安意看了罗氏一眼,弯眸浅笑,牵起她的手,拉她出了药铺,“娘,娘,醒醒啦。” 罗氏回过神,“喜儿啊,那些草,卖了多少钱啊?” “三十六文钱。”安意从荷包里掏出五文钱,把荷包塞给罗氏,“娘,这五文钱我要给大哥。” “好,这是你挣的钱,你说怎样就怎样。”罗氏笑道。 “走吧,娘,我们去找大哥。”安意也很高兴,虽然三十六文钱不算多,但是开头这么顺利,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到了书院门外,罗氏拿了一文钱,请守门的小子进去叫安康出来。 注:依照中草药采摘的原则,草木类的、象井栏边草、天胡荽和积雪草这种全草全年可采的,在其茂盛期采摘是最好。女主为了挣钱,在春季采摘,对药效的影响也不是太大。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草药非草 章节名:第三十二章 草药非草 两人在门外等了大约一刻钟,安康出来了,身上穿着书院统一的蓝色书生服,头戴同色的儒帽,“娘,妹妹。” “大哥。”安意娇声喊道。 “柱子。”罗氏抓住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怎么瘦了?” 安康无奈地笑叹道:“娘,我那里瘦了。” “眼睛都眍进去了,还说没瘦。”罗氏满脸心疼,“读书是重要,但也要顾着身体,把身子累坏了,读再多书都没用。” 安康点头道:“我会顾着身体的。” “大哥,这个给你。”安意从怀里掏出橙色的荷包,“这荷包是我做的,里面有五文钱,你拿着买东西吃。” “妹妹这么能干,会做荷包了。”安康接过荷包,把铜钱倒出来,递给罗氏,“娘,我还有钱。” “拿着吧,这是你妹妹挣得钱。”罗氏笑道。 安康讶然,“妹妹挣得钱?” “你妹妹挖了什么草,拿到药铺去卖,卖了三十六文钱。”罗氏面带得色地道。 安康更加惊讶了,“妹妹,你什么时候认识草药了?” 安意挑眉道:“看书认识的,书上有画图,我就按图寻草。” “嗬,我妹妹好聪明哟,还知道按图寻草。”安康曲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挖草时要小心些,不要弄伤了手,知不知道?” “知道。”安意脆生生地应道,心里松了口气,安康没怀疑就好。 已是正午时分,母子三人就在书院边的小面摊,各吃了碗五文钱的光头面。下午安康还有课要上,罗氏又叮咛了他几句,就让他进去了。 罗氏带安意去了油盐铺子,买了点盐,这官盐只有在城里才买得到,到粮店称了五斤白米、两斤小米粉和一斤糯米。路过卖包子的摊子,安意扯扯罗氏的衣服,“娘,买肉包给二哥吃。” 罗氏想了一下,掏出十文钱,买了四个大肉包,“喜儿吃两个,留两个给你二哥。” “我不吃,全留给二哥。” “喜儿想吃什么,娘给你买。”屏风要得急,罗氏的手工钱多了一些,乐得拿点小钱出来哄女儿开心。 安意看了下街面上买的东西,摇头道:“没有想吃的。” “娘给喜儿买花戴好不好?” “不用了,喜儿有大哥买的发带。”安意晃了晃脑袋,头上的发带随之飘动。 “那扯花布做新衣服?” “过年才做了新衣服,不用了。” “那你想要什么?”罗氏有些奇怪了,这孩子以往进城,都吵着要买东买西的,今天居然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想要,我要存钱买房子。” 罗氏笑了,“好好好,我们存钱买房子。” 母女俩赶到茶棚时,罗光年两口子也刚到,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那两个妇人提着大包小包来了;又等了一刻钟,见还没有人来,罗光年就没再等下去,赶着牛车慢悠悠的出城回村。 罗氏和安意回到家中,安健已蒸好豆渣粑粑,炒好了小菜,正等着她们。吃过晚饭,罗氏拿出四个肉包,“栓子,这四个包子,你明天早上蒸热了,带到学堂去吃。这可是你妹妹用她挣的钱,买给你吃的哟。” “妹妹挣的钱?”安健扭头看着安意,“妹妹,你上哪挣的钱?” “我去药铺,卖了那些草药。”安意笑道。 “你挖得那些草,真的是药材?”安健简直不敢相信。 安意点点头,“卖了三十六文钱。” “三十六文钱!”安健声音拨高了几度,对孩子来说,三十六文钱已是巨款,“我也要挖,妹妹,我也要挖,我帮你一起挖。” “村里没有多少可挖了,等你放假,我们到山上去挖。”安意笑,有安健陪伴,罗氏就不会不让她上山了。她就可以去那些阴暗潮湿的地方,找些毒草回来。 “前几天你在田边挖的那些也是草药,对不对?” “那是积雪草。” “我放学回来,我们可以去村西头的田边去挖,那里离村没多远。” 安意想了想,“好。” 安健对挖药挣钱一事,投入了极大的热情。第二天,他放学一路跑回家,比平时早了有一刻钟,进门就喊,“妹妹,快出来,我们去挖药材。妹妹,妹妹。” “来了来了。”安意从里屋快步走出来,瞪了他一眼,“二哥,你小声点,你要嚷得全村人都知道啊,要是大家一起去挖,那我们还挖什么呀。” 安健双手捂着嘴,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 安意看他那样,又好气又好笑,道:“去柴房拿竹筐和锄头啊。” 安健提着竹筐,安意背着竹篓,兄妹俩去了村西头的田里。安意很快找到一棵,挖出来递给安健看,“二哥,这就是积雪草。” 安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啊,落得打就是积雪草,它是草药!” “不止它是草药,荠菜也是草药,明天我们可以去挖荠菜。”安意笑道。 安健随手扯出一根茅草,“这个呢?它也是草药吗?” “这是白茅,它的根茎也能入药,不过要等到六月才能采。” 安健环顾四周,呵呵地傻笑道:“妹妹,我们发财了,我们要发财了!” “噗哧”安意看他那傻样,忍俊不禁,轻笑出声,戏谑地道:“是啊是啊,我们要发财了。” “妹妹,我们快挖吧,快挖吧。”安健兴奋的手舞足蹈,满山遍野的绿油油的草,在他眼中全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安意拉住他,“二哥,你先别急,你听我说,挖草药是有方法的。你不要用手去扯叶子,要用锄头把根挖出来,把根扯坏了,掌柜的不收。” “知道知道,我会小心挖的,一点根都不会挖坏,你放心。”安健点头如捣蒜。 时间已经不早,兄妹俩挖了没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提筐背篓往回走,进村的时候,遇到了村里的两个最爱聊八卦、说人是非的闲事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李氏姐弟 章节名:第三十三章 李氏姐弟 “哎哟喂,是栓子和喜儿啊,这是从哪里来?哟,你们背得是什么呀?”穿着花布衣的中年妇人高声问道。 “苕大婶。”安健喊了一声,又喊另一个妇人,“周大娘。” 周大娘盯着竹筐和背篓,问道:“你们兄妹俩,你扯这么多草回来做什么?你家今年要养猪啊?” 安意这两个多月,虽然因为罗氏和安康兄弟,以及罗家人的友善,有所改变,但是那也只是对家人,对外人,尤其是这种闲事婆,还是不愿打交道的。 “我家没养猪。”安健还算机敏,赶紧补充了一句,“扯回去喂兔子的。” “你家养了多少只兔子?要扯这么多草回去。”周大娘追问道。 安健嘿嘿笑了两声,见安意走到前面去了,赶紧追上去。 两个妇人看着兄妹远去的背影,周大娘皱眉道:“这喜儿怎么怪怪的,连人也晓不得喊,问她话,也晓不得答,跟哑巴似的。” “她腊月里,掉到塘里,捞出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得,卢郎中说救不过来,让秋妹准备后事,不晓得那么又活过来了。”苕大婶道。 “你看她那个样子,肯定脑壳进了水,变蠢子了。”周大娘猜测道。 苕大婶赞同地猛点头。 安意根本就不会想到,才眨眼的功夫,她就被这两人定性为蠢子了,之后还引起了一场架打。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一家三口围坐在灯下,罗氏绣枕头花,安健写字,安意整理草药。 次日下午,兄妹去山坡挖荠菜,忽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安健侧耳听了听,道:“妹妹,你听,好象是有人在哭。” 安意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挖草药,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妹妹,我们去看看谁在哭。”安健说罢,提起竹筐就走。 “二哥。”安意扭头喊了一声,发现安健已经走远,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背起竹篓跟了过去。 兄妹绕过半人高的灌木丛,看到一个瘦小的,穿着满是补丁衣服的女孩坐在地上,头埋在两腿之间,呜呜地哭着。 安健低头看了看,试探地喊道:“元儿姐姐?” 那女孩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满脸眼泪,眼带惊慌,看到两人,忙用手去擦脸上的泪水,颤声问道:“栓子,喜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元儿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哭?发生了什么事?”安健问道。 安意一听这名,眸光微闪,这女孩难道是李谷雨的姐姐李元儿? “没,没什么事,这里风大,吹迷了眼睛。”李元儿挤出一丝笑容,“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来扯草喂兔子。”安健道。 李元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道:“天色不早了,山坡上蛇多,你们还是快回去吧。” “元儿姐……” “二哥,我们走吧。”安意扯扯下安健的衣服。李元儿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哭,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被他们撞破,已让她感到不自在,而且她也不愿多说,就没有必要用关心的名义,继续让她难堪。 安健迟疑片刻,跟着安意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就看到李谷雨迎面走来,扬声喊道:“李谷雨。” 李谷雨停下脚步,看着兄妹俩。 “你是不是来找你姐的?”安健问道。 李谷雨点点头。 “你姐姐她在那边。”安健侧身给他指方向。 李谷雨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二哥,这件事,你别到处说。”安意道。 “为什么?” 安意盯了他一眼,“大哥说,传人是非,乃小人行径。” “大哥有这么说过吗?” 安意挑眉,“你要是不信,等大哥回来,你问大哥好了。” “信,我信,不用问大哥了。”安健冲着安意讨好地笑,“妹妹,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次日上午,被杜甫的绝句难住十来天的新柳,带着小朱胜再次登门,看到院里里摆放着数个筛子,筛子里摊着积雪菜和荠菜,道:“喜儿,落得打不能吃,你扯这么多回来做什么?还有,这荠菜晒干了也不好吃,要吃嫩的。” “字你全会写了?”安意岔开话题。不过新柳的话,到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这草药不能摊在前院晒,被人看到不好解释。 “会写了。”新柳这些天没过来拿东西回家,害得弟妹要饿到晚上才能吃点野菜团子,急得她在梦里都在写字,总算把那鹭字和鹂字给写出来了。 罗氏听到声音,知道新柳姐弟来了,放下手中绣着的枕头花,走了出来,抱起小朱胜去一边玩,让新柳专心跟安意学认字。 安意挑了黄庭坚的《雨中登岳阳楼望君山》中的第一首,这首诗中的万、鬓、瞿、关和楼字的繁体很复杂,挺难写。 安意一方面是不想新柳天天过来打秋风,另一方面也是有意为难她。 新柳在纸上把一首诗抄完,道:“喜儿,明天叫上大丫她们,到山上竹林挖春笋去。” 安意喜静不喜动,要不是为了采草药赚钱,她是宁愿天天宅在家里不出门的。她现在的性子与原身有很大的不同,好在,罗氏只当她长大懂事了,没有怀疑。 大丫她们,过了年,大了一岁,要帮着家里分担更多的家事,不象去年有那么多时间到处玩耍,以为安意也和她们一样,被罗氏拘在家里学绣花,对她的改变也没有觉察到。 新柳提议去挖春笋,安意本想拒绝,转念一想,竹笋一年四季皆有,惟春笋冬笋味道最佳,春笋也有药用价值,能化痰下气,清热除烦,通利二便;就算药铺不收,当菜吃也不错,改口笑道:“好啊,明天我们村口见。” “那我先回去了。”新柳拿着罗氏给的几个小米粉馒头和两个鸡蛋,背着小朱胜走了。 求收藏,求留言,纤雪需要鼓励!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路听闲言 章节名:第三十四章 路听闲言 天明时分,下了一阵毛毛雨,虽然很快就停了,但是罗氏还是不肯放安意上山。新柳几个在村口等了许久不见安意,就跑过来找她。得知这个情况,除了羡慕安意有个这般疼她的娘,都在想,为什么罗氏不是自己的娘呢? 安意没去挖春笋,但不表示没有春笋吃。罗德友、罗德忠和罗明亮上山挖了三十多斤春笋,送了五斤过来。 安意看着那些春笋,眸光微闪,道:“娘,挖草药的事,您有空去跟大外公他们说说,哥哥们要是愿意,就一起去挖吧。” “好孩子,娘的好孩子,真真是长大懂事了。”罗氏上前抱住安意,知道草药能卖钱,她曾想过去告诉罗富贵他们,可是又担心安意闹别扭,毕竟这个赚钱的门路是安意找出来的。 安意把脸埋在罗氏怀里,挖草药赚钱的事,她原本是打算赚到一笔钱后,再告诉罗富贵他们,可是罗家人对自家的照顾,令她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 午后,罗氏去了罗家一趟。 罗富贵等人对安意找到赚钱的法子,很高兴,但是没有答应罗氏的提议,占小辈光的事,他们做不出来。 安意得知后,更感惭愧。 兄妹俩一连挖了五天的草药,早上起床罗氏摸着安意的手,发现有些粗糙,皱眉道:“今天下午让二哥一个人去田里挖草,你不许去了,草药你教你二哥怎么整理。” 安意年纪小,又没做惯农活,天天跟着安健往田里和山坡跑,也感到有些疲惫,听话地点点头。 吃过早饭,罗氏从大箱子里拿个小木匣子,又从匣子里拿出一大团黄黄象油脂似的东西,掰开一点,放粗瓦片上面,搁到灶上,把那团油脂热融化了,抹在安意的小手上。 安意闻着有股奇怪地味道,皱起鼻子,问道:“娘,这是什么呀?” “羊油。” 安意知道绵羊油是可以保湿和滋润肌肤的,不过据她所知,那是从天然羊毛中精炼出来的,可不是羊的脂肪,准确点来说,绵羊油应该称之为羊毛脂。 这个时代,有这么好的精炼技术吗?就算有,家里也没有闲钱去买吧。而且那团东西,怎么看都象是真的羊油,不是羊毛脂。 安意微微蹙眉,羊肉是冬季进补的好食材,羊油能柔嫩肌肤吗?这个没研究过,无法确定,也就不敢提出异议,任罗氏把她的手抹满带着膻味的羊油。 罗氏又找出两块棉布,把安意的手整个包上,用布带不紧不松地系在她的手腕上,“不许乱动,这个要包一刻钟才能解开。” 安意这下什么事做不了,念着罗氏一片慈母之心,乖乖地包着两只手,坐在院子的小竹椅上,半眯着眼晒太阳。 “喜儿,你在不在家?”妮妮在院外问道。 安意应道:“在家,门没有拴,你进来嘛。” 妮妮推开虚掩的大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简陋的纸鸢,“喜儿,你的手怎么了?你受伤了?” 安意迟疑片刻,“嗯,是啊。” “你伤得重不重?能不能出去放纸鸢?”妮妮问道。 罗氏已听到声音,从里屋走出来,道:“妮妮来了,妮妮啊,喜儿要留在家里学绣花,你自己去玩吧。” “哦。”妮妮吐了吐舌头,退了一步,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罗氏低头看着安意,正要开口说话,安意抢先笑道:“娘,我不想出去玩。” 罗氏见她这样的乖巧懂事,欣慰地笑了起来,轻轻地摸摸她的脑袋。 过了一刻钟,罗氏解开安意包手的棉布,不知道那团羊油里是不是还掺了别的东西,用泡米水洗干净后,安意的小手看起来粉嫩粉嫩的。 罗氏笑眯眯地弯下腰,捧着安意的手,在手背上各亲了一口,道:“这才象小姑娘的手。” 安意弯眸浅笑。 下午,安健放学回来,一人提着竹筐去山坡挖荠菜。 罗氏绣完一块枕头花,眼看太阳西斜,刚进灶房准备烧火做饭,门外突有人喊道:“柱子他娘,你快出去看看吧,你家栓子跟人打起来了。” 罗氏丢了手上柴火,拔脚就往外跑。 安意心中一惊,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等两人跑到出事的地方,打架的四个人刚被赶来的罗冬平等人给拉开。 安意看到安健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衣服也扯破了。站在他身边的罗明亮,衣服也被扯开了个大口子,脸上也挂了彩。另外两个男孩,安意不认识,他们也是满身泥土,其中有个的鼻子被打出了血。双方势均力敌,都吃了亏,没到便宜。 “栓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跟人打架?”罗氏厉声问道。 “娘,他们说妹妹掉到塘里,脑壳进水,生了病,变成傻子了。他们还说妹妹傻了嫁不出去,只能嫁给大愣子。”安健气愤地控诉道。 “镦子,链子,这话是谁教你们说的?”罗氏脸色微沉,沉声问道。 大愣子是村里的一个到春天就发疯的年轻男子,他爹娘年纪大了,管不住他,他一发病,就用麻绳把他绑在床上。村子里的妇人们,吵架吵不赢时,就会诅咒对方的女儿嫁给大愣子。 镦子和链子互看了一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周镦,周链,怎么说过的话,没胆认了?你们还算什么男人?”安健拿话激他们。 安意忍不住想笑,这屁大的孩子,算哪门子的男人。 被安健一激,年纪小点的周链忍不住,“说就说,我奶奶都说了,你妹妹傻的连人都不会叫,问话也不会答,就是脑壳进了水,变成傻子了,将来嫁不出去,只能嫁给象大愣子那样的疯汉子。” 话音刚落,周链的奶奶周大娘来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五指手套 章节名:第三十五章 五指手套 安意对这几句闲话并不在意,但视儿女如命的罗氏怒不可遏,瞪着周大娘,冷着脸问道:“周婶子,我家喜儿怎么着你了,你要这么说她?” 周大娘还没接话,外面有人喊道:“里正来了。” 小孩子打架不是大事,里正罗石开也不是特意过来管这事的,他是来告诉村民们该交人头税了,但是既然走到这里来,就没法见而不管,摸着胡子,表情严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件事的起因是周镦和周链他们在路边玩石子,安健提着竹筐路过,没看到,不小心踢散地上的石子。虽然安健向他们道了歉,可两人是无事都要缠三分的主,想起周大娘跟人说的闲话,就学了出来。 安健本不想理会他们,可是他们出言诋毁的是他宝贝妹妹,气不过,就跟他们打了起来。罗明亮从村外回来,看到两人欺负他兄弟,怕安健吃亏,问也没问就直接挥拳打了过去,加入混战之中。 四人打成一团,旁边的人看到了,扯也扯不开,拦也拦不住,只好赶紧去叫他们家的大人过来。 罗石开听完,脸色沉了下去。 周大娘赔着笑脸道:“里正啊,这小孩子不懂事,说……” 罗石开挥了挥手,制止她说下去,“行了,周嫂子,你别给我扯这些,你家这两小子年纪不小了,过两年就到娶亲的年纪,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他们还不知道吗?就算不知道,要不是大人在背后嚼了舌根子,他们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周嫂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年纪大了,嘴上就更该积点德。” 在人群里围观的苕大婶听到这话,脖子一缩,偷偷溜走了。 周大娘臊得满脸通红,辩解道:“都是小孩子胡说的,我哪会说这些。你两个臭小子,还不快给你们安婶道歉,成天就知道惹事,一点正事都不做,书不好好读,还成天乱跑,等你们爹回来,看不打死你们两个!” 罗石开不理会周大娘,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们,“大家同住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以后谁再乱嚼舌头,就收拾东西滚出井塘村。” 这事算解决了,等周镦周链兄弟向罗氏道了歉,就散开各回各家。 “娘,轻点轻点轻点,痛痛痛。”安健趴在长凳上,哇哇乱叫。 罗氏嘴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手下却还是放轻了力度,道:“打架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痛了?” 安健抽着气道:“打架时,光顾着生气,没觉得痛。” “他们兄弟两个,你就一人,你也敢动手,要不是亮子路过,你今天就要吃大亏了。”罗氏道。 “他们说妹妹的坏话,我要不是教训他们,他们以为我们安家人好欺负。”安健倔强地道。 “那些老虔婆闲着没事就爱嚼舌根,要是再有下回,我不拿菜刀砍到她家去,我就不姓罗。”罗氏发狠道。 坐在旁边的安意抿唇忍笑,原来二哥的暴力倾向是遗传自娘啊。 安健嘿嘿笑道:“娘,您现在本来就不姓罗,您现在姓安,您是安罗氏。” “啪”罗氏用力拍在安健翘起的屁股上,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就知道油嘴滑舌的,快滚起来,把衣服穿上。” 吃过晚饭,安健几下划完先生交待下来的功课,开始整理采摘回来的积雪草。 “二哥,你又把根给扯断了。”安意坐在一旁指点,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就着急,可罗氏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又不敢亲自动手。 “妹妹,你在旁边说个不停,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弄了。”安健抱怨道。 安意撇撇嘴,目光一转,看到了上午罗氏给她包手的两块棉布,笑了起来,“娘,您给我找几块结实的粗布。” 罗氏拿着绣花针在头发上擦了擦,道:“粗布头都放在那边的箱子里,你要什么样的,自己去找。” 安意跑过去,打开箱子一阵乱翻,找出四块不是很大,颜色相近的粗布,铺在桌子上,把左手放在布上,拿起罗氏描画样子的炭笔,把手形画出来。 “妹妹,你在做什么?”安健好奇地问道。 “你不要管我,专心整理你的草药,别把根扯断了。”安意头也不抬地道。 安健吐了吐舌头,低头继续笨拙地整理草药。 安意画好了线条,用剪刀剪出四块来,拿起其中的两块,叠放在一起缝。 “喜儿,你这做的是什么?”罗氏看不出她做的是什么东西。 “手套。”安意缝好一个手指套,咬断线,“以后我戴着它干活,就不会弄粗手。” “妹妹,手套不是你做的这样子的,你想要手套,等卖了草药,去给你买一对,你就别浪费布了。”安健道。 安意挑眉道:“这叫五指手套,与市面上卖的是不一样,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它的好了,我才不会浪费布呢。” 安健还要说什么,被罗氏瞪了一眼,乖乖地把话吞了回去。 第二天安意留在家里缝手套,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两只手套缝好了,戴在手上给罗氏看,“娘,您看。” 罗氏看了针脚缝得很细密,笑道:“不错。” “戴上这个五指手套,一点都不妨碍做事。”安意拿起东西示范给罗氏看。 罗氏看她动作很灵活,笑着点点头。 安意凑到罗氏面前,笑盈盈地道:“娘,那我下午是不是就可以跟着二哥去挖草药了?” 罗氏用指头点点安意的额头,“你呀,天天就想着挖草药,要是把手弄粗了,怎么学绣花?” “娘。”安意拉长音撒娇,“我保证不把手弄粗,您就让我去挖草药吧,有钱才能去城里买房子啊。” “你这孩子,心心念念就想着去城里买房子,城里有什么好的,没田没地,吃点小菜都要花钱买。”罗氏板着脸,摆出严肃的表情,“我可跟你说好了,这手套要真能让你的手不变粗,你去挖草药,娘不拦着你,要是不管用,就不许去挖草药,让你二哥去。” “它一定管用的。”安意肯定地道。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长兄疑心 章节名:第三十六章 长兄疑心 下午,兄妹去田里挖积雪草,安意在一处杂草堆里找到了两株约十几厘米高的苍耳,心中大喜,终于有办法弄死新柳了。 苍耳全株有毒,幼芽和果实的毒性最大。生吃苍耳子,四到八小时就会发病;吃苍耳子饼,十到二十四个小时会发病;吃幼苗,要一天到五天才发病。苍耳的花期是七八月,果期是九十月。 安意勾起唇,再忍耐几个月,采到足够多的苍耳子,做一盘苍耳子饼给新柳吃,到时候…… 新柳吃的苍耳子饼,十个小时后才发病,没有现代精密仪器,任谁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哎哟,这里怎么有荆棘啊?”安健不小心被荆棘刮到了手。 “二哥,怎么了?”安意忙跑过问道。 “没事,刮破皮,出了点血。”安健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几下,止了血。 “二哥,我帮你也做一双手套吧。”安意看着安健粗糙的手,心疼地道。 “不用,我是男人,又不是姑娘家。”安健嫌弃地撇撇嘴,“弄得细皮嫩肉的,象什么男人。” “你才多大,什么男人。”安意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多大我也是男人,难不成我是姑娘家?” 安意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安健嘿嘿笑道:“妹妹,你还是快点跟娘学学怎么做鞋吧,我可等着穿呢。” “鞋底好难纳,卖草药挣了钱,给你买一双成不成?”安意想偷懒。 “不成,我要穿你亲手做的。”安健很坚持,“还要帮大哥做一双。” “知道了。”安意回答地有气无力。绣花挣钱太不容易,好费眼睛。 过了几日,到了三月十八,书院放沐休假三天,安康从城里回来了。这次,新柳虽然算准时间,又在村口“偶遇”了他,但是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而是等吃过午饭后,打着来认字的旗号来的。 安意心知肚明,新柳为谁而来,心中冷笑,拿来石板,木棍和水,道:“大哥,你去隔壁房里看书,不要打扰我教新柳认字。” “嗬,我家妹妹当起小先生来了。”安康打趣地道。 “大哥,上回你说的,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怎么就不能当先生呢?”安意微抬起下巴,问道。 “三人行必有我师,可不是我说的,是孔圣人说的。”安康笑道。 安意当然知道这话是孔子说的,嘟着嘴道:“谁说的都行,你快出去吧,别打扰我们。” 安康乐呵呵地道:“好好好,我这就出去。” 新柳眼睁睁看着安康向外走去,张了张嘴,想要出言留他,可是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她总不能说想要他教她认字吧,痴迷的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也没收回来。 安意眸中寒光闪过,拿过《千家诗》,道:“新柳,我们来学新的诗吧。” 新柳转头过来,意兴阑珊地应道:“好。” 安意佯装没有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翻到李绅的《悯农》,念道:“锄禾日当午,汗滴何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首诗的字都不难写,新柳很快就会写了。 “你已经会写了,回去多练习几次吧。”安意合上书,故意教新柳简单的,为得是早点打发她离开。 字已认了,新柳没有留下来的理由,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起身离开。 “新柳这就回去了,来,把这些带回去吧。”罗氏拿了几个艾叶粑粑和一把小白菜。 “婶子,不用了,这些家里都有。”新柳推辞道。 “你家有是你家的,这是婶子家的,快拿着。” “婶子,我让喜儿教我认字就够麻烦的了,怎么还好意思拿东西回去。” 罗氏一定要给,新柳坚决不要。 安意看着两人推来让去的,微微蹙眉,每次给新柳东西,她都接受的理所应当,今天就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新柳,我娘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安康从隔壁房里走了出来,笑着道。 “这……那好吧,我就收下了,谢谢婶子,谢谢柱子哥。”新柳作出一副娇羞扭捏的小女儿模样。 安意看不下去了,转身回了里屋。 安康跟着走了进来,“刚看了一下,后院里晒得全是草药。” “那些是我和二哥挖的。”安意笑道。 安康目光闪过一抹探究,“妹妹好厉害,认识这么多草药。” 安意一惊,糟了,原来不是没有引起他的怀疑,他在这里等着她呢,佯装不知他话中的试探之意,抿唇笑道:“不是我厉害,是书上都有。” 安意翻出《杏林小记》和《随园药草》,摆在了他面前,“按书寻草,很简单的。” 安康翻看了一下,问道:“两本书,你都看得懂?” “好多字不认识,问二哥的。”安意轻笑道。 “怎么想着挖草药卖钱呢?”安康疑心未解,追问道。 安意脑子边急速运转,边道:“生病时吃的药,好苦,卢郎中都不知道开点甜药给人家吃。我要找甜药,要是生病了,就可以不用吃苦药、可是我挖好了草药,我又没病,不能吃。想起大哥说有人捡蝉蜕去卖,蝉蜕是药,能卖钱,我挖的草药也是药,应该也能卖钱。那个药铺的掌柜,人好好,他肯收哩。” 这说法到也合理,安康朗笑道:“傻妹妹,良药苦口利于病,哪有药是甜的。” “谁说没有甜的,这书上说了,甘草就是甜的。”安意见解了安康的疑心,松了口气,撇嘴道。 “可甘草不包治百病啊。”安康笑道。 “你等着好了,我一定能找到包治百病的甜药的。”安意鼓着腮帮子道。 安康看着可爱娇憨的妹妹,疑心全消,暗自唾弃自己,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宝贝妹妹?笑着曲指刮刮她的小鼻子,“我妹妹将来会成为比乔氏更有名的药医的。” 等安健放学回来,兄弟两人去山坡挖荠菜,安意被罗氏留在家中。等两兄弟回来时,多了个小尾巴。穿得破破烂烂,一脸菜色的李谷雨。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后母歹毒 章节名:第三十七章 后母歹毒 “娘,拿点吃的出来。”安康一进门就喊道。 “噢噢”罗氏应声进了灶房,边里面端出一大碗掺了白米的豆渣饭,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小白菜。 “谷雨,快吃吧。”安康把筷子塞到李谷雨手里。 李谷雨不敢动手,怯怯地看着罗氏。 罗氏把碗推到他面前,和善地笑道:“吃吧,快吃吧。” “谢、谢婶子。”李谷雨埋头拼命地往嘴里扒饭。 安意看他吃相太猛,微皱了下眉,试探地问道:“李谷雨,你有几餐没吃饭了?” 李谷雨用力把嘴里的饭吞下去,道:“前天晚上就没吃饭。” 安家人沉默了,同情地看着这个被后母虐待瘦小男孩。 “谷雨啊,别光吃饭,吃点菜。”罗氏眼泛泪光,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炒鸡蛋。 “咳咳咳”李谷雨吃得太急,噎着了。 “慢慢吃,别急,别急。栓子,去倒杯水来给谷雨。”罗氏揉了揉犯酸的鼻子,把泪意忍下去。 李谷雨一连吃了三大碗饭,两盘菜各吃了一半,扯着衣袖擦了擦嘴巴,打了个饱嗝道:“谢谢婶子,婶子,我……我……” “是不是还没吃饱?婶子再去给你盛一碗。”罗氏柔声问道。 “不是的婶子,我我我吃饱,我想带些回去给我姐姐吃,可不可以?”李谷雨羞愧地低下头,面红耳赤地问道。 “元儿也两天没有吃饭了?”罗氏颤声问道。 李谷雨点点头,眼中有泪光闪动。 罗氏长吸了口气,快步走进灶房,把火重新烧起来,煎了两个鸡蛋,再把剩下的豆渣饭和菜全部倒在一个大碗里,把鸡蛋盖在上面,回到里屋,“谷雨,把这些带回去给你姐姐。以后没吃的,就到婶子家来,别饿着,会饿坏身子的。” 罗氏原本就心善,怜惜李谷雨姐弟幼年失恃,生父不慈,后母狠毒,就算家里不富裕,也想尽自己所能,帮帮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谢谢婶子。”李谷雨给罗氏鞠了一躬,又给安康兄妹三人鞠了一躬,“谢谢柱子哥,谢谢栓子,谢谢喜儿。” “傻孩子,不用谢,快回去吧。路上黑,走路小心些,别摔着了。”罗氏含泪道。 李谷雨又鞠了一躬,才端着碗离开。 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安家人齐齐地叹了口气,在后母手下讨生活的孩子,可怜啊! 等李谷雨走远了,安健看着空空的碗,愁眉苦脸地问道:“娘,我们晚饭吃什么啊?” 罗氏微怔,抿嘴一笑,道:“今天晚上不给你吃,饿你一顿。” 安健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道:“娘,我可是你亲儿子啊。” “什么亲儿子,你是我下地干活的时候,从田里捡来的。”罗氏逗他道。 “娘啊,您那么辛苦把我捡来,那就更不能饿着我了,饿坏了我,您会心疼的。”安健凑到罗氏面前,讨好地笑道。 罗氏笑,“我是心疼,可是没豆渣了,煮什么给你吃呢?” “娘,没有豆渣了,就煮纯白米饭吃。”安意提议道。 罗氏去看了下放白米的缸,“白米也不多了,要是全煮了,明天就没得白米吃了。” “吃完了,就再去买,我和二哥采了很多草药,能卖很多钱。”安意笑道。 “要是把钱用光了,那你还怎么去城里买房子呢?”罗氏忍着笑逗她。 “钱用得去,也挣得回,再说,衣食住行,食在住的前面,吃比住更重要,我们还是先顾着嘴,有闲钱了再拿去买房子。”安意振振有词地道。 “娘,妹妹说得有理。”吃货安健举双手赞成。 罗氏大笑道:“好,有理,都有理,娘去煮白米饭给你们吃。” 纯的白米饭比掺了豆渣的饭,要好吃多了,哪怕没有菜,就着咸菜,安健也吃了两大碗,挺着小肚子瘫在椅子上,“好饱,好饱。” “你个混小子,狼吞虎咽,活像饿了几年的样,那天没给你吃饱,用得着吃成这鬼相样子。”罗氏笑骂道。 这餐晚饭成了名符其实的晚饭,吃过饭,已经习惯早睡的安意呵欠连天,睡意浓浓。罗氏赶紧让她去漱口洗脸,叫安康兄弟去隔壁房里整理草药。 第二天清晨,安康兄妹三人上山了,兄弟俩去砍柴,安意去挖草药。 走到到村口,遇到了新柳。三人行变成四人行,安意不能赶新柳走,只能抿着嘴,生闷气,一路上都不说话。新柳刚好相反,心情愉悦,脚步轻盈,嘴里还哼着小调。 “樵夫上山。”安康许多天没回来,趁机考起弟弟来。 “又考对子啊。”安健挠挠头,“渔民下水。” “樵夫上山砍樵。”安康往上联里添了两个字。 “简单,渔民下水捕鱼。” 安康笑着摇了摇头,道:“栓子,我的上联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是相同的,你下联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也应该相同才对。” 安健想了想,道:“渔民下水打渔。” “樵夫上山砍樵,刀起柴断。” “又加字啊。”安健又挠挠头,“渔民下水打渔,网沉鱼涌。” 安意瞄了眼新柳,见她一脸崇拜地看着安康,鄙夷地冷哼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得就是她。 安康出上联,安健对下联,两人还不时回头关照跟在后面的安意和新柳。 “妹妹,新柳,这里有荆棘,避开点。” “妹妹,新柳,这块石头有点松,别踩。” 新柳紧紧地跟在安康后面,笑得象朵盛开的花。 春天砍的是草柴,不用走到大山里面去,到了一片茂密的灌木林,安健笑问道:“妹妹,想不想吃三月泡?” 安意一怔,三月泡是什么东西?虽然不清楚,但嘴上已道:“想吃,哪儿有?” “你等着,二哥去摘来给你吃。”安健钻进灌木林里。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痴女缠郎 章节名:第三十八章 痴女缠郎 安健在灌木林里找了一会,摘了十几个红红的山莓出来,“妹妹,给你。” “谢谢二哥。”安意从来到这个时空,就没吃过水果,看着山莓,嘴里很自然地分泌出口水来。这山莓也是一味药,不过她还是决定当水果吃。 “妹妹,分些给新柳。”安康道。 安意把山莓捧到新柳面前,“新柳抓几个吧。” 新柳伸手抓了几个,甜甜笑道:“谢谢柱子哥。” 安意勾了勾唇,暗嗤一声,对新柳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等两人吃完山莓,安康道:“妹妹,你在边上玩,别走远了。” “噢”安意应了一声。 新柳要找的是学名蒲公英,村民叫婆婆丁的野菜。 安意不但要挖蒲公英,还要挖虎刺,立夏后,田间山坡可供采挖的草药比春季更多。 蒲公英,清热解毒,利尿散结。在开花前,连根一起采。 虎刺,可清热解毒,化痰止咳。 新柳是要拿回去当菜吃的,只要叶子,不要根,用镰刀利落地割。安意拿来当草药,根叶都要,用小锄头慢慢地挖。 安意挖好一棵,放进背篓里,抬头又看到两棵,刚要过去挖,新柳抢先一步,用镰刀一下全割走了。 安意皱了皱眉,扭头另找,又看到一棵。 新柳又割走了。 安意脸色微沉,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她要,就让给她,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可是,小人要跟她一般见识。 安意刚挖出一棵虎刺,直起身子,就发现新柳也走了过来,阴魂不散啊。 “喜儿,婆婆丁只要叶子就行了,你怎么连根都挖出来?难怪我割了这么多,你才这么几棵。这是老鼠刺,你怎么也挖啊,现在还没结果呢,又不能吃。”新柳道。 “我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割草的,我想挖什么就挖,不要你管。”安意哼一声,扭头走开。 新柳怔了怔,跟了过去,小心地问道:“喜儿,你生气了?” “没有啊。”安意睁大眼睛看着她,笑着娇声道。 新柳见她露出笑脸,明显松了口气,笑道:“那边还有好多婆婆丁,我们一起过去摘吧。” “好。”安意眸光一闪。 在那边不止有很多蒲公英,安意还找到一株苍耳。此地离村稍远,她一个人,罗氏肯定不会让她来,为了方便采摘,还是移植到山下去比较好;看了眼在不远处挖蒲公英的新柳,背转身子对着她,将那株苍耳连根挖了出来,迅速放进背篓里,用蒲公英盖住。 “妹妹,快过来,我们该回去了。”安健喊道。 “噢,来了。”安意背起背篓,“新柳,你摘够了吗?我们要回去了,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摘够了,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新柳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接近安康的机会,就算没办法与他说上话,她也要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 安意的心情比上山时好,从山上下来,到村口,四人分道扬镳。回到家中,安意笑道:“大哥二哥今天上山砍柴辛苦了,这些草药不用你们整理。” 兄弟俩相视一笑,为妹妹的贴心感到开心,根本没想到她在那篓草药里藏了一株毒草,不让他们整理草药,是担心露馅。 午后,安意先把那株苍耳藏好,才坐在院子里,整理蒲公英。安康和安健在房里看书,练字。 “喜儿,喜儿,过来,快过来。”刘小义爬在墙头喊道。 安意微皱了下眉,走了过去,仰面看着他。 “喜儿,这个给你。”刘小义丢了个死野鸭子下来。 安意看看地上的野鸭子,又抬头看着刘小义,“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谢谢你借书给我看啊。”刘小义笑,面带得色,“我今天照书上写的方法,连打连中,一下打了三只,全是打在脑袋上,眼法可准,喜儿,我是不是很厉害?” 安意轻笑着点头,没想到那本书这么有用,教出一个打鸟高手来。 “喜儿,我先下去了,被我娘看到,我又要挨骂,下回打到好的,我再送给你。”说罢,刘小义从墙上溜了下去。 安意提着野鸭子去里屋找罗氏,“娘,今天晚上炒野鸭子吃好不好?” “咦,哪来的野鸭子?”罗氏惊奇地问道。 “是刘小义送的。” “这平白无故的,他送只野鸭子过来给我们做什么?”罗氏更加奇怪了。 安意迟疑片刻,垂睑道:“娘,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娘不生气,你说吧。”罗氏语气平静,自家的女儿还是了解,相信她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安意抬眸看了罗氏一眼,道:“我借了本书给他看。” 罗氏唇边露出一丝浅笑,问道:“你既然担心娘知道你借书给他看,会生气,为什么还要借书给他看呢?” 安意想了想,措词道:“书是为了让人阅读,而不是让人珍藏的。” “书贵熟读,而非深藏。”罗氏轻轻地摸了摸安意的头,“这是你外公以前常说的话,喜儿,你借书给小义看,娘不生气。不过要爱惜书,不能损坏。” “我会告诉他好好爱惜书的。”安意郑重应道。 罗氏起身去灶房,处理野鸭子。 安意整理好蒲公英,把用布包着的苍耳放进背篓,扬声道:“娘,我去挖点荠菜回来,晚上做荠菜饼吃好不好?” “好,你就在边近挖,别走远了。”罗氏没有怀疑地她另有所图。 安意快步走出了家门,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把它种好,再去山坡挖了半篓荠菜。 第二天午后,安康离家回城。 新柳这次没有躲在树后,而是背着竹篓,假装要上山的模样,在村口偶遇安家人。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转眼到了三月底,罗氏在红绣坊接的二十幅枕头花绣好,要进城交货。安意收拾好三袋草药,跟着一起进城,这次没有顺风车搭,只能步行。 天色朦胧亮,母女俩就出了门。两个时辰的路程,走得安意两腿直打哆嗦,气喘吁吁,等看到城门时,险些落泪,总算到了。 母女俩先去红绣坊,交了活领了一百文工钱,又接下绣十个扇面的活。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牛车生意 章节名:第三十九章 牛车生意 母女俩去济怀堂卖草药,陈伯态度依旧和善。三袋草药卖了一百四十五文钱,比罗氏的工钱还要多,罗氏再次呆愣住了。 安意数了十五文出来,放回柜台上,“陈伯,谢谢您的照顾,这些请您喝杯茶。” 陈伯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好个乖巧的小姑娘,好,陈伯承你的情,不过下回就不要再给了。” “是。”安意弯眸一笑,给陈伯行了个不标准的屈膝礼,回到罗氏身边,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出药铺,“娘,我饿了,我要吃面。” “噢噢”罗氏带着安意去附近的面摊,吃了碗面。 吃完面,买了些米,就出城回家。 安意哀嚎,又要走两个时辰,她的腿要断了! 出了城,罗氏肩上扛着十斤白米,手上提着包袱,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安意要死不断气地跟着后面,越走越慢。 “喜儿,再坚持一下,就快到家了。”罗氏站在路边等安意,为她鼓气。 安意累得没力气说话,麻木地拖着两只重似千斤的腿往前走,欲哭无泪,她已经坚持很多下了,怎么还没到家啊?回家的路,好漫长。 好不容易,母女俩走到村口,罗氏心疼地道:“喜儿,你在这里坐会,娘让你二哥来接你。” 安意点点头,实在没力气走了,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喘气。 等了一会,安健跑来,把她背回家。 安意累得太狠,瘫在床上道:“娘,我不饿,我不吃饭了,我要睡觉。” 罗氏忙道:“乖崽,不吃饭不行,娘喂你。” 吃了一碗汤泡饭,安意有了点精神,由城市便捷的交通工具,想到了上回坐的牛车,现在她不求有宝马坐,但求每回进城能坐牛车,不用这么辛苦的走路,趴在床上,道:“牛不用拉犁,他们为什么不套上车,捎人进城赚钱啊?” “谁舍得花这闲钱。”罗氏笑道。 “娘,我到觉得妹妹这主意不错。”安健投赞同票。 安意打了个呵欠,道:“要是怕生意不好,可以隔一天进一次城,大人收一文钱,带一个小孩的,小孩免费,带两个以上的话,一个小孩数五个麻钱。” “娘,村子里这么多人,隔两天就有人进城,您去跟四外公说说,满舅舅天天放牛又没什么事,能挣多少算多少。”安健心疼妹妹,竭力想要把这事做成,那样妹妹进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罗氏想了一下,道:“明天,我去说说看。要是成,那当然好,要不成,下次栓子你就跟着进一次城,见见药铺的掌柜,以后,你进城卖草药,喜儿就留在家里,有光年家的车搭,喜儿才进城。” 兄妹俩点了点头。 第二天,罗氏把这事跟罗耀祖说了,罗耀祖和两个哥哥商量后,觉得这生意能做,让罗春力套上车,捎客进城赚钱。 一文钱的收费不贵,村民虽不富裕,这一文还是出得起,也想省点力。罗春力在村里吆喝了一会,牛车上坐满了人。 隔了一天,罗春力拉了一个来回,挣了二十八文钱,这点钱对从土里刨食的农家来说,已算多的了,乐得合不拢嘴。隔了一天,又拉了个来回,挣了三十三文钱。 只是村里有人看他挣了钱,也套上牛车来抢生意。村口一下停了七辆牛车。虽然井塘村的人口不少,差不多每天都有人进城,但是车多了,供大于求,生意就差了。 罗春力拉个来回,只挣了十文钱,就不太想干了。 罗富贵劝道:“这生意我们家既然做了,就要坚持下去。你拉不到人,他们也拉不到人,生意不好,他们就不会再做了,到时候,你就能赚钱了。” 罗家众人都觉得这话说得有理,罗春力坚持隔一天,准时准点捎客进城。这样坚持了十来天,村口的牛车,只剩下他和妮妮的父亲,生意又好了起来。 日子静如流水,安意也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日出而作,出落而息,偶尔和巧儿她们去晒谷场玩玩掷沙包,简单平静。当然如果没有新柳一家,那就更好了。 安家兄妹每天去田间山坡挖草药的行为,到底还是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罗氏忙着做绣活,很少出门跟人说闲话,于是就有人就跑到家里来套话,这其中就有柳婶。 其他的人来问,罗氏还能虚言应付,可柳婶是救女儿的恩人,就不好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安意回来得知这事,再也忍不下去了,愤怒地道:“是新柳推我下去的,她救我上来,本来就是应该的。”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新柳是失错把你推下去的,又不是有意的……” “她就是有意的,要不然她娘不会刚好就在那儿等着‘救’我。”安意嚷道。 “喜儿!”罗氏厉喝一声,脸色微沉,“这种昧良心的话,娘要是再听到你说一次,娘就要打你了。” 安意原本就知道,罗氏是不会相信,这是柳婶母女设的局。没怪罗氏恩仇不分,只恨柳婶母女害了人,还要以恩人自居,咬牙把心中的怒火忍下去,走到罗氏面前,扯着她衣袖,娇怯怯地道:“娘,您别生气,我以后不说了。” “喜儿啊,钱财是身外之物,做人最重要的是讲良心,记恩不记仇,得人恩惠,要千年记。”罗氏语重心长地道。 安意暗叹一声,记恩不记仇,她办不到,她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这天下午,兄妹俩去挖草药时,就多了两个尾巴,新柳和她的妹妹丛柳。 “喜儿,这些杂草真是草药,可以拿到城里去卖钱?”丛柳质疑安意的说法。 “是。”安意冷淡地道。 “你没有骗我们吧?”丛柳还是不相信。 安健不悦地道:“你要是不信,就别跟来采,我妹妹有必要说谎骗你们吗?” 新柳扯了下丛柳,陪笑道:“栓子,你别生气,我们当然相信喜儿不会说谎骗我们的。” 安健冷哼了一声,没再理会新柳姐妹,低头寻找蒲公英和大力草。 正文 第四十章 设计甩人 章节名:第四十章 设计甩人 “落得打、婆婆丁和大力草,你们都认识,它们都是草药。”安意无法拒绝新柳姐妹跟来挖草药,但是她可以不告诉她们注意事项,对如何整理草药,自然是只字不提。 “喜儿,你手上戴的这是什么?好奇怪。”丛柳问道。 “这是手套。”安意淡淡一笑,“天色不早,挖草药吧。” 四个人在山坡挖了半个多时辰,安家兄妹挖得数量要少于朱家姐妹。 安健有些急躁,“妹妹,她们挖得比我们多,怎么办?” 安意淡然浅笑,缓缓道:“质比量重要。” “啊?”安健没听懂,“妹妹,你说什么?” “我说,完整的草药价格卖得高些,多少不重要。”安意直白地道。 安健转愁为喜,凑到安意耳边,“妹妹,你没告诉她们怎么挖,对不对?” 安意斜眼看着他,“你打算告诉她们?” 安健歪着一边嘴巴,道:“我又不是傻子。” “我当然知道我二哥不是傻子,我二哥很聪明的。”安意弯眸笑道。 “那是当然。”安健得意地晃晃脑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四月底,有了牛车代步,安意带着两大包大力草,跟着罗氏进城。柳婶母女也跟着去,弄得罗春力不好意思收她那一文钱。因为她们带得东西太多,还多占了一个座位。 进了城,柳婶母女紧跟在罗氏和安意的身后。安意清楚她们的意图,可是有罗氏在,她没办法将她们赶走,暗恨不已。 到了红绣坊,伙计拦住衣衫褴褛的柳婶母女,一脸厌恶地道:“出去出去。” 柳婶指着罗氏,道:“我和她们是一起的。” 安意眸光一闪,小声道:“娘,人家要做生意的,不好让这么多跟着进去吧。” 罗氏本来还想让伙计通融,让柳婶母女进来,听安意这么说,也觉得有理,道:“他婶子,劳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一会就出来。” 柳婶不敢硬闯,拉着新柳到店外的墙角边蹲着。 事有凑巧,有另外两个绣娘来交货,珍姐要先验她们的。安意大喜,拉罗氏到一边,道:“娘,等交了货,再去药铺,时间就晚了,我先过去,一会我再来找你。” “不行。”罗氏抓住安意的胳膊,“娘一会陪你去,城里人多,会走丢的。” 安意笑道:“娘,柳婶是大人,不会走丢的。” 罗氏哑然失笑,“我把她给忘了,好吧,你快去快回,记得把钱收好。” “知道。”安意顺利从罗氏身边离开,本想问伙计可有后门,又担心事后罗氏问起,会责怪她,想了想,走到门边,探头探脑往外看。 “小喜儿,你在看什么?”伙计问道。 安意努努嘴,“我在看那两人走了没有,她们好讨厌,一直跟着我们,娘又抹不开面子赶她们走,只好让她们跟着,烦死人了。” “不用烦,我帮你把她们赶远点。”伙计笑道。 “谢谢平姐。”安意甜甜地笑道。 平姐操起扫帚出去,“哎哎哎,你们俩不要蹲在这里,走远点走远点,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柳婶瞪了平姐一眼,拉着新柳又走开十几步。平姐觉得还不够远,还能看得到门,继续赶她们。 “哎,你这个女人,不要太过份,我们已经站这么远,哪里妨碍你做生意了。”柳婶气愤地道。 “我说你妨碍了,你就妨碍。你想怎么样,想打架啊?”平姐挥动着手上的扫帚,气势汹汹地道。 这里到底是平姐的地盘,柳婶只得忍气,拉新柳再走远点。平姐这才象个得胜将军般,满意地走回店里。 “平姐谢谢您,我去买糖吃,一会就回来。”安意提着两包大力草,飞快地向济怀堂跑去。 安意一路跑进济怀堂,有些气喘。陈伯有些奇怪,瞄着门外,问道:“丫头,有人在追你啊?” “没有,今天我进城晚了,怕再耽误的时间,就赶不上回村的牛车。”安意喘着气道。 陈伯笑了起来,接过布袋,“两袋都是大力草啊,好好,来,称一下。” 称好重量,陈伯问道:“丫头,你娘呢?” “娘在红绣坊交货。”安意道。 陈伯拉开抽屉,“丫头,大力草收的价格比较高,这两袋要给你二百五十文,铜钱太多,不好拿,我给你银子吧。” “谢谢陈伯。”安意让安健去跟卢郎中打听过草药的价格,陈伯给得很公道;接过四钱银子放进荷包,揣进怀里藏好。 “丫头,下次送些金毛耳草来,就是落地蜈蚣,知道吧?” “知道。”安意笑,“陈伯下次见。” 陈伯眯着眼笑着点点头。 安意刚走出济怀堂,一个身穿蓝衣的少年从后堂走了出来,拿起搁在柜台上的大力草,捏了捏,微微颔首。 “四少爷,小的见丫头收拾的很干净,就作主收了她的草药,还请四少爷恕罪。”陈伯陪笑道。 “小小年纪就知道挖草药,贴补家用,着实不易,以后价格给她好些。”四少爷温和地笑道。 “小的知道了。”陈伯心中一喜,有了四少爷这句话,帮那个乖巧的小姑娘到是名正言顺了。 安意对药铺发生的事,无从知晓,在回红绣坊的路上,用十五个小麻钱,买了三根麦芽糖,进门,笑道:“平姐,请你吃糖。” “小喜儿,你买糖买了这么才回来,是不是偷偷跑出去玩了?”平姐接过一根,笑问道。 安意含着糖,笑而不语。 这时,罗氏交了货,提着接得活走了出来,跟平姐点头打了声招呼,带着安意走出店,左看看,右看看,“咦,柳婶和新柳呢?” “不知道,我出来没看到她们,就自己去了药铺,卖了草药,还买了三根麦芽糖,想给新柳吃呢,谁知道我回来了,她们还没回来。”安意瞄了眼罗氏,“也许她们等得太久,怕耽误时间,就自己先走了。” 罗氏微微皱眉,又四周看了看,“她们会去哪了呢?” “柳婶认得路,知道怎么出城,不用担心。”安意道。 “行了,我们先去吃面,再去买米。”罗氏道。 “我不想吃面,我要吃包子,我们去那边买好不好?”安意拽着罗氏手上的包袱,撒娇道。 罗氏不疑有他,带着安意往另一边走了。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虚言应付 章节名:第四十一章 虚言应付 走了没多远,罗氏想一事来,忙问道:“这次草药卖了多少钱?” 安意笑,示意她弯下腰,在她耳边小声道:“四钱银子。” 罗氏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次,“你说多少?” 安意轻笑,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四钱银子。” “这么多啊。”罗氏结巴了。 “娘,您小声点,财不露白,您可别告诉别人,我们赚了这么多。”安意道。 “这道理娘懂,娘不会告诉别人的。” 安意又补充了一句,“就连柳婶来问,也不要告诉她。” “知道了,你这孩子。”罗氏嗔怪地斜了安意一眼,“娘就那么蠢啊,连这点事都不知道。” “我白说一句。好了,娘,我饿了,我们快去买点心吧。”这里离红绣坊太远,安意怕被柳婶看到。 “娘买一大包点心给你吃。”罗氏笑道。 安意笑,“娘说话要算数喔。” “娘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罗氏带着安意越走越远,柳婶和新柳抱着布袋,蹲在墙角,左等右等,等不到她们出来。 新柳探头看了又看,心急地道:“娘,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再等下去,就该赶不上回村的牛车了。” 柳婶站起来,蹲得太久,腿有点麻,用力地捶了捶,道:“我去问问看。” 新柳拉住柳婶,“娘,还是算了吧,那女的好凶,不会告诉我们的,我们自己找药铺去卖,喜儿能卖得出,我们也能卖得出。” 柳婶想想也是,母女俩就没再等下去,自行去找药铺卖药。只是她们的药收拾的不干净,根茎也有损坏,走了两家药铺,都不肯收。到第三家,四包草药,出价二十八文钱。 二十八文钱,对于一贫如洗的新柳家来说,已经算不错,可是柳婶的期望值太高,不免有些失望,“掌柜的,我们赶了几十里路进城来,这四包草药您才给二十八文钱,也太少了,您再加点。” 掌柜斜着眼睛看着她,道:“瞧着你也不容易,那就给你凑个整数,三十文。卖就卖,不卖就拿走。” 柳婶还在犹豫,新柳扯扯她的衣角,“娘,还是卖了吧,总不能再拿回去。” 掌柜为人还算厚道,提点了母女几句,“这些药草挖时当心点,别把根挖断,翻晒时,不要把叶翻落了。” “谢谢掌柜的。”柳婶道了谢,拉着新柳出了门。四包草药,才卖了三十文钱,她心有不甘,边走边念叨,“挖了个把月,才卖这么点钱,太不划算了。” 新柳跟在后面,听她念了又念,叹了口气道:“娘,这比编草鞋轻松,就挖了半个多时辰,也没多费时间,能卖出这么多钱,已经不错了。” “这到也是。”柳婶没有再念下去,转念又想到一事,“喜儿没告诉你怎么挖,怎么晒吗?” 新柳皱眉,“只怕她也不知道吧。” 柳婶冷哼一声,“只怕她知道,不告诉你,这小丫头精着呢。” “那我去问问她?”新柳问道。 “嗯,是得问问她,我救了她的命,她还敢瞒私,真是太过份。”柳婶气愤地道。 等柳婶母女俩赶到城门外,其他搭车的人都到齐了。安意拿出油纸包着的麦芽糖,递给新柳,问道:“新柳,你们去哪里了?我和我娘出来没看到你们。” “等了你们很久,看你们没出来,怕耽误时间,就先去卖东西去了。”新柳舔了一下麦芽糖,又重新包好,打算带回去给弟妹吃。 安意没问新柳卖出了多少钱,当着众人面,柳婶虽然很想问问罗氏,草药卖了多少钱,可又怕其他人也知道这事后,一起去挖草药,到时候连三十文钱都赚不到,忍到了第二天才来问罗氏。 罗氏虚应道:“卖了几十文钱。” 柳婶不怎么相信,可也不好紧逼,毕竟她还别有盘算,让新柳下午去套安意的话。 “喜儿,你的草药是在哪里卖的?” “药铺。”安意道。 新柳皱了下眉头,草药不去药铺卖,难道去肉铺卖?忍着心中的不快,接着问道:“你是去哪家药铺卖的?” 安意装模作样地偏头想了想,道:“我跑了好几家,不太记得住店名了,反正只是药铺,我就进去问问。” 新柳同样也不相信,可是安意明显回避她的问题,她也不好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对安意不肯说实话,生出几分怨怼,脸上就带出来一些。 安意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新柳抿了抿嘴,又问道:“喜儿,这些草药,你是怎么整理和晾晒的?” 安意听这话,就知道药铺掌柜说了什么,眸光一闪,笑道:“我不知道怎么晒,都是我二哥在整理和晾晒的,我娘不让我碰,怕我弄粗了手。” 安健性子不如安康随和,比较急躁,新柳不敢去问他,只好笑笑,去挖草药。 安意打发走了烦人的新柳,却依旧很苦恼,这次虽然成功的甩掉柳婶母女,可是下次怎么办呢?故计重施显然不行。 安意想不出好法子,跑去看苍耳,盯着枝上的花苞,暗暗的念着,快结果吧!急着用啊! “喜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啊?”有人问道。 安意回头一看,“卢郎中,我在这里玩。” 卢郎中凑近看了看,道:“喜儿啊,这是苍耳,有毒的,不能吃。” “这么好看的花,有毒?”安意佯装害怕,向后退了两步,暗自警惕,卢郎中知道苍耳有毒,说不定也知道解毒。这两株苍耳,她必须放弃采摘,不然会引起他的怀疑。单靠那一株苍耳,份量应该也足够送新柳归西。 “别怕,别怕,不吃就不会中毒。”卢郎中笑道。 安意往后又退两步,“卢郎中,我回去了。” 卢郎中看着安意跑远的身影,笑了笑离开了,只当她小孩子喜爱花儿朵儿,没把这事放在心里。 安意却在这天后,开始留意卢郎中的行踪。下毒时,必须要挑他不在村里,这样新柳才能必死无疑。 求收藏,求留言,不收藏不留言的,小心安意做苍耳子饼给你们吃,哼哼!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端午佳节 章节名:第四十二章 端午佳节 过了几日,到了五月初四,村妇们忙着浸糯米,洗粽叶,准备包粽子,过端午节。 卖草药赚了四钱银子,这次,罗氏大手笔,包了六十九个粽子,往年就包十个粽子,应个景。里面还放了长生果、赤豆和莲蓉,馋得安健直咽口水。 傍晚,安康从城里回来了,给安意带回一本《乔氏本草经》。 安意笑颊粲然,“谢谢大哥。” “跟大哥不用客气。”安康曲指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 安意摸着鼻子,噘嘴道:“大哥,会刮成塌鼻子,就不漂亮了。” “是吗?我瞧瞧。”安康盯着她的鼻子细看了一下,“哎呀,是有点塌了。” “柱子,你要把你妹妹逗哭了,我可打你哟。”罗氏笑着上前搂着安意,“我乖崽的鼻子高高的,可好看,你大哥才是塌鼻子。” “大哥听到没有,你才是塌鼻子,是丑八怪。”安意依在罗氏怀里,娇笑道。 “听到了,我是丑八怪,你是美人儿。”安康皱着鼻子,凑到她面,大笑道。 “哎哟,这个样子可更丑了。”罗氏笑道。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吃过晚饭,罗氏把包好的粽子放进锅里煮,先大火,再小火。安健这个吃货,不肯睡觉,眼巴巴地守在灶边等着。 翌日,天还没亮,安康就跟着罗德全兄弟,到上山去采艾。 等安康回来,罗氏把他采来的艾草和菖蒲挂在大门外,叫醒安健和安意;给安康兄弟每人一个绣着老虎的香包,给安意的香包上绣着小喜鹊。 吃了当早饭的粽子,罗氏打发他们出门送粽子,先给罗富贵三兄弟各送去六个,让安康去河塘村给张家人和柳氏送粽子,五家共送去三十个。 罗氏用块干净的布包了四个粽子,递给安健,道:“悄悄的送去给谷雨。” 安健咽咽口水,看着锅里所剩无几的粽子,“娘,这些不要再送人了,留给我吃。” “行,都留给你吃,快送粽子吧。”罗氏把安健赶出门,又从锅子里又夹出六个放在碗里,递给安意,“送到新柳家去。” 安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不得不听罗氏的话,端着碗出了门。刚走进新柳家大门,丛柳和朱桥就冲了过来,毫不客气地伸手从碗里各抓走一个粽子。 新柳放下肩上挑着的水桶,走了过来,“喜儿,你来了。” 安意扯扯嘴角,“我娘让我送粽子来。” 新柳把碗接了过去,“你等一下,我去把碗腾出来给你。” 安意点点头。 新柳去灶房打了一转,把空碗还给安意,“喜儿,你怎么没进城去看划龙舟啊?” “没意思,不想去。”安意接过碗,“我回去了。” “喜儿,下午我去找你玩噢。”新柳在后面道。 安意没理她,不屑地轻嗤一声;在路上遇到了罗翠梅,打了招呼,擦肩而过。回到家中,安意发现锅子里的粽子又多几个。 “喜儿,来,尝尝你三外公家的咸蛋粽子。”罗氏喂了安意一口,“好不好吃?” “好吃,我还要吃。”安意偏爱吃咸粽子。 罗氏连碗带粽子一起给了她,道:“到外面凳子上坐着吃。” 安意吃完粽子,翻看《乔氏本草经》。这本书是前朝一个姓乔名薇的女子纂写的,她幼多羸疾,随祖父学医,因身为世家女不便与人诊脉,专攻药草,经数十载,搜集、整理、编纂成书。 这时,安健回来了,粽子没送出去。安意有些奇怪,问道:“二哥,你没找到李谷雨吗?” “气死我,那个蒋氏太可恶了。”安健气愤地道。 罗氏从灶屋里探出头来,问道:“怎么了?” “元儿姐姐太可怜了,蒋氏怪她把衣裳洗破了,拿着藤条死命地抽她,打得她满地打滚,还不准她哭,说是哭一声,多抽十下。” 安意皱眉,问道:“李谷雨呢?他不管吗?就这么看着他姐姐被打。” “李谷雨不在家,跟他爹上山抓蛇去了。” 罗氏虽然很同情李家姐弟,可那毕竟是他家的家务事,不好多说,叹了口气道:“栓子,这粽子等会你再去送一趟,元儿肯定没有饭吃。” “我知道,我等会再去送。”安健道。 午后,新柳来找安意玩,在安家磨蹭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等到安健回来,失望而归。 安康回到家已经差不多申时末,身上带着一股酒味。罗氏只当是张家舅舅们留他吃饭过节,没有多问。 过了端午,热夏来临,连续十几天没有下雨,太阳晒得田里土地都开了裂。各家各户赶紧往田里灌水,稻谷正是需水的时候,要是稻谷旱死了,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到了月底,天气愈加炎热,有大旱的趋势,村子附近的几个塘的水位持续下降,河里的水量也在逐渐减少。 村民们都心急如焚,可新柳的爹朱福财,却万事不管,一如既往的去城里的赌场赌得昏天黑地。柳婶和新柳天天忙着往田里灌水,没空挖草药,也没空进城。 安意坏心眼地觉得,大旱也不错。 进了城,罗氏先去红绣坊交货接活,再去济怀堂。安意进门发现,陈伯不在,站在柜台前的是个年约十五六岁,身穿白底绣福纹长衫的俊秀少年,上前有礼地问道:“请问陈伯在吗?” “陈伯家中有事,今日没有过来,你是。”白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意,“你是安姑娘?” 安意听到安姑娘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是。” “陈伯让你采的金毛耳草可带来了?”白衣少年笑问道。 “带来了。”安意扭头喊了声,“娘。” 罗氏忙把两大包草药放在柜台上。 白衣少年解开系布袋的麻绳,拿出几根来,仔细地验了货,看两包的份量较多,道:“冬青,拿把大秤来。” 一个小厮应声从后堂走了出来,手里提着把大秤,“四少爷,还是小的来称吧。” 四少爷! 安意心往下沉了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恶有恶报 章节名:第四十三章 恶有恶报 四少爷亲自动手称好重量,拿过算盘,啪啪地拨算了一下,抬头看着安意,“安姑娘一共是三百一十文钱,给你五钱银子,可好?” 安意垂睑,心算了一下,抬眸看着他,语气平淡地道:“您多给了两文钱。” “天气渐热,急需这些治疗中暑的药材,金毛耳草的价格有所上涨,这两文钱不是多给,是收购下次草药的定金,这样你就不能把金毛耳草卖给别的药铺。”四少爷解释道。 “贵店给的价格很公道,我不会把药草卖给别的药铺的。”安意觉得他这解释算合理,浅笑道。 “这些药草都是你一人挖的吗?”四少爷问道。 “我二哥和我一起挖,一起整理的。” 四少爷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五钱银子递给安意。 “谢谢四少爷。”安意双手接过银子。 罗氏也跟着说了句,“谢谢四少爷。” 安意把银子放进荷包里,和罗氏走出了药铺。 因过两天是罗富贵五十四岁生日,罗氏带安意去小酒铺买酒,无意间听到酒客们在闲聊,“听说了吗?周大梗端午节那天看龙舟比赛的时候,跟人吵起来,失足掉到河里。” “听说了,这都个把月的事了,这城里面那个晓不得。哎,你说这个做什么?” “昨天他的尸体浮起了,被人捞上来了。” “泡这么多天了,还认得出来?” “认肯定是认不出来的,可鲁忤作讲是他,不就是他了。” “他屋里都没得人了,捞上来哪个埋?” “衙门里的人把尸体拖到义庄,一把火烧。” “要我讲,周大梗这种欺软怕硬,横行霸道,嘴巴又臭的,死了好,活到浪费粮食。” 罗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小声道:“老天有眼,善恶有报。” 安意勾了勾唇角,有眼的老天,要在什么时候报应新柳,不用她出手替天行道呢? 老天听到了村民们的祈祷,下了两场大雨,缓解了旱情。让辛辛苦苦劳累了一个多月的村民们,松了口气。 但是老天没能听到安意的心声,六月已过半,苍耳花落结果,新柳还不时活泼乱跳地出现在安意面前,给她添堵。 更让安意生气的是,丛柳那个小多嘴婆,把挖草药的事,传得人尽皆知,还乱吹牛皮,说赚了大钱。引得村民们一窝风地去挖婆婆丁、荠菜、积雪草,几乎要将它们挖得绝了种。 更让安意没想到的是,不知道哪个多嘴的,把这事告诉了安有年一家,朱氏托人带话,让罗氏过去一趟。 第二天一早,罗氏就去了,快正午才回来,很显然安家没有留她吃饭。安意见她脸色尚好,等她吃过饭,才问道:“娘,他们叫你过去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就是挖草药的事,她们不知道听谁说,我们卖草药赚了几十两银子。”罗氏又好气又笑地道。 安意皱了皱眉,“哪您怎么说的?” “我说你闹着玩的,挖了点草药卖了几个小钱,买糖吃。几十两银子,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呢。”罗氏撇嘴道。 “她们信了?” 罗氏不屑地轻嗤一声,道:“信不信随她们,她们要去挖草药卖,就去挖,能卖出几十两银子,算她们本事。” 安意听她这么说,笑了起来。 这天傍晚,安意遇到挖草药回来的李元儿。两人正要擦肩而过,李元儿突然喊道:“喜儿。” 安意抬眸看着她。 “对不起。”李元儿面带愧地道歉。 安意神色未变,“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也挖了草药。” 安意轻轻一笑,道:“村里这么多人挖,不在乎多你一个。” “她们是她们,我……”李元儿不善言辞,鞠了一躬,“喜儿,对不起。” 言罢,李元儿转身离去,安意看着她微驼的背影,眸光微转,道:“元儿姐姐。” 李元儿停步转身看着她,“喜儿,还有事?” “元儿姐姐,你这样挖草药是赚不到钱的,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教你。”安意看着李元儿的眼睛,轻声道。 “喜儿,你心地真好。可是不用了,赚不到钱最好,这样,娘就不会让我出来挖草药了。”李元儿笑道。 安意听出她话中之意,笑道:“元儿姐姐,我认识很多种草药,你不会抢了我的生意的。” “喜儿,我家并不缺这点草药钱,爹和大弟,他们抓的蛇,能卖不少银子。” 安意知道李元儿说的是实话,李家的条件不差,蒋氏和她生的三个儿子,衣着光鲜,吃得白白胖胖的,只有李元儿和李谷雨衣裳破烂,骨瘦如柴。 村里除了罗富贵他们没有去挖草药,其他村民疯狂地在田间地头采挖草药,这引起了卢郎中的注意,在看过他们挖的那些草药后,劝道:“你们不要再挖了,你们挖得这些,药铺大多都不会收,赚不到什么钱的。” “怎么会赚到不钱,安家的喜儿都去城里卖了几回,赚大钱了。” 其他村民也是同样的说辞,要是别的事,卢郎中的话还管点用,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疯狂地想发财,根本就不听卢郎中的话。 卢郎中阻止不他们,只得去安家找最先挖草药的安意。他到也直接,进门就问:“喜儿你怎会认得这些草药?” “看书,医书上都有。”自从村民们开始挖草药,安意就料到他会过来,从里屋把三本书拿出来放在他面前。 卢郎中翻了翻书,双眉紧皱,沉声道:“喜儿,你就凭着这样三本书,就敢采药卖,这要是万一挖到毒草,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卢郎中,我只是采药卖,没给人看病,也没有把药草卖给不懂药的人,而是卖给药铺,掌柜的没有发现里面夹杂了毒草。再说,就算我认错了,药铺的掌柜和郎中,他们不会认错,又怎么会伤害人命呢?”安意挑眉反问道。 卢郎中低头沉吟不语,良久,问道:“喜儿,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罗氏和安意皆是一愣。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拜师学医 章节名:第四十四章 拜师学医 安意很快回过神来,问道:“卢郎中为什么想收我为徒?要我去给人诊脉看病,我娘不会答应的。” “不是要你去给人诊脉看病,诊脉看病虽然重要,但是药到方能病除,那乔氏薇娘能成为一代药医,你也能。”卢郎中为发现一个医学奇才感到兴奋,“喜儿,老夫的医术还成,老夫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娘,可以吗?”安意觉得卢郎中学医,不是件坏事,她以后种药、制药就顺理成章,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罗氏犹豫不决,“卢郎中,您的好意,我知道,可是喜儿她是女孩,能学医吗?” “当然能学医,远的不说,那长沙城里就有女郎中。生病的有男有女,女的更愿意让女郎中看病。” “喜儿,你愿意拜卢郎中为师吗?”罗氏拿不定主意,决定问安意的意思。 “娘,我想学医。”安意脆生生地道。 见安意愿意,宠爱女儿的罗氏自然就不会反对。 安意拜卢郎中为师,更方便她了解卢郎中的行踪。从第二天开始,每天上午,安意去卢家跟卢郎中学习一个时辰,读医书、背药经、辨认药草。 听卢郎中讲解医书,安意想起了以前教她中医的老导师。她死后,那老头会难过吧。算起来,她是他暮年收的关门弟子,那个倔强的老头,着重地培养她,希望她继承他衣钵,妙手回春,却不曾想,她学医,不是为救人。 卢郎中见安意走了神,轻咳一声,道:“喜儿,说出三种理气的药,以及它们的何时采制?” 安意沉吟片刻,道:“木香,秋冬采挖,晒干,除去粗皮,切细条状。香附,春秋采挖块茎,燎去毛须,晒干。乌药,全年可采,冬春为佳,除去须根,趁鲜切片。” 卢郎中捋着胡子,满意地点点头,道:“医者,治病救人,学医之时,不可分心。” “是。” “现在天气炎热,防暑可用哪些药材?” 师徒两人,一问一答,时间过得飞快。 时近正午,安意拿着一本医书告辞回家,在路上遇到几个嘀嘀咕咕的农妇,仔细听了一下,才知道她们拿着草药,去城里的药铺卖,因为质量不好,价格低廉,一大包才卖几文钱。 草药不赚钱,村民们挖草药的热情减退,而且也到了秋收、秋播的农忙时节,田里的稻谷才是根本,山坡上不再人头攒动。蒋氏也不再逼着李元儿,顶着烈日出去挖草药了,李元儿也不用再对安家感到愧疚。 六月中旬,稻谷成熟,田里一片忙碌景象;安意提着小篮子,和巧儿妮妮她们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稻谷。 安家没有田,安有年又总是耍滑头,送来的粮食多是粗食,黄米、小米、高梁和麻,而且还缺斤少两。 罗氏不愿与他起争执,只好省吃俭用,拿出一点钱去买细粮回来,掺合着粗食一起吃,就这样,往往也只能吃几个月,到十一二月,就只能光吃豆渣粑粑。做绣活的钱要攒着给安康兄弟交束,只能让安康兄弟俩卖点柴火,换点白米给安意吃。 忙完秋收,忙秋播,顶着月亮出门,顶着月亮回家,村民累得连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倒头就睡,井塘村呈现一片平静安详的气氛。 安有年让人托话来,叫罗氏明天去拉粮食。次日,罗氏和罗冬平兄弟几个,拉了几板车粮食回来。这次安有年给了五十斤白米,另外六百五十斤,是小米、黄米、高梁和大豆。 秋播完成后,天公作美,一连下了两场雨。让村民们对晚稻的收成,十分的看好。 六月二十一日是安康十三岁的生日,罗氏让罗春力捎了十文钱给他,让他去买点吃的。 过了两日,安意正跟卢郎中辨认药草,罗五齐急急忙忙跑来过来,“卢郎中,我家女人突然晕过去了,请您过去看看。” 卢郎中放下手上的药材,道:“喜儿,收拾药箱,我们出诊。” 安意背上药箱,跟着卢郎中去了罗五齐家。到是件大喜事,五齐家的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喜儿,妊娠忌服药歌,可记得?”卢郎中在回去的路上考安意。 “蚯斑水蛭及虻虫,乌头附子配天雄,野葛水银并巴豆,牛膝薏苡与蜈蚣,三棱芫花代赭麝,大戟蝉蜕黄雌雄……” 卢郎中含笑颔首,又问道:“安胎当归汤,何人可服用?” 安意迟疑片刻,道:“怀孕的人都可以用。” “错,应是妊娠五月,举动惊愕,胎动不安,小腹痛引腰胳,小便疼,下血者方服用。无此症,服药,大忌。”卢郎中正颜道。 “知道了,多谢师父教导。”安意心虚地应道。 这日天空放晴,安意随罗氏再次进城卖药,柳婶和新柳来晚了,车上已坐满了,挤不下去,她们只能等妮妮父亲的牛车,安意窃喜了一路。 进了城,安意道:“娘,东西太多了,拿到红绣坊去不方便,我们还是先去药铺吧。” “可是一会还要去看你大哥,走来回路,太耽误时间。”罗氏道。 “我们走快点就行了,娘,东西好重,我背不动了。”安意苦着脸,扮可怜。 罗氏手里拿着四个布袋,安意背上背着装扇面的小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点的包,东西的确太多。罗氏听从安意的意见,先去了济怀堂。 到了济怀堂,见有好几个来拣药的人,罗氏和安意站在旁边等了一会。等陈伯送走客人,安意上前喊道:“陈伯。” “丫头来了。”陈伯笑眯眯地验了货,称了重量,三包金毛耳草,两包大力草,给了安意一两银子,“最近天热,太阳晒,这些草药不好挖吧?” “是啊。”安意笑道。 “你可要当心些,别中暑了。”陈伯拿出一个纸包,“这是我家老爷配的藿香正气丸。” “不用了,陈伯,我师父给我配了药。” “师父?丫头你拜师了?你师父是谁?”陈伯问道。 “我村子里有位卢郎中,医术甚好。” “小丫头求上进不错,那以后要多采几种药送来喔。” “好的。”安意笑着行了一礼,“陈伯,下回见。” 陈伯笑,“嗯,下回见。”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路遇同窗 章节名:第四十五章 路遇同窗 卖了草药,罗氏和安意往红绣坊去。这时,柳婶和新柳已站在红纺坊外,平姐还认得她们,对她们爱搭不理,骗她们说罗氏和安意已经走了,柳婶母女只好离开。她们前脚刚一走,罗氏和安意后脚就来了。 “安嫂来了。”平姐边跟罗氏打招呼,边冲安意眨眼睛。 安意会意,“娘,我这里等您,不进去了。” “你要乖乖的,别吵着平姐做生意。” “小喜儿很乖的,不会吵着我做生意。”平姐笑道。 罗氏笑了笑,提着包,进去交货。 平姐凑到安意面前,表功道:“上次跟着你们的那两人又来了,我骗她们说你们已经来过了,她们就走了。” “平姐,太谢谢你了。”安意眸光一转,看到外面有人卖寒瓜,“平姐,我请你吃寒瓜。” “寒瓜好贵,这么大个的就要四五十几文钱。”平姐比划道。 安意笑,“一个我可买不起,我买一片请你吃。” “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 “你不用跟我客气。”安意去卖寒瓜的摊子,用了六文钱,买了三片薄薄的寒瓜,看着薄得能透得过光的寒瓜,嘴角微微抽搐,非常佩服摊主的好刀功。 三片寒瓜,安意和平姐一人一片,另一片留给罗氏。 罗氏交了活出来,母女俩去隔壁的布店买了两块布,安健和安意都长高了,衣裤都短了一截。 买好了布,罗氏和安意去书院找安康,安康自端午节那天回来后,就一直留在书院攻读。 “娘,妹妹。”安康大步走了出来。 “柱子(大哥)。”罗氏和安意迎了上去。 安康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得知安意拜卢郎中为师,笑道:“妹妹,你可要好好学哟。” “我会好好学的。”安意笑,“大哥,今天中午,我们不吃面,你带娘和我去吃好吃的,我付钱。” “听妹妹这口气,可是卖草药赚到钱了,财大气粗的。”安康笑眯眯地道。 “小赚一笔,离财大气粗还远着呢。”安意眸光流转,粲然如星,“希望以后,能富甲一方。” 罗氏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次卖了一两银子。” “哇,我妹妹好厉害!”安康赞了一句,“走,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两银子,对穷人来说,是笔大收入,可是要到城中几家大酒楼吃顿饭,却远远不够,安康带她们去一家开小巷里的小店。 “安康。” 安康回头一看,笑道:“致霖。” 罗氏和安意也跟着回头看去,她们不认识那个胖胖地叫致霖的少年,但是认识那少年身边,一袭蓝色,面带浅笑的少年。 罗氏喊道:“四少爷。” 四少爷微微颔首。 “安康,这是你娘和你妹妹吧?”致霖问道。 “这是我娘和我妹妹,娘,妹妹,这是我的同窗好友,程致霖。”安康介绍道。 “伯母好,安小妹好。伯母怎么会认得我家四表哥?”程致霖问道。 四少爷不等罗氏和安意回答,抢先道:“济怀堂向安姑娘购买药材。” 程致霖惊讶地把双小眼睛瞪得圆圆,“安小妹,你认得药材?” 安意皱了下眉头,对安小妹这个称呼,接受无能,垂睑道:“认得几种。” “安康,你上次借的那本书,就是给安小妹看的?”程致霖又问道。 安康回避了这个问题,笑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百味楼推出新菜肴,我请我四表哥去尝鲜,一起去吧。”程致霖邀请道。 “不用客气,你们请自便。”安康连忙推辞。百味楼是城中最大、生意最好的酒楼,价格昂贵,去那里吃饭的人,非富则贵。 “难得遇上伯母和安小妹,今日我作东,我四表哥,你们也认识,就一起去,一起去人多热闹,吃东西也有胃口。”程致霖挽住安康的胳膊,硬拖着他往前走。 安康虽然力气不少,可程致霖是个小胖墩,光他的重量,就要费安康不少力气,更何况程致霖还在使劲拖着他,他无力反抗,只能被迫同行。 “安伯母,安姑娘,请。”四少爷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康被程致霖拖走了,罗氏和安意也只好跟着去。 百味楼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五人上了程家停在巷口的马车。富人的马车比穷的牛车要舒服的多,车内宽敞,铺着软垫,垫上放着竹席,正中放着一盆冒着白烟的冰块,让人顿感凉爽。 四少爷坐在正中的位置上,程致霖和安康坐在他左侧,罗氏和安意坐在右侧。 安康看着紧箍着他胳膊的程致霖,哭笑不得地道:“哎,我说我都上车了,你是不是可以撒手了?” 程致霖憨笑两声,松开手,摸出一块帕子,胡乱地擦着额头和脸颊的汗,嘴里抱怨道:“这鬼天气太热了,我都快被烤成腊肉了。” 这句话,让车内四人都露出了笑意,好一块肥腻腻的腊肉啊! “对了,安康,策论你写好了吗?”程致霖问道。 “已经写好,上午交给先生了。”安康笑道。 “啊,你已交了,我还没写呢。”程致霖苦着脸,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明天才交,你不用心急。”安康安慰他道。 “你知道怎么写,你当然不心急,我不知道怎么写,别说明天交了,就明年交,我也交不出来啊。”程致霖沮丧地道。 “策论是什么题目,让你如此为难?”四少爷笑问道。 “我真是笨死了,放着四表哥在这里,不会讨教。”程致霖往四少爷那边挪了挪,一脸讨好地谄笑,“四表哥,你可得帮帮我。” “我也不一定写得出来,你且把题目说来听听。”四少爷谨慎地道。 “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德乐道……不如……”程致霖记不清题目了,习惯性地拼命眨眼睛,“不如……不如……” 安康见状,出言相助,“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德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为也。故汤之於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 这么长的题目,听得安意一阵头晕,庆幸身为女子,不用参加科举,要不然,她一定名落孙山。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护妹心切 章节名:第四十六章 护妹心切 四少爷笑道:“此题是从《孟子》摘取,到也不难写。” 程致霖听这话,大喜,扑了过去,他的重量加上他的冲力,差点将四少爷扑倒在软垫上,“四表哥,好四表哥,最好最好的四表哥,你帮我写一篇!” 四少爷斜了他一眼,道:“坐好。” 程致霖松开手,谄媚地笑道:“四表哥你最好了,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四少爷看他那样,又好气又好笑,道:“吃了饭再说。” 程致霖解决让他最头疼的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一路上扯东说西,谈笑风生。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百味楼门外,五人下了车,百味楼的伙计,热情地迎上来,“韩少爷,程少爷,带朋友来吃饭啊,二楼厢房有雅座,几位请随小的来。” 进到二楼的厢房,安意趁着程致霖点菜时,打量这间厢房,屋子中间摆着镶青花花卉瓷面的八仙桌,桌旁是六张灯挂椅,临街的那一边是四扇雕镂四季如意花样的木窗,木窗对面摆着博古架,架上陈设的器皿,看起来不象是赝品,博古架旁边的高几上摆着花篮形状的陶瓷香熏炉,炉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墙上挂着一幅富贵牡丹锦鸡图。 程致霖是常客,点起来菜来,熟门熟路,点了三道百味楼新推出来的菜,寒瓜鸡、缠花云梦肉和金菇肥牛卷,又随意地点了店里七道招牌菜,有荤有素,有汤有甜点。 “四表哥,安康,你们想喝点什么酒?”程致霖问道。 “来一壶金盘露。”四少爷看着罗氏和安意,微微浅笑,“这是甜酒,不醉人,安伯母和安姑娘可以喝点。” “我娘和妹妹,下午要赶回村,这酒就不饮了吧。”安康面带歉意地笑道。 “来壶小的,我们三人喝。”四少爷笑道。 “好,我们三个人喝,不醉不归。”程致霖豪爽地道。 “你策论可是不想交了?”四少爷戏谑地问道。 “太白斗酒诗百篇,这酒能……” “你是李太白,还是我是李太白?”四少爷打断他的话,挑眉问道。 程致霖憨笑两声,改口道:“小酌几杯,小酌几杯。”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十道菜陆续送上来,也给罗氏和安意送来了两碗白米饭。 罗氏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的午饭,看着满满一桌菜,有些束手束脚,不敢举筷夹菜。 安康和安意一派从容淡定,举止优雅。 四少爷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安康在书院读书,礼仪上,自然不会出错。可安意只是个小小农家女,安康忙于攻读,也不可能专门教她用餐礼仪,而且她上回行屈膝礼也并不规范,可见她并没有学过这些规矩,但是现在她表现的宛若大家闺秀,就显得有些奇怪。 安意心无旁骛地用餐,没有留意到四少爷探究的目光。坐在四少爷旁边的安康注意到了,心头一紧,妹妹长得好看,这富家公子该不会耍什么坏心眼吧?不行,得赶快让娘和妹妹离开,忙道:“娘,妹妹,你们吃饱了没有?” 罗氏把小碗里的米饭几下扒完,放下碗筷,如释重负地道:“吃饱了。” 安意看了眼安康,跟着放下了碗筷,用帕子轻轻按嘴角。 “致霖,四少爷,你们慢用,我们要先走一步,我娘和我妹妹赶着出城,不好意思。”安康站起身,拱手道。 程致霖跟着站起来道:“这还没吃几口呢,就要走了啊?” “晚了就没法子赶回去了,抱歉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安康边拱手表达歉意,边往门口退。 罗氏和安意拿起搁在一旁的小包,跟着往外走。 程致霖客气地送三人到门口,“安伯母,安小妹,你们慢走了。” 三人出了百味楼,走了一百多米,安康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妹妹,以后你不要去济怀堂卖草药。” 安意愕然,问道:“为什么?” 安康双眉紧皱,似乎难以启齿,扭捏了一下,道:“那个四少爷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 安意愣了愣,噗哧笑了起来,“大哥,这怎么可能,我才八岁,一个乡下粗陋的小村姑,人家富家少爷,什么样精致的美人儿没见过,会瞧得上我?” “那个四少爷一脸正气,待人也温文有礼,我看着不象是个坏心眼的人,你可别乱说,吓着你妹妹,又污了别人的清誉。”罗氏对四少爷的印象不错,正颜告诫安康,无凭无据不可胡乱诬陷旁人。 “不管他是不是坏心眼的人,妹妹长得这么好看,还是多注意点好,以后还是让二弟来卖药吧。”安康护妹心切,宁可错杀,也不肯漏放。 “你这么说也有理,好吧,以后让栓子来卖药。”罗氏轻易地被说服了。 安意笑颊粲然,亲人的保护,让她倍感温馨和甜蜜。 百味楼离南门口很远,安康还要回书院,送到街口,罗氏就不让他再送,“行了,你快回书院吧,十四记得回来。” 安康知道罗氏最在意的是他的学业,没有坚持送她们出城,目送两人离开。 罗氏和安意急急忙忙往南门口赶,出了城,望眼欲穿的罗春力迎上前来问道:“大姐姐,怎么这么晚?” “有点事耽误了。”罗氏喘着气道。 罗春力扶罗氏上车,再把安意抱上去,“都坐稳了,车要走了。” 新柳母女已坐妮妮父亲的车先回了,等牛车慢悠悠地回到村里,已是酉时初刻,初秋时节,天黑得晚,忙完田里的农活,又不用做饭的闲事婆们,坐在村口的槐树下聊天。 “秋妹从城里回来啦,这大包小包的,可赚了不少钱吧。”有妇人阴阳怪气地道。 罗氏笑笑,没有接话,牵着安意快步从她们面前走过。 “人家赚得多,是人家本事,你有本事,趁你男人不在家,你也去城里卖呀。” 大家都不是蠢子,都听得出那妇人在话里暗指罗氏不守妇道,吃吃地笑了起来。罗氏气得脸都白了,转身就要找那妇人算账。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学开药方 章节名:第四十七章 学开药方 “啪”罗春力已先出了手,赶牛的鞭子用力地抽在那妇人身上,厉声骂道:“死娼货婆子,掉到茅坑里吃了粪,臭嘴臭舌,老子今天打死你死娼货婆子,看你还敢满嘴喷粪。” 初秋天气炎热,衣裳单薄,那一牛鞭抽得那妇人痛得说不出话,见罗春力还要再抽,吓得往地上滚。旁边的闲事婆们怕被波及,作鸟兽散。 人散开,地方空出来,罗春力抽起来,更方便,他眼法极准,“啪啪啪”一连三下,全打在那妇人身上,抽得那妇人哇哇地作鬼叫。 “小弟,别打了,快住手,别打了。”罗氏在旁边喊道。 “啪啪”罗春力又抽了两下,用力往那妇人脸上吐了口唾沫,“让你嘴贱。” 罗氏走到那妇人面前,“郑嫂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要是说这些混帐话,我拉你去见里正。” 郑嫂子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罗春力踹她一脚,道:“狗娘养的,装什么死,我姐跟你说话,你耳聋了,是不是还要老子再赏你几鞭?” 郑嫂子打了个哆嗦,爬起来,道:“我以后不说了。” “大姐姐,天不早,你带喜儿回去吧。” 罗氏和安意转身回家。 罗春力用鞭子指着郑嫂子,“你给老子听好了,你要再敢乱嚼舌头,老子的鞭子,可不认得人。” 郑嫂子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这件事是郑嫂子理亏,她被打了,算是活该。她家里的人还算明理,没有来找麻烦。只是她身上带了伤,足足疼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来找卢郎中。 “喜儿,外用治伤的药,有哪些?”卢郎中问道。 郑嫂子紧张地看着安意,生怕她借机会报复。 “外伤出血,可用药有白及、三七、琥珀、海螵蛸、毛花杨桃、白背叶,伏石蕨、羊耳菊、野艾。”安意对郑嫂子的紧张,感到好笑,她再小心眼,也不会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害人性命。 卢郎中捋着胡子,微微颔首,道:“你去药柜左侧抽屉里拿瓶三七药油给郑嫂子。” 安意拿来了三七药油,郑嫂子却不放心,拧开木塞给卢郎中看,“卢郎中,你看看这是药油吗?” “没错,是三七药油。”卢郎中涵养好,对郑嫂子质疑他的徒弟,没有生气,温和笑道。 安意原本就没打算要报复她,对她的举动,报之一笑。 郑嫂子数了六文钱,拿着三七药油走了。 过了几天,就到了姑娘家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七月初七女儿节。傍晚时分,罗氏打发安意去洗澡,换上干净的新衣,用凤仙花帮她把指甲染红。还让安健替她捉了一只喜蛛,放在小盒子内。 等到晚上,月亮升起来后,李氏、罗夏妹等人就过来了,月下拜织女是女儿节的重头戏。 女儿节是少女和少妇们过的,象杨氏、方氏这些祖母级别的人,就不会过来了。安健把桌子搬出来,摆在院子里,罗夏妹等人帮着罗氏把准备好的祭品摆在桌子上。 在李氏的带领下,于案前焚香礼拜。安意听李氏轻声念道:“七星娘,七星娘,信女不乞金,不乞银;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拜了织女,大家坐在院中,就着月光,嗑着瓜子闲聊。安意坐了没多久就犯困,回屋睡觉。夜半去到瓜棚下听牛郎织女的活动,就没参加了,当然这活动也不适合她,这个未满八岁的小丫头参加。 清晨起来,安意打开搁在床头的小盒子,“娘,喜蛛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罗氏离得太远,没听清楚。 安意拿着小盒子去灶房,“娘,喜蛛不见了。” 罗氏看着空空如也的小盒子,“哎呀,昨天娘不小心打翻了盒子,黑灯瞎火的,没看见,让它给跑了。” “没事,跑了就跑了。”安意不在意地笑道。 吃过早饭,安意背着罗氏给她做的绣花小挎包,去卢家学习,远远地就看到一辆牛车停在门口。 安意卢郎中刚给病人诊完脉,正要开药方,见安意进来,道:“此病人因虚症,引至肠内燥热,便闷腹胀,眼底出血,该如何处方?” 安意看了眼躺在竹椅上的老妇人,沉吟片刻,道:“当归、熟地生地各五钱,桃仁、杏仁、厚朴、黄芩、麻仁、枳壳、甘草、大黄各三钱。” “为何用此方?”卢郎中边砚墨边问道。 “病人年事已高,虎狼之药,不可用,此方是滋润性下泻剂。当归、熟地性温、润燥血、生新血;生地、黄芩性寒、润燥;桃仁,麻仁、杏仁、润肠、利气血;枳壳、厚朴驱肠中积气;大黄、黄芩利肠热。”安意一一将药效说明。 卢郎中微微颔首,依安意所言,给病人开了药方。病人家属数了诊费,千恩万谢的走了。 “喜儿,开药方时,你能考虑到病人的年龄,甚好。”卢郎中微笑赞道。 安意笑了笑。 卢郎中从书架上翻出一本《脉经》,递给安意,“望闻问切中的切,指的就是切脉,切脉又称诊脉,你好好看看。” 安意双手接过书,认真的再一次学习《脉经》。 学习完,安意在回家时,特意绕去看那株移植的苍耳,苍耳子还是青色,没转黄,不能采摘,还需要再等些时日。 安意转身离去,走到一个小土堆边,看到李谷雨摇摇晃晃地迎面走来。 李谷雨也看到了安意,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跟她打招呼,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反把安意吓了一跳。 安意跑过去一看,李谷雨双眼紧闭,苍白瘦小的脸颊上,泛着异样的红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用体温计验,就是凭手上的感觉,他的体温至少在三十九度以上。 李谷雨虽然瘦弱,没多重,可是安意也没力气扶去他卢家看病,正着急,看到罗五齐提着几包东西路过,忙大声喊道:“罗五齐,罗五齐。”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知恩报 章节名:第四十八章 知恩图报 “喜儿姑姑,你喊我啊?”罗五齐指着鼻子问道。 “快过来。”安意招手道。 罗五齐走过去,看到地上的李谷雨,紧张地问道:“他被蛇咬了!卢郎中治不了蛇毒,这可怎么办?” “他不是被蛇咬伤的,他生病了。”安意道。 “噢,喜儿姑姑,你帮我拿着东西。”罗五齐把手里的几包东西交给安意,抱起李谷雨往卢郎中家跑去。 安意跟了过去。 李谷雨不是大病,用卢郎中的话,就是风热之邪犯表,肺气失和,引致昏厥。 安意的诊断结果简单,就四个字,风热感冒。 卢郎中又让安意开药方。 安意想了想,道:“银花、连翘、芦根各四钱,竹叶、豆豉、牛蒡子,荆芥各三钱,薄荷、桔梗各二钱,甘草一钱。” 卢郎中面露赞许之色,道:“去把药拣齐,熬好给他喝。” 安意把药称好,倒进药罐,去灶房熬药。 药还没熬好,李谷雨醒了,茫然四顾,“这是哪?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是喜儿,让五齐抱你过来的,你生病了。”卢郎中放下手中的医书,温和地笑道。 李谷雨从竹椅站起来,身子晃了晃,险些又倒了下去,“卢郎中,我没银子数诊金。” 卢郎中笑道:“没有银子无妨,等你病好后,抓条蛇来抵账就是。” “这样可以吗?”李谷雨不敢相信地问道。 卢郎中微微颔首。 “卢郎中,谢谢您。” “你要谢的是喜儿,是她救了你,这药方是她开的。”卢郎中不占徒弟的功劳。 这时,安意把熬好的药端了进来,“李谷雨,喝药。” 李谷雨感激地看了安意一眼,端过碗,试了试温度,一仰脖子,喝了精光。 “师父,我该回去了。”安意道。 “好。”卢郎中点头道。 安意走后,卢郎中对李谷雨道:“傍晚你再来喝碗药,明后两天,早中晚都过来一趟。” 李谷雨恭恭敬敬地给卢郎中行了一礼,出门时,卢郎中的女人张氏塞给他两个熟鸡蛋,李谷雨不肯接。 张氏道:“快拿着,你这孩子,瘦得就剩骨头了。” 李谷雨抽了抽鼻子,“谢谢,大娘。” 张氏站在门口,看着李谷雨走远的,叹道:“这么乖的孩子,怎么舍得这么待他,病成这样,都没人管,太可怜了。” “老太婆,我也很可怜咧,到现在还没吃午饭,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卢郎中探头出来道。 张氏转身啐他一口,道:“你个老东西,喜儿用炉灶熬药,我那来得炉子煮饭给你吃。” “我说请人再打两个小灶,你又不肯。” “打灶不要钱啊?你就收那么点诊金,糊口还不够,花钱你到是比谁都大方,这天上又不掉钱。”张氏边念叨边往灶房走去。 “哎哎,老太婆,刚才那两鸡蛋是你送的,与我没关系,你怎又怪我头上来?”卢郎中嗔道。 “就许你当好人,就不许我当好人啊?”张氏站在灶房门口,回头斜眼看着他。 “许许许,我没说不许啊。”卢郎中笑道。 张氏笑着撇撇嘴,扭身进灶房给老东西煮午饭。 离开卢家后李谷雨并没有回家,跑到村口山坡上的一棵大树下躺着,阳光透过树枝,星星点点地照映在他的身上,暖暖的温度让他想起了亲娘的怀抱,想起亲娘过世后的日子,不由悲从心起,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蒋氏见他过了午时,还没回来,不但没给他留饭的,也不担心他在外面是不是出了事,嘴里恶毒地骂道:“都什么时辰,还晓不得死起回来,蠢里蠢起的东西,死在外面最好。” 李元儿消瘦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怨恨,转身躲进灶房的角落,默默流泪。等到酉时初刻,李元儿见李谷雨还没回来,放心不下,偷偷跑出来找他,问了几个上山打猎的人,都说没看到李谷雨。 李元儿更加着急,往山上跑,在村口,遇到挖草药回来的安健、安意和新柳姐妹,病急乱投医,“你们有没有看到谷雨?” 安健和新柳姐妹齐齐摇头。 安意皱眉,“他没回去吗?” “从早上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李元儿心急如焚地道。 “你去卢郎中家里问过了吗?”安意问道。 “卢郎中家?”李元儿不解地看着安意。 “他生病晕倒在路边,我把他送去卢郎中家了。”安意道。 “生病?晕倒?”李元儿转身,慌慌张张地往卢郎中家跑。 李元儿在卢郎中家没有找到李谷雨,慌了神,跑到安家来问安意,“喜儿,谷雨不在卢郎中家,不知道去哪了,他会不会,会不……” “你这孩子,别乱说话,没事的,他定是在那里睡着了,我们去找找。”罗氏打断李元儿的话,放下筷子,让安健陪着李元儿,她带着安意,在村里到处找了起来。 李谷雨睡了一下午,饿醒了,见夜幕降临,天色已暗,想起卢郎中让他去喝药的事,爬起来下了山坡。 “李谷雨。”安意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扬声喊道。 李谷雨愣住了,呆呆看着母女俩快步走到他面前。 “你这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姐到处在找你,可把你姐吓坏了。”罗氏急声道。 “我睡着了。”李谷雨不好意思地道。 “你还在生病呢,怎么跑野地里睡着了?这要是病上添病,可怎么好?”罗氏忧心地道。 李谷雨低下头,看着破烂的草鞋,声如蚊蚁地道:“我不想回家。” 罗氏一怔,轻叹道:“你先去卢郎中家吧,我们去找你姐姐。” 李谷雨从李元儿那里得知,罗氏他们饭都没吃完,就出来帮忙找他,对罗氏等人的恩情,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 喝了一天的药,李谷雨病还完全好,但不愿在家里,听蒋氏咒骂,不愿看她难看的脸色,拖着还有点病弱的身体,上山抓蛇。 在山上跑了一天,李谷雨没有抓到蛇,捡到两窝野鸡蛋,一窝送给了卢郎中,一窝送来了安家。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小狐狸精 章节名:第四十九章 小狐狸精 罗氏收了野鸡蛋,还留李谷雨一起吃饭,叫安意去后院扯了一把韭菜来,把十几个野鸡蛋全炒了,又把前天张鲢送来那条熏鱼,切了大半条,拌上豆豉一起蒸。 李谷雨吃完饭,没有马上走。 安健拉着他,“谷雨,你想不想认字,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安意偏头咬唇一笑,安健教她认字,已经没有成就感了,眼红她教新柳认字,就想找个人,过过当小先生的瘾,李谷雨是最佳人选。 李谷雨惊喜地看着安健,“你要教我认字?” “你不愿意?”安健倍受打击。 “我愿意。”李谷雨很想上学认字,可是李大志和蒋氏都不愿送他去。 安健见他同意,喜滋滋挑眉,斜了安意一眼,道:“谷雨,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就太没出息了。” 李谷雨点点头, 安健教会李谷雨写名字后,“谷雨,以后你每天都要过来,认字是不可松懈的,要知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李谷雨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安健对这句话也是一知半解,他也不打算解释给李谷雨听,拍拍李谷雨的肩膀,“你记得每天过来,不要怕辛苦。” “我不怕辛苦。”李谷雨有机会认字,只感到开心,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李谷雨年纪不大,却知感恩,不愿空手来安家。第二天来安家认字,带了几把从山上摘的鸡爪梨。 安意看到鸡爪梨,眸中一亮,刘小义隔三岔五,会送些野味来,再加上张鲢送的鱼,偶尔张家和罗家送的猪肉和鸭肉,安意对荤腥的需求不大,对水果十分渴求。 “李谷雨,这鸡爪梨在哪摘的,你能带我去摘吗?”安意问道。 “不能。” 安意微愕,没想到李谷雨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撇嘴问道:“为什么不能带我去?” “有虫子咬人。” “我不怕蛇。” “别的虫。” “什么别的虫?”安意追问道。 李谷雨被难住了,呃了半天,才道:“黑虫、青虫、毛毛虫、甲皮虫,还很多很多叫不上名的虫,咬一口,就起一个大包,又痛又痒,难受。” 安意听他说这么多,知道要让他带她上山,那是不可能的,只得放弃,换了问题,“山上除了鸡爪梨,还有没有其他野果子?” 李谷雨用力点头。 “你能帮我摘些回来吗?” “能。”李谷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为能帮安意做点事,感到开心。 “谢谢。” 李谷雨连忙摆手道:“不用谢。” 到了七月十四,安康从城里回村。这天是中元节,俗称鬼节,七月半,是祭祀先人的日子。 午后,安康就在白纸上写上各位先人的名讳,以及祭祀的后人姓名。 入夜后,家家户户在路边用白灰画几个圈圈,把白纸包着的纸钱放在圈圈里,孝子贤孙蹲在圈圈外面,点燃纸钱,一张一张焚烧。 等纸钱都化成了灰烬,罗氏领着三个孩子,在每堆灰烬前行礼,嘴里念道:“公公、爹、娘,您们在天有灵,要保佑清和平安归来,保佑孩子们身体康健。” 安意以前是无神论者,但魂穿异世后,觉得世上或许真有神明的存在,跟着罗氏虔诚地行礼。 焚烧完纸钱,回到家中,安意问安康,“大哥,下个月就开考了,你紧不紧张?” “不紧张,最近这半个月,我听颂延对大经义的讲解,受益良多,我有信心能考过。”安康正颜道。 “颂延是谁啊?他的学问很好吗?”安意问道。 “呃,颂延就是致霖的表哥,济怀堂的四少爷。”安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才学渊博,是个品德高洁的人。” 安意促狭地笑道:“大哥是小人之心。” “是,我小人之心了。”安康话锋一转,“可我这也是为你好。” “知道,知道你是疼爱妹妹的好大哥。”安意娇笑道。 罗氏从隔壁收拾一包东西,走进来,递给安康一个荷包,“柱子,路上要多保重身体,这里是三两银子,给你在路上用。” “娘,不用了,我跟致霖一起上路,不用花钱。”安康把荷包推回去。 “柱子,你外公常说,交友交情不交利,亲兄弟要明算账,不可以占人家的便宜。”罗氏把荷包放在安康的手里,“我们家穷,但穷也要穷得有骨气。” 安康用力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安康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就由罗春力用牛车送他进城。 当天上午,安康坐程家的马车,和程致霖,以及另外两个同窗,前往长沙,准备参加八月初九的乡试。 安康远行对安家的日常生活没有多大的影响,罗氏、安健兄妹只是在心里牵挂。 李谷雨要跟安健认字,又答应给安意摘野果,天天往安家跑。次数一多,蒋氏就知道了,又听到旁人说的几句闲话,气势汹汹出了门,上安家闹事去了。 蒋氏还没到安家,就看到走在前面的安意,大声喝道:“安喜儿,你这个小狐狸精,给老娘站住。” 安意对天发誓,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被人骂成狐狸精;等她转身看清骂她的人是蒋氏,更觉奇怪了,她没跟这人打过交道啊? “你这个小狐狸精,小骚货,小贱货,小小年纪就会到处勾搭男人,这长大了还了得。”蒋氏边走边高声骂道。 安意微微蹙眉,勾搭男人?她勾搭谁了?李谷雨?十岁的小屁孩,也能称之为男人吗?再说了,她几时勾搭他了? 蒋氏声音洪亮,她这几声吼,把周边几户人家全给吼出来了。闲着也闲着,一个两个的都打开门,跑出来看热闹。 正文 第五十章 落败而归 章节名:第五十章 落败而归 “安喜儿,我可告诉,你把东西退回来,这事我大人大量,就不计较了,要不然,我一定要你安家的人好看。”蒋氏骂骂咧咧地走到了安意的面前,膘肥体状的她足有三个安意那么大,双手叉腰,一脸蛮横地道。 安意几乎要被她的话给气笑了,向后退开两步,抬头,冷冷地看着她,“你把话说清楚,我拿你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哎呀,你这小贱人,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这个小狐狸精,勾引我家谷雨天天往你家送东西。怎么着,想不认账了?老娘可不是好惹得,你要不把东西退回来给我,老娘了你的毛。” 安意不愿与她过多纠缠,问道:“李谷雨送东西到我家里的原因,你确定要我说出来吗?” “你说你说,我到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蒋氏自认抓住安意的把柄,高声叫嚣。 安意没被她的气势吓倒,面色平静地问道:“前几日李谷雨生病了,你可知道?” 蒋氏噎住了,她还真不知道李谷雨生病,嘴角抽了抽,找了个理由,“他是在装病偷懒,不想上山抓蛇。” 安意眸色微沉,问道:“李谷雨病得倒在了路边上,我看见了,叫罗五齐抱他去了卢郎中家,卢郎中给他诊的脉,卢郎中说他生病了。你却说他在装病,你是在怀疑卢郎中的医术吗?” 卢郎中是十里八乡唯一的郎中,医术好不好且不说,人吃五谷生百病,虽然乡下人生点小病不会找郎中,只会硬撑过去,但是真到病得动不了,还得请卢郎中救命。 蒋氏不敢质疑卢郎中的医术,嘴角又抽了抽,道:“我不是问你这事,我是问你,你为什么让谷雨给你家送东西?” “我没有让李谷雨给我家送东西,那些野果是李谷雨为了谢谢我送他去卢郎中家去看病,自己送过来的。”安意道。 有人插嘴道:“喜儿救了谷雨,谷雨送点野果子过去,感谢救命之恩,这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蒋氏不乐意地撇嘴,“他生病了,不会自己去看病,要她多什么事?” 不等安意反驳她,边上有人听不下去,道:“哎,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人心都是肉长的,喜儿看着谷雨病得倒地在路边,怎么可能不管?救了人还救错了。” “庙里的老和尚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什么七层佛塔,喜儿救人有什么错。这种的话也说得出口,你还有没有良心?”有人嗤笑地问道。 “她的良心早被狗吃了,要不然也不会逼着个生病的孩子上山,晕倒在路边了。”人群中不知是谁趁机指责蒋氏。 “才多大的孩子,饭不给吃,衣不给穿,不是打就是骂,做后娘的见得多了,没见过象这么狠的。” 蒋氏一向凶悍,村里的人能避则避,没几个人会跟她当面起冲突,可是今天人多势众,就不惧怕她了,群起而攻之。 蒋氏开始还能还击,对骂几句,可惜她不是舌战群儒的孔明先生,很快败下阵来,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回家了。 蒋氏已走,众人没戏可看了,三五成群地散开了。 安意也回家了,把包里摘来的苍耳子拿出来,收捡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蒋氏这么一闹腾,李谷雨就不敢再来安家,怕给安家惹麻烦。安健失去了学生,长吁短叹。 安意斜他一眼道:“二哥,你还是用心读书吧,明年二月的童子试可不是那么容易考过的。” “我知道不容易考过。”安健挠挠头,“我也知道我考不过,你以为人人都象大哥一样,十岁就能考过童子试,做秀才的。” 戌朝的科举分为三级,童子试是最初一级,同样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县试,每年二月开考,考五场;要是通过,就能参加府试,若府试再通过,就能考院试。院试通过的人,就能进书院读书,成为“秀才”。 秀才可以减免赋税,每月领取二十七斤的米粮,三钱银子,才有资格参加每三年一次的乡试。 通过了乡试,就有机会进京参加春闱,考中进士,面圣,入仕为官。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就可以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你个臭小子,考还没考,你就说这丧气话,你努力一点不行啊?你一样是五岁读书识字,你大哥能考过,你怎么就不能考过呢?”罗氏正好进来听到,沉脸骂道。 安健缩着脖子,对安意吐了吐舌头。 安意掩嘴一笑。 八月初,趁着安健放假,母子三人一起进了城。柳婶母女没能同行,昨天朱富财输光了钱,回来找柳婶要钱去翻本。柳婶不肯给,被朱富财打得鼻青脸肿,没法出门。 安意带安健去了济怀堂,“陈伯,这是我二哥安健。二哥,这位就是陈伯。” “陈伯好。”安健有礼喊道。 “好好。”陈伯笑呵呵点点头,接过布袋,把草药倒出来称重,“丫头,等入了冬,这草药就少了,趁着秋高气爽,你多送些药草来。” “好的。”安意收好陈伯递来的六钱银子和十一文钱,“陈伯,以后我让我二哥来送草药,还请您多关照。” “怎么了丫头,家有什么事吗?”陈伯问道。 “我娘要我留在家里做针线活,不能每次都来了。”安意这么说也不算撒谎,答应做给安康兄弟俩的鞋,也该做了。 “女孩子是该学着做针线活。”陈伯促狭地挤了挤眼睛,“不懂针线活的姑娘,找不到婆家。” “陈伯。”安意娇嗔地喊道。 陈伯哈哈大笑。 注:本文今天入V,这章是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免费奉送的,下午会更V章,请大家继续支持。万更求首订!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安康中举 章节名:第五十一章 安康中举 从城里回到家中,安意跟卢郎中说明情况,暂时减少学习时间。卢郎中知道安家的条件,同意她这两个月,只过来半个时辰看书。 上午,安意去挖没有告诉新柳姐妹的一些草药,下午,就跟她们挖积雪草、婆婆丁和大力草。 安家的屋前屋后,到处晒满了草药。除了卖的,安意还留些根茎,准备明年在后院种。象防风草、野艾、野菊、龙芽草这些治感冒的草药,也留了几两,省得冬天受寒生病,还要花钱再去药铺买药。 平静的生活周而复始,八月初九,是会试第一场开考的日子,这天也是安健十一岁的生日,罗氏给他煮了两个鸡蛋,安意送了双新鞋给他当礼物。 安健喜滋滋穿上新鞋,在地上走了几步,眉开眼笑地道:“妹妹,不错,鞋很合脚,很舒服,谢谢噢。”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安意甜甜地笑道。 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安清和远在万里,已有一年多没有音讯传来,罗氏不敢往坏处想,也不敢告诉孩子们,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安康刚刚考完最后一场,人还在长沙,也来不及赶回来与家人团聚。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赏了一会月,闲聊了几句,索然无趣,洗洗上床睡觉。 中秋过后十天是罗夏妹十七岁的生日,也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在这里女子一般十一二岁定亲,十五六岁出嫁,再晚也不能晚过十八岁,否则就要被人笑话了。 罗氏就是十六岁出嫁,十七岁生安康的。 清早,罗氏收拾好,给安健和安意换了身新衣,带着兄妹俩去罗光宗家。 罗夏妹住的房子已经布置一新,柜子上堆着置办好的嫁妆。罗夏妹还没换上嫁衣,穿着半旧的枣红色交领窄袖上衣,浅蓝色长裙,低着头坐在床上,微红的脸颊上带着羞涩笑意,手里捏着块粉红色绣着鸳鸯的帕子,见罗氏进来,起身喊道:“大姐姐。” “二妹妹,大喜啊。”罗氏笑盈盈地把手里包递给周氏,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包来递给罗夏妹。 周氏打开包,里面是两块细棉布,笑了笑。 罗夏妹打开小包,是一对镀银的雕花黄铜镯。乡下人都不富裕,送的礼也就是几文钱、一块细布或者几块帕子的事。象这些镀银的黄铜镯,算是比较贵重的。 周氏笑得合不拢嘴,客气道:“秋妹,你这也太破费了。” “妹妹出嫁,我这当姐姐总得表示表示啊。”罗氏笑道。 周氏抓了一大把长生果,塞给安意,“喜儿,吃果子。” 闲话了几句,安意、罗小夏和罗红梅姐妹留在屋内陪着罗夏妹,罗氏和杨氏等人去灶房帮忙。 午后,罗夏妹沐浴,换上从里到外的新嫁衣。周氏请来里正的女人李氏给罗夏妹,开脸上头。 安意见李氏拿着线往罗夏妹脸上绞,绞得她呲牙咧嘴,眼泪刷刷往下掉。 傍晚,暮色中村口响起了阵阵鞭炮声,迎亲的队伍来了。罗德全领着弟兄几个依照惯例拦住门,刁难迎亲的人,讨要开门红包。旁边的人催促说吉时已快到了,收了数个红包的弟兄们,这才打开院门让他们进来。 新郎姓方,在家排行老三,人称方三郎,身穿红色喜服,相貌四平八稳,身材魁梧,在喜婆的指引下,到里屋去接新娘,。罗氏等人端来鸡蛋红枣茶请接亲的人吃。 罗小夏几个也没太为难他,收了红包就放行。回到正屋,罗光宗夫妇已在堂前坐好,方三郎和罗夏妹上前来拜别二老。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的周氏心中酸楚翻了上来,眼眶就红了,只是不好当众流泪,叮嘱了女儿几句。 迎亲送亲的人吃过鸡蛋红枣茶,罗夏妹的大哥罗夏川把妹妹背出了门。周氏赶在后面往地上泼了盆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不是轻贱女儿,是希望女儿嫁出去后,好好的在婆家生活,不要被休回娘家。 送亲人有罗夏妹的二哥罗夏河、二嫂小周氏、罗冬林两口子、罗小夏和罗春力,等迎亲和送亲的队伍渐行渐远,女方家这边的喜宴开始了。 金秋时节,气候宜人,适合成亲。过了四日,卢郎中告诉安意,明天他要出门喝喜酒,要去五六天,让她自行学习。 安意闻之心喜,总算盼到他出门了。 第二天,安意目送卢郎中和张氏出村,回来没多久,柳氏让人托话过来报喜,张鲢的女人昨天晚上生了个女孩。罗氏去杂货店买了包红糖,又包了两块细棉布,打算明天去看产妇和孩子。 “娘,我就不去了,大哥就快回来了,可这鞋还没做好,到时候看到二哥有新鞋穿,他没有,又说我偏疼二哥。”安意找了个理由道。 罗氏没有怀疑她别有用心,笑道:“你留在家里看家也好,中午要是不想做饭,就去大外公他们家去吃。” 这天下午,又有了意外之喜,丛柳挖草药时,被草根绊倒,摔下田埂,扭伤了脚,明天不能跟着出门了。到省了安意的事,不用想法子支开她了。 天时地利人和。 安意看着满满一盒子的苍耳子,笑得邪恶,她就不信,这样还弄不死新柳。 次日,等罗氏离开,安意拴上大门,躲在灶房里,先做了六个高粱粑粑,再把所有的苍耳子掺进面粉里,煎了六个饼,洗清好锅碗,把饼和粑粑分别包好,放进竹篓,出门去找新柳,“新柳,我们一起上山吧。” 新柳不知死神近在眼前,背着竹篓,边说边笑地和安意结伴上山。 新柳家里穷,弟妹又多,她几乎天天都处于半饥饿状态,安意要哄她吃苍耳子饼,不是什么难事。挖了半篓野菜和草药后,安意扬声道:“新柳,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挖吧。” 新柳听到吃的,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走了过来。 安意把苍耳子饼和高粱粑粑拿出来,“这些饼全给你,我天天吃,都吃腻了。” 新柳捧着饼,一口气吃了四个,“我吃饱了,这两个我带回去给丛柳他们吃。” “只有两个了,不够分,他们要是吵闹起来,到是件麻烦事,你还不如是全吃了,把这三个粑粑拿回去给她们吃好了。”安意只要新柳死,并没有迁怒她的弟妹,一命抵一命,这事就两清了。 新柳比安意更了解她的那些弟妹,再说她也没吃饱,就把另外两个饼给吃了,接过粑粑,包好放进竹篓里。 吃过东西,两人接着挖野菜和草药。挖满一篓,两人下山回村,走到村口,遇到一人。那人看到安意,笑道:“喜儿,你快回去吧,城里来人给你家报喜,你大哥高中了。” 新柳拨脚就往安家跑,那急切的模样,仿佛高中的不是安意的大哥,而是她的大哥。安意眸光微闪,跟在她身后往家跑,远远的就瞧见家门口堵着一群人。 新柳挤了半天挤不进去,安意站在人群后面大声喊道:“你们让一让,让我进去,我要回家。” 听到声音,围观的村民一看,“哎呀,是喜儿回来了,快让一下,快让一下。” 人群分开一条小道,新柳又一次抢先往里面跑,安意心中冷笑。院子没什么人,只有里正罗石开和罗富贵,陪着两个身穿皂衣的男子,坐在小木凳上。 “大外公。”安意喊道。 “喜儿回来了,太好了。”罗富贵笑道。 “两位公爷,这个是安孝廉的妹妹喜儿姑娘。”罗石开介绍道。 “喜儿姑娘好。”两个男子起身,拱手问候,对一个小姑娘他们也挺客气的。 安意屈膝还礼道:“两位公爷好。” “这个喜报,喜儿姑娘可以代收吗?”高一点的男子看着小小年纪的安意,有些迟疑。 考试结束,第三天就会发榜,安康已经知道他高中,只是从长沙赶回零陵需要时间,官府接到公文,辖区内出了位十四岁的少年举人,知县大人非常高兴,这报喜的人反到先来了。 “我可以代收的。”安意上前两步,双手接过喜报,“两位公爷请稍候。” 言罢,安意开门进了屋,一会,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缎面荷包,走到两位公爷面前,行礼道:“两位公爷辛苦了,我娘不在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点钱,请两公爷喝杯茶吧。” 矮个男子接过荷包,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笑了起来,不愧是举人的妹妹,小小年纪就知情识趣,“喜儿姑娘客气,那我们先告辞,等孝廉老爷回府,我们再来道贺。” “两位公爷慢走。”安意笑道。 “好了,好了,都别堵在门口啦,散了,散了,都散了吧。”罗石开挥手道。 罗氏不在家,村民们说说笑笑地散开了。 安意扯了扯罗富贵的衣角,塞给他一个荷包,小声道:“大外公,您请里正去喝杯小酒吧。” 罗富贵没收荷包,笑道:“用不着这个,我拉他上家里喝酒去。” 罗石开和罗富贵结伴离开,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去追罗氏的罗春力,和罗氏一起回来了。 “娘,大哥高中了。”安意把大红喜报递给罗氏。 罗氏的手在身上搓了搓,颤抖地接过喜报,打开一看,前面那一段之乎则也没看,直接看最后那一行字,第十九名,安康,湖南零陵县人。 此次乡试共录送八十五人,安康考到第十九名,算是个比较高的名次。罗氏喜极而泣,喃喃道:“祖宗保佑,菩萨保佑。” 午后,陆续有村民前来贺喜兼套近乎,还有人旁敲侧击,想把女儿许给安康。安意看着他们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听着他们奉承之言,忽然想起了现代,那些为了安家钱财而刻意接近她的人,顿时感十分的厌烦,索性背起竹篓,出门去挖草药。 安意挖了大半篓草药,看天阴了下来,怕下雨赶紧回家,在家门遇到一脸得色的柳婶,眼波微动,“柳婶。” 柳婶盯了安意一眼,笑着点点头,大步离开。 安意进门,见罗氏呆坐在椅子上,面露忧愁。她心中有些诧异,上前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罗氏看着安意,勉强笑了笑,“没事。” “娘,您不要瞒我,我知道柳婶来的目的。”安意拿话诈罗氏。 罗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怎么会知道?” “娘,您没有答应她吧?”安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用模拟两可的话诈她。 “你大哥如今中了举人,我没想过让他娶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但总该娶个读书识字的姑娘。新柳虽然不错,可是,我觉得她和你大哥不般配,我不想答应。”罗氏摸着安意的脸,带着几分无奈地轻叹,“柳婶救了你,这个恩情我们要还。” 又是恩情! 安意恨得咬牙,双手紧紧握拳,暗自庆幸,还好已对新柳下毒,否则,让柳婶挟恩逼迫,不得不给两人定亲,到那时就算她下手弄死新柳,安康也会背上一个不好的名声。 现在新柳已中毒,柳婶逼婚不会成功,不过这些,安意不能明说,装出一筹莫展的模样,低头道:“是我连累了大哥。”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没事就是万幸。”罗氏抬头看了看天色,“要下雨了,我们去后院把草药收了。” 母女俩刚把摊在后院的筛子,收进屋内,雨就哗哗落了下来。 “哐当”大门被推开,安健冒雨跑了进来,抱怨道:“这雨说下就下,等我回来再下不行啊?” “行了,快去换衣服吧。”罗氏丢给他一块干巾,拿干净衣服给他换。 安意熬了碗寒散给他喝。 “娘,妹妹学医,最大的好处就是,生病不用花钱请郎中了。”安健笑道。 安意不依地拍了他一下。 罗氏勉强笑了笑,去灶房煮晚饭。 “妹妹,娘怎么了?”安健觉察到罗氏的心情,不是很好,扯了扯安意的衣袖,小声问道。 安意把安康高中,柳婶来挟恩,要安康娶新柳的事说了出来。 安健沉吟片刻,去灶房找罗氏,“娘,让我娶新柳吧。” 罗氏讶然,惊问道:“你要娶新柳?” “娘,大哥将来会做官,新柳大字不识,粗手粗脚的,帮不了大哥的忙,只会拖累大哥。我读书没有大哥好,以后会留在家里种田,新柳会干农活,我娶她没什么问题。”安健理智地分析道。 罗氏看着他,嘴角颤抖,“孩子,这太委屈你了。” “娘,我不委屈,大哥好,我们家才能好。”安健笑道。 安意站在门口,看着罗氏和安健,轻轻地笑了,眼底泛着泪光,这就是亲人,血脉相连,为了亲人,甚至可以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罗氏答应了安健的请求,决定明天去找柳婶,在她看来,两个儿子是一样的,却不知道,柳婶志在举人,而非她的儿子。 当然安健不需要牺牲,这天晚上,亥时初刻,柳婶敲开了安家的大门。新柳忽然发病,看起来十分凶险,柳婶眼见拖不下去,才想起来找卢郎中,可卢郎中出门,不在家,村里唯一懂点医的,就只有安意。 安意听到屋外的声音,勾了勾唇角,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喜儿,快醒醒,快醒醒。”罗氏趴在床边,拍拍她的肩膀,喊道。 “嗯”安意含糊哼哼,翻转身子,拉高被子蒙着头。 “喜儿,快醒醒。”罗氏扯开被子,强行扶她坐起来。 “我要睡觉,我不要起来,不要起。”安意耍赖不肯起床,挺直身体往后倒。做为一个小姑娘,贪睡是应该的。 “乖崽,新柳生病了,你去看看,等会回来再接着睡。”罗氏边哄她,边动手帮她穿衣。 安意睁开眼睛,打着呵欠道:“新柳生病了,去找师父啊,我才学了两个月,不会看病。” “卢郎中出门,不在村里。”罗氏把安意扯到床边,帮她穿上鞋子,强行把她带出门,和柳婶去朱家。 新柳家没有钱买灯油,用来照亮的是一根浸了松脂的麻条,微弱的火光,根本就照不亮房间。安意在门口站了一下,才适应黑暗,隐隐约约看到,屋内有一张用土砖木板搭起的床,床上躺着个人。 安意向前迈了两步,猛然想到,她才八岁,不该表现如此淡定,忙停下脚步,往后缩,“娘,好黑,我怕,我不要进去。” “别怕,娘和你一起过去。”罗氏牵起安意的手,母女俩和柳婶一起走到床边。 安意轻轻碰了碰新柳的手,微冷,抓起她的手,搭在脉上,已经没有脉动,唇角微微上扬,然后丢开她的手,尖叫着向后退。 “喜儿。”罗氏大惊,一把抱住安意,“喜儿,怎么了?怎么了?” “死了,死了,她死了。”安意把头埋在罗氏怀里,没办法自如地控制身体,做出害怕时的颤抖,只好用手抓住罗氏的衣襟,不停地抖动。 柳婶不相信安意的话,探了探新柳的鼻子,已无气息,扑在她的身上,哭天抢地,“新柳,我孩子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娘怎么办?新柳,孩子啊,你醒醒啊,新柳……” 安意听到柳婶哭喊的话,冷冷地嗤笑,自己失去女儿,知道痛哭,知道难过,可她们母女谋害喜儿时,有没有想过罗氏失去女儿的感受? 罗氏虽然同情柳婶失去了女儿,但是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女儿。安意一直在抖动罗氏的衣襟,害得罗氏以为她吓坏了,赶紧把她抱了出去,有些后悔让她过来,轻轻拍着安意的背,“喜儿,别怕,别怕,没事的,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娘,娘。”安意搂着罗氏的脖子,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带着哭腔喊道。 罗氏抱着安意往外走,“喜儿别怕,娘这就带你回去。” 出了朱家大门,安意道:“娘,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娘抱得起。”罗氏紧紧抱着安意,一直把她抱回了家,把她放在床上坐好,拿了几张纸钱。到大门烧了,喃喃自语了几句,回房,哄安意睡觉。 新柳年仅十岁,早夭,依习俗,不能设灵堂摆棺木,让人祭拜,三天内必须下葬。朱家太穷,穷得连一口小棺材都买不起,仅用一卷苇席包裹住她僵硬的尸体。 第二天下午,新柳被葬在了坟山上,柳婶没有花钱为她立碑,在坟前种了棵小柳树。 安意说服罗氏,送了新柳最后一程,看着隆起的土堆,眸色平静,数月的隐忍,到今天终于切除了,这团恶性肿瘤,浑身都觉得轻松了。 安意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却不曾想,柳婶并没有死心。过了三天,收拾好悲伤心情的柳婶,再次上门。 柳婶当着安意的面,直接道:“新柳没有福气,就这么走了,这亲事,我觉得不能这么算了,就让柱子娶丛柳为妻吧。” 罗氏愕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反应了。新柳那么小就死了,罗氏有些难过,但是不可否认,儿子不用娶新柳,她还是感到庆幸。 安意闻言,怒火中烧,可也知道,有那个所谓的恩情在,就不能直言拒绝她,心念急转,忽然想到前两日,在书箱里找到一本《易经》,抿唇一笑,拿起桌上的书,佯装在读书,道:“真人言,天下中举之人,皆是文曲星下凡,荣华富贵命,步金阶,居高位,与之相配的人,须八字好,福禄双全,富贵绵长,若是八字轻,却妄想攀龙附凤,与之婚配者,必会落得暴病而亡的下场。世人应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柳婶扭头看着安意,表情惊恐;暴病而亡,四字触动她的心弦。想到新柳在死之前,并无异状,柳婶愈发觉得安意所言有理,长女已死,难道还要拿次女的命来冒险? 安意看她变了脸色,暗笑,嘴上继续道:“道人言,举头三尺有神灵,世人莫做阴私的事,人不知天知。” “秋妹,这事就当我没说。”柳婶想起她和新柳设下局,心生寒意,撂下这句话,不等罗氏回答,就落荒而逃。 罗氏连忙起身相送。 安意成功吓走柳婶,无声地笑了起来;要是柳婶不怕死,执意要将丛柳嫁进来,她不介意再想法子弄死丛柳,只要能保护家人,她愿意做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罗氏送走柳婶,回来问安意,“书上真是这么写的?” 安意点点头。 “我看看。”罗氏伸手要去拿书。 “不是这本,那本书,我是在师父家里看到的。”安意撒谎道。 “八字是很重要的,成亲时,都找人要合八字的,八字要是不合是不能成亲的。”罗氏没有怀疑安意所言,这里的人本来就很迷信八字。 “娘,大哥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想大哥了。”安意不想继续八字的问题,娇声问道。 罗氏勾了勾手指,道:“算算路程,差不多就这两三天该到家了。” “娘,那我们是不是该进城卖草药,买点东西回来呢?”安意问道。 罗氏点头道:“是要去买点东西,等你大哥回来,要摆上几桌,请请村里的人。” 次日,罗氏带着安健进城,卖草药。安意留在家里,做鞋子。 罗氏从城里买来了新棉絮和棉布,次日,趁着天气好,把棉絮晒膨松了,找来村里弹棉花的人,弹了三床新棉被。旧棉被拆了,晒了大半天,重新弹了两床,当垫被。 加了床垫被,安意才觉得床不那么硬梆梆了,在上面打滚,娇笑道:“娘,好舒服。” 罗氏看她开心的模样,也笑了,觉得花这么多钱是值得的。 重阳节的傍晚,离家一个多月的安康回来了。对高中一事,安康没有洋洋得意,不可一世,而是郑重地对罗氏道:“娘,明年的春闱,我会更加努力的。” “娘相信你。”罗氏笑道。 “大哥,这是我给你做的新鞋,你穿上试试。”安意把急赶慢赶,总算把鞋子给做好了。 “妹妹辛苦了。”安康笑,拿鞋往脚上套,发现穿不进去,短了一截,“妹妹,我脚长长了。” “不止呢,你还长高了,瞧瞧你的衣服也短了一截。”罗氏笑,去箱子里拿出一套新的长衫,“这件我做长了些,你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安康穿上一试,不长不短,刚刚合适,笑道:“明天,我就穿这身去见先生。” 次日一早,安康进城去拜谢先生,拜会同窗,顺便领他俸禄。回来的第四天第五天,安康分别去了上塘村和井塘村;第六天,安家请客,花了足足六两银子,摆了十几桌。 忙完这些事情,安康闭门谢客,专心读书,明年的春闱才是关键。 安家的富贵,指日可待,村中有活络的人,带着女儿上门,不是许亲,平民百姓高攀不上举子,而是要把女儿送来伺候罗氏和安意。 一世中举,三世为爷。 罗氏母凭子贵,如今是安太夫人。 安健走出去,旁人也得尊称一声安二爷。 称呼安意为安姑娘,也是理所当然的。 罗氏一一婉拒,家里还没富贵到要买奴使婢。 八月底,私塾已闭馆,安康回来后,安健每天上午在家跟着他读书,为明年的童子试做准备,下午陪着安意挖草药。 安意不打算,只靠安康的俸禄过日子。虽然他的俸禄不少,朝廷也专门给举人,发一笔进京的盘缠,但是以后用钱的地方,就更多了,多赚点钱,总是好的。 还有两件事,安意比较满意,一是新柳死后,丛柳就没有再出来挖草药了。再就是柳婶销声匿迹,没再来安家以恩人自居。 过了重阳节,气温略有下降,村民们赶在霜降前,把田里的稻谷收割了。有勤快的人家,在地里又种了些过冬的蔬菜。 秋粮入仓没两天,里正就带着城里来的税官,催交秋粮和农具等苛捐杂税。 安康中了秀才,就可以减免赋税,可是安有年一家,占了大光,还不知好歹,多出来的粮食,连一斤都不肯分给罗氏。 罗氏不想为了这点粮食,与他闹翻,影响到安康兄弟的名声,从没有向追讨过。这次安康中了举,安有年不顾朱氏的阻拦,让儿子们送了三十斤白米,五斤糯米过来。 对安有年的示好,安康淡然一笑,安健嗤之以鼻,安意不屑一顾。罗氏很高兴,买了饼药,把五斤糯米全酿了酒。 税官特意来拜会了安康,并奉县令的意思,减了罗富贵三家一半的秋粮,一半的税钱。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罗富贵惊喜不已,煮了两大桌子的菜,留里正、税官等人在家里吃饭。安康谦让着让税官和里正,坐了上席,他陪居末席。 税官见他小小年纪中了举,却还能保持如此平和的心态,不狂妄自傲,不由高看他一眼。 酒过三巡,税官有了醉意,笑问道:“安公子,可曾定亲?” 安康猜他有做媒之意,笑道:“学生尚未定事,一则年纪还小,二则春闱在即,焉能为儿女私情所牵绊?” 税官为人滑溜,听这话,虽知安康有推脱之意,但想到安康少年中举,日后前程万里,不想过早定亲,也在情理之中,到也没有恼火,举杯笑道:“公子所言有理,下官就借花献佛,祝公子大登科后小登科。” “承大人贵言。”安康与他碰了杯,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后,宾主俱欢而散。 星移斗转,时光飞逝,张鲢的小女儿满月了,安家去喝了满月酒。安康这个小堂兄,给新生的小妹妹取名张薇。 霜降过后十来天,就是立冬。一年四季,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此时粮已入仓,菜已入窖,又到年未,村民们准备猫冬了。 吃过早饭,罗氏带着安意,去罗富贵家一起腌酸菜。男人们则进山砍柴,立冬过后,就是小雪大雪,小寒大寒,到时候进山不太方便。赶在下雪前,把冬天的柴火备齐,才能安心过冬。 安意对腌酸菜没什么兴趣,酸菜没有营养,适当吃点,还可以调节胃口,增加食欲,多吃,对身体是没有一点益处的。 安意轻叹,冬天要是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就好了;看着手上的白菜,想起了现代吃的大棚蔬菜,还有外公养在温室里的花,要是能弄个大棚里种菜,温室种药,到是挺不错的,可是大棚怎么扎?温室怎么建? “哎哟,喜儿呀,你怎么把叶子全给扯掉了?”李氏洗了半筐豆角,抬头看到安意,把一颗白菜揉搓的不成样子了。 罗氏听这话,忙走过来一看,道:“你这孩子,事没做多少,白白浪费一颗白菜……” “哪浪费了,不能腌,等下煮着吃掉就是了。”罗氏话还没说完,杨氏跳出来护着了,“喜儿,别听你娘的,想怎么扯玩就扯玩。” “大伯娘,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菜,哪能让她扯着玩。”罗氏上前把安意面前的竹筐挪开,“你这孩子,别在这里添乱了,去找巧儿她们玩去吧。” 安意笑笑,起身往外走。方氏抓了两把炒豆子,追上来,塞进她小挎包里,“分巧儿她们吃。” 安意边嚼豆子,边慢慢悠悠地往巧儿家去,忽听到有人在后面喊道:“安小妹,安小妹。” 安意听到这个称呼,想起了程致霖,回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程致霖小胖墩,还看到了他笑得如沐春风的表哥,四少爷韩颂延,有些奇怪,他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安小妹,我们来找你大哥的,你大哥在家吗?”程致霖快步走到安意面前,笑问道。 “我大哥不在家,他进山砍柴了。”安意道。 “砍砍砍砍砍柴?”程致霖一激动,有些结巴,“他他他中举了,还还进山砍柴?” “中举了,就不用吃饭了吗?”安意反问道。 程致霖眨眨小眼睛,道:“要吃饭啊。” 安意挑眉,“那他进山砍柴有什么问题?” “吃饭和砍柴有什么关系?”程致霖不明白地问道。 “菜饭要煮熟了,才能吃。没有柴火,要拿什么煮饭菜?”安意一脸天真地问道。 “拿……”程致霖憨笑两声,“没有柴火,煮不了饭菜。” 韩颂延见安意三言两语,就带偏了程致霖,忍不住轻笑出声。 安意凝眸看着他,道:“我大哥要傍晚才能回来。” “无妨,我们可以留宿一晚,明日下午再回城。”韩颂延无视安意的逐客令,转身吩咐跟着他们来的两个长随,“你们回城,明日再过来接我们。” “是,少爷。”那两人行了礼,转身就走。 安意不好强行赶客,将两人带回家,再去喊罗氏,“娘,大哥的同窗程致霖和他的表哥,来我们家了。” 听到来客人,来得还是两位贵客,罗氏急忙回家。 安康兄弟不在家,来得又是男客,罗氏是妇道人家,安意是小女孩,都不方便上桌陪客,罗氏想了想,让安意去把里正给请了来。 里正常陪城里来的官吏,陪客吃饭,是他的强项,上桌给两人的杯子里斟上酒,笑道:“韩少爷,程少爷,请请请。” 罗氏给三人喝的是自家新酿的糯米甜酒,这酒味甜如蜜,醇香可口。韩颂延自制力强,面对美酒,浅尝辄止,只是微醺。程致霖仗着酒量不错,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醉倒在椅子上,这下就是想回城也回不了。 罗氏把安康兄弟的房间收拾了一下,给两人休息,倒来热水,拿了两块新棉巾,让他们洗了把脸。 安意从卢郎中给她的小药箱里,找出生甘草、葛花、葛根等五味中药,磨成粉,水煎去渣,盛了两碗送过去。 韩颂延一闻味,就知道是解酒药,给程致霖灌了一碗,自饮一碗,“多谢安姑娘。” 安意扯了扯嘴角,端着空碗转身回了灶房,洗了碗,回房歇午觉去了。 睡了半个时辰,安意起来,去后院整理药草。韩颂延走了过来,安意没理他。 韩颂延站了旁边,看了一会,问道:“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五指手套。” 韩颂延想起她的手,白白嫩嫩的,不象其他卖草药的人,骨节粗大,布满茧子,心念一动,问道:“这手套能给我看看吗?” 安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取下了左手的手套,递给他。 韩颂延仔细地看了看,这五指手套的作法不复杂,五指头分开,很适合干活时戴,“安姑娘,我可以让人照着做吗?” 安意点点头,五指手套的作法太简单,稍懂针线活的人,都能做出来,她没想过用它来赚钱。 韩颂延把手套还给安意,勾唇一笑,这个看似精明的小女孩,实际很单纯。 傍晚时分,安康兄弟挑着柴火回来,还带回来两只山鸡,一包野果子。 安康放下柴火,抬头看到韩颂延和程致霖,从屋里走出来,愣了一下,“颂延兄,致霖,你们怎么会来?” “你天天窝在乡下不进城,我就想来瞧瞧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拉着四表哥来找你了。”程致霖这次乡试没中,回家被父亲念叨了好几回,关在家里不准出门,好不容易找了借口,说要向中举的安康讨教,才有机会出门。 “乡下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安康笑道。 “怎么没好玩的,上山打猎就很好玩嘛。”程致霖走过去,提起一只山鸡,笑呵呵地道。 程致霖是个好玩的人,起了这个意,那就一定要成行。韩颂延和安康苦口婆心地劝了半个时辰,都没能劝动这小子。 “大哥,我也要去。”安意趁机要求道。既然安康肯带上这两个累赘,也就不在乎多带一个吧。 “妹妹,你不能去,山路太难走,你要走不动了,我和大哥到底是挑柴,还是背你?”安健率先跳出反对。 “我不要你背,我能走得动。”安意道。 安健拆穿她道:“进城的路那么好走,你都走不动,山路崎岖不平,你能走得动,才怪了。” 安康见安意嘟起了嘴,笑道:“妹妹,你想吃野果子,大哥摘回来给你吃,你就不要上山了好不好?” “不好,我要上山。”安意扯着安康的衣袖,为了上山,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向他撒娇,“大哥,你带我上山嘛。大哥,我保证,不要你们背。” 罗氏使了个眼色给安康,道:“她既然都保证了,你就带她去吧。” 安康会意,笑道:“好,那明天,妹妹就跟我们一起上山。山里面比较冷,要多穿点衣服。” 安意背对着罗氏,没看到她给安康使眼色,见安康答应带她上山,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灿烂。 韩颂延微眯着双眸,看着安意,这个被全家宠爱的小丫头,明天要是知道被骗,没能上山,应该会哭鼻子吧。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心愿得偿 章节名:第五十二章 心愿得偿 次日,天朦朦亮,安康兄弟带着韩颂延和程致霖,跟着罗富贵他们一起上山,砍柴兼打猎。 罗氏故意不叫安意起床,等安意睡醒,安康他们都出发近半个时辰,早已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了。 安意绷着小脸,坐在房里生闷气。 早饭不肯吃。 午饭还是不肯吃。 为了达到进山的目的,安意不惜绝食威胁。这几个月,被罗氏娇惯的,她越来越象个不懂事的八岁小女孩,在罗氏和两个哥哥面前,会任性,会撒娇。 罗氏舍不得宝贝女儿挨饿,煮了碗甜酒冲鸡蛋,端到她面前,柔声道:“乖崽,你大哥二哥要照顾四少爷和程少爷,顾不上你,这万一要是在上山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呢?等明天,他们回城里去了,娘让你大哥找天专门带你进山,好不好?” 安意看着她,表情认真地道:“娘,您可别又哄我,您要再哄我,我可就真生气了。” 罗氏忍笑道:“娘说话算数,不哄你。” 安意这才露出笑靥,拿起汤匙喝甜酒冲鸡蛋。只是她漏听了罗氏话中的两个字,找天,这找天是哪一天啊? 下午,安意高高兴兴地出门,去挖草药。 村子附近的草药,前阵子被那些村民差不多挖光了,现在安意只能去稍微偏僻的地方,正挖着石岩枫的根,忽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哭声。 安意站起来,侧耳细听了一下,是有人在哭。安意微皱了皱眉,这个李元儿太软弱了。 这时有男子的声音传来,音量太小,安意听不清楚,李谷雨也在,这姐弟俩跑到这里来抱头痛哭,太没用了。 “福林哥,该怎么办?” 福林哥? 安意微愕,不是李谷雨,而是别的男人,李元儿跟这个叫福林的男人,在这里私会。这里虽然偏僻,但青天白日,跑来私会,两人的胆子可够大的。 “春枝,你别哭了,我明天就去你家提亲。” 春枝! 安意莫名地松了口气,不是李元儿。 “我娘说了,没有五十两银子当聘礼,她不会让我嫁人的。”春枝哭喊道。 “五十两!”福林声音发颤。 在地里刨食的农夫们,除了交的苛捐杂税,日常的吃饭穿衣,以及人情往来,一年到头能存上六七两银子,算就不错了。五十两,差不多要存上十年,罗夏妹的聘金也就五两银子,葵花这聘礼要得实在是太高了。 安意看到几步远的那棵树,纷纷扬扬地落下许多叶子;猜想福林必是气到极点,无处发泄,只能拿树出气。 “福林哥,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把手弄伤了,你还怎么干活啊?”春枝心疼福林,哭得更大声了。 “春枝,你别哭,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我要娶你。你等着,我这就回家,我这就让我娘找人去你家提亲。” “福林哥,没用的。”春枝凄厉地大喊,“我娘已经托人去县城打听,要把我送到大户人家去做妾。” 安意突然想笑,这葵花太没自知之明,八成是想银子想疯了;娶妻娶贤,纳妾纳美,春枝的容貌,顶多也就是清秀,哪有资本去给富人做妾。这事要传扬出去,春枝要找人嫁都不容易。 那边没了声响,安意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离开了,不管他们是不是走了,她是要走了。这件事,她管不了,也不打算去管。以葵花的贪婪,春枝注定与福林无缘。 “咔嚓”安意一时没注意,踩到了一根枯枝,发出了响声。 “谁?”福林和春枝跑了出来,面带惊慌。 “喜儿,你怎么在这?”春枝问道。 “我在挖草药。”安意语气平静地道。 “你来多久了?”春枝又问道。 安意看了眼竹篓里的草药,“来了有一会了。” 春枝轻吸了口气,“你你都听到了?” 安意暗叹,她不想听到的,她都打算离开了。 春枝不等安意回答,上前拉住她的手,哀求道:“喜儿,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安意看了眼,脸色阴沉的福林,这人不会想杀人灭口吧?她还不想死,眸光闪了闪,装糊涂地问道:“春枝姐,什么事不要告诉别人啊?” “就是我和福林哥在这里见面的事,不要告诉别人。”春枝急切地道。 安意伸出左手,摊开在她面前,“春枝姐,你买糖给我吃,我就不说。” “好好好,春枝姐给你买糖吃。”春枝松了口气,喜儿才八岁,什么都不懂,没什么好担心的。 “春枝姐,我们去买糖。”安意牵起春枝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春枝回头看了下福林,福林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后面。 进了村,安意和春枝去了罗光年的杂货店。春枝买了三块饴糖给安意,从店子里出来,安意没看到福林,扬唇笑道:“春枝姐,糖好甜。” “喜儿,你吃了糖,要记住我的话了吗?这件事什么人都不可以告诉,包括你娘。”春枝不放心地再次嘱咐。 安意连忙点头。 回到家里,安意遵守约定,没有跟罗氏提及此事,也没打算继续关注这件事,她从来就不喜欢多管闲事,有那时间,还不如多挖几篓草药。 这时,来接韩颂延和程致霖的马车,停在了门外,可是这两人还在山上。 “他们上山打猎去了,今天回不去,你们明天再来接。”安意道。 两个长随面面相觑,上山打猎?没有见着主子,他们不敢回去。 傍晚时分,进山的人都回来了,柴没砍多少,收获的野味比较多。罗富贵知道这两个城里公子,为了打猎,才进得山,这些猎物都没要,让安康全拿了回来。 安康把竹篓里的猎物拿了出来,四只斑鸠、五只野兔、七只野鸡,还有一只狐狸。在小东山附近,是没有狐狸、狼这些野兽的,能打到都是些常见的野鸡、野兔,这只狐狸估计是被进山的猎人,给吓出来的。 安意斜眼看着他们,小脸绷得紧紧的,坐在椅子上没动。 “打了这么多。”罗氏看着摆在地上的猎物,微微皱了下眉,“你们进到山里面去了?” “往里面走了大约四五里路。”安康不想罗氏担心,撒了个小谎。 “两位少爷,山路不好走,累着了吧?”罗氏关心地问道。 “不累,好玩得很,要不是明天要回家见老爷子,我还想再进山一次。”程致霖兴致勃勃地笑道。 韩颂延斜了他一眼,臭小子说得这么兴奋,没看到那边,有个正在生气的小丫头吗? “要进山还容易,下次你再来。”罗氏笑道。 “伯娘,您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过几天我还来。”程致霖顺着竿子上爬。 “你不嫌弃乡下地方,你尽管来。”罗氏笑,把斑鸠、野兔和野鸡装进竹篓,“你们坐着休息会,我去给你们做饭。” “伯娘,您多煮点,我饿得肚子咕咕叫了。”程致霖扬声道。 “好。”罗氏应道。 安健把死狐狸捧到安意面前,讨好地笑道:“妹妹,等会二哥把这只狐狸皮剥下来,让娘这狐狸毛镶在你的新棉衣上,可好看了。” “这是杂毛狐狸,又不是白狐狸。”安意嫌弃地撇撇嘴,“白狐狸的毛镶边才好看。” “改天,二哥一定去打只白狐狸回来。”安健乱许诺。这些野味,没一只是他打到的,打得最多的是安康和韩颂延,程致霖那身肉拖累了他,别说野兔,他连只野鸡都抓不住。 安意眸光一闪,“打白狐狸时,要带我一起去。” “啊?”这个要求,安健可不敢乱答应,扭头看着安康。 “妹妹,只要你能说服娘,大哥就带你去。”安康笃定罗氏不会答应,拿这个为难安意。 “娘已经答应让我进山了。”安意挑眉,早猜到安康会这么说了。 “真的?”安康皱眉,怀疑安意在撒谎。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娘。”安意有点小得意地笑。安康笃定罗氏慈母心,不会答应让她进山,她也笃定罗氏慈母心,不会看着她挨饿,她刚绝食两顿,罗氏就举双手投降了。 “等会我去问娘。”安康正颜道。 “你去问吧。”安意有恃无恐。 韩颂延听着兄妹对话,想起家中,那一群兄弟姐妹,几时有过如此透着温馨的对话,眸色微沉。 天色已晚,那两个长随也没法回城。安家没那么多床安顿他们,罗氏带他俩去对面借宿。 次日,韩颂延和程致霖,这两个不速之客,总算走了,带走了两只野兔。 客走主安,安家的日子恢复正常。可惜,韩颂延他们走后,就下起了连绵的冬雨,安意想进山的愿望,暂时不能实现。 其实春枝根本无须收买安意,不让她说出去。这天下午,村北的周福林找人去葵花家提亲。 葵花是势利的人,不但没有同意,还将周福林嘲笑了一番,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他那德行,还敢上门来提亲,连五两聘金都拿不出来的人,拿什么娶她家的春枝。 葵花嚷嚷得全村都知道这事,周福林的娘原本就不喜葵花为人,只是拗不过儿子,才让人去提亲的,被葵花一顿羞辱,哭着哀求周福林,还以死相逼。 万般无奈的周福林,不敢再说非春枝不娶的话。 人人都以为这事,就此了结,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却没想到,几天后的一个雨夜,这两人携手私奔,不知去向。 葵花在村子里乱找了一圈,没找着人,一路哭天抢地往去周家跑。村里的人跑去围观,安意也被巧儿拽去看热闹。 “周福林,你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给老娘滚出来,你把我家春枝藏到哪里去了?”葵花进门就开骂。 周家人平白丢了个儿子,也是又气又急又恼,提亲被拒,已丢了面子,葵花还敢跑来闹,还出口成脏,简直是欺人太甚,当周家没人是不是? “你这个臭女人,你嚷什么,骂什么,我家福林一大早,就去城里打工去赚钱,明年我就给他娶妻生子,你以为这世上就春枝这一个女人,我家福林还非她不娶了。哼,多得是女人想嫁给我家福林,你的女儿,我家才不稀罕。你女儿不见了,是跟别人跑了,和我家福林可没关系,你别想赖死赖活地赖上我家福林身上,我告诉,门都没有。”周福林的娘也不是吃素的,一直记恨着提亲的事,这次非要把上回丢的面子,找回来不可。 “你不把春枝交出来,我就不走。”葵花认定是周福林带走了春枝,一屁股坐在地上,赖定周家了。 “哎哟,想赖在我家,你作梦。我管你要死要活的,你给我滚到外面去,别脏了我家的地方。”周福林的娘上前去拉她。 葵花不肯起来,张牙舞爪乱抓乱找。她长长的指甲,抓破了周福林他娘的手背上的皮。 周福林他娘这下是怒上添怒,一把抓住葵花的头发,往外拖。葵花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势就用头去撞她。 两个扭打在了一起,在屋子里滚过来滚过去。 周福林他爹和春枝他爹,几乎同时喊道:“快别打了,真是丢人现眼。” 安意见多了女人打嘴战,第一次见识女人互殴。挠、抓、咬,是女人最基本三种打架招式,打得没男人打架那么威风,但比男人打架显得血腥,一抓一挠都见血。 等大伙把她们拉开,两人的头发乱作一团,衣裳被拉扯的不成样子,脸上和手上伤痕累累,两败俱伤。 春枝他爹把葵花带了回去,闹剧散场,围观看热闹的村民各自离开。 “喜儿,你觉得春枝姐是跟福林哥走了吗?”巧儿问道。 “春枝姐为什么要跟福林哥走?”安意装傻充愣。 “他们俩相爱,可是葵花婶阻拦他们,不让他们成亲,他们为了能在一起,就私奔了。”巧儿双手做捧心状,“他们好有勇气。” 安意愕然,看着巧儿的眼神里透着,这丫头是不是太早熟了点? 福林和春枝的私奔,对村里的人的生活,没有丝毫影响,谈论了几天,就无人再提起。 十月初,罗氏去红袖坊交货,安康去城里领了这个月的俸禄,安健去济怀堂卖草药,安意被卢郎中抓着认穴位,学扎针。 三人从城里回来,买了许多东西,还拉回半车木炭。当举人有防寒物质发,待遇要比秀才要高许多。 这个月的初九是安意八岁生日,罗氏照旧煮了两个鸡蛋给她,安康送了对银质兔耳环,安健送了个鲁班锁。 安意甜甜地笑道:“谢谢娘,谢谢大哥,谢谢二哥。” 十月初十是当今圣上的诞日,皇上登基后,这天被定为天寿节,举国欢庆。 罗家和张家人的生日,大都集中在十月十一月,罗氏十一月初一满三十一岁,乡下的孩子其实很少过生日,基本上悄无声息的就过去了。往往过了许久,大人才想起来,那天是孩子的生日。 入了冬,连下几场雨,天气愈加的寒冷。安意早已穿上厚厚的棉衣。玫红色的棉衣,衣领、袖口镶了一圈白兔毛,这白兔毛是张家人送过来的。 安意粉嫩的小脸,在雪白的兔毛映衬下,更显红润娇媚。罗氏越看越喜欢,捧起她的小脸,吧唧吧唧,用力地亲了两下。 安意笑,搂着罗氏的脖子,回亲了她两口。 天气寒冷,生病的人也多了起来,但乡下人为了省钱,都不肯看病,卢郎中心善,每年到这个时候,就会走家窜户给各村的村民免费看病。安意暂时不用去卢家学习,留在家中看书。 转眼到了十一月十八,冬至。韩颂延让人送来一幅九九消寒图,安康回赠了一枚方印,安意这才知道安康还会雕刻,觉得她这个大哥真是不简单,笑问道:“大哥,你除了会读书,会雕刻,还会什么?” “书院教六艺,会这些不算什么。”安康谦虚地笑道。 “六艺是什么?”在外公和妈妈过世后,安意专注于医学,对古代的一些事,并不是太了解。 “六艺就是礼、乐、射、御、书和数,礼是礼节,乐是音乐,射是射箭,御是驾车,书是书法,数是算术。”安康简单地为妹妹解惑。 “要学这么多东西啊,大哥,你很辛苦吧?” “不辛苦,学习那有辛苦之说。”安康笑,“妹妹,你想不想学抚琴?” 安意眸光一亮,“想学,大哥要教我吗?” “明天大哥进城,买把琴回来教你。”安康见安意不象去年那么贪玩,有意教她一些东西。 “我要跟大哥一起进城,我要自己挑琴。”安意已有几个月没进城了。 “好,你自己去挑。”安康欣然同意。 翌日,兄妹三人坐牛车进城。 先去济怀堂卖药草,陈伯在,韩颂延和程致霖也在,听说安康要给安意挑琴,程致霖主动请缨,要帮忙,还强行把韩颂延也拖去。 安意在现代学的是古筝,考过了业务六级,会弹筝,不代表会挑筝,她用的古筝是外公花高价购买,对琴更是陌生,乐得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一行人去隔壁街,卖乐器的音坊。程致霖财大气粗,进门就道:“伙计,去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琴拿来。” “不用,外面摆的这些琴就很好。”安康连忙喝止,要是伙计听了程致霖的话,拿把上好的古琴出来,他可买不起。 韩颂延赞许地点点头,道:“价高者,不一定是好琴。选琴须一听、二弹、三看。余音韵味悠长,泛音明亮清澈;行如流水,运指如常;琴面弧度纯似天然,便是一把好琴。” 安意默默记下他的话,走到摆放琴的架边,手指轻轻地抚过琴弦。音乐是相通的,一听二弹,难不住安意,很快就挑到一把,符合韩颂延所说的琴。 安康和韩颂延试了一下手,肯定了安意的选择。这把琴不是有名的斫琴师所做,价格不贵,一两三钱。 安康又替安意选了本琴谱,一并付了钱。 从音坊出来,时近正午,豪气十足的程致霖吵着要作东,将兄妹三人和韩颂延,拉去了百味楼。 吃过午饭,安康兄妹与两人分手,去买些生活必需品,出城回家。安意要学的东西,又多了一项。 “两脚平放,后背挺立,沉肩坠肘。”安康先教姿势,再教指法,“弹琴时,须双手配合,左右手各有分工。右手负责弹弦,左手负责按弦;右手弹弦,要求干净利落,切不可拖泥带水。” 安意视学琴,为业务爱好,有空时就拨弄几下,没空时,就置之脑后。每天挖草药、整理草药,那是雷打不动。 罗氏也依旧去红袖坊接针线活回来做,安康并不希望两人这么辛苦,劝了几回,两人依然如故,他也只得暂时放弃,打算等入仕为官后,家里条件更好了,再来劝。 过了几天,程致霖不知道怎么说服他父亲,带着一个长随,又跑来了,身上背着弓箭,大有一雪前耻的雄心壮志,“这次我非打头野猪不可。” 安康皱了皱眉,问道:“颂延兄怎么没来?” “四表哥回家过年去了。”程致霖笑道。 这边安康还在为如何劝住程致霖,而头痛,另一边,安意找到罗氏,表情严肃地再次重申她的请求,“娘,这次我要跟大哥一起进山。” 罗氏对女儿的执着,感到无奈,可到底拗不过她,只能妥协,“你要进山,就多穿点衣服,山上很冷。” 第二天,安意穿着厚厚的棉衣,头上包着头巾,就露出一双灵活的眼睛,包裹得跟颗球似的,远远看去,到是和小胖墩程致霖一般模样。 罗氏不放心让几个孩子进山,要安康去罗家喊几个人一起,又再三嘱咐安康和安健,一定要看好妹妹。 去到罗家三兄弟家转了一圈,实在是太凑巧,男人们全都出门了。罗富贵和杨氏带着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回杨氏娘家帮忙去了,在家看家的是三个儿媳,加四岁的罗金鹏;罗光宗和周氏带着三子罗夏海去相亲,罗夏川和罗夏河给罗夏妹送东西;罗耀祖和方氏带着两个儿子,进城卖东西,顺便置办送回方氏娘家的年货。 “大哥,我们就在小东山打,别进大东山,不会有事的。”安健道。 安康同意安健的提议,五人出了村,往山上爬。安意衣服穿太多,爬得很费劲,全靠安康拖着她。 天气不太好,但是为了冬天好过些,猎户们还是三五结群的往山里跑,他们脚步快,一转眼就走到前面去了,渐渐的山路上,就只有他们四人在慢慢地磨蹭。 走了一个多时辰,安意没力气了,喘着气,把头巾解开,小脸红扑扑的,“大哥,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 安康还没答应,程致霖已经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他早就走不动,只是安意是女孩,又最小,她没说休息,他不好意思说休息,一直强撑着。 “妹妹,叫你别进山,你非闹着要来,这下累着了吧。”安健心疼地叹道。 “我不累。”安意还嘴硬,刚要坐在石头,看到了不远处有几棵川楝,跑了过去。 “妹妹。”安康和安健忙跟了过去。 安意眼睛盯着树,嘴里小声念道:“树皮灰褐色,有纵沟纹,幼枝灰黄色密被星状鳞片,二回羽状复叶互生,羽片狭卵形,两侧常不对称,全缘或少有不明显钝锯齿。没错了,这个就是川楝!” “妹妹,这树也是药材?”安健跟着安意挖了几个月的草药,一看安意这模样,就知道这树八成又是药材。 “对,这是川楝。它的果实就是川楝子,苦、寒,有小毒,能行气止痛,治胃痛、胁痛,还能杀虫疗癣,治虫积腹痛和头癣。”安意笑,能找到一两种药材,也就不枉她爬得这么辛苦。 “安小妹,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你快赶上我四表哥了。”程致霖赞道。 安意对他的称赞,微微扯了扯嘴角,扭头问安健,“二哥,树这么高,你爬上得上去吗?” “妹妹,不许这么瞧不起你二哥,你二哥我可是爬树高手,看好啦。”安健边说边脱下棉衣,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抱住树干,蹭蹭蹭,几上就爬了几米上去。 安健摘下果子抛下来,安康放下背篓,帮安意一起捡。程致霖这位大少爷,降尊纡贵的帮着捡,那长随也只得跟着。 捡了有小半篓,安健触手可及的地方,已经没有果子了,他还要往上爬,安康看着心惊,怕他摔下来,“行了,行了,不要再摘了,你快下来。” “上面还有好多,我再摘点。”安健不肯,抓住树干往上爬。 “二哥,捡这么多够了,山上有很多药材的,我还要挖别的,不能只捡这一种。”安意忙道。 安健听她这么说,才从树上溜下来。 五个人算是休息够了,继续往里走。走过一片杂草堆,忽然听到一阵声,五人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注:这周四,纤雪要回老家几天,去当孝顺儿媳,没法更太多字,怕存稿不够用。请各位谅解!结了婚的中国妇女,身不由己!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意料之外 章节名:第五十三章 意料之外 “会不会是蛇啊?”程致霖眨着小眼睛问道。 安意斜睨程致霖,这人真是她大哥的同窗?骗人的吧!他的童子试是拿钱买过的吧! 程致霖若知她心中所想,定会说,安小妹,真相了。 “冬天蛇要冬眠,不会出来。”安健好心地告诉他道。 “我忘记了现在是冬天。”程致霖憨憨地笑了笑,“哪会是什么呢?要是野猪就好了。” 安意再次斜睨程致霖,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要是野猪的话,就凭两把砍柴刀,一把弓箭,可杀不死野猪,性命堪忧啊。 草堆里没有再发出声响,若是野兽的话,不会这么安静,安康率先走了过去查看。 分开半人高的杂草,赫然发现躺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安意根据男人倒下的姿势分析,这男人应该是昏迷过后,再次清醒,爬起来想离开,却扯动了伤口,又痛得昏厥了过去。 井塘村周边一向太平,连野兽伤人的事,都极少发生,这男人怎么会受伤,倒地这里的? 男人处于昏厥状态,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比起答案来,救人更重要。 虽然安意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充满了怀疑,不想救人,但是这里安康作主,他要救人之危。她也只得帮着出主意,“大哥,你去砍两根长木棍,用藤条做副担架,抬他下去。” “担架是什么?”程致霖化身好奇宝宝。 安意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安康马上就清楚了,动手做了副简易的担架。打猎的事,就此夭折。安健背着竹篓,牵着安意;安康、程致霖和那个长随,轮流抬担架。 男人受伤很重,需要马上治疗,可是卢郎中出诊了,张氏也不在家,大门紧闭,安康当即立断,“抬到我家去,妹妹,你来治他。” 安意轻轻挑眉,她“学医”才几个月,就让她来治人,这是要死马当成活马医吗? 安健牵着安意走在前面,用力把虚掩地大门推开。罗氏正坐在院子里绣花,“咦,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再看到后面的担架,“他是谁啊?” “娘,这人受了伤,倒在山上,我们把他救回来了。”安健解释道。 “快抬进屋里去,怎么会受伤呢?”罗氏把椅子搬开,让出路来。 要治伤不是难事,家里止血、疗伤的中草药有一大堆,安意挑了几种出来,让安健去碾成粉末,但在上药之前,要消毒,可是没有药水、酒精,也没有高度白酒。 安意想起那个倔强的老头子曾经说过,受感染总比没得救好,没有那些东西,那就因地制宜,“娘,您去烧一锅子开水。” 安意检查了一下男人身上的伤口,眸色微沉,是刀伤。那年几大黑帮火拼时,她在急救室实习,看过那些小混混身上的伤,和这男人十分相似,这男人是什么人?零陵境内的治安还不错,没有占山为祸的匪徒,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弄出来的?这男人是好是坏?救还是不救? “妹妹,开水来了。” “妹妹,药来了。” 安康和安健兄弟同时进来,一个送来热水,一个送来药。容不得安意继续犹豫,在安康兄弟的帮忙下,清洗男人身上的血渍,给他上药。 男子的身上大小伤口,共有十一处,全部集中的上身,要是在下身的,就是安意愿意帮他上药,只怕安康和安健也不肯。最致命的伤,在左胸,距离心脏仅三寸。下手之人,是存了杀死他的念头的,却不知道怎么让他逃掉了? 罗氏从箱子里找来了安清和的衣服,“柱子,帮他把衣服换……”罗氏的目光定在男人洗干净的脸上,“弟弟!” 安家兄妹愕然,弟弟? 娘的弟弟,不就是他们的舅舅,可是这男人,他们从来就没见过,怎么就成他们的舅舅了? 罗氏一把抱起那男人的头,在男人后颈窝,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找到一个圆形的胎记,“弟弟,是弟弟,是弟弟回来了。” 安家兄妹面面相觑,不会吧?这男人还真是他们的舅舅? 罗氏激动的眼泪直流,仰天喊道:“爹娘,弟弟回来了,弟弟回来了。” 凭着那个胎记,罗氏确信这个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男人,就是她失踪多年的弟弟罗秋学。 上好药,换了干净衣服的男人,除了脸色稍显苍白,他就象在熟睡。男子一直没醒来,到傍晚时分,罗富贵三兄弟过来,看过男人后,一致觉得他的相貌,就跟罗显荣一模一样。 听了叔伯们的话,罗氏更加认定这男人就是她的弟弟,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反反复复地说着,罗秋学小时候的事,以及罗秋学被拐走后,家里发生的变故。 “喜儿,你舅舅怎么还不醒啊?”罗氏着急地问道。她没有注意到,床上男子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安意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平白多了个舅舅,走过去,给男子诊了下脉,道:“脉不浮不沉,没事,他就快醒了。” 罗氏看着安意,犹豫片刻,道:“喜儿,要不还是请卢郎中来一趟吧。” “好,我去请师父过来。”安意刚走到门口。 “嗯”男子发出一声闷哼。 “弟弟,你醒了。”罗氏欢喜地喊道。 男子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妇人,神情冷漠地问道:“你是谁?” “弟弟,我是你姐姐罗秋妹,你还记得吗?”罗氏目带期望地看着男子。罗秋学被拐走时,才六岁。 “姐姐罗秋妹?”男子微微皱了下眉,“这里是井塘村?” “是,这里是井塘村。弟弟,你还记得对不对?” 男子偏头想了想,道:“我记得村口有棵大槐树。” “对对对。”罗氏眼睛闪闪发亮。 “我要吃槐花饭,姐姐帮我拿竹子打槐花。”男子把罗氏刚反反复复说的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没错没错。”罗氏点头,眼中泛着泪光。 男子支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轻呼一声。 “你要做什么?可是要喝水,还是要上茅房?你饿了没有?是不是要吃饭?你别乱动,你身上全是伤。”罗氏忙扶住他,急声问道。 “你说我是你弟弟,哪我叫什么名字?”男子问道。 “你叫罗秋学,秋天的秋,学堂的学。” “罗秋学?”男子眼神微闪,“这个名字我不记得了,我隐约记得我叫蟾哥。” 罗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蟾哥你的小名,是娘给你取的,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蟾宫折桂。” 男子低头不语,似乎在回忆,良久,抬头看着罗氏,“姐姐。” “弟弟,弟弟!” 姐弟相认,罗氏欢喜地又哭又笑。 顶了罗秋学名字的男子目光一转,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安意,见她神情淡淡,眼神里还透着审视,便知道这小女孩并不相信他是罗氏的弟弟。 罗氏擦去眼泪,回头喊道:“柱子,栓子。” 在灶房煮晚饭的安康和安健,听到喊声,忙跑了进来,“娘什么事?” “你舅舅醒了,快叫舅舅。”罗氏道。 安康和安健迟疑片刻,“舅舅。” 安意见两个哥哥都喊了,也只得跟着轻轻地喊了一声,“舅舅。” 男子笑应了,目光停在安意的身上。 男子的伤很重,喝了一碗白粥,又沉沉睡了过去。 罗氏胡乱地扒了两口饭,又守在床边,不错眼地盯着失而复得的“弟弟”,丝毫都没有觉得,男子身上的伤,太过蹊跷。 安家兄妹围坐在灶房的灶边烤火,安健问道:“大哥,你觉得他真是我们的舅舅吗?” “娘说他是。”安康低着头,语气淡淡地道。 安意听安康这口气,知道他也在怀疑,道:“大哥,他身上的伤是刀伤。” 安康抬头看着安意,“妹妹,你确定是刀伤?” “他的伤口跟医书上写的刀伤,一模一样。”安意肯定地道。 “刀伤?”安健挠挠头,“我们这一带一向太平无事,他怎么会受刀伤?” 安康微眯起眼,精光一闪而过,“这就要问他自己了。” “大哥,你先别急着问他,看他那样子,象是习武之人,等我配副药制住他,你再问他。”安意压低声音道。 “妹妹,你还会配毒药啊?”安健惊愕地问道。 “瞎说什么。”安意瞪了他一眼,“师父的医书里没有毒药,我要配的是让人没力气的药。” 安健拍拍胸口,“妹妹,你是女孩子,可不能碰那些有毒的东西。” “这还要你说啊。”安意撇嘴,一脸嫌恶的表情,她会配毒药,可是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妹妹,别生气,二哥错了。”安健扯着耳朵,讨好地笑道。 安意看他的怪模样,噗哧一笑。 男子以罗秋学的身份,住进了安家。安家多了个人,没地方让程致霖和他的长随住,第二天他们打道回府,进山打猎,就只能等下回。 虽然安意已给男子上好了药,可罗氏还是请卢郎中来了一趟。卢郎中检查了外用药粉,又看了安意开的内服药方,微笑颔首,“用药准确,血已止住,伤口已经开始结疤。喜儿,这药你继续给他用。” 有了卢郎中的肯定,罗氏这才放心,让安意继续给男子治伤。 安意花了两天的时间,配好了一副软骨散,这配方,是安意在现代为了配毒药,无意间配出来的,吃得小白鼠,软趴趴的瘫在笼子里。在现代没派上用场,到这里来,到是派上用场了。 安意把药熬好,喂给男子喝了,可是罗氏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安康找不到机会问话。 安意见状,上前拉了拉罗氏的衣角,“娘,中午我要吃酸笋炒猪肚,您给我做。” “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吃这个?”罗氏笑问道。 “人家就是想吃了嘛。”安意眸光微转,“猪肚一半用酸笋炒,一半炖汤给舅舅补身体。” “娘的好乖崽,知道心疼舅舅。”罗氏赞道。 安意暗自翻白眼,谁心疼他了。 罗氏去隔壁拿了钱,出门去买猪肚。 安意送罗氏出门,看她走远,跑回房,冲安康点点头。 “你是谁?”安康直接问道。 男子坐起来,看着屋内,用不善目光盯着他的三兄妹,唇角微微上勾,“我是你们的舅舅。” “行了,我娘不在这里,你不用装了,你根本就不是我们舅舅,你最好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我现在就砍死你。”安健冷笑,把藏在身后的菜刀摆了出来。 男子向后靠在床架上,对安健手中的菜刀,视若无睹,目光落在安意的身上,这小丫头挺厉害的,居然能说动两个哥哥,一起怀疑他。 安康注意到他的目光,走过去拦在了安意的前面,道:“你身上是的刀伤,普通人身上不会有,我可以直接把你交给官府,告诉他们,你是贼人。我以举人的身份,指证你,相信他们一定会把你关起来。”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讶色,没想到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已是举人。 “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安意从安康的身后探出头来,“你没有觉得你全身无力吗?” 男子抬了抬手,发现的确有点力不从心,运气一转,内息微滞,勾了勾唇角,他太小看这三个孩子了,尤其是这个小丫头,居然会配软骨散,轻咳一声,道:“我是个镖师,押镖车去邕州,途经越成岭,有镖师见财起义,仓促之间,我无法力敌,受伤逃走。跑到这附近的时候,马死了,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打听。” “若你所言属实,我们自然不为难于你,只是你为何要冒充我舅舅?”安康沉声问道。 “我的小名的确叫蟾哥,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父收养,究竟我是不是你们舅舅,我也无法确定。”男子叹了口气,“姐姐的关心和欢喜,感染了我,我一时……就顺着她的话,冒认了。” 安康问道:“你的本名叫什么?” “卫,保卫的卫,谷的。”男子爽快地把名字说了出来。 三兄妹无法马上确定男子所言,是否属实。要把一个受伤的人赶出,别说已认定卫是弟弟的罗氏不会答应,就是安康也不忍心,沉吟片刻,道:“卫,你可以用我舅舅的身份,继续住在我家,直到你的伤势痊愈。” “谢谢。”卫微微颔首。 安意幽幽地来了一句,“但愿我们不是东郭先生。” 次日,安康去了趟城里,托人去打听卫所说的事。 罗氏全心全意地照顾卫,半个月后,他已能下床走动。安康托人打听的事也有了结果,越成岭的确出了事。 卫没有说谎,安康兄弟这才安心。卫有罗秋学的身份,又有安康这个举人外甥罩着,就是里正,也特意过来探望了三回。 这天天气晴好,罗氏要带卫去坟山,祭拜罗显荣和张氏,这才想起问问卫的情况。 卫就把告诉安家兄妹的事,又告诉了她。 罗氏知道他是刀口舔血的镖师,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亲,眼眶湿润了,“弟弟,这么多年,可苦了你了。以后,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不要再出门走镖,那太危险,姐姐不放心。” “姐姐,等我伤好了,去镖局交待一声,就回家,以后哪儿都不去了。”卫看着真情流露的罗氏,想起这半个多月,她对他的精心照料,心中一暖,脱口而出。 “好好好。”罗氏含泪连连点头。 卫轻轻地笑,笑不及眼底,一抹哀伤转瞬即逝,这个家有着让人留恋的温暖,可惜他不能久留。 卫所想,无人知晓。罗氏见他伤势好转,这才抽空去了趟城里,没去红袖坊接活,买了三匹布和一床新棉被回来,给卫和安家兄妹做过年穿的新衣。 傍晚时分下起了雪,北风一吹,寒冷刺骨。安意怕冷缩在炭盆边,边烤火,边帮罗氏打下手。不管巧儿她们怎么叫她出门玩,她都不肯挪窝。 这天清晨,安健起来上茅房,提着裤头带一路小跑,跑到后院,看到卫在练拳。 安健张大着嘴,呆站在看他打完了拳,跑过去,满脸崇拜地问道:“舅舅,你能不能教教我武功?” “你为什么想学武?”卫问道。 “学武可以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安健正颜道。 卫打量了安健一番,这孩子骨骼清奇,是学武的好材料,他是他们所救,教这孩子武功,就当是报答,“学武很苦,你可受得了?” “我不怕苦,我吃得了苦,我受得了。”安健坚定地表决心。 “好,我教你。”卫答应了。 “谢谢舅舅。”安健憋不住了,提着裤头带,“舅舅,我先去上茅房,等会再说。” 卫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瞄了眼墙角,那里隐隐透着一抹的粉红,如果说这个家让他觉得奇怪的,就是这小丫头了。八岁的孩子,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重的疑心。可是她一直不相信他,那怕证实了他所言,她还是怀疑他,防备他。 卫仰面看着天空,自嘲地一笑,她对他的怀疑,没有错,他所言,没有几句是真的。此处虽好,却非他久留之地,等伤势好了,就离开这里,不能让这孩子过得不安心。 罗氏乐见安健与卫亲近的,没有阻止安健跟他学武。安康也没反对,只是说了一句,学武习文,相辅相承是好事。 周四回老家,星期天才回来,纤雪算了一下,几天不能码字,存稿不够用了。忍不住要抱怨,为什么每回一入V,就一堆事等着我呢?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原形毕露 章节名:第五十四章 原形毕露 午后,罗氏没有做针线活,坐在炭盆边剥长生果。剥好长生果,把它泡在水里,又去挑选小米,挑了不少细砂子出来。 “娘,您这是要煮什么吃啊?”安意看她忙忙碌碌的,忍不住问道。 “你这孩子,过日子过糊涂了,明天是腊八节,今天晚上要熬腊八粥。”罗氏把选好的小米搁一边,把黄豆倒在小筛子里,塞给安意,“别看书了,帮娘选豆子吧,把瘪的挑出来。” 一听熬腊八粥,在抄书的安健抬头,咽着口水道:“娘,多放些红枣、莲子,我最喜欢吃腊八粥了。” 罗氏啐他一口,“你什么不喜欢吃,狗屎要是能吃,你都能吃三泡。” “娘啊娘,您可是我亲娘啊,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安健哭丧着脸道。 “我要不是你亲娘,我就不这么说了。”罗氏眯眯笑道。 安健还要说什么,被安康轻飘飘的一句,“抄不完这本书,你连晚饭都不用吃了。”吓得再不敢多说,低头奋力抄书。 安意抿唇轻笑。 卫莞尔,放下手中的书,拿过装莲子的碗,道:“姐姐,我来摘莲子芯。” 晚上,罗氏熬了一锅子腊八粥,安健这吃货,自然又等到半夜,吃了一大碗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罗氏打发兄妹三和卫,去给罗富贵三家送腊八粥。卫在养伤期间,罗氏一直没让他出门。在路上遇到不少村民,对四人的态度十分的友好。 过了腊八节,安康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赶去京城,参加二月的春闱。零陵离北平路途遥远,在现代坐火车都要几天几夜,在这古代,坐马车,日夜兼程要一个多月才能到。 罗富贵请人翻了下黄历书,腊月十二,大吉,宜出行。可就在出行的前一天,传来了皇帝于半个月驾崩的消息。 皇帝驾崩,天下缟素,家家户户在门上挂上了孝布。依照戌朝的礼法,一年内,文武百官,摘冠缨,着素服,不许作乐,禁止嫁娶。民间百姓三月内不许嫁娶,百日内不许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月的春闱也暂不举行,至于何时举行,要等新帝旨意。童子试也相应的,暂停了。 安康不用着急赶去北平,可以留在家里过年。不过皇帝死了,这个年,过得十分的冷清。打年糕、磨豆腐、杀年猪这些热闹事都不能做,打扫了一下家里的卫生,就坐在屋内烤火,连窜门闲聊都不行。 皇帝薨了,还敢说笑玩闹,那是狗胆包天,万一被人揭发出来,就算人头不落地,也要受场牢狱之灾。 在这冷清的腊月,也有好消息传来,罗夏妹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周氏心里高兴,碍于国丧期,脸上不敢流露出来,把几家的鸡蛋合在一起,凑了两百个鸡蛋,跟着女婿去看女儿。 也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传来,卢郎中感染风寒病倒了。 医者不自医,卢郎中自配了药,吃了两剂药,病没好,还更严重了,卧床不起。张氏要送他去城里找郎中,卢郎中说什么都不肯去,直嚷嚷道:“你去把喜儿叫来,让她给我看病。” “喜儿一个小丫头,学了几天医,她哪里会看病?你莫乱啊。”张氏劝道。 卢郎中吹胡子瞪眼睛,“喜儿是我的徒弟,她的医术是我教出来的,她会不会看病,难道我还不清楚,让你去叫,你就赶紧去。” 张氏拿这倔老头没办法,只得来叫安意。 安意一听卢郎中生病,赶紧跟张氏过去了,给卢郎中诊了脉,“师父,请您伸舌头给我看看。” 卢郎中伸出舌头。 安意仔细看了看,又拿卢郎中开的药方,“师父,您咳嗽无汗,头痛恶寒,痰稀鼻塞咽燥,舌苔薄白。是外感风寒引起的。” 卢郎中咳了两声,问道:“如何处方?” “杏仁、苏叶、半夏、茯苓、前胡、枳壳、陈皮各三钱,桔梗二钱,甘草一钱,生姜三片,大枣三枚。”安意道。 “为何用这些药?”卢郎中在病中,还不忘教导安意。 “杏仁平喘利湿,苏叶清热理气,半夏化痰利温,茯苓行水消痰,前胡、枳壳、桔梗理气痰、陈皮顺气止痰,甘草,生姜、大枣补脾胃。”安意一一说明。 卢郎中闭着眼,想了一下,道:“你去捡药,熬来给我吃。” 安意开的这方子,卢郎中连服用了三剂,症状减轻,病情好转。张氏这才放下心来,过了两天,去买豆腐,遇上了没有猪肉可卖的朱婶,三人闲聊时,无意间提到了这件事。 朱婶和罗氏交好,安意有出息,她也喜欢,就在外面夸大其词的表扬安意一番。没几天,村里就有了安意治好了卢郎中的病,医术已超过了卢郎中的传言。 这个传言,让安意迎来了,她的第一位病人;罗夏河的女人,她的六舅娘小周氏。 小周氏其实不太愿意来找安意,可是零陵城内没有别的女郎中,她又不好意思请男的郎中看病,只得来找安意,“喜儿,你帮我看看病吧。” 安意婉拒道:“六舅娘,我才学了几个月的医,还不会给人看病,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去找卢郎中吧。” “喜儿,六舅娘求求你了,你就给我看看吧。你要不给我看病,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小周氏抓住安意地手,哀求道。 安意微蹙眉尖,看小周氏的脸色,不象是身犯绝症的模样,怎么就死路一条了?“六舅娘,你哪里不舒服?” “我……我……”小周氏脸上染上两团红晕,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安意见她说不出来,索性也不问了,拿起她的手,给她诊脉,“舅娘,你身体没事,很健康。” “那我为什么一直怀不上孩子?”小周氏着急问道。 小周氏和罗夏河成亲有两年多了,一直没有身孕,周氏是她亲姑姑,没给她脸色看,还一再安慰她,可是她自己心里着急。娶妻为得就是生子,眼看着刚出嫁的小姑子都怀孕了,她肚子还没动静,就觉得身体出了问题。 “六舅娘,怀不上孩子,不一定是你的原因。”安意这下知道她为什么不好意思。就算现代,还有很女的,不好意思上医院做妇科检查,何况是这里。 小周氏抬头看着她,急切地道:“不会的,二表哥身体很好,一定是我的原因。喜儿,你帮我治病好不好?” 安意心沉了一下,小周氏和罗夏河是姑表亲,血缘很近,就算小周氏怀了孕,也有可能生出畸形儿。 “我要是再生不出孩子,就算公公婆婆,二表哥不怪我,我也没脸再留下罗家了,我就只有去死。谁家会要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儿媳,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上。”小周氏掩面哭了起来,口口声声要寻死。 安意见小周氏哭得凄惨,微微动容,别说这里讲究多子多福,就是现代,没有孩子,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古代表哥表妹成亲的那么多,也不见得就生出畸形儿来,犹豫片刻,决定给小周氏治病。 “舅娘,你先别哭,你告诉我,你的月信可准?月血是什么颜色?来月信时,会不会疼痛?”安意柔声问道。 小周氏擦去眼泪,道:“我的月信不准,总会推迟五到六天,来之前,肚子总是鼓鼓胀胀的,腰也酸痛的直不起来,月血里有一块一块的东西。” 安意听她说了情况,知道她症状属于宫寒,“舅娘,我给你开个药方,你去城里捡三付回来喝。” 安意提笔写药方,“香附四钱,艾叶、白芍、川芎、黄芪、当归、续断、生地各三钱、吴茱萸二钱,官桂一钱。” 写好药方,安意又交待她日常饮食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一些食疗的法子。 小周氏听安意说得头头是道,觉得豁出颜面来找外甥女看病,来对了;拿着安意开的药方,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安意送小周氏出门,转身看到站在屋檐下的卫,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卫勾唇,露出友好地笑容。 安意微微垂下眼睑,进了灶房。 卫对她冷淡的态度,不以为忤,目光远眺,看着天边的乌云;离过年还有几天,他的伤势也没完全康复,此时离开,姐姐不会答应。还是等到过完年,再多教安健几招,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走。 “你该喝药了。”安意端着碗走了过来。 卫接过碗,试了试温度,一饮而尽,把碗还给安意,见她转身就走,喊道:“喜儿。” 安意回头看着他。 “你的医术……” “舅舅,舅舅,我把这棍子劈断了。”安健提着一根断成两截的木棍,兴奋地跑了过来,他身上穿着夹衣,额头上满是汗水。 安意转身回了灶房,看着残留着药渍的碗,微蹙眉尖,他想说什么?她的医术?她的医术有什么问题?她给小周氏开的药没错啊,是专治妇女子宫虚冷不孕的。 “妹妹,你在想什么?”安康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碗豆腐。 “大哥,你回来了。”安意接过碗,噘着嘴,“天天吃豆腐,青菜,吃得我嘴巴好淡,我想吃肉了。” “国孝期间,是不能吃肉的,妹妹乖,再忍忍十来天就可以了。”安康笑着哄她,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吃颗糖甜甜嘴。” 安意笑,含着甜甜的饴糖,去米缸量米,准备做晚饭。 “妹妹,你进屋去烤火,我来做饭。”安康伸手抢了过去。 安意没回房,坐在灶边的小杌子上,戴上五指手套,抓起几根柴火,塞进灶炉,笑问道:“大哥,你已经是举人老爷,还要下厨做饭,你不觉得掉份吗?” “什么叫掉份?”安康问道。 “就是有失身份。”安意道。 安康笑,把淘好的米倒进锅里,道:“我不觉得下厨做饭有失身份,不过,等我入仕为官,我要买奴婢回来,伺候娘,让娘享福。” “哪我呢?有没有人伺候我?” 安康笑道:“我的宝贝傻妹妹,这还要问啊?” 安意也笑了,透着宠爱的话,她是百听不腻。亲情可贵,在现代,她仅拥有了九年,这一次,她希望能长长久久。 接下了几天,陆续有妇人来找安意看病,安意一一推脱了,她没想做女郎中,给人看病,她只想种药草赚钱。她没有医者的仁心,没有资格给人看病。 到了大年三十,虽然不能过个热闹年,但过年毕竟是过年,家家户户依旧忙碌准备着各种吃食。 时近正午,村子里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直奔新柳家。左邻右舍听到一阵零哐啷的声音,接着又听到柳婶喊道:“杀人啦,救命啊!” 听到声音,大家都跑出来看。 朱家的大门,被踢倒了半扇,另半扇被反扣吊在门框上。院子里站着有六七个壮汉,大冷的天,穿着单薄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脯。朱福财被两个壮汉扭着双臂,柳婶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干嚎,丛柳几个小的站在她身边,哇哇大哭。 “老大,就找到十五文钱。”几个壮汉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抓着十五文钱。 罗氏年前送了六十文钱给柳婶,这十五文钱是买了年货,剩下的。 为首的壮汉对这十五文钱,瞧不上眼,冷笑,“朱福财,年关了,你借了咱们兄弟十两银子,到时候还了,怎么着,你这是想赖账?” 朱福财耷拉着脑袋,不应声。 为首的壮汉,眼睛一转,盯着丛柳,干笑两声道:“银子你拿不出来,就拿你女儿抵债好了。这小丫头模样长得不错,卖到窑子里,怎么也值个七八两银子的。得了,八两就八两吧,爷这回吃点亏。” 他话音一落,他的手下就去扑上去,要抓丛柳。 丛柳尖叫,“娘娘。” 柳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抱住丛柳,“别别别,别抓我女儿,我还钱,我还钱给你们。” 壮汉歪着嘴巴笑道:“你放心,我李五爷是讲道理的人,只要你把钱还了,我是不会抓你女儿。” 柳婶牵着丛柳的手,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拿银子。” “我可告诉,你别给我耍花样。”李五爷冷冷地道。 “五爷,我不会耍花样的,她家有很多钱,我救了她的女儿,她一定会拿钱帮我还债的。”柳婶道。 “爷就信你一回。”李五爷一挥手,他的手下,押着朱福财跟在了柳婶后面,村民们也跟着去看热闹。 柳婶带着这群人,浩浩荡荡地直奔安家。 安家的大门也遭了殃,被李五爷的人两脚踹开了。声响惊动屋内的人,安家兄妹和卫正坐在灶房里,等着吃罗氏炸的黄巧肉,听到声音,跑了出来。 看到从院外拥进一堆人,罗氏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安康微眯了眯眼,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闯到我家来要做什么?” 安健顺手操起放在门边的木棍,指着他们,严阵以待。 卫上前一步,拦在了安意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位李五爷。 “秋妹,你快拿十两银子给他们。”柳婶喊道。 “为什么要拿十两银子给他们?”罗氏不解地问道。 “朱福财欠了人家十两银子,还不了,人家要抓丛柳去抵债。”有村民出言为罗氏解惑。 “十两银子,这也太多了。”罗氏微微皱眉,面露难色。家里是能拿出十两银子来,可是,万一新帝重开春闱,安康就要上京赶考,这些盘缠钱是不能乱动用。 “怎么样,到底有没有钱还?没钱还,爷可就要带人走了。”李五爷被卫的目光盯得有些胆寒,催促道。 “秋妹,快把银子拿出来还给他们。”柳婶着急喊道。 “你家欠了他们的银子,凭什么要我家拿银子还给他们?”安健不乐意地道。 “凭什么?凭我娘跳到水塘里,救了你妹妹,你家就该出这笔银子。”丛柳怕被抓走,卖到窑子里去,高声嚷道。 安意听这话,怒上心头,这无耻的一家人,从卫身后走了出来,厉声问道:“柳婶,你敢对天发誓,你真得救了我?真得对我有恩吗?” “我娘怎么对你没恩了,你掉进水塘里,要不是我娘救了你,你早就被淹死了。”丛柳理直气壮地道。 安意没理会丛柳,目光直视柳婶,“柳婶,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对天发誓吗?” 柳婶心虚地低下了头,新柳的突然死亡,让她惊恐不安,再没了先前的底气,她不知道那一天,报应会降到她头上。 罗氏看她的神情不对,脸色微变,试探地问道:“他婶子,我家喜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早就等在水塘边,等到新柳故意把我家喜儿推下水塘,你再跳下去救她的?” 柳婶把头偏了偏,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顿时围观的村民一片哗然。 “大冷的天,把人家孩子往水塘里推,好下得了手哟。” “这么做也太狠毒了吧,是个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 “害了别人家的闺女,还假模假样的装好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老天有眼,象这种害人精,会有报应。” “已经报应了,她屋的大女前几个月死了。” “死了好,那个小害人精就象她屋里的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那么小,就那么毒,推人下水塘。”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以德报怨 章节名:第五十五章 以德报怨 面对村民的指责,柳婶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安意心情舒畅,还以为没有机会拆穿了柳婶伪善的面具,想不到她居然送上门。 李五爷摸着下巴道:“嗬嗬,真没看出来,你这女人还是个狠角色,挺下得了手的啊!” 罗氏冷着脸,道:“柳艳,我家喜儿现在没事了,我也不跟你算前账,我送给你的钱和东西,我就当喂了狗,现在你带着这些人,马上离开我家。” 柳婶抬头看着罗氏,张嘴正要说什么。 李五爷见两家人翻了脸,安家是不会出这十两银子了,飞起一脚,踢向柳婶的后背,嘴里骂道:“他奶奶的,你这个贼婆娘,敢哄骗老子,害老子白走一趟。” 柳婶被他踢得,向前扑倒在地上。 李五爷指着站在柳婶身边的丛柳,“把这小贱种带走,卖到窑子里去,能卖多少是多少。” 他的手下上前要抓丛柳,丛柳吓得哇哇大叫,下意识地躲开。她别的地方不躲,偏往安意身边凑。 安意正要躲开,卫左臂一伸,抱起了她,身后急退,右袖一拂,用巧力将丛柳甩开,低头问怀里的安意,“喜儿,有没有吓着?” 安意眸光微闪,摇了摇头。 李五爷眼中闪过一丝惧色,看走眼了,这乡下汉子身怀绝技,还好没有贸贸然出手,要不然,今天就栽在这里了。 那两个壮汉已抓住了丛柳,夹着她往外拖。 丛柳拼命挣扎,哭喊道:“娘,救我,娘,娘,救我,救我。” “丛柳,丛柳。”柳婶哭喊道。 村民们畏惧李五爷,纷纷让开了路,眼看着那群人就要带走丛柳,安康突然喊道:“慢着。” 李五爷转身看看他,又看看卫,看年龄,这两人应该不是父子,但既然同住一家,应该是叔侄,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客气地笑问道:“小哥,还有什么事吗?” “她家欠你的银子,我帮她出,还请你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安康语气平静地道。 “大哥!”安健和安意同时喊道,显然不赞成安康这么做。 罗氏神情有些纠结,虽然她痛恨柳婶,欺骗了她这么久,但是又不忍心看丛柳小小年纪落入火坑,欲言又止,默许了安康出银子帮忙。 李五哥笑,道:“小哥大义,以德报怨。愿意替她家出银子,我李某人也不是浑不讲理的人,就卖小哥一个面子。” “什么小哥,他可是今年高中的举人老爷。”有村民道。 李五爷脸色变了变,拱手道:“原来是安老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误闯贵宅,还请安老爷恕罪。” “不知者不罪,还请稍候片刻。”安康微微一笑,转身进屋拿来了银子。 李五爷没有收银子,把欠条掏了出来,双手奉上,道:“刚才小的弟兄,不知此处是安老爷的宅子,踢坏了安老爷的大门,这银子,算是小的赔给安老爷修门的,还请安老爷大人大量,原谅小的冒犯之罪。” “此事非李爷之错,大过年的,李爷辛苦出城一趟,来回奔波,哪能空手而归?”安康将银子放在他手上,收回欠条。 “谢安老爷体谅。”李五爷拱了拱手,带着手下,离开了安家。 安康拿着欠条,目光扫过朱福财、丛柳,停在了柳婶身上,“债已替你们还了,你们可以走了。” 柳婶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看安家的人,拉起吓出尿来的丛柳,也没去管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朱福财,母女搀扶着回家,朱福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村民们陆续的离开了,热闹看完,该回家过年了。打这天开始,朱福财一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村里的人看着他们,如避蛇蝎。安康以德报怨的义举,人人称道,他的好名声,传得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这些都以后的事,此时,安健放下棍子,问道:“妹妹,这些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安意看着罗氏,小声道:“娘不准我说。” 罗氏面露愧色,上前抱住安意,“是娘不好,娘没想到她们这么恶毒,人也是她,鬼也是她。娘错了,骂了我家乖崽,乖崽别生娘的气。” “喜儿不生娘的气。”安意娇笑道。 安康吸了吸鼻子,问道:“娘,什么东西烧焦了?” “哎呀,我的黄巧肉。”罗氏跑去灶房,“哎哟喂,全炸枯了,还怎么吃哟。” 安康等罗氏进了灶房,凝眸看着安意,问道:“妹妹,你怎么会怀疑柳婶的?” 安意仰面看着他,见他眼中并没有怀疑,扬唇一笑,道:“娘不让我去塘边玩的,是新柳说塘边的鱼被冻在了水面上,我才跟着她去塘边的,她把我推下塘,然后柳婶跳下塘来救我,这事未免太巧合了吧。以前,我没有多想,可是书上说,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后来大哥中举了,柳婶又挟恩要娘答应,大哥和新柳的亲事,我就更加怀疑她是故意要害我,所以刚才我故意诈她,让她起誓,没想到,她心虚了,不敢发誓。如今拆穿了她的谎言,她就再也不能以恩人自居了。” 安健笑赞道:“妹妹好聪明。” “我是举人老爷的妹妹,当然聪明了。”安意得意地挑眉道。 安康莞尔一笑,“妹妹,在外面可不许这么说,会让人笑话的。” 安健敛去脸上的笑容,瞄了眼灶房,压低声音道:“大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二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安康看了他一眼,“她露出真面目,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二哥,你听大哥的,别去做一些没用的事。”安意的账算得清,新柳已死,一命抵一命,这事就两清了,她不会多伤人命。 “知道了。”安健见兄妹都这么说,只得答应。 在修门的卫听到三人小声的交谈,勾了勾唇角,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国孝期间过年,不能放鞭炮,少了那些响声,大年夜显得冷冷清清的,吃过年夜饭,守到半夜,洗洗上床睡觉。 大年初一,当了十五年的储君的皇七子,登基称帝已有一个多月,新年伊始,改年号至顺,这一年就是至顺元年。 罗氏带着安康兄弟去给安有年拜年,安意鼻子有些不通,罗氏怕她吹了冷风,会更加不舒服,就没让她去。 如果可以的话,罗氏还真不愿意走这一趟,可是安有年再不好,他终归是安康的伯祖父。读书人讲究名声,不能为了这点事,坏了安康安健的名声,影响到兄弟俩今后的仕途。 卫带着安意,去给罗富贵兄弟三人拜年,罗氏不在家,就留在罗富贵家吃午饭。罗富贵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感慨万分地道:“蟾哥,大伯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把你盼回来了,来来来,陪大伯喝几杯。” 安意道:“大外公,舅舅不能喝酒,他的伤还没好。” 卫目光微闪,笑道:“大伯,小郎中都说话了,这酒我不能喝。大伯,等我伤好了,一定陪您痛痛快快喝一回,一醉方休。” 罗富贵还没说话,杨氏上前收缴了那一壶酒,“这酒等蟾哥伤好了,再喝。” 罗富贵看着离他远去的酒,咂咂嘴巴,又没喝成。看他眼馋的模样,众人抿嘴偷笑。 吃过午饭,安意跟着卫回家。路上遇到李元儿和李谷雨,就算是新年,姐弟俩的衣裳上依旧是补丁叠补丁,李谷雨的棉鞋破了个洞,露出脚趾。 互相问候了新年好,擦肩而过。 回到家里,安意架起炭盆,把火烧起。舅甥俩围坐在炭盆边,烤火嗑瓜子。 “喜儿,过完年,我就会离开。”卫忽然开口道。 安意抬眸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我不会再回来,这事不要告诉你娘。”卫郑重地道。 安意眼波微动,问道:“为什么不回来?我娘待你不好吗?” “你娘待我太好,好得让我留恋这里温暖,不想离开,可是。”卫停顿片刻,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可是我不是镖师。” “为什么要告诉我实情?”安意问道。 卫凝眸看着安意,“喜儿,我总觉得你不象个八岁的孩子。” 安意垂睑,避开他的目光,道:“我本来就不是八岁的孩子,我今年九岁了。” 卫勾唇笑了笑,有个十四岁中举的大哥,她的早慧并不显眼,但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有很多秘密? “噗噗”搁在炭盆上的小铜壶里的水烧开了,安意拿起搁在柜上的小瓷罐,里面是年前买的红枣。安意把红枣切成了片,冬季喝红枣茶养生,泡了两杯。 两人没再交谈,静静地捧着红枣茶,慢慢地喝。他有他的秘密,不能说;安意的秘密,说出来没人会相信。 因为安康有了举人身份,母子三人在安有年家,赚到一顿中饭吃。又听喝到半醉的安有年,嗦近半个多时辰,等他们回到家,已是申时末。 初二初三的行程,和去年一样,卫也跟着去了趟张家,张家舅舅们也一致认定他的样子,就象罗显荣。说得连卫和安意都怀疑,他也许真的是罗氏的弟弟,也许真的是那个六岁被拐走的罗秋学。 只可惜没有现代的DNA技术,没办法确定卫是不是罗秋学。 到了元宵节,四十九天禁屠期过了,近两个月没做生意的朱婶,心急火燎地叫她男人连杀了三头大肥猪。安健去猪肉摊,买了三斤猪肉,又听安意的话,买了两个筒子骨回来,朱婶还送给他两大块猪血。 安健满载而归,进门就嚷道:“娘,今天过节,多煮点菜吃。” “瞧瞧你这馋嘴样,活象是几年没吃到肉了。”罗氏从灶房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只拨了毛的鸡。 安健嘿嘿笑道:“是有两年没吃到肉了,去年年末,今年年初。” “这话说的,什么叫两年没吃到肉,这样也叫两年吗?合起来没到两个月,以前家里穷的时候,半年都没肉吃,也不见你馋成这样。”罗氏嗔怪道。 “以前家里穷,没钱买肉,我只能忍着,难不成我还学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吵着吃肉,惹您伤心难过啊。”安健笑道。 “好好,算你说的有理,这肉全煮给你吃。”罗氏笑了,看到他手上的骨头,“你买这么多骨头回来做什么?” “妹妹让我买的,妹妹不喜欢吃肉,她就喜欢啃骨头。”安健笑道。 “谁说我不喜欢吃肉了?二哥就知道瞎说。我是听到师父说了吃骨头炖长生果,能长高,你不觉得你很矮吗?”安意听到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撇嘴道。 安健挠头笑,“我是有点矮,还是妹妹疼我。” “你知道就好。”安意从他手上接过猪骨头,“娘,这些骨头我来弄。” “这水冰冷的,你要弄骨头,用热水啊。”罗氏把鸡放在炭火煺细毛。 “我用水泡骨头,不用手去洗,不用热水。”安意拿着木勺,从水缸里打出一勺水,倒在木盆里,把骨头泡进去。 骨头泡了一会,里面的血丝泡出来,安意把骨头捞上来洗干净,打了勺热水,焯去血水,“娘,大砂锅在哪?” “大砂锅在碗柜上面,你够不着,让你舅舅帮你拿。”罗氏边剁鸡边道。 “舅舅。”安意喊了一声。初一那次交谈后,安意愿意叫卫舅舅了。 “来了。”卫应声走了进来,“什么事?” “舅舅,你帮我把碗柜上的那个大砂锅拿下来。” 卫伸手,就把大砂锅拿了下来。 安意把锅子洗干净,骨头放进去砂锅里,加上水,搁在灶上,把剥好的长生果丢进去,大火烧开,把准备好的花椒等配料丢了进去,放上一点米醋,用小火慢炖。 晚上才过节,中午一家人随便吃了点饭菜。傍晚时分,去山上练拳的卫和安健回来,还把李元儿姐弟给带回来了。 李大志和蒋氏带着三个小的,回蒋氏的娘家过节,留下姐弟守着冷锅冷灶饿肚子。 “元儿,谷雨,来了,快过来洗手,吃饭了。”罗氏热情地招呼姐弟俩。 桌上摆着一桌的菜,鸡鸭鱼肉,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骨头汤,这顿元宵节的晚饭比年夜饭还要丰盛。罗氏把两个鸡翅夹给了李谷雨,给李元儿夹了两个鸡腿。 “谢谢安婶。”姐弟俩声音哽咽,自生母离世后,他们已经有好多年,不曾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跟婶子客气什么,快吃吧,多吃点,你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着。”罗氏笑道。 吃完饭,罗氏拿出一双洗干净的旧棉鞋,“谷雨,这双鞋是你柱子哥的,他的脚长长了,穿不了,送给你穿吧。” “谢谢安婶。”李谷雨眼中的泪水,抵制不住,流了出来。 罗氏拿起帕子帮他把眼泪擦干,道:“谷雨啊,大过年的,不许哭鼻子,要笑,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李谷雨裂开嘴笑了笑。 “谷雨,你不用怕你那个坏女人,我大哥现在是举人老爷,她要是敢欺负你们,我叫我大哥找人把她抓进牢里关起来。”安健拍着李谷雨的肩膀道。 安康沉声道:“二弟,休得胡言,那能随随便便就抓人坐牢的。” 这是李家的家务事,清官尚且难断,何况安康还没入仕。 安健吐吐舌头,改口道:“谷雨,我舅舅功夫好,那坏女人要再打你们,你过来告诉我,我让我舅舅去教训她一顿。” “好男不跟女斗,我不打女人的。”卫正颜道。 安健连连受挫,面子上挂不住了,着急地辩解道:“哎呀,舅舅,我没让你真打,就是让你吓吓唬唬她。” 卫摸着下巴,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只是去吓吓唬唬人,我到是可以考考虑虑。” 安意放下手中啃干净的骨头,道:“二哥,你与其让舅舅去吓唬她,还不如请舅舅教李谷雨几招防身。” 李谷雨眼中一亮,看着卫,脸上的渴求显而易见,但是他没有出言恳求,不知道是担心卫会拒绝,还是不想让卫为难。 卫看着李谷雨消瘦的小脸,眸光微动,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心中一软;他已经决定留在这里,教安健两个月的武功,那么在这期间,多教一个也无妨,“你怕不怕苦?” “不怕,我不怕苦。”李谷雨急切地道。 “练武很苦,你怕苦,那么明天卯时正,你过来,以后就和栓子一起跟我练武。”卫道。 李元儿大喜,推了一下李谷雨,“弟弟,快给师父磕头啊。” 李谷雨跪在地上,给卫磕了三个头,“师父。” “起来吧。”卫抬了抬手。 安健挠挠头,道:“舅舅,我是不是也应该改口叫你师父?” “你是我外甥,叫我舅舅,不用改口。”卫喜欢听安家兄妹,叫他舅舅,那会让他忘记过去,忘记他的身份,忘记那些血腥的事,他会觉得他就是这家的人,他就是他们的舅舅。 安意眸光微转,轻轻的笑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李家姑娘 章节名:第五十六章 李家姑娘 李谷雨拜卫为师,与安家关系更近了一步。蒋氏是不愿意李谷雨跟卫学武,可一是顾忌安康的举人身份,再者李谷雨练武,没有耽误抓蛇赚钱,才没来闹腾。 看到安健和李谷雨练武后的精气神,触动了安意,她虽然没办法起那么早,跟着他们上山练拳,但是每天早上在后院,把老导师教她的华佗五禽戏,练上一遍,神清气爽。 元宵节过后五天,就是二十四个节气中,第二个节气雨水,春时不同冬季,纵然春寒料峭,依旧挡不住草木的萌动,似乎一夜之间,田野山头就披上了绿装,显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安意跟着卢郎中,在他家附近的一块荒地上转悠。现在还不是挖草药的时候,卢郎中年纪渐大,张氏早就不让他上山不挖草药了。安意搞不清,他出来的目的,很茫然地跟在他后面。 转了大约半个时辰,卢郎中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喜儿,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安意环顾四周,不就是一个长满杂草、无人耕种的荒地,还能怎样?不解地蹙眉问道:“师父,您要做什么?” “种药草啊。”卢郎中伸右手,虚空画了个大圈圈,“我准备去和里正说一声,把这块荒地圈起来,我们师徒在这里种药草。只有我们自己种药,才有足够的药材来烹制药丸。” 安意是打算在后院种点草药卖,可没打算如此大手笔的圈地种草药,烹制药丸,眸光微转,笑问道:“师父,圈地是要花银子的,您跟师娘说了吗?” “你师娘已经答应了。”卢郎中眯眯笑,“我告诉她,种草药既能治病救人,还能赚钱,那些药商那个不是富得流油。” “师父,您真打算当个药商?”安意怀疑地问道。 “嘘,哄你师娘的,可别说出去。”卢郎中压低声音,那贼兮兮的样子,就好象张氏在附近一般。 安意掩嘴一笑,又仔细地看了看四周,道:“师父,这里虽然离塘远了点,挑水不太方便,费水的草药,不用种了,多种些耐旱的草药,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因为挑水不方便,没有人肯费力气来耕种,这好好的一块地,才会长满了杂草。”卢郎中感叹道。 师徒俩边说,边从山坡上下来,去找里正。 里正听两人说要租那块荒地,也没问两人要做什么,二话不说,就让人量了地,给他们的租金也非常便宜,五亩半地,一年五十文。有些草药,种一年,不能采收,卢郎中签了五年的租经。在承租契约上,师徒俩都要签上大名。 安意看卢郎中写下,卢子藤三个字,噗哧笑出了声,暗想,还好他老人家不姓杜。 卢郎中老脸一红,瞪着她道:“不许笑,你这个小丫头,还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 “懂,我没笑师父的名字,我是觉得师父不愧是当郎中的人,连名字都是一味药。”安意忍着笑道。 “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丫头,那是草字头的芦,卢与芦,音同字不同意更不同。”卢郎中板着脸,眼中带着笑,教训能言善辩,还敢笑话他的小徒弟。 “哦。”安意受教地点点头,提笔在契约上写下,安意两字。 签了契约,交了租金,就要开始开始干活了。荒地上长满半人多高的杂草,还有一些荆棘,要除掉,还要再四周打桩子,围篱笆,防止放养的鸡鸭跑进去,这一大堆的事,师徒俩一老一少,做不了,决定花钱雇人弄。 肥水不流外人田,安意去找罗富贵,“大外公,我想请您和几个舅舅帮我做点事,做一天活,每人给十五文钱的工钱。” “你这孩子,说得这是什么话,大外公帮你做事,还要你的工钱,你就不怕别人指着大外公的脊梁骨,骂大外公要钱不要脸啊。”罗富贵道。 “大外公,我请别人也是数工钱的,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家人。您要是不肯要工钱,那这事,我就不找您做了,我去找别人去。”安意说着起身要走。 杨氏把她拉住,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一人退一步,十五文钱太多了,给你大外公八文钱就够了。” “大婆婆,这可不行,我去打听过了,做一天活,工钱是十二文,大外公和舅舅们帮我做事,肯定尽心尽力,比别人做得快做好,数十五文钱是我占了便宜。”安意坚持要数十五文一天。人活一世,自当恩怨分明,这点工钱,根本就无法回报罗家,对自家的照顾,要是有能力的话,她愿意十倍,百倍回报他们。 “喜儿,工钱我是不会要的。”罗富贵也很坚持道。 “大外公,您呢就不要再多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十五文一天,明早,你叫上三外公他们一起去。”安意不跟罗富贵多说,跑走了。 次日一早,罗富贵领着罗家的男丁们,去小土坡开荒。卫和安康也去了,卫没干过农活,锄头使得不象样,笨手笨脚的,把大伙都给逗乐了。 “舅舅,您别锄草了,还是把这些杂草搬到那边堆着吧。”安康笑道。 卫就和几个小的一起搬杂草,堆成一堆,放火烧成灰,草木灰也是一种肥料。 一群人忙了足足四天,杂草丛生的荒地大变样,被分成了几大块,保留了几棵原有的树。卢郎中让安康写个“百草园”的木匾,挂在门上。 “喜儿,知道师父为什么给这园子取名叫百草吗?”卢郎中背着手,看着木匾,考安意。 “师父,我就再不学无术,也知道神农尝百草的典故。”安意轻笑道。 “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蠃之肉。时多疾病毒伤之害,于是神农乃始教民播种五谷,相土地宜,燥湿肥高下,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辟就。”卢郎中摇头晃脑地背道。 安意听卢郎中讲了一大堆,有关神农的传说,头昏脑胀的去给罗富贵他们送工钱,知道罗富贵不会收工钱,直接把工钱给了杨氏她们。杨氏她们客气了两句,就把工钱收下了。 时近二月,新帝还没下旨,重开春闱和童子试。安康是一点不心急,每天在家看书练字,隔十天半个月,进城见一次先生和同窗。 程致霖没中举,只得重回书院读书。罗氏原本打算也送安健继续去私塾读书,让他明年再考童子试。 安健执意不肯,“娘,我要跟舅舅学武,我不去上学,再说了大哥都中举,让大哥教我,不比秀才先生教我好。” 安意在绣花的百忙之中,抬头同情地看了安健一眼,笨蛋二哥,还没被大哥出的对子折磨够吗? 罗氏觉得此言有理,就没有硬逼他进私塾读书。 安康眸底幽光一闪,勾唇笑道:“娘,您放心,我会好好教二弟的。” 安健的苦难日子就此开始,安康给他布置的任务:每天写十张大字,两天一首诗,五天一篇赋。 安健叫苦连天,连蹲马步、练拳的时候,都在念叨着,“蹊倪霓西栖是八齐,不是八庚。晶盈瀛嬴营是八庚,不是八齐。” 什么泥西西泥,晶盈盈晶,李谷雨听得一头雾水,对他的处境,深表同情,但是帮不上忙。 二月中旬的一个傍晚,里正让人敲锣打鼓通知村民,井塘村四周的佣田、林子、旱地易主了,让租田、租林、租地的村民,明天午后,到他家与新地主重新签订契约。 次日,时近正午,两辆马车驶进了村子,停在了里正家的院门外。一个身穿绸面深衣,头戴幅巾,腰系大带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里正迎上前,躬身行礼道:“李员外,一路辛苦了,里面请。” “罗里正客气。”李员外含笑颔首,环顾四周,山明水秀,是风景极佳的地方,难怪会出个十四岁的少年举子,回头看着后面的马车,“五儿,还不下车。” 第二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两个年约十四五岁,梳着同样双丫髻,一穿绿衣蓝裙,一穿蓝衣绿裙的少女,依次下了车,站在车边,恭声道:“五姑娘,请下车。” 一只细白的手从车里伸了出来,绿衣少女扶住那只手,从车里扶出一位身着白底红花对襟褙子,下系月华裙,头挽着垂挂髻,年约十二三岁,容貌秀丽的少女。 “爹爹。”少女走到李员外面前,娇声喊道。 李员外笑,对里正道:“这是小女,她在家无事,我带她出来走走。” “李姑娘好。”里正笑道。 李姑娘抿唇,矜持地点点头。 李员外父女和那位管家,一起进了里正家。宽敞的院子里摆着两张长条几,四把柴木小灯挂椅。里正请李员外父女坐下,让他的女人倒来了两杯茶。 李员外端起杯子,拿着杯盖拨弄杯中的浮茶,没有喝。 李姑娘连杯子都没端,眼视里透着一丝轻蔑,这乡下能有什么好茶,也好意思端出来。 “李员外,这是村子里佣田佣地的租用情况,今儿我把那些有租用的农户都叫来了,请您过目。”里正拿着一本册子,恭敬地双手递给李员外。 “罗里正办事,我放心,不必看了,你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签吧。”李员外眯着眼,和善地笑道。 里正叫农户们一个一个进来,那个管家接过农户们递来的旧契约,拿起摆在长条几上的笔,蘸着墨,依照旧契约,改了主家一方的名称,抄写了一遍。 签了五个人后,李姑娘等得不耐烦了,“爹爹,还要多久啊?” 李员外看了她一眼,笑问道:“里正,听闻村子里出了位少年举人,可否请他来与我一见?” 里正刚要说话,就看到安康带着安意和卢郎中,一起进门了,笑道:“他来了。” 李员外见进门的少年,穿着蓝色直缀,头戴方巾,眉清目秀,好一位翩翩少年郎,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安公子,这位是李员外。”里正当着李员外的面,没叫安康的小名,以公子相称。 安康拱手行礼,“安康见过李员外。” 李员外起身还礼道:“安公子有礼,上次缘悭一面,今日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说不定是浪得虚名,见面还不如闻名呢。”李姑娘出言不逊。 这位李员外也是正正经经从科举出身,中举之后,不知道何缘故,熄了进取之心,没有入仕为官,谋个闲职,在家乡做起了逍遥的员外郎。 安康曾听先生的话,去拜会过这位李员外。只是李员外亲自送女儿出嫁,不在府上。李员外此次来井塘村,就是想见见这位少年举人,与租户们重新签约,不过借口。 至于这位李家五姑娘,她在城中闺秀圈内,是有名的才女。才女惜才,对安康这位异军突起的少年举人,十分关注,可惜安康中了举后,还是极少出门应酬,就算应酬,她一深闺女子,也见不着他的面。这次李员外要来井塘村,她又撒娇又耍赖,才跟了来。 “五儿,不得无理。”李员外轻喝道。 “你既高中做了举人,想来有几分才气,我这里有几个对子,你若对得上,就名符其实;若对不上,就是沽名钓誉。”李五姑娘一向得李员外的宠,知道他这声轻喝,不过是在外人面前摆摆样子罢了,微抬起下巴,向安康发出挑战。 安康微微一笑,“李姑娘,请出上联。” “白云峰,峰上枫,风吹枫动峰不动。”李五姑娘显然是有备而来,上来就出谐音联。 “青丝路,路过鹭,露打鹭飞路未飞。”安康应声对出。 “杖上刻鸠,扶起杖来鸠自动。” “鼓中画鹤,击将鼓响鹤才鸣。” 李五姑娘见他连对出两联,收起了轻慢之心,起身道:“碧天连水水连天,水天一色。” “明月伴星星伴月,星月交辉。”安康对得又快又工整。 李五姑娘低头沉吟片刻,道:“口中含玉确如玉。” “姑娘出得可是谜语联?”安康问道。 “不错,你可对得出来?”李五姑娘挑眉问道。 “台下有心实无心。”安康笑对道。 “点点扬花人砚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双双燕子趋帘幕,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李五姑娘连出四个上联,都没难住安康,轻咬下唇,想了想,眸光一转,道:“杏仁桃仁柏子仁,仁中求德。” 安康到底年少,为了高中,这几年专攻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对中草药方面了解并不多,一时之间,想不出下联。 安意见状,上前一步,出言为兄长解围,“这么简单的上联,亏姑娘说得出来,这种对子连我都能对得出来。” 李五姑娘冷哼一声,翻白眼道。“白齿红唇说大话。” “朱砂神砂夜明砂,砂里掏金。”安意娇声道。 李五姑娘愕然,没想到安意真对了出来。 一直观战的李员外露诧异的表情,问道:“里正,这位小姑娘是?” “她是安公子的妹妹,安姑娘。”里正介绍道。 李员外笑道:“安公子,你兄妹皆是有才之人。” “李员外谬赞,小妹只识得几个字,这下联只是凑巧对出来的。”安康谦虚地道。 “爹爹,她哥哥都说了,她就识得几个字,这下联,是好凑巧对出来的。”李五姑娘上前一步,“我再出一联,你要对得上,我就服你。” 安意抿唇不语,她并不擅长做对子,刚才那个对子,不过是以前听那老头说过,她记住了。 “怎么,不敢应战吗?”李五姑娘又逼近一步,“你是不是来重新签契约的?你要不对对子,就不跟你签约。” 安意微皱了下眉。 安康把她拉到身后,拦在她前面,看着李五姑娘,“李姑娘有什么对子,尽管说出来,我会应对,请不要为难我妹妹。” 李五姑娘撇嘴道:“我没要为难她,我只是要她对对子。” 安意眸光微转,道:“李姑娘高才,我这有一个上联,不知李姑娘敢不敢对下联。” “你还会出上联,好啊,你说出来,我要是对不出来,就算你赢。”李五姑娘到也爽快。 安意轻轻一笑,道:“使君子走边疆三七当归。” 李五姑娘求救地看向李员外,刚才那个药草联,她是听李员外说的,现学现卖,她根本就不懂什么药草。 李员外不忍见爱女为难,沉吟片刻,道:“折头翁备关门半夏附子。” 李五姑娘被安意的药草联难住了,不敢再挑衅,缩回椅子上,老实坐着,只是看安意的眼神,还是有点不善。 “里正,可以签约了吧?”卢郎中问道。 “可以可以。”里正接过卢郎中递来的契约,转身交给那位管家。 那管家照着抄写了两份,一份递给李员外。 “这是块荒了多年的地,安姑娘租来何用?”李员外问道。 “我师父租来种草药的。”安意如实回答。 “喔,原来你是学医的人,难怪对药草这么熟悉。”李五姑娘恍然大悟,觉得她输是理所当然的,心里顿时平衡了。 安意淡淡浅笑,提笔在新契约上签下大名。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旧友故交 章节名:第五十七章 旧友故交 李五姑娘看了一眼,道:“安意,你的名字取得还不错,我记住你了。” 安意愕然,这位姑娘未免太小鸡肚肠了吧?这点小事也记仇? 安康微皱了下眉,“李员外,没什么事,我兄妹先走了。” “安公子若是不嫌弃,一起在里正这里吃顿午饭吧。”李员外客气地邀请道。 安康对他的邀请,不好拒绝,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安意,你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李五姑娘道。 “我要回家做饭。”安意讨厌应酬,直言谢绝。 “你大哥都是举人了,你怎么还要自己做饭呢?叫你家厨娘做饭啊。”李五姑娘不解地问道。 “我家没请厨娘,我喜欢吃自己做的饭。”安意懒得解释,随便找了个借口。 李五姑娘看着安意身上的布衣,唇边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麻雀就是麻雀,上不了台面,抬起脸,用鼻孔对人,“那你回去吧。” 安意对她傲慢的态度,视若无睹,和卢郎中拿了契约,离开了里正家。 村里的契约全部重签了一遍,吃过午饭,李员外父女坐着马车回城。 安康和防着五姑娘来找麻烦,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她一直没有出现,也就渐渐淡忘了。 三月初一,程致霖十四岁的生日,头一天他派人来接安家兄妹进城。 “我不去,我要帮师父种草药。”安意直接道。 安康有些意外,“你真的不去?” 安意肯定地点点头。 “大哥回来时,给你带好吃的。”安康笑道。 安意撇撇嘴道:“我又不是二哥,整天惦记着吃,我不要吃的,你给我带几本有关种植方面的书回来。” 安康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好,一定帮你带回来。” 吃过午饭,安家兄弟坐着程家的马车,进城去了。安意和卫去百草园,走着走着,突然卫抱起安意,身形一闪,飞快地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饶是安意心里再强大,再镇定,若非卫及时捂住她的嘴,她已失声尖叫。就在安意以为卫是不是兽性大发,原形毕露,暗暗叫苦,准备挣扎时,卫在她耳边道:“有人来了。” 安意疑惑地蹙眉,有人来了?谁来了?来了人也不用躲着吧? 过了一会,卫松开手,把安意放下,“刚才有没有吓着你?” 安意定了定神,小声问道:“谁来了?” “他们。”卫微微皱眉,眼底寒光一闪。 “他们是……”安意立刻明白过来,“你要走了?” “他们是来找我,我要和他们一起回去。”卫神色有些沉重,他喜欢现在这种生活。 “你。”安意犹豫片刻,“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以为你不会问。”卫唇角逸出一丝浅笑。 安意看着他,“你可以不回答。” “你是医者,治病救人。我是。”卫停顿了一下,脸色微沉,“我是杀手,收钱杀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安意脑子里冒出四句诗来,顺口吟了出来。 “这说的是侠客,不是杀手。” 安意挑眉,“在我看来是一样的,侠客是不收钱的杀手,杀手是收钱的侠客。” 卫笑着摇了摇头,他发现安意有时候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偏偏还让人没办法去反驳她。 “走吧,舅舅,师父还等着你挑水种草药呢。”安意笑道。 两人在百草园忙了两个时辰,回来家里,罗氏已煮好饭菜,见他们进门,“快去洗手,吃饭了。” “姐姐,我明天要进城一趟,办点事。”坐在桌边,卫很随意地道。 “满弟的车,明天正好要进城,你坐车去。”罗氏没问他进城要做什么事,从装钱的木匣里拿出半吊钱递给他。 卫没接,笑道:“姐姐,不用了,我有钱。” “你哪里来的钱,快拿着,还跟姐客气啊。” “姐姐,我真有钱,喜儿数了工钱给我的。” 罗氏看着安意,笑道:“哟,你还数了工钱给你舅舅啊。” “舅舅做了事,当然要数工钱,我可不会亏待自家人的。”安意笑道。 次日,卫教过李谷雨武功后,坐牛车进了城。 傍晚时分,卫回来了。 吃过晚饭后,卫笑笑道:“姐姐,你请大伯找人,挑个宜出行的日子,我该回镖局了。” “你要回镖局了,哪你什么时候回来?”罗氏并不意外,卫的伤势痊愈后,她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我会尽快回来。”卫无法对罗氏说出实情,只能撒谎骗她。 罗氏偏头,擦了擦眼角,回头看着卫,强笑道:“你一路上要小心,跟镖头好好说,把工辞了,要早去早回。” “姐姐,你放心,我会的。”卫低着头,不敢看罗氏带着期盼的眼神。这工,若是能辞,他也想辞,可是一入此门,不死不休。 卫说要回镖局,罗富贵等人没有怀疑,找人挑日子。三月初五,初六都宜出行,不过,初五是清明节,卫要上山挂扫。 往年清明时节细雨纷纷,今年却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上山挂扫的人非常多。 “爹娘,明天弟弟要出远门,您们在天有灵,要保佑他一路顺风顺水,万事大吉。”罗氏边焚烧淋过公鸡血的钱纸,边念叨。 卫站在罗氏身后,直视前方的林子,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那几个人就隐藏在那片的林子里。这几个月温馨平静的生活,是向老天爷偷来的。 烧完钱纸,放了鞭炮,收拾好供品,一家人下山往回走,在路上遇到了朱福财一家。柳婶把头偏开,没看安家人。丛柳却狠狠地瞪了安意一眼。 新柳是新墓,依旧习俗,新墓不过社,应该提前几天来挂扫。可是柳婶图省事,等到帮公婆挂扫,才顺带帮新柳挂扫,对这个早逝的女儿,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这是朱家的事,与安家人无关。 下了山,一家人去了罗富贵家。 罗富贵又把那壶珍藏的好酒拿了出来,“蟾哥,来,陪大伯和你两个叔叔,好好喝几杯。” 杨氏一把抢过去,“蟾哥明天要赶路,喝醉了可怎么好?这酒还是等蟾哥回来,接风饭再喝。” 罗富贵又没喝成好酒,拉着卫道:“蟾哥,你可得早点回来。” 卫笑,“好。” 晚上,罗氏在家里煮了一桌菜,让安健把李家姐弟叫了过来。 “栓子,谷雨,在我离开期间,你们要好好练武,不可松懈,等我回来,我会考你们。若是没有进步,就罚你们在太阳下,蹲马步半个时辰。”卫表情严肃地道。 “我一定会好好练武的。”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次日天明,罗春力套好牛车,送卫进城。 “大伯、大伯娘,姐姐,你们回去吧,我走了。”卫提着包,上了牛车。车轮滚滚向前,渐行渐远,卫回头,已看不到站在村口送他的人,可他知道那儿有人期盼他早日回来,可惜这份期盼注定落空。 安家人送卫离去,回到家中,罗氏在院子的椅子上呆呆坐了一会,进屋收拾他睡的床,在垫被下找到一卷东西。 打开布包,安家人都呆住,里面是一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安健数了一下,倒吸了口冷气,“娘,有一百张。” 一万两银子,搁那都是一笔巨款。 “他留这么多钱,给我们做什么?他是不是不回来了?”罗氏哭了起来。 “娘,您还真会乱想。舅舅留下钱,是要让您在这段时间里帮他,买地建房子的。他姓罗,要是长期住在安家,别人会说闲话的。”安意撒谎哄她。 “买地买房子,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啊。”罗氏不太相信。 “娘,买上好的良田,建大瓦房,这么多钱,还不够。”安康帮腔道。 “他要买地建房子,为什么不把钱直接给我,要放在垫被下面?”罗氏质疑兄妹的说法。 “我想舅舅是担心您不会收,才会把钱放在垫被下的。”安康推测道。 罗氏看看儿女们,把银票全部包了起来,“这都是你们说的,也不知道你舅舅是个什么意思,这钱不能用。柱子,明天你陪我去城里,把钱存到钱庄里去。” 安家兄妹对此并无异议。 一万两银票全部存进钱庄,安家人依旧过着稍显清贫的生活。 三月二十一,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六节气谷雨,这天也是李谷雨十二岁的生日。罗氏煮了两个鸡蛋,让安健送去给他。弟弟不在这里,做姐姐对弟弟的徒弟,要尽力照顾。 暮春时节,雨水渐稀,这日天气晴朗,安康陪着卢郎中,坐在百草园外的草亭内下棋,安健在左侧的空地上打拳,一招一式,虎虎生威,颇有几分武林高手的架式;安意在另一间小草亭内,坐在小泥炉边,烧开水,准备泡卢郎中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罐好茶。 “大哥,颂延兄和致霖兄来了。”安健率先看到往这边走来的两人,扬声道。 安康放下手中的棋子,道:“卢郎中,我有朋友来了,我去迎迎他们。” 卢郎中呵呵笑道:“请他们进来,喝杯好茶。” 安康把韩颂延和程致霖,迎进草亭,向卢郎中介绍了两人。 卢郎中微眯着眼打量了下韩颂延,“韩葙非是你什么人?” “卢郎中认得家祖?”韩颂延问道。 “韩老头的身体如何?可还喜欢啃那鸡爪子?”卢郎中问道。 韩颂延听他说出祖父嗜好,确定卢郎中与祖父是旧相识,笑道:“家祖身体康健,每日必啃五只鸡爪。” “他的牙口到还利落,我的不行了,左边的牙,去年就发酸,不能咬东西。对了,你父亲是老几?” “家父韩楝之。” “岁月不饶人,小楝之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不服老都不行了,想当年我和韩……” “师父,茶泡好了。”安意及时打断了卢郎中漫长的想当年。 “韩小子,你运气不错,今日有好茶喝。”卢郎中领着他们走了过去。 韩颂延看着身穿浅绿衣裳,娇嫩如春芽的安意,眼中一亮,几个月不见,她长高了,眉眼也长开了,出落得楚楚动人。 待几人坐下,安意把茶水送到他们面前。 卢郎中边喝茶,边问道:“韩小子,奇经八脉有哪些?” 韩颂延刚要饮茶,听他问话,放下杯子,恭正答道:“奇经八脉者,阴维也,阳维也,阴也,阳也,冲也,任也,督也,带也。” “药入经络,五味入哪五脏?” “酸入肝,苦入心,辛入肺,甘入脾,咸入肾。” 韩颂延茶没喝两口,被卢郎中考了一大堆的医理药理,先是简单的,后面越来越复杂,连一些奇难杂症,卢郎中也拿出来考他。 韩颂延不愧出身医学世家,丢一个重病患者给他治,他或许治不好,但这种书本上的知识,他回答起来如数家珍,加上他自己的理解,言之有物。 卢郎中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韩老头教得不错,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药园子。” 韩家也有药园子,韩颂延在家时,常跟着祖父在园子里种草药,百草园内种的都是常见的中草药,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韩小子,这是什么药?何时采摘?如何炮制?”卢郎中又出题考他。 韩颂延仔细辨认了一下,道:“这是玄参,别名元参、黑参,冬季茎叶枯萎时采挖,切片,生用。” 一路走,卢郎中一路问,这些常用的中药药,韩颂延都认识,没有被难住。卢郎中笑得合不拢嘴,为暮年遇到一知己,欣喜不已,看他的眼神,就好象在看得意的嫡传弟子。安意毕竟是女孩,卢郎中心中还是为没能找到合适传人,感到遗憾。 转了一圈,正午时分,要回家吃饭。卢郎中笑眯眯地道:“韩小子,以后有空要常来。” 有了卢郎中这句话,韩颂延名正言顺地往井塘村跑,有时候还会在卢家或者安家住上一两天,与卢郎中常为了处方如何用药,争论不休。 争持不下时,卢郎中就要安意来做决断。安意若站在他这边,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倘若安意支持韩颂延,就会板着脸道:“哎哎哎,你是谁的徒弟啊?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我才是你师父,你不帮着我,你帮着这小子,气死我了,我要被你个逆徒给气死了。” 安意听这话,有几分无奈地摇摇头,中气十足,声音洪亮,会被气死,才奇怪了。 韩颂延嘴角微微上扬。 四月初六立了夏,天气渐热,百草园离水源太远,每天安康安健都要挑四担水,才够浇园子。 这天清晨,安健照旧去山上和李谷雨一起练武,自持武功不错了,飞脚去踢树,可惜树没踢倒,把脚给弄伤了。 李谷雨只好先把他背回家,再上山抓蛇。 罗氏看着安健红肿的脚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还没把本事学全,就去逞能,这下吃到苦头,知道痛了吧?” “娘,脚好痛。”安健强忍着眼泪。 “痛死你活该。”罗氏瞪了他一眼,回头冲着屋外喊,“喜儿,药弄好没?快拿进来给你二哥糊上,他痛得厉害。” “来了。”安意端着药膏走进来。 安健弄伤了脚,没法去挑水。安康一人要挑八担,安意舍不得他这么辛苦,“大哥,还是叫德全大哥他们来帮帮忙吧。” “我来挑。”韩颂延主动请缨。 “你?”安意怀疑地看着他,“你挑得动吗?” “我没挑过,可以试试。”韩颂延笑道。 水,韩颂延挑得动,只是挑水的姿势,有些不太好看,两只手伸长搭在扁担上,又有点象岩鹰。 安意看到,唇边露出淡淡的浅笑,这富家公子并不娇弱。 两人挑完四担水,去草亭,安意已泡好茶水等着他们了。安康和韩颂延口干舌燥,连饮三杯。 卢郎中叹道:“一杯为品,二杯为解渴,三杯就是驴饮。你们这是在糟蹋了我的好茶,可惜了可惜了。” 安康和韩颂延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再喝第四杯。 “师父去挑四担水,再来慢悠悠地品茗吧。”安意幽幽地来了一句。 “你这丫头,你这丫头,你又帮着又帮着他,我才是你师父,我才是你师父,你这个逆徒,就会气师父。”卢郎中不满地抱怨道。 “师父,医书上说嗦也是一种病,我给您把把脉吧。”安意淡然道。 卢郎中背转身去,嘴里小声念叨:“女生外向,女生外向。” “师父,您又在胡说什么。”安意有些不悦。女生外向,有出嫁从夫之义,安康是她大哥,卢郎中这话明显指向韩颂延,她和韩颂延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卢郎中当面不认账。 安意拿这个耍赖的老小孩子没办法,把拿竹篮里,前天傍晚李谷雨送来的野果子拿出来,摆在桌上,抬眸对上了韩颂延带笑的眼,条件反射地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 安康看看韩颂延,又看看安意,有点遗憾地暗叹了口气,韩颂延人品才学俱佳,若是把妹妹许配给他,到也不错,只可惜两人年纪相差太多,而韩家的家世也太好了,门不当户不对。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罗氏撒泼 章节名:第五十八章 罗氏撒泼 韩颂延见安意避开他的视线,勾唇浅笑,伸手拿起一个桌上的红色野果子,“这是什么?” “哈哈,韩小子,也有你不认识的东西了。喜儿,告诉他这是什么?”卢郎中为难住韩颂延而得意。 安意道:“这是胡颓子。” 韩颂延咬了口,笑,“味道甜甜的,还不错。” “何止味道不错,它的种子、叶和根都可入药。明天我要上山一趟,移植一棵回来种,要不要我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卢郎中道。 “师父,您要进山,有问过师娘吗?”安意在一旁泼卢郎中冷水。 卢郎中立刻没了声响,十几年前,他进山遇祸,险些死在山中。从那以后答应张氏,再不进山。 韩颂延不忍见一个痴迷医药的老者难过,笑道:“卢郎中,明天我进山去帮您挖。” “你又不认识胡颓子,怎么挖?”卢郎中皱眉道。 “我可以和安贤弟、喜儿一起进山。”韩颂延来得次数多了,熟悉后,改变了对安意的称呼。 卢郎中一脸恳求地看着安意,“喜儿啊,这胡颓子,师父可就指望你了,你可得挑棵好的挖回来。” “噢。”安意轻应了一声。 次日,在李谷雨的带领下,罗德全兄弟三人,韩颂延、安家兄妹,扛着锄头、带着箩筐进山了。 初夏的山里,透着丝丝的凉意,安意却走得满头大汗。李谷雨要抓蛇,走的地方,大多没有路,杂草丛生,满是荆棘。从天明走到近正午,若不是四个哥哥轮流背她,安意早就掉队了。 “李谷雨,还要走多久?”安意扶着路边树,喘着气问道。 李谷雨指着前方,道:“没多远了,再走几步就到了。” “几步?”安意斜睨他一眼,眉尖微蹙,很怀疑他这说法。 李谷雨所说的这几步,用安意的脚来走,大约用了小半个时辰,虽然没有数,但是肯定不止几步。 当安意看到那一片结满红果的胡颓子时,突然起到一件事,其实她可以不用来的,李谷雨知道地方,把韩颂延带过来,他看到果子,就能认得出来,她这么辛苦跟来做什么? 已经到地头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安意有些懊恼,都是师父那恳求的表情,迷惑了她,害她犯了这样低级又愚蠢的错误;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指着那片胡颓子,点了点头。 韩颂延见她已经确认,过去仔细挑选了两棵,一米多高,枝叶茂盛的小树。这里离村太远,扛大树回去,太费劲。 罗德全兄弟和安康抡起锄头开挖,挖树不比砍树,要保护树根,需要时间来挖,李谷雨还要抓蛇,不能久等,跟他们说了一声,继续朝前走,等会再回来与他们会合。 韩颂延走到安意身边,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坐下,侧目看到她小脸红粉扑扑,关心地问道:“累不累?” “不累。”安意把手中的木杯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装水的大葫芦和另一个木头杯子,洗了洗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他。 “谢谢。”韩颂延轻轻一笑,接过杯子。 安意不是会找话题聊天的人,嘴角微抿,沉默不语。 韩颂延到是想说点什么,可是与安意接触久了之后,他发现这女孩在亲人面前和外人面前,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在亲人面前,她娇憨可爱;在外人面前,却有些淡然冷漠。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树下,一人手里捧一个木头杯子,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他们身上。 休息够了,安意戴上五指手套,拿着小锄头,在四周找起草药来。韩颂延担心她会不知不觉走远了,紧紧跟在她身后。 “小心。”韩颂延突然上前,伸手去拉蹲在地上的安意。 安意没提防,被他拉的一下坐在了地上,抬头看到他手中的蛇,讶然,“你也会抓蛇?” “不会,只是书上说,打蛇打七寸,想来抓蛇也一样的。”韩颂延笑道。 安意看了看那蛇,还好不是有毒的蛇,语气淡淡地道:“你不会抓蛇,就不要贸然出手,万一是条有毒……” “颂延兄,妹妹,树挖出来了,你们过来看看。”安康的喊声打断了安意的话。 安意爬起来,提着竹篓,走了过去。韩颂延轻轻一笑,把手上的蛇,抛得远远的,紧随其后。 挖出来的树,根须基本完整,还带着土团,这样树移植回去,能成活。 树已挖出来了,可李谷雨还没回来,安意把竹篓里的干粮留了一份,把其他的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吃完了干粮,李谷雨回来了,提着一包东西,跑到安意面前,献宝似地打开,“喜儿,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灵芝?” 韩颂延瞄了一眼,就直接判定,“这不是灵芝。” 李谷雨不相信他说的,眼巴巴地看着安意,他只信任安意。 安意拿起一朵,仔细看了,闻了味道,“这不是灵芝,这是一种象灵芝的菌子,有毒,不能吃。” 李谷雨满脸失望。 安意笑道:“灵芝要是满山遍野都有,就卖不起价了,物以稀为贵。就象你抓的蛇,那些常见的菜花蛇就卖得便宜,黑皮蛇就卖得贵。” “我懂了。”李谷雨重露笑脸。 安意把干粮和水递给他,“快吃吧。” 李谷雨上山,蒋氏是不会给他准备干粮的,他要饿一整天,等晚上回到家,才能吃点粗粮填肚子,还常常吃不饱。 等李谷雨吃完,一行人下山回家。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 安意走得艰险无比,罗德全几人扛着树,生不出第三只手来牵着她,只见她走两步,就绊一下,几次都险些跟大地亲密接触。看得安康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妹妹,你小心点,看清楚路。” 话音刚落,安意又被绊了一下,人向前冲去,要不是韩颂延在后面,及时抓住她,这一回,肯定摔个狗吃屎。 韩颂延走到安意前面,蹲下道:“上来。” 安意一愣,“你背我?” 安康也愣了一下,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可又担心安意会摔伤,道:“妹妹,颂延兄愿意背你下山,还不赶紧谢谢颂延兄。” “谢谢。”安意轻声道了谢,她也实在是走不动了,有人肯代步,是再好不过的事,上前一步,趴在了韩颂延的背上,双手伸过去搂着他的脖子。 韩颂延的背很宽很舒服,走的很稳,一步一步踩在地上,让人看了就很安心。 安意爬了这么久的山,已经很辛苦,才九岁不到的身体,有些扛不住,迷迷糊糊地趴在韩颂延的背上,睡着了。 韩颂延听到耳边轻缓平稳的呼吸声,唇角微扬,轻轻地笑了。 到了家,安意还没醒,罗氏看着女儿被背回来,吓了一跳,“喜儿怎么了?” “娘,妹妹没事,她爬山爬辛苦了,睡着了。”安康忙道。 “这孩子。”罗氏上前抱过安意,“可把四少爷累着了吧。” “不累。”韩颂延浅笑道。 挪动了一下,安意就惊醒了,看着抱着她的是罗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娇声喊道:“娘。” “哎呀,睡醒了啦。”罗氏笑着把她放下来,“快去洗把脸,醒醒神,一会要吃晚饭了。” “娘,我先把树送去给卢郎中。”安康和罗德全他们又扛着树出了门。 韩颂延跟了过去,借着落日余晖,把树种进了百草园。 次日,罗氏拿了套新衣服给安意换上,又帮她梳了个小巧的低髻,绑上发带,戴上一朵绢花。 “娘,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安意问道。 “你大奶奶托人来,说你细妹姑姑过些日子就要出嫁,让你过去陪她说说话。”罗氏笑道。 “我不去,我跟她没话说。”安意一把扯下头上的绢花。虽然只见过安细妹一回,可是就安细妹那态度,也能猜到两人的关系不会太好,没什么交情,却突然托人带话让她过去聊天,太反常,事出反常必为妖。 “娘跟你满舅说好了,让他套车送我们过去,我们去坐一会就回来。”罗氏把绢花又插回她头上。 安意无奈地皱了皱眉,吃过早饭,跟着罗氏坐牛车,去上塘村。有韩颂延这个客人在,安健又受了伤,安康就没跟着去。 到了安家,朱氏很热情地将母女俩迎进堂屋,安家男人们都去田里忙农活了,家里就朱氏和安细妹在。 堂屋里坐着两个面生的妇人。 “陈大娘,赵妹子,这个就是我那侄儿媳妇秋妹,这个就是喜儿。”朱氏边介绍,边把安意推到了两个妇人的面前。 陈大娘一把抓住安意的手,“瞧瞧这小脸蛋,白白嫩嫩的,这双眼睛长得好,黑白分明,一看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 安意皱了下眉,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没有把手抽出来。 姓赵的妇人也上下打量了安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大娘,赵大娘。”罗氏不认识这两个妇人,以为是朱氏娘家那边的亲戚,来给安细妹送嫁的,礼貌地向她们打招呼。 “秋妹啊,我今儿叫你来,是有件大喜事要跟你说。”朱氏笑眯眯地道。 “细妹成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罗氏笑道。 朱氏摆手道:“不是细妹的事,是喜儿的事。” 罗氏一愣,“喜儿的事?” “喜儿眼看着就十岁了,就要成大姑娘了,她的亲事,可耽误不得。赵妹子的小儿子,如今在城里的百味楼里当学徒,三年后就出师,出了师那就是大师傅了,喜儿跟着他,以后就等着享福吧!”朱氏说得口水四溅。 赵妹子面带得色的笑了笑。 安意把手抽了出来,退到罗氏身边,她的直觉没错,朱氏果然不安好心,她才八岁,连九岁还没满,就这么急着把她卖掉。 罗氏脸色微沉,“大伯娘,我家喜儿还小,没到说亲的时候。” “瞧你说的。”陈大娘嗔怪地横了罗氏一眼,“说亲要先定亲,又不是今儿定了亲,明儿就要成亲的,要照你意思,难不成等到了十四五岁再定亲啊?那可就晚了。” “这男的十四五岁定亲正合适,这女的等到十四五岁才定亲,那就成老姑娘了,可就嫁不出去了,秋妹,你可别犯糊涂,耽误了喜儿一辈子的大事。”朱氏帮腔道。 陈大娘又道:“秋妹,赵妹子人在这里坐着,她是诚心要和你结这门亲事的,以后喜儿过了门,她一定会好好待喜儿,把喜儿当女儿一样疼。” “秋妹,这门好亲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你的眼界也别太高。虽说柱子是有出息了,可是我们安家家底太薄,没人帮衬,这麻雀飞上了枝头,也飞不……” 安意神色淡定,听朱氏和陈大娘在那里自说自话,一点都不担心罗氏会被她们说动。 “大伯娘,我家喜儿的亲事,不劳您操心。”罗氏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朱氏的话,拉起安意,就往外走。 “罗秋妹,我告诉你,这亲事我说定了,喜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朱氏追到门口,蛮横地道。 罗氏停下了脚步,放开安意的手,直奔安家的灶房,从里面提着两把菜刀,又冲了出来,飞舞着菜刀冲向朱氏。 安意第一次见识到罗氏的凶悍,瞠目结舌,这就是所谓的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吧。 朱氏尖叫着往后退,陈大娘跟在朱氏后面,她个子比朱氏矮,被朱氏挡住了视线,不知道情况发生变外,朱氏一退,两人撞在了一起,差点摔倒在地。 罗氏已经扑上过来,明晃晃地菜刀架在了朱氏的脖子上,大声吼道:“你凭什么定我家喜儿的亲事?你凭什么定我家喜儿的亲事?她爹还活着,我还没死,她的亲事,何时轮到你这个伯奶奶来说话?那些家产、房子、粮食你霸去了,就霸去了,左右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不跟你们计较。你得寸进尺,敢打我家喜儿的主意,你这个老巫婆,我要杀了你。” “啊,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朱氏吓得尿都出来了。 陈大娘和赵氏被堵在屋出不去,也不敢去扯架,脸色发白的地看着目露凶光的罗氏,打起了退堂鼓,这门亲事还好没结,要不然有个如此凶狠的亲家母,家宅难宁。 这时,躲在房里绣嫁妆的安细妹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失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啦,杀人了!” “闭嘴!”罗氏厉声喝道。 安细妹打了个哆嗦,用手捂着嘴。 罗氏目光扫过陈大娘和赵氏,“你们给我听着,谁敢打我喜儿的主意,我就砍了谁。要是让我听到有半句闲言碎语,我就把谁的脑袋砍下来喂狗。” 言罢,罗氏站起身来,右手一刀用力地剁在门框上,震得门框都有点晃动。她没有失去理智,朱氏触犯到了她的底线,令她瞬间暴发她积压在心中所有的不满,但还知道不能杀人。 看到入木三分的菜刀,朱氏三人吓得直打哆嗦。 “你们听清楚了没有?”罗氏问道。 “听清楚,听清楚。”陈大娘和赵氏吓得连连点头。 罗氏瞪着朱氏,“你有没有听清楚?” “听听听清楚了。”朱氏嘴巴因惊吓过度,不停地抽搐,口水流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罗氏把左手上的刀也剁在门框上,冷哼一声,转身走到安意身边,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离开安家。 走了一段路,罗氏回头看了看,拉着安意到一旁,“喜儿,刚才有没有被吓着?” “娘,您刚才好威风。”安意笑嘻嘻地道。 罗氏苦笑,摸着她的小脸,“娘没用,让你们跟着受委屈,我总想着是一家人,为了你两个哥哥的名声,能忍就忍,没想到她们越来越过分。这一次,好歹是吓住她们了,可不知道下一次她们又想出什么法子来闹腾。” 罗氏叹了口气,“要是你爹在家就好了。” “娘,爹不在家,还有大哥啊,大哥现在是举人,连县里的那些当官的人,见了大哥都客客气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算什么,让大哥想法子好好教教训训她们。”安意眸光微闪,还好两家分住在不同的村子里,要是同住一村,只怕麻烦更多,她那个未谋面的父亲,在离开之前,做出让妻儿搬走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太正确了。 罗氏笑,“好,让你大哥想法子教训她们。” “娘,我们回去吧。”安意牵起罗氏的手。 走到村口,罗春力的牛车还没走,他正跟一个少年在说话。 “满弟。”罗氏喊道。 罗春力回头一看,很吃惊地问道:“大姐姐,这么快就回去了?” “嗯。”罗氏把安意抱上车,爬了上去。 “那我先回去。”罗春力和那少年说了一声,跳上牛车,挥动鞭子,赶着牛往前行。 回到井塘村,已是正午时分,安康刚把午饭煮好,看到罗氏和安意回来了,丝毫没感到意外。 下午,韩颂延回城,还把安家晒好的草药,顺道一起带走了。 罗氏把事情跟安康说了。 安康微眯了眯眼,“娘,明天我去见大爷爷,让他好好管管他的女人。” “你大爷爷要是肯管管她,她会象现在这样蛮横不讲理吗?”罗氏对安有年不抱希望。 “这次他会管的。”安康冷冷地笑。 注:写这章时,我想起我们厂里的一个阿姨,她很懦弱,总是被她老公打。有一天,她暴发了,趁他老公跟说人打牌的时候,笑眯眯地砍了她老公两刀,从此后,那男人再没敢打她。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元儿之死 章节名:第五十九章 元儿之死 安意见安康胸有成竹,非常好奇,等罗氏进屋绣花,拉着安康问道:“大哥,是什么法子?” 安康笑而不语。 “大哥,告诉我啊。”安意扯着他的衣袖,嘟着嘴。 “他要是不管住她,任她再继续胡闹下去,我就会另设宗祠。” “这样也可以吗?”安意惊讶地问道。 “可是可以,只是这么做有损名声,娘不会答应。”安康笑容有些苦涩。 “也就是说,只是吓吓唬唬他。”安意有些失望,对安有年一家,她没什么好感,若能断了关系,最好不过。 “能吓住他,管好他的女人,这就够了。”安康眸光幽深,抬头看向天际,“等我高中,就接你们进京,到时候就能摆脱他们了。” “大哥,你一定可以高中的。”安意对安康有信心。 次日,安康去了上塘村。 三天后,安志远两口子拿着两包东西来了,说了些朱氏生病了,脑子病糊里糊涂的,做事才有些不着调的谎言,让罗氏不要和她计较。 罗氏心知与安有年家的关系,没法断得干净,也不想把脸皮扯破,说这事没放在心上,让朱氏安心养病之类的客套话。 这件事就此揭过,两家人照常来往。 “喔喔……喔……”一声声高亢洪亮的鸡鸣声,唤醒了沉睡的村民,罗氏轻手轻脚的起床,给安意掖掖被角,披上衣裳去灶房烧水做早饭。 “娘。”安康也起来了,走进了灶房。 “柱子起来啦,今天又该进城去见先生了吧。”罗氏往灶里塞了一把草柴。 安康打水洗漱,“娘,可要带点什么东西回来?” 罗氏拿起装盐的罐子看了看,“家里的盐差不多要用完了,你买点盐回来。白米也多买几斤回来,四少爷过几天只怕又要来了,他吃不惯豆渣饭。” “知道了。”安康洗漱好,拿着桶子,去井边挑了几担水回来。 罗氏都好早饭,去把两个小的叫起来。 一家人吃过早饭,安康去村口坐车进城,安意抱着琴,去了百草园。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天可以省点力气,不用安康去挑水。 百草园附近没住人家,安意在园里练琴,不怕吵着别人,在园子里转了一圈,看了看那些草药,坐在草亭叮叮咚咚弹了起来。 卢郎中坐在躺椅上,半眯着眼,右手捏着两个核桃,左手跟着琴声的节奏,轻轻地敲击椅子的扶手。 初夏的风,徐徐吹来,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师徒俩坐在这如画般的园中,怡然自得,沉醉于在悠扬的琴声里。 “卢……郎中,卢郎中。”急切地喊声扰乱了这份清闲。 卢郎中睁开双眼,起身看去,一个男人气喘吁吁跑过来了。 安意停了手,也跟着站起来。 “卢郎中,李大志的大女儿跳大塘了,刚把人给捞上来,看着好象没气了,您快去瞧瞧,看还有没有得救?” 李大志的大女儿,不就是李谷雨的姐姐李元儿。 师徒俩赶紧往塘边跑。 大塘是井塘村最大的一口塘,也是最深的一口塘,曾有人用三米多长的竹竿试过深度,触不到底。李元儿选择跳这个塘,存了必死的念头。 塘边围着一堆人,看到卢郎中师徒过来,有人喊道:“快让让,卢郎中来了。” 安意跟着卢郎中挤进去一看,李元儿平躺在地上,脸色发白,全身湿透,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伤痕和瘀青,可见她在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卢郎中探了探李元儿的鼻息,皱皱眉,抓起她的手,替她切脉,脉象全无,叹气摇了摇头。 安意上前,解开李元儿的衣襟。 “喜儿,你要做什么?”卢郎中惊问道。 “师父,尽人事,听天命,我要试着救救她。”安意不忍心看李元儿就这样死去。 “好,你做吧。”卢郎中同意了。 安意要做的就是现代急救方法,人工呼吸。 可惜,安意做了十几二十遍,累得满头大汗,李元儿依旧没有气息。 “喜儿,不要再做了,没用的,她已经死了。”卢郎中神色黯然道。 “是啊,喜儿,算了,别做了,元儿的命苦,救不活了。”围观的村民虽然觉得安意救人的方法,有些奇怪,但想着她这是在救人,不觉得突兀,只觉安意心肠好。 安意收回了按在李元儿腹部的手。 这时,蒋氏问讯赶了过来。 李大志进城卖蛇去了,不在家。 李谷雨一早进山抓蛇,还不知道姐姐已经跳塘身亡。 “元儿啊,我的女儿,你就这样走了,可不是要了剜了我的心,要了我的命啊,我的女儿啊,你快醒来啊,女儿啊,我的乖女儿啊。”蒋氏扑在李元儿的遗体上,哭喊道。 村里的人都知道蒋氏不待见李元儿姐弟,见她哭得如丧考妣的样,嗤之以鼻,人都死了,在这装模作样的骗谁呢? “还有脸在这哭,要不是她为了那几十两银子,昧着良心把元儿嫁给那死了三个女人的老男人,元儿会想不开,跳塘吗?”有知情的人小声嘀咕道。 安意微皱了下眉,李元儿实在是太软弱了,春枝不愿做小妾,敢跟周福林私奔;难道她除了死,就想不到其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了吗? 李元儿还没及笄,算是早夭,同样不设灵堂。 第二天,受尽继母折磨的李元儿,被葬在了坟山,入土为安,从此她再不必看蒋氏的脸色,再不用干永远也干不完的家事,可以好好的躺下休息了。 李大志和蒋氏他们都下了山,李谷雨没有走,呆呆地守在坟前。 得知李谷雨没有下山,安意上山来找他,见状,微皱了皱眉,道:“元儿姐姐已经死了,你守在这里再久,她也活不过来了。” 李谷雨仿佛没听到般,动也不动,就好象泥塑木雕。 “她是被人逼死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替她讨回公道,而不是坐在这里发呆。” “讨回公道?”李谷雨僵硬地站了起来,“是,我是要问问那女人,为什么要逼死我姐姐?” “问问?”安意嗤笑一声,“问问就叫讨回公道吗?” 李谷雨转身看着安意。 “你知道什么叫做公道?”安意问道。 李谷雨想了想,道:“我姐姐死了,她不能白死,是那个女人逼死我姐姐的,她应该把命还给我姐姐,这样才叫公道。” 安意勾唇一笑,“没错,这样才叫公道。” “我去杀了那个女人,替我姐姐讨回公道。”李谷雨说着就往山下跑。 安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杀了她,你还能活吗?” “我不活了。”李谷雨吼道。 “她一条命,换你姐弟两条命,她就算死了也值得了。”安意冷笑道。 李谷雨脸色微变,“我要怎样做才能替姐姐讨回公道?” 安意松开手,看着他瘦小的脸,犹豫了,他不是她,他才十二岁,他没有成熟的灵魂,不可能从容淡定的去布局,巧妙的弄死蒋氏,还不被人知道。 安意改了主意,向后退了一步,道:“李谷雨,想办法出人头地,再来向她讨回公道吧。” “出人头地?” “对,出人头地,只有你出人头地,你才有能力为元儿姐姐讨回公道。” “我知道了,喜儿,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我一定要帮姐姐讨回这个公道。”李谷雨坚定地道。 安意轻轻笑了笑,“下山吧,快下雨了。” 出人头地这四个字深深烙在了李谷雨脑子里,他花了三天时间,考虑该如何出人头地,在李元儿头七的晚上,他给李元儿烧了纸后,就离开了井塘村,不知去向。 发现李谷雨离家出走,李大志立刻请村里的人帮着找。他并不是舍不得这个儿子,而是李谷雨把蒋氏藏在家里的钱全部拿走。具体数额,大伙都不清楚,但是大伙猜,应该不少,因为蒋氏气得病倒了。 李谷雨没给他的父亲李大志留下只字片语,写了张纸条塞进安家,上面写着五个字,“我去找师父。” 安意看着纸条上的字,呆愣了,这天大地大,他上哪去找卫啊?就算侥幸让他找到卫,难道他要跟着卫一起当杀手?练好武功再回来杀了蒋氏,那她还不如告诉他用毒蛇咬死蒋氏,来得方便快捷。 罗氏双眉紧锁,“这孩子也太乱来了,这里去直隶,好远的路,这要是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安意听这话,心里更添了几分沉重,若她不跟他说那番话,他不会离开。现在他已经走了,找了一天都没找回来,已经走远,也只能寄希望于老天爷,希望他会有奇遇,出人头地的回来。 李大志找了三天,追出去近百里,没找到人,只得放弃寻找。蒋氏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闲话,李大志愈发的恨上了李谷雨,在外不停地骂他是白眼狼,偷家里的钱,跑出去鬼混,和蒋氏一起诅咒他早死早投胎。 两人的丑恶嘴脸,让安意觉得李谷雨离开,是正确的。 四月二十二,小满的节气,天空作美下起了雨。俗话常说,小满无雨,芒种无水。此时,农田里的庄稼就需要充裕的水分,这场雨下得太及时。 油菜籽也收割好了,村里的公用的舂房里,从早到晚都是人。安家没有地,没种油菜,就跟油多的人家买了十几斤清香四溢的菜籽油。 “娘,炸黄巧肉吃吧。”安健闻着香味又嘴馋了。 现在每个月有安康的俸禄,卖草药、做针线活都能赚钱,又不用再给两个儿子交束,家里的钱宽松了许多,罗氏在吃食再也不亏待三个孩子,听安健这么说,顺路了买了两斤猪肉、一对猪腰和十几个油豆腐回去。 走到半道,遇到了巧儿、大丫和妮妮。巧儿手里拿着个五颜六色的蝴蝶风筝,看着安意,高兴地道:“喜儿,我们正要去找你一起去放风筝。” 安意正想拒绝,罗氏笑道:“去吧,一会记得回来吃饭,别到塘边去。” 安意见罗氏已经答应,只好跟着三人去晒谷场放风筝。 罗氏带着两个儿子回家炸黄巧肉,包豆腐圆子。炸了三四十个,打发两人送了些给罗富贵他们。 兄弟俩刚出门,回城半个多月的韩颂延,再次来访,书院恰好沐休,程致霖也跟一起来了。 进门,程致霖就闻到香味了,咽着口水问道:“伯娘,您在煮什么好吃的?” “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这些黄巧肉是刚炸出来,还热乎着呢,你们尝尝味。”罗氏笑呵呵地道。 程致霖毫不客气,一口气吃三个。 韩颂延只吃了一个,尝了尝味道,从怀里掏出钱袋,“安伯娘,这里是上次的草药钱,一共一两六钱银子。” “每回都要麻烦四少爷。”罗氏把碗搁在椅子上,笑着把钱袋接了过去。 韩颂延没看到安家兄妹,以为他们去了百草园,“安伯娘,我们先去百草园,一会再过来。” “那你们先过去,等会记得回来吃午饭。”罗氏看着两人出了门,转身回灶房,炸豆腐圆子,又把早上张鲢送来的鱼给蒸上。 卢郎中坐在草亭里,正无聊地左右手互弈,看到两人来了,笑眯了眼。 “卢郎中,这是今年的明前茶。”韩颂延把一包茶放在桌上,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没有看到安家兄妹,心中有几分诧异,他们去哪了? 卢郎中打开纸包,闻闻味,捻了捻茶叶,“好茶好茶,马上烧水泡一壶来尝尝。喜儿,喜儿啊。” 没人应声。 卢郎中拍拍脑袋,“忘了这丫头今儿没来。” 韩颂延笑,“我来烧水好了。” 卢郎中告诉他炉子和柴在何处,韩颂延自去烧水。卢郎中找不到对弈的人,抓住棋艺差到极点的程致霖陪他下棋。 “你这子放这里,你这一片棋就全死了。”卢郎中边下棋边指点。 “我不下这里,我换个地方。”程致霖伸手去拿棋子。 “不行,落棋不悔。”卢郎中按住他的手。 “那我这片棋就全死了。”程致霖道。 “这能怪谁呢,这是你自己下错的。” 程致霖眨眨小眼睛,“您不让我悔棋,那您告诉我做什么呢?” “笨小子,我这是指点你的棋艺,懂不懂?”卢郎中瞪着他道。 “懂了懂了。”程致霖好脾气地连点头,“该您落子了。” 程致霖的棋艺太差,很快就一败涂地。 卢郎中见水还没烧好,虽然对手太差,但聊胜于无,“来来来,我们再下一盘。” 程致霖无所谓,再下一盘就再下一盘,再次败北。 韩颂延已烧好水,泡好茶,端了过来。喝了两杯茶,时近正午,卢郎中邀他们去家里吃饭。 “安伯娘已经煮了我们的饭。”韩颂延笑道。 兄弟俩再次回到安家,安康和安健回来了,安意还是不见踪影。韩颂延知礼,不好出口问。程致霖素来不喜这些礼数,没那么多的顾虑,直接问道:“安小妹去哪了?她不回来吃午饭吗?” “喜儿跟着人去晒谷场放风筝去了,怕是玩得忘了时辰。”罗氏笑笑,“我给她留了饭菜,你们吃吧,不用等她。” 话音刚落,安意回来了,手里提着只奄奄一息的野鸭子,“娘。” “哟,刘小义又打到野鸭子啦。”罗氏上前接过野鸭子,“快去洗手吃饭。” 安意洗了手,进屋看到韩颂延和程致霖在座,笑了笑,坐下吃饭。 吃过午饭,安意在院子走了一会,准备上床睡午觉。张氏急匆匆地跑了来,“喜儿,来了个病人,老头子让你赶紧过去。” 韩颂延是学医的人,听到有病人,卢郎中又特意叫安意过去,这病人定有特殊的地方,哪有不跟着去的道理?程致霖是个爱凑热闹的主,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安康和安健也跟着过去了。 到了卢家,卢郎中还给病人诊脉。 病人来的时间已许久了,卢郎中还在诊脉,病很确诊,应该是疑难杂症。 韩颂延和安意同时看向躺在床上的男子,病人年约六旬,脸色苍白晦暗,精神萎靡不振。 “韩小子,喜儿,你们给病人诊诊脉。”卢郎中起身让出了位置。 韩颂延伸三指,搭在病人的左手上。 安意走到他的对面,按住病人右手脉搏上。 “左脉沉细,按之乃得,举手无有。”韩颂延道。 安意看了他一眼,“右脉弦细,犹如丝线。” “你伸舌,让他二人看看。”卢郎中道。 病人依言伸出舌头,两人刚要细看,病人大咳起来,吐出一口浓痰。 病人的儿子上前给他捶背,待病人大抽了几个气,缓过来后。两人再看上前他的舌头,舌质粗糙,舌苔白腻。 “观他症状,乃太阳表邪未解,传少阳,发热恶寒,胸闷气短,诊脉弦,应为少阳证也,此病是否可用白虎汤?”卢郎中问道。 “卢郎中,家父在城里看过病,那里的郎中给他开的就是白虎汤,已经服用三剂,没有用,病得更严重了。”病人的儿子着急地插嘴道。 卢郎中笑,“令尊的病不轻,又拖延了数日,要治好他的病,用药要谨慎要准确,我这个徒弟虽年幼,但医术并不逊于那些坐堂郎中。我想听听她的意见,再来开药方。” 正文 第六十章 草药生虫 章节名:第六十章 草药生虫 病人瞪了儿子一眼,道:“看病开药方的事,你又不懂,多什么嘴,站到一边去。” 那男人不好意思地对韩颂延笑了笑,退到一旁。 韩颂延此时没空去解释,他非卢郎中的徒弟,他想听听安意的诊断结果。卢郎中的说法,他有些质疑,他知道安意认识许多草药,但是这几个月,他从没见过安意给人诊脉看病。 认识草药和给人看病,是两回事。在戌朝,普通的采药人是不需要参加医会考试,但制药、游医都需要参加医会考试;坐堂郎中更是需要通过两项考试,才有资格在药铺坐堂,给人看病。至于在各州县的惠民药局任职的大夫,要参加三项考试,进太医院的太医,要求就更加严格。 还有一点,韩颂延也很疑惑,学医之人,为得就是给人看病,在看病精进医术更是常理,可是安意似乎并不愿给人看病,他与卢郎中谈论病例时,她不喜欢听,常常借故走开。 “少阳之邪,进可传太阴之里,退可还太阳之外,中处于半表半里之间。不能见病人发热、咳喘,就误以为阳明里热,一分恶寒一分表证,表邪不解不可用白虎汤,依照病人的情况,应用小柴胡汤。”安意措词道。 韩颂延惊讶地看着安意,有些相信卢郎中所言无虚,安意所言,亦是他想说的。难道安意也象七弟一样,虽然年幼,学医的时间不长,却天赋过人,是个医学奇才? 卢郎中微点点头,问道:“韩小子,你的诊断又如何?” “邪在半表半里之间,惟和解经枢,疏表达里,若用大剂寒冷之品,冰伏其邪,易成坏证,治少阳证用小柴胡汤为宜。”韩颂延赞同安意的开的方子。 “喜儿磨墨。”卢郎中走到案边,提笔为病人开药方。 韩颂延发现卢郎中开的并不是单纯的小柴胡汤,药方里还加有,桔梗、枳壳、白干参、杏仁、桑叶、双花等药。 “水煎服,日服三次。”卢郎中写完药方,吹了吹墨汁,“服完三剂,再过来改药方。” 病人的儿子接过药方,道了谢,数了诊金,和兄弟抬着父亲离开。 卢郎中还没吃饭,安康陪着安意和韩颂延去百草园,安健叫上刘小义,和程致霖去小东山打猎。 安意上午没过来,进园就去看草药。 安康和韩颂延在草亭坐下,闲着无事,聊起了诗词歌赋。 安意转了一圈回来,两人正为两个诗人诗艺争持不休,见她回来,齐声道:“妹妹(喜儿)你来评评理。” “评什么理?”安意讶然问道。 安康道:“孟浩然和王维谁的诗艺好?” 安意轻笑,“大哥觉得哪位好?” “当然是孟浩然。” “喜儿,你可不许偏帮你大哥。”韩颂延忙道 “大哥为什么觉得他好呢?”安意问道。 “孟浩然其诗不事雕饰,清淡简朴,意境清旷,诗中有壮逸之气。”安康道。 安意看着韩颂延,“四少爷为什么觉得王维的诗艺好呢?” “王维其诗清新明快,音韵响亮,如信手拈来,淡泊明志,颇有渊明遗风。”韩颂延朗声道。 安意眸光微转,从诗可观两人的秉性和志向,微微浅笑,问道:“请问是鸭子好吃,还是鸡好吃?” 安康和韩颂延一愣,转念明白她的意思,哑然失笑。 “可要烧水泡茶?”安意这话问的是韩颂延,安康对茶没什么嗜好,他更喜欢喝白开水。 “不必了,上午已喝了两杯,再喝就成驴饮了。”韩颂延笑道。 “师父就是爱附庸风雅,喝水就是为了解渴,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安意撇嘴道。 “你这个逆徒,又在背后说师父坏话。”卢郎中幽怨地声音响起。 安意转身看着卢郎中,有恃无恐地挑眉道:“我哪有在背后说您的坏话,我是当面说的,我瞧着您来了,才说的。” “妹妹,别淘气。”安康忍笑道。 韩颂延唇角微扬,凝眸看着安意,他发现安意只会在卢郎中面前这样淘气,故意惹得卢郎中佯怒,在其他人面前不会。越接触,就会发出这个女孩子有很多面。 没有人知道,安意这么做的原因,她只是在卢郎中身上寻找她外公的影子。 “你这个逆徒,你这个逆徒,真是气煞老夫也!”卢郎中佯装生气地捶胸顿足,“老夫要清理门户。” “您先别急着清理门户,您先清理清理虫子吧。我刚看到白术的叶子被虫子咬断,应该是地老虎从土地里钻了出来。”安意道。 卢郎中没空再说笑了,忙去看白术。 安康不懂这些,韩颂延和卢郎中看过术叶,确定是地老虎所为。 安意知道用辛硫磷乳油可以消灭地老虎,问题是辛硫磷乳油是用多种化学品混合而成,现代有现成的买,她可不会配,就算会配,她上哪去找那些化学品呢?只能寄希望于卢郎中和韩颂延,看他们有什么法子,杀死这些地老虎。 两人的法子是检查被害株苗,挖土捕杀,这是个又费时又费劲的方法。 地老虎的幼虫是以茎叶为食,咬断嫩茎,造成缺苗断垄;稍大点,就钻入土中,夜间出来活动,咬食幼根、细苗,破坏植株生长。地老虎不比别的害虫,只是单一的祸害某种草药,它几乎啃咬所有常见草药的细苗。 枸杞、当归、白术、桔梗、山药这些常用药,百草园都种了,要除虫的面积太宽。第二天下午,程致霖先行回城,韩颂延则主动留下来帮忙挖土捕虫。 时近五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太阳不知疲倦地向大地散发着热量,村民们忙着车水,灌溉农田,没有空闲。 安意打消了花钱请人帮忙念头,戴着小斗笠,拿着小锄头,在地上找地老虎钻出来的小孔,顺着小孔挖下去,就可以找到地老虎。 捕了一天的虫,日暮西山,大伙离开园子回家。安意面露倦色,走得有气无力,种草药,钱没赚着,到先累了三四回了;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种草药卖钱,不是件轻松的事。 “妹妹。”安康走到安意面前蹲,“大哥背你回去。” “背一段路就好。”安意趴在安康的背上,“大哥,走快些。” “好咧。”安康背着安意向前跑,逗得她咯咯直笑。 “大哥,大哥,让我也背会妹妹。”安健追上前去。 “不行,你脚才好,你会摔着妹妹的。” “我脚已经好了,我不会摔着妹妹的,大哥,你让我背会妹妹。” 韩颂延看着跑远的三兄妹,轻轻地笑了,他常来井塘村原因,就是喜欢这份家庭温暖。 张氏笑道:“秋妹,你好福气啊,儿女全双。女儿家在家靠父兄,喜儿有两个这么疼爱她的哥哥给撑腰,以后在婆家没人敢看低她。我家那两个闺女,等我们两老走了,就无依无靠了。” 这话说得罗氏不好接,张氏只生两个女,卢郎中不在意,张氏却成了心病。 “你这个老婆子,又在胡诌什么,两个女婿是厚道人,这些年待两个女儿挺好的,如今膝下有儿有女,到你嘴里怎么就无依无靠了。男人不是依靠,儿女不是依靠啊。”卢郎中不悦地训斥道。 张氏面色微赫,知道说错话了,低下头不敢再说。 “卢郎中别生气,婶子不是那意思,做娘的心疼女儿,总觉得旁人都不及自己那么疼女儿,总想把女儿护在身边。我家喜儿九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出嫁,我这光想想啊,心里就犯酸,许给那样的人都不放心。”罗氏忙打圆场。 “这话说的在理,女儿是娘身上掉下的肉,怎么疼都疼不够。”张氏抬手擦了擦眼角。 “儿女自有儿女福,你少操点心。”卢郎中撂下一句话,加快步伐向前走。 韩颂延不便与两妇人同行,快走了几步,追上卢郎中。 “这个死老头子。”张氏小声骂道。 “婶子,今天累了一天,就别做饭了,去我家吃吧。”罗氏挽起张氏的胳膊道。 “这怎么成,你也没歇着,也累一天,我们怎么好意思。”张氏笑道。 “我到底比婶子年轻些,这点活还累不着我,你和卢郎中来吃饭,我也不过多添两双筷子。”罗氏笑,冲前面喊了一嗓子,“卢郎中去我家吃饭,让四少爷和柱子陪您喝几杯。” “好。”卢郎中远远地应道。 这天半夜,安意突然不舒服。 “柱子,快起来,你妹妹生病了。”罗氏叫醒睡在隔壁的安康,“快去,快去请卢郎中过来,给你妹妹看病。” “安伯娘,出什么事了?”韩颂延也被吵醒了,从另一间房里走出来,问道。 “喜儿不知道怎么了,刚刚把晚上吃的饭菜全吐出来了。”罗氏着急地道。 韩颂延皱眉,“今天太阳大,喜儿有可能晒得中暑了。” “娘,颂延兄也是郎中,让颂延兄给妹妹看看吧。”安康道。 “对喔,我这一急,把这事给忘了,四少爷,麻烦您给瞧瞧。”罗氏把韩颂延领进屋内。 安意躺在床上,小脸煞白。 “喜儿,你哪里不舒服?”韩颂延上前,轻声问道。 安意睁开眼,对上了韩颂延关心的双眸,“我头晕恶心,胸闷想吐,应该是中暑了。” 安意凭症状,就能可以确定是中暑了,只是她头晕的厉害,没办法起身熬药,这也是医者不自医的原因之一吧。 韩颂延坐在床边,伸手给她诊脉,“你是中暑了,家里可有霍香丸?” “没有现成的药丸,只有草药。”安意难受皱紧了双眉,侧身又想吐,可又吐不出东西来。 “你忍忍,我这就去给你熬药。”韩颂延起身道。 安意点点头,道:“娘,您去泡杯盐糖水,给我喝。” “什么盐糖水?”罗氏不懂。 “就是往开水里放点糖和盐,一杯水,盐放一小勺,糖放三小勺。” “噢噢。”罗氏赶紧去灶房泡了杯盐糖水来。 安意喝了水,平躺在床上休息。 安康去灶房帮着烧火,安健心疼妹妹,虽然帮不上忙,也在床边守着。 等了一会,韩颂延熬好药送了进来。 安意喝了药,症状减轻,几个人才放心。见天色将明,罗氏让三人赶紧再去补补觉,一会还要去园子里捕虫。 安意晒了一天就中了暑,罗氏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去。 中暑虽然不是病,但杨氏她们还是抽空过来打了一转,看看安意。 罗翠梅捏着安意的小鼻子,道:“你这小丫头,才晒这么点太阳,就不舒服,可见是长得太瘦了,身上没有肉,不经熬,你要长得象我这样,再晒几天太阳都没事。” 安意看着罗翠梅圆滚滚的身体,嘴角微微抽搐,身体健康当然好,可是她不要长得象圆柱体。 “那是,猪还就喜欢往太阳下面跑。”罗红梅坏笑道。 “大姐姐,我要是猪,哪你是什么?”罗翠梅挑眉,“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一个娘生的。” 罗红梅语噎。 罗小夏哈哈大笑,拍巴掌道:“好难得,红梅也有吃瘪的时候。” “小姑姑。”罗红梅不依地道。 说笑了一会,罗家人就回去了。 卢郎中领着韩颂延和安家兄弟在百草园里忙了五天,总算把那些地老虎消灭干净。因为发现的及时,损失不是太大。 在井塘村逗留七天,把张白玉般的脸,差点晒成古铜色的韩颂延,带着安意整理好的三大包草药回城了。 过了两天,五月初四,罗氏一早起来浸了七斤糯米,洗好粽叶,让安健买了几两肉回来,把咸蛋煮熟,取蛋黄备用,下午,坐在院子里包粽子。 去年浸了三斤米,不用孩子们帮忙,今年浸了七斤,罗氏一个人包不过来。安康和安健早就学会包粽子,动作虽没罗氏快,但罗氏包三个,他们也能包两个。 安意没手劲,捏不紧粽叶,往上面的口子放米,下面的口子就漏,顾着上,顾不了下,半天也包不起,嘟着嘴把米倒回锅里,气恼地道:“我不包了。” “妹妹,你还是等着吃吧。”安健笑道。 罗氏突然叹了口气。 “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安意关心地问道。 “你舅舅都去了两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他该不是撒谎骗我,还去做押镖那样危险的事,不回来了吧?”罗氏忧心地皱着眉道。 安健道:“娘,舅舅怎么会骗你呢?是您太心急了,回直隶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至少要四五个月。您就放心吧,舅舅肯定会回来的。” 安康和安意抿唇不语,一个已经隐约猜到卫不会回来,一个已经知道卫不会回来。 罗氏正要说话,响起了敲门声。安意跑去开门,小周氏来了。小周氏是来请安意诊脉的,她这个月的月信推迟有十天了。 安意把小周氏带进房里,伸手按住她的脉搏,“滑脉如珠滚滚来,往来流利却还前,停食痰气胸中瘀,妇女滑缓定是胎。六舅娘,你怀孕了。” “真的吗?我真的怀孕了?”小周氏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么快。 “你要是不信,可以请我师父再确诊一下。”安意笑道。 “信,我信,我信。”小周氏喜极而泣,双手放在小腹,用一种保护的姿势,去保护刚刚由受精卵形成的小小胚芽。 安意把帕子递给她,道:“六舅娘,你先回家,我去请师父,这是大喜事,让二婆婆她们高兴高兴。” 小周氏擦去眼泪,“那我先回去。” 从屋里出来,罗氏一眼就看出小周氏哭过,紧张地问道:“弟妹,可是喜儿不懂事,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你生气了?” “不是的,大姐姐。”小周氏脸一红,看了安康和安健一眼,“喜儿给我诊脉,说我怀孕了。” “怀孕了!”罗氏大喜,“恭喜你啊,弟妹,我扶你回去。” “大姐姐,这才刚一个月,哪就那样娇贵。”小周氏笑道。 “小心点总没错,我扶你回去。”罗氏擦干手上的手,扶着小周回罗家。 安意跑去请卢郎中,把卢郎中带去了罗家。 卢郎中确诊小周氏怀孕了,虽然时日尚浅,才一个月,但确确实实有了喜。 罗夏河看着小周氏平坦的小腹,笑傻了,成亲两年多,他终于要当爹了。 周氏躲在一旁抹眼泪,悬着这么久的心,总算落下了。 安意看着欢喜的罗家人,眸底闪过一丝忧色。 得知小周氏是吃了安意开的药怀的孕,村里有几位成亲两三年还没怀孕的妇人,找上门来,要安意看病。 “这药方不是我开的,是我请师父开的,这药方不是每个人吃了都有用的,你们去请我师父看病吧,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药方也不同,一人一方,才能治好病,你们这样讳疾忌医可不好,会小病拖成大病的。”安意好不容易把人给劝走,回屋继续看《乔氏本草经》。 安意刚看了两页医书,又传来了敲门声,以为又是那些来找她看病的妇人,皱眉道:“二哥,你去开门。” “我在写……”安健见安意嘟起了嘴,话没说完,放下毛笔,起身去开门。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另寻药铺 章节名:第六十一章 另寻药铺 安意隐约听到安健在跟人说话,等了一下,安健就带着人进来了,不是村里的人,是韩颂延身边的小厮冬青。 “安姑娘好。”冬青笑道。 “你好。”安意轻轻笑了笑。 安健倒了一大杯泡了薄荷的水给他,随口问道:“你家少爷怎么不过来玩?” 冬青走了几十里的路,口干舌燥的,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擦擦嘴巴道:“衡州城里的铺子出了点问题,四少爷赶过去处理。” 安意眉梢微动,刚好看完一页书,随手翻了过去。 “出了什么问题?”安健问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冬青呵呵笑道。 安健没再多问。 冬青还要赶回城,放下三两银子的药钱,出门自去。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让颂延兄这么急急忙忙赶去衡州?”安健象自语又象在问安意。 安意把银子放进木匣里,道:“让你知道是什么问题,你也帮不上忙。快练你的字吧,等会大哥回来,发现你还没写完,你别想吃午饭了。” “妹妹,你帮我写两张好不好?大哥布置得太多了,我一早要练功,下午还要挖草药,二十张我哪写得完?”安健苦着脸道。 安意回眸看着他,“大哥让你练字是为你好,我才不帮着你一起骗大哥呢。” 安健小声嘟喃了一句,安意没有听清楚,也没有追问,拿起桌上的书,低头继续看了起来。 时近正午,罗氏和安康从百草园回来,安健还在奋力写大字,安意炒好了菜,把燃着火的柴从灶里往外抽出来,听到声响,扬声道:“娘,大哥,你们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安意中了一次暑,这些天,天气炎热,不止罗氏和安康禁止她去百草园,不准她出去挖草药,就是卢郎中也要她在家多休养几天。让她哭笑不得,她只是中暑啊,不是得了绝症,可是为了不让关心她的人担心,顺从他们的意思,在家看书绣花。 “好香啊,妹妹做菜的手艺快赶上娘了。”安康笑赞道。 安意把柴火丢进灶边瓦缸内,盖上盖子,抬头没看到罗氏,“咦,娘呢?” “娘半道被朱婶拖去了。”安康笑道。 安意端起灶上的两碗菜,“大哥,盆里的水是干净的,你洗了手,顺便帮我把饭端出来。” “好的。” 安意把菜端进堂屋,扬声喊道:“二哥,出来吃饭了。” “妹妹,你还是给我留着吧,我还没写完。”安健委屈地道。 “你一上午做什么去了?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没写完?”安康端着三碗饭,走了进来,沉声责问道。 “二哥没有玩,他一直在写,是四少爷身边的冬青过来,说了一会子话。”安意帮安健解释。 “冬青过来做什么?”安康问道。 “四少爷去了衡州,他是来送草药钱的。” 安康皱了下眉,“他可说了颂延兄去衡州有什么事吗?” “没说。” “二弟出来吃饭吧。”安康法外开恩。 “噢”安健应声从里屋走了出来,边吃饭,边冲安意挤眼睛,感谢妹妹出手相救。 安意抿嘴一笑。 兄妹三人吃完饭,洗碗的事,安健收拾碗筷去灶房清洗。 安康走进里屋,正要拿起安意看了一上午的书,瞄到了丢床头的绣箩,心念一动,走过去,拿起来里面的枕头花,笑道:“妹妹,你这对枕头花绣了快一个月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绣好?” 安意上前抢过帕枕头花,“我今天下午就绣好。” 因为这句话,安意下午没有看书,捏着根绣花针,努力绣那对枕头花。 次日,入梅,傍晚,天空飘起了雨,江南进入了多雨的梅雨季节,去年短梅,只下了两三场大雨,今年的雨,足足下了五天才放晴。省了挑水的力气,可园中那些喜旱不喜涝的草药,让安意很是担心。 上午,罗氏进城交货,安意趁着天气凉爽,去了百草园,看清园内的情况,松了口气。百草园地势较高,没有积水,各种草药枝叶舒展,在阳光照射下,显得青翠可爱。 “师父。”安意走到蹲在山药地里的卢郎中身后,大喊一声。 “师父没有耳背,不用叫这么大声。”卢郎中站起来,转身,板着脸道。 “还说没耳背,我站在那边都叫了您四五声了,您都没听见。” “我听到了,我故意不应声的。” 安意嘟嘴道:“坏师父。” “臭徒弟。” 师徒斗了一会嘴,就开始做正事了。 安意在园中拨了些杂草,烧了壶开水给卢郎中泡茶,听卢郎中说了几个病例,消磨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回家去了。 安意回家没多久,两辆马车停在了安家门外,程致霖从第一辆马车下来,看看后面跟着的马车,又看着安家的大门,长叹了口气。 李五姑娘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除了她的两个婢女,她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梳单螺髻,身穿浅蓝色衣裙,年十一二岁的少女,另一个打扮和五姑娘两个婢女相似,应该也是一对主仆。 李五姑娘嫌弃地看着泥砖围墙,皱起了修饰精致的柳眉,“程小胖,你确定就是这里?” “不要叫我程小胖,我叫程致霖,程、致、霖。我确定就是这里,我都来三四回了,要还能找错,我跳潇水河里淹死算了。”程致霖气呼呼地道。 “大哥,又乱说话了。”蓝衣少女娇嗔道。 程致霖鼓着腮帮子,上前敲了敲门。 安意坐在院子里整理药草,听到敲门,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看到程致霖身后站着的李五姑娘,她就知道麻烦上门了;再看到李五姑娘身边还站着位姑娘,就知道这次麻烦还不小,这姑娘竟然还带了帮手来。 程致霖冲着安意,憨憨地笑道:“安小妹,这位是李小五,你认得,这个是我妹妹程霜霜。” 李五姑娘不乐意地道:“什么李小五,我有名有姓,我叫李珈瑶。” 程霜霜上下打量了安意一番,问道:“你就是安意?” “我就是安意。”安意捕捉到程霜霜眼中一闪而过的敌意,心中奇怪,就算她出对子难住了李珈瑶,也只是件小事,程霜霜和李珈瑶再情同手足,也不应该如此同仇敌忾吧? “致霖,你怎么来了?”安康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程致霖飞快地跑到安康面前,“安康,我是被她们逼来的,你别怪我。” 安康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微皱了下眉。虽然是来找麻烦的客人,但客人毕竟是客人,礼貌上不能将人丢在门口不管。安康客气地道:“两位姑娘,请进来吧。” 安意撇了撇嘴,依她的性子,她还真会把人拒之门外,可是安康是一家之主,得听他的。 进到堂屋,刚一落座,李珈瑶就发难,“安意。” 安意看着李珈瑶,目光平静如水。 “你是学医的对不对?”李珈瑶问道。 “对。” “你认得很多草药,知道很多草药的功效,对不对?”李珈瑶又问道。 “对。” “你还会诊脉,会给人看病,对不对?”李珈瑶连问三个问题。 “对。” “既然是这样,你敢不敢跟霜妹妹比一比?”李珈瑶抬起下巴,又用鼻孔看人。 安康冷冷地盯着程致霖,对他带人来刁难安意,非常的不满,若非顾着同窗两年的情意,他已经下逐客令。 程致霖报以苦笑,他也不想来的,可是他有把柄在李小五手上,不能不来。祸从口出,这下他是深有体会了,做什么要多嘴,为什么要说表哥和安小妹给病人诊脉一事?为什么要说表哥很欣赏小小年纪就医术高明的安小妹呢?这下把爱慕表哥的妹妹勾起了嫉妒心,再被李小五一窜掇,她非要来跟安小妹一较高低了。 “没这必要。”安意淡然道。 “有必要,你若是不敢比,就是直接认输,你输了,以后你不能卖药给济怀堂。”程霜霜轻声细语地说出威胁的话。 安康脸色微沉,正要说话。安意已抢先道:“我不会跟你比,以后我也不会卖药给济怀堂,你可以走了。” 安意已猜到程霜霜对她的敌意,源自何处,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好笑,她和韩颂延,这怎么可能?找情敌也要找对人吧! “你当真肯不卖药给济怀堂?”程霜霜怀疑地问道。 “我说话算数,说不卖,就不卖。”安意不想招惹被情爱冲昏头脑的人,那很麻烦,她喜欢简单的生活,讨厌一切麻烦。 程霜霜盯着安意,安意没有回避,与她对视。 清亮的墨瞳,幽静如湖水,没有心虚,没有闪躲。 程霜霜轻轻笑了,微微欠身道:“我相信你,打扰了,告辞。” “慢走不送。”安意坐在位置上没动。 “霜妹妹,就这样走了啊?”李珈瑶看着向外走的程霜霜,不敢相信,戏还没开演,就散场了? “安康,我先走了,改天再来向你和安小妹赔礼。”程致霖跟了上去。 李珈瑶走到门边,回头道:“安意,霜妹妹好骗,我可不好骗,你别打坏主意,要不然,我教你好看。” 安意没理她,转身往里屋走去。 “妹妹。”安康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安意回看着他,见他面带忧色,笑道:“大哥,你不用担心,城里又不是只有济怀堂一家药铺,把草药卖给别家就是了。” 安康一怔,哑然失笑,是他多虑了,妹妹才九岁,还小呢,哪里懂得这些事,她关心的就只有她的草药,“没错,我们可以把草药卖给别家。” 到了五月底,罗氏带着三个孩子,提着三大包草药进城,没有去济怀堂,去了城中另一家药铺千金堂。 “大哥,你别进去了。”安意去拿安康手中的包袱。 “妹妹,我们自食其力,挖草药卖钱,并不丢脸。”安康肃颜道。 “大哥,你想哪里去了?我从来不觉得挖草药卖钱丢脸,我是怕人家认出你是举人,为了讨好你,三文钱的药给我们五文钱。”安意笑道。 安康脸微红,“大哥说错话了,是大哥没考虑周全。” 安意拿过包袱,和罗氏安健走进千金堂。 店里没有诊病的人,坐堂郎中在翻看医书,柜台前站着两个抓药的妇人,掌柜的正在秤药。 伙计上前问道:“你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抓药的?” “小哥好,我们是来卖药的。”安意客气地道。 “卖药?”伙计看着安意手中的包袱,嗤笑一声,“小丫头,你认得什么叫着药吗?别蛤蟆吹大气,走走走,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安健恼怒地瞪着他,“你……” “二哥,我们去别家。”安意扯了扯安健的衣袖。 母子三人提着包袱,正要离开,门外传来一阵吵杂声,两个男人抬着个少女进来了,少女的鼻子在流血。跟着进来的还有个妇人的,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红绣坊的珍姐。 伙计没空理会安意三人,喊道:“李郎中,来病人了。” 李郎中急忙放下医书,过来给少女诊脉,“脉细数,阴虚肺燥之状。血热妄行,随气上逆,你伸出舌头来。” “哇”少女开始吐血,这舌苔没法看了。 李郎中微皱眉,问珍姐,“病人可还有什么其他症状?” “没有,她一直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突然就流鼻血了,怎么止都止不住。”珍姐都快急哭了。 “我先给她止血。”李郎中用右手食指指端按住少女的迎香穴,左手拇指点按少女侧手前臂的孔最穴。 李郎中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少女的血还是没有止住。李郎中有些着急,额头上冒出一层,又按了一炷香的时间,少女还是血流不止,“这血止不住。” “这可怎么办?”珍姐抱着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少女。 李郎中犹豫了一下,道:“你去济怀堂找方郎中和黄郎中看看,他们或许有法子。” 珍姐含泪道:“方郎中出诊不在济怀堂,黄郎中也没法子,是他让我们来找你的。” 李郎中抚额,这是什么病? 罗氏心念一动,小声问道:“喜儿,那是珍姐的女儿,你有没有法子帮她止血?” 安意犹豫片刻,走了过去,低头看少女的脸色。 “喜儿?”珍姐一怔,“你在看什么?” 安意对她笑了笑,蹲下为少女诊脉,又摸了一下她的手心,“珍姐,我问你一个事。” “什么事?” 安意看了一下,在场的大多是是男的,门口也挤着一堆看热闹的人,这事到不好当众问出来,凑到珍姐耳边,小声问道“她的月信是不是量少日子不定?” 珍姐微愕,“你怎么知道?” “她是否有头晕、耳鸣、潮热的症状?”安意又问道。 “是。”珍姐点头。 安意起身道:“李郎中,她这是倒经之症。” “你确定?”李郎中看着这小小的女孩,不敢相信她的诊断。 “刚才你也说了,她是脉细数,阴虚肺燥之状。血热妄行,随气上逆,才会形成吐衄。”安意道。 李郎中还是半信半疑,看着少女还在流的鼻血,问道:“你说她是倒经之症,哪该如何开方?这鼻血该如何止住?” 安意盯了他一眼,走到案边,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药铺的掌柜,“掌柜,按药方抓药。” 掌柜看了看李郎中,走进柜台,看样子是打算听从安意的话,依方抓药。 李郎中抿紧了嘴角。 安意又道:“伙计,麻烦你去拿几枚大蒜来。” 药铺的伙计看着药铺掌柜。 药铺掌柜点了点头。 “还要打盆水来。”安意又道。 掌柜抓好药,问道:“小姑娘,可是要煎药出来给她服用?” “有劳掌柜把药煎出来。”安意客气地道。 伙计端来了水,拿来了大蒜。 安意把大蒜捣成了泥,“珍姐,脱了她的鞋袜。” 珍姐心神已乱,已经无暇去管,这样有没有用,听从安意的话,脱了女儿的鞋袜,看着安意将蒜泥敷在女儿的足心。 少女的血渐渐止住了,安意帮她把口鼻边的血渍擦洗掉。药也熬好了,给少女把灌了进去,没过多久,人就清醒了。 珍姐欣喜若狂,“喜儿,谢谢你。” 安意淡然浅笑,退到一旁。 李郎中脸色不太好看,转身进了后堂。 掌柜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珍姐再三向安意道了谢,数了药钱,带着女儿和家人离开。 掌柜看安意没有走,笑问道:“小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 “掌柜你好,我是来卖药的,不知道这几味药,您这里收不收?”安意有礼问道。 “收,我们开药铺的当然收药了。”掌柜笑,看着包袱里草药,眼中一亮,这药材整理的可好,“这些都小姑娘挖的?” “我和我二哥一起挖的。”安意道。 掌柜验了货,称了重,啪啦啪啦打了一阵算盘,“小姑娘,一共一两六钱银子。” 安意微皱了下眉,这掌柜给的价格比陈伯给低点,直言道:“掌柜,您给的这价格比别的药铺低。” “小姑娘,我给你的这价格是公道价,你要是不信,去别打听了再过来。”掌柜的也没恼,笑道。 安意心念一转,难道是陈伯给了高价?陈伯只是掌柜,作不了主,难道是……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街头惊魂 章节名:第六十二章 街头惊魂 安意不愿深想,眸光微闪,扭头问安健,“二哥,我有几个月没进城,草药的价格是不是下降了?” 安健看懂安意使来的眼色,顺着她的话道:“是降了点,我忘记跟你说了。” 安意回头,满怀歉意地笑道:“掌柜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价格,说错话了,还请掌柜别介意。” “没事没事,草药价涨涨跌跌是常事。”掌柜让伙计把药材送进库里,从钱柜里数一两六钱银子,和着伙计拿出来的空袋子,一起递给安意,“我姓孙,小姑娘贵姓?” “孙掌柜好,免贵姓安。” “以后有药材,你拿过来,我会给你公道价,不会让你吃亏的。” “多谢孙掌柜。”安意谢了谢,和罗氏安健走出了千金堂。 安康在外面久等多时,看到三人出来,迎上来笑道:“卢郎中说妹妹的医术不比坐堂郎中差,我原本还不信,这会到是真信了。” “卢郎中真这样说?”罗氏惊喜地问道。 “大哥,那是师父偏袒徒弟,胡诌的话,你也信。”安意无意以医术扬名天下,若非罗氏开了口,刚才她会袖手旁观。没有仁心的人,不配做医生,老头说这话时,并不知道她学医是为了害人,但是这句话她铭记于心。 街面上人来人往,安康笑了笑,没再多说。 给珍姐女儿看病耽误了不少时间,已过了正午,一家人在附近找了个面摊,要了四碗面,面还没送上来,就听到有人喊道:“安康,安小妹。” 一听安小妹三字,安意就知道是程致霖那个小胖子,果然,回头就看到程致霖那张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包子脸。 程致霖冲着安康长揖行礼,道:“安康,安小妹,上回的事,十分抱歉,我在此替小妹向两位赔罪。” “小事一桩,过去就过去,说什么赔罪不赔罪。”安康笑道。 “对对,这事过去了就过去。”程致霖松了口气,他本打算登门道歉,可这些天一直没抽出空来,今天好不容易遇上,赶紧过来赔罪,把话说清楚,他不想因此事,失去安康这个同窗好友,“安小妹,我妹妹是被李小五窜掇的,她这人说话不经大脑,你别往心里去,草药你继续卖给济怀堂,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罗氏原本就对安意突然不把草药卖济怀堂,要另找药铺卖药,感到奇怪,听了程致霖的话,知道有事发生。虽然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此时在街上,又有外人在,她忍了下来,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 安意淡淡一笑,道:“我没放在心上。” “我就知道安小妹宽宏大度,不会跟那两个小气丫头计较的。”程致霖笑,“别在这里吃面了,我请你们去百味楼吃饭。” 他话音刚落,面送了上来。 “程少爷不必客气,我们吃完面,就该出城回家了。”罗氏婉拒他的邀请。 安康道:“致霖,改天我请你,我们好好喝几杯。” 程致霖这次没象上次一样,强行拖安康走,笑笑道:“那好吧,改天见。” 程致霖带着他的两个长随,自行离去。 吃完面,罗氏领着孩子在街上转了转,买了些白米白面和盐。从城里回到家中,已是酉时初刻,罗氏不急着做饭,抓着安康和安意,劈头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换药铺卖草药?” 安康抢先道:“娘,没出什么事,那天程致霖的妹妹过来,和妹妹为了点小事,拌了几句嘴,妹妹就堵气不肯把草药卖给济怀堂了。” 罗氏轻轻拍打了安意肩膀一下,“你这孩子,气性忒大了点,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和程姑娘拌嘴,是程姑娘得罪了你,济怀堂又没得罪你,一声交待都没有,就把药卖给别家,四少爷要知道,可怎么想啊?” “我管他怎么想。”安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转身往里屋走。 “喜……这丫头的坏脾气不知道随了谁?”罗氏斜安康一眼,“柱子,你也是,你妹妹不懂事,瞎胡闹,你不劝着她,还纵着她。” “娘,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草药是妹妹挖的,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安康笑道。 “什么叫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事……” 罗氏话没说完,就听安意在里屋喊道:“娘,我饿了,您快点煮饭啊!” “听到了,这就煮了。”罗氏扬声道。 “您别担心,这事我会跟颂延兄说清楚的。”安康坐到灶台前,去生火。 罗氏知道安康能处理好,没再说什么,洗手淘米做饭。 六月初,百草园的金银花开花了。 新种的金银花,第一次开花应在六月中旬,花期提前,表明今年它有可能只开这一次。 清晨,露水刚干,安意和卢郎中就在地里采摘花蕾。刚刚好,一人摘了一篮,摊放在芦席上晾晒。虽然采摘的金银花不是太多,但安意很高兴,这算是百草园出的第一种草药。 晒了两天,金银花已有九成干,拣去枝叶杂质,卢郎中要了一半,另一半给安意。量不多,安意就没拿去千金堂卖,放在小陶罐里,每天拿一点出来泡水喝。 六月中旬,收了早稻,安有年这次没托人带话来,直接让两个儿子送了七百斤粮食过来,有一半是白米。 罗氏客气了两句,把粮食收好,留两人吃了顿中饭。过了两日,让罗春力拉到城里,卖了些换钱。这么多粮食放在家里,一下吃不完,还会生虫。 安康想找韩颂延把事情说清楚,可韩颂延在衡州处理好事情,又赶回家把事情结果禀报长辈,一直没有回零陵。 陈伯见安家有一个多月没来卖草药,趁着这天有空,就亲自来井塘村问问情况。 陈伯来时,罗氏去了河塘村,安意去了百草园,安康接待他的。 “陈伯,实在不是我们不愿卖药给济怀堂,而是有人听了几句闲话,找上门来,因事关我家妹妹的清誉,为了避嫌,我们也只能把药另卖给别家,还请陈伯见谅。”安康虽没明说是程霜霜在从中作梗,可话里透着的意思却很清楚。 “安公子,济怀堂是韩家的生意,与那程家没有关系,他们说的话,不必理会,请安公子转告安姑娘,这草药尽管送来,价格方面好商量。”陈伯能在济怀堂做掌柜,自然不是蠢笨的人,他也听过程霜霜缠着韩颂延的事,听出安康话中的意思,诚恳地劝道。 安意采摘的草药,比其他采药人整理的干净、干爽,药效也好,再者陈伯也挺喜欢安意,希望可以长期合作。 “陈伯,不是价格的问题,济怀堂给的价格公道,一直以来,我们都很非常感谢陈伯对我家的照顾。只是我妹妹虽是女孩子,但言出必行,她答应人家不卖药给济怀堂,就一定不会卖,我也劝不了她。”安康面带歉意地道。 陈伯听他这么说,知道事情无法回转,只得告辞离去,心里打定主意,等韩颂延回来,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安意回来后,安康把陈伯来的事,告诉了她。 安意不置一词。 日子平静似流水,周而复始地过了小半个月。安意和安健进城,去千金堂卖草药。坐堂的李郎中,还认得她,冷哼一声,起身去了后堂。 孙掌柜陪笑道:“安姑娘,他就这臭脾气,你别介意。” 安意淡淡地笑了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没空理会。 三包草药卖了二两三钱银子。 兄妹俩拿着空布袋,走出了千金堂,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的巷口,两个壮汉将一个男子重重地甩在地上,其中一人指着那人,骂道:“你这个死穷鬼,没银子也敢闯来这里,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是你来的地吗?” 安意定睛一看,被丢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好赌成性的朱福财。上回李五爷给他的教训,还不够,他照旧浑浑噩噩度日,每天出入赌场。 安健和安意不会去多管朱福财的闲事,从他身边走过。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前面的行人纷纷回避,兄妹俩也赶紧往街边躲去。 “啊!”一声尖叫。 安意抬头看去,几匹马已经飞奔而来,可朱福财呆坐在路中间,傻傻地看着马朝他冲过来,不知道躲避。 眼看朱福财就要被马踏伤,有胆小的人不敢再看,闭上了眼睛。这时,安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抱着朱福财,就地一滚,朝着路边滚去,险险地避开了冲来的马。 领头的那匹纯白色的马,被马上的人勒住,高高地抬起双蹄,硬生生地换了个方向。马蹄重重地落在青石板,发出刺耳的响声。 “二哥!”安意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跑了过去,“二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安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憨憨地道:“妹妹,我没事,没有受伤。” 从白马上跳下个年约十三四岁,身穿紫色锦衣的少年,他后面跟着五个穿黑衣的壮汉,见少年下了马,他们也跟着跳下马。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抽气声,这抽气声是针对紫衣少年的容貌,脑子想不出太多的词语来形容,齐齐冒出四个大字倾国倾城。 紫衣少年似乎已经习惯,旁人在看清他容貌后的反应,神情淡定,抬起手。 一个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放在他手上。 紫衣少年走到朱福财面前,把银子递给他,“抱歉,让你受惊了,这银……” 朱福财看到银子,顿时两眼放光,瞬间复活,没等那少年说完话,伸手抓起银子,爬起来就跑,显然是想去赌场赌上几把。 一个黑衣人拽住了他的衣领,让他动荡不得,“小公爷,这三人是有意拦在路中,讹诈银子。” 紫衣少年脸色微沉,眼神不善地盯着安家兄妹。 “你说的这话,什么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兄妹和这人合伙,讹诈银子了?你凭什么诬陷人?”安健上前一步,拦在安意面前,怒目直视黑衣人,厉声问道。 “如若不然,他这么大的人了,为何见马冲来不躲开?”黑衣人冷冷地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见马冲来不躲开?”安健也很纳闷,他也想知道朱福财到底哪不对劲。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就是合伙讹诈银子。”黑衣人笃定地道。 “马冲过来,他吓傻了,不知道躲开,我二哥不顾危险,救了他,这就叫合伙讹诈银子?如果是这样,以后看到旁人出了事,谁还敢出手相救,大伙评评理,救人是不是救错了?”安意看另外几个黑衣人走了过来,赶紧发动群众。 “救人没错。”围观的人异口同声地道。 安意从安健身后走了出来,指着朱福财道:“这人是个烂赌鬼,他刚刚被赌场的人丢出来,我兄妹只是路过,与他并无关系。你若不信,让你的手下去打听打听,便知真伪。” 紫衣少年的目光落在安意身上,浓密纤长的睫毛,衬得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眼深幽难测。 安意的目光直视前方,没有与他对视,神色淡然,任他打量。 紫衣少年盯着安意片刻,收回了目光,转身上马,“十二,放了他,做正事要紧。” 黑衣人把朱福财手上的银子,拿了过来,松开了抓住朱福财衣领的手,朱福财脚软地瘫坐在地上。几个黑衣人上了马,和紫衣少年扬长而去。 安意瞪了安健一眼,扭头就走。 “妹妹。”安健追上去,“妹妹,妹妹。” 安意不理他,抿着嘴,往前走。 “妹妹,你做什么不理我?”安健不解地问道。 安意把头偏到左边。 安健跑到左边,“妹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安意保持沉默。 “妹妹,你是不是气我救了朱福财?” 安意翻了个白眼。 “妹妹,你别生气,我这是见义勇为,我要当行侠仗义的侠客,不能见死不救的。”安健大义凛然地道。 “你是侠客吗?”安意停下脚步,怒极反笑,“你是笨蛋,万一你被马蹄踏伤了,怎么办?朱福财烂命一条,他死了就死了,反正他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你为什么要去救他?你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我回去告诉娘,让娘骂死你。” “妹妹,好妹妹,我知道错了,你别告诉娘。”安健打躬作揖,向安意求饶。 安意又不理他了,走到街的小摊坐下,要了一碗馄饨面。 安健苦着脸坐在她身边,“妹妹。” “干嘛?” “我也饿了。”安健身上没钱,可怜兮兮地道。 安意斜睨他一眼,道:“侠客不用吃饭。” “妹妹。”安健捏着耳垂,“妹妹,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安意看他那样,又好气又好笑,扬声道:“老板娘,再要一大碗馄饨面。” 安健见安意给他点了面,知道妹妹气消了,咧开嘴笑。 吃完面,兄妹俩去了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买了一叠练字的纸和两只毛笔。 从铺子出来,安意看到对面摆着个卖首饰的摊子,走了过去。 “妹妹,你戴这个好看。”安健拿起一朵大红的绢花,讨好地笑。 安意嫌恶地撇撇嘴,二哥的欣赏水平太差了,没理他,挑根碧玉雕花簪,一根镀银的铜质蝴蝶簪。 兄妹俩边走边逛,出了城,找到罗春力。等人到齐了,罗春力赶着牛车慢悠悠的往回走。 到了村口,槐树下非常热闹,一堆人在那里闲扯。除了下雨落雪,村口到傍晚总是很多人,安意也就没在意,从他们面前走过去,隐约听到紫衣、白马、美男几个词汇。 安意微微蹙眉,难道在城里遇到的紫衣少年来村里了?这个疑问,刚一闪过,安意就打消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村落,那样的“贵人”怎么可能来?八成是有人在街上看到了他,拿来当谈资,炫耀见到了所谓的贵人。 回到家中,安意没有马上拿出碧玉簪,也没告诉罗氏和安康,安健救人的事,等吃过晚饭后,把簪子拿了出来,“娘,这是我和二哥给娘买的。” 安健一直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知道安意不会把那事说出来了,妹妹嘴上骂得厉害,心里还是疼他这个二哥的。 罗氏看着簪子,刚要笑,又板起了脸,“你们两个又乱花钱。” “给娘买东西怎么叫乱花钱。”安意拿出蝴蝶簪,“娘,我还买了这个,这个好不好看?” “好看。”罗氏这下不怪儿女乱花钱了,拿过簪子,“来,娘给喜儿戴上。” 安意晃了晃脑袋,小小的蝴蝶,左右摇晃,娇笑地问道:“大哥,好不好看?” “好看。”安康笑道。 安意偏头问安健,“二哥,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我妹妹最好看。”安健加强语气。 时间已经不早,一家人说笑了一会,安意取下簪子,收进木匣里,打水洗漱,上床睡觉。 清晨,落了几滴雨,带来了一丝清凉,安意吃过早饭,去百草园,见园子的竹门已经打开,知道卢郎中已经来了,走进去,扬声喊道:“师父,我……” 安意看到园中多了几个人,是紫衣少年和他的五个随从。 注:我以为我上传,谁知道没上传。让大家久等,不好意思。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怪物婴孩 章节名:第六十三章 怪物婴孩 安意听到黑衣人叫紫衣少年小公爷,以为紫衣少年是京中某府的少爷公子,可听了卢郎中介绍,才知道人家是混江湖的。 紫衣少年是圣衣门的七爷龚砚遒,黑衣人叫得不是小公爷,而是小龚爷。 倾国倾城的小龚爷没认出安意来,不过他的随从认出来了,飞快地在他耳边道:“她是昨天在街头,讹诈银子的那个女孩。” 安意不会武功,没有过人的听力,没有听到这句令人生气的话。 小龚爷神色未变,眸光淡淡地扫过安意,一个清秀俏丽的小姑娘,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越过她,看向远处。 安意此刻才知,卢郎中这个看似普通的乡村郎中,并不普通,人家是江湖有名的妙手神医,震惊了半天,冒出一句,“师父,您的武功有多高?” “谁说在江湖行走的人,就一定要会武功?”卢郎中白了她一眼。 安意受教地点头,“明白了,师父是靠医术行走江湖的。” “喜儿,师父要出趟远门,百草园就交给你了。”卢郎中把一串钥匙递给安意。 “好。”安意没有问卢郎中要去多久,她知道,卢郎中没办法确定归期。 当天下午,卢郎中带着张氏收拾行李,离开了隐居近四十年的井塘村。圣衣门的红衣门主病了,病得很重,小龚爷特意来请他去给门主看病。 没有卢郎中的管束,安意把《药方集解》、《素问》、《灵枢》、《脉经》等书,束之高阁,专心的研究草药的种植和病虫害的防治。 七月二十二傍晚,罗夏妹生下一女。 次日,周氏就收拾一堆东西,跟着来报喜的女婿去看女儿和小外孙女去了。 洗三那天,罗春力驾车,送杨氏等人过去。 罗夏妹的婆婆李氏满脸笑容的迎上来,接过罗家众人送来的礼物,把她们带进堂屋。 屋内已摆上了供桌,桌上放着十几个泥塑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下面压着纸钱、元宝等敬神用的钱粮。 罗夏妹婆家的两个嫂嫂,在灶间里煮面。和李氏说了几句客套话,罗家的人进屋去看罗夏妹和孩子。 周氏陪着罗夏妹在房里,罗夏妹头上裹着毛巾,怀抱着孩子在喂奶,看娘家人进来,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 安意看到床着也供着两个神像,神像前堆着些油糕。 “取名字了没?”杨氏看了看孩子,笑问道。 “取了,她奶奶取的,叫朵儿,花朵的朵。”罗夏妹笑道。 听这名字,知道方家并没有因为是个女孩子,而慢待轻视,罗家人松了口气。 “先开花,后结果。小朵儿是大姐姐,以后可要帮着你娘带弟弟们喔。”方氏笑道。 安意探头看了看小朵儿,皮肤粉嫩嫩的,长相很安全,很象方三郎。眉眼间看不到罗夏妹一点影子,方三郎的遗传因子太强大了。 坐了一会,出来吃洗三面。给罗夏妹接生的妇人,俗称收生姥姥,她吃过面,洗了手。 李氏上香叩首。 收生姥姥随之三拜。 周氏把将用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搬了进来,收生婆婆从杨氏手里抱过小朵儿。 来参加洗三的人,依尊卑长幼,往盆里添一勺清水,再放些铜钱、红枣、桂圆等喜果。 添水时,收生姥姥道:“长流水,聪明伶俐。” 添喜果时,收生姥姥道:“早儿立子、连生贵子、连中三元。”等吉利的话。 洗三的说词仪式都是固定的,其他人参加多次,已不觉新奇,安意是第一次参加,看得兴致勃勃。 添盆后,收生姥姥抱着小朵儿,拿起棒槌往盆子里一搅,“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收生姥姥解开襁褓,给小朵儿洗澡,刚接触水,小朵儿就哭了。洗三时,孩子越哭越吉利,大家乐呵呵地笑得高兴。 收生姥姥边洗边念:“方家有个小乖乖,出生三天洗个澡,洗洗头洗洗脚,洗去五毒百病消。” 接着用艾叶球点着,用生姜片做托放在小朵儿的脑门上,象征的灸了一下;再拿着用小木梳子,给她梳梳头上的胎发;拿过娘家人准备大红新襁褓,把小朵儿捆好,接过方三郎递来的大葱在小朵身上轻轻地拍打了三下,又说了几句祝词。 方三郎把大葱甩到了屋顶上去。 收生姥姥又拿起称砣、铜锁、小镜子在小朵儿身上到处比划了一下,仪式才算结束。收生姥姥把哭得小脸通红的小朵儿递还给周氏,周氏抱着小朵儿送回罗夏妹身边去。 洗三完了,各家就散了。 过了两天,村里嫁到上塘村的一个妇人,跑来告诉罗氏一个消息,安有年的三儿媳崔氏生了。 “生了怎么也没人来给我传信?生得是男孩还女孩子呀?”罗氏诧异地问道。 那妇人瞄了眼坐在窗边绣花的安意,压低声音道:“那好意思给你传信,生了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不男不女的怪物?”罗氏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怎么会?” “你别不信,我去看过了,长得坑头孢脑,样子骇死人就算了,下面那里,还裂开这么大个口子,口子里面有个这么长的东西,看到不象是小鸟鸟,上面长了几根黑毛。你讲,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安意皱紧了双眉,崔氏生得不是怪物,是怀孕的过程中出现畸变的双胞胎。 “现在那个怪……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她婆婆把那怪物放在尿桶溺死了,用竹席一裹,埋在山脚下了。”妇人道。 “溺死了?”罗氏倒吸了口冷气,“崔氏就没拦着?” “她看到生了个怪物,吓得半死,看都不敢看,躺在床上,就知道没日没夜的哭。” 罗氏叹了口气,“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忍心?” “不忍心又能怎样?难道真养大那个怪物?我说句实在话,她要不是朱氏的外甥女,她就跟下塘村的余氏一样,早就被休回娘家了。她还年轻,熬过了这个坎,再生几个就是了。” 安意听这话,心往一沉,不是简单的没有发育好的问题,而是近亲结婚的原因,安志进和崔氏是姨表兄妹,罗夏河和小周氏是姑表兄妹,在血缘上,是一样的近。 那妇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跟罗氏要一个花样子,就走了。 罗氏送那妇人出去,回来看安意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忙上前,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喜儿,别怕别怕。” 安意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娘,我不怕。” “早知道她说这事,我就不让你在屋里了。”罗氏后悔不已。 “娘,我不怕,我是学医的,书上有这样的例子。三婶生的不是怪物,是孩子在肚子里没有发育好。” “医书上还记这些啊。” “这也是病例,当然会记。”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是有的人怀了十二三个月才生孩子,你三婶这孩子要怀上十二三月,肯定就发育好了,这孩子命苦,提前生了出来,就成怪物,被亲奶奶给溺死了。” 安意暗叹,崔氏这孩子,别说怀上十二三个月,就是怀上二三十个月,也发育不好。 虽然安家没托人来带信来,但罗氏既然已知道这事了,不好假装不知情,第二天,提着两只鸡,拿了二十个鸡蛋,去上塘村看崔氏。 安意去给小周氏诊脉,看着小周氏四个月,微微隆起的肚子,忧心忡忡,没有精密的仪器,没有办法预先知道孩子在肚子里发育的怎么样?万一小周氏也生个畸形儿出来,怎么办? “喜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小周氏见这次诊脉时间比前两次要长,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问题。”安意收回手,勾唇笑了笑,“孩子越来越大,我诊脉的时间当然要长些。” 小周氏不疑有他,忧色尽散。 时近中秋,暑热难耐,田里的谷子已经抽穗了,再过些时日,就可以收晚稻。 就在安意为小周氏肚子里孩子,担心不已,另一件让她心烦的事发生。这天傍晚,她给草药浇水时,发现当归的叶子呈现红黄色,翻到叶子的背面,看到无数只红红的小虫。 安意看着吸取汁液的红蜘蛛,双眉紧锁,能杀死这些红蜘蛛的农药有很多种,什么克螨特、三氯杀螨醇,乐果等,可是,她上哪去买这些农药? “妹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安健见安意蹲在地上,忙问道。 “我没有不舒服,是当归生虫了。” “又有地老虎?”安健放下木勺走了过来。 “不是地老虎,是红蜘蛛。”安意摘下那片叶子,把背面给他看,“它的繁殖能力很强,若不马上除掉它,叶子会全部干枯,花和幼果也会受害。” “卢郎中不在,颂延兄也不在,这红蜘蛛要怎么除?”安健苦恼地挠头。 安意双手支着下巴,盯着当归叶子上密密麻麻的红蜘蛛,怎么又生虫了? 晚上吃饭时,安意还在想如何除虫。 “妹妹,妹妹,妹妹。”安康一声喊得比一声大,安意却没反应。 “喜儿,喜儿。”罗氏推了她一下,“喜儿。” 安意回过神,看着罗氏,“娘,什么事?” “什么事?”罗氏拿筷子敲敲她的碗,“你这碗饭,吃了半天,还没动呢,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用什么法子除虫。”安意扒了口饭进嘴里。 “吃饭不耽工,吃完饭再想。”罗氏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 “妹妹,卢郎中家里有很多医术,明天你去找找,看有没有好法子。我和二弟,去把病叶摘掉,用火烧掉那些虫子。”安康提议道。 安意点点头。 次日天一亮,兄妹三人分头行事,安意去了卢家,翻看了一天的医书,没有找到任何可用的法子,到是让她找到了制药的工具,还找到了一盒不知道治什么病的黑色药丸。 吃完晚饭,安康道:“妹妹,明天去城里问问陈伯怎么样?或许他会知道。” “陈伯是药铺的掌柜,你去问他成药如何防虫,他肯定知道,这些新鲜药草,他不见得知道。”安意左手支着下巴,眉尖微蹙,“大哥,还是去找种草药的人问问吧。” 安康皱眉道:“可是周边没有人种草药。” 这个时代,还是以种粮食为主,没有人会用大片土地去种药材。采药的人大多是从野外挖来草药,卖给药铺。少数种草药的,也是小打小闹,在田埂、地头间隙种点金银花、薄荷和菊花。 安意丧气地趴在桌上,种草药赚钱,太难了,光除虫就够让她头痛。 “妹妹,韩家有药园,陈伯应该知道除虫的法子。我们答应不卖草药给济怀堂,但是没有说以后就不来往了,我去跟陈伯打听一下,没有违背你答应她的事。”安康劝道。 安意抿紧双唇,盯着桌上的纹路,沉默良久,“好吧,大哥,明天你去问问。” 安康见她同意,扬唇一笑。 快过中秋了,第二天,罗氏和安康一起进城,安健去百草园继续挑水除虫,等他们三人一出门,安意翻出她藏在衣箱最下面的木匣下,拿出她默写的那些毒药配方,去了卢家。 安意没打算靠韩家,上一次,她就想配植物杀虫剂,只是碍于卢郎中和韩颂延,才放弃的;这次,两人都不在,她可以施展一下,她配药的技术了。 苦皮藤素加印楝素,可配成杀虫剂。 安意努力回想植物学教授所说的话,苦皮藤的根皮和茎皮均含有多种强力杀虫成分,苦皮藤里的杀虫活性成分简称为苦皮藤素;印楝则是世界公认的理想的杀虫植物,印楝素是一类高度氧化的柠檬素,从印楝的种子中曾分享出AZA至AZG,七种活性化合物,其中A是最主要的杀虫成分。 苦皮藤,山上就有;可是印楝,此时还在它的原产地印度。 没有印楝,能否找它的替代品? 没有替代品,光用苦皮藤,又是否可以杀死红蜘蛛? 安意拿来了《乔氏本草经》和《本草摄要》,仔细地翻查。 注:后台通知我,说本文的,第一、二、六、八、十一、十三、十七章涉H,要我修改,我浪费太多的时间去找涉H的地方,没空检查新章,今天只能更四千。请大家见谅,我要继续去查找涉H的地方。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腊月事多 章节名:第六十四章 腊月事多 中草药里有毒很多,川楝子、天仙藤、马钱子、白果,就连常用的半夏也有小毒。服过量的中药,会中毒。药亦是毒,毒亦是药。 安意要从中找出几种草药配杀虫剂,并非难事,更何况她在现代就专门研究过有毒的植物,还配出各种的慢性毒药。在她看来,毒药和杀虫剂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只不过一个是毒虫,一个是毒人。 毒药的配方,安意默写出来了,缺少的是合适的工具,她不能在卢郎中还没教她制做药草之前,就知道那些工具,并且熟练的使用。 昨天来卢家翻医书是个幌子,安意志在工具,卢郎中没有让她失望,除了摆在药柜下的铁药碾,她在那个锁着的大箱子里,找到了铁锅、小石磨、铁漏勺和小银秤等物件。 安意在药柜上上下下找了一翻,没有苦皮藤,也没有印楝的替代品川楝子,只有找到附子和半夏。 苦皮藤和川楝的果期在十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安意只得先回家,藏好书,去百草园找安健。 安意走到百草园,发现园中一大群孩子在捉虫,人太多,一下没找到安健,扬声喊道:“二哥,二哥。” “哎,妹妹,我在这。”安健听到声音,站起身,冲她挥挥手。 安意跑了过去,指着那群孩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我叫来的,他们是我的手下。这么人多,虫子一下就捉光了。”安健道。 安意笑,这个法子还不错。 傍晚,罗氏和安康从城里回来。 安康没能从陈伯哪里问到好法子,种草药和种粮食差不多,都有点靠天吃饭。 “大哥,没关系,二哥找来一群人帮忙,虫子已经除得差不多了。”安意笑道。 “真的啊,太好了。卢郎中把园子交给喜儿管,草药要是让虫子全啃光了,卢郎中回来,可就没法跟人交待。”罗氏松了口气,“种草药比种粮食还让人操心,才两三个月,就闹两回虫了。” “娘,草药生虫属于天灾,又不是我没照顾好,有什么不好交待的。”安意一点都不担心卢郎中会兴师问罪。 “妹妹这话在理,天灾非人力可扭转的。”安康附和道。 “大哥,那你上回又说,人定胜天。”安健抬杠。 安意啧嘴道:“二哥,你读书太不用心了,连我都知道‘人定’是一个词,这个定不是‘一定能够’的意思。” 安康不满地瞪着安健,“二弟,你好好看看《说文解字》,把字意弄明白了。就你这样,明年的童子试,你就是参加了也考不过。” “哦。”安健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言。 安健发动村里的小孩,帮着捉了三天的虫,总算消灭了红蜘蛛,保住了草药。为了感谢这些孩子,罗氏买来一袋面粉和一斤五花肉,包了一百多个包子,送给他们吃。 “老大,下次有虫捉,再叫我们。”吃着肉包的小伙伴们,乐呵呵地向安健表达,他们愿意再次帮忙的意愿。 安健咽下嘴里的包子,豪气地道:“放心,有虫子一定叫你们。” 坐在灶前烧火的安意忍不住翻白眼,这些熊孩子,就不能盼点好吗? 过了一天,就是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的日子。可惜,月是圆了,人却未团圆。 罗氏看着如银镜的明月,想起安清和至今音讯全无,卫一去不返,顿时心情低落,面无喜色。 安意见状,依偎过去,问道:“娘,吴刚为什么要在月亮上伐桂呢?” “吴刚伐桂的故事,娘不是说给你听过了。” “人家还小嘛,已经不记得了,娘您再说一遍,这回,我一定记住。”安意搂着罗氏的胳膊,撒娇道。 罗氏看了她一眼,笑笑道:“好好,娘再说一遍。据说,汉朝有个叫吴刚的人,他醉心于仙道,而不专心学习,天帝得知后,十分震怒,就把他拘在月宫里,让他在月宫里伐树。并说,‘如果你砍倒桂树,就可获得仙术。’于是,吴刚就开始伐树,可是被他砍开的树,马上就合拢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吴刚始终都砍不倒桂树。天帝为了惩处吴刚,让他天天做这种徒劳无功的苦差使。” “好听,娘,再说一个。”罗氏不会说故事,说得干巴巴的,既不生动,也不好听,安意为了哄她开心,扮出喜欢听的样子,吵着要她再说。 “好,娘再说一个。”罗氏知道女儿的心思,就着顺着她的意,又说了一个嫦娥奔月,“远古的时候,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 等罗氏说完,安康主动请缨说了个玉兔捣药的故事。 “妹妹,你是属兔的,你学医没多长时间,就能给人治病了,你会不会是玉兔精下凡啊?”安健突发奇想地道。 “照二哥的说法,你属错属相了,你应该是属猪的,才这么能吃,桌上的东西的快被你吃光了。” “你个臭小子,这一大桌的东西,差不多要被你吃完,大晚上的,你吃这么多做什么?赶紧去后院打几路拳,消消食,瞧瞧你身上的肥肉,就快赶上过年杀的年猪了。”罗氏边数落安健,边起身收拾东西。 安健吐了吐舌头,把手上的糕点放回碟子里,飞奔去了后院。 安康和安意帮着罗氏把东西收进屋里,洗脸漱口,上床睡觉。 八月底,安意和安健去城里送一趟草药,卖了二两银子。 九月中旬农忙过后,二十日,安细妹出嫁。清早,罗氏带着安康兄妹坐牛车过去,给她添妆送嫁。 罗氏和朱氏寒暄了几句,送上礼金和布料,就出来去看崔氏。 崔氏还没出月子,在房里躺着,没出来帮忙。 “啊啾!”安意进门就被一股怪味熏的打了个大喷嚏。 “弟妹,我来看你了。”罗氏道。 屋内光线昏暗,安意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崔氏躺在床上,她一点都不象坐月子的女子,骨瘦如柴,面如死灰,目光呆滞。前年那个满脸笑容,身形丰腴的少妇,已经不复存在。 安意眸光微闪,刚才她看到安志进,他的精神状态,相比崔氏要好得多。 罗氏坐在床头,柔声劝道:“弟妹,事情都已经过了,你还年轻,万事要想开些,把身子养好……” 安意憋不住气,赶紧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看着陆续来随礼的人,进进出出。安家的热闹,不属于崔氏。 傍晚,新郎来接亲,安康兄妹三人,远远地站着,没上前讨要红包。新郎是下塘村的人,姓周,名叫豹子,长的高大强壮,名符其实。 朱氏泪眼婆娑地看着安细妹的婚轿走远,轿后跟着她给女儿准备的十二箱嫁妆,虽比不过富贵人家的十里红妆,却也是上塘村的头一份了。引得村民们指指点点,未嫁的女孩们艳羡不已。 朱氏高兴了,可她的两个儿媳一肚子的怨气,脸拉得老长,不象在送嫁,到象在送葬,各自在自家的男人耳边小声嘀咕,小姑子这嫁妆太多了,家底都要搬空了。 朱氏耳朵尖,听到了,转身怒瞪两个儿媳,“你们不用叽叽歪歪的,你们妹妹拿走的那份,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给她攒下的。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我和你爹还活着,轮不到你们惦记家产。” 两个儿媳不敢跟婆婆顶嘴,撇了撇嘴,转身进了灶房,去端菜,喜宴要开始了。 吃过喜宴,天色已晚,罗氏没有留宿,带着孩子们告辞离去。走到村口,罗富贵赶着牛车来接他们了。 “大伯,怎么您来了?”罗氏惊讶地问道。 “春力晚上没赶过车,还是我过来好些。”罗富贵解释道。 回到家中,已是亥时正,洗洗,上床睡觉,一夜无话。 进入十月,天气渐凉爽,安康兄弟跟着罗家人上山砍柴,安意已跟着进山两次,这次罗氏没有阻拦她。 安意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收集了十多斤苦皮藤和川楝子,以及一些其他可用的药材。 就在安意忙着提炼苦皮藤素和川楝子素,制造杀虫剂时,从京里传来不好的消息,登基不足一年的至顺帝驾崩,享年三十九岁。他做了十五年太子,却只做了十个月的皇帝,是戌朝在位时间最短的帝王。 至顺帝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驾崩,生前没有册立太子,他膝下虽有九位皇子,可惜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三岁,还没来得及培养势力,面对实力强大的各位王叔,毫无还手之力,七王争权,京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时近年未,又逢国丧,京城的混乱,虽然波及不到井塘村,但是这个年,显然又要在一片冷清度过。四十九天的禁屠期,让朱婶欲哭无泪。 过了腊八,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安意把百草园的一些不耐寒的草药移植进盆,搬回了家。 腊月二十,天阴沉沉的,寒风凛冽,安意看过百草园的草药,就去卢家,准备继续做杀虫剂。进了门,转身刚把门拴上,一把锐利的、带着寒气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安意倒抽了口冷气,垂眸看着那把匕首,没有害怕,这个人能悄无声息的拿匕首架着她,他也能悄无声息地杀了她,他没杀她,就表明他有所图,这表明至少现在她的生命是安全的,镇定地向后退了一步,侧目看到一张美若天仙的脸。 美若天仙这个词用来形容男人,不太合适,但是用在此人身上,丝毫不为过,不过此时这张美丽的脸有点瑕疵,呈现青灰色。 在安意打量小龚爷的同时,小龚爷也在打量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惊恐的神情,清亮的双眼,直视着他,眼神平静淡然,没有害怕,没有躲闪;面对匕首,没有失声尖叫,没有下跪求饶,还能这般镇定自若,这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的确有过人之处。 “进房。”小龚爷收起了匕首,沉声道。 安意听话地率先走进堂屋,堂屋原本上了锁,现在却敞开了。那把小铜锁,显然拦不住武功高强的七爷。 堂屋里没生火,透着寒意。小龚爷径直坐下,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师父临走前,交待我看家。”安意觉得这句话该她问才是。井塘村这样一个普通的小村落,有什么地方值得江湖有名的妙手神医,隐居数十年?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位圣衣门的七爷,再次光临?看来有必要去翻阅一下零陵县志。 “你叫什么名?”小龚爷问道。 “安意。”安意可不敢跟他讲什么,问闺阁女子的姓名是不礼貌的。 小龚爷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盯着安意,“卢郎中叫你喜儿。” “喜儿是我的乳名。”安意没想到他会记住。 小龚爷垂下眼睑,“过来,给我诊脉疗伤。” “我只随师父学了一年的医。”安意站着没动。 “学一年已足够。”小龚爷扯高袖子,把手臂搁在桌子上。 安意没再推脱,走过去给他诊脉。 小龚爷看着搭在他手腕上的三根手指,细长白嫩,指甲修得很短,圆润粉红。他也不想让个小女孩为他诊脉疗伤,可是他已经没有气力,支撑进城找郎中,更何况,普通的郎中也治不了他身上的伤,也只能冒险一试。 “你的伤在什么地方?”安意诊完脉,不动声色地问道。 “后背。”小龚爷伸手宽衣。 安意把头微微偏开,身为小姑娘总归要装装羞的。 小龚爷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红晕,勾了勾唇角,“行了,你过来看看。” 安意绕到他身后,背上有个透着紫红色的手掌印,小龚爷的皮肤十分白净,这掌印清晰明显,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朱砂掌。”小龚爷淡淡地道。 安意不会武功,不知道这朱砂掌是怎么练成的,但知道朱砂是有毒的,刚才她给小龚爷诊脉时,也发现他中了毒,以为他遭人暗害中了毒,却没想到这毒来源于这个朱砂掌。 口服朱砂引致的汞中毒,安意知道怎么治,外伤引起的毒,该怎么治? 小龚爷把衣服重新穿好,“那边药柜里的药,还算齐全,你去熬一剂解毒药,让我服用。” 安意愕然,抬头看着他,这人就如此相信她的医术?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比拼演技 章节名:第六十五章 比拼演技 “你师父是妙手神医,你可不要堕了他的名头。”小龚爷唇角上扬,笑得宛若百花绽放。 他是个绝色美男,这一笑,令人炫目,极具魅惑。 若安意真的九岁,定然逃不过美色的诱惑,可惜,她有着成熟的灵魂,看到他的眼底一片清冷,便知他是假笑;微微垂睑,掩去眸底的异色,没有想到这男人,为了让她救他,不但用师父的名头压她,连美男计都施展出来了。 小龚爷见状,却误以为她在害羞,暗叹,想不到他沦落到要靠美色,迷惑人来达到目的,若被江湖上的人知晓,他小龚爷什么脸面都没了。 安意不在乎会不会有误卢郎中的名头,她在乎她的命,转身往摆药柜的偏房走去。 小龚爷看她转身,脸上的笑容一敛,手按在胸前,神情略显痛苦,刚才强行使用内劲,伤势有所加重。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小姑娘了,要不然,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安意从药柜里,挑出土茯苓、金银花、熟地、巴戟天、山萸肉、丹皮、红花、桃仁等十二味药;把药全塞进药罐,拿到灶房去熬。 半个时辰后,安意把熬好的药端进堂屋。这药是治口服朱砂中毒的,不知道这外伤引起的中毒,有没有效。 小龚爷端起碗,试了下温度,一饮而尽。 安意对他毫不迟疑就喝下药,有几分诧异,难道他就不担心,她在药里下毒,毒死他吗? “你不帮我解毒,我会不治而亡,就算这药里有毒,我也只能冒险一试,说不定能毒攻毒。就算不能以毒攻毒,在我死之前,我也有能力,杀掉你。”小龚爷仿佛洞悉她的想法,解释道。 安意眼波微闪,转身走进灶房,把药罐端了进来,药罐上放着块用开水消过毒的布,“小龚爷,解开衣服,我帮你上药。” “这药既内服又可外用?”小龚爷挑眉问道。 “你的毒能由外至内,药也一样。” “有道理。”小龚爷勾了勾唇角,把袖袋里的匕首拿出来放在桌上,再次宽衣。 安意倒了小半碗药汁出来,用布沾了些,涂抹在那个紫红色手掌印上。 温热的药汗抹在肌肤上很舒服,小龚爷微微眯起了凤眼。 安意涂抹了七遍,把那小碗药汁用光,道:“可以穿上衣服了。” 小龚爷把衣服重新穿好,正要说话。 “咚咚咚”响起敲门声。 小龚爷眼中寒光立现,伸手抓住匕首。 “来的应该是我二哥,他是来给我送午饭的。”安意心头一紧,忙道。 话音刚落,门外安健已经喊了起来,“妹妹,妹妹,开门啊。” “哎,二哥,你等一下。”安意看着小龚爷,“你可以去里屋吗?” 小龚爷盯了她一眼,起身避到里屋去了。 安意轻呼出口气,把药罐和碗收进灶房,跑去开门。 安健站在门外,怀里抱着包着小棉被的竹质饭盒。安意常常熬药熬得忘记时间,被叫回家吃完饭,又急急忙忙往卢家赶。罗氏索性让安健给她送饭,省得她进进出出,受寒生病。 “谢谢二哥。”安意伸手接过饭盒,没有象前几天那样,让安健送到灶房去。 “说了不要跟二哥这么客气,等会早点回来,天黑路不好走。”安健没有安康那么精明,没察觉到这细微的差异。 “知道了,二哥,你回去吧。”安意把饭盒放在地上,把门掩上拴好,抱起饭盒进了堂屋。 小龚爷从里屋走了出来。 “过来用饭吧。”安意碗拿出来,打开盖子,白米饭上盖着煎鸡蛋,还有点青菜豆腐。还有几天才过禁屠期,这四十九天,只能吃这些素菜。 “我吃了,你吃什么?”小龚爷问道。 “我一会回去吃。”安意把筷子搁在碗上,转身进了里屋。 小龚爷饿了一天,卢家没有主人在家,除了一些药材,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他早已饥肠辘辘,此时那还客气,端碗吃饭。 安意从里屋走出来,“我找了几件师父的衣服,放在床上,你吃完饭,把衣服换了,你的衣服很脏。” “好。”小龚爷动作优雅快速的吃完了那碗饭,只有半饱。 安意把碗筷收去灶房洗干净,坐在灶边小木凳上烤火。有小龚爷在,今天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小龚爷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他比卢郎中高一个头,衣服不太合适,短了一截,露出脚下的皂靴。他走进灶房,把长条凳搬到安意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坐着,没有交谈,安静的烤着火,安意不时往灶里添点草柴。 安意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她感觉有些饿了,该回家了,她可不想饿坏身子,起身往药罐里倒了一大碗水,搁在灶上,往灶里塞了根木柴。 二道药,熬的时间没有第一道久,熬好药,等小龚爷喝下。安意为他擦药,发现他背上的手掌印颜色变淡,知道药对症,“再服用三四剂,应该就可以了。” 小龚爷薄唇微微上扬,这小姑娘的医术比他想像中要好,他腹部的烧灼感没那么厉害,这次是误打误撞,错有错着。 “等我帮你解了毒,你会杀人灭口吗?”安意看着他的侧脸,突然问道。 小龚爷一怔,没想到安意会问的这么直接,回头看着她,道:“圣衣门是名门正派,忘恩负义的事,我不会做。” “名门正派,就是好人的意思吗?”安意扮无知。 小龚爷勾唇一笑,眼角微微上扬,浓黑的睫毛衬得眼眸深邃似潭,声音轻柔,“我认识你师父,你师父是不是好人?” “师父当然是好人。”安意坚定地道。 “我也是好人。” 安意强忍着翻白眼地冲动,看着他,微微浅笑,眼眸清亮纯澈,“我相信你。” 小龚爷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日子过得简单安稳,就对人少了防备之心,不谙人情冷漠,不知世事艰险,才能这般轻易说出相信人的话。他到是高看她了,什么镇定自若,根本就是被吓呆吓傻,不知道反应。 “时辰不早,我该回家了。” 小龚爷弯下腰,凑近了点,“喜儿,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好吗?”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安意眨着眼睛道。 “我也相信你。” “你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会带吃的过来。”安意把药罐和碗一起端了出去,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脚步轻盈。 小龚爷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幽深的眸里闪过复杂的神色,瞬间又归于平静,微微眯上眼,向后靠在椅背上。 安意走进灶房,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好久没演戏了,真不习惯。安意把药罐里药倒出来,清洗干净,抱着竹质饭盒走出来,走到堂屋门口,“灶上有热水,你睡之前,洗洗脸,泡泡脚,会舒服些。我先回去,明天见。” “明天见。”小龚爷笑道。 安意也笑了笑,出门、关门、锁门,没有一丝慌乱,回到家中,也没提起卢家多了个危险人物,平静的如同往常。只是晚饭时,多吃了一碗。 冬天晚上睡得早,安意从养身角度考虑,一向吃得少,今天一反常态,罗氏和安康有些诧异看着她。 安意留意到两人的目光,不等两人问话,嘟着嘴道:“娘,午饭送少了,我好饿。明天送多点,我在长个子,要多吃点饭。” 这解释合理,罗氏点头道:“明天让你二哥多送点。”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安康和安健看了几页书,安意写了两张字,一家洗洗上床睡觉。 油灯熄灭了,一阵细碎的声响过后,屋内就静了下来,又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屋顶上一道黑影飞掠而去。 次日,安意赶在罗氏之前起来了,用小布袋偷偷地装了一小袋白米,揣在怀里。鸡蛋,罗氏有数,不好拿。 吃过早饭,安意借口没有吃饱,用油纸包了两个面粉粑粑,去了卢家。 堂屋的门虚掩着,安意推门进去,没看到小龚爷,走到里屋,看到床帐低垂,隐约有人躺在里面。 “安姑娘。”声音有些沙哑。 安意听着有点不对劲,“小龚爷,你怎么了?” “我可能生病了。” 生病了? 安意微微蹙眉,上前撩开床帐,小龚爷蜷缩在被子里,脸颊通红,嘴唇发干,眼中神色倦倦的。中毒受伤再添病,铁打的汉子也恹了。 安意弯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滚烫的,这人发烧了;一诊脉,感染风寒,“你昨夜做了什么?” 小龚爷脸色略显不自然,“我洗了个冷水澡。” 安意嘴角微微抽搐,找死也要挑日子好不好?这寒冷的冬天,洗冷水澡,他还真有本事,“这么冷的天,你要洗澡就洗热水澡,你洗什么冷水澡?” “热水不够,我身上满是灰尘,不想弄脏床。” 安意眸光微闪,“我去给你熬药。” 小龚爷看着落下的帐子,弯了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洗冷水澡,只是个蹩脚的借口,为了掩盖他不放心她,跟踪她回家,在屋顶监视了近一个时辰的事实。他低估了气温,高估他这中毒的身体,落到病倒在床的下场。 安意从后门出去,从井里打了两桶水回来,先熬碗稀粥,给小龚爷垫肚子,再去药柜拣药,在昨天的十二味药里,又添了几味治风寒的药,还好,这里没有十八反十九畏的药,要不然就麻烦了。 这天中午,安健送来的比平时多的午饭,但是安意不准小龚爷吃,让他继续喝稀粥。 “我要吃饭,喝粥不饱肚子。”小龚爷眨眨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抬起来,墨黑的眼中波光粼粼,脸上满是委屈,语气里全是控诉,控诉她虐待他。 安意微怔,施展美男计还不够,还向她撒起娇来了,这个男人,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安意垂下眼睑,不去看他,他会撒娇,他也会扮羞涩的,轻声道:“你在服药,中午就忌一下嘴,饭菜晚上再吃。” 小龚爷沉吟片刻道:“我要喝三碗粥。” “好,我去给你盛。”安意拿着碗,急急转身,出门时,险些被门槛拌倒。 小龚爷薄唇微扬,眸底幽光一闪,退去潮红的脸上哪还有半点委屈,缓缓地闭上眼睛,躺回床上,这丫头单纯又幼稚,随便逗弄一下,就慌了神,他可以放心留在此处养伤了。 安意站在灶前,看着锅子里的稀粥,轻叹一声,好久没跟人虚与委蛇,感觉好累,可这瘟神的伤一时半会又好不了,只能打起精神应付;希望他言而有信,不要杀她灭口。 安意在卢家呆到申时末,才回家,进门就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喜儿,你四婶去世,明天我们要过去吊唁。”罗氏眼睛微红,虽然与崔氏接触不多,感情不深,但终归都是安家妇,还是会伤心难过。 安意心一沉,看到崔氏的结果,她不敢去想小周氏产下畸形儿的会发生的事。 一个晚上,安意都精神恍惚,到天明时分,想起了一件事,赶紧起床,去装了一小口袋白米,去了卢家,急急忙忙地道:“小龚爷,我四婶去世了,我今天要去吊唁,你自己能煮饭熬药吗?” “我若说不能,你能留下来为我煮饭熬药吗?”小龚爷挑眉问道。 安意低下头,双手绞着系着布袋的绳子,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小龚爷看着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唇角微扬,“好了,你去吧,明日早些过来。” 安意抬头一笑,明媚如春光,放下布袋,转身离去。 安意走到家门口,差点跟从里面跑出来的安健撞上,“二哥,你这急急忙忙的要去哪?” “我能去哪?我去找你。妹妹,你大早,跑去哪了?”安健反问道。 安意眨眨眼,撒谎道:“我去师父家了,我装钱的荷包昨天忘记拿了。” “放在那边又不会丢,还大早的跑一趟做什么?”安健信以为真。 “我乐意。”安意撇撇嘴道。 罗氏见安意回来了,没多说什么,让她洗手吃早饭。 吃完早饭,一家人坐着牛车去了上塘村。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智力比拼 章节名:第六十六章 智力比拼 罗冬平送罗氏母子们过来,顺便代表罗家进去祭拜,院子里已扎起了灵棚,但是没有听到哭声。崔氏没有儿女,有的人家不想灵堂过于冷清,会让侄儿侄女在灵前,充当孝子孝女哭丧。 走进灵棚,罗氏看到只有安志进、安家的孩子们和三个帮忙的人,安有年、朱氏他们都不在,愣了一下,这些人不守灵堂,去哪了?又见安家的孩子们都系着孝布,没有顶着孝布,跪在灵前充当孝子,罗氏更觉诧异,大伯娘最讲究这些虚面子,今天怎么不讲究了? “嫂嫂,亲家大哥,你们来了。”安志进含着泪,迎上来打招呼道。 罗冬平道:“亲家弟弟,节哀顺变。” “四弟,弟妹已经走了,你要好好保重,不要太伤心难过了。”罗氏接过帮忙的人递过来的孝布,系在腰间,“柱子,带着弟弟妹妹,去给你们四婶叩个头,上炷香。” 安康兄妹系好孝布,上前跪在铺在地上的麻袋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接过帮忙的人递来的三炷香,插在香炉。 罗氏看了看四周,问道:“四弟,大伯、大伯娘他们……” “我不答应,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刘氏尖利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 “哗啦”堂屋的门,被打开了,刘氏冲了出来。朱氏在后面,嚷道:“老大家的,侄儿侄女本来就该给婶子披麻带孝的,让文崽充当一下孝子,又不是过继,你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我当然不能答应,你凭什么要我家文崽当孝子?四弟妹是你的外甥女,她在世的时候你就偏疼她,现在她死了,你还要我儿子给她当孝子,你这心偏得也太过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想都别想。”刘氏为了儿子豁出去了,高声叫嚣,不给朱氏半点面子。 “你你……”朱氏蛮横惯了,被刘氏这样当面顶撞,下不了台,扭头骂安志远,“老大,你是聋了啊,就这样看着她吼你娘。” 安志远走上前去,抬手给了刘氏一耳光,“跟娘好好说话。” 刘氏摸着脸颊,看着安志远,夫妻俩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安康和安意站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立刻明白,这夫妻都不愿让文崽充当崔氏的孝子。安志远躲在后面,让刘氏出面闹。 这是安有年家的事,安康和安意没打算多管闲事,冷眼旁观。却没想到,刘氏找上了安康,指着他,道:“柱子也是侄儿,他还是个举人,他给四弟妹给孝子,也光彩些,就让他给四弟妹当孝子好了。” 罗志平脸色一沉,正要出言训斥,罗氏已经抢先道:“大嫂子,这种不要脸的话亏得你说得出口,你臊不臊得慌?这世上那有嫡亲的侄子不当孝子,让隔房的堂侄当孝子的道理,你就不怕四弟妹七日回魂的时候,来找你啊?” 安意见识过罗氏拨刀吓人,知道她这娘最在意的就是儿女,但凡触犯到她兄妹一丁点,罗氏的反应就会非常激烈,与平时判若两人。 乡下人本就迷信,刘氏又说了亏心的话,吓得打了个哆嗦,看了眼摆在灵棚里的棺木,嘴角颤抖地道:“我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又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又不是我把她儿子溺死的。” “你这个碎嘴婆,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朱氏恼刘氏把溺死婴孩的事嚷出来,脱下鞋子,扑过去就要打刘氏。 这时,门口进来几个吊唁的村民,安志进忍不下去了,阴沉一张脸,上前拦住朱氏,道:“娘,不要闹了,就这样,不需要什么孝子孝女来哭丧。” “没有孝子孝女在灵前哭丧,象什么话,还有什么面子。”朱氏不乐意。 安志进看着棺木,黯然道:“人都已经死了,还要那些虚面子做什么?” 朱氏还要坚持,安有年开口道:“行了,就听老三的。” 村民们陆陆续续前来吊唁,安细妹也带着周豹子回来了,灵棚里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可是朱氏小气,只烧了两盆炭火,一盆火被安有年一家人霸占了,另一盆火被帮忙做纸花的农妇占着。 安意坐旁边,烤不到火,冷得打了好几次喷嚏。 未时正,安志遥接来了崔氏的父母和兄弟。看到灵堂上没有孝子孝女哭丧,崔朱氏不依地哭闹起来,“这么冷冷清清象什么话,我可怜的女儿,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我的乖女儿啊,你好命苦啊,你就这么走了,让我白发人……” 罗冬平嫌恶地皱了皱眉,走到安有年面前,道:“亲家大伯,快过年了,家里一堆事,我们明天再过来。” 言罢,也不等安有年同意,罗冬平冲着罗氏道:“大妹妹,带孩子们回去了。” 依照习俗,亲戚是要留下来守夜的。罗氏见三个孩子冷得发抖,再冻下去,肯定会生病,就没管安有年和朱氏会有什么想法,毫不犹豫地牵起安意的手,带着孩子们跟着罗冬平回了井塘村。 朱氏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神象淬了毒般的凶狠。 回到家里,安意和安康都流起了清鼻涕,安健天天练武,身体比兄妹强壮,没什么事。安意不用诊脉,也知道受寒感冒了,配了付药,让罗氏熬给她和安康喝。 兄妹俩喝了药,各自回房,爬到床睡觉。 半夜,飘起了雪花,天明才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凛冽的北风卷起片片雪花,刺骨寒冷,安意披着棉袄去小解,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嘴里边嚷着好冷好冷,边动作迅速地爬上床,缩进被子里。 “妹妹,你还不起来啊?”安健提着装火丝的小铁桶走了进来。 “外面好冷,我不想起来。”安意又缩进去了一些,“娘在煮什么好吃的?” 安健把火丝倒进炭盆里,又添了几块木炭在上面,“娘和大舅他们去上塘村了,大哥在咸菜煎饼。” 罗氏舍不得儿女们再跟着过去受冻,反正大过年的,一切从简,不过去也不妨事。 安意在被子又躺了一会,等炭盆里的火烧旺,屋内的温度升高了些,才穿衣服起床,去灶房洗漱。 吃过早饭,安意套上草鞋准备出门。 “妹妹下这么大的雪,你还要去哪里?”安康问道。 “去师父家,杀虫药就快配好了,昨天耽搁了一天,今天不能再耽搁。”安意也不想这么冷的天出门,可是卢家那还有个人等着,昨天故意装疏忽,没帮他抓药,他一天没喝药,也不知道情况变成什么样了?要是恶化了,他会不会愤怒的一掌劈死她? “这大冬天,虫子都被冻死了,等惊蛰过后,百虫生,到那时候你再配药也来得及。”安康道。 “事情已经做了这么多天,就快成功了,不能半途而废。”安意穿好草鞋,直起身子,“大哥,这还是你教我的。” 安康轻笑,把伞撑开,“好吧,那你路上走慢点,别滑倒了。” “知道。”安意接过伞,慢悠悠地朝卢家走去。 此刻,小龚爷坐在卢家的堂屋里,翻看医书,不时透过半掩着的门,瞄瞄外面,时间已经不早了,那小丫头怎么还没过来? “咔嚓”一声细微的开锁声传来,小龚爷闪身躲在了门后,从缝隙看去。穿着深蓝色布衣的女孩,撑着伞,从门外走了进来,收伞、关门、上好木栓。 小龚爷又是一个闪身,坐回原位,盯着那页已看了快一炷香时间的医书。 安意推开半掩的房门,就看到了小龚爷,扬唇笑道:“小龚爷早。” “早。”小龚爷把医书放在桌上。 “你服了两天的药,风寒应该好了,我给你诊下脉。”安意把伞放在门边,走上前,伸出三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奇怪了,这风寒怎么还加重了?” “我只服了一天药,你昨天没有给我抓药,就走了。”小龚爷的语气带着一丝幽怨。 安意呆怔了怔,咬了下唇角,低着头,小声道:“我……忘了,我不是故意的。” 小龚爷看着安意低着头,一脸愧疚模样,原本怀疑她是故意不帮他抓药的念头,动摇了,忽然想到五年前,他十岁时,办事也考虑不周全,顾着这头,没顾着那头,释怀一笑,道:“算了,去抓药吧。” “哦”安意转身进了偏房,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眉梢轻挑,唇边闪过一丝狡诈的浅笑。一个做事不周全的孩子,会让他的戒心降低吧! 安意熬好药,端给小龚爷喝了,又帮他擦了药,端着药罐去了灶房。小龚爷穿好衣服,跟了过来,站在灶房门口,问道:“你会不会下棋?” “不会。” “我教你。”小龚爷转身去里屋拿棋盘棋子,不容安意拒绝。 安意眸底露了一抹疑惑,这人为什么要教她下棋? 小龚爷拿来了棋盘棋子,顺手把竖立在墙边的小条桌提到灶边,示意安意在对面坐下。 “我很笨,学不会的。”安意不愿和他对弈,她怕她一出手,小龚爷就能看出端倪来。她三岁跟着外公摆棋子,六岁就学下棋,外公故去后,她就左右手对弈,下了二十几年,棋艺虽不太好,却也不差。 “笨不要紧,我可以慢慢教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龚爷眯着眼笑,透着勾魂摄魄的魅惑。 安意无奈,只得在对面坐下。 “夫万物之数,从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一者,生数之主,据其极而运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数。分而为四,以象四时。隅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二路,以象其候……局方而静,棋圆而动。”小龚爷侃侃而谈。 安意暗叹,能不能不拽这些文言文?听着很累。 小龚爷又讲了围棋里的几个术语,何为气?何为连?何为提?“基本的,你已知晓,边下我边教你,你执白子先落。” 安意要藏拙扮做初学者,下得很辛苦,自然输得一塌糊涂。 “看你的样子,也不象个蠢笨之人,怎么学下棋,就这样的不开窍?”小龚爷嫌弃地摇头道。 “我说了我笨,学不会,是你非让我学的。”安意恼了,把棋盘上的棋子一推,“我不学了,我……” “妹妹,开门。”安健送午饭过来了。 “来了。”安意走出去,把灶房的门拉上,去开了院门,把饭盒接了进来,拴上门,抱着饭盒进了灶房。 小龚爷已把棋盘和棋子挪到一边去了,他昨天就靠那一小袋米撑了一天,今天早上安意又没带吃的过来,他就喝了碗药,饿得前胸贴后背。 禁屠期已过,今天的菜里有了荤腥,萝卜炖排骨,酸菜炒猪肝。小龚爷吃得津津有味,安意看得哀怨无比,又要饿肚子。 吃完饭,安意就着锅里的热水洗碗。 “洗了碗,我们继续下棋。”小龚爷闲极无聊,又不能出门,只得以教安意下棋打发时间。 安意坚决不学,“我不学,我学不会。” “下棋能提高你的智力。”小龚爷诚恳地道。 安意一气堵了上来,反击的话到了舌尖,又咽了回去,她从来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为了这么一句闲语,露出马脚来,侧脸看着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小龚爷忍着笑道。 “等我熬好药,再跟你学。”安意往药罐里加了一大勺水,搁在灶上,添了两根柴在灶膛里,拿起蒲扇,轻轻地扇动。 下午,安意痛苦的跟着小龚爷学下棋,连连故意落错子,惹得小龚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她的智力,弄得佛都快要有火了。 安意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眉尖紧锁,考虑是不是往药里添点安眠的药,让这人喝了药,就去睡觉。 天上又飘起雪花,安意起身道:“我去抓付新药给你,明天你自己熬着喝,我有可能来不了。” “你又要去哪里?”小龚爷有些不满,这丫头做郎中不合格,对伤病人一点都不上心。 “明天过小年,我要留在家里做事。” 小龚爷皱了下眉,“你没带白米过来,明天我吃什么?” 安意想了想,“我会想办法溜出来给你送点吃的。” 小龚爷这才开恩般地挥了挥手。 安意抓了付新药,放进药罐里,抱着饭盒,打着伞,迅速逃离卢家。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新的一年 章节名:第六十七章 新的一年 明天一早要送崔氏的棺木上山,当天晚上,罗氏没有回来。没有罗氏在身边,安意莫名的感到害怕,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安康托着油灯走进来了。他担心安意会踢被子,特意过来查看,走近一看,发现安意睁着眼睛还没睡,“妹妹,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娘不在家,我睡不着。”安意嘟着嘴道。 “傻妹妹,娘明天就回来了。”安康放下油灯,在床边坐下,“大哥守着你,快睡吧。” 安意听话闭上了眼睛,在安康的陪伴下,安然入睡,一夜好眠。 清晨,天色依旧暗淡,猫冬的村民们,没有这么早起来,村子里一片宁静,鸡鸣犬吠声夹杂在呼啸的寒风中,似有若无。 安意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一股寒意袭来,缩了缩脖子,回头瞅了眼隔壁的房间,门关着,没声响,两个哥哥还没起来,溜进灶房,装了一袋子白米,拿了两个鸡蛋,揣在怀里,一路小跑的出了院子,往卢家赶。 到了卢家外,安意看着门上的锁,边开门边叹气,受罗氏他们的影响,她的心肠变太好了,对一个事后有可能会杀她灭口的人,也如此费心照顾。 安意进门那一刹那,小龚爷就醒了,听着熟悉的脚步由远至近,停在了门口。 “小龚爷,我拿来了一袋白米和两个鸡蛋,放在桌上,你自己煮来吃。” “好。” 安意转身离去。 回到家里,安康和安健已经起来,站在灶房漱口的安健看到安意从外面进来,诧异地问道:“妹妹,这一大早你去哪了?” “去外面走了走。”安意走进灶房,“大哥,娘什么时候回来?” 坐在灶边烧火的安康,抬头看着她,问道:“妹妹,你不会去村口等娘了吧?” “没有,我就出去走了走。”安意在安康身边坐下,伸手去烤火。 安意的否认,反而让安康确信她是去村口了,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宠溺地笑道:“傻妹妹,娘送四婶上了山,等一下就回来了,外面冷,你不要再出去了。” 安意低着头没说话,让他这样误会也好。 罗氏差不多申时初才进门,满脸疲惫,一身的泥水。 “娘,烧了有热水,您去洗洗吧。”安康把灶上热着的水,用木勺舀到木桶里,提到灶房隔出来的小间里。 罗氏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开始忙着准备过小年的饭菜。 在家呆了一天,安意第二天照旧去卢家,伺候小龚爷,为了不被他抓着下棋,带了两块帕子去绣。 小龚爷见状,眯着眼睛,笑得象只狐狸,捏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安意装做没看见,低着头,认真绣花。 “你绣的是什么?”小龚爷凑过去看,“绣的是鸳鸯?” “是喜鹊。”安意展开手帕,上面有只浅蓝色的小喜鹊,展翅欲飞。 “喜儿,喜鹊。”小龚爷轻笑一声,眸里幽光闪过,捏起一枚黑子,轻轻落下,继续左右手对弈。 安意不知道他的笑是什么意思,也懒得费心思去猜,穿线继续绣喜鹊的另一边翅膀。 正午,吃过午饭,安意把前几天存下的药渣,一起倒进大锅里,用木勺舀了两桶水进去。 “你这是要做什么?药柜里没有新药了,需要用这些药渣再重新煎熬?”小龚爷皱紧双眉,虽然天气寒冷,药没发馊变质,但毕竟是药渣,还是几天的药渣混在一起,熬出来的药汁能喝吗?还熬这么一大锅,她当他是什么?水缸还是水桶? “这是给你泡澡的药水,不需要用新药。”安意回眸看着他,“这是医书上记载的法子,我昨天突然想到,这法子要比给你擦药好,药吸收的更快,你的毒也能快些解。” 小龚爷凝视着她,眸里有微光闪烁,勾唇笑问道:“你就这么急着要帮我把毒解了?” “医者父母心,我当然希望快点帮你把毒解了,中毒太久会伤身体的。”安意眨眨眼睛,一副不解的样子,“难道你不着急解毒吗?” 小龚爷没听出安意在话中占了他便宜,“毒解了,我可就要离开此地了。” “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留在这时就是为了解毒,毒解了,自然就该回家去,就象那些来向我师父求医的病人一样。”安意不打算装情窦初开,也做不出舍不得他离开的模样,笑靥如花,眼眸清亮纯澈似水,似乎在为他能回家高兴。 小龚爷挑了挑眉,这个女孩单纯天真,不谙世事,没听出他话中的调情之意,罢罢罢,这种青涩无知的小丫头,他逗弄她就如同对牛弹琴,笑笑,转身,宽大的衣袖潇洒地一甩,回里屋去了。 安意看着他的背影,鄙夷地撇撇嘴,这个蠢男人,他以为人人都会被美色所迷吗? 在小龚爷泡药澡时,安意抱着竹饭盒回家了,她对美男出浴不感兴趣。走到岔道口,遇到了丛柳,彼此无视,擦肩而过。 接下来的四天,安意每天让小龚爷内服外泡。到了腊月三十这天,大雪纷飞,寒意逼人,罗氏坚决不准安意出门。 时近正午,一群壮汉再一次闯进朱福财家。朱福财欠下十六两赌债,这次没有安家替他还债,丛柳被壮汉们带走了。 柳婶哭喊着追到村口,只看到远去的马车和地上深深的车轮印,趴在雪地里,嚎啕大哭。有听到声音出来看热闹的村民,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虽然同情丛柳的遭遇,可惜无能为力,只能叹一声这就是命,谁让她有个嗜赌成性的父亲? 过了除夕,就是正月初一,原本就在国孝期,再加上崔氏年前病故,虽然安有年和朱氏不用替她守孝,但做为丧家依习俗要闭门谢客。 罗氏不用带孩子们过去拜年,安意找了个借口,溜去卢家,没有看到小龚爷,只看到堂屋桌上,用一锭五十两纹银压着的纸条。 纸上写着三个字,“我走了。” 安意整个人轻松了,有种劫而余生之感,收起银子,把纸条丢进灶膛烧掉。去屋里检查了一番,除了她开的解毒方不见,其他东西都在,还有三件他穿过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椅子上。 安意捧起衣服,看衣服很干净,也没什么皱折,无法确定洗了没洗,凑上前闻了一下,一股药味。这男人,没洗的衣服,叠这么整齐做什么? 大冷的天,安意也不想下水洗衣服,把衣服裹成一团,塞在一个空箱子里,拿着药柜上那两瓶早已配好的杀虫水,回家去了。天天打着熬药的理由过来,总得拿点东西回家交差。 国孝期间,正月里不能走亲访友,这个年过得十分的闲散无趣,再加上雪时下时停,北风刺骨,村民也不愿出门,到了初十五,久违的阳光普照大地,这天傍晚,小周氏开始阵痛。 安意心悬到半空中,可此时,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周氏生了整整一夜,破晓时分,屋内终于传来了婴孩响亮的啼哭声。 在门外守候多时的周氏等人,听到这如同天籁般的哭声,齐齐松了口气。 “娘,六舅娘怎么样了?”安意一夜都没睡安稳,天刚亮,就往罗光宗家,进院门没听到小周氏的喊声,心沉了沉,心急地问道。 “喜儿来了,你六舅娘生了,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罗氏笑,“你又当姐姐了,高兴吧?” “高兴,高兴。”安意长吁了口气,听这话,就知道是个四肢健全的婴孩,智力问题,要长大点才知道,就算智力差点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傻到连田也不会种的地步,他就饿不死。 到了孩子满月,国孝期结束了,罗光宗在家里摆了几桌酒,请了相熟的亲戚朋友过来吃饭。罗光宗让安康给孩子取名字,安康推辞不过,给这个小表弟取名:罗昌盛。 日出日落,冬去春来,三月底,京城持续了数月的纷争平定,至顺帝的异母弟弟信王秦勉,踩着兄弟和侄儿的鲜血,登基称帝,改年号正统,大赦天下,给至顺帝的谥号是庹皇帝。 只要皇帝不是暴君,能施仁政,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老百姓才不管坐在那位子上的人是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静静,简简单单。 四月暮春,阳光柔和温暖,一花一草在淡淡的水雾中氤氲成画,韩颂延站在了百草园外,看着园中那道娇小纤细的背影,朗声唤道:“喜儿。” 安意正在除草,听到声音,抬头看到站下梨花树下的翩翩少年,愣了一下,扬唇笑道:“四少爷。” “喜儿,好久不见。”韩颂延走进园中,唇边带着笑,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向他走来的安意。 “好久不见。”安意站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 韩颂延环顾四周,“怎么就你一人在此?卢郎中去哪里了?” “师父到外面出诊去了。”安意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卢郎中出门已有十个月,不知事情如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听陈伯说,因为我表妹为难你,你不愿把药卖济怀堂,不知可有此事?”韩颂延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道。 “四少爷误会了,令表妹没有为难我,她只是希望我不要卖药给济怀堂,我答应了她。”安意笑了笑,明眸流转,“至于她为什么不希望我卖药给济怀堂,她没有说,我想,必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由吧。” “表妹她被我姑姑给宠坏了,你不必在意她说的话,请继续给济怀堂送药,可好?”韩颂延俊脸微红,看着安意清亮的眼睛,那好意思说,程霜霜爱慕他,才惹出这种事端来。 “我答应她了,怎么可以反悔?”安意听出他语气恳求之意,却依旧坚持。 韩颂延语噎,他不能劝安意言而无信,可看着满满一园的药材,不能要,对于一个郎中而言,是个遗憾,心中对程霜霜的胡搅蛮缠添了一分恼意。 “你有空吗?”安意问道。 “有空。” 安意挑眉问道:“能帮忙除草吗?” 韩颂延笑,“愿意效劳。” 两人没有除太久的草,因为已经到了正午,韩颂延随安意回安家吃午饭。 安康和安健进城去了,家里只有罗氏,看到数月不见的韩颂延,表情有瞬间的僵硬,目光有些闪躲,“四少爷,您来了。” “安伯娘,我又来打扰您了。”韩颂延温和地笑道。 “不,不打扰,请进来坐。”罗氏努力地挤出笑容来。 “娘,四少爷没有怪我们把药材卖给别人,您不用这么心虚慌张。”安意知道罗氏表现失常的原因,笑道。 “安伯娘,这件事是我表妹的过错,我在此代她向伯娘赔礼,还请伯娘答应,以后继续卖草药给济怀堂。”韩颂延长揖行礼道。 罗氏看着安意,见她轻轻摇了摇头,面带歉意地道:“四少爷,这事要听喜儿的,我不管。” “娘,我饿了,今天煮了什么好吃?”安意把话题岔开。 “煮了你爱吃的糖醋鱼,还有小白菜秧。”罗氏笑道。 “我去洗手吃饭。”安意欢快地跑进了灶房。 韩颂延看着安意轻盈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看来要了结此事,重新买安意采择整理的草药,只有说服程霜霜,让她再来一趟。 傍晚,安康和安健从城里回来,进门看到韩颂延坐在院子里,惊喜地喊道:“颂延兄。” 好友久别重逢,安康格外开心,特意拿出家酿的甜酒,和韩颂延小酌了几杯,两人相谈甚欢。安康忽想起一事,“听冬青说你有事去了衡州城,事情可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掌柜大意,进了一批假的阿胶。”韩颂延轻描淡写地道。他嘴上说不是大事,可事实上出了大事,好几个城里的济怀堂都收到了假药材,有的是阿胶,有的是远志,有的是人参,还有灵芝。这一年,他奔波四处,好不容易追查到幕后黑手,才能重回零陵城。 “那就好。”安康没再追问,两人继续讲论诗词歌赋。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茶味入心 章节名:第六十八章 茶味入心 清晨,下了一场小雨,微微打湿了地面,微风徐徐吹拂,满树梨花,簌簌的落了一地。 安意伸手接住几片花瓣,放进嘴里。 “妹妹,你早饭没吃饱,也不要吃生的花瓣,会拉肚子的。”安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我这里有两个包子,还是热的,给你吃。” “不用,我吃饱了,我在想是不是用梨花做道菜来吃。”安意又接了几片花瓣,放入嘴中。 安健两眼放光,咽着口水道:“妹妹,不用想了,我们摘梨花回家煮菜吃,肯定好吃,就象槐花饼。” “行,我们把草除了,摘花回去,我做一道梨花里脊肉给你吃。”安意戴上手套,去地里除杂草。 安健把包子塞回怀里,乐呵呵地去拨杂草。 韩颂延也学安意,抬手接了几片花瓣,放进嘴里,嚼了嚼,有一丝丝的甜味,唇角微扬,他很期待她说的那道梨花里脊肉。 蹲在除了一个多时辰的草,安健还生龙活虎,安意已面露倦色,去草亭坐下歇息,歇息一会,去烧了壶开水,泡好茶,扬声道:“四少爷,二哥,过来喝杯茶解解渴。” 韩颂延取下手套,往草亭走去。 安健心急,拨脚跑了过去,端起杯子就喝,安意刚要说水是刚烧开的,他已经烫得把茶水吐了出来,哇哇怪叫。 安意皱眉,“二哥,你这么心急做什么?” “你说解渴,我还以为是凉的,谁知道这么烫,我舌头都要烫熟了。”安健痛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我该说,过来品茗的,这样你就烫不着了。”安意诚恳认错。 “你快给我瞧瞧,舌头有没有烫肿?要是烫肿,就没法吃饭了,只能喝粥,娘说中午会炒鸭肉,还有那个梨花里脊肉也吃不成了。”安健惦记着中午那顿好的,边说边咽口水。 安意看看他那馋样,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吃货,“你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瞧瞧。” 韩颂延负手站在亭外,含笑看着兄妹俩。 安健把舌头伸得老长,口齿不清追问道:“是不是烫肿了?是不是烫肿。” “二哥,你不要说话,你的口水全喷我脸上了。”安意虽然用帕子擦去脸上的口水,但脸上没有半点嫌弃的神色,仔细看了看安健的舌头,“没有烫肿,只是有点红,等会用井水浸一下就好,不会耽误你吃鸭肉的。” 安健嘿嘿地笑,转身拨脚就跑,嘴里道:“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韩颂延走进草亭,放下别在腰间的长袍,施施然在石凳上坐下,端起茶杯,闻了闻味,浅啜一口,眸中亮光微闪,又连啜两口,抬头问道:“喜儿,这是什么茶?” “我从山上的野茶树,摘了一些嫩叶,自己炒出来的茶,我喝着味道还行。”安意翻卢郎中医书时,找到一本《茶录》,上面写着各种茶叶的烹制方法。闲着无事,就学着炒了一些出来,头两次,都炒糊,第三次,炒好,泡出来,尝尝味还不错,就留下自家饮用和待客。 “喜儿谦虚了,这茶的味道何止还行,称得上是茶中精品,你看,叶底嫩绿,肥状成朵,汤色清澈,闻之香气芬芳,品之味美甘醇。”韩颂延赞不绝口。 “有这么好吗?”安意端起茶杯,抿了两口,咂咂嘴,味美甘醇?她怎么没品出来?和那些茶水一样,有淡淡的苦味。 “喜儿,这茶你可还有?能否送我一些?”韩颂延虽然不象卢郎中嗜茶如命,却也是好茶之人,腼着脸直言讨要。 “还有,等你回家,我给你包些。”安意大方地答应了。有人欣赏她炒出来的茶,她还是挺高兴的。 “多谢。”韩颂延起身,揖礼道。 安意见他这般郑重其事,笑着起身还了他一礼,“四少爷客气。” 这时,安健打来了水,“妹妹,水来了,洗脸吧。” 安意用帕子打湿,洗了洗脸,把湿帕子顺手晾在亭子的栏杆上。 安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皱眉道:“妹妹,我不喝这苦茶,明天泡蜜枣茶给我喝。” “好。”安意喝完那杯茶,“二哥,我们去摘梨花。” 安健屁颠屁颠地跟着去摘梨花了。 韩颂延微微一笑,提壶倒了杯茶,边悠然自得地品茗,边看着在梨树下,笑靥灿烂如春光的少女,此处美好如桃源,温暖依旧,令人留恋,让人陶醉。 一阵微风吹过,搭在栏杆上的帕子飘然落地。 韩颂延弯腰捡起帕子,纯白的帕子上绣着只淡蓝色的小鸟,喜鹊,喜儿,犹豫片刻,将帕子塞进了怀中;把桌上的茶具收好放进提篮里,又把小火炉搬进小草屋内,提着篮子走了过去。 安意见他把篮子提了出来,就直接锁上园门,带着两大捧梨花回家去了,忘记她在栏杆上还晾着帕子。 回到家中,安意把梨花放在木盆里洗了一遍,把猪里脊肉切成细丝,菜要下锅时,发现兑汁的材料不全,没有味精、料酒、鸡汤和淀粉,只好因陋就简,用米酒代替料酒,用鸭汤代替鸡汤,用面粉代替淀粉。 走了样的梨花里脊肉,味道没走样,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韩颂延含笑看着安意,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韩颂延在安家住了两天,帮安意把园中的杂草除尽,回城去程家,找程霜霜。 过了三日,韩颂延、程致霖、程霜霜,还有那个最爱凑热闹的李五姑娘,坐着两辆马车来了。 安意不在家,去了百草园。安康在家看书,信任韩颂延的为人,但是不信任程霜霜,担心妹妹会吃亏,跟着一起去了百草园。 还没到百草园,就听到安意清脆的声音,“二哥,再推高点。” “不行,再高,你会摔下去的。”安健不同意。 “不会的,我抓得很紧,推高点,推高点啦。”安意娇声道 “不行,要是让你摔下来,我会被大哥打死的。” “大哥现在打不过你。” 卫教安健的都是实用的招式,安健在读书方面不及安康,在练武方面,颇有天赋。随着年龄的增长,力气也变大了,兄弟俩扳手腕,安康已扳不过安健了。 “他是大哥,他打我,我不能还手的。” 安意没了声响。 安康唇角上扬,笑得十分的得意畅快,这就是当大哥的威严,拉开园门,喊道:“二弟,妹妹,有客人来了。” 安健拉住秋千,让坐在秋千上的安意下来。 安意看清走在安康身后的几个人,眉尖微蹙,麻烦上门了。 一行人在草亭坐下,安意没有张罗着去弄什么待客茶,坐在安康身边,低眉敛目装乖巧。 “这个园子是安姑娘在打点吗?”程霜霜问道。 “是的。” 程霜霜看了看,道:“安姑娘这园子打点的挺好的,不知道种了哪些草药?” “一些常用的草药。” “要我说,你既然以卖草药为生,就应该种些贵重的药材,比如人参、灵芝,这样才卖得起价格。”李珈瑶斜睨着安意,“你要是买不到种子,求求我,我可以帮你想办法的。” 韩颂延皱眉,轻咳了一声。 程致霖狠狠地瞪着李珈瑶,李珈瑶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瑶姐姐。”程霜霜轻唤了一声,又拉了下李珈瑶的衣裳。李珈瑶撇撇嘴,把头偏开,不再跟程致霖大眼瞪小眼。 “安姑娘,上次的事,我很抱歉,请你原谅。”程霜霜欠身道。 “些许小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安意浅浅一笑,没再冷着脸对待这个为爱低头的小姑娘。 “君子以文会友,雅士以茶会友,侠客以武会友,学医之人以药会友。”程霜霜的声音婉转软腻,柔柔的象初春的风,可还透着几分寒冬的冷冽。 听话听音,话说的好听,可最终目的还是为比试。 安意勾唇道:“我和程姑娘不是朋友。” 程霜霜得体的笑僵在了脸上,与她打交道的人,没有这么直截了当过。 “程姑娘,我说过,我不会跟你比试,就不会跟你比试,请回吧。”安意下逐客令。 李珈瑶按捺不住了,跳起来道:“哎,安意,你有什么好神气的,你一个粗鄙野蛮的乡下毛丫头,认得几味草药,就在这装……” “闭嘴。”安家兄弟异口同声地道。 安健声音洪亮,李珈瑶被吓得打了个哆嗦,直着眼睛看着他。 安康长身而起,冷冷地道:“蓬门贱地不方便招待贵人,几位请。” 韩颂延本意要是让程霜霜解释一下,让安意不要再误会,可以继续卖药给济怀堂,却不想程霜霜答应得好好的,当着面,又反悔了,再加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李珈瑶,反而把情况弄得更加糟糕,不但没让安意释怀,还激怒了安康。 韩颂延性格温和,心中已然动怒,却强忍着没有当着众人面给训斥程霜霜和李珈瑶,起身拱手道:“抱歉。” 言罢,转身就走。 “四表哥,等等我。”程霜霜追了出去。 程致霖也学韩颂延,起身拱拱手道:“安康,安小妹,抱歉,抱歉。” “程小胖,程小胖,你给我站住。”李珈瑶边跑边喊道。 这两天又逢每月亲戚来临的日子,不太舒服,我在努力调整,希望明天能白天更文,让大家不用等到晚上。纤雪谢谢大家的谅解!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赔礼和解 章节名:第六十九章 赔礼和解 看着四人远去,安康回头要安慰安意,却见她笑盈盈地嚼着一根甘草,脸上半点恼意都没有,讶然问道:“妹妹,你没有生气啊?” 安意吐出甘草,道:“没什么好生气的呀。” “那个女的骂你是乡下毛丫头。”安健提醒她道。 “她没有骂我,她说的是事实,我本来就是乡下毛丫头。”安意笑,她还就乐意当个乡下毛丫头,让娘宠着,让哥哥们护着。 安健冷哼一声,道:“她说的不是事实,我的妹妹是世上最聪明能干,最温柔善良,最天真可爱的乡下小姑娘。” 安意噗哧笑道:“二哥,你这么乱夸奖自己的妹妹,会让人笑话的。” “谁敢笑话?”安健一捏拳头,摆出凶狠状,“我就揍谁。” 安康伸手在他脑袋敲了一下,“就知道动用武力解决问题。” “妹妹说的,不管用什么法子,能解决问题的法子就是好法子。”安健跳得远远的,生怕安康再敲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二哥又瞎说。”安意撇嘴道。 “明明说了,你又不承认了。”安健道。 “我不是这么说的,好不好。” 安健挠挠头,“原话我不记得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我说的是……” “妹妹。”安康喊了一声,打断了弟妹的争执。 “”安意应声抬头看着安康,见他表情严肃,抿抿唇角,“大哥什么事?” “妹妹,你为什么不和她比?以你的医术,应该不惧她的。”安康问道。 “我不跟她比试,就麻烦这两次,以后她不会再来;我要是跟她比了,那她就会整天来找麻烦。而且师父说过,学医不比学文学武,可论个第一第二,医术博大精深,名医也有治不了的重病,游医也能将濒临死亡的人救活。”安意正颜道。 “这话说不对,名医都治不了的重病,游医能治得好才怪了。”安健不赞同这说法。 “这有什么怪的,师父说过一个故事,在一个小镇上,有两个郎中,一个医术高明,一个医术较差。有一天,这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他的母亲生了重病,他怎么治,母亲的病都没有好转。眼看着母亲奄奄一息,他知道自己治不好母亲,可又不愿让母亲就这样走了,去请这个医术差的郎中来给母亲看病。医术差的郎中诊了脉之后,看过药方,在药方上加了一味药,改了剂量。病人服了几剂药好,病情大有好转。师父说,学医的人,当谦虚为怀,不懂之处,要多向人请教,不要自以为是,更不可有与人一较高低之心。” “卢郎中说的有理,妹妹做得很好。”安康笑道。 安意笑,扯扯安康的衣袖,“大哥,我还要荡秋千,你来推,要推得高高的,二哥坏,他不肯推我。” “荡太高,会摔下来的,小豁子从秋千摔下来,屁股都摔肿了,连躺都不能躺,只能趴着睡觉。”安健吓唬安意。 “我又不是小豁子,我会抓紧绳子的,不会摔下去的。”安意扯着安康的衣袖,“大哥,我要推高高。” “好,大哥来推你。” 安意坐在简易的秋千上,双手紧紧的抓住两侧的绳子,“大哥,可以推了。” 安康确定她已坐稳,在后面推了一下,秋千荡了起来,接着又推了几下,秋千越荡越高。 小满节气过后,连下了好几场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好容易盼到天晴,安意去了百草园,在地里又发现了地老虎的踪迹,杀虫水终于派上了用场。 安意用杀虫水弄死了几条毛毛虫,但是能不能灭掉地老虎,没有把握,决定只洒了一片地,其余的地,还是人工挖土灭虫,万一杀虫水无效,也不至于损失过重。 安健的那些小伙伴们,得到了这个好消息,撒欢似地在地里折腾,挖得尘土飞扬。 “你们小心点挖,不要挖断了草药的根。”安意忙叮嘱道。 “喜儿妹妹,你就放心吧,老大教过我们,保证不会挖坏。”几个小子齐声道。 安意再不放心,也不能把人给赶走,索性任他们去折腾,希望杀虫水有用,以后就不用劳烦他们了。 没有精密的仪器,也没有白老鼠可做试验,安意没办法确定杀虫水的毒性有多强,只能边使用边看效果,用小木勺,一勺勺的浇在草药的根部。 “小心。” 安意太过专心,没留到地上的那根牛鞭子,向后退时,不小心踩到,脚下一滑,摔坐在地,听声音耳熟,回头看去,身穿湖蓝长袍的韩颂延走了过来,腰间垂下的丝绦,随着他的步伐,来来回回的晃动。 安意微愕,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了。 “喜儿看到我这般惊讶,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再来了?”韩颂延站在安意面前,朝她伸出手,语气略带调侃地问道。 安意没有要他帮忙,从地上爬起来,向后退了两步,“我没有这么想。” 韩颂延收回手,放在身后,“我是来道歉的。” “四少爷言重了。”安意垂睑道。 “此事是颂延考虑不周全,让喜儿受了委屈,颂延深表愧疚,反思多日,今天登门致歉,不知喜儿愿意原谅我吗?”韩颂延的眼中充满期待。 “四少爷又没做错事,哪里需要我的原谅。”安意轻笑道。 韩颂延嘴角微翘了翘,“既然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喜儿仍旧不愿把药材卖给济怀堂?” 安意微皱了下眉,“我不想程姑娘来找麻烦。” “济怀堂是韩家的生意,与程家无关。她现在已被姑母禁足在家,喜儿不必理会她。”韩颂延念及程霜霜养在深闺,眼界有限,又被姑父姑母宠坏了,不懂的人情事故,一味的蛮横无理,看在姑父姑母的面子上,对她是再三容忍,但是这次程霜霜居然逾越插手起济怀堂的事,令他气恼;再经过那天的事,他觉得这个表妹愚昧到了极点,别说他原本对她就没有儿女之情,就算有,他也会慧剑斩情丝,断然不会娶这种蠢人为妻。 安意笑而不语,做娘的宠爱女儿,这边骂完,那边就该心疼了,禁足又能禁多久,说不定她今天把药材送去济怀堂,明天程霜霜就带着人上门来找麻烦。民不与官争,穷不与富斗。她可不愿为了这点小事,影响到安康的名声,安康以后还要入仕为官的。 “姑母心软,可能不会禁她太久的足,但是姑父过几日会送表妹进京选秀,她此生不会再回到零陵城。”韩颂延有一种甩掉包袱的轻松感。 安意挑眉,一入宫门深似海,程霜霜的确不可能再回零陵城,只是,她去选秀了,她与韩颂延就永远没有可能了,“你不难过吗?” 韩颂延笑,“她是我表妹。” 他刻意在表妹二字上落了重音,安意听出他的意思,不过他们俩人的事,与她没关系。若没有麻烦,她也愿意送药给济怀堂,只是她采的药不多,无法供给两家药铺。 “喜儿,不瞒你说,济怀堂各分铺收了几大批的假药,损失颇大。钱财是小事,若是因为假药的关系,误了病人的性命,就是大事。喜儿,请你帮帮我。”韩颂延双眉紧锁,经过去年发生了事,他愈加觉得和诚信可靠的采药人合作,才能确保药铺收到好的药材,掌柜们再厉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若有人有意而为,那更是防不胜防。 安意送来的虽然大多是常用药,价格不贵,但是这些常用药的用量大,需要的也多,检查起来,没有贵重药材那么重视,可要是有人在常用药上做手脚,那更令人头痛,这也是韩颂延执意要安意继续送药的原因之一。 安意看着他,见他一脸诚恳,沉吟片刻,点点头,“好。” “多谢。”韩颂延大喜,长揖行礼道。 “四少爷照顾我的生意,该我言谢才对。”安意屈膝还礼,“谢四少爷。” “好了,你们就不要谢来谢去了。妹妹,水我已烧好,你可以过来泡茶了。”安康站在不远处,笑道。 “等一下,我先去洗手。”安意取下手套,去水缸边取水洗手。 等安意回到草亭,韩颂延已泡好了茶,和安康边品茗边高谈阔。见安意过来,韩颂延提壶给她倒了杯茶,“喜儿,听安二弟说,那片草药你洒了杀虫水,能告诉我,是用什么药材配出来的吗?” “苦皮藤汁和楝树子汁。” 韩颂延惊讶地看着她,“这两种药材皆是有毒之物,你怎么会想到把它们掺在一起,制成杀虫水?” “什么?杀虫水有毒,妹妹,你不许再碰。”安康着急地道。 安意笑,“大哥,是药三分毒,药材里有毒的可多了,但你见过几个郎中是被药毒死的?” “安贤弟不必过虑,喜儿是学医之人,卢郎中定然已教过她防范之法。”韩颂延劝道。 安康脸色微红,“是我紧张过度。” 韩颂延详细的问明情况。 安意半真半假的解释了一番。 韩颂延吃惊之余,更加确信安意是医术奇才,“喜儿,我在京里遇到一位久病之人,还望喜儿,给我一点意见。” “四少爷,我学医时日尚浅,只怕给不了意见。”安意婉言拒绝。 “喜儿不必过谦,我诚心讨教,还请喜儿不要推辞。”韩颂延拱手道。 “妹妹,你学医时日虽短,但是卢郎中说你的医术比得过坐堂郎中,平时你不给人看病,只怕耽误别人的病情,现在颂延兄又没让你给看病,只是给意见,不妨事的。”安康帮腔道。 安意看了眼安康,暗叹,无奈地道:“四少爷请说。” “病人小腿内臁瘙痒,挠之红肿,渐之溃烂,日久不愈,疮口边缘增厚,形如缸口,疮面内色呈灰白色,脓水污浊臭秽,疮口四周皮肤有褐色红斑。观其舌,苔薄黄,有瘀点,脉弦涩。我的诊断是脾胃湿热,温热下注,令经络阻滞,气血凝涩,引起的病症。” 安意沉吟片刻,道:“你的诊断没有错,你开的是什么方子?” “用的是萆化毒汤。” “萆化毒汤治的是湿热痈疡,据你说言,这是臁疮,久治不愈,应该用。”安意顿了顿,改了口,“我觉得用十全大补汤内补,再用提脓拔毒化腐生肌的药膏外敷会好些。” “喜儿开十全补汤的依据是什么?”韩颂延问道。 “这个病人是不是经年累月站立?” 韩颂延眸中一亮,“是的。” “臁疮又名下肢溃疡,久站或常年负重的人易患此病,治疗之法,当清热利湿,调理气血为宜。” 韩颂延微微颔首,笑道:“病人的病若有好转,尽是喜儿之功。” “我说的也不知道对不对,这功劳,我可不敢领。”安意抿唇一笑,端杯喝了口茶水。 安康看着两人,眸底幽光一闪。 韩颂延急着把这事写信告知京中祖父,下午雇了辆牛车回城去了。安意看着远去的牛车,轻轻一笑,他是个好郎中。 过了一天,安意检查洒了杀虫水的药地,没有发现地老虎新咬的痕迹,知道杀虫水有效,把其余没的挖过的药地全部洒上药水。 安健的小伙伴们很失落,没包子吃了。 安健站在小土墩上,双手叉腰,“你们别拉长脸,我娘在家里包包子,等会,你们就去吃,吃完了,跟着我上山采药,以后你们采的药,我会按斤收,数给你们工钱的。” 小伙伴们转愁为喜,欢呼地往安家跑。 安意不想无缘无故,断了和千金堂的生意,可是单靠她兄妹三人挖药,供应不了两家,跟两个哥哥商量后,决定发动群众。 吃过包子,安健让小伙伴们回家拿竹篓和锄头,领着他们去山上挖草药。 安意去了卢家,提炼杀虫水。备好杀虫水,就不怕再生别的虫。还没等她的杀虫水配出来,田里稻谷有虫为害,稻叶变黄,从田中央蔓延开。 种田人家,一怕天灾、二怕虫祸。 罗富贵看着地里的稻谷,心急如焚,一夜之间嘴角长出两个大火泡。 正文 第七十章 炼制新药 章节名:第七十章 炼制新药 安意得知后,抓了一付清火的药送过去。 恰好罗光宗和罗耀祖为了稻谷生虫的事,来找罗富贵商量对策,满脸愁容,都在唉声叹气,早稻欠收,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罗耀祖看着安意手上的药,脑子里灵光一闪,“喜儿啊,听栓子说,你弄了个杀虫水,可以杀死地老虎,是不是啊?” “是。” “那个杀虫水,可不可以杀死飞虱?”罗耀祖急切地问道。 安意把药递给杨氏,笑道:“四外公,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件事,杀虫水对地老虎有效,我想应该也能杀死飞虱。” 罗富贵惊喜地看着安意,“喜儿,杀虫水真得能杀死飞虱?你没有哄大外公吧?” “大外公,不用药水杀飞虱,飞虱就会把稻谷啃咬完,很有可能会颗粒无收,不管药水有没有用,我们总要试试才行。”安意对农药的了解不多,不敢打包票一定可以。 罗富贵深知安意此言有理,“喜儿说的不错,就试试看吧,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飞虱把稻谷啃光。” 其他人没有异议。 安意让罗家的男人上山去摘苦楝树的枝叶,女人在家做口罩和手套。 等罗家人摘了足够多的枝叶回来,安意将枝叶捣烂成泥,放在大锅里兑了大约十倍的水,熬煮了两小时,再用细布将汁渣分离,加五倍的水搅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大外公,你们去喷洒时,记得戴上口罩和手套,这杀虫水有微毒。”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罗家的男人抬着两个大木桶去了田里。苦楝液可以消灭蚜虫,对毛虫、稻螟和稻飞虱等害虫也有效。喷洒后,稻飞虱明显减少。 稻飞虱会飞,为了防止其他田里的飞虱飞过来,罗富贵把事情告诉了里正,里正组织人上山采摘了大量的苦楝树的枝叶,熬煮好杀虫水,把村周边所有的田喷洒了两到三遍。 周边几个村子也发现了稻飞虱为害,如果不及时防治,早稻必然欠收。安康考虑再三,找到安意,“妹妹,我想把苦楝熬水能治飞虱的法子告诉县大人。” 安意没有感到一丝意外,轻笑道:“你要把这法子告诉县大人,我没意见,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你要说这法子,是你找出来的。” “妹妹,你这么说,要把大哥置于何地?”安康生气地诘问道。 “大哥,你先不要生气。”安意抓紧安康的衣袖,“大哥,你听我说,我是女儿家,又不出入仕做官,要这些虚名有什么用?” “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真真该死。”安康抬手敲了敲头,“妹妹的闺名是不能流传出去,这可怎办才好?” 安意看他为难的模样,既感动,又好笑,道:“大哥,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得着分的这么清。” “不行,我会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安康不接受妹妹的馊主意。 “等你想出来,田里的稻子就被虫吃光了。”安意撇撇嘴,眸光一转,“大哥,要不然你去问问四少爷的意见啊?” “对对对,颂延兄见多识广,他一定有好法子。” 安康第二天,进城先去见韩颂延。 韩颂延没帮他想法子,坚定地站在了安意一边,“喜儿说的对,你已是举人,有功名在身,她的闺名确实不宜流传出去。你是她大哥,理所应当在前面替妹妹挡着,这件事由你出面,是最好的不过。” 安康被韩颂延说服,他是大哥,要保护妹妹。 县大人正在为虫灾而心忧,安康献此法,简直就是要睡觉,有人送来了枕头,立刻派衙役下乡推广。 韩颂延在安康走后,由这个杀虫水想了很多,当天下午跟着安康一起回井塘村。 “妹妹,你什么时候对县志这么有兴趣了?”安康进门,就看到安意又在看县志,笑问道。 “天天看医书很闷的,翻翻县志打发时间。”安意把书合上,看着韩颂延跟在后面,“四少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有点事想跟你商量。”韩颂延走到安意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得次数多了,他也不用客气的等安家人请他坐下。 “商量?”安意愕然,看他表情严肃,不由跟着紧张起来,“什么事?” 安康也忙坐了下来,“颂延兄,出什么事了?” “我外祖父常常胸痛,有时候一瞬间的刺痛,有时候会持续较长时间的隐痛,他还常常深吸一口大气,或者叹气。我父亲给他诊过脉,是心脏不好,去年痛得厉害,还昏厥了过去,幸好当时我祖父在,才救回。我想可不可以配一种药丸,让他随身携带,在他心痛发作的时候,可以服用,缓解疼痛?”韩颂延用期待又信任的目光盯着安意。 安意听韩颂延描述的症状,就知道是心绞痛,想起外公就是因心绞痛过世的,决定帮帮韩颂延,沉吟片刻,道:“治疗心疾的药有很多种,我要看看医书,找出合用的。” 安意装模作样的翻看了一天的医书,“可以用川芎和冰片,做成速效救心丸。” “冰片?雪结成的冰可治心疾?”韩颂延对川芎的药性很了解,此药辛,温,能活血行气,风止痛,走而不守,上行可达巅顶,又入血分,下行可达血海。在祖父开的保心汤里,就用到川芎,安意要用川芎入药,他不觉奇怪,但是仅加上雪结成的冰,就能治好心痛病? “不是那个冰,是龙脑香树脂提炼的结结……”安意回答的很艰难,结晶这个词用什么词代替比较合适? “妹妹,你别急,慢慢说,不要结巴。”安康忙道。 安健笑道:“妹妹就算你要结巴,也不要一直念结结结啊。” 安意瞪了安健一眼,道:“就是龙脑香树分泌的一种树脂,再经过蒸煮,凝固而成的粉末。” “粉末和冰片的差别很大,妹妹,你读医书读傻了。”安健哈哈大笑道。 “二哥讨厌,大哥揍二哥。”安意佯装生气,她不想引起韩颂延的怀疑,故意转移视线。 安康伸手敲了安健一下,“闭嘴,在说正事,别闹了。” 韩颂延笑了笑,不以为忤,他喜欢安家兄妹这样的相处方式,“龙脑香树,山上有没有?” “我们这边山上,我没有发现,根据师父在书中的记载,广东和广西那边有。”安意把卢郎中拖下水。 “我会想办法把树移植过来的。” “龙脑香是高大的乔木,不方便运过来,而且移植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活,你让人就收集一些树脂。” “好,我知道了。”韩颂延笑,安意没有让他失望。 韩颂延回城后,亲自带人前往两广的山上寻找龙脑香。他担心其他人不认识,误收集了其他树脂,到时候做不出速效救心丸,还有可能害死外祖父。 安意继续过她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去百草园转转,整理那些常用的草药,翻看那两本县志。书都快翻烂了,她也没找出这零陵县,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卢郎中在此隐居多年。 安意合上县志,搓搓手,放在眼睛,轻轻按摩了一会,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卢郎中为什么要隐居,与她这个小村姑没关系。 韩颂延出门后的第四天,程霜霜身边的婢女出现在安家,抬着下巴,斜睨着坐在小杌上整理草药的安意,“我家姑娘要见你。” 安意看都没看她一眼,懒懒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不见?”婢女怪叫,“我家姑娘要见你,你敢不见,你是什么东西?” 安意微微蹙眉,奴似主人形,“二哥,好吵,还不拿棍子把狗撵出去。” 不等婢女再发出怪叫声,安健举起棍子打了过去,吓得她尖叫着跑出了安家。 过了两天,李珈瑶来了,“安意,霜妹妹让我来告诉你,她就要进宫了,你赢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表哥,要不然她不会放过你的。” 安意被程霜霜的言行弄的哭笑不得,这位姑娘脑子异于常人吧?这姑娘到底是凭哪一点觉得她和韩颂延有情? 五月初六,程霜霜含着眼泪,踏上了前往京城的不归路。 六月中旬,收割了早稻,虽然因为虫害,每亩产量减少,但比起颗粒无收要好太多。 县大人在得知周边几县因虫灾,弄得颗粒无收后,很庆幸少年举人在本县,把此事,上报了省府,当然主要是表扬他自己的英明,顺便提了提安康,微不足道的贡献。 七月底,风尘仆仆韩颂延回来了,带回来数十斤龙脑香树脂。 有了原材料,安意着手提炼结晶。没有先进的设备,只能用最原始的蒸发法,把树脂放在铁锅里,用棍子不停地搅拌,等到有大量固体析出,“四少爷,可以了,把柴抽掉。” 大热的天,蹲在灶边烧火,韩颂延热得满头大汗,边抽柴,边用手去擦汗。 “哎,你别擦了。” “怎么了?”韩颂延不明所以,看着她,抬手又在脸上擦了一下。 “你看看你的手。”安意笑道。 韩颂延低头一看,手上满是黑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去洗脸。” 有了川芎和冰片,安意依照记忆中的比例,做好了速效救心丸,看着那一颗颗小药丸,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有些不安,“四少爷,抓几只兔子来,尝尝这个药吧。” “你担心药有毒?” 安意点点头,找不到心绞痛患者,药效没办法试验,但是试验一下有没有毒,是很有必要的。药是这给人吃的,不能病没治好,还害了人家性命。 韩颂延道:“川芎无毒。” “可是冰片有毒。”安意皱眉道。 韩颂延笑,“我昨天不是让你把药效,服用方法和禁忌写出来吗?” “我写了。”安意拿出写好的单子,递给他。 “我会把药送去省府药品会,让他们去检查鉴定,你不要担心是否有毒和药效。” 安意讶然,还真没想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专门管药品鉴定的药品会,转念一想,郎中的要求很严格,对药材的要求自然不会马马虎虎,有了这个药品会,她到是省了不少心。 “喜儿,你想个雅号。” “什么雅号?” “速效救心丸通过检验后,鉴定书上要署名的,你的闺名不宜流传出去,起个雅号,有济怀堂替你担保,药的药效又不错,药品会就不会追根究底,一定要知晓你的名字了。”韩颂延解释道。 安意摇头道:“制药是要考证的,我无证制药,已经违规,你想让我被抓起来吗?署你的名字,最合适不过了。” 韩颂延失笑,“我不记得你没有证了,等你考了证,再送药去鉴定。” “我连闺名都不宜流传出去,我能去考证吗?”安意挑眉问道。 韩颂延一怔。 “要不是你为了救你外祖父,我根本就不会想做速效救心丸,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就署你的名。如果你觉得不安的话,你给我几百两银子好了,算是你买了我的药方,这样总成了吧。”安意不想过多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快刀斩乱麻。 “喜儿,这……” “你不要再说了,你再说,我就把药全倒进塘里去。”安意脸色一沉,威胁他道。 韩颂延不敢再多言,抱着药盒到一旁,冥思苦想,找不出两全之法。 一直注视两人的安康,笑了笑,走到韩颂延身边,“颂延兄,上回你劝我的话,你还记不记得了?我们亲若兄弟,我妹妹她就是你妹妹,你就替她挡挡吧。” 韩颂延无奈地笑,为了安意的名声的,他只能做一回无耻之徒,带着药丸去了省城。 七月底,省城来人。隔天,县大人亲自到安家来见安康,说了一堆光面堂皇的话,送上了一百两纹银和嘉许状。 县大人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正统帝将于明年二月重开春闱。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天下举人欣喜若狂。 安意不屑地撇嘴,选秀在前,选仕在后,这位正统帝也不是什么名主圣君。这话她只敢腹诽,不敢宣之于口。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忽闻噩耗 章节名:第七十一章 忽闻噩耗 春闱在即,安康忙着读书备考,罗氏忙着为他整治行装,交了红绣坊的绣活后,就没再接,家里现在也不缺这点手工钱。她去店里买了两匹锦缎、两匹织金罗、两匹妆花缎、一匹素绢和几斤棉絮,还找到村中的猎户,请他们帮着留点兽皮。 “娘,我穿去年做的棉布袍就好了,不要再做了。”安康不愿罗氏太辛苦。 “京城地处北方,天气寒冷,多带些衣服去比较好。再说,棉布袍是平民穿的,你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理当穿锦罗绸缎。”罗氏拿着针在头发上擦了擦,边缝边道。 “娘,我不讲究这些,棉布袍穿着舒服些。”安康笑道。 罗氏横了他一眼,道:“棉布袍你在家中穿好了,什么样身份,就要穿什么衣,做什么样的事。这是万岁爷定下来的规矩,我们就当按着规矩来办事。” “做两件换洗就够,不用做这么多。”安康听她这么说,改口道。 “天气寒冷,衣服洗后,不会那么快干,到时候没衣服穿怎么办?还是多做几件好。”罗氏坚持己见。 “大哥,你就让娘做吧。”安意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安康把后两句吟了出来,没再坚持不让罗氏做衣服。 罗氏要做的衣服太多,安意留在家里打下手还不够,就连罗红梅和罗翠梅也过来帮忙。 这天,四人在屋里忙着干活,安康在另一间房里看书,安健坐通道边,吹着过堂风,整理草药;虚掩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了,柳婶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高声喊道:“罗秋妹,你给我出来。” 罗氏听到声音,快步走了出来,一看是柳婶,冷着脸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柳婶冷哼一声,把躲在她身后的朱桥拖了出来,“瞧瞧你家栓子下得狠手,把我家朱桥打成什么样了?今天这事,你不给我个交待,我跟你没完,你不要以为家里出了举人就能无法无天了。” “是我打他的,与我大哥没关系,你别攀攀扯扯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老子就打他了,谁让他满嘴胡诌的。”安健冲过来吼道。 安康要赴京赶考的事,村里人都知道,大伙都觉得村里就要出当官的人了,与有荣焉。朱桥对安家人不满,在外面说安康未必考的中的话。 这话让安健的小跟班听到了,小跟班把话传给安健听。安健是个爆脾气,找到朱桥,打了他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 朱桥哭着回了家,柳婶一看,怒气冲天,拖着儿子过来讨公道。 “栓子,大人说话,你小孩插什么嘴。”罗氏厉声喝道。 安健乖乖地缩了回去。 罗氏从怀里掏出钱袋,从里面拿出串在一起的二十文钱,“这个是我家赔给你家朱桥的汤药钱,你拿去吧。” “呸,二十文钱。”柳婶啐了罗氏一口,“你打发叫花子呢?” “柳婶,你家打发叫花子给二十文钱,可真够阔气的。”罗红梅讥笑道。 “你想要多少钱?”罗氏沉声问道。 “一两银子,至少一两银子。”柳婶梗着脖子道。 “一两银子,柳婶,你还真说得出口,你家朱桥是金崽还是银崽,就他身上这身肉,卖出去都值不了多少银子,还张口要一两银子,你当真是死不要脸。”罗翠梅骂道。 罗氏又从钱袋里拿出一串二十文大钱,两串钱一起递给柳婶,“你要想拿这事来敲诈,我也不怕跟你去见官。” 柳婶嘴角抽了抽,抓过四十文钱,拖着朱桥走了。 罗氏回头盯着安健,“你去后院蹲着去。” “娘,我……哦。”安健耷拉着脑袋,去后院蹲马步。 安意等罗氏三人进了房,溜到后院去看他,鄙夷撇嘴道:“二哥,你笨死了,打人不打脸。” 安健受教地点头,“下回我打他肚子。” “打肚子不好,会打死人的,打他的屁股。” 安健眼中一亮,“打屁股好,他也不好意思脱裤子告状。” “咳咳”安康轻咳两声,走了过来。 安意有种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的心虚,干笑道:“大哥。” 安康对安意笑笑,板着教训安健,“二弟,你好好在这里蹲着反省,还有,你自己粗鲁就行了,不要教坏妹妹。” 安健愕然,刚才明明是妹妹教他,怎么变成他教坏妹妹了? “妹妹,这里太阳晒,我们回房吧。”安康把安意带走了。 安健在太阳下蹲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步,晒得汗流浃背,罗氏才开恩饶了他。 安意送上一杯防暑降温茶。 安健喝完,一抹嘴,“好舒服,谢谢妹妹。” 时近中秋节,天气渐渐凉爽,韩颂延在中秋节的前一天,回来了,没有歇息,直接来井塘村,“喜儿,检验通过了。” 安意对药能通过检验没有感到太意外,速效救心丸在现代,已经过几十年的临床运用,证明是很有效果的。只要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药肯定能通过检验。 韩颂延双手接过安意递来的方子,再一次郑重地道:“喜儿,谢谢。” 安意轻叹,“四少爷,你已经说过很多遍谢谢了。” “颂延兄,是我该跟你说谢谢,谢谢你为了我妹妹的闺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安康诚恳地道。 韩颂延笑,“这些客套话,我们都不说了。” 安意和韩颂延用了五天的时间,把剩下的树脂全部蒸发成结晶,配上川芎,制成几百颗速效救心丸。 韩颂延拿着药回城,过了两天又来了,送来五百两纹银,并邀安康同行,“安贤弟,依我所见,你应当早去京中,一来可以备考,再者结交各地来的士子,在京里也能早些得到各种消息,还能访一访名师,对你的备考是有好处的。” 安康这两年来,得到书院山长亲自指点,学业上是有不少的进步,但是春闱全国的举人齐聚,有才的人,多如牛毛,他不是狂妄自傲、目空一切的人,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听了韩颂延的话,觉得十分有理,决定提前进京。 罗氏原以为安康腊月才启程进京,这会子,衣服才做了三套,棉衣还没做。 “伯娘放心,京中的成衣店有各类的成衣卖。”韩颂延道。 “柱子,那你多带点银子,去京里买衣服吧。”罗氏塞给安康二百两银票和十几两碎银子,“这些银子,你别舍不得花,该用的就要用。” “娘,我知道的。”安康知道他要是不带这些银子,罗氏会不安心,听话地收下了。 接下来的两天,安康不停地嘱咐安健在家,照顾好母,照顾好妹妹,不要打架生事,明年童子试,可以进场试试。 安健被安康念得头大,“大哥,你快赶上庙里的老和尚了。” 安康伸手敲了他一下,“我这不是怕你,左耳听,右耳出。” 安健用手指堵住右耳耳洞,“这下不会出来了。” 安康哭笑不得。 八月二十六,大吉,宜出行,安康带着家人的期望,随韩颂延远赴京城。 同天,京城收到远征军的捷报,远征军六年来扫荡乌里雅国各大城镇,皇帝更换了三位,远征军也没有停止对乌里雅国的讨伐。在八月初,终于攻下乌里雅国最后一座城池库伦,活捉乌里雅王,结束了这段长达十年的战争。 正统帝大喜,下旨犒赏三军,有功之人,官升三级。这些事,远离京城的百姓们无从知晓。安意此时,也绝没有想到,她简单平静的生活即将结束。 安康去了京城,安意不用留在家里帮着做针线活了,又整天缩在百草园里摆弄她的草药。 九月中旬,村民们在田里忙收割晚稻。午后,进村的路上,走来了一个拄着双拐的断脚男人。他走到村口,看到高大的槐树,抱着树,大哭起来。 村口几个在玩耍的小孩,被他怪诞的举动吓得作鸟兽散。 这男人拄着拐杖,叩唧叩唧的向着村西头走去,站在了一户人家门外,推开虚掩的大门,看到院中一位老妇人眯着眼,在纳鞋底。 “娘。”男子喊道。 老妇人抬头看着他,眼睛迷糊,看不太清,“你是谁啊?你找谁啊?是不是要口干要喝水?你等着,我去给你倒。” “娘。”男子凄惨的喊了一声,跪了下去,“娘,我是二虎子,我回来了。” “二虎子?”老妇人不敢相信站起来,眯着眼,仔细看着他,看不真切,揉了揉眼睛,“你是二虎子?” “娘,我是二虎子,我是您的儿子,我回来了。”二虎子哭喊道。 老妇人这才确信,盼了十年的儿子回来了,扑过去抱住他,“二虎子,我的儿啊,你几年没有信回来,娘还以为你不在了,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朱二虎回来的消息,瞬间传开。 十年前,朝廷征兵,各村都有人应征入伍,朱二虎就是其中之一,前三四年还陆续有信回来,后来没了音讯,村里的人都以为他们客死异乡,家里的人心生侥幸。 朱二虎回来了,虽然断了一条腿,但总归是回来了。 村里有人入伍的人家纷纷过来打听消息,朱二虎道:“我们入伍之后,一开始是在一起的,后来我和清和哥被抽调到了远征军,他们有的去了定西军,有的去了宁海军,我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其他人的情况,朱二虎不知道,安清和的情况,他知道,沉痛地对前来打听消息的罗氏道:“嫂子,清和哥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罗氏的脸一下变得煞白,嘴唇颤抖,“你说他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朱二虎低着头,“嫂子,清和哥已经死了。” “死了?”罗氏两眼发直,“你说清和死了?不,不,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死?他答应我,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这不是真的,我不信!我不信!” “你确定吗?你确定我爹死了?你亲眼看见的?”安健一把抓住朱二虎的衣襟,瞪着双眼,连声问道。 “我们在攻打和宁城时,我受了伤,我倒下的时候,看到清和哥被人从后面砍了一刀,他不可能还活着。”朱二虎笃定地道。 “你只是看到他被人砍了一刀,你凭什么认为他不可能活着,你断了一条腿能活着,他凭什么不能还活着?”安意对朱二虎如此轻率的判定安清和死掉,非常气愤。 “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整整昏迷了三个月,我没死,是我命大。”朱二虎恨声道。 “你命大,难道我爹就是命薄的人?我爹不会死的,他会回来的,他一定回来的!”安健扶住罗氏,“娘,您别听他的话,爹不会死的,他会回来的,我们回家去等爹。” 罗氏已经失魂落魄,任由安健扶着她往家走。 其他人同情的看着离去的母子三人,没有消息,还能自欺欺人,可是有了确实的消息,就不能再心存侥幸了。 罗富贵等人知道了这个噩耗,赶来安抚罗氏,“秋妹,清和他……” “大伯,清和没有死,他不会死的!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他一向说话算数,我相信他,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会回来见我和孩子们的,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罗氏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几句话。 众人看她这副模样,悲从心中来,眼眶都红了,背过脸去,用手擦了擦眼角。 安意端着碗安神汤走了进来,“娘,来,把汤喝了。” 罗氏魂不守舍的,安意让她喝汤,她就喝。过了一会,药效到了,罗氏沉沉睡去。 罗富贵见安健和安意还算冷静,没有被噩耗击倒,稍感放心,“你爹的事,我会想办法托人去打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见不着尸,也要有个确实的消息,光听朱二虎那么一说,也不能确定你爹就死了,你们好好照顾你娘。” “大外公,我们会照顾好娘的。”安健道。 罗富贵叹了口气,领着罗家人先回去了。 安家兄妹随便弄了点饭菜充饥,洗洗,上床睡觉,一夜难眠。 不好意思,周六周日要送儿子去学钢琴,回来晚了,更新晚,抱歉!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杀手卫旸 章节名:第七十二章 杀手卫 天亮了,平时早早起床忙着做饭的罗氏,还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目无焦距地顶着帐顶,虽然她嘴上说着不相信,可是一个出门在外,四年音讯全无的人,除了已经死,没有其他的理由不与家人联系。 罗氏不知道远征军行军路线,她不会想到远征军一路北上,离本土越来越远,送信回国不容易,除了捷报,就连将军都没办法传信回京,更别说送到井塘村这种小地方来。 安健愁得一直拽头发,“妹妹,怎么办?大哥又不在家,大哥临走时,还再三嘱咐我,要我好好照顾娘,现在娘这个样子,要怎么办?” “二哥,你知道和宁城是哪年攻打下来的吗?”安意边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边问道。 “知道,我听大哥说过,是四年前攻打下来的,打了五天五夜,伤亡惨重。”安健不解,“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四年前。”安意微眯了眯眼,精光一闪而过,“朱二虎他在撒谎。” “他撒什么谎?” “他说他是在攻打和宁城时,被砍断了腿的。” “对啊。” “一个断了腿的人,不能留在军队里,会被遣送回国,从和宁回到井塘村,就算路途再遥远,也不可能需要四年的时间。”安意分析道。 “他伤得那么重,要养伤,等他养好伤,回来就晚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再重的伤,也用不着养四年。还有,爹要是死了,朝廷会把死讯通知家人,可是这四五年来,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爹的讯息。村里入伍的人有十来个,可是除了朱二虎回来,其他的人都没回来,也没有讯息传回来,难不成那些人都死了?”安意这一夜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朱二虎的话不可信。 安健挠挠头,“听你这么说,他的话,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谎?” 安意脸色微沉,道:“他为什么要撒谎,我不知道,但这足以证明,他说的话,不可信。” 安健苦恼地叹道:“可是娘信了。” “我们把事情分析给娘听,娘会明白过来的。”安意把粥盛进碗,小心端进里屋。 罗氏听了兄妹俩的话,想起一件事来,“十六年前,村里也有人打仗死了,朝廷发了公文来的,还给了五十两安家银。” 安意舀起一勺粥送到罗氏的嘴边,“朝廷没发公文说爹死了,那就表示,爹没死。朱二虎看错人了,他受了伤,眼花根本就看不清,满嘴胡诌,我们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相信他的话,远征军还在外面打战,等打完战,爹就会回来了,爹福大命大,他一定会回来和我们团圆的。” 罗氏咽下粥,道:“你爹一定会回来的,他最疼你了,他临走时说了,他会带着金银珠宝回来给你添妆,看着你出嫁的,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啊,娘,我们要好好的在家等爹回来。”安意轻轻笑,又喂了罗氏一口粥。 罗氏点点头,眼睛里恢复了一点神采。 傍晚时分,听到消息的柳氏跑了来,推开院门,喊道:“秋妹啊!” 罗氏从灶房走出来,“娘,您怎么来了?” “秋妹,秋妹,我可怜的孩子。”柳氏扑上前,一把抱住罗氏,眼泪刷刷地往下落,“你这孩子,跟我一样命苦啊!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老天爷瞎了眼啊!我儿媳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啊?可怜的孩子啊。” “娘,您别哭,清和没死,他还活着,他会回来跟我们团圆的。”罗氏拍拍柳氏的背。 “没没死?清和没死!”柳氏拉到和罗氏的距离,把脸上的眼泪胡乱一抹,盯着罗氏,“秋妹,你没哄我吧?” “娘,我做什么要哄您,清和没有死,朱二虎眼花看错人了。您想想,要是清和有什么事,官府早就派人来通知了,那会一点消息都没有。”罗氏道。 “对喔,我真是慌了神,这都没想到。”柳氏一拍额头,“我老糊涂了,哎,没事啦,我先回去了。” “娘,您在这里吃了晚饭,我让我满兄弟驾车送你回去。”罗氏道。 话音刚落,张鲢父子也进门了,两人一路追都没追到玩命似往这里跑的柳氏。 罗氏留三人在家里吃饭。 朱二虎的话,经过安意的分析后,罗氏和罗富贵等人、以及张家家都觉得是谎言,虽然搞不清他说谎的意图,索性不去理会,自行托人想法子去打听确实的消息。 井塘村的村民大部分都相信朱二虎的话,多数人对罗氏成为寡妇寄于同情,对罗氏不相信朱二虎的话,也能理解。信了,就绝望了;不信,心里存着念想,有个盼头,就能活下去。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幸灾乐祸的,这里面就有柳婶,虽然她的男人,有跟没有也差不多。 秋收过后,晒了谷子,交了秋粮,勤快的人家种了一季的过冬菜,到了十月中旬,村民们清闲下来,村口常聚焦一堆聊闲的村民。柳婶也有空出来,跟人说罗氏的闲话了,“要我说,罗秋妹这女人太不要脸了,她男人死了,还整天乐乐呵呵的,隔三岔五,打扮成那妖精样进城去,她肯定跟她婆婆一样,守不了寡,看她那骚样,肯定会再找个男人嫁了的。” “朱桥他娘,你嘴上积点德吧,何必往人心窝里插刀。”有人听不下去,劝道。 “她罗秋妹做得出,还怕人说啊,什么叫往心窝里插刀,她男人本来就是死了。”柳婶拍着大腿道。 “你男人才死了呢!我大姐夫好好的活着,很快就会回来了。”罗小夏赶着鸭子路过,听到了。 柳婶啐了她一口,“说这鬼话骗谁了,人家朱二虎都说了,安清和死了,死了四五年了,尸骨都找不到,数十万大军了,死了个把小兵谁会知道,朝廷要等到远征军班师回朝,才能清点人数,到时候,就会发公文了,你们就等着吧,等着接他的死讯吧!” “我打死你这个碎嘴婆。”罗小夏恼怒地冲上去,跟柳婶扭打在一起。 旁边的人觉得柳婶不厚道,帮着扯偏架,罗小夏趁机把柳婶的脸都挠花了,挑眉冷笑道:“看你还有什么脸出来说我大姐的闲话。” 这件事过了四天,柳婶脸上的伤结痂了,可以出来见人了,又不知悔改的到处跟人说罗氏的闲话。 “朱桥他娘,你赶紧回家吧,你家朱福财被人抬回来了。”有人过来喊道。 柳婶赶忙回家,抬朱福财回来的人,告诉她,朱福财在赌场出老千,被人暴打了一顿。卢郎中不在村里,没人给朱福财救治,拖到半夜,他断了气。 朱福财家贫如洗,柳婶哭着央求里正帮忙。里正见她可怜,就让村里人凑了点钱,给朱福财买了口薄棺。 同住一村,死者为大,再大的怨恨也不计较了。罗氏打发安健去拜祭了一下,送上了五文钱的帛金。 三日后,在绵绵秋雨中,朱福财被葬在了坟山,他长女新柳的坟边,父女在地下团聚了。 这天晚上,一家三口,洗了脚,关好房门,准备上床睡觉,突听到“叩叩”的敲门声。 听声音敲得不是院门,是房门。 罗氏惊问道:“栓子,院子门,你没关啊?” “关了。”安健拿起放在门边的长木棍。 罗氏把衣带系好,走到门边,问道:“谁啊?” “姐姐,是我。” 罗氏听这声音,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谁?” “姐姐,我是秋学。”门外的人道。 安意惊愕,卫回来了? 罗氏一听是罗秋学回来,毫不犹豫地把门打开了,“弟弟。” 卫从门外闪了进来,动作迅速的把门又重新关上。 安意看着卫穿着黑色的夜行服,心头一紧。 罗氏和安健没注意到,两人很开心,罗氏紧紧地抓住卫的左手臂,问道:“弟弟,你怎么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姐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安健兴奋地道:“舅舅,我每天都很用心的在练功,我现在一个人能打倒五六个了。” 卫笑了笑,道:“姐姐,你先坐下。” 等罗氏坐下,卫看只有安健和安意在,“柱子去哪了?” “大哥进京赶考了。”安健道。 “姐姐,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安清和的人?”卫问道。 “你见着清和了?”罗氏惊喜的问道。 “安清和是我爹。”安健回答了卫的问题。 卫目光一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弟弟,你是不是见着清和了?你在哪里见着他的?他好不好?”罗氏眼巴巴地看着卫,急切地想知道安清和的情况。 卫看了眼安意,“我没有见过他,我会知道他,是因为……”卫顿了顿,“姐姐,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镖师,我是个杀手。” “弟弟,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有是杀手。”罗氏不愿相信。 “我是杀手,我接了一个任务,来这里杀四个人。”卫声音低沉地道。 “杀四个人?杀哪四个人?”罗氏颤声问道。 “安罗氏,闺名秋妹,三十三岁;安康,小名柱子,十六岁;安健,小名栓子,十四岁;安意,小名喜儿,十一岁。这四人乃是上塘村人,现居井塘村。雇主姓安,名清和,零陵县上塘村,今年三十五岁。”卫是看到四人的名字,才从同伴手里抢过这个任务来接的,他在井塘村住了几个月,知道上塘村和井塘村只有两家姓安,不存在同名同姓这种可能,要杀的就是他认识的那一家人,给了他家庭温暖的那一家人。 “这不可能,清和他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这不可能的!”罗氏无法接受,这比安清和的死讯更令她无法接受。 “他为什么要杀我们?”安健沉声问道。 “我接到这个任务后,去查了他的一些情况,他在攻打乌里雅国时,立下了赫赫战功,皇恩浩荡,现在他是从二品将军,一个姓黄的老将军觉得他是难得的将才,见他长年征战,还未娶妻,有意将孙女许给他为妻。” “长年征战,还未娶妻,天大的笑话。”安健冷笑,双手握拳,眸底寒光闪动,“他把我娘置于何地?” “他要停妻再娶,姐姐这个原配嫡妻,碍了新人的路。” “安清和这个混蛋,他休想停妻再娶,我要进京告御状,我要当面问问这个负心人,他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我。”罗氏听到安清和要另娶新人,愤怒代替了震惊。 “卫,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辞?”一直没有说话的安意,冷静地开口问道。 卫看着安意,“我要杀死你们,不费吹灰之力。” 言外之意,他没有撒谎的必要。要杀他们,现在就能办到,用不着兜这么大一圈子。 “你的行为,背叛了你的组织,这意味着追杀和死亡,你不怕吗?”安意目光犀利地盯着卫。 卫缓缓地道:“杀手是为了死而活着,那么就让我死得其所。” “好,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安意问道。 卫目光落在罗氏身上,“姐姐,你真的要进京去找他?” “我要进京去找他,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孩子?”罗氏面罩寒霜,咬牙切齿地道。 “我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去京城。”安健道。 “二哥,我们要是就这样去京城,没到地方,在路上,我们就被人杀了。”安意道。 “喜儿说的没错,我们要秘密进京,不能让人知晓。”卫沉声道。 “不但要秘密进京,还要布一个局,让他以为我们死了,这样我们在路上才安全。”安意眸底闪过一抹精光。 卫微微颔首,“我进城安排一下,明晚再过来。” “舅舅,一切小心。”安意道。 “我先走了。”卫打开门,走了出去,脚步一点,飞身而起,片刻间,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舅舅的武功好厉害。”安健惊叹道。 安意把门关上,回头道:“娘,收拾东西吧。” 这一夜,忙着收拾东西的,除了安家,还有柳婶家。丛柳的跑回来了,还带回一笔偷来的巨款,柳婶决定连夜离开井塘村。 对审编,致以十二分的抱歉,又让您审一次。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一路追杀 章节名:第七十三章 一路追杀 清晨,安意起来,看着柜子上几个包袱,忽然想到了什么,翻身坐起,急切地道:“娘,二哥,我们不应该收拾东西的,快把东西放回原位。” 罗氏和安健不解地看着她。 “我们既然不知道我们会出事,怎么会提前收拾行李。”安意提过包袱,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他既然能请杀手来杀我们,应该也会派人来查看,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死了,我们进京,不仅要瞒住大外公他们,这屋里的也要保持原状,但凡有一点异样,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我们在路上就会有危险。” 罗氏和安健听懂了,把收拾好的行李拿出来全部归位。 安意把衣服放回箱子里,打开装钱的木匣,把里面的钱,全部倒在床上,解开串着一百文钱的绳子,散开放进木匣里,把另外几串大钱、碎银和银票分成三份,放进三个荷包里,“娘,我们一人拿些,以防万一。” 罗氏和安健接过荷包,揣入怀里。 安意不知不觉中,两人一切行动都听从安意的安排。 秋雨一直下,从昨夜下到今晨,初冬的寒气悄然入侵,冷彻心肺。罗氏不用收拾行李,坐在房里发呆,安清和的绝情和狠毒,深深地刺痛了她。戏文上有唱过富贵易妻,可是她从没想到,有一天,这事会发生她头上。那个负心的男人,不但要杀了她,连亲生儿女都不放过。 亲生儿女! 罗氏脸色巨变,惊恐地问道:“喜儿,你大哥在京里,他会不会有危险?” “娘,他是武官,从二品大将军,大哥是文人,无品无职,他们不会碰面的,您放心吧,大哥不会有危险。”安意早就想到这个问题,没有现代方便快捷的通信工具,远隔千里,根本就没法通知安康防备安清和。安康一旦知道安清和是父亲,一定会去相认,到时候他小命难保。可是为了不让罗氏担心,安意不得不强装镇定,撒谎骗她。 罗氏稍觉放心。 “娘,您去做点馒头,带到路上吃。”安意怕罗氏继续发呆,又想到其他的问题,找点事分散她注意力。 罗氏去灶房做馒头。 安意打发走罗氏,拿着小锄头,去墙角处挖了个洞,把那本默写出来的毒药配方,藏了进去。 入夜,雨已停,带着湿意的晚风,徐徐吹过,枝头上残留的枯叶随风飘落,叶未落地,院中已多了个人。 穿着夜行衣的卫如约而至,进屋,关好门,“都安排好了,你们明天进了城,就去转角楼,我会当街将你们掳走。” “我们要把草药先卖了,再去转角楼,假装买东西,这样才象一个意外。”安意道。 卫离开后,一家三口,洗洗上床,一夜难眠。 第二天,吃过早饭,罗氏拿起装着馒头的包袱,安健和安意提着装草药的包袱。 临出门时,安意扯了扯罗氏的衣裳,“娘,一会您可千万别哭,会引去怀疑的。” 罗氏捂住嘴,“我知道,我不会哭的,我们还会回来的,这是我们的家。” 安健用力抽了抽鼻子,“娘,我们走。” 村口已经有好几个人等着了,见罗氏母子三人过来,点头打招呼,过了一会,罗春力驾着牛车来了,大伙上了车,牛车摇摇晃晃向城里驶去。 罗氏回头,痴痴地看着生她养她的村庄,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把眼泪强行忍了下去。 “秋妹,你不舒服啊?”有妇人关心地问道。 罗氏睁开双眼,勉强一笑,“赶绣活,睡晚了。” “秋妹,你家柱子有出息,进京赶考,你就要当太夫人了,不缺这点手工钱,用不着这么赶。” “就是,你要把身子累坏了,苦得可是你自己,到时候,你还怎么享儿子福呀?” “你家柱子当了官,会接你去京里住吧?京里可比我们这小地方热闹多了。” “那是皇上住的地方,当然热闹啦。” “我听说……”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闲扯,越扯越远。 罗氏没有心情接话,低着头,搂紧怀里的包袱。 说了一会,妇人们又聊起了柳婶家的事。昨天正午,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朱福财家找丛柳,可等他们踹开锁着的大门,却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柳婶带着儿女不知去向。 朱福财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在井塘村最亲的就只有三个堂兄弟,因他嗜赌,早已断了来往,柳婶她们不见了,他们丝毫不在意,也不打算去寻找。 朱家的事,与安家无关,而且此时此刻,安意也无心去管别人的闲事,她在想,如何在她们到达京城之前,阻止安康跟安清和见面,逃过那个死劫。 牛车停在了城门外,罗氏领着安健和安意进了门,她不敢回头去看罗春力,害怕一回头,就会泪如雨下,露了破绽。 罗氏去红绣坊,安健去千金堂,安意去了济怀堂,约好两刻钟后,在街口的包子铺碰头。 “喜儿,要不要写封信给你大哥?”陈伯检查了草药,笑问道。 “要,谢谢陈伯。”安意欣喜不已,借用了坐堂郎中的笔墨,然而提笔,却不知道要怎么写,沉吟片刻,写道:“大哥,村民朱二虎从远征军消了军籍回来,言及父亲已在四年前攻打和宁城时,战死沙场……” 安意迟疑了,这么写,安康心神一定会受影响,父死子要守孝,为了那样一个禽兽的人守孝,没必要,将信揉成一团,换了种写法,“大哥,京中繁华,鱼龙混杂,旁人的虚心假意切不可信,遇事要三思而后行,切勿因名姓而攀权乱认亲。待春闱高中,接母进京,再论亲疏。小妹喜儿敬上。” 安意把信放进信封,轻叹一声,但愿安康能看懂信中之意,“陈伯劳烦您了。” 陈伯笑呵呵把信接了过去,递给安意三两四钱银子。 “谢谢陈伯,陈伯我走了。”安意走到包子铺时,看到安健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了把小刀揣在怀里,眸光微黯,走了过去,“二哥,我也要买把小刀。” 安健看了她一眼,从小摊上挑了把刀,递给她,“小心些,别伤到自己。” 安意把小刀塞进荷包里。 兄妹等了一会,罗氏来了,母子三人往转角楼走去。为了方便卫掳人,三人走成一条直线,彼此相差两步的距离,走走停停。 罗氏神情紧张,双手紧紧地捏着手上的布袋。 安健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走在中间的安意,最为自在,时不时的,看看路边小摊的东西,还问问价,就象平时一样。 卫早已等候多时,赶着马车,从巷子里转了出来,马车行驶到安健的身边,停了下来,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提一甩,人就上了车。 安意是第二个。 接着是罗氏也被抓上了车。 卫一只手控车,一只手抓人,动作丝毫不见迟缓,一气呵成。 安意扶罗氏坐稳,故意大喊道:“救命……” 戛然而止,象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路人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冲出城门,扬长而去。 卫会选转角楼这条街掳人,看中的就是这条路上的人不多,离城门近。安意那声救命,让路人确定是掳人事件。 有人赶紧去报官,守城门的人跟在后面追了十几米,眼看车已失去了踪迹,只得返回。 过了申时正,回村的人陆续到齐,罗春力还没看到罗氏母子三人出城,又等了一刻钟,还不见人。村民们等的不耐烦了,不停地催促下,罗春力只好赶着牛车先回村。 路上有人说起转角楼发生的事,感叹世风时下,罗春力听在耳中,没往心里去。 是夜,安家没的亮灯,因为下着大雨,左邻右舍都没有觉察到。第二天上午,张鲢来给罗氏送鱼,发现大门上锁,就去罗富贵家问情况。 罗富贵也觉得很奇怪,让罗冬平用斧子砸开了锁,进屋一看,家里的东西都在,碗柜里还有吃剩的菜。 罗春力脸色微变,“昨天我回来时,听他们说,城里有三个人被当街掳走了。” “光天化日,怎么会……不可能是秋妹他们的。”杨氏不愿相信,喃喃自语道。 是与不是,总要查清楚。 罗富贵兄弟三人赶着牛车进了城,打听情况。因为安康的关系,衙役对三人挺客气,等听完他们要打听的事,骇了一跳,赶紧进去禀报县大人。 县大人一听,昨天被掳走的人有可能是安举人的母亲和弟妹,差点从椅子摔下来,叫来捕头,“你赶紧带人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找回来。” 捕头点齐手下,出城去找人。 此时距事发已过了十二个时辰,卫赶着马车,早已离开零陵县内。傍晚时分下起了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 “弟弟,雨太大了,还是找个地方躲躲雨吧。”罗氏在车内道。 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赶着车继续往前行,走了没多远,突然勒停了马车,扬声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不必藏头露尾。” “有胆,但愿你见着门主时,也能这般有胆。”来人语带嘲讽地道。 话音刚落,刀剑相交声就在车外响起。罗氏一把抱住安意,安健拉开车门。 黑夜里,只看到两枚长剑点点寒光,卫穿着一身黑衣,来人穿着夜行衣,看不清两人的身影。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借着那一闪而过的光亮,安意看到远处两人的身影倏然分开,心中一紧,谁胜谁输? 等了一下,卫回来了,跃上马车,对车内的三人笑了笑,“没事了。” “我们还是露了痕迹。”安意苦笑,这才离开零陵一天,杀手就赶到了,上京的路,凶险万分。 “这个任务是他接的,我强行抢过来,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已死,不会再有人来了。”卫拉上车门,抖抖缰绳。 接下来的两天,应证了卫所言,很平静。安意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点,可就在第三天,马车刚拐过弯,就看到前面有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站在左边,双手抱着手臂的男子,开口问道:“卫,你这么急着,要去哪呀?” 卫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拨出缠在腰间的软剑,飞身而起。 一炷香的时间,卫与两人已过了数十招,他一以抵二,还稍占上风。安意微眯了眯眼,卫绝对是杀手中的绝顶高手。 忽然,卫脚下一滑,向后仰倒。 安健失声喊道:“舅舅。” 话音刚落,卫已将扑向他的一个黑衣人踹下了山,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另一人显然没料到卫如此凶猛,一错神,卫杀招连出,他向后疾退,没能躲过,被卫一剑穿胸。 卫勾唇,冷冷的一笑,拨出长剑,鲜血随着他的剑喷了出来。 罗氏一声惊呼,闭上了眼睛。 安健脸色微微发白,那天在夜里,没看清楚,现在亲眼目睹,太血腥了。 安意镇定自若,做外科手术时,已见多了鲜血。 等卫走近,安意发现他的手臂受伤了,“有止血的药吗?” 卫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丢给安意。 安意帮他上好药,接过罗氏递来的帕子,帮他包扎好,“舅舅,上次是一个人,这次是两个人,我怕下一次来的是三个人,或者更多的人,我们要不要改水路上京?” 卫沉吟片刻,道:“到下个城镇,我去找条船。” 黄昏时,抵达了前面的小镇,进客栈投宿。店里坐着几个客人,小二迎上前殷勤的问道:“四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要两间房。”卫丢给他一块碎银子,“把马牵到后面去,把送饭菜到房里来。” “好咧,四位客官,楼上请。”小二将四人领上了二楼,左手边两间相邻的房间,“客官请稍候,小的马上送饭菜上来。” 四人在房里坐下,罗氏关心地问道:“弟弟,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可要紧?” “一点小伤,不碍事。”卫笑笑道。 这时,门外又走进四个人,如果安家人在此,一定能认出,那四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柳婶母子四人。柳婶要了一间大房和饭菜,跟着小二上了楼,住进了右手最里面那间房。 感冒,反复感冒,这坑爹的天气,非要逼得我去打针吗?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客栈火起 章节名:第七十四章 客栈火起 小二分别给两家人送上了饭菜。吃完饭,卫和安健没有去隔壁房间,在房里打地铺。 再次出现的杀手,让卫确信,事情已露了痕迹,接下来,会有更凶险的情况出现,他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三人的安全。 半夜,辛劳一天的人们都已入睡,万籁俱寂,突然一声尖叫突兀地响起,“走水啦!走水啦!” 卫盘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开双眼。罗氏三人和衣而睡,被尖叫声惊醒,掀开被子,翻身坐起。 房间在二楼,卫没办法同时带三人跃窗离开,打开门,漆黑的走廊上人影晃动,店里的人已经全部被惊醒。 安健和卫一左一右,护着罗氏和安意向楼下挤去。这家店共有三层楼,连绵的雨,阻碍了行程,生意好,住店的人很多,一听起火,全跑了出来,有的人慌乱中,不辨方向,推来挤去。 安意跟着罗氏好不容易挤到楼梯口,楼梯口窄小,安健和卫被挤到后面一点。安意和罗氏跟着人流往下去,被身边的人从中间用力一挤,紧紧牵着的手,被挤开了。 安意喊道:“娘,娘。” “喜儿,喜儿!”罗氏急呼。 黑暗中,人挤人,被挤散了,就很难再找到对方。安意身不由己的被人挤着往下走,边走边喊:“娘,二哥,舅舅。” “喜儿,喜儿。”罗氏慌张地喊道。 “妹妹,妹妹。” “喜儿别慌,舅舅在你后面。”卫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很快就找到安意,可他刚要挤过去,又被人给拦住。 “莫推喽,前面的人没走,我走不动。” “哪个死鬼,不要脸,趁火占老娘便宜。” “哎哟,挤什么挤,火还没烧过来,挤都要被你们,咳咳,挤死了。” “火是不是烧过来了?哪这么热,前面的人快走了嘛,杵到哪里做什么。” 怒骂声,尖叫声,哭喊声,乱成一团,安意等人的喊声夹杂在其中,难以分辨。 安意被挤的只有脚尖勉强接触楼梯,要是摔倒,肯定爬不起来,会被踩死,只得跟着人流往下走,等脚踩实地,才松了口气,跟着人朝着店门挤去。 安意挤到店外,发现客栈的火势不算太大,这几天下雨,到处都是湿的,火不太烧得起来,浓烟滚滚。安意踮着脚,看着店门,店里陆续有人跑出来。 安意怕被挤着,步步后退,一不小心与身边的人撞了一下,扭头道歉,“对……咦,丛柳?” “喜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认出对方,异口同声地问道。 丛柳翻个白眼,道:“我在这里与你有什么关系……” 话没说完,丛柳突然抓起安意的手,拖起她就跑,用手拔开人群,嘴里喊道:“让开让开。” “哎,你干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安意用力甩了两下,也没能甩开丛柳的手。 后面传来了喊声,“臭丫头,站住!站住!” 安意回头看去,人堆有两个壮汉挤了过来,看他们不会用轻功样子,应该不是杀手,他们要找的人应该是丛柳。安意不明白,丛柳不赶紧逃命,还拖着她做什么?一个人跑,也跑得快些。 安意很快就知道丛柳的意图了,她们被两个壮汉抓住。抓住丛柳的壮汉,啪啪给了她两巴掌,“臭丫头,跑啊跑啊,看你往哪跑?你这贼娘养的死丫头婆,蛮会跑,害老子追几百里路。” 丛柳抱着头,“不要打我,东西不在我这,我都给我大姐。大姐,你快把东西给他们。” 安意先是一愣,立即反应过来,没等壮汉的打,道:“两位大哥,我不是她大姐,我不认识她,刚才客栈大火,我从店里刚挤出来,就被她拖着跑。” “大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东西,别骗他们了,你快把东西给他们吧。”丛柳哭喊道。 “两位大哥,偷东西的小贼说的话,不可信。”安意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丛柳,这个贱女人,死了还要拖个垫背的,太可恶了。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还没等他们决定相信谁的话,哦了一声,倒了下去,气绝身亡。 安意看到站在两具尸体后面的卫,“舅舅。” 卫扶起她,关心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安意走到丛柳面前,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冷哼一声,走回卫身边,“舅舅,我们走。” 卫眸光微闪,问道:“她是谁?” 安意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卫回头,盯了眼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丛柳。 目光冷寞如冰,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黑暗中,丛柳看不到他的眼神,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缩紧身体,快走了两步。 客栈的火已被镇里的潜火军扑灭,罗氏和安健站在客栈门外,翘首以待,看到卫把安意带回来了,高兴的迎了上来,看清后面跟着的人是丛柳,皱了下眉。 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火没有烧到客房,大部分人都回房接着睡觉去了,四人也回到房间。没有杀手趁乱出手杀,卫觉得这场火应该是场意外,可以天明再离开。 丛柳跟着进了客栈,只是她找遍客栈,也没找到她娘和三个弟弟,不知道他们是被其他的壮汉抓走了,还是弃她逃走了。丛柳茫然地站在走廊上,她才十岁,再胆大包天,独自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熟悉的人,会害怕,会慌张。 熟悉的人! 丛柳想到了安意,她还记得安意她们进了那间房,跑了过去,敲了敲门,“安婶,安婶,我是丛柳。” 安健打开门,板着脸问道:“你来做什么?” “安婶,我找不到我娘,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丛柳声带哭音地道。 “你找不到你娘,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安健说着就要关门。 丛柳强行用身体拦住门,“安婶,求求您,带我一起走,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是被他们抓住,会被他们打死的。安婶,求求您了。” “刚才你差点害死我妹妹,现在还想跟着我们一起走,你作梦。”安健用门去推她,“出去,滚出去。” “栓子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吧。我要被他们抓住,他们会把我卖到那种地方去的。栓子哥,求求你,带我一起走,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丛柳哀求道。 “我们不需要你的报答。”安意冷冷地道。 卫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戾色,刚站起来,罗氏伸手拉住他,走过去,叹了口气,道:“丛柳,你娘应该没有走远,这会子应该躲在什么地方,你等天亮再去找找吧。” “找不到的,他们已经被抓走了。”丛柳见罗氏有心软的迹象,抓住她的裙摆,“安婶,求求您,带我走吧,我会干活,我会帮着您干活的,我吃的很少,只要有一口饭就行。” 罗氏看丛柳脸上的掌印明显,心中不忍,轻轻地碰触了一下,道:“丛柳,不是安婶狠心不愿带你一起走,你跟着我们只怕更危险。” “我不怕,安婶,我不怕,求求您带我一起走吧,我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丛柳流着眼泪,可怜兮兮地道。 “丛柳,我们不能带你走。”罗氏虽然怜悯丛柳孤身在外,但自身难保,只能无能为力地摇头拒绝。 丛柳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安婶,能让我进屋,等到天亮再走吗?天这么黑,我害怕。” 这个要求不算过份,罗氏拉开门,道:“进来吧。” 卫和安意都皱了下眉。 丛柳进了房,坐在门边椅子上,头低垂着,不时抬起眼睛瞄瞄卫,看看安健和安意,神情怯怯,一副惊恐莫定的样子。 安意使了个眼色给卫,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滑过,希望他动手除掉丛柳。丛柳的心思狠毒,留她不得。 卫眸中寒光闪动,勾了勾唇角,微微颔首。 安健斜着眼睛看着丛柳,掏出那把小刀,不停地摆弄着。 屋内寂静无声,时间慢慢流逝。 “喔喔喔”鸡鸣声响起,晨曦微露,窗外的光线渐渐明亮,屋外也有了动静,店里赶早路的人已起来活动。 “走了。”卫打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安意跟着卫后面出去了,看都没看丛柳一眼。 罗氏提起包袱,对丛柳道:“丛柳,天亮了,你去找你娘吧。” 丛柳点点头,站起来时,不知道是不是坐太久,双脚发麻,一落地,没站稳,向前扑。 安健条件反射地扶了她一下。 丛柳抿唇笑了笑,“谢谢栓子哥。” 安健嫌恶地甩开她,“站稳了。” 出了客栈,卫带着三人向左行,往码头走去,丛柳远远地跟在后面。 时间尚早,路上行人不是太多,在路上买了几个包子,转个一个弯,卫道:“姐姐,你们继续走,不要回头。” “你要小心。”罗氏以为有杀手追来,牵起安健和安意的手,加快了步伐。 卫站在原处,等着丛柳的到来。 丛柳刚一转弯,就被卫掐住了脖子。 卫足尖轻轻一点,飞身掠上屋顶,“你要送死,我就成全你。” 丛柳满脸惊恐,眼珠子鼓了出来,张大嘴,四肢抽动了片刻,断了气息。 卫捏碎了她的颈骨,看丛柳已经死,卫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将丛柳的脸横七竖八的划画,冷冷一笑,飞身离去,很快就赶上了罗氏母子。 “怎么样?”罗氏问道。 卫看着安意,“没事,解决了。” 安意挑了挑眉,知道丛柳已死。 码头上停着好几艘客船,有两艘船北上,一艘是两层客船,一艘三层客船,两层客舱还有不少位置,要等客人,暂时不开船。虽然三层的客船只剩下底层的舱房,但是为了尽快离开,罗氏坚持上了三层客船。 卫数了船费,四人上了船,在船员的指引下,去了底层舱房。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男女老小和各种杂物,一进去,安意就闻到浓浓的怪味,双眉紧锁,掩住口鼻。 罗氏和安健显然也被熏得直犯呕。 只有经历过最残酷训练的卫,丝毫没有一点难受的样,面不改色,领着他们去寻找座位。 非常凑巧,柳婶和她的三个儿子的位置就在他们的旁边。 “丛柳她娘,你家丛柳还在客栈,你不回去找她吗?”罗氏问道。 “丛柳她没被人抓去吗?”柳婶昨夜看到那两个壮汉去追丛柳,她带着三个儿子趁乱躲开了。 “她没有被人抓去,她现在还在客栈等你,你快回去找她吧,她一个孩子留在那里,会吓坏的。”罗氏道。 柳婶撇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 “这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的。”柳婶翻个白眼道。 “娘,不要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安意扯了扯罗氏。 “谁给你做女儿,是上辈子造了孽。”罗氏对柳婶抛下丛柳不管,无法理解,世上怎么有如此狠心的娘? 柳婶把头扭到另一边,她回去找丛柳,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女儿没了就没了,她有银子,有三个儿子,后半辈子有靠了。 “开船喽!”船老大喊了一嗓子,船缓缓离开码头。 安意在船舱里坐了一刻钟,头晕目眩,胸闷想吐,“舅舅,我能去甲板上去透透气吗?” 卫见安意脸色发白,“我陪你上去,栓子你留下照顾你娘。” 舅甥俩上了甲板,天色阴沉,快要下雨,甲板上没什么人。顺水顶风,船行的速度不快。 船舱的气味,再加上晕船,安意难受的要命,无心观赏两岸的风光,闭着眼睛,趴在甲板的栏杆上。 卫站在她身边,忧心地问道:“刚上船,你就这样了,接下来的几天,你可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哇哇”安意早上吃的包子尽数吐了出来。 卫弯腰,帮她拍着背。 安意吐完,瘫坐在甲板上,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知道我晕船,要知道,我就配付药了。” “想不想喝水?”卫问道。 安意摇摇头,虚弱地靠在栏杆上,卫站在她身边守着她。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河中遇险 章节名:第七十五章 河中遇险 白天,安意尚能呆在甲板上吹吹河风,入夜后,河风凛冽刺骨,冷嗖嗖的,安意只得回到密不通风的底舱,闻着那股怪味,胸闷欲吐。 罗氏伸手把安意搂进怀,“乖崽,闭上眼睛,睡一觉,就舒服了。” 虽然安意不认为睡一觉起来会舒服,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用右手掐着左手腕上的内关穴。以前常听医院的同事说,江湖走得老,六月带棉袄这句话。整日三点一线的她不以为然,现在才知这话是经验之谈。初次出远门,没有经验,什么常备药都没准备,下次一定注意。 安意胡乱的想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被罗氏给摇醒了,“喜儿,快醒醒,船起火了。” 如果昨夜客栈起火是意外,那么今天船起火,那就绝对不是意外,尤其这条船还在下沉。船舱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大伙都往舱口挤,舱口又小,半天挤不出一个。 卫飞掠过去,半空中拨出软剑,刷刷两剑,把舱口的木头给劈开了,口子大了,人一下全挤了出去。可到了甲板上,发现船停在水中央,还没处可跑。 船尾火光冲天,船往左边慢慢地倾斜,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甲板上。 “老大,口子越裂越大,堵不上了,怎么办?”有船员慌张地跑来向船老大禀报。 “老大,木筏子不见了。”又一个船员通报了另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船员们会水,如果天气好,他们能游上岸,可现在天寒地冰的,河水冰冷,他们施展不开。 船老大扯下腰上的葫芦,拨开塞子,灌了两口酒,把葫芦抛给身边的一个船员,“喝口烈酒暖暖,下水。” 随船下沉,必死无疑,下水还有一线生机。言罢,船老大脱下外衣,跳进了河水里。船员们有样学样,一个一个地跳了下去。 看着船员们弃船逃走,甲板上更乱了。有人哭喊道:“怎么办?船要沉了,我不会水,我不想死。” 这句话,安意也很想说,她也不会水,她也不想死。 显然有人觉得起火和沉船还够,有暗器破空的声音响起,卫眼明手快一把将罗氏拉开。站在罗氏身后的一个男子胸口上,多了一枚闪着蓝光的铁蒺藜。 “啊!死人了。”有人失声喊道。 卫挥剑上前,与仿佛平空冒出来的黑衣人打了起来。他是冷血杀手,他只保护他要保护的人,对其他人他毫不在意。甲板上人太多,转眼间,有三个人,死在了他的剑下。 来者同样冷酷无情,下起手来丝毫不留情,一个躲闪不及的男人被他砍掉了半个脑袋。 浓浓的血腥味,四分五裂的身体,吓坏了甲板上的人,他们不管会不会水,都跳了下去。拼命的向岸游去,可是冰冷的河水,让他们力不从心。 除了打斗的两人,甲板上只剩下罗氏、安健、安意和小朱胜,柳婶残忍的抛弃了成为累赘的幼子。河水漫延上了甲板,很快这艘船就要彻底沉下去了,火已经被河水浸灭,河面上一片漆黑。 “咔嚓”一声,不知道是谁把桅杆砍断了。 “姐姐,快抱着桅杆,划水离开这里。”卫喊道。 卫一分神,那黑衣人的剑刺中了他的左肩。卫挽起一朵剑花,刺向黑衣人的面门。 罗氏母子三人把桅杆推了下去,正要跳下去,一直小声抽泣的小朱胜,突然大哭起来,“哇哇哇” 罗氏犹豫了片刻,走过去,牵着他跳进河水,柔声道:“好了,小胜,不要哭了,象哥哥姐姐一样,抱着桅杆。” 小朱胜含着眼泪,抱住桅杆。 罗氏看安健和安意抱住了桅杆,道:“栓子,喜儿,快用手划水。” 安意被冰冷的河水一激,打了个寒颤,趴在桅杆上,欲哭无泪,若早知会落到现在这个局面,她一定不提议弃车坐船,好歹在陆地上逃跑也容易一些。 船开始下沉,暂时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安意只觉得一股力量,在硬扯着她往沉船的地方去,拼命地用手划水,可手好象被水冻僵硬了,完了,这下要葬身水中。 卫和黑衣人的武功,旗鼓相当,两人身上都带了伤,船彻底沉下去,他们已没有落脚借力的地方,黑衣人打出一把暗器,飞身离去。 卫挥剑将暗器打开,又强行在半空中提气,飞掠自安健身边,一把抓住他,把他向后背一甩。冻的快昏迷过去的安健精力一振,只抓卫的肩膀时,不巧的抓在他的伤口上。 卫咬住下唇,把那声轻呼忍了下去,一把抓起罗氏和她身边的小朱胜,脚尖在桅杆上一点,向着岸边飞掠而去。匆忙间,他没有发现他救错人了,把安意留在河中央。 “舅舅!”安意微弱地喊了一声。 强劲的河风将她的声音掩盖了,安意无力地划了一下,还好船下沉弄出来的漩涡变小,那股力量慢慢地消失,她没有被拖进漩涡。 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河面,安意叹了口气,凭她的力量,她不可能划到岸边去,希望卫上了岸,发现救错人,返回来救她。 安意一直泡在水,觉得越来越冷,努力爬到桅杆上,桅杆够粗大,完全能承得起她的重量, 安意全身湿漉漉,强劲的河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寒冷,这时,她看到浮在水面上的两具尸体,苦笑,卫再不来,她就要成为第三具浮尸了。 安意在河上苦苦地等着,却不知道卫背负三人,还没到岸边,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颓然倒地不起。 “喜儿,喜儿。”岸上的罗氏肠子都悔青了,她好心做什么?柳婶都不管小朱胜,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这下救了别人的儿子,自己的女儿在河里不知道怎么样了?边哭喊着边往河里冲。 “娘,娘。”安健紧紧地搂着她的腰,“您这样救不了妹妹,要先救醒舅舅,只有舅舅才能救回妹妹。” 安意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隐隐约约好象听到有人在喊。在丧失最后那点意识时,安意在想,这一次死去,她的魂魄会去哪里呢? 河水静静地流淌,长长的桅杆带着昏迷的安意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顺流直下。夜已深了,侥幸游回岸边的人,歇息片刻,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黑夜过去,就是白天。 安意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太阳暖暖地照在她身上,她已在岸边。准确来说,桅杆被岸边的石头卡住了,被石头搭救的人,不止安意一人,还有一个妇人。 安意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看看四周的环境,荒郊野外,没有人烟,她还是找个人做伴比较好。 安意慢慢爬起来,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了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个趴着的妇人翻了过来,等看清那妇人的容貌,差点抚额长叹,这是什么孽缘?那妇人居然是柳婶,和柳婶做伴,简直就是与虎为伴。 安意看柳婶腰间鼓鼓囊囊的,撩开她的衣裳,一大包东西,摸了一下,好象是银元宝,眸光微闪,伸手去解布带。 柳婶系得很紧,安意解了半天解不开,掏出怀里的小刀,把布带割断,打开布袋,里面果然是十锭银元宝,这个丛柳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偷出这么多东西。 安意把银元宝揣好,四肢并用,爬出了那片石头滩,看着前面的林子,一阵头晕目眩,抬头摸了摸额头,发烧了。 找治风寒的草药,简单。 可是用什么东西熬煮? 必须进城找药铺。 可是…… 安意环顾四周,这是哪里?她该哪边走?是该穿过林子,还是沿着河边往前走? 安意没有考虑太久,决定穿过林子,沿河岸走,万一遇上悬崖什么的,她还要返回来。 这是一片常青林,初冬的季节,依旧绿叶满枝,安意走进没多远,发现了一条小路,心中一喜,看来穿过林子,就算没有城镇,也应该有村落。 安意打起精神沿着小路往前走,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有人在声抱怨道:“他奶奶的,这么大的林子要怎么找?那小子中了三枚毒镖,这会子肯定已经毒发身亡,要我说,别找了,还是回去算了!” “不行,堂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就别乱嚷嚷了,要让那小子听见,谁不定就跑了。” “那小子死都死了,还能听到我说话。” “行了行了,你在这边仔细找找着,我去那头看看。你动作快点!找完了,咱哥们今天晚上去觅春楼找小桃红去。” “呸,老子不喜欢小桃红,老子喜欢小翠儿,她的那对白面馒头,又软又大,摸起来可舒服了。” “行行行,你赶紧找人吧,找到了人,堂主一高兴,咱哥俩,就可搂着小桃红,摸着翠儿,乐呵了。” 安意蹙眉,听他们的话,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色迷迷的,她一个女孩,落到他们手里,肯定倒霉,还是赶紧躲起来为妙。疾步离开了小路,躲在两棵并排的大树后面。 粗鄙地抱怨声,越来越近,安意暗暗叫苦,她的运气太差,这人为什么哪都不去,偏往这边来了呢?她要怎么办? 先发制人,杀了他? 安意掏出怀里的小刀,看着不过几寸长的小刀,哀叹,就凭这把小刀,杀人难了点吧? 难是难了点,但总好过束手待毙,安意握紧小刀,踮起脚尖,透过枝叶,看着越走越近的矮胖男人,再次后悔,出门没做万全准备,若是配点迷药什么的在身上,现在就能派上用场了。 安意忘记她刚从河里出来,就算有迷药,现在也全浸湿了,用不上。 前方越来越近的身影,已容不得安意犹豫,咬了咬牙,正要窜出去,杀掉那男子,突然听到“嗖”的一声。那男子睁大双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安意倒吸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举目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的人影,慢慢地从树后走出来,走到那男子身边,看到他颈部插着一枚银色的小箭。 这林中还有人! 安意眯了眯眼,根据这小箭发来的方向,这个人应该就在…… 安意抬头看着刚才躲藏的那两大树,在绿叶间,她看到了一点紫色,微眯了眯眼,这人有可能就是这两个坏蛋要找的人。 这人躲在树上,不打算现身,安意也没有认识他的想法,不过安意没有马上离开,林子里还有一个坏人,万一遇上怎么办?还是在这里等会,等那坏人走了,再离开也不迟。 安意又走回树后,坐到了地上,本来就有病在身,紧张过后,全身更加无力,瘫坐在树下。 “哗啦咚” 树上的那人掉了下来,把安意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她还算镇定,没有尖叫出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一看,愕然,“小龚爷。” 从树上掉下来的小龚爷,情况很不好,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气若悬丝,脉博似有若无。 安意犹豫片刻,扶起了小龚爷,她很想见死不救的,但是,她不认识路,需要一个伴。 安意扶着小龚爷原路返回河边,林子那头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等着抓他,还是河边安全些。 到了河边,安意将小龚爷放在岸边,爬过乱石堆,走到河边。河水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叹了口气,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看到石头边个缺了口子的碗,洗干净,往河里走了几步,舀了点水。 安意喂小龚爷喝了几口水,手头上没有可用的药,只能用掐穴位的方法,把小龚爷给弄醒了。 小龚爷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安意,“喜儿?” “是我。”安意坐了下去,双手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她快撑不住了,头好晕,全身无力。 小龚爷双手支撑,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力不从心,“你扶我一下。” “你就躺着吧,我没力气扶你。”安意痛苦地皱着眉。 小龚爷看她脸色苍白,“你怎么了?” “我生病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龚爷问道。 安意烦躁地道:“你不要问我这么多问题,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你还是想想,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一路逃亡 章节名:第七十六章 一路逃亡 小龚爷艰辛坐了起来,看着平静的水面,道:“等会有船经过,我们就能离开。” “只怕没等到船来,那些杀你的人就赶到了。”安意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道。 小龚爷眸中微黯,“你逆水而行,会找到人家。” 安意抬头看着他,问道:“那你呢?” “等。”小龚爷勾起唇角,“看是等来救命的船,还是等来杀身之祸。” 安意双眉紧锁,抚额道:“你不象这种人。” “我不象什么人?”小龚爷挑眉问道。 安意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这个问题,眼前一黑,侧身倒了下去。 小龚爷看着昏倒在地的安意,苦笑,老天嫌他麻烦不够多,还给他送来一生病的丫头。偏偏这丫头,他认识,不能弃之不管。 小龚爷从腰间取出一瓶药,倒出两枚药丸,放进去嘴里,吞咽下去,调息片刻,脸色稍有好转,上前抱起安意,逆水而行。 安意再次苏醒过来,发现她身处一间小土屋内,小龚爷坐在对面,在他们中间有一堆火,火上放着个瓦罐,瓦罐里还煮着粥,冒着热气。 “你醒了。”小龚爷道。 安意看了看四周,这是间废弃的破庙,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眯着眼,问道:“这里哪里?” “山神庙。”小龚爷道。 “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 “偷的。”小龚爷笑道。 安意微愕,“偷的?” “我们要是住在那些渔民家,那些人追来,喊打喊杀的,渔民们一害怕,就会说出我们的行踪。”小龚爷解释道。 安意扯下搭在额头上的布条,舔舔嘴,有点苦,“你喂了什么药给我吃?” 小龚爷拿着木勺搅了搅粥,“说起来这事情还真巧,村子里有好些人也感染风寒生病了,我用你带的银元宝,买了他们的药,给你喝。” 安意嘴角微微抽搐,她真命大。 “喂你喝了三回药,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只能冒险带你进城找郎中了。”小龚爷拿过一个碗,盛了半碗粥,递给安意,“喝点粥,垫垫肚子,有力气,天亮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安意接过碗,边吹边想,这人偷东西偷得可真齐全,看来是个惯罪。 小龚爷不知道安意的想法,拿过另一个碗,也盛了半碗粥,偷了一天的东西,他到现在才吃到这么一口热粥,太不容易了,这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知道他小龚爷,这么狼狈,他颜面何存? 这两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来祭拜姑姑就会有事发生。一年是巧合,两年难道还是巧合?这事他定要查清楚不可,不能再发生第三次。 安意喝了点热粥,胃暖暖的,舒服了一些,“谢谢。” “不用谢,江湖救急,理所应该。”小龚爷又盛了半碗粥,“对了,你身上怎么带这么银元宝?” 安意正要回答,见小龚爷神情一凛,他侧耳听了片刻,把手上的碗一丢,迅速地用腿扫掉那柴堆,火熄灭了,有一股浓重的呛人的烟味。 安意没有惊慌,沉声问道:“他们来了?” “是,他们来了,你别怕,他们来的人不多。”小龚爷勾唇一笑,“他们有骑马来,杀了他们,我们就有代步的了。” “你有几分把握?”安意不看好有伤在身的小龚爷。 “十成。”小龚爷信心十足。 “你别把话说的太满,我们还是想办法躲开他们为好。”安意撇撇嘴,在林子里,小龚爷那副快断气的模样,她可是记忆深刻,这才短短几个时辰,他就是服了灵丹妙药,也不可能恢复全部功力,以一抵数,还有十成把握,骗谁呢? “不用躲,我一定能除掉他们的,跟我出去。” 安意坐着没动,淡淡地道:“我帮不上忙。” “不要你帮忙。”小龚爷拉开了歪斜的木门,走了出去。 安意放下手中的碗,走了出去,屋外,月凉如水。 小龚爷摇了摇屋边的一棵大树,“不错,挺结实的。” “你要把我藏在树上?”安意皱眉,她不恐高,但是她不会爬树,万一他不幸挂掉了,她下不来,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她岂不是要困死在树上? 小龚爷一把抱住安意的腰,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居高临下,安意看到远处有好几匹马朝着这边来,“以一抵数,你真得行吗?” “我能以一抵十,这才来了六个人,小意思。你别怕,抓稳点,无论那边有多大的动静,你都不要出声。”小龚爷往安意手里塞了根树枝。 “我不会出声的。”安意打心眼里希望他不是在吹牛,抿紧双唇。 小龚爷跳下树,飞身迎敌。 安意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背影,可是不会武功的人,能看到的距离有限,听得到马嘶人悲的声音,可是看不到谁占上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马蹄声由远至近,安意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人骑着马朝这边来了,云遮住了弯月,她看不清楚,是他回来了吗? 小龚爷高居马上,骑到树下,仰面问道:“喜儿,你会不会骑马?” “不会。”安意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 小龚爷轻笑一声,又问道:“你敢不敢跳下来?” 安意看着下面,有两米多高,摇头,老实地道:“不敢。”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我不敢跳。”安意咬了咬下唇,“你上来接我。” “相信我,我会接住你的。”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腿麻,动不了。”安意保持一个姿势太久。 “女人就是麻烦。”小龚爷低声抱怨了一句,飞身上去树,搂着她的腰跳了下去,稳稳地坐在马上,把她放在身前,拉过缰绳,“坐好了,我们得连夜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安意问道。 “贺州。” 安意对于贺州没有印象,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道:“我要去京城,等到城镇,你放我下来。” “你打算孤身去京城?”小龚爷问道。 安意感觉到他嘴里喷出来的温热气息,有淡淡的药味,偏开了些许,道:“应该会有去京城的商队,我可以跟他们同行。” 小龚爷沉吟片刻,道:“你一个女孩跟陌生人同行,太危险,等我办完事,我顺道送你去京城。” “不用了,我有急事要上京,耽误不得。”安意拒绝了他的好意。 “急事?什么急事?”小龚爷皱眉,“你娘和你哥哥去哪里了?为什么你一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安意抿唇不语。 “你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小龚爷追问道。 “我们陪我大哥进京赶考,坐的船出了事,我跟他们失散了,我要进京找他们。”安意撒了谎。 “既然是船出了事,他们肯定会在附近找你,你不用着急进京,我们先到城里去,四处打听一下,应该能找到你娘和你哥哥的。”小龚爷安抚她道。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他们会误以为我已经死了。”安意知道罗氏他们会寻找她,但是追杀他们的杀手,不会让他们有太多的时间来寻找她。他们留在此处越久就越危险,必须尽快进京,拆穿安清和的谎言。 “这样的话,你就更不能跟着商队进京,万一……”小龚爷顿了顿,“我送你回井塘村,从这里骑马走小路,大约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安意沉默片刻,道:“我跟你去贺州。” “为什么不愿回井塘村?” “他们帮不上忙。”安意不想连累罗家的人。 “你……”小龚爷低头看着她的凌乱的发髻,算了,她不想说,他又何必多问?等去贺州祭拜完姑姑,带她去南京找卢郎中。 安意抿紧双唇,眸中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万一罗氏他们没到京城,就被杀手杀死了,她会另想办法向安清和讨回这笔血债。 天放亮了,小龚爷勒停了马,看着前方的两条崎岖的山路,抱下安意,见她精神萎靡,脸颊上泛着异样的红晕,嘴唇发白,吹了一夜的山风,加重了她的病情。 小龚爷皱紧好看的双眉,道:“我们得进城去看郎中。” 安意连站立的力气的没有,全靠他扶着,睁开双眼,抬头看着他的曲线优美的下巴,他的样子太引人注目的,一进城,那些追杀他的杀手,一定能很快找到他,“我们不能进城找郎中,你去把药偷出来就成。” “我差点忘了,你会看病。”小龚爷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有鸟儿从林中飞出来,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又追来了,用马鞭狠狠地打在马背上,让它吃痛地撒开四蹄,往右边的山路上奔去。他则抱起安意朝左边的山路离开。 走了没多远,昏昏沉沉的安意,再次昏睡过去。 安意再次清醒过来时,入目是灰白色帐顶,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坐起来,四下望去,这是间普通的木屋,摆着粗木制成的一柜一几一桌两椅,收拾的窗明几净,这是哪里? “吱”的一声,虚掩的门,被人推开,走进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妇人。 安意惊愕地喊道:“春枝姐姐。” “喜儿,你醒了。”春枝喜形于色,冲外面喊,“恩公,喜儿醒了。” 一时立场不坚定,被弟媳强拉着出去玩,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愣是堵了三个小时,到景点,上山容易下山难,强行把儿子从窗口塞进车里,再跟人家挤得眼镜都摔坏了,才挤上车,然后又一路堵回来,过节出门,是花钱活受罪。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招摇过市 章节名:第七十七章 招摇过市 小龚爷应声而入,看到坐在床上的安意,如释重负地道:“总算醒了,你已昏迷了五天,要再是不醒来,可就成活死人了。” 安意听这话,心中感叹,在这医疗技术如此落后的时代,她昏迷五天还能醒来,还真是命大。 安意清醒后,从春枝口中大致上了解到这五天发生的事,她昏迷不醒,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情况看起来越来越严重。 小龚爷担心她会死去,只得冒险带她进城,在路上遇到,挑着柴进城卖的春枝和福林。 春枝一眼就认出了小龚爷是去年从恶霸手里,救下她们夫妻的恩人,随后又认出了安意,将两人带回了家,福林去城里请来了郎中。 戌朝对人口迁移没有太多的管束,春枝和福林来到这个小村落,找到里正交了一些钱,就定居下来,他们的房子建在山脚下,独门独户,小龚爷和安意在此暂住,没有引起村民的注意。 “春枝姐姐,你会回井塘村吗?”安意问道。 “会,等我生下孩子,孩子满周岁后,我就回去,到那时候,我娘就再也不能分开我和福林哥了。”春枝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温柔地笑道。 安意低头抿了口鸡粥,这样的话,她就不用担心春枝回去说漏嘴了。 在小村里又住了三天,安意的病彻底好了,只是人瘦了一圈,那双眼睛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更大了,幽深如一汪潭水。 追杀小龚爷的杀手似乎也不见了踪影,八天平静的让小龚爷很不习惯,不知道杀手是放弃了,还是去贺州守株待兔。 “喜儿,我要进来了。”小龚爷敲了敲门。 安意扯好衣裳,在床边坐下,“进来吧。” 小龚爷走进来,“你的病可好了?能不能上路?” “已经好了,可以上路。”安意道。 “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你收拾一下。” “知道了。”安意学着卫,把三锭银元宝放在枕头下面。 天色未明,两人告辞离去。 出了村,安意跟不上阔步走在前面的小龚爷,眼见他就在消失在黑暗中,扬声问道:“我们要走着去贺州吗?” “我走着去,没问题,但是你走得不动,所以进城雇辆马车代步。”小龚爷头也不回地道。 “你能走慢点吗?我跟不上你。”安意皱眉道。 小龚爷停下了脚步,转身走了到安意面前,问也没问她,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安意瞪了他一眼,抿紧双唇。 走到城外,城门刚刚开启,小龚爷放安意下来。两人并肩走了进去,守城门的人看呆了,小龚爷的美,实在是太引人注目。 安意微微蹙眉,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乔装打扮一下,让人认不出你来?” 小龚爷挑眉,“你确定我乔装打扮一下,别人就认不出来?” 安意撇嘴,这个自恋的男人。 小龚爷没有带着安意立即去车行雇车,带着她走进成衣铺。 “你要做什么?”安意问道。 “到成衣铺能做什么?”小龚爷斜安意一眼,反问道。 安意蹙眉,“你要买衣服?” “嗯哼。”小龚爷抬腿走进店里。 安意翻白眼,这个臭美的男人,逃亡途中还没忘讲漂亮。 伙计呆愣地盯着小龚爷,直到小龚爷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才惊醒过来,满脸谄笑,热情地招呼小龚爷去挑选衣服。 小龚爷选得仔细,挑颜色、挑款式、挑花样,足足选了半个时辰,才从里到内,挑好了两套,一套是青莲紫镶银边绣紫玉兰的,一套是粉紫绣橘色莲花的。 选好后,小龚爷要进里间换衣服,回头见安意面沉如水地站在店中,道:“你也挑两套,一套换上,一套带着上路。” “不用。”安意冷着张脸道。 “快选,别耽误时间。”小龚爷沉声道。 安意抿了抿唇,到底是谁在耽误时间?忍着气,随意地挑了两套,拿着那套淡蓝色绣折枝梅花的去里间换上。 两个崭然一新的人从成衣铺走了出来,小龚爷眉飞色舞,唇边噙着一抹浅笑,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 安意提着两包衣服,面色冷淡,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小龚爷走到一个卖小首饰的摊前,拿起一根梅花头银簪,笑问摊主,“这根簪子多少钱?” 摊主看着他,两眼直直地发呆,嘴巴微张,口水流了出来。 小龚爷拿着簪子在摊主眼前晃了晃,“姑娘,这簪子多少钱?” “啊啊,二十文。”摊主回过神来,一脸痴笑地道。 小龚爷付了二十文钱,转身,随手把簪子插在安意的发髻上,“不错。” 安意两手不空,没办法拔下来,恨恨地瞪了小龚爷一眼,道:“现在可以去车行了吧?” “不着急。”小龚爷笑,继续朝前走,引得路上的行人,个个呆若木鸡。 安意蹙眉,有点后悔跟着这个招蜂引蝶的男人去贺州。 小龚爷去扇子店买了把折扇,扇面上绘着一枝红梅,他轻轻摇着折扇问安意,“如何?” “大冬天扇扇子,装模作样。”安意冷冷地道。 “你小小年纪,不要学那些老古板,那样的无趣。”小龚爷轻笑道。 安意把头偏开不理他。 小龚爷不以为忤,摇着折扇,边走边看,不时还问个价。 安意跟在后面,双眉紧皱,他不急着雇车赶去贺州,这一路闲逛是什么意思? 到了车行,小龚爷声称两人是兄妹,姓龙,去贺州探亲。雇了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赶车的是一对姓刘的父子,父亲刘大方年三十五六岁,儿子刘海十六七岁,看面相忠厚老实。 雇了马车,并没有马上出城,小龚爷让刘大方赶着马车去街上转了一圈,去伞店买了把伞,去果品铺子买了点糕点、蜜饯、瓜子和长生果,去茶馆买了一包茶,一把小铜壶和一套茶具,还去书店买了几本书,回头问安意,“妹妹,你可有什么东西要买?” 安意看了他一眼,道:“去药铺买点药。” 小龚爷只当她的病还没好全,却不知安意买药另有他用。 安意买了几大包药,放进马车里。 马车缓缓地驶出了小镇,沿着官道一路向前,车轮滚滚,带着尘土飞扬。 安意抱着装衣服的包袱,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小龚爷坐在她的对面,用车上的小炭炉烧开水。 水烧开了,顶着壶盖“噗噗”地响。小龚爷拿出洗干净的茶具,取出茶叶,泡了两杯热茶,屈指轻轻叩了叩桌面,“醒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安意睁开双眼,端起茶杯,暖着手,并没有喝;杯子很烫,烫得手心痛,可是再热的水,也暖不回她再次凝结成冰的心。 小龚爷浅啜一口,微微皱眉,叹道:“小镇里没什么好茶,拿这陈年旧茶来充数。” 安意抿唇不语,垂睑看着杯中腾腾升起的热气,思绪飘远,娘和舅舅他们现在是生是死?那封信还在路上,不知道大哥收到信后,能否明白信中之意?安清和此刻,正欢欢喜喜等着重做新郎吧?杀妻灭子,良心丧,不记得是哪出戏里的唱词?用在他身上到是非常合适。 小龚爷慢条斯理地喝完那杯劣茶,把窗帘卷了上去,丢给安意一本书,把蜜饯、瓜子和长生果拿出来摆在桌上,“坐车无聊,你要学着自找乐趣,打发时间。” 安意看了他一眼,把微冷的茶杯放回桌上,拿起那本书,翻看了几页,马车太颠簸,不想损坏眼睛,把书合起放在一边,抱过包袱,紧紧地搂着,靠在车厢上,再次闭目养神。 小龚爷合上书,看着对面的女孩,巴掌大的瓜子小脸,苍白得厉害,眉细长如柳,鼻梁小巧精致,粉唇紧抿,这一路上她异常的沉默,她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令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变成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安意虽然知道小龚爷在打量她,却不知小龚爷心中所想,若知,定当嗤之以鼻。 马车一路不停的行驶,中午时分在半道休息了一会儿,小龚爷拿出在城里买的糕点,给了一包给刘家父子,对安意歉意地笑了笑,道:“路上只能将就些,晚上到城里,请你吃顿好的。” 安意神色如常,淡然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糕点放的糖太多,甜腻腻的,只吃了一块就吃不下了。 小龚爷显然也不太喜欢吃甜食,只吃了两块。 出城太晚,夜暮降临时,没能赶到下一个城镇,只能住进路边简陋的小客栈。客栈生意冷清,昏暗的灯光,老旧的桌椅,两个客人在吃饭,掌柜的在看账本,小二靠在柜台边打盹。 小龚爷一进店,蓬荜生辉,三人看直了眼。 安意再次觉得跟他同行,是个错误的决定。 小龚爷走到柜台前,叫醒掌柜,要了三间房,让小二把菜饭送进房里。 吃过晚饭,安意提起装药的包袱,去了隔壁房间,油灯一夜未熄。小龚爷听到隔壁发出细碎的响声,微微蹙眉,她不睡觉,在做什么? 次日天明出发,安意面带倦意,一上马车,抱着装衣服的包袱,沉沉睡去。 小龚爷满腹狐疑,却没法问,支着下巴,看着她沉睡的面容。 生病去医院输液,遇上实习护士,那是痛苦加倍。走了两次针,两只手都青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危险重重 章节名:第七十八章 危险重重 马车抵达最近的一座城镇,才未时初刻,天色晴好,适宜赶路,可小龚爷却要进城投栈。刘家父子虽想早点把客人送到目的地,好折返回家,但是客人不愿赶路,他们也只得听从,驾车进城。 安意没有多问,知道小龚爷此举必有用意。客栈的对面就是药铺,安意径直进去买药。 “你要买藜芦、雄黄和雌黄?”掌柜的眯着眼打量安意。 安意坦然与他对视,“藜芦,辛,寒,有毒,入手太阴、足阳明经,入肝经,主治风痰,杀虫毒。雄黄,辛,温,有毒,归肝、大肠经,主治解毒杀虫、燥湿痰、截疟。雌黄,辛、平,有毒,入肝经阴分,主治燥湿、杀虫、解毒。藜芦三分去芦头,捣罗为末,雄黄一分细研,雌黄一分细研,可治鼻中息肉渐大、气息不通之症。” 掌柜的笑道:“原来是位女郎中,小的无眼不识,莫怪莫怪。” “出售有毒之药,掌柜谨慎对待,理所应当。”安意淡笑道。 掌柜的把三味药秤好,递给安意。 安意接过药,付了钱,转身见小龚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眸光微闪,走过去道:“师父曾说岭南地区多瘴气,多虫蚊,配些药粉,有备无患。” 小龚爷勾唇一笑,微微颔首。 安意知道他不相信,但是她不想解释太多,解释太多反而显得心虚,率先走出药铺。小龚爷紧随其后,进客栈,各回各房。 小龚爷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安意在隔壁房里,捣鼓毒药和解药。 夜暮降临,安意走出了房间,看了眼隔壁的房间,房门紧闭,想了一下,走过去,敲敲门,道:“你在里面吗?该出来吃晚饭了。” 小龚爷拉开房门,走了出来,“药粉配好了?” “还没有,等配好了,我会给你一包防身的。”安意抬头看着他,眸光清亮,面色如常。 小龚爷眼底幽光闪过,轻笑道:“好。” 到店堂,小龚爷叫来伙计,要了三菜一汤。两人对坐,沉默而优雅的用餐。 清晨,上路之前,小龚爷在城里又转了一圈,买了一大堆东西,“今天我们要连夜赶路。” 安意眸光微转,昨天早早投栈歇息,今日却要连夜赶路,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小龚爷不主动解惑,安意也没多问,上了马车,一个烧水泡茶,一个闭目养神。 出了城,过了十五里的凉亭,马车岔进了小路,车轮辗过地面,尘土飞扬。马车颠簸的厉害,安意在马车上坐不稳,不时撞在车厢上,无奈,只得睁开双眼,撩开车帘往外看。 安意见路面坎坷不平,看的出平时行走的人定然不多,见道路狭小,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回眸看着小龚爷,他一手拿着一本棋谱,一手捏着一枚黑子,神情悠闲平静,丝毫不受颠簸之扰。 安意心中满是狐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没有开口问小龚爷为何弃官道,走小路。 小龚爷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们来对弈一局。” 安意摇摇头,又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小龚爷眸中的精光微闪,啪地一声,将棋子落在棋盘之上。 日渐西斜,晚霞似火,马车在小路上,缓慢前行,四周是常绿阔叶林,夕阳透过枝叶,洒落下来,光影斑驳陆离。林中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去,晚风徐徐吹来,带来了丝丝寒意。 安意看着外面的幢幢的树影,心中莫名的感到不安,似乎在林中深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凶险。 突然,从林中窜出十几个蒙面人,刀剑寒光闪闪,将马车团团围在中间。 “果然来了,连一刻都不愿多等,我真得很好奇,是谁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取我的性命?”小龚爷拉开车门,看到前方拦路的人,勾唇冷笑,眸中寒光闪动,一脸杀气。 安意这时明白小龚爷为何要招摇了,他是要把杀手引出来,可是他不觉得他这么做,太冒险,太不理智了吗?凭他一人之力,还带着她这个不会武功的人,与一群来势汹汹的杀手对抗,赢面太低。 念头刚闪过,安意就知道她太小看小龚爷了,只见刘家父子从马车一跃而下,从坐板下抽出两把大刀,挥刀冲了过去。 安意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刘家父子是小龚爷的人! “他们不是刘家父子,刘家父子今晨已经回家了。”小龚爷话音刚落,林中又窜出六个黑衣人,他们冲了过去,与蒙面人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战况激烈;兵刃相接,火光四溅。 安意坐在车内,看着车外残酷的杀戮,眸沉如水。 小龚爷目光流转,落在安意的脸上,没有看到的一丝恐惧表情,眉梢微动。 蒙面人见中了对方的计,且战且退,黑衣人正要追赶过去,小龚爷扬声道:“穷寇勿追,让他们走。” 刀剑入鞘,黑衣人给小龚爷行了礼,隐身在暗处。那两个充当车夫的男子,跃上马车,抖抖缰绳,催马前行。 小龚爷点上油灯,拉上车门,将带着血腥味的风阻拦在外。 安意看着小龚爷,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谁知,他学她一般闭目养神。安意气恼地抿紧双唇,打开包袱,拿出干粮,就着凉茶啃了起来。 小龚爷说要连夜赶路,这一夜,一刻都没停顿。 安意在颠簸的马车上,难以入睡,翻身坐起,揉揉被撞痛的额头,看着对面盘腿打坐,稳如磐石的小龚爷,撇撇嘴,正要说话。车夫敲了敲车门,道:“小龚爷,我们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走不出去。” 小龚爷睁开双眼,拉开车门,“你确定?” “属下确定,半个时辰前,我们就经过了这个地方,那根横出来的树枝,是属下折断的。”年长一些的车夫,指着左侧一根断裂的树子道。 “遇到鬼打墙了。”另一个车夫道。 “小龚爷,若是鬼打墙,我们只能等到天亮再走。”老车夫道。 安意探头出去,抬头看着夜空,道:“这世上没有什么鬼打墙,是夜晚光线太暗,你们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才会一直在原地打转。你们可以看天上的北极星,辨别方向,不要找地面上的东西做标志物,就能走出去。” 小龚爷看了她一眼,道:“照她说的做。” “是小龚爷。”两个车夫齐声应道。 北极星是野外活动辨别方向的重要标志,充当车夫的两人,也有野外生活的经历,只是习惯找地面的东西做标志物,忘记去看天上的北极星,经安意提醒,两人很快将马车赶出了那片林子。 天色渐亮,马车停在了一条小溪边,小龚爷洗脸漱口后,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仰面看着天空。两个车夫,年长的那个用石头搭起简易的灶,年青的那个去林里打野味。 安意梳洗后,闲着无事,习惯性的四处寻找草药,在溪边找到几株细叶水团花,要挖时,才想起这里不是井塘村,不是小东山,神色微黯,走到一棵树边坐下。 去打野味的车夫去林子,转了一刻钟的时间,提着一只野兔,两只野鸡出来了。 小龚爷和安意都坐着没动,两个车夫动作利落的收拾好野兔和野鸡,从车里把锅碗拿出来,熬了一锅野鸡,用树枝串着野兔放在火里烤。 浓郁的肉香随着热气扑鼻而来,诱人之极。车夫先盛了一碗野鸡肉给小龚爷,再盛了一碗给安意。 安意看野鸡汤里飘着两片绿色的叶子,仔细辨认了一下,又闻了闻气味,“汤里有毒,不要喝。” 小龚爷刚喝了一口进嘴里,还没咽下去,忙吐了出来,“汤里怎么会有毒?” 安意指着那两片叶子道:“这是毛茛,又叫毛芹,是有毒的草药,内服可起剧烈的胃肠炎,还会有中毒的症状。只是刚才我在四周看过了,没有发现毛茛,这汤里怎么会有呢?” 年青的车夫又气又恨,飞起一脚,将野鸡汤踢翻在地,高声道:“无胆鼠类,使这般不上道的手段,有本事滚出来,跟老子刀下见真章。” “龚砚遒,你身边能人辈出,连个小丫头,也懂药理,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这次算你走运,下次我会换一种毒药的,小丫头,希望你还能认得了来。” “白无名,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小龚爷朗声道。 “等你毒发,弥留之际,我们再见。”余音袅袅,已在数尺之外。 小龚爷打了个手势,示意暗中的黑衣人去追踪白无名。 “这次要不是有你,我就要中毒身亡了,多谢。”小龚爷认真向安意道谢。 “毛茛虽然有毒,但是不会引起死亡。”安意淡然道。 “中毒后,人会失知觉,就要任人宰割,你对我救命之恩。”小龚爷诚恳地道。 “既然同行,当守望相助。”安意垂睑道。 “守望相助。”小龚爷轻笑挑眉,“好,我们当守望相助。” 安意抬眸看了他一眼,起身把手中的野鸡汤,泼到地上,去小溪边洗碗。 小龚爷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幽深。 野鸡汤喝不成了,野兔肉还能吃。 吃完兔子肉,把火熄灭,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沿着小溪走了六里,右拐再走三里路,就能到官道,可是走了三里,又三里,又三里,从辰时正走到午时正,马车始终一片杏林里行驶。 第四次看到那棵结满果实的大杏树,车夫惊慌地拉开车门道:“小龚爷,我们又在回到原处了。” 夜晚,光线不明辨别不了方向,大白天,在一个地方转圈,这就太奇怪了。 小龚爷挑眉看着安意,“喜儿,这次用什么分辨方向?” 安意从车上跳下去,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这一棵杏树,其他的杏树别说果实,枝叶都已凋零,掏出小刀,要去割树皮。 “住手。”一声轻喝。 “谁?”小龚爷飞身下车,站在安意身旁,警惕地四处打量。 “小丫头,你是怎么发现这树不对的?”隐身在暗处的人的声音忽左忽右,还忽男忽女。 “杏树花期三四月,果期六七月,十月还结满果实,必是假树。”安意沉声道。 “小丫头,挺不错,有点见识。”暗处的人笑道。 “这是常识。”安意淡然道。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问别人名字前,应该先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这是礼貌。”安意道。 “哈哈哈,好个有趣的小丫头,我喜欢。龚砚遒,把这个小丫头留下,我就放你们过去。” “爷不需要你放过。”小龚爷抓起安意的手,“我们走。” “走?进了雾杏林,没有我同意,就是龚云涛也休想走得出去,就凭你小子,想走出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暗处的人讥笑道。 瞬间浓雾弥漫,一尺之内看不到人影。 安意目瞠口呆,长见识了,一直以为武侠小说里写的,都是假的,此时方知,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个雾杏林,就是一个阵法。 刚才没有浓雾,转了几个时辰都没走出去,现在多了浓雾遮拦,要走出去根本不可能。当他们再次回到那棵假树前时,安意清楚知道他们走不出去,眨眨眼睛,道:“小龚爷,你们走,我留下。” 小龚爷双眉紧皱,“好。” “前辈,我愿意留下来,您让他们走吧。”安意大声喊道。 “小丫头,你真的愿意留下来?” “是的。” “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安意,安定的安,意外的意。” “安意,安丫头,小意意,哈哈哈,安丫头,我喜欢你这个名字。” “前辈,我答应留下来,您可以告诉他们怎么出去了吗?”安意道。 “可以,当然可以。” 小龚爷松开安意的手,依旧暗处人的指示向左走了五步,又向右走了三步,停下来,没有动。等了片刻后,抽出腰间的长鞭,飞出去缠住安意的腰,刚要把她拖过来,“啪”鞭子从中断开。 “龚小子跟老娘玩心眼,你们还太嫩了点。”暗处的人得意地大笑。 小龚爷脸色巨变,万没想到会失手。浓雾渐渐散去,安意失去踪影,只有马车还停在原处。 注:下章,某位客串的人就要出来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初入逍遥 章节名:第七十九章 初入逍遥 小龚爷铁青着一张俊脸,在雾杏林里转了两圈,确定找不到安意,扬声道:“装神弄鬼的老巫婆,你给爷等着,爷一定会回来的。” “这个死小子,敢叫老娘老巫婆,老娘很老吗?老娘今年也不过刚满六十岁,很年轻好不好?” 安意斜睨着身边的红衣妇人,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美艳动人,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她有六十岁了?那真得看不出来,驻颜有术。 杏林寂静无声,小龚爷断鞭一挥,缠住一棵杏树,硬生生将树连根拨起,“老巫婆,你给爷听清楚,喜儿若是有什么事,我就是把天翻过来,也会找到你,杀了你。” 小龚爷同意安意假装留下,以为凭他的能力一定能救走她,谁知失了算,异常愤怒之下,失去了平时的清明。 “这个龚小子男生女相也就算了,性子还这么暴躁,技不如人,就拿树出气。可恶,太可恶了,好在这片杏林,老娘也就随手布置了一下,玩玩罢了,要不然,我非要这小子好看。”看着小龚爷坐着马车离开,红衣妇人不满地小声嘀咕。 安意挑眉,小龚爷虽然长得倾国倾城,可是霸气外露,别人绝对不会把他错认为女子。红衣妇人这话要是让小龚爷听到,这片杏林只怕会被小龚爷拨光。 红衣妇人搂着安意,飞身离去,在一处隐蔽的山谷里,停放着一辆马车。车前站着一个粗壮的妇人,看红衣妇人来了,裂开嘴笑,满嘴的黑牙。 马车外面很普通,但里面很宽敞,布置的十分舒适。上了马车,红衣妇人斜靠在锦垫上,问道:“安丫头,你不是说你叫安意,龚小子为什么叫你喜儿?” “喜儿是小名。” “小名呀。”红衣妇人杏眼闪过一抹促狭的笑,坐起来,支着下巴,看着安意,“丫头,龚小子是你什么人啊?” “同路人。” “这话我不信,看他那着急的样,他应该是你情哥哥吧!” “不是,只是同路人。”安意神情冷淡,“你为什么要留下我?” “我可不是什么人都把她愿意留下来的,要符合我三个要求,我才会把她留下来。”红衣妇人挑眉,“丫头,你不问问,是哪三个要求吗?” “你愿意说就说。” “小意意,你这冷冰冰不耐烦的模样,象极了他,我喜欢,要不是你姓安,我会以为你是他的女儿。”红衣妇人不以为忤,反而欢喜地道。 安意对红衣妇人口中的他有点好奇,但是不愿问。 “我的三个要求就是,第一,要美若天仙的小姑娘。第二,要合眼缘,第三,看我的心情。我心情好,就留下来当徒弟,要是我心情不好,你知道要当什么吗?” 安意抿唇不语。 “你这丫头,性子比小十四还冷,快问我,我心情不好时,会把留下来的人当什么。”红衣妇人催促道。 “你心情不好时,会把留下来的人当什么?”安意发现红衣妇人对她没什么恶意,这红衣妇人给人的感觉就象是个老顽童,暗叹,暂时走不了,只能做陪聊。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把她留下来当药人。”红衣妇人眯着眼,美丽的脸上露凶狠的表情,“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药人?” 安意淡淡地道:“药人,试药的人,我学过医,也会制药,我还曾经用苍耳子毒死过一个人。” 红衣妇人愣了愣,笑了,道:“好好好,用苍耳子毒死人是个好法子,想不到我今天留下一个宝贝,丫头,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师父。”安意眸光一闪,刚才假意留下,为得是哄出出阵的方法,再趁机脱身,现在已经失败,小龚爷无奈先行离开,她只能自救了。 红衣妇人眉开眼笑,道:“既然我们师徒名份已定,我也该告诉你我的姓名,我姓计,名凡衣。日后你行走江湖,记得报师父的名号,没人敢欺负你。” 安意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计凡衣在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做事全凭心情,不但医毒双绝,鬼门十三针更是令人闻风丧胆,没人敢轻易招惹她。 这次,有人花高价请计凡衣来对付小龚爷,可她莫明其妙地看上了安意,就把杀小龚爷的事抛之脑后。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行走江湖?”安意还有血仇要报,没打算久留在计凡衣身边,叫她师父不是权宜之计。 “这要看你的本事。”计凡衣杏眼圆溜溜的一转,“当然还要看我的心情。” 安意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眸底闪过一抹恼色,心念急转,打,她肯定打不过计凡衣,只能讨好计凡衣,可那不是她擅长的。 计凡衣在一旁贼贼的笑,这小徒弟,不但识时务,心计颇深,心里明明恼了,脸上却半点不露,这个丫头她喜欢,今日一时幸起,收了个好徒弟,不枉她跑这一趟。 马车停在了一间宅院门外,计凡衣跳下马车,带着安意走了进去。进门就看到一片种着曼陀罗的园子。此时正是曼陀罗的果期,安意看着那青色带刺的果实,微微眯了眯眼,曼陀罗是制作迷药的材料,想不到给计凡衣当徒弟,还能有这意外收获。 “师父,您回来了。”一个身穿鹅黄色深衣,挽着随云髻的少女,袅袅婷婷地从抄手游廊那头走了过来。 “小十八,快过来。”计凡衣冲着少女招手,等少女走到面前,给两人做介绍,“小十八,这是你十九师妹安意,小十九,这是你十八师姐胡清月,以后你们就有伴了。” 胡清月笑盈盈地道:“十九师妹好。” “十八师姐好。”安意看着眼前美貌少女,知道计凡衣至少有一件事没撒谎,她收的徒弟都是美若天仙。 “小十八,带你师妹去青竹楼住下,告诉她师门规矩,师父先回房休息了,明天落日之前,你们俩不要来打扰我,自行安排。”话音一落,计凡衣施展轻功离开了。 安意看着消失无踪的计凡衣,眉尖微蹙,这个师父太不负责了。 “十九师妹,请随我来。”胡清月微微颔首,在前面带路,“十九师妹,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十一岁。” “我比你大四岁,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多谢十八师姐。” “别客气,十九师妹,你可知道我们是何门何派?” “师父不曾提及。” “我要考考你,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我们的门派名就出自这一句里面。” “逍遥派。”安意揣测道。 “十九师妹好聪明。”胡清月轻笑,“那十九师妹可知此句出自何处?” “不知,还请十八师姐指教。”安意谦虚地垂首道。 “师妹客气,指教我可不敢当,此句乃出自《庄子逍遥游》,这是十七师姐告诉我的,现在我告诉你,你记要住,以后好告诉二十师妹。” “多谢十八师姐,我记下了,以后定会转靠二十师妹。” “至于师门的规矩。”胡清月回头,眨着眼睛,调皮的笑了笑,“师门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除了欺师灭祖不能做,其他的事,你可随心所欲,那怕那件事在世人眼里,离经叛道,只要你想做,你就可以做。” 安意轻轻的笑了,只是那笑不及眼底,还带着一点苦涩,弑父不就是欺师灭祖,师门的规矩,她是连这唯一的一条都没办法遵守,不知道计凡衣会逐她出师门? 说话间,两人绕过那排布满青苔的石头墙,安意看到数盆万年青,眸光微闪,万年青是观赏植物,可以除尼古丁、甲醛等有害物质,可是它的汗液是有毒的,沾在皮肤上会引起过敏,误食会出现恶心呕吐、头痛头晕等症状。 曼陀罗,万年青,安意勾起唇角,看来她不用到处去买药了,这里她应该可以找到她需要的各类有毒的原料。 胡清月的脑后没长眼睛,没有看到她小师妹唇边那抹阴冷的笑,指着前方的柳树林道:“这是翠柳园,是我住的地方。” 两人从柳园前的小路走过,走过月洞门,安意看到了虞美人,又是一种有毒的植物,误食后中枢神经中毒,严重的可致生命危险。 再往里走,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前,沿着青石小道朝林中走了十几步,一栋两层竹子搭成的小楼呈现在面前。 “十九师妹,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胡清月提裙拾阶而上。 青竹楼内一切摆设全是竹子做成的,竹制的灯台,竹制的香熏炉,竹窗上,摆着两盆水仙花,水仙花亦是有毒的植物。误食水仙花球茎者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和腹泻等症状。 “老奴见过十八姑娘。”一个中年妇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给胡清月行礼道。 “十九师妹,她是陈婶,以后就由她伺候你。”胡清月看着陈婶,“陈婶,还不给十九姑娘行礼。” 陈婶行礼道:“老奴见过十九姑娘。” “陈婶不必多礼。”安意淡然笑道。 “十九师妹,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陈婶。我还有点事,稍后再来看你。” “十八师姐慢走。”安意目送胡清月离开,“陈婶,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老奴告退。”陈婶行了礼,退到门外,把竹门关好。 注:这两天下午要打针,只能晚上码字,更新晚,字数也不多,我很抱歉。 正文 第八十章 无良师父 章节名:第八十章 无良师父 安意在青竹楼暂住下来,晚饭过后,胡清月领着人给她送来了几套衣服和配饰,“十九师妹,刚忘记我问你喜欢什么颜色了,这几套衣服,你暂时穿着,我会让针线女们,尽快把你喜欢的颜色的衣裙做出来。” 安意看着那叠色彩缤纷的衣服,浅笑道:“十八师姐,没关系,我穿衣服不挑颜色,这些衣服就很好,不用再做了。” “十九师妹,你不要这么拘束,在这里,你可以事事如你所喜,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不必有所顾忌。”胡清月笑道。 “知道了,有什么要求我会提的。”安意对这句话持保留态度。 “十九师妹,赶了一天路,你辛苦了,早些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胡清月笑盈盈再次离去。 陈婶走进来,恭敬地行礼道:“十九姑娘,热水已备好,请沐浴更衣。” “有劳。”安意从那叠衣服里挑了一套白底蓝花,跟着陈婶去了隔壁的浴室。 浴室的中间放着齐腰高的大木桶,水面上漂着玫瑰花瓣,散发着浓都的芬芳。 “你出去吧,我沐浴时,不习惯有人在身边。”安意等陈婶退出去,解开衣服,泡进水里。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合适。 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安意回到卧房,坐在窗边的竹椅上,看着夜空,天上没有明月,也没有繁星,只有无边无际的乌黑,仿佛含着无限的愁意。 昨夜在马车,安意没有睡好,不多时困意袭来,关在门窗,灭了烛火,上床歇息。 守在门外的陈婶,悄然离开。 安意一觉睡醒,天色已经大亮。 陈婶早已候在门外,送来热水供她洗漱。 安意刚吃完早饭,穿着淡黄色绣芍药花直身长衣,梳着弯月髻的胡清月就过来了,“十九师妹,昨夜睡的可好?” “好。”安意微微浅笑。 “我带你四处走走。” “有劳十八师姐。” 一路行去,安意发现这个大宅院,没什么太多的布置,仅用几堵粉墙,将硕大的院子分开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各种常见植物,松竹柳梅,桃李杏梨,在这些植物的周围,种着一些有毒的植物。 半夏、白附子、草乌、藤黄、蓖麻子、罂粟…… 安意不懂奇门遁甲之术,自然也看不出这院中的布置是个迷阵,若非胡清月带路,她会处处碰壁,围着一个地方打转。 胡清月住在柳园,安意住竹林,其他各林皆建有小楼,但无人居住。从桐树林走过,看到不远处用石头垒成的矮墙,在墙内是三间用石头垒成的房子。 “那是师父的住所,没有师父的同意,你可千万不要进去,里面到处爬着毒蛇和毒蝎。”胡清月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惧色。 安意确定计凡衣是使毒高手,心中怦然一动,她在现代凭的是精密仪器,才配出那些毒药,在这古代,她没有把握,若得计凡衣相助,必能事半功倍。这一趟贺州之行,错有错着。 因昨天计凡衣有言在先,在今日落日之前,不许打扰她,两人转了转了一圈,时近正午,回了青竹楼。 胡清月陪着安意用过午饭,下午,她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不见踪影,安意没有四处走动,留在竹楼里看书,现在她还没打算离开,不用急着找路。 竹楼的书架里放着各类书籍,从史评到小说。安意随手抽出一本《武林记事》,坐在竹摇椅上翻看。 站在门外的陈婶,转身离开,须臾,送上一壶香茶两碟点心,又退了出去。 安意看着几上的茶壶和点心,微怔,神情恍惚,半晌,回过神来,翻看手中的书。 《武林记事》记载的是江湖的一些人和事,就连卢郎中这个隐居山野的妙手神医,也记了几笔,可是上面只字未提计凡衣。安意猜想有关的记载,应该让计凡衣给撕掉了。 入夜后,安意吃过晚饭,刚走到楼下,准备在周围散散步,就看到换了一身粉黄缎面斜领长衣,挽着元宝髻的胡清月,莲步轻移地走了过来,“十九师妹,师父要见你。” 胡清月把安意带到石屋附近,就停下了脚步,递给她一个香囊,“十九师妹,师父让你一个人进去,我只能送你到这里。这个香囊装着驱蛇的药粉,你带在身上,蛇就会避开你。” 安意接过香囊,挂在腰间,向石屋走去,推开虚掩的大门,看到院中情形,全身发麻,屋檐下的白灯笼照的院里宛如白昼,那一条条爬行的蛇,在白惨惨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的阴冷恐怖。 安意虽然不怕蛇,但是从来没有同时看到这么多条蛇,还全部都是巨毒的蛇,到底还是胆寒,心生怯意,脚下发软,攥紧的手心里全都是冷汗,难怪白天胡清月会害怕,这么多条蛇没有人不害怕。 计凡衣此时叫她来,是要考验她的胆量吗? 安意深吸口气,目不斜视地朝着石屋走去,面对考验,她从来都不会退缩;无数条蛇直起身体,朝她吐着信子,一伸一缩。 一步两步三步,安意走得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三十六步,她站在屋门外,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背脊发凉,定了定神,叩门道:“师父,我来了。” “进来吧。”计凡衣在屋内道。 安意推开门,计凡衣斜倚在椅子上,红衣似火,手里把玩着一条银环蛇。 “小十九,去那边的玉盘里面选三块牌子出来。”计凡衣道。 “那是什么?”安意谨慎的问道。 “我的徒弟可跟我学三样技艺,你随意挑三种吧。” 安意眸光微转,问道:“师父,可以问一下十八师姐学的是什么吗?” “小十八学的是观星、妆容和烹饪。” “除了这三样,师父还会什么?” 计凡衣清了清喉咙,道:“为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农耕水利、经济兵略,医毒双绝、武功烹饪,无一不晓,无一不精。” “我只学毒术一项,其他的我没兴趣。” 计凡衣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敛去脸上的笑,盯着安意,“你是谁?” 安意见她变了脸色,知道她起了疑心,坦然与她对视,冷静地提议道:“如果你怀疑我是别人派来算计你的,你可以杀了我。” 计凡衣冷哼一声,道:“落在我手里,想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不是江湖中人,我一直住在零陵县的井塘村,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听过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没有人要我来算计你,这是实话,我希望你能相信。” “若是我不相信呢?”计凡衣反问道。 “我无有回击之力,只能束手待毙。”安意实话实说。 计凡衣手一抬,银环蛇嗖的一声,窜到了安意身上,缠住了她的脖子。安意抿紧双唇,脖子上那冰冷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但是她不能退缩,镇定地看着计凡衣。 良久,计凡衣轻笑出声,道:“银娃回来。” 那条银环蛇听话地从安意身下爬了下去,爬回计凡衣的手臂上。 “小十九,就算你是只小狐狸,老娘也不惧,老娘可是千年老狐狸,老娘就收你为徒,老娘是绝对不会栽在你手上的。”计凡衣挑眉道。 安意唇角微扬,“师父是答应教我毒术了?” 计凡衣眯着眼,精光一闪而过,“有人说医术就是毒术,你觉得这句话对吗?” “我赞同这个说法,药本无过,能救人,亦能杀人,全看人怎么用,同样的一味药,它可以是救命灵药,也可以是杀人毒药。就如同曼陀罗,它可制成蒙汗药害人,也可以做成麻醉散减轻人的痛苦。” “你曾说过,你用苍耳子毒死过一个人,她是什么人?” “一个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但谋害了别人生命的人,还伪装成恩人,挟恩要胁,谋取钱财和利益。”安意冷冷地道。 “这样的人,的确该死。”计凡衣拍了拍巴掌,“依照规矩,除了医毒术,你还可以再学两样,去挑选两块牌子。” “师门的规矩,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吗?我只学医毒术,其他的都不想学。”安意只想快些配好毒药,离开这里,进京找安清和算账。 “小十九,你可不要后悔。”计凡衣狡诈地笑道。 “师父,我怎么觉得您在算计我?”安意微眯着眼道。 计凡衣正颜道:“瞎说,为师怎么会算计你,你可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为师算计谁都不会算计你的。” 安意此刻没有意识到关门弟子,意味着什么,没有意识到她接下的日子会过得水深火热。 从第二天开始,安意成为计凡衣所收的十九名弟子中,最辛苦,最忙碌的一个。每天除了睡觉的三个时辰,她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天刚亮,就要起来,去泡药水澡,在泡药水澡的同时,还要背各类药典医书。 安意不怕泡药水澡,不怕背药典药书,不怕抓各种毒物,她怕蹲马步,怕绑着沙袋跳阶梯,怕练剑,怕观星,“师父,我说了只学医毒术,这些不属于医毒术,我不学。” “谁说这些不属于的,老娘,为师说它们属于它们就属于。”计凡衣蛮不讲理地道。 “师父,您果然在算计我。”安意恼怒地瞪着计凡衣。 “为师就算计你了,怎么样呢?”计凡衣得意洋洋地挑眉道。 安意不能拿她怎么样,既然不打算欺师灭祖,只能耐着性子一样一样的学。 师父虽然无良,以折磨徒弟为乐,还好师姐靠谱,每天做各种好吃的给师妹吃。 “十九师妹,尝尝这个水晶桂花糕。” 安意刚吃完饭,但还是赏脸地吃了两块。 “好吃吗?” “好吃,谢谢十八师姐。” “不谢不谢。”胡清月笑得双眼弯成月牙状,“明天我给你做琵琶酥。” “好。”安意浅浅一笑。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安意在逍遥派住了两个多月。学别的技艺,进展缓慢,唯独医毒术进步神速,这难得的“天份”,令医毒双绝的计凡衣欣喜若狂,直呼捡到宝贝了,将许多毒药的配方以及解救之法细细讲解给她听。 在安意努力学习的同时,小龚爷一边应付层出不穷,来杀他的杀手,一边让人四处打听,会是谁掳走了安意,要怎样才能把人救出来。 卫的伤势在有所好转,只是天气寒冷,他们被困在衡山脚下的小山村里,无法北上。追杀他们的杀手,在周边搜查了数日,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以为他们全部葬身河底,结束了对他们的追杀。 大年三十这天,胡清月准备了一桌菜,琳琅满目,还开了一缸自酿的梨花白,“师父一杯,师妹一杯,我自己一杯。” 安意食知无味,喝了几杯酒,就醉倒趴在桌上,唇边噙着抹浅笑,睡梦中回到了井塘村,见到了宠爱她的娘和哥哥们。突然梦境转换,眼前一片血红,娘和哥哥们倒在血泊中,一个面目模糊,身穿官服的男子,发出阵阵狞笑。 “娘,大哥,二哥。”安意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水,嘴里喃喃地喊道。 “师父,十九师妹在哭。”胡清月道。 “叫了娘,叫了大哥和二哥,却不叫爹,小十九,你没有爹吗?。”计凡衣凝视着安意,轻声问道。 “他不是我爹,他是坏人。”安意咬牙切齿地道。 计凡衣目光一闪,凑近些,问道:“他怎么坏了?” 安意恨声道:“他要停妻再娶,嫌我娘碍了他的路,派杀手来杀我们。” 计凡衣怒容满面,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可恶,这种狠毒的男人,当千刀万剐。” 安意被震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师父。” “小十九,你喝醉了,师父抱你回房歇息。”计凡衣伸手搂住安意,拍拍她的背。 安意头晕沉沉的,闭上眼睛。 计凡衣抱起安意,施展轻功,送她回青竹楼,嘱咐陈婶好生伺候。安意对这晚的事,毫无印象。计凡衣和胡清月也当这事没有发生。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师姐离去 章节名:第八十一章 师姐离去 梅花似雪,暗香浮动,红衣佳人在林中空地上,挥舞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剑颤似鲜花在风中招展,身形如行云流水,飘然若仙。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安意轻声吟道。 计凡衣舞完逍遥十三式,气定神闲,扬唇一笑,道:“小十九该你了。” 安意提着剑走了过去,前三式还算舞的完整,第四式已是错漏百出,一招回旋剑,险些削掉自己的头发。 计凡衣微皱了皱眉。 “啪”安意使出平剑,左右挥摆,剑没有握紧,失手落地。 “小十九啊小十九,你让师父说你什么好呢?”计凡衣摇头叹气。 安意捡起地上的长剑,面露尴尬,不是她不想好好练剑,她是真记不住那些剑招,或许让她拿手术刀会比较好。习武之后,她才发现她运动细胞太少。经两个多月填鸭似的学习,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等,已略知一二,唯有武学是七窍中通了六窍。 计凡衣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确定了一件事,安意没有学武的资质,习武没有速成之非,必须从基本功练起。为了徒弟日后行走江湖不吃亏,计凡衣决定加强安意在轻功、内功心法和暗器上的学习。 计凡衣收了十九个徒弟,除了徒弟自选的那三样技艺外,轻功是必学的。打不过人家,能逃走也是本事。逍遥派的内功心法练得久了,能使人耳聪目明、手脚灵便。安意使毒,手法会更快,不容易被人发现。 “师父,用迷药把人迷倒,我就能为所欲为,要杀要剐,全看我的心情,我为什么要用轻功逃走?”安意看着脚上,又加了重量的沙袋,皱眉问道。 “万一你没有把人迷倒呢?”计凡衣靠在树上,挑眉问道。 “师父,您这是在质疑我的毒术吗?”安意眸中幽光一闪,昨天她配的那味毒药,瞬间就让二十只老鼠四肢抽搐,倒地身亡。 “不是质疑,而是提醒你,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小心行的万年船。”计凡衣走到安意面前,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在她的鼻尖,“小十九,狡兔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你仅靠毒术,是无法高枕而卧的。” 安意垂首道:“多谢师父指教。” “小十九好乖。”计凡衣笑得慈眉善目,“脚上再多加一个沙袋。” 安意暗暗翻了个白眼,绑着沙袋爬阶梯,举步维艰。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暮春三月,天气多变,一时晴,一时雨,胡清月的心情也是阴晴不定。 “呸”安意皱眉,侧身把嘴里的菜吐了出来,“十八师姐,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没怎么啊?”胡清月看着安意,不解地问道。 “这鱼是甜的。”安意道。 “甜的?不会吧!”胡清月尝了一口,忙吐了出来,抱歉地笑了笑,“我把糖当成盐了。” “前天放了两次盐,咸死人;昨天忘记放盐,淡死人;今天拿糖当盐,甜死人;小十八,明天你打算往菜里放什么,提前知会一下你师父和你师妹,我们好有所准备。”计凡衣摸着从衣袖里钻出来的银环蛇,笑眯眯地道。 胡清月看着吐着信子的银环蛇,打了个哆嗦,身子往后仰,颤声道:“师父,我……我……” “不许结巴,利落点说话。”计凡衣明知胡清月怕蛇,还恶劣地把银环蛇凑到她面前去。 “师父,您把银娃拿远一点。”胡清月看在近在咫尺的蛇,吓得花容失色,说话更结巴了。 安意淡定地伸手抓过银环蛇,放它丢到一旁。胡清月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感激地冲安意笑了笑,还是师妹好。 “小十八啊小十八,没毒牙的蛇,你也怕,为师怎么收了你这么个胆小的徒弟?”计凡衣一脸嫌弃地道。 “拨了牙的蛇,它还是蛇啊,它又不是鳝鱼。”胡清月嘟嘴道。 “没牙的蛇,不咬人,跟鳝鱼有什么区别?”计凡衣挑眉道。 “当然有区别。” “有什么区别?” 胡清月沉吟片刻,“蛇有鳞,鳝鱼无鳞。” “那无鳞蛇和鳝鱼就没区别了。” “哪有无鳞蛇?” “怎么没有?我明天就到山上去捉一条来给你瞧瞧。”计凡衣逗徒弟逗得起劲。 胡清月嘴角抽搐,如果让师父找到无鳞蛇,她的苦难日子就到了。 “十八师姐,什么事让你心神恍惚?”安意再次解救胡清月,把话扯回正题。 胡清月看看安意,又看看计凡衣,轻咬着下唇,俏脸微红,声若蚊蚁地道:“前天收到家信,我家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计凡衣眼波微动,唇边露出一抹浅笑,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四月中旬,家里会来人接我。” 安意垂睑,掩藏起眸底的忧伤,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她已无家可归了。她要上哪里去打听消息?娘和二哥是抵达了京城,还是在路上已经遇难?大哥在京城,是否已经收到她的信?是否避开了安清和的毒手? 计凡衣拍着桌子,彪悍地道:“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那个男人要敢欺负你,你写信来告诉师父,为师立马让他不能人道。” 胡清月面红耳赤,她绝对不写信回来。 安意回过神来,假装没听到,低头吃白米饭。一桌菜都不能吃,全是甜的。 清晨,细雨如丝,安意泡完药澡,在石屋里埋头捣药。计凡衣蹲在蛇屋里,摆弄蛇蛋,准备挑几个出来孵化,拨掉毒牙给安意当护身蛇。咬不死人,也能吓死几个。 计凡衣收了十九个徒弟里,只有安意不怕蛇,也只有安意学轻功学了五个多月,还没学成,别说身轻如燕,连江湖三流水平都达不到。江湖水深,计凡衣怕安意被淹死,劳心费准备各种防身的东西,希望徒弟在江湖路上能走得长远点。 四月中旬,胡家来人接胡清月回杭州。 临走前,胡清月拉着安意的手,“十九师妹,我成亲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 “我一定礼到人到。”安意浅笑道。 “要好好照顾师父。”胡清月一串钥匙交给安意。 “我会的。”安意成了留在计凡衣身边唯一的徒弟,大宅院里的琐事交到了她的手中。 看着马车远去,安意黯然神伤,默默地转身回了青竹楼。 计凡衣看着安意的背影,眸光微转,第二天,丢给她两本书,一本是《千金方》,一本《丹药神篇》,“小十九,你把这里面的药全部配出来,每样配一百瓶,经我检验合格,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找你的家人。” 安意眸中一亮,“师父,您肯让我离开?” “废话,你学好艺后,不出门历练,行走江湖,难不成你还想死赖在为师这里不成?老娘可……为师可不养闲人。”计凡衣绷着脸道。 “师父,我会努力把药配好的。”安意浅笑道。 计凡衣瞪她一眼,道:“你别光想着配药,其他的也要给我用心学,省得日后出去丢我的脸。” “师父,我会用心学,不会让您丢脸的。”安意道。 五月初,经过一个半月的孵化,六条小蛇破壳而出。计凡衣挑了一条金环蛇,一条银环蛇,捧在手里去找安意,“小十九,你看你看,可爱吧?” 安意瞄了一眼,敷衍地道:“可爱。”边看《千金方》,边继续去百子柜里找药材,“芸香四两,樟脑四两,轻粉二钱,乳香二钱……” “小十九!”计凡衣一招空手夺白刃,抢走了安意手中的书,“臭十九,你居然敢无视为师!” 安意看着计凡衣,“师父,我没有无视您,我已经说了可爱。” “你就用眼角余光瞄了眼,你根本就是在敷衍为师。”计凡衣不满地道。 安意暗叹,只好仔细地看了看缠在计凡衣手腕上的两条蛇,“它们很可爱,师父您给它们取名字了吗?” “这是给你的,你自己取名字,等它们长出牙齿,你记得帮它们拨掉。”计凡衣把两条蛇甩给安意。 安意不怕蛇,但从没打算养蛇当宠物,她讨厌冰冷的感觉,把两条蛇甩回给计凡衣,“师父,我不要,我不喜欢养蛇。” “你不喜欢养蛇,哪你想养什么?蝎子?蜘蛛?蜈蚣?” “师父,我什么都不想养。”安意从计凡衣手里把书拿了过来。 “养这些不是给你玩的,是给你拿来防身的。”计凡衣把蛇再次塞给安意。 安意看着手上的两条蛇,挑了挑眉,把金环蛇丢进了酒缸里泡酒,银环蛇养了七天,晒干,制成了金银白花蛇。 计凡衣看着两条惨遭毒手的蛇,不置一辞,转身离开。 安意忙着配药,没注意来了又走了的师父。 六月的一天,安意正要去石屋泡药澡,陈婶走了进来,行礼道:“十九姑娘,药圃的人送药来了,请您到侧门去收药。” 药圃送来了五大车各类药材,让正愁着药材不够用的安意,安心了。除了吃饭睡觉练功,就整天窝在石屋里配药。她配好的药,计凡衣检验后,拿到江湖上高价出售。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无名小子 章节名:第八十二章 无名小子 忙碌会让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秋去冬至,清晨,看到天空飘下细碎的雪花,安意才意识到又到岁末,伸手接住几片雪花。 安意低头看着掌心的雪花慢慢融化,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千金方》里三十二种丹药和十四种膏药,已经全部按计凡衣的要求,配制出来。《丹药神篇》里的二十七种毒药,也配好了五种,等全部配完,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京城找安清和算总账。 想到安清和那个狠毒的男人,安意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抽出手帕,擦去水渍,戴上雪帽,下楼去石屋配药。 安意刚推开院门,一道寒光袭来,面无惧色,不避不让,镇定地看着那柄宝刀停在离她一指的地方。 “小十九,你又不躲开,万一为师失手,毁了你这花容月貌怎么办?”计凡衣嘟着嘴,忿忿地跺脚道。 “师父,您昨天刚满了六十一岁。”安意淡定地拔开面前的宝刀,从计凡衣身边走过。 计凡衣愣了愣,回过味来,嘟着嘴,用力地跺脚,“我满了六十一岁又怎样?我就是要嘟嘴,我就是要跺脚,我就要,我就要,臭十九,臭十九。” 安意充耳不闻,师父这个老顽童,隔三差五就幼稚一回,她已经习惯了。 上午,安意泡完药水澡,计凡衣带她去了关药人的地牢。 地牢很干爽,布置的很舒适,里面关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五十岁。 地牢的钥匙一直由计凡衣亲自保管,胡清月没有选到医术,她从来没有来过,也不知道宅院还存在这样一个地方。安意是第一次来,计凡衣要她从中挑选一个药人出来,做活人针灸。 安意看着从隔间走出来的药人,眼波微动,这些人的存在,代表着计凡衣邪恶的一面。 针灸和试药不同,针灸能温通气血,扶正邪,可治病,也可预防保健,安意心里没有什么负担,挑出一个看起比较健康的二十岁左右女子。 “百会穴。” “神庭穴。” “迎香穴。” “听宫穴。” 计凡衣报穴位名,安意下针。 安意在现代接触过针灸,跟着卢郎中认了穴道,跟着计凡衣又认了一次穴道,下针又快又准。 “石门穴。” 安意微蹙眉,“女子针石门,终身无妊娠。” 计凡衣叹气摇头道:“小十九,你要是习武也能有这天份,该有多好。” 安意无言以对,低头拨出银针,泡在药水,消了毒,一根根放回针盒里。 吃过午饭,打坐片刻,安意去右室制药,计凡衣去左室,摆弄她的那些毒虫宝贝,蛇和蟾蜍冬眠了,只能玩蝎子、蜘蛛和蜈蚣。 “嗖嗖嗖,!”三道冲云箭冲上天,在半空中炸开。 计凡衣放下手中的五彩蜘蛛,一个箭步,窜出了门,看着半空中还没消散的红烟,微眯了眯眼,“小十九,为师要出去一趟。” 话音一落,计凡衣施展轻功,飞身跃上屋顶,如流星般,消失在远处。 安意忙着把各咱药材碾成粉末,没听清计凡衣说的话。 酉时初刻,天色渐暗,安意碰触机关点亮屋内的油灯,把药粉合着神曲,搓成药丸,放进木匣内,拿着满满一匣子的药丸去右室找计凡衣,推开虚掩的门,计凡衣不在房里。 安意转身,两只巨大的五彩蜘蛛,突然从天而降,拦住了她的去路,脸色微变,全身一僵,她不怕蛇、蝎子、蜈蚣和蟾蜍,就怕毛绒绒的蜘蛛,皱眉向后连退两步,拜个以逗徒弟为乐的师父,有苦难言。 安意环顾四周,想找根棍子什么的拔开蜘蛛,可是合适的工具没找到,却发现墙上地下爬着十来只大蜘蛛,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安意误以为是计凡衣在捉弄她,深知师父的恶趣味,她服软低头是没用的,只会让计凡衣变本加厉,小心翼翼地避开一只爬过来的,蜘蛛,准备去柜子里拿飞针,用飞针刺杀蜘蛛,就能离开了。 这时,屋顶忽传来一个声音,“姑娘,别怕,我来救你。” 安意微愕,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须臾,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出现在了门口,手持一把长剑,刷刷几下,几只蜘蛛死于剑下,拖起安意就往外跑。 安意不动声色地跟着他跑。 跑到院外,黑衣男子忽然觉得不对,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安意,“你来偷东西,怎么不穿夜行衣?” 话音刚落,安意运指如飞,封住他胸口上的几个大穴。多亏这男子穿的衣服不是太厚实,要不然以安意那点内力,没办法隔衣封穴。 黑衣男子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你恩将仇报!” 安意拿过他手中的剑,扯下他的蒙脸布,是个很英俊的少年,看起大约十五六岁。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当梁上君子。安意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银质短笛,吹了两声。 很快几道身影飞掠而至,六个粗壮的妇人站在安意面前,恭敬行礼道:“十九姑娘。” 这声十九姑娘,足够表明安意的身份,黑衣男子一脸懊恼,不该这么心急的,这下不但救错人,还暴露行踪被擒。还不了那小子的人情债也就罢了,他还得想办法从这里逃走,真是麻烦,太麻烦了。 “把这人绑起押去蝎牢,好生看管。”安意沉声道。 两个人掏出随身携带的麻绳,绑起黑衣男子,押着他去了蝎牢。 “夫人呢?”出了事,计凡衣却没出现,安意感到有些奇怪,就算要捉弄她,此时有外人入侵,计凡衣也该现身了。 “夫人出门了。” “什么时候出去了?去哪里了?” “夫人是申时正出去,去哪里了,夫人没说,奴婢不知。” 安意皱了皱眉,道:“触网失灵,没有发出警报,你们去检查一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立刻修复,不要再让人闯进来。” “是。”另外四人领命而去。 安意回屋,把右室的门拉上,那些蜘蛛,她不敢抓里,只能放任它们在屋内结网,等师父回来再处理;触动机关,熄灭烛火,回青竹楼。独自用过晚饭,看了小半个时辰的书,洗漱完毕,上床歇息。 清晨,陈婶等安意吃完早饭,走进来道:“十九姑娘,昨天抓住的那个叫白无名的人,吵着要见您。” 白无名? 安意蹙眉,这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过?想了想,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问道:“夫人还没回来吗?”。 “夫人还没有回来。” 安意沉吟片刻,起身去蝎牢,见那个白无名。 白无名无聊的坐在木板床上,嘴里叼着根稻草,看到安意,如同看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扑过来,抓住牢门,“十九姑娘,你就看在我昨天把你从蜘蛛阵里救出来的份,放我走吧,我只是路过此处,没想做什么。” 安意轻嗤一声,这种谎话,他也能说得出口,浪费她的时间,转身要走。 “十九姑娘。”白无名着急地喊道。 安意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是来买红梗灵芝和雪莲花。” 安意挑眉,唇边露出一抹讥笑,“买?” “不是买,是偷。”白无名面露尴尬,“可我这不是还没偷着,你也没损失,就放我走吧,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红梗灵芝和雪莲花?”安意问道。 “听人说的。” “谁?” “高域。” “他怎么会知道?” “高域的绰号叫顺风耳,江湖上,没有什么事他不知道,只要出的起价钱,就能买到需要的消息。”白无名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这姑娘没在江湖上行走,是个嫩手,哄哄她,肯定能顺利脱身。 安意眸光微转,问道:“你为什么要偷这两味药?” 白无名神情忧伤地道:“我这么做是逼不得已,我妹妹她病得很重,需要这两味药当药引。十九姑娘,我知道偷盗非君子所为,可是我这也是被高域所骗,才出此下策的,他说,此处的主人性情古怪,是不会把这两味药卖给我的。我若知道,十九姑娘是这里的主人,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我一定堂堂正正登门拜访,向十九姑娘买这两味药。以十九姑娘深明大义,一定会将这两味救命的药卖给我的。” 安意看着白无名,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十九姑娘。”白无名忙喊道。 安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十九姑娘,十九姑娘。”白无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摸摸下巴,这姑娘的性情还真是古怪。无往不利的花言巧语失利了,只好另想办法。 安意走出蝎牢,招来看守的人,“晚上别看太紧,他若要逃,就让他逃走。” 看守的妇人讶然,抬头看了安意一眼,低下头,“奴婢要派人跟着他吗?” 安意淡然道:“不用,随他去。” 盗窃未遂,不是死罪。 安意去了药库,把红梗灵芝和雪莲花换了个地方藏好。 一天过去,计凡衣还是没有回来,夜半,蝎牢的守卫有意离岗,可是白无名没有逃走,躺在木板床上,酣睡不醒。 抱歉,弄错章节了,请审编再审一次吧!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两对师徒 章节名:第八十三章 两对师徒 安意得知白无名没有逃走,并不觉得奇怪,东西没到手,他焉能甘心离去?既然这人非要把罪坐实了,她不会拦着,没有特别加强看守,到要看看白无名,在这种情形下如何去偷取灵药? 下午,计凡衣回来了,进门就扯着嗓子喊道:“小十九,出来见客。” 安意黑线,放下手中搓着的药丸,净手,走出去见客。 客人是个身穿青衫,面容清瞿,气质儒雅,丰姿隽秀的中年文士。计凡衣坐在他身边,侧脸看着他,眉眼间柔情似水。 “师父。”安意走到两人面前。 计凡衣眸光流转,笑盈盈地道:“小十九,这位是江湖上有名的青衫客江惟平江大侠。” 安意拱手道:“十九见过江大侠。” 江惟平双手虚扶,唇边噙着一抹浅笑,“不必多礼。” “小十九,去泡壶好茶来。” “是。”安意转身去后室烧水泡茶。 “人你已瞧见了,这下可放心了?”计凡衣挑眉问道。 “空口无凭。” 计凡衣冷哼一声,撇撇道:“少骗人了,你说的话,谁敢不信?” 江惟平凝眸看着她。 计凡衣与他对视片刻,败下阵来,低下头,“等会你问小十九,她若愿意跟你走,我不拦着就是。” “多谢。”江惟平轻笑,清冷的眸底划着一抹暖色。 “谢什么谢,跟我进来,让你看看我的宝贝。”计凡衣起身道。 计凡衣推开右室的木门,看到屋内满是蜘蛛网,还有几只蜘蛛横尸地上,“小十九,小十九。” 江惟平目光飞快的扫过室内各处,看到门边搁着一把剑,拿过来,看着剑柄上的刻纹,眸色微沉,双眉紧皱。 安意听到计凡衣的呼喊,走了过来,“蜘蛛是自己爬出来的。” “你们自己爬出来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呢?还杀得四分五裂。”计凡衣心疼地捧起蜘蛛的尸体。 “它们不是自相残杀,是被人杀死的。”安意道。 计凡衣面露狰狞,厉声问道:“谁?是谁?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敢杀老娘养的……” “衣衣。”江惟平轻唤了一声。 计凡衣高亢的声音嘎然而止,满脸狰狞顿化为满脸娇羞。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安意抿唇一笑,这位江大侠估计就是师父口中的那个他。 “小十九,这把剑的主人现在何处?”江惟平问道。 “他被我关起来了。”安意道。 “这些蜘蛛是他杀死的。”江惟平虽是问话,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是。” “他叫什么名字?”江惟平问道。 “白无名。” “可否带我去见他?” 安意看着计凡衣,喊道:“师父。” “惟平,你认识这个白无名?”计凡衣问道。 “他是我徒弟。” “小十九,你把他关在什么地方?”计凡衣问道。 “蝎牢。”安意道。 计凡衣掩嘴一笑,斜眼看着江惟平,“好巧啊。” 江惟平脸色缓和了些,也笑了笑,“是很巧。” 安意虽然听不懂,但是没有多问。 三人去蝎牢,看白无名。 “无名。”江惟平沉声喊道。 白无名躺在床上,早已听到了脚步声,只是懒得理会,忽听师父的声音,翻身坐起,“师父?师父,您怎么会来这里?” “这话,该为师问你。”江惟平冷哼一声道。 “我来盗取红梗灵芝和雪莲花,失手被擒。”白无名见安意在场,不敢撒谎。 “君子不为盗,贤人不为窃。”江惟平愤然拂袖离开。 “师父,我知错了。师父,弟子知错了,师父!师父!”白无名苦着脸喊道。 计凡衣跟着江惟平走了两步,回眸笑道:“小十九,带他一起过来。” 安意打开牢门,放白无名出来。 白无名从牢里出来问的第一句话是,“十九妹妹,那位美丽的姐姐是谁?” 安意眸底闪过一抹不悦,她有跟他熟到,让他称呼她为妹妹了吗?冷冷地道:“不要叫我妹妹。” “你看起来就十一二岁,比我小,我不叫你妹妹,难道你要我叫你姐姐?”白无名嬉笑道。 安意转身往外走,“叫我十九姑娘。” “不行,那位美丽的姐姐绝对跟我师父是旧相识,我怎么能如此见外叫你姑娘。不行不行,必须叫你十九妹妹。”白无名死皮赖脸地道。 安意皱眉,“她是我师父。” “她是你师父!我还以为是你姐姐。”白无名走到安意面前,冲她挤眉弄眼,“你师父和我师父是不是,嗯嗯嗯。” 安意把头偏开,从他身边走过。 白无名紧跟在她后面,“十九妹妹,你为什么叫十九?” 安意抿唇不语。 “十九妹妹,你姓什么?” 安意保持沉默。 “十九妹妹,你是你师父收的第十九个徒弟,还是你在你家排行十九?” 安意沉默以对。 “我知道了,你一定出生在十九日,对不对?”白无名凑到安意面前,笑问道。 安意皱了下眉,“不对。” “哪你是哪天出生的?” “与你无关。”安意冷淡地道。 “你告诉我,等你芳辰,我送礼物给你。” “不需要。” “十九妹妹,别这么见外。” 安意疾步而行。 “十九妹妹,等等我。”白无名的轻功可比安意,继续问问题,“十九妹妹,为什么你要养那么多蝎子?” “十九妹妹,你是用什么喂蝎子?” “十九妹妹,你养蝎子是不是为了入药?” “十九妹妹……” “十九妹妹……” “十九妹妹……” 走了一路,白无名就吵了安意一路。让安意头痛不已,她从未见过如此喋喋不休的男人。 到了石屋,白无名总算闭嘴了。 计凡衣看看江惟平,又看看白无名,噗哧一笑,道:“行啦,别绷着脸生气了,没有这些孩子们,这江湖哪能热闹呢?” “天下晓然皆知夫盗窃之人不可以为富也。”江惟平道。 “又是你那套君子论。”计凡衣撇嘴,“小子,你为什么要盗取红梗灵芝和雪莲花?” “禀报前辈,因为我朋友的妹妹,重病在身,需要用这两味药,来做药引,无名从高域处买来消息,得知此处有这两味药。无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这两味灵药十分难得,前辈必不愿将灵药让出,故而做出此当下作之事,无名今日见到前辈,方知无名愚蠢之极。”白无名单膝下跪,诚恳地道。 安意暗嗤,这人真是巧舌如簧。 计凡衣咯咯笑道:“小十九,去把红梗灵芝和雪莲花取来。” 安意去药库,取来了红梗灵芝和雪莲花。回到石屋,见白无名还跪在原处,唇角微扬。 “白小子,我们第一次见面,这个就算我这个前辈给你的见面礼。”计凡衣大方的把两味灵药送给了白无名。 “衣衣,不可。”江惟平出声阻拦。 “有什么不可的?”计凡衣敛去脸上的笑容,斜睨着江惟平。 江惟平轻叹,“你起来,下次不可。” “弟子知错,不会再有下次。”白无名站起来,给计凡衣长揖一礼,“多谢前辈。” “不谢不谢。”计凡衣重露笑颜。 江惟平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小十九,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白无名惊讶地看着江惟平,那是江惟平的青衫令。 安意没有接,看着计凡衣。 计凡衣眸中幽光一闪,笑盈盈地道:“小十九,还不谢谢江大侠。” 安意上前,双手接过令牌,“谢谢江大侠。” “小十九,你可认识龚砚遒?”江惟平问道。 安意抬眸看着他,“认识。” “他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危,你可愿意跟我去见他?”江惟平问道。 安意看着计凡衣。 计凡衣摆手道:“这事你自己决定,不用问我。” “请江大侠转告他,我很好。”安意不想再与小龚爷有任何瓜葛。 计凡衣开心地笑了,她就知道小十九,不会走的。 江惟平不喜强人所难,没再多说什么。 “好了,小十九,去叫厨房多做几道鲁菜。”计凡衣道。 安意刚走到门口,白无名就跟屁虫似的跟了出去,“十九妹妹,十九妹妹,我知道你是谁了。” 安意不理他。 白无名拦在她面前,“你就是上次在小溪边告诉龚小七,汤里有毛茛的小丫,小姑娘。” 安意这时也知道在哪听过白无名的名字了,“你为什么要下毒毒害他?” 白无名摸摸下巴,道:“他得罪人了,我受人之托,帮忙教训他一下。” “只是教训?”安意冷笑。 “当然,我要是真想取他性命,就下丹毒了。” 安意微蹙眉尖,“他得罪了什么人?” 白无名嘿嘿笑。 安意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知道他不会说,没有兴趣追问下去。 入夜,餐桌上,摆满了一桌菜,这边计凡衣叽叽喳喳的跟江惟平说话,那边白无名叽叽喳喳跟安意说话。 “平哥,你怎么会收个如此聒噪的徒弟?”计凡衣看着喋喋不休的白无名,好奇地问道。 江惟平看看一直没说话的安意,挑了挑眉,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计凡衣轻叹,“我收她为徒时,不知道她如此沉默寡言。” 江惟平端起酒杯,优雅地一饮而尽,“一样。” 计凡衣掩嘴一笑,道:“其实这样好,若小十九是你的徒弟,那你们俩就成天聋对地哑了,一天说不上三句话。” 江惟平也笑了笑。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一路北上 章节名:第八十四章 一路北上 “十九妹妹,早上好。” 安意从青竹楼一下来,就看到,换了身白衣,摇着美人折扇,满脸笑容的白无名。 看到白无名手上的扇子,安意鄙夷地撇撇嘴,大冬天摇扇子,跟小龚爷一样的臭德行。 白无名“唰”地一声,潇洒地收好扇子,走到安意面前,幽怨地道:“十九妹妹,你怎么才下楼来?我等你好久了。” 安意很想无视这个多嘴公,可江惟平是计凡衣心坎上的人,看在师父的份上,还是给江惟平的徒弟一点面子,“你等我做什么?” “计前辈让你带我四处转转。”白无名用扇子支着下巴,眨着桃花眼道。 安意微皱了下眉,“陈婶。” “老奴在。”陈婶从楼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谦卑地躬着身子。 白无名眼底异色一闪而过,此处当真是藏龙卧虎,连个仆妇都有如此好的身手。 “你带白少侠四处转转。”安意抬腿就走。 “十九妹妹,计前辈是让你带我四处转转。”白无名伸手拦住安意的去路,“我们还是不要劳烦陈婶了。” “我没空。”安意冷淡地道。 “十九妹妹有什么事要忙?我可以帮忙的。”白无名笑眯眯地主动请缨道。 “不用。” “可我很想帮十九妹妹的忙。” “不需要。” “十九妹妹,你这样无情地拒绝我,我会很难过的。”白无名做西子捧心状,可怜兮兮地看着安意。 安意视若无睹,朝前走。 “十九妹妹。” “十九妹妹。” “十九妹妹。” “十九妹妹。” 乌鸦在耳边不停地叫唤,还叫出了花样,高音、低音,颤音,娃娃音。 安意承认她输给这个多嘴公了,停下了脚步,正颜道:“白少侠……” “十九妹妹,不要这么见外,不要叫我白少侠,叫我白哥哥。”白无名眼中流光闪烁,笑意盎然,“叫无名哥哥也行” 白哥哥! 无名哥哥! 安意打了个寒颤,恶心得想吐,是不是只有用哑药毒哑他,她才能耳根清静? “十九妹妹,你在想什么?”白无名凑到安意面前。 安意闻到了淡淡的薄荷味,发现两人的距离太近,忙向后退了两步,抬眸看着他,道:“我带你去四处转转。” “好好好。”白无名打开扇子,掩住半边脸,眼眸含笑,那模样象极了一只阴谋得逞的狐狸。 安意带着白无名,在院子里转着。态度虽然称不上热情,但比刚才要好得多,有问必答。 转了一上午,安意把白无名送到吃饭的花厅,找了个借口,离开花厅,去石屋,动作迅速的挑了几味药出来,碾成粉末,藏了一点在指甲里。 安意回到花厅,饭菜已上了桌。 吃过午饭,婢女送上一壶消食茶,安意起身倒杯,第一杯给江惟平,“江大侠,请用茶。” 江惟平含笑颔首。 “师父请用茶。”第二杯,安意递给了计凡衣。 “乖。”计凡衣眯眯笑。 安意微微侧身,端起第三杯,手指轻轻连弹三下,将药粉弹进了杯中,“白少侠,请用茶。” “计前辈,您看十九妹妹,都这么熟了,她还这般的见外,叫我白少侠?”白无名没接茶,一脸委屈地向计凡衣告状。 安意莫名的想起,《仙履奇缘》里的铁扇公主的那句对白,胃里一阵翻腾,她好想吐。 “无名,休得无礼。”江惟平沉声道。 计凡衣斜他一眼,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无名哪里无礼了?” “就是就是,十九妹妹,愚兄比你年长几句,你叫我一声白大哥可好?”白无名道貌岸然地问道。 安意想起茶里的药,强忍不适感,挤出一抹笑容,“白大哥,请用茶。” “多谢十九妹妹。”白无名接过茶杯,嗅了嗅味,除了茶香,还多了点别的味,眸光微闪,勾了勾唇角,慢慢地把那杯茶喝了下去。 下午,安意耳根清静了。 见白无名失声,计凡衣没有帮他解毒,拍拍他的肩,笑道:“一直说不停也累,小十九这是好意,让你休息休息嗓子。” 白无名笑着点点头,一副大度不计较的模样。 江惟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胡闹。” “胡闹的是我家小十九,又不是白小子,你好好地骂他做什么?”计凡衣瞪着江惟平,“我可告诉你,我的徒弟,我可舍不得骂,你也不许骂。” 江惟平冷哼一声,指着白无名道:“他出身医药世家。” “啊?白小子,你是故意喝下哑药的?”计凡衣惊讶地道。 白无名嘿嘿笑着点点头。 计凡衣斜江惟平一眼,“你徒弟比你当年强多了。” “小十九做的对,少点聒噪,这耳根清静了。”江惟平转身往外走。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计凡衣追了出去。 出了门,江惟平看着计凡衣,轻轻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 “小十九心肠比我好,我当年下的可是巨毒。”计凡衣掩嘴笑道。 江惟平忆起两人初见的情形,道:“无名爱说话,下哑药比下巨毒好。我不象他那般聒噪,哑药对我无用。” “聒噪的人是我,该是你给我下哑药才对,你要不要找小十九拿点药?”计凡衣戏谑地问道。 “不必,我喜欢听你说话。”江惟平低头看着她,柔声道。 “年纪大了,到学会说甜言蜜语了。”计凡衣俏脸微红,娇羞地道。 “非甜言蜜语,是实话。” “我就爱听实话,你多说点。”计凡衣脸上笑意更深。 安意第一次下药,药量没控制好,第二天下午,哑药的药效才过。整整十二个时辰不能说话,可把白无名给憋坏了,声音一恢复,就找到安意,长揖行礼道:“多谢十九妹妹手下留情。” “你会用毒,亦会解药,我在茶里下药,你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喝?为什么不自行解毒?”安意下完了药,才想起白无名会用毒。 白无名凝视她,唇角轻扬,“我若是不喝,喝过后,又自行解毒,岂不是白费你这番心思?” 安意知道被他戏弄,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白无名看着安意远去的背影,摸摸下巴,眸色渐渐深重。 江惟平和白无名又住了两天,告辞离去。计凡衣恋恋不舍,安意如释重负,师徒二人心情迥异。 没了白无名在耳边聒噪,安意可以继续做药丸,熬药汁。忙忙碌碌,又到春暖花开的三月,《丹药神篇》里二十七味毒药,全部配好。 “师父,我要走了。”安意收拾好了包袱,站在计凡衣面前道。 计凡衣看着比初来时,高了许多的安意,轻轻一笑,打开手边的锦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羊脂玉佩,“你们师姐妹每人一块,这是你的,上面刻着十九,不要弄丢了。” 安意接过去,挂在脖子上,“师父,我做完我要做的事,我就会回来看望师父。” “好,师父等你回来。”计凡衣看着安意,柳眉微蹙,十九个徒弟,安意是跟在身边最短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离开时,没有家人来接的。安意没说她要去做什么,计凡衣也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她既然不愿提起,肯定也不希望别人多问。 “师父有空,帮我收个师妹吧。”安意笑道。 “你该学的都还没学会,为师哪有空闲再多教一个徒弟。你快去快回,等你回来,不许再偷懒了,一样一样的全要给为师学会。”计凡衣绷着脸道。 “等我回来,一定好好学。”安意垂下眼睑,希望这次她能全身而退,而不是同归于尽。 “你孤身上路,要格外小心。”计凡衣眸中闪过一抹忧色,安意虽然聪慧,可时日太浅,除毒术外,其他武功均未到火候,“早知道就该让惟平送你去找龚小子。” 安意轻轻一笑,抬眸看着她,“师父当年也这般年纪独闯江湖,我虽没有学全师父本事,但有袖箭,鬼门十三针,还有这些毒药和毒物,要自保却不难,师父不要这么担心。” “平时不见你这般会说。”计凡衣白了她一眼,“万事小心,若遇高手,能避则避,不能避,就报师父的名号,可别逞强,性命要紧。” “我知道了师父。” 天气晴好,良驹一日千里,三天后的黄昏,安意抵达了零陵县城,看着熟悉的街景,眸色微黯,物是人非。 “程胖子,那边新开了一家酒楼,我们去吃。” “我跟人约好去百味楼,你自己去新开的酒楼。” 安意停下了脚步,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个人,李珈瑶已是妇人打扮,程致霖的体形变得更加的肥硕。 “不行,你陪我去。” “你好烦,你自己去。” “你这个死胖子,我没嫌你,你敢嫌我烦?” “不要叫我死胖子。” “就要叫你死胖子,死胖子,死胖子。” “哎哎,你别扭我耳朵,这女人……”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了,安意牵着马,随意找了个小店,点了两菜一汤。 安意的打扮与昔日打扮,截然不同,就算是熟悉的人,一时之间,也不会把她和当年的小村姑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她戴着帷帽,程致霖和李珈瑶与她又仅有数面之缘。 吃过晚饭,安意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马儿沿着山路向前,一个时辰后,安意到了井塘村,听着一声声犬吠,鼻子一酸,眼眶微红,她回来了,可是没有娘和哥哥们同行。 安家没人居住黑灯瞎火,安意施展轻功,拨下发髻上一根银簪当钥匙,打开了铜锁,进到屋内,发出屋内除了不易搬动的桌椅,零碎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安意到罗家时,罗家人正准备洗漱上床睡觉,看着罗家人都很安康,安意悬着的心落下了,安清和没对他们下手。 没有惊动罗家人,安意悄然离去,她没有去坟山,不知道在她祖父祖母的坟边,垒着个小土堆,在土堆前面立着墓碑,上面刻着,爱女安意之墓,立碑之人正是她痛恨的安清和。 安意在零陵停留一夜,第二次继续北上。赶了几天路,这一日,来到衡山脚下,暮色渐浓,远山近树轮廓已模糊,安意催马快行,想尽快赶到最近的驿站。 天公不作美,向前行了不过十里路,一道闪电劈空而下,雷声轰鸣,眼见大雨将至。 安意拍拍马头,“马儿跑快些,要不然,我们就要淋雨了。” 白马颇通人性,前肢腾空向前一踢。安意伏下身子,紧贴马背,白马疾如流星,在山路上奔驰。 马速再快,快不过雨速。 雨倾盆而下,山路上水花四溅,安意挽起已被雨水打湿的帷纱,凝眸四望,绿荫深处似有红砖青瓦,有民居,欣喜不已,加快速度。待到近处,才发现那是一间破旧的山神庙。 庙宇年久失修,荒草蔓延,安意将马系在廊下柱子上,解下马背上的包袱和水囊,推开斜挂在门框上的木门,山神的塑像已经倾倒在神台上,殿堂内结满了蛛网。 雨越下越大,打得屋顶哗哗作响,安意暗自庆幸,还好找到此处,无须冒雨前行。 殿里,有好几堆熄尽的柴堆,还有一些大石头,想来这山神庙庇护了许多曾来躲雨的路人。安意在庙里找到几根柴火,寻了一处稍显干净的角落,用枯枝掸石头上的灰尘。 安意生起火,解下外衣,搭在枯枝上,用火烘烤;中衣未脱,此处虽然荒无人烟,但雨势滂沱,不能不提防有人为避雨,闯进来。 安意拿过包袱,解开,掏出中午在路过的小镇里买馒头,刚吃完一个馒头,白马突然迎风嘶叫,忖度是有人来了,迅速穿上外衣。 “山中遇雨,不便赶路,还请朋友行个方便。”来人站在门外,朗声道。 安意听到男人的声音,犹豫片刻,从腰间摸出三枚银针,扣在手中,道:“出门在外,各自方便,请进。” “多谢姑娘。”一个女声道。 安意心中微凛。 门被推开,走进一男二女,为首的男子,年约二十一二岁,穿着黑袍,浓眉大眼,神情粗豪。二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着白衣,一穿紫衫,杏脸桃腮,容貌相似,应是一母双生。 三人远远看到庙中火光,知道庙中有人,进来见只有安意一人,年纪幼小,男子神情未变,二女都露出惊讶之色。 安意佯装不见,垂首看着火。 三人在另一边角落生了火,男子专心地啃着干粮,两个少女小声说话,说的是九月在太湖举办的论剑大会。 “无名公子师出名门,这次太湖论剑,他定能获胜,夺得流光剑。”白衣少女道。 无名公子! 安意眉梢微动,她说的莫非是白无名那个无赖? “我不这么认为,七公子家学渊博,流光剑非他莫属。”紫衣少女道。 “姐姐,江湖传言,七公子已于一月前失踪了。” “江湖传言岂能相信,我相信到九月,七公子肯定会在论剑大会上现身,一举击败武林众多高手。” “他绝对打不过无名公子。” “无名公子打不过他才对。” 姐妹俩各持己见,为了两个不相干的男子,互不相让,争论不休。 “哎哎哎,你们俩就知道推崇旁人,难道我的剑法不好?”男子不满地道。 “大哥,马要知脸长,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两个少女异口同声地道。 “女生外相。”男子嘀咕了一句,继续啃大饼。 安意虽然跟计凡衣学了武,但日后并不打算行走江湖,对武林里的事,不感兴趣,丝毫没有想到紫衣少女口里的七公子,是她认识的龚砚遒。 晨曦微露,安意就已起身,火早已经熄灭,没有一丝热气。庙上有外人在,加上一夜的电闪雷鸣,她几乎没怎么睡,过了三更才稍稍合了会眼。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三人,悄声走了出去,雨已停,空气清新,枝叶青翠欲滴。 安意把包袱放在马背上,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经过昨夜那场倾盆大雨,崎岖的山路更加湿滑,不能驱马奔驰。 一路慢行,夕阳西下,总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寻了间客栈,把马交给伙计。在屋内用过晚饭,伙计送来了热水,取下装着药粉的耳坠和手镯。 安意沐浴更衣,擦干头发,把耳坠和手镯重新戴后,盘腿练了一会功,上床睡觉。 安意睡到半夜,被屋顶轻微的响声惊醒,从床上坐起,摸了枚药丸塞进嘴里。 窗户被人打开,一个黑影跳了来。 安意暗道不好。 床帐被人撩开,安意只觉得脖子一凉,接着听到来人道:“要想活命,就老实点。” 安意看到窗外有几道身影闪过,脚步声渐远,屋外又恢复了宁静,轻轻一拨手镯,迷药散开,那人并没提防,倒了下去。 安意站起身来,找到桌上的火折子,点亮屋内的油灯,转身去看那人。是个年约十六七岁少年,身穿黑色夜行衣,容貌看起来非常的眼熟。 抱歉,非常抱歉!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路遇故人 章节名:第八十五章 路遇故人 安意盯着少年看了一会,终于认出他正是数年不见的李谷雨。安意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重逢故人,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个瓷瓶,放在他鼻子下,可李谷雨闻了解药,却依旧未苏醒。 安意挪过灯来细看,这才发现李谷雨胸前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衣裳上亦血迹斑斑,忙先将他扶上床,解开他的衣裳,精瘦的身体上布满了伤痕。 安意眼波微动,由此就知道,他这些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帮李谷雨包扎好胸口上的伤,诊脉后,发现他还受了内伤,又找出治内伤的药丸,倒了两枚出来塞进他嘴里。 床被李谷雨占了去,安意在椅子上盘脚打坐。 半个时辰过后,李谷雨醒了,看到屋内坐着个蒙面女子,一双美目在烛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心中一惊,从床上跃起,沉声问道:“你是谁?” 安意看着他,冷冷地道:“我是谁不重要,天色将明,你还是速速离去,免得被人发现,误了你自己的性命。” “你为何要救我?”李谷雨问道。 “医者仁心。” “姑娘大义,在下铭记,请告知尊姓大名,日后定当图报。” “我的名姓,你不必知晓。”安意疑心重,数年不见,不知李谷雨如今的情况,不愿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在我改变心意之前,拿着你的剑,速速离去。” 李谷雨目光一闪,没再多问,拿起搁在桌上的长剑,从窗口飞跃而出。 安意坐在原处没动,闭上眼睛,等到屋外传来鸡叫声,方起身收拾行装,结账离开客栈。 安意牵着马,到在街口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边啃边往城门走去,远远地望见城门处挤着一堆人,出城的人排成了长队,忙拦住迎面走来的一位妇人,“大婶,请问前面是怎么回事?” 妇人笑道:“官差办事,听说有人昨夜潜入王府偷了什么东西出来,守着城门查贼赃。” “谢谢大婶。”安意微微浅笑,神情不变,心中暗惊,这李谷雨胆子够大的,去王府偷东西,却不知偷的是什么。 “老子不脱!”一声厉喝,从前方传来。 安意踮脚看去,是前日在山神庙里遇到的那两女一男。官差对男子着重搜查,女子随便问两句,就放行。 那男子身材魁梧,双目有神,精光外露,一看就是会武功的人,官差怀疑他就是昨夜潜入王府的人,非要他脱衣,验明正身。 那男子自认是正人君子,不肯受之辱。 官差立刻拨刀相向,将三人团团围住。 最终,旁人和两个妹妹的劝说下,男子满脸愤怒的当众宽衣。在他身上没有找到新伤,官差这才放三人出城。 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安意。 “叫什么名字?要去哪里?” “小女姓罗,小名十九,去京城探亲。”安意道。 “一个人进京探亲?撩开帷纱给爷看看。” 安意依言撩开垂在面前的浅蓝色薄纱,露出一张素净的脸。 官差眼中一亮,好美的姑娘,但他们还有几分见识,知道敢孤身上路的女子,不好惹,没有出言调戏。 安意出了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一路北上,顺风顺水。进入五月,炎夏到来,安意被暑气蒸得躁热。为尽快赶到下个城镇休息,弃官道,根据计凡衣给的地图,抄近路前往申州,行至一处山坳,忽听到前方有异响。 安意不是好管闲事的人,正准备从旁边的林子绕过去,却听到人有高声道:“白无名,亮出你的兵器来。” 安意没听到白无名的回答,犹豫片刻,翻身下马,解下包袱,拍拍马头,道:“马儿,小声点,去林子里等我。” 马儿颇通灵性,听话地跑进林子里。 安意施展轻功,悄声摸了过去,在山坡处,两人对峙。左边那人一袭白衣,丰姿隽朗,薄唇微微上翘,带着一抹坏坏的笑,正是多嘴公白无名。 右边的那人十六七岁,绛红长袍玉带束腰,眉清目秀,手持一把镶着各种宝石的长剑,遥遥地指着白无名,剑尖微颤,“白无名,我再说一遍,亮出你的兵器来!” “不必,就这样。”白无名面不改色,微眯双眸,神态慵懒,对近在咫尺间的长剑,毫不在意。 “白无名,你!你敢瞧不起我!看招!”红衣少年涨红了脸,怒吼一声,挥剑刺了过去。 剑光飞舞,剑影漫天,白无名被笼罩在密不透风的剑气当中。他却丝毫不见慌乱,没有出招,仅凭轻灵的身法,在刀光剑影下穿梭,衣袂随风轻扬,翩然如仙。 忽然,白无名出手了,角度刁钻,快如闪电,在绵绵不绝的剑招中捏住了红衣少年的手腕,那柄长剑瞬间被夺了过去。 红衣少年目瞪口呆,剑被人夺去了,可是他却没看清白无名用得是什么招式。 白无名夺了红衣少年的剑,并没有趁胜出手伤人,向后退了两步,目光平静,语气真诚地道:“唐少侠,我是郎中,治病救人不分男女,方姑娘于我只是病人。” “你不喜欢方姑娘?”红衣少年怀疑地看着白无名,“方姑娘不但人长得美,性格温柔,还很善良,你怎么会不喜欢她?” 白无名轻笑道:“方姑娘是好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但是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是不同的。” “你……我……”红衣少年被人拆穿心思,连耳根都红了,面露羞涩。 “唐少侠,你要是真的喜欢方姑娘,就应该明明白白告诉她,而不是来找我决斗。”白无名把剑递还给他,“她那么善良,不管是你伤了我,还是我伤了你,她都会难过的,你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白少侠,你所言有理,得罪了,我先行一步。”红衣少年接过剑,转身飞掠而去。 安意见白无名没事,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却不想白无名已觉察到了,“谁?” 安意不想见他,施展轻功要走,只见眼前白影一晃,被人给拦下了。 “原来是位姑娘。”白无名目光微凛,轻轻摇着折扇,“姑娘为何鬼鬼祟祟躲在旁边偷窥?” “谁鬼鬼祟祟偷窥了?我路过。”安意没好气地道。 “十九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无名听出了她的声音,惊讶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安意反问道。 “十九妹妹当然能在这里,不知道十九妹妹在此路过,是要去哪里?”白无名笑眯眯地问道。 安意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白无名跟在后面,笑问道:“十九妹妹去申州有何要事?” “与你无关。”安意掏出短笛,吹了两声,马儿从林中跑了出来,足尖轻轻一点,轻盈地飞身上马,把包袱放在马背,拉着缰绳,拍马向前跑。 “十九妹妹,等等我。”白无名勾唇一笑,收起纸扇,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安意骑的是千里良驹,白无名轻功虽好,可人到底没有马的耐力好,眼睁睁看着安意骑马远去。 安意甩掉白无名,心情大好,放慢了速度,转过两个弯,看到路边有间简陋的茶寮,里面坐着两个客人。安意摇了摇水囊,没有多少水了,下马打算在此处休息一会儿,装点水,再给马喂点草料。 安意走进茶寮,摘下帷帽。 茶寮的老板看直了眼,伙计更夸张地流出了口水,那两个客人也盯着她目不转睛。 安意这一路上被人看多了,习惯了,神色淡然,“老板,来壶白开水。” “姑娘,小店虽简陋,却还有一两样茶水是可入口的,姑娘何不点一壶,慢慢品茗?”老板满脸堆笑地问道。 “不用,白开水即可。” “姑娘可还要用茶点?小店有长生果、豆干、馒头和蚕豆。” “不用。”安意依旧回绝。 老板见状,没再推销,“姑娘稍等,水马上就来。” 须臾,一壶白开水送了上来。 安意倒了一杯水出来,举杯一闻,唇边逸出一丝冷笑,误入黑店了。杯中的水除了柴火的烟熏味,还多了点药物的味道。把杯子放回桌上的同时,左手屈指一弹,将一枚迷药弹了出去。 四人见她不喝水,端端正正坐着,不免着急,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等了一会,伪装客人的两个忍不住,刚要从桌下抽出刀来,忽觉得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老板和伙计大惊失色,刚向前走了一步,也倒了下去。 安意轻嗤一声,四个笨蛋,连点江湖常识都不懂,要知道落单的女人、老人和小孩这三种人都是有所依仗,惹不起的。 “你们在路边开黑店害人,不知道有多少人着了你们的道,今天我杀了你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安意走到四人身边,运指如飞,连点了四人身上两大死穴。 四人打雁不着反被雁啄瞎了眼,送掉性命。 安意推开茶寮的门,四处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剑,还有三百两银票和几十两碎银子。 那把剑,安意看着有点眼熟,想了一下,走出去,扬声喊道:“白无名,白无名!” 儿子要考钢琴级,陪他练琴去了,更新晚了,抱歉。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施针救人 章节名:第八十六章 施针救人 白无名追不上安意,正犹豫是继续追,还是就此别过,各行各路,等日后再相见,忽听到她的呼喊声,心中猛地一惊,提口真气,飞掠而去,几纵几跃,就到了安意面前,“十九妹妹,出什么事了?” “白无名,你看这把剑。”安意把手中的剑递给他。 “这是唐偃的剑。”白无名接过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四人,噗哧笑了,“堂堂铁剑门少门主初次单独出门,就着别人的道了,还需要多历练。” 安意见他一点也不担忧,眸光微闪,道:“我在屋里找过了,只有剑没看到人。” “弄醒他们,问问他们把人藏哪去了?”白无名摸着下巴道。 “问不了,我点了他们的死穴。”安意有点懊恼,早知应该缓一步再替民除害的。 白无名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安意出手如此狠厉,见她懊恼,忙道:“这四人开黑店害人,死有余辜。”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同伙?”安意蹙眉问道。 白无名吸了吸气,环顾四周,“这里没有血腥味,大白天的,他们还想着做下单生意,没有时间动手杀掉唐偃,他不在屋内,应该是他们被藏在林中某处,我们四处找找。” “我……进林子找人吧。”安意与唐偃素昧平生,本打算把这事交给白无名,就离开,可是心肠到底没有硬如铁石,改变初衷。 白无名眯着眼笑了笑。 林子虽大,但要找唐偃并不难,那四人没把人藏太远。在茶寮左后方五百米处,有一间小木屋。白无名扭开铜锁,推开门,就看到昏迷的唐偃被五花大绑的丢在里面。 安意见唐偃无恙,飞身上了马,“我走了。” “十九妹妹,稍等……”白无名欲追难追,低头看着唐偃,叹了口气,“碍事的家伙。” 安意已走,白无名带着唐偃返回茶寮,找来干净的水,泼在他脸上。 唐偃醒来,看到白无名,又看到倒在地上的四人,那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多谢白少侠出手相助,唐……” “唐少侠你谢错人了,救你之人非白某,乃另有其人,只是她有要事在身,已先行离去。”白无名不贪安意之功。 此处岔道甚多,白无名来时走的并非这条小道。唐偃尾随他而来,回时,不识来时的路。若非安意恰好走了这条路,出入皆有人跟随,初涉江湖,不识人间险恶的唐偃性命难保。 这话,唐偃全然不信,再三言谢。 “唐少侠,我们还是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省得官衙的人找麻烦。”白无名懒得和他多费唇舌解释。 两人把四具尸体和桌椅全搬进屋内,一把火给烧了。怕火势蔓延引起山火,白无名和唐偃守着了近一个时辰,火才渐渐熄灭。 白无名拱手道:“唐少侠,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白兄,有事在身,唐偃就不耽误你的时间,等白兄回京,路过确山时,还请来铁剑门盘桓几日,唐偃必盛情款待。”唐偃视白无名为救命恩人,改口称他为兄。 “好,到时,白某定上山拜会唐老前辈,与你把酒言欢。”白无名笑道。 “唐偃在家中恭候白兄大驾。”唐偃面露喜色,对白无名再无一丝怨怼之意。 两人就此分手,白无名南下,唐偃返回申州方家。 申时末,安意进了城。 天色尚早,安意却无有闲逛的心思,找了间看起还不错的客栈走了进去。伙计笑眯眯的迎上前来,“姑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要间干净的上房。” “好咧,姑娘里面请,小的帮你把马牵到后面去。” 这时,客栈门外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女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看看娘啊!女儿啊,我苦命的丽娘啊!你醒醒啊!” 正坐柜台里打盹的老板娘精神了,“外面咋这么吵?我去瞧瞧。” 安意对外面的哭喊声,没太在意,摸出一点碎银子抛给伙计,“喂它上好的饲料。” 伙计满脸堆笑,把银子塞进怀里,“姑娘放心,小的一定让马夫好生照料。” 安意正要随伙计去后面房间,老板娘叹着气回来了,“真是作孽喔。” “出啥事了?”掌柜的问道。 “丽娘投水了,人捞了上来,可是没气了。刚抬到济怀堂去,周郎中诊了脉,说救不活了,让邢嫂抬回去安葬,邢嫂就这么一个女儿,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的。”老板娘叹气,“老邢头心太狠了,不把女儿逼死,硬是不罢休。” 安意心念一动,转身走了出去。 对面的药铺前围着一堆人,不住地叹着气。安意挤了进去,看到木板上躺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湿漉漉的衣裳,脸色发青,腹部因喝入太多河水,高高隆起。一个中年妇人扑在她身上,满脸泪水,伤心欲绝。 安意看着那妇人,眼前晃过罗氏悲伤的脸,失去爱女的母亲,痛不欲生。安意起了恻隐之心,走到那少女身边蹲下,伸手探探她的鼻息,气息已无;翻看了一下少女的眼皮,又把了一下脉博,伸手按在少女胸口上,道:“还有救。” 什么叫仙乐梵音? 这句只有三个字的话,就是仙乐梵音! 中年妇人抬头看着安意,嘴唇哆嗦,朝着安意磕头道:“仙子救救我女儿,求求仙子救救我女儿。” 安意按在少女的腹部挤压,一松一放,少女的口角有水流出,差不多把水全挤出来后,安意从腰间取出随身银针,在少女的百会、涌泉、内关和人中四穴中各扎一针。 须臾,少女睫毛微微一颤,嘴角轻轻抽搐。 “活了!活了!”围观的人异口同声地道。 安意拔出银针,少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哭得眼泪鼻涕一包糟的母亲,虚弱地喊道:“娘。” “丽娘,我苦命的女儿。”中年妇人抱住女儿,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安意站起身,道:“你带她回家换件衣服,等会到客栈来,我给你开付方子。” 中年妇人千恩万谢,让人帮忙把女儿抬走。 济怀堂的周郎中走了过来,拱手行礼道:“姑娘医术了得,妙手回春,竟将气息全无的人救活过来,小可冒昧问一声,不知道姑娘师从何人?” 安意抬头看着济怀堂三个字,淡淡一笑,“家师姓卢。” 言罢,安意转身回了客栈。 半个时辰后,那位邢嫂带着她的男人老邢头一起过来了,两人进门就跪下磕头道:“恩人的大恩大德,小的(小妇人)没齿难忘。” “两位起来吧。”安意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她,“依方服药六剂,便可无碍。” “多谢恩人大义,待小女能起身,定让她过来给恩人磕头谢恩。”邢嫂眼中含泪道。 “我明日就要离开。”安意淡淡地道。 “恩人请多留几日,容小妇人聊表一下感激之意。”邢嫂恳求道。 “我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到是有几句话要对你们说,望两位能听进去。” 夫妻两对视一眼,老邢头道:“恩人有话请尽管吩咐。” “刚才我问过店中老板娘,得知令爱会投河,是因你逼她嫁给城中大户为妾。俗话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令爱是个烈性女子,倘若你执意要将她送去做妾,只怕我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到时候,你们得的只会是一具尸体。”安意看着老邢头,眸色微冷。 “让恩人费心了,小的会把这事处理好的,不会让丽娘再寻短见的。”老邢头道。 “那就好,两位请回吧,我要休息了。”安意淡淡地道。 老邢头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元宝,放在桌上,道:“恩人救了小女,小的无以回报,请恩人收下这锭银子。” “银子你收回去。”安意出门时,计凡衣给她准备了一大笔银子和二十片金叶子,还给她一块在银庄提银子的金牌,而且今天还在黑店收了三百两银票和几十两碎银子,她不缺钱。 老邢头还欲说点什么,被安意冷冷地目光一扫,咽了回去,收起银子,带着邢嫂走了。 过了一会,老板娘亲自送来了晚饭,四菜一汤。这么丰富的菜肴白给安意吃,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饭,老板娘是有所图谋的。她年过三旬,成亲十余年,还未生育。 安意看着老板娘渴求的眼神,不忍心拒绝,为老板娘诊了脉,开了药方,又嘱咐了几点日常注意事项。 老板娘拿着药方,欢天喜地的走了。 等伙计送来热水,安意宽衣解带,泡在水中,洗去一身的疲倦。 屋外传来一阵乐声。接着,有人唱道:“咬指尖顾不得疼痛心上,十指连心痛断肝肠,勉强扎挣把哀状写上。淳于缇萦叩恳君王。妾父为令在太仓,爱民如子教育有方……万岁仁慈圣明主,赦却罪臣免祸殃,写罢血表气噎哽嗓,午门击鼓要叩君王。” 安意听完这段唱词,犹如醍醐灌顶。 这是君王至上的时代,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安清和凭着战功得了权势,才会富贵易妻。仅用毒药毒死他,太便宜他了,要让他失去权势,失去富贵,变得一无所有,方解这心头之恨! 注:借用了京剧《缇萦救父》里的唱词。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行医治病 章节名:第八十七章 行医治病 次日,安意没有如她所言,马上离开,而是留下来看事情的后续发展,想知道老邢头会不会言而有信。 用过早饭,安意坐在房里,翻看老板娘送来的一些杂书。 “咚咚”老板娘又一次敲响了门,“罗姑娘。” 安意走过去,把门打开,发现老板娘不是一个人,她还带来了济怀堂的周郎中。 “罗姑娘,周郎中有事找你。”老板娘歉意地笑道。 安意微皱了皱眉,“有什么事?” “罗姑娘,周某今日前来,是为母求医。”周郎中开门见山。 “我非郎中,不给人看病。”安意淡淡地道。 “罗姑娘,家母年逾花甲,身体虚弱,每逢夏秋两季,头痛欲裂,轻者疼数日,重者疼一月有余。家母疼痛难忍,每每以头撞墙,日夜哭泣,饮食不进,屡治不愈。”周郎中愁容满面,身为郎中却无法为母亲治好顽症,心中有愧。 “贵店东家的医术十分高明,周郎中为何不请他为令堂诊治?”安意问道。 周郎中一怔,“姑娘认识周某的东家?” 安意轻笑道:“济怀堂韩家,世人皆知。” “不瞒姑娘,周某也曾想请东家来给家母治病,只是,哎。”周郎中叹了口气,“东家的事,周某不便细说,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周郎中行医多年,尚不能治愈令堂。我小小年纪,所学有限,没有本事能替令堂治病。周郎中还是另请高明,免得误了令堂的病情。”安意正颜道。 “罗姑娘。”周郎中跪了下去,“昨日丽娘分明已经气绝,姑娘却能起死回生,可见医术高超,恳请姑娘为家母解除病痛,周某感激涕零,只要罗姑娘替家母治病,周某愿奉上所有家财。” “罗姑娘,容小妇人插一句嘴。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是周婶子病了这么多年,周郎中就伺候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抱怨过。罗姑娘慈悲心肠,就帮帮他吧!”老板娘道。 安意看到周郎中眼中闪着眼光,想起妈妈过世时的悲伤,心中一恸,道:“你的家财,我不要,念你一片孝心,我去看看令堂。” 周郎中见安意答应出诊,连声道谢。 “罗姑娘,我陪你一起去。”老板娘好管闲事,又爱看热闹,主动道。 安意一进周家大门,就听到屋内传来凄厉的哭喊声,“让我去死吧!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走进屋内,安意看到两个妇人,紧紧抱住一个不停往墙上撞的老妇人。 “娘,娘。”周郎中上前帮忙,紧紧地抱住周母,“娘,儿子请来神医给您看病,很快头就不痛了,您忍忍!您忍忍!” “儿啊,没用的,娘这头痛治不好,儿啊,你就让娘死了吧!娘不想再拖累你了,你给点药给娘吃,让娘死了吧!”周母被头痛病折磨的痛不欲生,想早死早了断。 “娘,罗姑娘能起死回生,她一定能治好您的,您再相信儿子这一回。”周郎中含着泪道。 周郎中已经请过多位郎中来给周母看病,可惜都没能治好周母的顽疾,解决她的痛苦。 安意上前扣住周母的手腕,道:“周郎中,按住令堂,别让她乱动,我要施针。” 周郎中和那两个妇人,加上老板娘,一起按住周母。 安意给周母诊了脉,拿出银针,飞快地在周母的神庭、头维、攒竹、列缺、合谷、曲池、印堂七穴上各扎一针。 周郎中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也会扎针,可是神庭穴是上丹田,关系着全身性命,他没有确实的把握,不敢帮母亲扎针。 安意没注意到周郎中的表情,轻轻拧动银针,让针刺激穴道。须臾,周母的疼痛有所缓解,扭曲的脸舒展开来,没有继续挣扎。 “你们可以松开手了。”安意道。 四人松开手,站在一旁。 周郎中神情紧张地盯着周母的脸,心悬在半空中。 安意每隔三分钟,就依次拧一下银针,大约过了一刻钟,取下银针,“周郎中,把令堂翻过来。” 周郎中依言行事。 安意又在周母的囟会、百会、后顶、强间、哑门、曲差、玉枕再次下针。 安意继续拧针刺激各个穴位,过了一刻钟,取下银针。 因头痛数日没睡好的周母,此时已酣然入睡。 “罗姑娘真乃神医也,家母自头痛病犯后,已许久不曾睡得如此香甜。”周郎中对安意的医术再无怀疑,跪在地上,磕头道。 那两妇人也跟着跪了下去,给安意磕头。 安意开好药方,递给周郎中,“明后两天,我会再来给令堂扎针。” 周郎中客气地送安意和老板娘出门。 回客栈的路上,老板娘叹道:“罗姑娘医术这么高明,要是个男子就好了。” “不是男子也能给人看病。”安意对治病救人并不热心。 “罗姑娘若是男子,就能象韩家老祖宗一样了。”老板娘一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 韩家的老祖宗原来是个郎中,无意跟救了高祖皇帝,弃了家财跟着高祖皇帝打天下。天下初定,他放弃高官厚禄,重归民间,要以医术济世为怀。高祖皇帝龙颜大悦,不但准他在全国各地开设药铺,还让他在太医院任职。韩家的每一代的长子也承继祖荫,入朝为官。 “老板娘对韩家的事,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安意问道。 “济怀堂以前那个老掌柜最爱说这事,我听了好多回了,全都记住了。”老板娘笑道。 安意道:“就算我是男子,如今太平盛世,哪里来的高祖皇帝?” 老板娘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罗姑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安意笑了笑。 “你要是男子,凭你的医术,一定可以进太医院,给万岁爷和宫中的娘娘们看病了,飞黄腾达了,就能要什么有什么了。”老板娘看了她一眼,叹气,“可惜你不是男子。” 安意眸光微转,若有所思。 午后,安意小睡一觉起来,打算去外面走走。刚走到店堂,就见老板娘笑嘻嘻的从外面进来,对掌柜的道:“这下好了,丽娘不用给人做妾了。” “老邢头不是发狠话,说就算丽娘死了,也要把她的尸体送过去,这会子怎么心软了?”伙计笑道。 “他不心软,难不成真得逼死女儿?丽娘已经寻过一回死了,要不是罗姑娘把她救转过来,邢家现在就该办丧事了。”老板娘接过掌柜的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到底是自己的亲身骨肉,老邢头也就嘴上说的凶。”掌柜的笑道。 安意听到他们的对话,五内杂陈,是啊,畜牲尚知怜子,可是安清和却能狠心的雇杀手来追杀妻儿,他连畜牲都不如。 晚饭时,邢嫂送来了菜饭,干锅茶树菇、米粉肉、辣酒煮花螺和清汤鱼肚。邢嫂是有心人,打听到安意是湖南人,送了几道湘菜过来,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安意的感激之情。 两日过后,周母的头痛病没有再犯。周郎中送上百两银票酬谢治病之恩,安意拒收。 周郎中再三恳求,安意不为所动。 安意救活丽娘,治好周母的头痛病,一经传开,不少妇人、少女前来客栈找她看病。 妇人和少女们不愿找城里的郎中看病,并非讳疾忌医,而是城是没有女郎中,在男子面前,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安意是女子,医术又高明,众女蜂拥而来。 安意看着众女,眼中一亮,她不用女扮男装了。 郎中们常言,宁医十男子,莫医一妇人。患者述说隐晦,象月期不顺、胎产,崩淋带下等症,都含含糊糊,难以明言。男郎中难以确诊,女郎中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安意唇边闪过一抹阴冷的笑,良将难寻,良医更难得。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良将还有何用?人吃五谷生百病,谁也不会得罪医术高明的郎中。 为了给众女看病,安意暂时留在申州。每天诊脉,扎针,开药方,忙得没有一点空闲。到了第四日,上门求症的病人仅有几人,到下午只有两位病人前来看病。 一个是经水有紫黑色,一个阴痛。 安意诊治后,开了药方,等她们离开,回房收拾行李,次日就要结账离去。 老板娘执意不肯收银子,还送了两包点心让她在路上吃。 安意谢过后,骑马离去。 从衡山城出来,一路上太太平平,安意少了几分警惕之心,才弃官道,走小路。路遇黑店,让她深知旅途还是充满凶险的。这次侥幸遇到的是四个小毛贼,顺利解决,可下次呢?不是每回都能好运气的。 是以,安意离开申州城后,没有再走小路,规规矩矩的沿着官道北上。 进入六月暑气更重,这天正午,太阳炙烤着大地,马儿跑了大半天,不停地喘着粗气。安意担心继续赶路,人和马都会被晒得中暑,到路边茶棚歇息。 天气炎热,茶棚里的几张桌子都已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干脆坐在树荫下喝茶吃饭。 茶棚的老板娘见安意是个女子,就让人挪开,让出一个位置来给她坐。 “多谢,请给我带壶茶。”安意不想惹人注意,没有取下帷帽。 “姑娘稍等。”老板娘转身去泡茶。 茶水还没上来,两个骑马的男子停在了茶棚前,跳下马来,丢给老板一锭银子,“把这些人都轰出去。”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病弱少年 章节名:第八十八章 病弱少年 两人的嚣张跋扈引起了众怒,七嘴八舌的声讨他们。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倨傲地从怀里掏出块令牌,对众人一亮,认识的立刻闭上嘴,不认识的人在认识的人的暗示也闭上嘴,起身往外走。 安意不认识那块令牌,但看到它的威慑力后,很乖的跟着众人往外走,她不打算当正义少女,对抗恶势力。 走在安意前面的那位妇人,毫无预兆地倒下了,安意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扶住她。妇人身边的穿灰色短褐的男子已先扶住了她,将她放平躺在地上。 安意见妇人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症状与癫痫发作类似。 妇人显然已经多次发病,灰衣男子应对起来非常有经验,拿起桌上的两根筷子,横放进妇人的嘴里,免得她咬断舌头。 茶棚的人陆续走了出去,留在茶棚里的只剩七个人,老板两口子,发病的妇人、灰衣男子,安意以及那两个嚣张的男人。 “你们三个,还不快滚出去。”嚣张的男子催促道。 “大爷,我家娘子犯病了,动不得,您通融通融,让她在这里躺会,躺会她好些了,我们就走,我们马上走。”灰衣男子双手抱拳,哀求道。 “不行,马上滚。”男子厉声道。 灰衣男子没有办法,只得伸手去扶妇人。 “等等。”安意做出了选择,蹲在妇人身边,诊了脉,拿出银针,扎在妇人内关、水沟、百会、后溪四穴上,“脱去她的鞋袜。” “这……不太合适。”灰色男子搓着手为难地道。 “性命要紧,还是颜面要紧?”安意冷声问道。 灰衣男子嘴角动了动,看看那个虎视眈眈瞪着他,满脸不耐烦的男子,决定还是听安意的话为妙,帮着妇人脱下了鞋袜。 安意在妇人的涌泉和金门穴扎了针。 “你们动作快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男子吼道。 “魏拾,出门在外,不可如此扰民。”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茶棚外传来。 安意抬眸看去,一个巨大的、华丽的轿子停在外面,抬轿子的是四个彪形大汉。在轿子前还站着两个美貌的青衣婢女,两人上前卷起轿帘。 轿中坐着个皮肤白净,秀眉星目,挽着似松非松的堕马髻,斜插紫鸾钗,身穿华服的美艳少妇。在少妇身边坐着个十三四岁,穿着姜黄色锦袍,面带病容的少年。 少年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道:“娘亲,我们就要一张桌子,喝杯茶,歇歇脚就好,不必将人全都赶出来。” “那怎么成?这些人一身的汗臭味,会熏着你的。”美妇道。 少年轻轻一叹,“娘亲,天气炎热,我身上也有汗味。” “胡说,你身上清凉无汗,没有汗味,只有香味。”美妇道。 说话间,那两个婢女从车里拿上两个大提箱,走到茶棚,收拾好一张桌子,用丝帕拭擦了桌椅,打开提箱,从里面拿出将随身带来的银质雕花杯和壶放在桌上,在杯子里倒进热茶,又从提箱里拿出六碟糕点,水晶芙蓉糕、雪茶酥、甘露饼、茯苓糕、凤尾酥、珍珠蜜枣,一一摆在桌上。 茶棚外的人都是平民百姓,别说是吃,就是看都没看过这些精致点心,不停地舔着嘴唇,咽口水。 安意扫了一眼,并不在意,低头继续拨弄银针。 美妇和少年缓步走进茶棚,在桌边坐下,饮茶吃糕点。 安意取出银针,在妇人的迎香、耳门、翳风下针。安意下针又快又准,一直留意她的美妇眸光微闪。 约过了一刻钟,发病的妇人醒了。 灰衣男子喜形于色,忙扶起妇人,向安意道谢,“谢谢神医,谢谢神医。” 安意淡淡地道“你去向老板借纸笔来,我给你个开方子,你服用几剂后,这病就不易发作了。” 灰衣男子扶妇人在桌边坐下,找老板借来了纸墨笔砚。 安意提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下治癫痫的方子,摸出一块十两的银子,一起递给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接过方子,却不肯接银子,“神医为我娘子看病,小的应该付给神医诊费,怎敢要神医的银子?” “玄参、牛黄和麝香这三味药,价格比较昂贵。”安意把银子抛给男子,“我给人治病,一定会治好,不会治得半死不活。” “谢谢神医,谢谢神医。”灰衣男子和妇人跪下磕头道。 “不用谢了,快去抓药吧。”安意提起桌上的包袱,往外走去。 “丫头,心肠不错,医术也不错,不知道师从何人?”美妇问道。 美妇没有指名道姓,安意才不会乖乖对号入座。两个婢女身影一晃,拦在了她前面,“我家夫人有话问你。” “娘亲,不要为难人家,让她走。”少年道。 “我哪里为难她了,不过是见她医术不错,想让给你诊诊脉。”美妇满脸笑容,却不及眼底。江湖上的人知道她带着幼子游山玩水,遍访名医,这个小丫头敢在她面前装神弄鬼,她就让这小丫头有来无回。 “娘亲,不要再为我造杀孽了。”少年劝道。 “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娘亲是那种嗜杀如命的凶徒吗?”美妇斜睨安意,“她既然敢来,自然有几分本事,她要是治好你了,我感谢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杀她呢?” “娘亲,已经见这么多名医,都治不好我这病,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本事,让她走吧。”少年道。 “什么名医,都是些沽名钓誉的家伙。”美妇冷哼道。 “就算他们无有实才,那师祖呢?” 美妇语噎。 “娘亲,离我十八岁有四年,您就让我开开心心过完这四年吧。”少年笑得云淡风清。 美妇红了眼眶,“什么开开心心过完这四年,你要开开心心过完四十年,过完五十年,六十年,活的长长久久。睿儿不要让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少年神色微黯,“娘亲。” 美妇扭头瞪着被两个婢女拦住的安意,“你还不过来,给睿儿诊脉。” 安意觉那少年心肠还不错,也可怜他命不久已,但是厌恶美妇的言行,勾唇冷笑道:“不是什么人,我都会治的,我治病有三个条件。” 美妇嗤笑,目光微凛,“是哪三个条件?” 安意面无惧色,将包袱背在肩上,摸着左手的金镯,道:“第一必须是女的,第二合眼缘,第三看我心情。” 美妇眸中寒光闪过,“张狂的丫头,你找死。” 话音一落,美妇就冲了过来。 “娘亲,不要。”少年急声喊道。 安意早就防备她会突然发难,见她迫近,连忙疾退,同时弹出两枚迷药,她们人多势众,她孤掌难鸣,先放迷药,迷倒她们再说。 美妇身法极快,片刻间就迫近安意,双掌劈出。 安意左闪右避,前俯后仰,险险的避过了前四招。第五招美妇的右掌迎面打来,安意要避已经来不及,唯有与她对击一掌,同时,右手一扬,三枚银针飞射而出。 “娘亲小心。”少年喊道。 “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美妇满脸不屑,掌风扫过,将三枚银针劈偏。 茶棚围观的人,怕被殃及,作鸟兽散,只剩下美妇的那些随从。 安意左手大拇指和中指捏个诀,扭动经脉,一排袖箭射了出去。美妇脸色微变,向后一仰,双足飞踢,将袖箭踢飞。 安意右手一扬,一包迷药劈头盖脸地洒了过去,左手袖箭又射出一排。 美妇被安意层出不穷的花样,弄得有些招架不住,猝然之间疾退了数步,扬起衣袖,挥开迷药。美妇根本没想到安意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对招之际,不但用暗器,还用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咚咚咚咚”四个抬轿子的大汉率先倒下。 美妇大骇,扭身飞掠回少年身边,“睿儿,快闭气。” 安意趁机跃上马儿,一拍马屁,狂奔而去。 “娘亲,我没事。”少年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含在嘴里,把瓷瓶递给美妇。 另外四人也倒了。 “该死的小妖女,有本事,留下你的姓名。”美妇看安意已跑远,怒火狂升,高声喊道。 远处的安意没应声,轻嗤一声,这女人好白痴。 “娘亲,让她去吧。”少年道。 美妇气愤的跺了跺脚,先弄醒随从要紧。把随从救醒后,美妇狠声道:“巧珠马上发追杀令追杀她。” “娘亲,不可。”少年道。 “有何不可?”美妇纵横江湖多年,几时吃过这大亏。 “娘亲,您看看这银针上的暗记。”少年把手中的银针递给美妇。 美妇接过银针,凝眸一看,“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 “娘亲,爹告诫过您,让您不要冲动,不要随意出手,万一误伤自己人,您总是不肯听,今日弄出同门相残。师祖若知,定会生气。”少年叹道。 美妇明目流转,“什么同门相残,你可不要胡说,我这是与小师妹在切磋武艺。” “娘亲,您这是狡辩。”少年笑道。 “我说的是事实。” 少年轻笑摇头,“您还是赶紧想法子找师叔道歉吧。” “知道了,巧珠,你骑马追上去。” 巧珠领命而去。 泪……找双引号找了许久。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姐妹相认 章节名:第八十九章 姐妹相认 当安意在客栈看到美妇一行时,并没有感到意外,右手轻轻摸着左手上的金镯,迷药足够再迷倒她们一次。她们若是继续追来,下一次,那就不是迷药,是毒药了。 “我叫黎若娴,这是我家的老三程睿之,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美妇态度和善,主动报出姓名。 “要动手,就到外面去,不要打坏店家的东西。”安意对黎若娴态度的转变心中存疑。 “我不是来动手的,我有话跟你说。”黎若娴摆手道。 “有话就说。”安意冷淡地道。 黎若娴环顾四周,“这里人太多,我们借一步说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 “娘亲,还是让我来说。”程睿之上前一步,“计上心头,凡桃俗李,衣锦还乡。” 这是三个毫无关联的成语,安意有些不解,看着程睿之清亮的双眼,微微蹙眉,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程睿之含笑看着她。 计上心头。 凡桃俗李。 衣锦还乡。 安意默念了一遍,轻轻的笑了,三个成语的首字连起来,就是计凡衣,眸光微转,“你认识她?” “她是我娘亲的师父。”程睿之温和地笑道。 安意看着黎若娴,“敢一个人跟我去房里?” “有何不敢的?”黎若娴轻轻挑眉。 两人去了房间。安意直接问道:“你如何证明你是计凡衣的徒弟?” 黎若娴取下脖子上戴着的玉佩,递给安意。 安意看到那块形状古怪的玉佩,已经知道黎若娴没有撒谎,接过玉佩,上面刻着一个“贰”,暗叹,这个嚣张跋扈、让她看不顺眼的女人居然是她师姐,这是怎样的孽缘?而这女人显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才来相认的,好吧,认亲,总比找麻烦强;把玉佩还给她,又认命从脖子取下的玉佩递给她。 “十九师妹,刚才得罪了,二师姐给你赔礼,请师妹原谅师姐这一回,别放在心中。”黎若娴把玉佩还给安意,屈膝行礼道歉。 安意扯了扯唇角,“刚才是我失礼,二师姐请别见怪。” “我们师姐妹初次见面,不打不相识,越打越亲热,客套话,我们都别说了,十九师妹的芳名是什么?可不可以告诉二师姐?”黎若娴笑问 “安意。”安意停顿了一下,“行走江湖用的是罗十九这个名字。” “罗十九?”黎若娴眼中一亮,“罗是你母亲的姓?” 安意眸光微闪,“是。” 黎若娴掩着嘴咯咯直笑。 安意茫然不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黎若娴挤眉弄眼,故作神秘地问道:“十九师妹,你知不知道我行走江湖用的是什么名字?” 安意摇摇头,这个她怎么会知道? “王二,我娘姓王。大师姐是陆一,四师妹是李四,十二师妹是周十二,十三师妹是赵十三,十四师妹是李十四,你是罗十九,其他师姐妹,我没见过,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象我们这样,不约而同的选择用门派排行为名。” 安意也笑了起来,这事还真是很巧。 “十九师妹这是要去哪里?” “四处走走。”安意对黎若娴还是有所顾忌。 “九月的太湖论剑,十九师妹会去吗?” “此等武林盛事,有机会当然要去看看,长长见识。”安意并不打算去太湖看什么论剑,她只想进京讨回血债。 “不光能长见识,还能觅得良人。我和我家那个,就是在论剑大会上认识。”黎若娴面带春色的笑道。 安意没想到黎若娴这般直白,微微垂睑,抿唇浅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要害羞,女儿家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找一个如意郎君,男人有千千万万,有好有坏,你要懂得沙里淘金……”黎若娴今年已经四十二岁,足够当安意的母亲,因计凡衣的关系,两人成了平辈。可是黎若娴面对跟儿子年纪相仿的小师妹时,不知不觉中就是把她当成了子侄辈,她又没有女儿,一时技痒,传授起安意如何找到好男人的经验。 “二师姐,我们一直在房间里闲聊,不出去也可以吗?”黎若娴言辞滔滔不绝,安意听得直皱眉头,现代的父亲卑劣无耻,这世的父亲狠毒无情,令她对嫁人,没有任何兴趣,打断黎若娴的话。 “哎呀,说起话来,就忘记时间了。”黎若娴看了眼窗外,“走,我们去酒楼吃晚饭去。”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程睿之表情平静地在喝茶,几个随从站在他身后,面带忧色,看到黎若娴毫发无伤的出来了,才松了口气。 黎若娴对程睿之和随从们道:“这是我十九师妹。” 程睿之起身行礼道:“睿之见过十九师叔。” “见过十九姑娘。”随从们也行礼道。 “睿儿,别叫十九师叔,师叔师叔的,人家还以为我十九师妹是男的,叫十九姨吧。”黎若娴道。 程睿之笑,乖巧地改口道:“十九姨。” 安意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尴尬的笑笑,点了点头。 在黎若娴的坚持下,一行人去了城中的大酒楼吃饭。 酒楼生意好,又是饭点,包厢满座,大堂里十几张桌子,只剩下三张桌子,他们这一行人占了两张。 黎若娴点了一桌菜,还让伙计上了一壶酒。 “二师姐,我不会饮酒。”安意用手遮住杯子。 “喝一点点,这酒不醉人。”黎若娴笑道。 安意面带歉意地笑道:“我喝一点酒就会醉,女孩子喝醉了不象样。” “这到是。”黎若娴没再坚持。 “十九姨不善饮酒,不如上一壶好茶。”程睿之扬手招过伙计,“上壶毛尖。” 过了一会,伙计送上来了热茶。 “十九姨,睿之不能饮酒,就以茶代酒敬十九姨一杯。”程睿之双手举杯,“十九姨请。” 安意端起杯子,客气地道:“程公子请。” “叫什么程公子,他是你的师侄,你叫他睿儿。”黎若娴笑道。 “睿之请。”睿儿这个称呼,太过亲昵,安意叫不出口气,犹豫了一下,叫了他的名字。 黎若娴的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只针对外人,现在面对安意这个自己人,温柔体贴、和蔼可亲的不得了,让安意深刻怀疑,面前这个满面春风的娇娘和中午那个恶狠狠要取她性命的美妇,不是同一个人。 这餐饭吃了半个时辰,从酒楼出来,天色已暗,夜色浓浓。 “十九师妹,别回那家小客栈了,跟二师姐走,我包的那个院子,有六间房。”黎若娴拉着安意的手,不让她走。 黎若娴出身富贵,出门在外是不会住安意住的那种小客栈,她要住的都是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客栈,有单独的院子,一天就要三两银子。 “二师姐,我付了钱,不能浪费。”安意笑道。 “十几文钱的事,浪费了就浪费了。”黎若娴财大气粗。 “师父的教导,我可不敢忘,不该浪费的钱就不能浪费。” 黎若娴讶然,“师父什么时候这般在意身外之物了?” 安意心虚地笑了声,道:“师父的性子,二师姐也知道,她凡事都看心情的,今天在意,明天又不在意了。” 黎若娴掩嘴一笑,“这到是。” 安意和黎若娴分了手,自行回客栈歇息。 次日清晨,安意洗漱完毕,刚走出客栈门,就看到手里提着食盒巧珠走了过来。 “十九姑娘早,奴婢给十九姑娘请安。”巧珠屈膝行礼,“这是夫人让奴婢送来的早饭。” “有劳了。”安意伸手去接食盒。 巧珠没把食盒递过去,“十九姑娘,奴婢伺候您用早饭。” “不用了,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多谢了。” 巧珠把食盒递给安意,道:“夫人让奴婢转告十九姑娘,正午时,请十九姑娘去过去吃午饭。” 安意犹豫了一下,道:“我会准时去的。” “奴婢告退。”巧珠行了礼,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去。 安意提着食盒回了房间,她本想去跟黎若娴道个别,然后继续赶路,这下只能多留一天。 黎若娴来郑州,是因为打听到这里有位名医,她要请这名医给程睿之看病。 那名医给程睿之诊了脉,摇头晃脑地道:“面青唇紫,脉阳微阴弦,胸痹而痛,责在极虚,短而数,心痛心烦……” 黎若娴不错眼地看着名医一张一合的嘴,只希望他说一声可治的话来。谁知,这名医背了一大段医书,最后来了句,“此病,老夫无能为力。” 程睿之神色如常,已经听过太多次。 黎若娴暴怒,指着门口道:“把他给老娘丢出去!什么狗屁名医!” “娘亲。”程睿之微微一笑,“老郎中依诊直言,您不要动怒。巧珍,把诊金付给老郎中,送老郎中出去。” “是,少爷。”巧珍提起药箱,拽着老郎中的衣领,“送”他出去了。 “睿儿,这个庸医的话,你不要听,娘亲一定会找到名医,治好你的病的。”黎若娴敛去怒色,握着程睿之的手道。 “这些庸医的话,我一向都不听他,我只听娘亲的话。”程睿之笑道。 黎若娴看着笑意盎然的程睿之,心如刀绞,若能以身相替,那该有多好? 注:因为存稿被我用光光了,白天要上班,下班又要送我儿子去学琴,只有晚上才有空码字,所以这些天都更得晚,字数也少。 我很抱歉!请大家原谅我! 正文 第九十章 治疗心疾 章节名:第九十章 治疗心疾 时近正午,安意如约去黎若娴租住的客栈。十几文一夜的客栈只有一间房,一床一桌四张凳;三两一夜的客栈,环境幽雅,院中种着百竿翠竹,青藤架下,摆着石桌和石凳。 “这么大的太阳,你怎么也不打把伞遮遮?”黎若娴塞了把团扇给安意。 “我戴了帷帽,不好再打伞。”安意顶着烈日走来,晒得脸颊红扑扑,忙接过团扇,用力的扇了几下。 黎若娴轻摇团扇道:“巧珠,去端碗酸梅汤来给十九姑娘。” 炎炎夏日,酷热难耐,因为程睿之的身体,屋内并没有摆冰盆,虽然窗户打开,却没有一丝风吹进来。 “十九师妹,今晚就搬过来住吧。”黎若娴道。 “搬来搬去太麻烦,我明日一早就走了。”安意趁机道别。 “你才来了两天,这城里城外的景致你还没看呢,住上十天半个月,再走也不迟。” “这城里城外的景致,大同小异,我都看腻了,我去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然后就回家。外面再好,还是不及家好。”安意轻轻笑道。 “我们师姐妹好不容易遇上,说什么你也得留在这里陪我几日再走。”黎若娴娇声道。 安意找不出理由拒绝,看着程睿之,向他求救。程睿之微微一笑,道:“娘亲,不如等十九姨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再请十九姨去我们家小住数月,那样才算您尽地主之谊。” “二师姐不是不想请我去你家玩吧?”安意问道。 黎若娴看看安意,又看看程睿之,笑道:“行了行了,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留你在这里陪我,但是你说话可得算数,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一定要来福州。” 安意满口答应,接过巧珠送来的酸梅汤,喝了两口,就搁在桌上。 又闲话了几句,巧珍进来禀报,酒楼送菜过来了。吃过午饭,程睿之略坐了片刻,就跟安意告罪,去房间午睡。 安意和黎若娴坐在房里闲聊,黎若娴负责说,安意负责听,偶尔接上一两句。 “十九师妹,我有个不情之请……”黎若娴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二师姐,可是想让我替睿之诊脉?”安意直接道。 “师父在睿儿出生时,已诊断他有先心病,活不过十八岁。师父的医术高明,她说过的话绝对不会错,可是。”黎若娴神色黯然,眼中泪光闪动,“可是我不愿相信,我希望能找到人延长他的生命,十九师妹,你能不能帮帮睿儿?” 安意师从计凡衣,年纪又这么小,在黎若娴看来,医术肯定不如计凡衣,可是她爱子心切,那怕有一线希望,她也不想错过。 “等会我给睿之诊脉看看情况再说。”安意的妈妈是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最后也因这病早逝,对先天性心脏病不说了如指掌,但知道的肯定比黎若娴多。 少部分先天性心脏病在五岁前有自愈的机会,显然程睿之不属于这少部分;还有少部分患者的畸形轻微,对循环功能无明显影响,无需任何治疗,程睿之也没有这么幸运,他一脸病容,嘴唇发紫,表明他心脏的畸形对循环功能有影响,需要做手术治疗才能痊愈。 “十九师妹,谢谢你肯为睿儿破例。”黎若娴对安意的那三个条件,信以为真。 安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三条只是她临时编出来的,此时也不好说出实情。 程睿之小睡起来,安意给他诊脉。 “睿之的情况不算太糟。”安意看着黎若娴,微微皱眉。 “十九姨,您不必有所顾忌,有话您请直说。”程睿之道。 黎若娴赞成地点头道:“十九师妹,有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瞒着我们。” “二师姐,你不应该带睿之四处走动,先心病的病人,抵抗力比较差,容易感冒,发烧。他需要休息好,活动量不能太大,到处奔波,对他的身体影响很大。”安意直言道。 黎若娴脸色巨变,心纠成了一团,“我不……哪现在……” “娘亲,十九姨刚说了,我的情况不算太糟,您先别急,听十九姨说下去。”程睿之连忙安抚母亲。 “二师姐,其实你把睿之照顾的很好,以后多注意,他可以活得很久。”安意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在现代没有做手术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也能长时间存活,当然生活质量没有健康人那么好。 “十九师妹,你能治愈睿儿的先心病!”黎若娴第一次听到不同的说话,惊喜万分。 “这病现在没法治愈。”安意在现代是胸外科的主治医生,但是没有做过换心手术,只做过搭桥手术。不过就算她做过,以现在这种落后的条件,她也没办法替程睿之做换心手术。 “娘亲,十九姨说的是多注意,不是能治愈。”程睿之已看淡生死,但不表明,他不怕死,安意的话,给了他一线生机。 “哦哦,哪应该注意些什么呢?” 安意把她所知道的全说了出来,“我说的这些,你们可记住了?” “记住了。”黎若娴和程睿之点头道。 安意又道:“我开个药方给你,让睿之每日一饮。” “巧珍快备笔墨。”黎若娴道。 “防己五钱,玉竹三钱,黄芪六钱,白术三钱,云岑一两。”安意给程睿之开好药方,又给他写了四个食疗的单子,山药炖腰花,冬瓜煨三鸟,陈皮黄芪煲猪心和山楂炖牛肉,“这四道菜,不用每天吃,隔几日吃就好。” 安意和黎若娴母子一起吃过晚饭后,就告辞离开。 夜色沉深,路上的行人稀少,各家店铺悬挂在外的灯笼散发的光亮,安意取下帷帽拿在手中,快走到客栈门口时,见两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迎面走来,嘴里叽哩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安意没在意,继续朝前走,谁知那两人突然出手袭击她。一个是抓向她的前胸;一个朝她腹部拍去。 安意是姑娘,这两人却使这种下流招式,安意大怒,将帷帽朝他们掷了过出去,向后疾退两步,左手捏诀,扭动经脉,射出一排袖箭。 那两人向左右闪开,身形灵活地一转,就到了安意的身后。 安意急速转身,右手一扬,刚要射出银针,其中一人屈指一弹,淡黄色的粉尘弥漫。安意知道那是迷药,顾不得射出银针,向后疾退,可还是吸进了少许药粉。 那两人见她吸进了药粉,却没有马上昏倒,双双使出擒拿手,一左一右向她抓来。 安意学武时日尚浅,这一路上太太平平的,仅跟黎若娴交过一次手,还不是靠武功脱身,此刻以一敌二,又吸入了迷药,应对无力,仅使出三招就被他们抓住,那两人运指如飞,点了安意的穴道。 迷药发作,安意失去了知觉。 迷药的分量不大,加上安意会配迷药,又泡了一年多的药澡,身体产生了抗药性,很快,安意体内的药效过去,人渐渐清醒过来,听到身边有好几个呼吸声,没敢睁开双眼。 听了一会,安意微微睁开眼,她身处一辆马车里,马车里没有油灯,很黑,眨眨眼睛,待适应了黑暗,发现马车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三位姑娘,那三位姑娘还处于昏迷状态。 安意此时也不敢贸然救醒她们,察觉到穴道被封,赶紧凝神定气,用吐纳之法,运行一周天,冲开受制的穴道。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安意赶紧躺了下去,只听到外面有人问道:“苗姑姑,一路上辛苦了,这次出门,收获如何?” “这次收获不错,抓了十六个丫头,有几个容貌都不错,刚抓的那个更是个绝色,宫主见了一定喜欢。”一个沙哑的女声道。 安意微微蹙眉,宫主?难道是江湖上以媚术扬名天下的万花宫?若真是万花宫的人,那么就能解释她们出手为何那般的下流了。可是据那本书的记载万花宫的老巢在成都,什么时候搬到郑州来了? “苗姑姑果然厉害。” 那位苗姑姑嘿嘿地笑了两声,问道:“穆老鬼回来了没有?” “穆爷还没回来,想来也就这几天了。” “这次,他定要输给我了。”苗姑姑信心十足地道。 马车继续前行,安意暗暗着急,却无计可施,不知道走了多远,马车再次停了下来,哗啦,车门被拉开了。 “把她们抱进房里。”苗姑姑吩咐道。 安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接着就感觉到被人抱起来了,还能感受到那人胸前的柔软。看来抓她的人是女子,出手就没有顾忌。 已在贼窝,安意不敢妄动,佯装昏迷,任那女人抱她进了房。那女人把安意送进房间,放在床上。 安意竖着耳朵听着动静,有轻微的脚步声,片刻后,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 过了一会,安意听到关门上锁的声音,接着听到那位苗姑姑道:“看好她们,我去休息一会。” 安意缓缓睁开眼睛,适应黑暗后,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是间很宽大的房子,横七竖八地摆着六张床,她睡的这张床上,除了她,还有一位姑娘,想来,那几张床上也睡着被掳来的姑娘。 正文 第九十一章 身处贼窝 章节名:第九十一章 身处贼窝 屋外有人守着,安意不敢轻举妄动,检查了一下,还好,这些人只搜走了袖箭、针袋和针筒,簪子、耳坠和手镯都在。 安意在床上坐了许久,直到外面低低的交谈声停止,又等了一会,才从床上慢慢地爬下来,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无有呼吸声,轻轻地将门拉开一条小缝,透过门缝往外看。 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亮光。安意在屋内四处看了看,两个窗子全部封死,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不敢贸然开锁逃出去,重新回到床边坐下,低头看着依旧处于昏睡状态的同床姑娘,推了推她。 那姑娘沉睡如牛,没有一点反应。 安意想了想,爬到里面躺下,现在暂时是安全的,先养足精神,等明天天亮看清路线,再想办法逃走。黑暗虽然更能隐藏行踪,但在不清楚路线的情况下,更能遭逢意外。 安意的神经没有粗到身处贼窝,还能安然入睡的地步,躺了一会,爬起来盘腿打坐,摒除杂念,气守丹田。 “咔嚓”一声轻响传来,安意立刻从冥想中醒了过来,忙躺了下去,闭上双眼,放缓呼吸。 “吱吱”两声,门被推开,安意听到了脚步声。 “把她们弄醒。”苗姑姑的声音响起。 安意感觉到有人掀开了帐子,然后听到身边的姑娘坐了起来声音,接着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安意佯装刚刚苏醒的模样,睁开了双眼,看到一张满是伤疤的脸。 “都下来吧。”苗姑姑道。 安意跟在同床的姑娘从床上下来,屋内除了被抓来的人,还有七个人。 容貌秀丽的中年妇人走到安意面前,“小丫头,挺镇定的嘛。” 安意听这声音,确认这中年妇人就是苗姑姑,“你们是谁?你们抓我来此,想要做什么?” “来,先把这个吃了。”苗姑姑伸出手来,摊开,掌中有颗黑色的药丸。 安意看着那颗药丸,“这是什么药?” “灵丹妙药,吃了能增加你的功力。” “大姐还是说实话吧,我也好心里有数。”安意再没常识也知道,这药绝对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百分之一百是穿肠毒药。 “大姐?你叫我大姐?”苗姑姑笑了,“就冲你叫我这声大姐,我就跟你说实话,这是宫主炼制的脑神丹,是一种毒药,每三个月要服用一次解药,要不然就会毒发。毒发之时,巨痛难忍,会不停地抓自己的脸,弄得伤痕累累。” 苗姑姑指着那个满脸伤痕的女人,“就象她一样。” 安意拿过药丸放进嘴里,十分庆幸计凡衣曾训练过她,用舌头如何藏药不被人发现,更庆幸这药丸不是入嘴即化,一边用舌头把药丸藏到下面,一边做出吞咽的动作。 “张开嘴。”苗姑姑道。 安意镇定地张开嘴给她看。 苗姑姑没有发现藏在舌头下面的药丸,道:“好孩子,吃过早饭,姑姑就带你们去见宫主。你只要乖乖的听话,宫主就会喜欢你,到时候,要解药就容易了。” 安意用舌头把药丸顶到上颚沾着,低头道:“多谢姑姑提点。” 苗姑姑满意地点头道:“你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姑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象她们,非要逼得姑姑亲自动手才肯吃药。还有的人,敢在姑姑面前耍滑头,把药丸藏起来,可是姑姑我一问话,她们就露馅了。” 安意轻轻一笑,刚才她赌对了,但此刻不敢再说话了,嘴里含着东西,唾液不由自主的在分泌,会慢慢湿润药丸,必须尽快把药丸吐出去,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苗姑姑目光扫过其他十五位姑娘,“走吧!” 一行人跟在苗姑姑的后面走出了房间,安意不前不后地走在中间,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的环境,这里应该建在山上的是山庄,规模不小,亭台楼阁样样齐全,还种着各类的花草树木。 转弯的时候,安意假装踩到地上的石头,滑得向前扑倒,跟后面那位姑娘没有注意,又撞了安意一下。 安意顺势扑倒在地上,将嘴里的药丸吐了出来,用手一压,已经湿润就要融化的药丸被压平,混在泥土里看不出来。 “怎么了?”苗姑姑回头问道。 “姑姑,我踩着石头滑了一跌。”安意从地上爬起来,搓了搓手。 苗姑姑看了眼地上的石头,“走路看路,小心点。” “知道了,姑姑。”安意乖巧地应道,松了口气。 苗姑姑将安意等人带进了一间摆着数长桌的房间里,桌上摆着粥、咸菜和馒头,“坐下吃饭吧。” 安意跟着众位姑娘入座吃饭,这时才有空看这十五个同伴,看到了两个眼熟的面孔,正是在山神庙里遇到的那两个双胞胎姐妹,想不到她们也被人掳来了。比起那时的意气风发,两人明显憔悴了。 那对双胞胎姐妹没有认出安意,沉默的喝着粥,吃着馒头和咸菜。 安意边吃边留意看守她们的人,趁她们没注意,摸出藏在手镯里的药丸,飞快地将药丸吞了进去,以防粥里面有迷药,要是被迷昏就没办法知道被人送到何处,还怎么逃走? 吃完饭,苗姑姑让手下分发一块长条布带给众人,“乖乖把眼睛蒙上,不要耍滑头。” 安意暗暗叹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不见,她就没办法知道被送去了哪里。 等姑娘们用布带把眼睛蒙上,苗姑姑让手下检查了一下,确定她们没有弄虚作假,“好了,带她们走。” 安意的手被人牵了起来,被人拽着往前走。 路似乎很长,走了许久还没到地方,只是安意忽然又闻到了一股花香,又走了一段路,安意又闻到了那股花香。 安意心念一转,难道这些人带着她们在原处转圈圈?如果是真的,要逃出去不是难事。 “好了,到了,取下布带。”苗姑姑道。 安意取下布带,眨眨眼睛,飞快地看了一下四周,好象是个山洞,用来照明的不是油灯,是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苗姑姑继续在前面带路,走了约一百五十步,到了一处石门,苗姑姑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木棉花尽。” “荔枝垂。”苗姑姑答道。 “千花万花。” “待郎归。” “来者何人?” “寻枝门下苗翡翠。” 沉重的石门缓缓上升,石门后站着两位年约十八九岁的姑娘,手里都拿着把长剑。 苗姑姑领着人往里走,走过长长的通道,又是一个石门,对了切口,石门打开,往前走了十几步,是一个五十层阶梯,爬上去,又是一道石门,对了切口,到达一个宽敞的洞室。 洞室布置的富丽堂皇,在洞壁上镶着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把洞内照得宛若白昼。在正中的贵妇椅上斜躺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美妇,她穿着红色绣并蒂莲花的肚兜和丝质长裙。 在美妇身边围绕着两个年轻的容貌俊秀的男子,他们身上仅穿着丝质的长袍,薄如蝉翼,穿跟没穿的差别不大。一个抱着她的头,在喂东西给她吃,另一个在帮她染脚趾甲。 虽然看不到两人男性特征,但是众女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 “翡翠率门下弟子见过宫主。”苗姑姑带着手下上前行礼,把手上的包袱放在美妇面前,打开来,里面是十六位姑娘身在戴着各种玉佩、玉牌和金牌。 那美妇撩了撩垂在肩上的秀发,“这一次带了多少人回来?” “回宫主的话,翡翠这次带回了十六人,宫主请过目。”苗姑姑扭头看了过来,示意十六人过来。 众女受制于体内的毒药,只得走上前去,但是都没有向美妇行礼。 美妇伸出一只白嫩嫩的玉手,抱着她头的男子会意,扶她起来,另一个男子,跪在地上为她穿上绣花鞋。美妇莲步轻移走了过,象打量货物一般打量着众女,“哟,这两丫头长得一模一样,是双生的吧,叫什么名字?” “孟依依。” “孟双双。” “依依双双,你们爹娘到是会省事。”美妇娇笑道。 孟依依和孟双双抿唇不语。 美妇从她们身边走过,停在安意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罗十九。”安意道。 “哎哟,你爹娘更省事,这样一个美人儿,却取这么个名字,太难听了。”美妇转身又坐回贵妃椅上,靠在那男子身上,低头看着包袱里的东西,突然脸色微微一变,从里面挑出安意的那个玉佩,“这玉佩是谁的?” 安意心中一沉,道:“是我的。” “计凡衣是你什么人?”美妇直视安意,沉声问道。 安意知道隐瞒不住,直言道:“是我师父。” 美妇坐直了身体,“你师父当真是计凡衣?” “我没必要撒谎。” “你师父还没死吗?” “家师身体康健,活到一百岁没有问题,到是你,纵欲过度,病入膏肓,就快死了。” “小丫头,牙尖嘴利,你可知我是谁?” “万花宫宫主万艳姬。” “小丫头,还有几分见识。”万艳姬娇笑几声,“翡翠,把这十五个带下去好好调教,至于这个小丫头,本宫主要亲自调教。” 朋友结婚,出去喝酒,才赶回来,不好意思。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千娇百媚 章节名:第九十二章 千娇百媚 苗姑姑行了礼,带着手下和十五位姑娘退了出去。 万艳姬走到安意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丫头看着我。” 安意闭上眼睛,所谓媚术,不过是摄魂术的一种。 “傻丫头,媚是女人的最佳武器,我有心教导你,你当欢喜才对。”万艳姬娇笑道。 “我的容貌足已。” “你错了,美貌虽是女人的利器,但不是最佳的,尤物足以移人,可何为尤物呢?媚态是已。女子一有媚态,就算只有三四分姿色,便也可抵六七分。有六七分姿色而无媚态之女子,与全无姿色而只有媚态的女子,同立一处,与人交谈数言,人会为媚态所惑,却不会为美色所惑。你如今是七八分姿色,习练媚术后,便添足十分,可以迷倒众生,让天下男子皆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万艳姬拍拍安意的脸,松开她的下巴,“丫头,拜我为师,我教你媚术。” “不需要。” “你需要的。” 安意感觉到面前的人走开了,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万艳姬坐回了贵妃椅上,踢掉脚上的绣花鞋,伸出玉足轻轻地点在男子的喉节上,揉了揉,来到他的锁骨处,慢慢地游走向下,用足尖挑开他身上的衣襟,在胸口和腹部稍做停留,一路向下,不停地撩拨他,“鹛郎,舒服吗?” “舒服。”男子声息不稳,显然已被万艳姬挑起了欲望,但他仍旧坐在原处没动。 万艳姬媚笑道:“小丫头,这样撩拨男人,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安意抿唇不语,心中暗骂,不要脸,无耻。 “誉郎,奴家要你。”万艳姬娇滴滴地喊道。 安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表演着春宫戏,眸底一片清冷,丝毫没有一点情欲之色。 万艳姬施展出媚功,娇声不断,安意不是木头,弄得心慌意乱,看不下去,把头偏开,手放在背后,右手摸着左手腕上的金镯,正要触碰机关,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传来。 沉溺在情欲中的万艳姬猛地惊醒地过来,推开那两个男子,站了起来。安意知良机已失,暗叹,不敢再有所动作,双手垂放在身侧,静观其变。 伴随着铃声,一个少女跑了进来,“宫主,有三个男人闯过了知返林和花海,就快到销魂殿了。” “宫里好久没来访客了,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来了三位,都是些什么人?”万艳姬娇笑道。 “据前方姐妹传来的消息,是圣衣门的左护法魏骁林,丐帮的铁拳朱三,淮南金家的金翼。” 万艳姬嗤笑一声,道:“这三个老男人没事,跑到我这里来撒什么野?” 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万艳姬脸色微变,“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闯过了销魂殿,还有几分本事。” 那位誉郎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件锦缎花袍披在万艳姬身上,退到一边。 万艳姬松松的系好衣带,半个身露在外面,瞟了眼安意,“誉郎把这丫头带去囚室。” 言罢,万艳姬带着那个少女离开了。 鹛郎和誉郎沉默的拉好身上的丝质长袍,一个把丢在地上的包袱系好,另一个拣起万艳姬的肚兜和长裙,叠好放在贵妃椅上。 誉郎走到安意面前,道:“跟我走。” 安意看了誉郎一眼,跟在他后面,鹛郎提着包袱跟在她后面。 绕过那座画着春宫图的四扇屏风,就看到一个通道,沿着通道走了五十米,就是一个小的洞室,洞室四四方方,有三个通道。誉郎带着安意左拐,走了十来步,就看到三间石室。 誉郎停下脚步,“你进去。” 安意抱着包袱走进去第一间,石室空空荡荡的,就摆着一张石床,床上放着被褥。 鹛郎跟着进来,把手上的包袱放在床上,向后退了一步,笑笑道:“罗姑娘,不要妄想去挟持万艳姬。” 安意一惊,瞪着面前俊秀的男子,他怎么会知道她刚才的想法? “半年前有人挟持过她,失败,被乱刀剁成肉酱。”鹛郎道。 “你用不着吓唬我。”安意沉声道。 “不是吓唬你,而是提醒你,没有万全的把握,千万不要动手。”鹛郎正颜道。 “这么说来,你到是一番好意喽!”安意勾唇嘲讽的冷笑,“为什么要提醒我?” “你就当我良心未泯。”鹛郎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誉郎按动机关,石门落下。 安意在囚室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确定要离开这里就只有那一个门。囚室长约四米,宽约三米,在角落有块木板,移开木板,下面是个巴掌大的洞,飘来阵阵的臭味飘,让安意立刻明白这是个什么洞,忙把木板移来遮住洞口。 安意在床上呆坐了一会,打开包袱,找到玉佩挂回脖子上。看着包袱里的东西,叹了口气,她突然失踪,丢在客栈里的马和包袱,店家会不会随意处理掉?马是千金难买的良驹,包袱里还有青衫令和十几片金叶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门打开了,誉郎提着个食盒站在外面,把食盒放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按动机关,关上石门。 安意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两碗菜和一碗白米饭,菜的香味完全掩盖不住药味。万艳姬既然要调教她,这菜里的药,吃不死人,多半是软筋散之类的。 安意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两碗菜都动了动几筷子,如果这一顿,她不吃这些菜,下顿送来的绝对是加了药的饭。饿得脚软手软,一样逃不走。 半个时辰后,石门再次打开,誉郎拿走了安意放在门边的食盒。 安意没有钻天遁地的本事,困在这间囚室里,无所事事,干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又过了许久,石门又一次打开,誉郎送来了晚饭,菜里依旧加了料。安意照旧动了几筷子菜,在入厕时,摸出一枚解药,忍着恶心,含进嘴里。 誉郎没有再来拿食盒,直到第二天早上,石门才再次打开,站在外面的是鹛郎,“罗姑娘出来吧,宫主要见你。” 安意跟着鹛郎身后,触动右手镯上的机关,摸出一枚解药含入嘴中,又触动左手镯上的机前,摸出两枚迷药弹出来,扣在手中,成败就在今日一举,她不想再被困死在那间石室里,坐以待毙。 “小丫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万艳姬见安意进来,娇笑着问道。她依旧是肚兜加丝质长裙的打扮,风骚入骨;右手握着一根长鞭,左手握着三根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拴着三个人,三个年约五旬的男子。 安意看着三个怒目圆瞪,额头上青筋突起的男子,抿唇不语,她没必要对妖妇的问题,做出回答。 万艳姬挥起长鞭,“啪啪啪”连挥出三鞭,“他是圣衣门的左护法魏骁林。他是丐帮的铁拳朱三,他是淮南金家的金翼,都是江湖人名的人物,可惜,现在全部落在我的手中,任我宰割。” 正是昨天闯进来的三人,万艳姬用这种方式羞辱他们,令三人愤怒不已。他们身上穿的劲装,也被长鞭抽的破烂不堪。 安意眸光微闪,唇角上勾,“你这是杀鸡儆猴吗?” “是啊,那你怕不怕呢?愿不愿意拜我为师呢?”万艳姬问道。 “我这人从来是吃软不硬的,我师父为了收我为徒,对我是千依百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锦衣玉食,有人伺候。而你呢,把我关在囚室里,不但没善待我,还苛待我,我为什么要拜你这样的人为师?”安意边说边走了过去,在万艳姬身后的贵妃椅上坐下,在裙摆的遮掩下,将扣在手中的迷药弹,弹开,无色无味的迷药弥漫开来。 “小丫头,你知不知有多少女人想拜我为师,我愿收你为徒,你还敢跟我提条件,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万艳姬脸色微沉,眯着眼道。 安意冷笑,“良师难寻,良徒更难寻。” “好个自夸的小丫头,你算什么良徒?” “我若不算良徒,你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非要收我当徒弟呢?” 万艳姬咯咯的笑了两声,“计凡衣最喜欢逞口舌之快,她教出来的徒弟,也一样牙尖嘴利。” 安意正要说话,见一个少女进来了,把话又吞了回去。 那少女走到万艳姬面前行礼道:“宫主,穆堂主进来了。” “让他进来。”万艳姬把手中的铁链抛给誉郎,一个旋身,坐在了贵妃椅上。 安意忙站了起来,退到贵妃椅的后方,静候良机。 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和几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押着十二容貌俊美的少年,走了进来。 安意看清走在最后面那位少年的容貌,眉尖微蹙,在这里看到程睿之,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程睿之也看到了安意,眼中一亮,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找到十九姨了! 万艳姬不等中年男子给她行礼请安,就迫不及待地走近细看十二位少年,色迷迷,直勾勾的眼神,让程睿之打了个寒颤,向后退了两步。 呜呜,不知道要怎么改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奋力逃离 章节名:第九十三章 奋力逃离 “小乖乖,别走啊。”万艳姬伸手抓住程睿之的手腕,“瞧瞧这小模样,病如西子胜三分,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来来来,让姐姐好好疼疼你。” 程睿之厌恶地皱紧双眉,正要甩开万艳姬的手,却见安意轻轻摇了下头,微怔。他这一迟疑,就被万艳姬拉到贵妃椅上坐下。 万艳姬一只手抓住程睿之,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凑上前去就要亲他,还没亲到,就感觉到脖子被利器抵住了,转眸一看,是安意手持一根锐利的金簪。 “宫主。”中年男子冲上前想要救主。 “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安意手下一用力,尖利的簪尾就刺破了万艳姬肌肤。 中年男子顾忌万艳姬的安危,停下了脚步。 “用一根金簪来威胁人,小丫头,你这是自取灭亡。”万艳姬毫无惧色地笑道。 这时,离万艳姬最近的誉郎软软地瘫倒了下去,手中的铁链呛啷啷落在地上。 万艳姬诧异地问道:“誉郎,你怎么了?” “他被我的迷药迷晕了。”安意道。 万艳姬的笑容僵在脸上。 “睿之,拿着金簪。”安意道。 程睿之甩开万艳姬的手,握紧金簪。 “哦,原来这小乖乖是你的小情郎,你早说呀,我就不跟你抢了。”万艳姬眸光闪烁,笑的妩媚。 安意从手镯里摸出一颗解药,塞进程睿之的嘴里,伸手拔出万艳姬头上的玉簪,刺向她的左眼。 万艳姬吓了一跳,连忙闭上双眼。 鹛郎也被迷昏了过去。 “老妖婆,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要再敢用摄魂术迷惑人,我就戳瞎你的狗眼。”安意冷冷地威胁道。 万艳姬感受到眼皮上的刺痛,生怕安意当真戳瞎她的眼睛,“我愿意给解药给你们,送你们出去。” 安意把玉簪丢一旁,从手镯里摸出一枚毒药塞进万艳姬的嘴里,抬了抬她的下巴,“这是我师父亲自炼制的毒蚁丹,你老老实实送我们出去,我就会把解药给你,否则毒发之日,你的容貌会尽失。” 打蛇打七寸,万艳姬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容貌,用这个威胁她,最有效。 万艳姬睁开双眼看着安意,胸口起伏不定,恨声道:“计凡衣心肠歹毒,教出来的徒弟,也是这般的手段毒辣。” 安意捏开万艳姬的嘴巴,确定她真的吞下了药丸,勾唇冷笑,道:“看来你在我师父手上吃过亏,那就老实点,别耍花样。” 安意看着被铁链拴着的魏骁林三人,犹豫了片刻,又摸出三颗解药,喂给他们吃,程睿之有病在身,又不会武功,以她的武功,自保尚可,要带上他,就比较困难了,必须找帮手。其他人她不放心,只能冒险救这三人同行。 魏骁林三人服用了解药,昏昏沉沉的感觉消失,站起来解开拴在脖子上的铁链,拱手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安意退回到万艳姬的身旁,捡起玉簪,抵着万艳姬的眉心,瞟了眼中年男子和那几个戴面具的人,“三位前辈,劳你们出手封住他们穴道。” 洞室宽敞,又有通风口,迷药渐渐消散,中年男子他们又晚进来一刻钟,虽然头晕,但是抵抗得住,不会被迷昏。 魏骁林三人依言行事,中年男子和那几个人没有反抗。 安意摸出最后两枚解药抛给魏骁林,“魏前辈,劳你将这两人救醒,让他们带我们出去。” 魏骁林救醒誉郎和鹛郎。 安意道:“魏前辈,劳你押着他们带路。” 誉郎和鹛郎齐声喊道:“宫主。” “照她说的做。”万艳姬为了保命,只得依从。 誉郎和鹛郎并肩朝通道走去,魏骁林跟在后面。 “你们十一个跟上去。”安意道。 那些被抓来的少年,听话的跟了上去。 “两位前辈请。”安意道。 朱三和金翼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睿之,我们走。”安意道。 看守石门的少女见到此情形,刚要亮出兵器,就被鹛郎喝住,“不要动手,宫主在她们手上。” 在誉郎和鹛郎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的走出了山洞,只是两人不认识出山庄的路。 安意只好押着万艳姬在前面领路,左转右拐,看到了座假山,绕过假山,就看到一片花海,花海中间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直通向大门,门的两边各有一座八角玲珑塔。 朱三和金翼上前打开了大门,大门外是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万艳姬道:“你已经出来了,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我现在要是把解药给你,不出五里路,我就会被你抓回来。”安意冷笑道。 万艳姬脸色发黑,没想安意小小年纪,这般的难缠。 安意目光扫过万花宫的众人,“全部向后退,不许跟着来,敢跟过来,我就杀了她。” 万花宫的人看着万艳姬。 万艳姬眨眨眼睛,叹了口气,道:“照她说的做。” 万花宫的人纷纷退到离安意一行人五步远的距离。 不知道是谁突然道:“没有脑神丹的解药,你们离开这里,也活不过三个月。” 那十一个少年停下了脚步,表情挣扎。 安意刚要说话,朱三冷笑道:“要老子受脑神丹的控制,老子宁愿死。” 程睿之正颜道:“与其苟且活着,不如痛快死去。” 魏骁林和金翼齐声笑道:“说得好。” 魏骁林和程睿之并肩走在最前面,安意押着万艳姬居中,朱三和金翼断尾。其他人怕死,犹豫再三,没有跟着走。 走了三里路,体弱的程睿之走不动了,胸闷气喘,脸白唇紫。 “小兄弟,老夫背你。”魏骁林主动道。 程睿之摆摆手。 “睿之别逞强,快谢过魏前辈。”安意道。 “谢……”程睿之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魏骁林长臂一伸,托着他的腰,把他往身背一送,背着他往前走。 又走了两里路,万艳姬不肯走了,“现在离山庄已够远了,你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吧。” “姑娘,不能放走这个妖妇,杀了她为民除害。”金翼道。 万艳姬脸色一变,厉声骂道:“金翼,你这个卑劣小人,算什么正派人士?” “对你这种人,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朱三双手握拳,冷笑道。 “哈哈哈哈。”万艳姬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耳朵上的小铃铛耳环叮叮当当的响。 “啊!啊!啊!啊!”程睿之和魏骁林三人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尖叫声。 万艳姬一边大笑,一边探手抓向安意的右手手腕。 安意侧身一让,向后疾退三步,躲开万艳姬的擒拿手。万艳姬一击不中,边笑边再次出手,扫向安意的颈部。 这一招来势快,安意退避不过,只得横掌打向她的左肘。万艳姬并不与安意对掌,向后一跃,“你们四个杀了她,我就给解药给你们。” 魏骁林松开手,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出手,但是不是攻击安意,而是冲向了万艳姬。 朱三和金翼两人也刚时冲向万艳姬。 程睿之不会武功,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万艳姬不敢跟三个尚存几分理智的人交手,施展轻功逃走,远远地道:“罗十九,任你狡诈如狐,今日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哈哈哈。” 脑神丹被万艳姬激得毒发,四人就快要失去理智, “姑娘快走,快走。”魏骁林三人双手相握,急声道。 安意取下两个耳坠,取出两颗药丸,这是计凡衣为她炼制的解毒灵药。可是药只有两颗,中毒的人却有四个。一颗喂给了程睿之,一颗不知道要给谁? “三位前辈,你们谁的轻功最好?”安意问道。 “小金。”魏骁林道。 “金翼。”朱三道。 安意把药喂给了金翼。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程睿之和金翼恢复常态,魏骁林和朱三已经痛苦的在地上刨出了两个大坑。 “我们快走,等他们完全失去理智时,我们打不过他们。”安意道。 金翼看了看两位老友,险些落泪,忍痛背起程睿之,和安意施展轻功飞掠而去。 他们刚走,万艳姬从林中闪出,取下左耳的铃铛,摇了摇,两个在刨土的人爬了起来,两眼发直走到万艳姬面前,“主人。” 万艳姬眼中寒光闪动,杀气腾腾地道:“魏骁林,朱三,追过去杀死他们。” “是,主人。”两人领命追去。 万艳姬得意地大笑三声,转身往回走。 金翼的轻功如他的名字一般,象长了一双翅膀,背着个人都比安意跑得快。安意卯足了劲也跟不上去,听到身后有响声,回头一看,骇然一惊。 魏骁林和朱三已失去理智,招招狠毒。安意一对一尚且打不过他们,更何况,以一抵二,失去了袖箭和银针,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魏骁林掌风强劲,安意避让不及,被掌风扫下山崖。 安意如断线风筝般掉下山崖,两耳呼呼生风;人濒临死亡时,潜力迸发,一把抓住崖上生长的葛藤。 崖边泥土只有浅浅一层,葛藤的根系并不牢固。安意下坠的力量又太大,葛藤被全扯了出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暂居天坑 章节名:第九十四章 暂居天坑 “十九姨!十九姨!”程睿之看到了安意被打下山崖的一幕,凄厉地喊道。 金翼心中一沉,知道安意已惨遭毒手,丝毫不敢停顿,背着程睿之一路狂奔,魏骁林和朱三在后面穷追不舍。 程睿之和金翼都以为安意必死无疑,可事实上,安意此时的处境,不算太糟糕,看起来甚至比他们还要安全。 有葛藤做缓冲,安意没有直接掉落到崖底,伴着泥土和葛藤,掉进了一片半人高的杂草堆里。逃过一劫的安意躺在杂草堆,面无人色,目光涣散,从高空坠下的感觉,很不好。 半晌,安意缓过神来,看着高耸陡峭的悬壁,长吁一口气,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没有摔死,真是万幸,手脚并用的从杂草堆爬出来,还没来得及拂去身上的泥土和杂草,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利剑抵在咽喉处。 安意手脚冰凉,才出狼窝,又入虎口,此时她身心皆疲,根本就无力反击,绝望地抬眸看去,面前站着个头发凌乱、衣裳褴褛、面有菜色的俊美男子,“小龚爷?” 小龚爷眯着眼盯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少女,“你是谁?” “我是安意。” “喜儿?”小龚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收回长剑,“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上京探亲,在途经郑州被万花宫的人抓了来,逃跑时,被人打落下来。”安意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反问他,“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人追杀,失足掉进这里已经有数月。” “你在这里数月都没找到出去的路?”安意惊问道。 “这里就象个大石缸,没有路出去。”小龚爷抬头看着天,“要离开,只有施展轻功飞到上面去。” 安意也抬头往上看,本以为这是峡谷,应该能找到路出去,现听小龚爷这么一说,这里应该是圈闭的天坑,坑底离坑口,目测至少有二三十米,凭她那三脚猫的轻功,根本不可能飞上去。 两人呆看了一会,安意叹了口气,“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方法离开这里吗?” “我曾想借助葛藤,爬上去,可是葛藤长在浮土上,无法借力。”小龚爷道。 “你可以用脚尖点在悬壁上借力。”安意道。 小龚爷犹豫了一下,道:“我的内伤未愈,真气不畅,只恢复了三成功力。” “你的内伤数月都没好?”安意又是一惊。 小龚爷黯然点点头,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无法离开的原因。 “你伤好了,你有几成把握飞上去?”安意问道。 “九成。” 安意轻轻笑了,“我可以帮你疗伤。” 小龚爷眼中一亮,忽又一暗,“我这不是普通的外伤和中毒,此处也没有合适的药材。” “我有办法治好你的内伤。”安意抓下头发上的杂草,信心十足地道。 小龚爷看着她明亮的双眸,点了点头,带她去他这几个月暂住的地方,离坑底一米多高的一处凹进去的小洞穴。 小洞穴宽约一米三四,高约二米,往里凹进去约有三米,洞口有一堆草木灰,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火堆边,是杂草铺成的简易床铺,上面丢着一件紫色的锦袍和一些浆果,床铺旁边放着几个泥土烧制的,歪七扭八的碗。再往里走,就能听到水滴的声音。 这个天坑的面积颇大,虽然没有高大的乔木,但是长满了各类的灌木和杂草。小龚爷就是靠着滴水、浆果和野菜,才熬过了这几个月的。 安意伸出三根纤细的玉指,搭在小龚爷的脉博上,神情渐渐凝重,轻叹道:“难怪你的内伤数月未愈。” “在烈焰掌和阴柔掌的夹击下,我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小龚爷苦笑道。 安意眸光一闪,很想问问,他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人追杀数年,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话到嘴边,安意咽了回去,他做了什么事,与她无关,现在她要做的是治好他的伤,从这里出去,她还要赶着进京。 安意拔下髻上的金簪,轻轻旋开,从簪里倒出十三根金针,“脱下衣服,我给你扎针疗伤。”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小龚爷讶然问道。 “江大侠没有告诉你吗?” “江大侠说你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有性命之忧。”小龚爷宽衣解带,盘腿坐好。 “我要下针了,不要说话。”安意拈起一枚金针,向他胸前膻中穴刺去,第二针刺在中庭、接着鸠尾、巨阙、上脘、中脘、建里、下脘、水分、神阙、气海、关元一路刺下来,丝毫没有停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小龚爷闭上眼睛,一股暖流传散开来,他腹中的凉意渐渐散去。 安意一边捻着金针,一边留意着小龚爷的脸色。大约过了一刻钟,安意飞快的取下了金针,转到小龚爷的背后,“我现在要扎你后背的穴位,别说话,别动。” 从命门一直扎到大椎,亦是十三针。 小龚爷感觉到一股清冷气流从命门向升,胸口的炙热感随之消失。 一刻钟过后,安意再将取下金针,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没有药物的配合,要连扎三日针才行,你现在打坐调息吧。” 小龚爷睁开眼睛,唇角微扬,“多谢。” 安意笑了笑,走到一旁边坐下,这些穴位都是人身体上的大穴,稍有不慎,就会让小龚爷针下丧命,她的精神一直是紧绷着的,扎完了针,松懈下来,她觉得很累。 小龚爷打坐了半个时辰,睁开眼,看到安意坐在地上,趴在草床上,头枕在手臂上睡着了,眸中闪过一抹暖色,轻轻浅笑,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快要绝望时,老天爷把她送来了。等他的伤好了,他就能离开这里,那些想让他死的人,看到他还活着,一定会很失望! 小龚爷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把安意挪到草床上,把锦袍搭在她身上,看她头上沾着几根杂草,伸手取了下来。 安意已有两夜没睡好,为了逃出万花宫,为了给小龚爷扎针疗伤,非常辛苦了,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时辰,从正午睡到傍晚。 “你要再不醒来,这些浆果就被我全吃光了。”小龚爷笑,把浆果递给她。 安意吃完那十颗浆果,根本就没饱,可是这里没有其他东西可充饥了,只得忍着,她们还在留在这里两三天,不能把所有的浆果全摘了吃。 小龚爷把火点燃了,入夜后,坑里的气温会下降很多。 安意白天睡太久,晚上睡不着了,坐在火堆边发呆。 小龚爷坐在她对面,等了许久,见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想起上次同路时,她常常闭目养神,笑了笑,决定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卢郎中去年初冬的时候回井塘村了。” “哦。”安意应了一声。 这话题说不下去。 小龚爷想了想,问道:“喜儿,你来郑州有什么事?” 安意抬眸看了他一眼,道:“途经郑州。” “你要去哪里?” 安意抿了抿唇,“京城。” “去京城探亲?” “嗯。”安意点点头。 又说不下去。 小龚爷还要再找话题,安意道:“你的内伤未愈,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小龚爷去草床上躺下,刚才趁安意睡觉时,他另铺了一张床放在对面。 夜渐深,安意往火堆里添着几块大点的草柴,上床睡觉。 清晨,安意醒来,小龚爷已找来了浆果。浆果带着些许的青色,还没有完全成熟,涩涩的,安意吃得直皱眉,忍不住问道:“小龚爷,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东西吃吗?” “喜儿,我们已经共患难两次了,怎么还如此见外,叫我小龚爷?叫我的名字。”小龚爷笑道。 安意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改口,“砚遒,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了吗?” “这里虽然很大,但是圈闭的,动物没办法跑进来,鸟儿也不会到这里歇脚。”小龚爷无奈的道。 “我去找找看,有些植物的根茎也是能食用的。”安意饿得头发昏,等会还要给小龚爷扎针,她担心她精力。针扎错了,可是能要人命的,她还指望着小龚爷带她离开这里,他可不能被她扎死。 小龚爷陪着安意在坑底转悠。 安意边走边看,忽眼中一亮,提裙跑了过去,“小龚爷,快过来。” “这是什么?”小龚爷问道。 “野生山药,可以吃。”安意咽着口水道。 小龚爷一听可以吃,抽出佩剑,就去挖土,边挖,边戏谑地笑道:“用上好的宝剑挖地,这是明珠暗投。” 安意头也不抬地道:“这叫物尽其用。” 两人把那片山药全挖了,返回洞穴,把火生起来,把山药丢进火堆旁煨着。山药煨熟,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小龚爷用宝剑拨开火丝,两人趁热剥了皮,吃了起来。 吃完山药,喝了半碗水,小龚爷拍拍肚子,笑道:“喜儿,谢谢你,这是我这几个月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安意擦了擦嘴角,道:“休息半个时辰,给你扎针疗伤。” 扎完针,调息半个时辰,小龚爷只觉得真气自丹田处涌出,一扫多日来的烦闷,变得神精气爽,“喜儿,你的医术比卢郎中还要高明了。” 安意给他诊了下脉,“明天你的功力就能完全恢复。” “明天,我们就能离开这里,重见天日了。”小龚爷抬头看着蓝天,眸底寒光一闪而过。 正文 第九十五章 重见天日 章节名:第九十五章 重见天日 下午,两人又在坑里找吃的,当安意找到另外几颗山药时,她觉得小龚爷挨饿是自作自受,谁让他一点野外生存技能都不会,饿得面有菜色,是活该。 小龚爷很努力的用宝剑挖山药,天上飞来一群鸟,鸟儿没有落下歇脚,而是解了一泡大便,从天而降。 鸟粪准确无误地落在小龚爷的鼻尖上。 “噗”安意掩住嘴,把笑忍下去。 小龚爷是有点小洁癖的,但是经这几个月的磨难,什么洁癖都没了,摘下一片山药叶,淡定地擦去鼻尖上的鸟粪,叹道:“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安意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幽幽地来了一句,“不是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吗?” 小龚爷深邃的眸中幽光一闪,唇角上勾,“分明是龙困浅滩遭虾戏。” 安意一时想不到反击他的话,撇撇嘴,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他逞口舌之快。 小龚爷等了一会,没听到安意回嘴,知道嘴斗不下去了,这丫头的寡言程度跟三哥有得一拼,轻笑摇头,继续挖山药。 挖完山药,天色尚早,两人在洞穴里,大眼瞪小眼的傻坐着。比拼沉默,几个月没有说话的小龚爷认输了,找话题和安意聊天,他已经尝试过了,这人两句话就能让话题无法继续下去,得另辟蹊径。 “喜儿,我们来下盘棋如何?”小龚爷提议道。 “下棋?”安意疑惑地看着他,“拿什么下?” 小龚爷拿着剑在地上画了个棋盘,又从草床边摸出二十块石头,有圆的有方的,“你要圆的还是方的?” 安意眨了眨眼睛,这人在此处被憋坏了,连这么幼稚的儿童棋也愿意下,她没掉下来之前,这人定是左右手互弈,看他这么可怜,她就勉为其难奉陪一下,“圆的。” 小龚爷把圆石头挑出来给安意,正要递给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怀疑地看着她,“这棋,你会下吧?” “会。”安意垂睑,掩去眸底的痛色,这棋是安健教她下的。眼看就要到京城了,被万花宫的人一搅和,又耽误了好几天的时间,等她报了血仇,定要来找万艳姬那个老妖婆算账。 这种五子飞棋,安意只是知道下而已,很快就输给了勤奋玩了数月的小龚爷。 再次布棋,继续厮杀,安意惨败。 第三局,安意又输。 第四局,毫无悬念,安意再次落败。 第五局,安意不下了,拍拍手上的灰,看着洞外,“太阳落山了,煨山药吃,我饿了。” 小龚爷眼眸一弯,唇角上扬,笑着把石子收好,“我们明天继续。” 安意看着他绝美的脸,脑子里冒出两个字,祸水!把头扭开,明天,她绝对不跟他下棋找虐。 吃完山药,安意在洞穴里来来回回散了散步,爬上草床睡觉,明天快些来吧!等小龚爷的功力一恢复,就可以离开这个该死的天坑。 夏季的晚上很短,天很快就亮了,小龚爷找了一堆浆果来,今天就可以离开,不用再省着吃了。 “喜儿,我们来下棋,这次我们玩种玩法。”小龚爷兴致勃勃地道。 “中午,你打算吃什么?”安意左右而言他,虽然她对输赢不在乎,但是老输,太打击自信心。 “山药还没吃完。”小龚爷把圆石子递给安意。 安意没接,看看他,微微挑眉,“赢我很有成就感?” 小龚爷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很有成就感。” 安意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从洞口跳了下去,“你左右手对弈会更有成就感。” 小龚爷嫌恶地把石头丢到地上,他都左右手对弈好几个月了,跟着跳了下去,“等等我。” 两人并肩在坑里转圈圈。 这天下午,安意为小龚爷扎第三次针。 扎完针之后,小龚爷盘脚调息,真气一波波自丹田涌出,顺着经脉大小周天的运行,奇经八脉逐一流过,丹田之气回归丹田。 小龚爷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大盛,从草床上一跃而下,面露喜色,烈焰掌力和阴柔掌力,因鬼门十三针的疏导,被他吸入体内,功力得到了提升,因祸得福。出去后,他是不是应该去感谢那些追杀他的人? 可以出去,安意却不放心了,“你真能带着我一起出去?你不会飞到半空中,内力不济吧?” “相信我,我一定能带着你一起出去的。”小龚爷眸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不过你得抱紧我。” “我会的。”安意不想死。 小龚爷长臂一伸,搂住安意的腰,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飞跃而起,蹬壁而上,如履平地。 安意紧紧抓住小龚爷的衣襟,惊呆了! 到了坑口,小龚爷放下她,见她呆怔的模样,朗声笑道:“喜儿,醒醒,我们出来了。” 安意被小龚爷的清爽的笑声唤回了神智,发现她在他的怀里,忙退开一步,低头看看天坑,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出来了?一点都不危险,害她刚才还纠结了半天,生怕小龚爷内力不济,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摔到坑底,一命呜呼。 “喜儿,那边有火光,应该有人家,我们过去。”小龚爷此刻最想做的事,是找地方洗个热澡,然后吃顿好的。 “那边是万花宫的地盘。”安意看着冲天的浓烟,微微蹙眉,这人什么眼神,那叫有火光吗?那明显是在放火烧山,谁赶在她前面找万艳姬老妖婆算账了? 小龚爷看着安意,“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要。”安意摇头,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体力和精力也不够,她不想跑去送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城比较好。” 在野外找吃的,安意在行,在辨别方向上,小龚爷的能力要高于安意。此处离郑州城的有数十里路,好在入夏后,城门关闭的时间是亥时初刻,两人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了郑州城。 安意直奔客栈,“我的马你卖给谁了?包袱里的金叶子,我可以不要,你把令牌和那几瓶药还给我。” “姑娘,小的没有卖你的马,你的马和包袱,都让你的师姐拿走了。”老板苦着脸道。 安意转身就往外跑,小龚爷紧紧跟上。 三两一夜的豪华客栈,可就比不小客栈了,他们两个衣冠不正,一副狼狈模样,被伙计毫不客气的拦在了门外,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去。 安意被他们只敬罗衣不敬人的恶劣态度给气着了,一时情急,侧身抽出小龚爷的佩剑,架在了伙计的脖子,“我再问你一次,程夫人到底退房没退房?” 小龚爷是第一次看安意发彪,双眸微眯,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的浅笑。 伙计打着哆嗦道:“程夫人没有退房。” “让开。”安意厉声道。 客栈的人没人敢拦住,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安意,眼睁睁看着她提着长剑往里走,在她身后面还跟着个衣裳褴褛的,美得不象男人的男人。 巧珍听到敲门声,出来开门,打开门看到安意,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十……九姑娘……您是人还是鬼?” 小龚爷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安意黑线,“我还没死。” “十九姑娘,您还活着?”巧珍似乎还不太相信。 “她还活着,没有死,你看她还影子。”小龚爷忍着笑,指着地上的影子道。 “十九姑娘,这位公子,请进。”巧珍确信面前站着的十九姑娘是活人,欣喜地将安意和小龚爷迎进屋内。 “二师姐去哪里了?睿之有没有回来?”安意急切地问道。 “夫人带人到山上去找姑娘了,少爷前天回来了,现在房里睡觉,奴婢这就去请少爷过来。”巧珍道。 “睿之回来就好,不用吵醒他,我来是想问问我的马和东西,是不是二师姐拿过来了?”安意道。 “那天夫人发现姑娘失踪,就把马和东西带过来了。”巧珍道。 安意松了口气,金叶子丢了到无所谓,要是把江惟平给的青衫令丢了,被师父知道,肯定会捉一千只蜘蛛来吓晕她,“马和东西现在哪里?” “在夫人房里。”巧珍道。 “二师姐她什么时候回来?”安意问道。 “夫人说挑了万花宫,找到姑娘就回来。” “二师姐去挑万花宫了?”安意脸色微变,“她打不过那个老妖婆。” “姑娘不用担心,夫人不是一个人去的,淮南金家的金大侠,威远镖局的沈大侠、龙虎门的陆大侠,长乐帮的李大侠,还有丐帮郑州分堂的人,夫人还召集了分舵的人,共有四百多人,一起去的。”巧珍道。 安意放心了,万艳姬的摄魂术再厉害,也没办法同时迷倒四百多人,今天下午看到的那场火,应该是黎若娴她们放的,万艳姬应该会被烧得焦头烂额了。 “十九姑娘,这位公子,请稍坐片刻,奴婢去给二位泡壶茶来。”巧珍道。 “不必泡茶了,你去叫小二送吃的和沐浴的热水进来。”小龚爷很饿,从坑里出来,他的洁癖又犯了,觉得身上臭气熏天,再也忍不下去了。 “是。”巧珍退出房,去前面找伙计。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剑杀妖妇 章节名:第九十六章 剑杀妖妇 三两银子一夜的客栈,贵得是有理由的,已是亥时正,其他客栈早已经熄火封灶了,可这家的伙计很快送来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安意和小龚爷都很饿了,不过还保持着优雅的用餐礼仪,没有狼吞虎咽。吃罢这迟来的晚饭,伙计送来了大木桶、热水,还有两套崭新的衣服。 刚吃完饭就沐浴,不符合养生学,但是两人此时顾不得这些了,身上的味道,别人能忍受,他们自己无法忍受。 安意婉拒了巧珍要进屋伺候的好意,泡进温热的,还飘着花瓣的水里。她只是几天没洗澡,出来的比较快,巧珍拿着干帕子帮安意擦头发。 安意掩嘴打了个呵欠。 巧珍动作利落的帮她挽好卧髻,用浅紫色花带系好披在身后的长发,“十九姑娘,奴婢伺候回房休息吧。” 安意点点头,睡眼朦胧的进房睡觉。 几个月没洗澡的小龚爷,连续要了三次热水,似乎打算洗脱皮才出来。等他洗干净,穿着缃色的宽袖长袍从房间里出来,已经是子时。巧珍靠在椅子上,差不多要睡着了。 “巧珍姑娘。”小龚爷轻声唤道。 巧珍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男子,呆愣住了,刚才十九姑娘在,没敢细看,现在直视,洗去一身尘土,还原本色的公子,才发现夫人说的话一点都没错,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漂亮。 小龚爷不介意别人看着他发呆,但是现在是深夜,他睡了几个月的草床,现在非常怀念高床暖枕,想躺下好好的睡一觉,略提高声音喊道:“巧珍姑娘,巧珍姑娘。” 巧珍回魂后,羞愧地低下了头,满脸通红的把这位爷送进客房。 夜已深,万籁俱寂,城中只余零星灯火,此时城外还有许多人没有入睡,他们打着火把满山遍野的找人,找的是程夫人的十九师妹和被打瞎了一只眼睛的万艳姬。 一夜很快过去了,小龚爷精力充沛地步出房间,来到花厅,看到安意和一个少年对坐吃早饭。少年笑容灿烂,目光炙热地看着对面的少女。 小龚爷微眯了一下眼,走到安意身边坐下,看着对面的少年,勾唇一笑,“喜儿,这位是?” “我二师姐的儿子程睿之,睿之,这位是圣衣门的小龚爷。”安意给他们做了介绍,低头继续吃早饭。 “程公子好。”小龚爷拱手道。 “小龚爷好。”程睿之还礼道。 “喜儿,吃完早饭,你要去哪?”小龚爷拿起筷子,夹了点小菜放进安意的碗里。 安意看到碗里突然多出来的菜,差点噎着,忙咽下嘴里的鸡粥,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想问他为什么要夹菜给她?但是话到嘴边改成回答他的问题,“上山找我二师姐。” “我陪你去。”小龚爷道。 “多谢。” 小龚爷凝视着她,“我们是患难之交,喜儿无须客气。” 安意看着他那张绝色的脸,眼皮一跳,继续喝粥。 程睿之看看小龚爷,又看看安意,微微浅笑。 吃过早饭,安意从客栈的马棚牵出了她的马儿,陪小龚爷去马市挑了匹马,出城上山找黎若娴。 出了城,安意催马快行,她骑的是千里良驹,转眼间就将小龚爷远远地抛在身后。 小龚爷看着她渐行渐远,提气急呼,“喜儿,等等我。” 安意勒停马,回头见小龚爷在拼命的挥鞭子,可马儿的速度就是不快,戌朝对马匹的管制虽然较前朝松,但是上好的马大多是军马,少数供皇族和贵族使用,民间的马大部分是劣质马,她骑的这匹马千金难求。 安意为了小龚爷能跟得上,只好放慢速度。 上山跑了十米里,突然,安意看到前面林中晃出个人,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又疾步窜进了林子。 虽是惊鸿一瞥,安意却心中一惊,“小龚爷,前面那人象是万艳姬。” “我们追过去看看。”小龚爷踢掉马蹬子,手按在马背,腾空跃起。 安意没他这本事,翻身下马,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小龚爷的功力已恢复,昨日又好好的休息了一晚,此时精力旺盛,轻功施展出来,快如流星,片刻间,就拦下了那个在林子仓皇逃窜的女人。 “小美男,你拦住姐姐做什么呀?可是要自荐席枕啊!” 这声音,这语气,安意不用看,就已经肯定是万艳姬,停下脚步,道:“小龚爷,她就是万艳姬,抓住她,别让她逃走!” 万艳姬回头一看,顿时怒容满脸,右眼死死地瞪着安意,“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 “老妖婆,你怎么还没死?”安意回骂道。 “小贱人,你本事不少嘛,短短几天,就换了这么个绝色美男当情郎。”万艳姬在山上躲了一夜,躲过了黎若娴他们的搜捕,看到他们下了山,她才从藏身之处溜出来,可是没想到遇到安意和小龚爷。 话音一落,万艳姬出手如风,十根手指恶狠狠地向安意面部抓去。安意早就防备她会出手,拧身一滑,滑出三尺,避开了她的阴爪功。 不等万艳姬再次出手,小龚爷一个箭步,飞身拦在安意面前,左掌拍向万艳姬。 万艳姬向后疾退数步,伸手撩着肩上的头发,眼波流转,娇声问道:“小美男,你怎么舍得对姐姐下手呢?” 她的动作神态,依如往日放荡妖媚,只是她忘记此时,她身上衣服全是绉折和泥土,头发凌乱如鸡窝,脸上的胭脂也花,红的黑的混在一起,象个调色盘,还瞎了一只眼睛,当真是丑陋不堪,她偏还做出此等媚态,安意和小龚爷看了直反胃。 “小龚爷,她会摄魂术,你与她对招时,别看她的眼睛。”安意出声提醒小龚爷。 “就她这么丑模样,我要被她所迷,我自刎好了。”小龚爷嘲讽地冷笑,长剑出鞘,如矫龙出海,势如破竹。 万艳姬最擅长的是媚术,手上又没有兵器,赤手空拳与小龚爷交手,根本不堪一击,仅五招,就被一剑穿胸。在断气的那一刻,万艳姬深深的后悔了,在知道那个小贱人是计凡衣的徒弟时,就该弄死她的,养虎为患,终被虎噬。 “你把她的头砍下来。”安意道。 小龚爷一惊,“还要虐尸?” 安意斜他一眼,“我怕她在装死。” “此言有理。”小龚爷手起剑落,万艳姬的头颈分离,这下她肯定死翘翘。 安意上前搜万艳姬的尸体,可是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脑神丹解药,“我们继续上山。” 两人赶到万花宫时,那里早就没有人,到处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一片狼藉。山洞也已被巨石堵死,不能进去了。 小龚爷道:“喜儿,时辰不早,我们还是尽快赶回城为好。” 两人翻身上马,沿原路返回,于东城门进城,虽然和从南城门进城的黎若娴等人错开了,不过殊途同归,在客栈门外遇上了。 看着安然无恙的安意,黎若娴揪了数天的心,终于松了,看在站在安意身边的绝色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勾唇笑问道:“阁下可是圣衣门七堂主龚砚遒?” “砚遒见过程夫人。”小龚爷拱手行礼道。 “小龚爷不必多礼,睿儿替为娘好好招呼小龚爷。”黎若娴拉着安意去房里了。 安意简单的说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得知安意和小龚爷在天坑独处三日,黎若娴眼波微动,握住她的手,笑道:“天无绝人之路,若非你懂医,他轻功了得,可就逃不过此劫了。” 安意点点头,问道:“二师姐,万花宫那些人现在什么地方?” “他们现在被安置在龙虎门和丐帮那里。”黎若娴蹙眉,“我们在万花宫里搜到很多的药丸,不知道哪个是解脑神丸的解药?” “药丸在哪里?我能分辨出来。”安意道。 “我这就让他们送过来。”黎若娴说着起身出门,吩咐随从把那些药丸,还有安意的袖箭和针袋一起送进房里。 安意看到失而复得的袖箭,欣喜不已,检查了一下机关,戴在手臂上。 “十九师妹,这些药丸就交给你了,我就不在这里碍事,先出去了。”黎若娴走了房间,转身将门拉上,走到花厅门口,抬手招来一个随从,“小龚爷现在何处?” “回夫人的话,小龚爷在和少爷在后院的亭子里说话。” “去把他请到花厅来。”黎若娴走进花厅,在主位上坐下,叫巧珠送两杯茶进来。 过一会儿,小龚爷进来了,行礼问道:“不知程夫人找砚遒来,有何要事?” “小龚爷请坐。”黎若娴淡淡地道。 小龚爷在客位上坐下。 巧珠送上两杯茶进来,退到门外守着。 “小龚爷,请喝茶。”黎若娴端起茶杯道。 “程夫人请。”小龚爷客气地道。 黎若娴浅啜一口,把茶杯放回桌上,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小龚爷,我这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吧。我们虽我是江湖儿女,行事不拘小节,但是男女大防,终归还是要讲的。我师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你与我师妹在天坑独处数日,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卿本无意 章节名:第九十七章 卿本无意 “我回南京,请爹娘去向尊师提亲。”小龚爷简单利落的表明态度。且不说安意救了他三回,有了肌肤之亲,单安意看着他不发呆,这一条就足够让他愿意娶她。 “小龚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让你娶我师妹。”黎若娴挑挑修饰精致的柳眉,“若是就这样草率的把我师妹的终身定下来,我师妹太可怜,太委屈了。我希望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不要妨碍我师妹的寻找到她爱慕的,也爱慕她的良人。” 小龚爷的笑僵在脸上,声音发紧,“这是她的意思?” “我师妹年纪小,不懂这些。”黎若娴眯着眼,狡诈地笑道。 “这件事,不是程夫人可以擅自作主的。”小龚爷沉声道。 黎若娴敛去脸上的笑容,肃颜道:“刚才我说了,我师妹年纪小,她单纯可爱,温柔善良,什么都不懂,我这个师姐,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表相所迷,然后象洛阳田家的五姑娘,玄刀门的肖姑娘……” 黎若娴如数家珍的把迷恋小龚爷的各家姑娘说了出来,她每说出一个人来,小龚爷的脸色就黑一分。 “为君相思为君苦,神思昏昏寝食废;懒对菱花不梳洗,独卧衾枕双泪垂。”黎若娴诗兴大发的做了首并不押韵的诗,还抽出手帕,按按了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这些痴情女的处境,太令人同情了!” 小龚爷铁青着一张俊脸道:“她们与我没关系。” “小龚爷,你觉得与她们没关系,但是她们不这么认为。我可不敢想像,我那手无缚鸡之力师妹落到那一堆失去理智的疯狂女人手中的下场,所以为了我师妹的安全着想,你还是我离师妹远点。”黎若娴一脸嫌恶地撇撇嘴,越说她就越对小龚爷这个祸水没好感,恨不能现在就一脚把他踢飞,免得他祸害她纯真无比的小师妹。 “我……” “夫人,十九姑娘过来了。”巧珠道。 黎若娴端起茶杯,“小龚爷,我们说的话,请不要让我师妹知晓,她还小,不要让她为这事烦恼,烦请你到屏风后面暂避一下。” 小龚爷看着黎若娴,幽深的眸中精光一闪,“喜儿有你这么个师姐护着,没有人敢欺负她。” “喜儿?”黎若娴蹙眉。 小龚爷唇角上勾,“喜儿是她的乳名。” 黎若娴眼神不善地盯着小龚爷,她纯良的师妹,不会已经落入魔掌了吧? “奴婢见过十九姑娘。”巧珠走下阶梯,表面上是给她行礼请安,实际上是为了不让她直接闯进花厅。 “我要见二师姐。”安意手里拿着两个瓷瓶。 小龚爷飞快地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十九姑娘,请稍候。”巧珠转身进花厅,“夫人,十九姑娘要见您。” “请十九姑娘进来。”黎若娴道。 巧珠出门把安意请进花厅。 “师妹,这么快就把药找出来了啊!”黎若娴颇感遗憾,师父把师妹的医毒术教的太好了,她跟小龚爷才聊了几句,还没进入到实质,师妹就把药丸给找出来了。 “二师姐,药丸不太多,只有两瓶,不知道够不够?”安意把瓷瓶放在桌上,眼角余光看到桌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明白巧珠为何给她请安时,用那么大的声音了。安意对黎若娴见什么人,讲什么事,是不在意的,也没兴趣,她不打算混江湖,处理好这里的事,她就继续北上。 “够了够了,不够让他们找人去配。”黎若娴关心的不是解药的问题,而是,“十九师妹,你的乳名是什么?” 安意被黎若娴这跳跃性的问题,弄得一愣,“二师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你师姐,问问你的乳名都不可以吗?”黎若娴委屈地反问道。 安意看着装委屈的黎若娴,就象看到同样喜欢装委屈的计凡衣,无奈的笑道:“我的乳名是喜儿。” 黎若娴心一沉,还真是喜儿,小龚爷没撒谎,她可怜的师妹,已落入魔掌了,不行,趁师妹还没有泥足深陷,她要把她可爱的师妹拯救出来,笑笑问道:“师妹,你怎么认识小龚爷的?我看你不象是这次才认识他的。” “以前见过两次面。”安意不想费力的解释,她是如何认识小龚爷的,那太麻烦,她讨厌说那么多话。 黎若娴眼巴巴的等着安意说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谁知道就安意七个字打发了她,眨眨眼睛,直接道:“师妹,你就不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二师姐,时间不早,你是不是该找人把药送过去?”安意不想满足黎若娴的听八卦欲望。说到和小龚爷的相识,会令她想起井塘村,她不愿提起。 “你和小龚爷是朋友?”黎若娴坚持要救师妹出火坑,不死心地问道。 安意想了想,谨慎地道:“认识的人。” 黎若娴笑了,满意又放心的笑了。 小龚爷在屏风后面双眉紧皱,眸中寒冰点点凝结,认识的人?他们仅仅是认识的人?他们明明是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 黎若娴的内力要比安意强,她听到屏风后面的呼吸声有些粗重,心中暗笑,拿起桌上的瓷瓶,道:“师妹,睿儿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 “好。”安意点头道。 “巧珠,带十九姑娘去找少爷。”黎若娴再次支走安意,回头看着屏风,“小龚爷,你听到了。” 小龚爷没应声。 “小龚爷,服用了脑神丹人里有个叫魏骁林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黎若娴明知故问。 小龚爷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脸色乌云密布,眸底寒光凛冽,双唇紧抿,拿着桌上的瓷瓶,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黎若娴丝毫没被他散发出来的戾气给吓着,高高兴兴的去厨房做晚饭去了,师妹脱险回来,她要亲自下厨做一顿好菜来为师妹庆贺。 安意进去程睿之房间,他正在看书,见安意进来,抬头笑道:“十九姨。” “我给你诊诊脉。”安意道。 程睿之乖乖地放下书,把手伸出来。 “你哪里不舒服?”安意边给他诊脉,边问道。 程睿之呆怔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个谎估计是他那个好娘亲撒的,按着额头,做出虚弱状道:“刚才头有点晕。” 安意收回手,“头晕就别看书了,上床休息。” “已经休息过了,头不晕才起来看书的。”程睿之拿过那本书,“十九姨,我正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什么问题?”安意讶然问道。 程睿之指着书上的一句话,“这里说一脉十变,一脉怎么会有十变?” “睿之想学医?” “不是想学,而是久病成医。”程睿之笑道。 安意看了他一眼,道:“五邪刚柔相逢之意也。假令……五脏各有刚柔邪,故令一脉辄变为十也。你可以看看《灵枢》,上面就写了,五邪,五脏五腑之邪。刚柔……脏腑之邪各五,二五为十。” 程睿之弄清什么叫一脉十变,又另外找了个问题问安意。安意的医术经过三个名医指点,这些简单的问题,解答起来毫无压力。 两人一直在房子里说医术的事,直到巧珍过来请他们出去吃晚饭。在饭桌上,安意没看到小龚爷,以为他不告而别,微皱了下眉,没有多问。 黎若娴见她没问小龚爷,愈加的肯定了安意对小龚爷没意思。 吃罢晚饭,巧珠送来了水果和热茶。 安意吃完一片西瓜,擦了擦嘴,道:“二师姐,我明天就离郑州。” “你这么急着是去哪?”黎若娴不解地问道。 “我跟人约好在京城见面,眼看就要到日子,不能再耽搁时间。”安意随口撒谎道。 “这样。”黎若娴目光一闪,“那你明天就走吧,等你见过那人后,记得来福州看我们。” “我会的。”安意浅笑道。 又闲聊了一会,热水送了进来,安意和程睿之先行离开。黎若娴吩咐了巧珠几句,才回房沐浴。 沐浴更衣,安意盘腿调息了一个周天,灭了烛火,上床睡觉。 次日,安意一早起来,和黎若娴母子吃过早饭,接过巧珠递来的包袱,在黎若娴的陪伴下走出了客栈。 在客栈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在马车边站着三个人,两个粗壮的妇人和一个容貌普通的少女。 “属下见过夫人。”三人齐声道。 “这是十九姑娘。” “善菇见过十九姑娘。” “陆坡见过十九姑娘。” “芳蓉见过十九姑娘。” 三人向安意行礼。 “三位不必多礼。”安意双手虚扶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黎若娴。 “你们三人这一路上你们要好好保护十九姑娘,要把十九姑娘安然无恙的送到京城。”黎若娴表情严肃地道。 安意微皱了下眉,道:“二师姐,我不需……” “师妹,你一个上路太危险了,万一又遇到象万花宫那种到处掳人的江湖败类,怎么办?你听二师姐的话,让她们送你去,你放心,她们的武功不弱,不会拖你后腿的。”黎若娴道。 安意知黎若娴是一番好意,没再拒绝,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刚刚消失转角处,黎若娴就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小龚爷,挑眉一笑。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亲事不易 章节名:第九十八章 亲事不易 黎若娴很客气地把小龚爷迎进院中,分主宾坐下,巧珍送来三杯茶,退了出去。 “程夫人,我有话要跟喜儿说。”小龚爷直接道。 “师妹她不在这里,她已经走了。” 小龚爷皱了下眉,“她去了哪里?” 黎若娴抿了口茶水,微微笑道:“她没有说。” 小龚爷勾唇一笑,“这样的谎言,程夫人认为能骗得过我?” “骗不过。”黎若娴抬起下巴,目光挑衅地看着小龚爷,“我明摆着就是不想告诉你,她去哪里了。” “程夫人,这是我和喜儿之间的事,你不该插手。”小龚爷没有被她的挑衅激怒,语气平静地道。 “同门姐妹,当守望相助。” 小龚爷眸中的精光一闪,笑道:“程夫人,这些虚话就不必说了,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喜儿的去向?” “不说虚话,那就说实话。”黎若娴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我不愿意让你这个声名狼藉的风流公子,借这个机会纠缠我师妹。” “我与她们私下并无来往,偶然相遇,也是以礼相待,绝无半点儿女私情,事关众人的声誉,程夫人说话还是谨慎点好,别血口喷人。”小龚爷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本身又文武双全,还有圣衣门撑腰,武林中人见了他都客气的尊称他为小龚爷,赞扬他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几时有人用这两个词来形容他? “没有儿女私情?小龚爷,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啊?洛阳田家和玄刀门都托人去圣衣门向令尊提亲,愿意二女共侍一夫,若是没有私情,人家姑娘家会主动上门提亲?这件事江湖上传得人尽皆知。也就我家师妹不知道而已,怎么着,你是想瞒着哄着,把我师妹娶进门,来个三女共侍一女,坐享齐人之福吗?”黎若娴面罩寒霜,冷声道。 “田肖两家的亲事,我父亲已经拒绝,不存在三女共侍一夫。”小龚爷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他永远都不会娶那两个对着自己发呆,流口水的白痴女人。 “小龚爷,废话我不想多说,你身边的女人太多,我不想我师妹以后遭罪,整日以泪洗面,请你不要纠缠我师妹,你们就此别过,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程夫人,你无权阻止我见喜儿。”小龚爷有苦难言,他长相俊朗,为人洒脱,这些年来俘获了许多少女的心,可他对她们从来彬彬有礼,保持一定的距离。奈何那些少女对他,趋之若鹜。明明他洁身自好,黎若娴却指责他迷恋女色,不知自爱。 “我就要阻止你见我师妹,我绝不会告诉你,她的去向。”黎若娴恼怒地端起茶杯,“小龚爷请吧。” 黎若娴端茶送客,小龚爷不能死赖着不走,起身,拱手道:“告辞。” 程睿之见黎若娴没有送客的意思,忙起身送小龚爷出门,快步追上小龚爷,小声道:“小龚爷,十九姨是我娘亲的小师妹,她疼爱十九姨,才会对你百般挑剔,请你别与她计较,别见怪。” “我了解,我不会怪她的。”小龚爷目光微转,“程公子,你可知你十九姨去哪里了?” 程睿之回头看了看,笑道:“十九姨去京城了。” 小龚爷拱手道:“多谢告知。” 程睿之送走小龚爷,回到厅中,不解地问道:“娘亲,您为什么要故意刁难小龚爷?” “象小龚爷这种,被女人爱慕眼光宠坏的男人,对送上门的女人,是看不上眼,只有求之不得,再三求之,经过层层磨难,方能抱得美人归,他才会好好珍惜,才会捧在手心里当宝。为了你十九姨今后幸福,我这么贤良淑德的人要当回恶人,非得好好的刁难他。”黎若娴娇笑道。 程睿之一愕,哭笑不得地道:“娘亲,您可别做得太过火,万一适得其反,弄巧成拙,小龚爷不上门提亲可就麻烦了。” “他要是被我的刁难给吓走,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十九姨对他还没那个意思。他若是对你十九姨有情意,是吓不走的。他会想尽办法找到你十九姨,让你十九姨嫁给他。若是。”黎若娴冷哼一声,“因为独处了几日,他要负责任娶你十九姨,大可不必。” “他负责任娶十九姨,是应该的,为什么不让负责任?” “他对你十九姨没有情意,以后肯定会纳新人进门。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程睿之脸色微变,“娘亲,我……我刚才已经告诉他,十九姨去京城了。” “啊?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这不是白谋划了,我还怎么刁难他啊?”黎若娴叹道。 “娘亲,不如我们也进京,就可以阻止小龚爷见十九姨,继续刁难他。”程睿之提议道。 黎若娴笑,道:“这到不用,我又不是真得要阻止他们两人见面。小龚爷要送魏骁林回南京,等他从南京赶去京城,你十九姨说不定已经离开京城了,就算没有离开京城,京城那么大,他要找你十九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你十九姨要去太湖看论剑,不会在京城呆太久的。” “娘亲,那我们也收拾东西去赶太湖吧,我们坐轿子,比马车慢。”程睿之笑道。 “行,让她们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太湖。”黎若娴笑道。 这边黎若娴母子收拾行装,准备去太湖,那边安意坐着马车,已出了郑州城。 有了善菇三人的细心照顾,安意事事不用操心,偶尔在车里坐得闷了,就下车骑着马儿跑上一段路。 在路上颠簸了近两个月,终于快到京城了。漫长的行程,加上酷暑,令人苦不堪言。这日,时近黄昏,离最近的小镇还有半个时辰的路,善菇把马车停在了路边,准备吃过晚饭再赶路进城。 芳蓉在路边捡了三块石头和树枝,垒了个灶,烧起了火,从车里把锅碗瓢盆搬下来,开始煮饭。 安意坐在树下的小木杌上,轻轻摇着团扇。忽然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善菇皱眉,“下坡路,把马车赶这么急,就不怕出事啊?” 这条虽然是官道,但是依山而建,高低起伏的坡度很大,一不小心就会出事,这也是她们今天走得慢的原因。 善菇话音刚落,就见高坡上冲出一辆马车,安意站起身,凝眸一看,倒抽了口冷气,车上没有人驾马。 又是一阵马蹄声,五匹马从高坡上追下来,发疯的马已拖着车从安意等人面前狂奔而去,尘土飞扬。 领头的那匹大马上坐着个穿黑衣少年,他狂抽马鞭,催马急行,很快就赶上了那辆马车,与那疯马并骑了一段距离,一个飞跃,跳到了疯马的背上,一把抓住缰绳,拼尽全力,将马勒停了。 马车离安意约有百步的距离,另外四人也赶了上去,那少年对车内道:“县主,属下要进来了。” 安意听到县主两字,眼中一亮。 车里那少年着急地喊道:“县主,您醒醒,您醒醒。” 安意眯了眯眼,机会来了,“善菇,我们去看看,他们需不需要帮忙?” 善菇陪着安意朝那边走去,车内那少年道:“快去告诉长公主,县主昏厥了。” 长公主! 安意唇边闪过一抹浅笑,皇族中的人,得来全不费功夫。 有两个护卫骑马急忙往回走,另外两人守在马车边,控制着马,担心它再次发疯。见安意走进,警觉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我是郎中,请问需要帮忙吗?”安意问道。 那两个护卫面露惊喜,一个冲着马车喊道:“头领,这里有位女郎中,先让她帮县主诊脉可好?” “让她上来。”里面的人道。 安意走了车边,正要上车,却愣住了,车里的那黑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李谷雨。 “发什么呆?还不快上来给县主诊脉。”李谷雨不悦地道。 安意见他没有认出她来,松了口气,低头上了马车。车里除了李谷雨,还有三个少女,居中那位十二三岁,穿着藕荷色印花交领上衣,水红色的长裙,脸色黑黄的应该就是县主。 “县主是受惊过度,只要喝两剂安神药便可无事,不过她有反胃的病,常常胸胁胀闷,吃的东西会消化,而且小便不利,小解时会腹痛,还常涩滞。”安意诊完脉,收回手。 抱住县主那位婢女眼中一亮,急切地道:“你说的不错,你可会医治?” “这病并不难治,可县主却一直久病不愈,实在让人觉得奇怪?”安意微微蹙眉道。 “因为……因为……因为……”那婢女看着李谷雨,结结巴巴地不敢直言。 “等长公主来了再说。”李谷雨道。 安意本想先救醒那位县主,听他这么说,决定等长公主来了再救。 过了一会,长公主坐着马车过来了,李谷雨从马车上下来。 长公主年约三十五六岁,在婢女搀扶下,爬上马车,看到昏厥的女儿,眼眶就红了,一把抱过县主,“柔柔,我可怜的孩子,都是娘亲不好,娘亲不该带你出门的。” 抱歉,回来晚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结识公主 章节名:第九十九章 结识公主 婢女道:“长公主请勿担忧,这人是个女郎中,她刚给县主诊了脉,说县主并无大碍,只需服两剂安神药便可。” 长公主这才发现车里多了个人,目光锐利地盯着安意,“你才多大年纪,就敢给人看病?” “长公主,有志不在年高。”安意直视长公主,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镇定自若。 长公主微眯着眼,“你既然是学医的,应知治病救人非儿戏。” “是小女莽撞了,还长公主恕罪,小女这就下车。”安意垂睑道。 那婢女见安意就要下车,急切地道:“长公主,奴婢还有话要说。” “说。”长公主皱了皱眉,脸色微沉。 “她刚才说出了县主的旧疾,似有医治之法。”婢女低头道。 “哦?你有法子医治县主的旧疾?”长公主质疑地问道。 “县主的反胃之症,不是奇难杂症,因脾胃阳虚,引至食之反出。县主的身份高贵,应该有许多名医为她看诊过,可是县主的病却迟迟没有治愈,反而让县主的病情一再加重,以至于身形消瘦,面色黑黄。依小女刚才的诊断,县主的病已很严重了,若是再不彻底根治,拖延下去,必成大患。”安意道。 长公主为县主久病一事,已忧心多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意,见她态度不卑不亢,心念一动,“看来你还有几分本事,你且说说,你要如何医治县主?” “长公主,医治县主一事,可稍后再说,县主身体虚弱,已昏厥多时,要再不救醒,小女担心县主的身体会有问题,长公主还是尽快带县主进城去找郎中。” “你不就是郎中吗?你若是救醒县主,本宫就让你为县主医治旧疾。”长公主摆出施恩的姿态,傲慢地道。 安意眸光微闪,挪到县主身边,请婢女扶起她,一只掐住她的人中穴,一只手按住她的哑门穴,暗用内劲。 须臾,县主苏醒过来。 “柔柔,你怎样?”长公主关心地问道。 柔柔县主扑进长公主怀里,哭喊道:“娘亲,娘亲。” “柔柔乖,不怕不怕,现在已经没事了。”长公主轻轻拍着柔柔县主的背,安抚了她一会,抬头看着安意,“你救醒了县主,本宫言而有信,让你医治县主,只要你治好了县主宿疾,本宫定会重赏。” “长公主,小女还没通过郎中考试,还不能给人治病,刚才因见县主情况不好,才出手为县主救治。现在县主已醒,小女可以将医治之法告诉长公主,长公主可让太医为县主医治。”安意主动告知长公主,省得长公主查过后,再来降罪。 “本宫答应让你为县主诊治,你就害怕了?”长公主冷笑道。 “非是小女害怕,只因县主的病已不能再拖下去,不能等小女考过郎中试再为县主治病,小女才会有此提议。”安意解释道。 “那些考过郎中试的人,没一个能治好县主的病,不过是些读医书的死呆子,你用不着去考。你只要治好县主的病,本宫就准你通过了郎中试。”长公主对太医院的太医们失望透顶,那些考过郎中试的人,她也请来给县主诊治过,一样治不好县主的病。 “小女定不负长公主所望。”安意暗喜,虽然郎中试没有不准女子参加,但戌朝立国已来,仅有五人参加。这五人中,只有两位顺利通过考试。不是她们的医术不行,而是考官们“另眼相看”,设置了各种难题,令她们落榜。 “你叫什么名字?”长公主问道。 “小女姓罗,排行十九。” “罗十九。”长公主细长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你即刻随本宫进府,为县主治病。” “是。”安意唇角微扬,只要她治好县主的病,就算跟长公主扯上了关系,借着这个跳板,她能结识更多的达官贵人。 长公主没有和县主共坐一辆马车,交待两个婢女好好伺候她,就下了马车。 安意也跟着下了马车,回到了自己的车边,芳蓉丝毫没受影响的把晚饭煮好了。 长公主一行,稍做整顿,继续前行。 李谷雨骑马过来,冷冷地看着坐在车里的安意,“跟上去。” 安意的晚饭只能在颠簸的马车上吃。 李谷雨带着五个护卫紧跟在车后,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郎中,充满了怀疑。 半个时辰后,安意随长公主一行入住房镇中客栈。 公主出行,身边有护卫,前面有人打点,人一进店,丰盛的晚膳就随即送进房间。 安意正犹豫着是跟进去,还是先回房休息,李谷雨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去伺候。” 安意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走进房里,但是没有去桌边伺候,站在门口,注视着吃饭的母女俩。李谷雨也没坚持让她过去伺候,抱着一把刀,面无表情地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县主慢腾腾的喝粥吃鸡肉,吃了两块鸡肉,喝了半碗粥,她的胃就闹腾了,“哇哇哇”粥和鸡肉全吐了出来。 “长公主,小女想为县主扎针止呕,请长公主允许。”安意上前道。 长公主知道针灸能治病,但是扎针会留有针眼,尊贵的皇族,身上是不允许有小伤口的,可看着女儿半死不活的难受模样,她心疼,犹豫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安意给县主诊了下脉,“请脱掉县主的鞋袜,把裤子挽到膝盖上面。” 李谷雨转身回避。 婢女依言行事。 安意在县主的三阴交、内关、胃俞和足三里下针,轻轻捻转。太医们的医术不差,只是,男女有别,他们不能隔衣扎针,这就是女郎中给女患者治病的方便之处。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县主不打嗝了,惊喜地道:“娘亲,不难受了。” 长公主看安意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同,“罗姑娘请坐。” 安意在椅子上坐下,“长公主,这只是暂时缓解,县主的病需要针灸和药物配合治疗。” “好好好,只要你能治好县主的病,本宫定当重谢。” “治病乃是医者本份。”安意眼波微动,浅浅一笑,重谢和重赏,只有一字之差,却已表明长公主态度的转变。 夜渐深,安意没上床睡觉,站在穿边,看着天上弯如银钩的月亮,眸色愈显幽深,明天就要到京城了, 小镇离京城只有大半天的路程,次日申时初,马车进城。安意撩开车帘往外看。历史虽然改变了,但是戌朝的开国皇帝仍旧把京城建得气势宏伟,三重城墙,将皇城、内城和外城分开。 外城是民居和商区,被十八条大街分割成棋盘状,布局严谨,罗列有序;内城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普通的贫民无法擅自进出,至于天子居住的皇城,对外城的百姓而言,更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车轮滚滚向前,进了内城门,到达了公主府。安意已经知道了这位长公主的封号是岚漪,她是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妹妹。县主的封号是康乐,姓卿,名柔。 驸马卿轲是名将之后,当今圣上能登基称帝,他是功臣之一。夫妻俩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卿奚,今年十八岁,现在军营,每三个月回来一次。 李谷雨等岚漪公主一行人进了内宅,他去外院的书房找卿轲。 “木辰回来了,这一路上,可还平顺?”卿轲放下手中的兵书,问道。 “公主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一个自称是郎中的年轻女子,并带那位女子进府为县主治病。”李谷雨道。 卿轲双眉紧锁,“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李谷雨行礼退了出去。 卿轲起身去后院见公主,站在公主居住的岚园外,对守门的婆子,“去通传。” 岚漪公主刚一回府,夫君就不请自来,欢喜不已,让婢女把人请进来。 夫妻互相见了礼,岚漪公主没摆什么公主架子,亲手奉了茶水给卿轲,在他对面坐下。 卿轲抿了口茶,放下杯子,道:“公主,我听说你把路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回府了。” “你别听木辰瞎说,什么来历不明,人家有名有姓的。”岚漪知道李谷雨是卿轲的心腹,这事肯定是李谷雨告诉卿轲,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 “有名有姓,也不见得是真的。” “行了,行了,你别这么疑神疑鬼的,放心吧,我会让人盯紧她的,不会让她伤害到柔柔的。”岚漪公主见识过了安意的针灸之术,不愿错失治愈卿柔宿疾的机会。 “去弥陀寺住了这么多天,见着玉清大师没有?” “见着了,还向他求了开了光的护身符和珠串,明天我进宫送去给母后和皇帝哥哥。”岚漪公主带着卿柔去香火旺盛的弥陀寺,烧香拜佛,顺便向闭关九载,刚刚出关的得道高僧玉清大师,求取开过光的护身符,希望法力无边的佛祖能保佑,卿柔的病快些好。 夫妻俩闲话了几句,去给安意安排住处的婢女芍药回来了,卿轲就起身回了外书院。 “公主,罗姑娘已经住进秋爽斋,奴婢调了红鸳和紫鸳在那里伺候。”芍药道。 卿柔住在静宜院,为了方便安意给她看病,岚漪公主给她安排住进离静宜院不远的秋爽斋。红鸳和紫鸳,一个机敏,一个周到,明里是伺候,暗里是监视。 正文 第一百章 暂居豪门 章节名:第一百章 暂居豪门 卿柔久病缠身,公主府内,药房里的药,比京中最大济怀堂里的药材还要齐全。安意休息一晚,陪着卿柔吃完早膳后,施了针,去药房配药。跟在她身边,打下手的是紫鸳。 安意对岚漪公主安排两人监视她,并不在意,她不会对卿柔不利,也就不怕她们监视,她要对付的人是安清和。这次,她会更小心谨慎,绝不会重蹈覆辙,落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 “姑娘。”芳蓉走了进来,瞟了紫鸳一眼,“善菇和陆坡被拦在二门外,她们要见姑娘。” 芳蓉名义上是安意的贴身丫环,她能跟着进到内院来,善菇和陆坡做为赶车的粗使婆子,只能住在二门外的下人房里。 善菇三人将安意送到京城,就算完成任务,但是安意进了公主府。她们三人虽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一入豪门深似海的道理。她们不放心把安意一个丢在这里,商量过后,决定让芳蓉留下来保护安意。 善菇和陆坡要返回郑州,肯定要跟安意告别,可是芳蓉进来了,她们俩却被拦下了。若是两人动武硬闯,公主府的那些婆子是拦不住她们的,但她们不能暴露她们是江湖中人,会武功这件事,只能耐着性子让芳蓉去请安意。 安意边打开装枳实的抽屉,边道:“紫鸳,劳烦你过去带她们进来。” 紫鸳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低头应了声,“是。” 安意从抽屉里抓出一把枳实,放在铜秤上,称了三钱出来。 芳蓉看着红鸳走了进来,微微皱了下眉。 红鸳对芳蓉笑了笑,有礼地喊道:“芳蓉姐姐。” 芳蓉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她对公主府的人,没什么好感,十九姑娘好意帮她们的县主治病,她们却象防贼似的防着十九姑娘。 红鸳站在一旁,盯着安意抓药,默默地记下药名。 等安意把药全都抓好,紫鸳带着善菇和陆坡进门了。 “你们两个出去,我们有话跟我们姑娘说。”陆坡见红鸳紫鸳没有主动离开,直接开口赶人。 红鸳和紫鸳脸色微变,看着安意,见她双睑微垂,对她们视而不见,咬咬牙,退了出去。明面上,她们是伺候安意的婢女,不好明目张胆的监视,虽然她们做得已经很明目张胆了。 善菇道:“十九姑娘,我和陆坡准备明天回郑州,芳蓉会留下来伺候姑娘。” “不用了,让芳蓉和你们一起回去。”安意承了黎若娴的情,拿着三个武林高手当下人使唤了一路,已经挺过份的了。 “姑娘,你不能不要奴婢,奴婢要留下来伺候你。”芳蓉瞄着门外的红鸳和紫鸳,“姑娘,虽然奴婢是很笨,但是你不能有了新人就不要奴婢这个旧人。” 安意错愕,她才知道看似老实的芳蓉,还有这样搞笑的一面。芳蓉肯留下来,安意挺高兴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有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是件好事。 芳蓉留下来,还给困在公主府,不能外出的安意一个惊喜。芳蓉在分舵是负责打探消息的,不用安意吩咐,她就自动自发地去打听消息。 虽然芳蓉也不能出府,但是她很快就跟府里的下人混熟了,打听到许多有用没用的八卦,到晚间时,就说给整天陪着卿柔的安意听。 除了各府妻妾争宠的事,下人们谈得最多的是京城十少。这京城十少是京城的一些权威人士,综合了家世,人品,才貌的综合排行选出来的,是年长的一位二十岁,最年幼的十六岁,都是些没成亲或没订亲的宗室、官宦子弟,只要有人订亲或成亲,就自动退出,权威人士再从各府里选一个出来添补。 与京城十少相对应的是京城十美,那都是家世人品才貌样样俱佳的姑娘。双十的评选是从前朝遗留至今,十少配十美,引出无数段佳话。 安意对双十的那些风流韵事并不关心,虽然她打算利用权势搬倒安清知,但不打算牺牲美色去诱惑这些豪门公子;是以,她没有问这些公子是哪个府里的人。反到各府妻妾争宠的事,比较爱听。 安意不问,芳蓉也没细说,安意也就无从知晓这十少里面,至少有两位是她认识的,其中有一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哥安康,也就是下人口中的才貌双全的伯宁少爷。 九月初十一是定远候老夫人六十大寿,卿轲和定远候是发小,带着妻女去赴宴。安意不用陪着卿柔,偷得浮生半日闲。 秋爽斋后院种着芭蕉和梧桐,安意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享受着阵阵微风带来的惬意。芳蓉坐在一旁,拿着小刀,利落给梨子削皮,削好后,递给安意,“姑娘,吃点梨解解渴。” 安意睁开眼,接过梨子,咬了一口,公主府里的东西果然比外面的要好,这梨子又甜,水分又多。吃完梨子,安意接过芳蓉递来的湿帕子,擦擦嘴角和手,笑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去听八卦了?” “奴婢要伺候姑娘啊。”芳蓉笑道。 “有红鸳和紫鸳在,用不着你伺候。”安意虽然没有刻意收用红鸳和紫鸳,但两张美颜方子,五个美容食谱,令两人对她多少有了几分真情实意,除了盯着她抓药,芳蓉伺候她时,不再紧盯不放。 “姑娘,奴婢才是您的丫环,她们不是,她们是公主府的奴婢。” “现在在公主府,由她们伺候,等出了公主府,可就要劳累你一个人伺候了,现在你不趁机轻快点,以后想轻快都没得轻快了。” “知道姑娘疼奴婢,那奴婢出去玩了,让红鸳过来伺候姑娘。”芳蓉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梨子,也不削皮,边啃着边走了。 安意目送芳蓉远去,继续闭上双眼想事情。她到京城已有半个月,各府的八卦零星半点的都听了不少,唯独镇军大将军安清和府里的事,始终没听到芳蓉说起。 难道是安清和根基太浅,公主府不屑与之来往,下人们不知道安家的事,无从说起?还是芳蓉觉得安家的事不重要,没有跟她提呢?等芳蓉回来,该问问她安家的事。那个另娶新人的安清和,如今借着新人家里的势力,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吧! 芳蓉还没回来,卿柔回来,一脸气愤地回来了,远远地就喊道:“罗姐姐,你在哪里?快出来!” 安意睁开眼睛,看着疾步走来的卿柔,起身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就是你欺负我。”卿柔站在安意面前,忿忿地跺脚道。 “我?”安意不解,两人就早上碰了面,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她出去一趟,就来兴师问罪了?“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我跟人打双陆打输了。”卿柔嘟着小嘴,拽住安意的衣袖,“我跟你打,我都赢了,罗姐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看我是县主,所以故意让我的?” 安意哑然失笑,“我可没让着你,双陆我是初学,打不赢你正常,今日你会输,应该是遇到高手了,她们都是谁呀?” “岷姐姐、李英、张淼、吴家姐妹、周家姐妹……”卿柔勾着手指头,数了一堆人名出来,“她们以前聚会时常玩双陆投壶。” “她们常玩,自然比你厉害,以后你多和她们玩,一定可以赢她们的。” 卿柔露出笑脸,重重地点头,“我以前都不出门,才会输给她们。多亏了罗姐姐治好我的病,现在我能出门了,罗姐姐,谢谢你。” “我能治好县主的病,多亏了县主不怕苦,不怕痛。”安意看着卿柔渐渐圆润的小脸,轻轻地笑。 卿柔因为有反胃病,其他的贵女都非常嫌弃她,就连其他几位公主府亲王府的表姐妹们,对她也是敬而远之,她几乎不出门,没有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 安意性格偏冷,但是为了让娇生惯养,怕苦怕痛的卿柔配合治疗,颇花了点心思哄她。相处了几日后,卿柔就视安意为闺中好友,不再叫她罗姑娘,直呼罗姐姐。 岚漪公主看着卿柔身体日益好转,安意居功不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她对安意的称呼。 “卿家是武将之后,流血不流泪,这点苦痛,不算什么。”卿柔仰着头,豪气十足地道。 闲话了几句,安意送卿柔回静宜院,又陪着这位小县主打了一盘双陆,吃过晚饭后,才返回秋爽斋。 芳蓉早就回来了,等安意沐浴出来,拿着干帕子给她擦头发。 “今天没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吗?”安意状似随意地问道。 “她们又在说十少十美的事,姑娘你又不爱听,奴婢没说两句,你就睡着了。” “那些公子姑娘不过是仗着父荫,在外面耀武扬威,旁人多拿好话捧着他们,说不定他们的事十之八九是那些捧他们的人虚构出来的,有什么好听的,我喜欢听那些靠自己本事,建功立业的人家里的事。”安意垂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若是可以,她一点都不想听到安清和的事,那个狠毒的男人,和现代那个无耻的男人一样,令她感到恶心,但是母兄之仇必报。她只能戴上面具,虚与委蛇。 芳蓉没有说话,在揣摸安意话里的意思。 主仆各自想着事,都没说话,屋内的蜡烛啪啪地发着轻微的响声。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主仆俩的目光同时看向门外,红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姑娘,夜宵来了。”红鸳笑道。 “是什么?”安意笑问道。 “冰糖燕窝。”红鸳把托盘放在桌上,双手端起碗,递到安意面前。 安意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她并不喜欢在入睡之前吃夜宵,只是卿柔病情好转后,岚漪公主就让厨房里为卿柔准备夜宵,卿柔次次都不忘她这位好友。 安意喝了两小口,就搁下了。 “姑娘,今天赏给谁?”红鸳充满期待地看着安意。燕窝有养阴、润燥、益气、补中和养颜五大功效,可在女人眼中,就只一个功效,能养颜。 安意知道主子赏东西给婢女吃,对婢女而言是一种荣光,经过数日的锻炼,她对她们的奴性已经习惯了,不再介意她们喝她的口水,淡然笑道:“今天是你送进来的,自然赏你。” “谢谢姑娘。”红鸳欢喜地端着碗喝了起来。 喝碗冰糖燕窝,红鸳告诉安意一个消息,“姑娘,我家大公子明天回来。” 安意从芳蓉听来的八卦里得知,这位大公子也是京中十少之一十美之首,吏部尚书的嫡三女庄蔓如对他爱慕已久,已到了非君莫嫁的地步。 次日午后,阖府期盼已久的卿大公子回府了,先去给父母请安,再拿着在街上买的小东西,去探望他疼惜的妹妹卿柔。 卿柔刚刚小睡起来,正要喝人参养胃汤,看到卿奚进来,欢快地跳起,冲了过去,“哥哥!” “小心些,别摔倒。”卿奚扶住她,把她牵回床榻上坐下,细看她的脸色,见她气色红润,不象三个月前回来时,那般的消瘦黑黄,心中一喜,又有些诧异,瞄了眼桌上的汤碗,“这是什么?” “人参养胃汤,是罗姐姐给我配的。”卿柔端起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 “拿漱壶来。”卿奚知道卿柔基本上逢吃必吐。 “不用了,哥哥,我病好了,吃东西早就不吐了。”卿柔娇笑道。 卿奚欣喜地问道:“是哪位名医治好你的病?” “是罗姐姐治好我的病的。”卿柔一说起安意,两眼放光。 卿奚面色未变,眸底隐隐有一抹怀疑,被卿柔称之为姐姐的人,年纪不大,还是个女的,她的医术能比太医院的太医还好?他不信,这里面必有蹊跷。 卿柔看到他手中的小竹箱,抢了过来,打开盖,里面摆着几个小泥偶,“好可爱的小泥偶。” “喜欢不喜欢?”卿奚看着她把满心欢喜的模样,脸上露宠溺的笑容,只要她高兴,他左挑右选的功夫没有白费。 “喜欢!”卿柔用力的点点头,拿出一个穿着红色袄裙的胖胖的女泥偶,“哥哥,我把这个送给罗姐姐,可不可以?” “哥哥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愿意送给谁就送给谁。”卿奚目光一闪,他等会就去见见那位罗姐姐,看看是何方神圣?哄得他妹妹连喜欢的泥偶,都能拿出来送给她。 “甘草,把这个泥偶送去给罗姐姐。”卿柔道。 甘草双手接过泥偶,退了出去。 “妹妹,哥哥还有点事要做,等会再来陪你吃晚饭。”卿奚道。 “哥哥去忙吧。”卿柔单纯乖巧,不疑有他,欣然同意。 卿奚出了门,疾步追上了甘草,“那位罗姐姐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府上来?来多久了?” “罗姑娘是公主和县主,半个月前在路上遇到的一位郎中。”甘草老实地回答道。 卿奚双眉紧锁,“她这半个月来做了些什么?和哪些人有接触?” “罗姑娘每天给县主扎针治病,陪县主聊天,玩双陆投壶,没有出门,也没有让人往外传消息。公主让红鸳和紫鸳贴身伺候她,这半个月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罗姑娘不但医术,为人也很好,县主很喜欢她。”甘草前几日,脸上出两颗痘痘,安意给她配了点药擦,很自然的在卿奚面前帮安意说好话。 卿奚双眼一眯,寒光闪过,这位罗姑娘不简单,居然能收服这么多人,“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罗姑娘住在秋爽斋。” “行了,这泥偶我替柔柔送去给她的罗姐姐,你回去好好伺候县主,不要在她面前说任何话,知不知道?”卿奚沉声道。 “奴婢知道。”甘草低下头,把泥偶双手递给卿奚。 卿奚捏着那个泥偶,带着满腹的怀疑去了秋爽斋,可是安意不在院中,她去了药房。卿奚捏着泥偶往药房去,可是又扑了个空。 守药房的婢女道:“公主刚让人把罗姑娘请去了。” 卿奚想了想,没再去岚园找人,他要在家里住三天,有的是时间。 岚漪公主找安意是看病,她有一个月多不曾行经,以为怀孕,虽然老蚌生蛛,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能多生一个孩子,她也欢喜。准备过几日请太医来确诊,谁知刚才喝了碗人参鸡汤,小肚作痛,经血如决堤的洪水,血多而痛不止,足膝发冷,以为小产了。 芍药看着奄奄一息的公主,慌了神,忘记让人通知驸马、公子和县主,直接跑来找安意。 安意给公主诊了脉,沉细而寮,按之有力,心中已有了数,“公主,您没有小产。” “没有小产,哪是血崩吗?”岚漪公主按腹部,脸色苍白地道。 “也不是血崩,而是公主一月未行经,淤积在里面,堵了一个月,只要服药疏通,就不痛了。”安意简单地的跟公主解释了一下,坐到桌边把药方开好,“公主,我这就去药房抓药。” 岚漪公主微微颔首。 这时卿轲、卿奚和卿柔得到了消息,匆匆赶过来。早先来的是卿奚,他在门口和安意打个照面。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贤惠二房 章节名:第一百零一章 贤惠二房 “罗姑娘?”卿奚停下脚步,拦住了安意的去路。 安意抬眸看着面前秀逸潇洒的男子,已猜出他的身份,嘴上却问道:“您是哪位?” “卿奚。”卿奚目光锐利地直视她的双眼,仿佛要看透她的所有秘密。 安意心里一凛,这是个危险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避其锋芒,行颔首礼道:“见过大公子。” 卿奚伸手拿过安意手中的药方,“这是你开的药方?” “是。” 卿奚打开药方一看,字体清丽工整,“你不必去抓药,我会请太医进府重新给我娘诊治。” “公主不会让他们诊治的。” 卿奚微微眯起双眸,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你觉得你的医术比太医们还要高明?” “不是我的医术比太医们高明,而是男女有别。”安意语气平静,很不喜欢卿奚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哥哥,罗姐姐,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卿柔扶着甘草过来了。 “大公子在问我公主的病情。”安意借机拿回药方,“我去给公主抓药。” 言罢,安意拿着药方去了药房。卿奚碍于卿柔在场,盯了她背影一眼,就收回目光,和卿柔一起进了岚园。 “娘亲,您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样差?”卿柔关心地问道。 岚漪公主当着儿子的面,那好意思说生了什么病,含糊其词的道:“肚子有点痛,没什么大碍,十九已给我诊过脉了,等下服了药就没事了。” “娘亲,她小小年纪,那会看什么病,还是拿帖子请太医进府给娘亲诊断,再好好调理一下身体。”卿奚对安意心中存疑。 “我才不要太医院那些废物给我诊脉,他们根本就不会看病,你瞧瞧你妹妹,那些废物给你妹妹治了六七年,差点酿成大患,多亏菩萨保佑,让我们遇上十九,你妹妹的病才治好。”岚漪公主对太医失去了信任。 卿柔在一旁连连点头。 卿奚见母亲和妹妹都对安意的医术十分推崇,不好再说另请太医的话。 过了一会,卿轲也过来了。得知安意已去抓药,就坐下和儿女们一起守着岚漪公主。卿奚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想不到连父亲对那女子的医术也如此信任,难道她真是位名医? 岚漪公主看着面前的三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腹痛仿佛都减轻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安意送上煎好的药。一个小丫环上前试了药,才喂给岚漪公主喝。安意在药里加了安眠的药,岚漪公主喝过药后,没过多久,就沉沉睡着了。 卿轲还有事要忙,吩咐婢女好生伺候,抬腿就走了。卿奚 卿奚兄妹和安意悄声退了出去,到了院外,卿柔扯了扯安意的衣袖,问道:“罗姐姐,我让甘草送过去的那个泥偶,你喜不喜欢?” 甘草在卿柔身后暗暗叫苦,怯怯地瞟了眼站在卿柔左边的卿奚。 卿奚这才想起那个泥偶,被他带到自己的房间去。 “喜欢。”安意随口答道。 甘草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安意。 卿奚目光微凛,这个满嘴谎话的女子,管她医术高不高明,都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府中,省得她带坏了妹妹。 卿柔笑道:“那个泥偶是哥哥在外面买的,你要是喜欢,我让哥哥多买些回来。” “不用了县主,我家中有许多泥偶。”安意察觉到卿奚的目光正紧紧的盯着她,却只当不知,若无其事的把头偏开,避免与他对视。 卿柔正要说话,卿奚见轿子抬过来了,忙道:“妹妹,太阳还没落山,暑气重,你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快回房歇着去。” “罗姐姐,我们回房再聊。”卿柔扯着安意的衣袖出了门,上了轿,“哥哥,我们先走了,你记得等会过来陪我吃晚饭。” “知道了,不会忘的。”卿奚看着远去的两抬轿子,双眉紧锁,出了内院,想了想,没去找卿轲,让人去把李谷雨找来了,“木辰,那位罗姑娘是什么地方的人?你可查清楚了。” “还没有,送她来的两个人还在返程途中。”李谷雨低头道。 “是两个什么样的人?” “两个粗壮的妇人,属下让人观察过她们,她们会武功,而且武功不低。罗姑娘身边的婢女芳蓉,也一样会武功。” 卿奚揉了揉眉心,“父亲怎么说?” “老爷让属下派人紧盯着她们,只要她们稍有异动,就让她们消失。”李谷雨脸上闪过一抹杀气。 卿奚得知卿轲对安意有所防范,放下心来,家中有父亲坐阵,肯定万无一失,他太过紧张了,抬了抬手,让李谷雨退了下去,在房里翻看了几页兵书,等时辰差不多了,才往静宜院去。在静宜院,卿奚没有见着安意。 晚上,用过晚饭,等安意沐浴完毕,芳蓉照常说八卦,“姑娘,我今天听到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安意放下手中的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听八卦听出好消息来了,这到是件有趣的事。 “安将军的二房夫人,花重金延请名医,给安夫人看病。” 安意眸光微凛,安清和这个好色之徒,不但娶了继室,还纳了二房,“安夫人生了什么病?” “听说是眼疾,县主的病已经好了,姑娘肯定不会再继续留在公主府了,我们可以去安将军府,帮安夫人治病。”芳蓉喜滋滋地道。 “你且别高兴,你先说说,这安家两位夫人都是什么人?”安意冷声问道。 “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安夫人是安将军的原配,是个乡下来的农妇,给安将军生了两子一女,大公子安康,人称伯宁公子,二公子……” 安意听到原配,乡下农妇,已欣喜若狂,芳蓉后面说的话,一字未入耳。 娘没有死! 娘没有死! 纵然安意自制力超强,此刻也险些喜极而泣,苍天有眼,没让安清和阴谋得逞,娘活着赶到了京城!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芳蓉见安意脸色不对,急呼道。 安意收定心神,“我没事,那位安家二房夫人又是什么来头?” “这位二夫人的来头可大了,她是骠骑大将军黄竭的孙女,她大姐姐是宫里的淑妃娘娘,二姐姐是郯国公夫人。” 安意微眯了下眼,她还记得卫说过的话,这位黄将军还真看得起安清和,孙女做不了正室,做妾也愿意,勾唇冷笑,“她的家世这么好,为什么甘愿去做安将军的妾?” “她是寡妇再嫁,听她们说,好象跟安将军还有了首尾,不得不进府当妾。” 安意蹙眉,以她的家世,就算寡妇再嫁也能找到好人家,做正妻;就算跟安清和有了首尾,她是个寡妇,只需要拖上一两年,等事情淡下来,她仍旧可以嫁出去当正妻,犯不着自贱做妾,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只是所知道的情况太少,没有办法了解事情的真相,眸光一转,“安夫人就没有反对吗?” “安夫人家世不显,反对不了。” 安意抿了抿唇,换了个问题,“安夫人有眼疾,没有请太医诊治吗?” “请了,听说二夫人还到宫里求她当娘娘的姐姐,太医们给安夫人会诊了,可是还是没治好。安夫人现在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前些日子,还掉进了府里的莲花池里,还好池水不深,没有出事。” 安意心头一紧,猛地站了起来,疾步朝着门外走去。 “姑娘,您要去哪?”芳蓉诧异地问道。 安意的脚刚迈出门槛,被她这一声问给唤醒了,停下了脚步,她不能就这样跑去安府,定定神,转身回来,“芳蓉,安家的事,你打听到多少,全部说出来。” 芳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因为安夫人有眼疾,现在安府是二夫人当家,出门应酬的也是二夫人。大家都说,二夫人十分贤惠,和安夫人相处和睦。” 安意暗嗤,妻妾能和睦相处才怪了,“就这些?” “还有,安家的大公子就是京城十少之一的伯宁公子,伯宁公子现在翰林院当侍读学士。二公子在军营当副尉。” 安意心中一喜,太好了,大哥和二哥都没事!“还有呢?” “安家没有姑娘,县主也极少出门应酬,安家的事,她们知道的不多,今天是因为安二夫人在城里大肆悬赏寻找郎中为安夫人看病,奴婢听到了,就多问了两句。”芳蓉小心地看了安意一眼,姑娘为什么对安家的事这么关心? 安意双眉紧锁,这位二夫人是真心对娘好吗?她会不会象现代那个女人一样,伪装成妈妈的好友,骗取了妈妈的信任,最后原形毕露,害死了妈妈? “姑娘,姑娘,紫鸳来了。”芳蓉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轻轻推了推在安意。 安意收回飘远的思绪,拿起搁在一旁的书,翻看起来。 说话间,端着夜宵的紫鸳进来了。 安意喝了两口,就把夜宵赏给了紫鸳。 紫鸳刚出去,红鸳领着小丫头,送来热水,伺候安意漱口洗脸。 时辰已不早,安意有太多问题要想,打发走婢女们,上床躺下,她是直接去安府表明身份?还是以郎中的身份去先见见这位二夫人,摸摸底? 本想上午就更,去医院一趟,晚了,抱歉!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初进安府 章节名:第一百零二章 初进安府 安意考虑了一晚,决定以郎中的身份去见安二夫人,她不相信这个出身高贵,家世显赫的女子,甘意臣服在一个农妇之下。以安意的身份进府,看到得只会是表相,以外人的身份,也许会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要以郎中的身份出现,必须要拿到郎中试那张证书,安意在给岚漪公主诊完脉后,浅笑道:“公主,县主的病已经痊愈,我是时间离开了。” 岚漪公主听这话,并不感到意外,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观察,知道安意表面看起来平和柔顺,骨子里却极其傲气,绝不会依附公主府而生,“离开公主府,你打算去哪里?” “学医之初,师父曾说,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当尽心尽力,可是女子生了病,羞在男子面前提起,往往延误了病情,遗憾终身。十九没有多少大志,只希望能凭借所学的医术,为患病的女子解除病痛。”安意不能实话实说,拿大话来糊弄岚漪公主。 岚漪公主是女子,看病时的不方便,她深有体会,微微颔首道:“你师父这话说的有理,可是你一个年轻女子抛头露面去药店坐堂看诊,会引人非议。” “十九不是要去药店坐堂,是想开个小小的私家医馆,只为女子看病。” 岚漪公主眼中一亮,心念急转,“这个主意好,你是个女郎中,出入内宅也方便。” 安意看了眼岚漪公主,垂睑道:“十九还不是郎中。” 岚漪公主笑,“下午就是了。” “多谢公主。”安意唇角轻扬,攀附权贵就有这样的便利。 “你打算在哪里租赁院子,开医馆?” “十九不知京中租赁院子的价格,想先去打听一下,再做决定。” “用不着那么麻烦,本宫在永定街那里有一处小宅子,就送给你吧。”岚漪公主大手笔的笼络安意,一个医术高明、日后能自由出入各府内宅的女郎中,值得她这么做。 “公主,无功不受禄,这宅子十九不能要。”安意在遇到公主那一刻,就料到了公主会因为她的医术,收为己用;只是没想到公主为了拉拢她,下次血本。京城内城,寸土寸金,官小点的,根本无法在内城买房子。 岚漪公主向后靠在锦枕上,盯着安意,眼中精光闪动,“罗十九,你是个聪明人,本宫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才是。” 安意原本就打算以权压权,搬倒安清和,可此时,心却沉了沉,她是在与虎谋皮,低头沉吟片刻,起身屈膝行礼道:“恭敬不如从命,十九谢谢公主。” 岚漪公主见安意知趣,满意的笑了,抬抬手,道:“起来吧!” 安意又坐回圆墩上,“如果方便的话,十九想明天就出府。” “多住几日也无妨。”岚漪公主笑道。 “县主的病已好,十九留下已无用,想早点把医馆开起来,不枉公主对十九的看重。” “好吧,本宫一会让人去把宅子收拾好,明天午后,你就搬过去吧。” “谢公主。” “以后,你每十天进府为本宫和县主请平安脉。”岚漪公主打开旁边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雕花沉香木牌来,“这是公主府的门牌,你持牌就能进公主府。” 安意双手接过木牌。 岚漪公主说话算话,下午,安意就看到了那张证书,还有房契,公主肯给她这么大的好处,也意味着,后面会有巨大的风险,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定以为她会惟命是从吧!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嘲讽的寒光,勾唇冷笑,若公主想借此逼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她不介意喂公主一颗附骨丸。 安意把证书和房契收好,道:“芳蓉,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出府。” “哦!”芳蓉高兴地应了,欢快地去收拾东西。 卿柔得知安意要走,百般不舍,扯着安意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罗姐姐,不要走好不好?” “我没有走,只是搬到永定街。”安意笑道。 “为什么要搬走,住在府里不好吗?”卿柔除了家人之外,几乎没有和同龄的女孩子如此亲近的相处过,安意要走,顿时觉心里空落落,象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是外人,不能在公主府久居。” “如果我的病还没好,你是不是还能在府里住下去?”卿柔眼睛一眨一眨的,闪闪发亮,似乎觉得找到留下安意的好法子。 “县主,你要是敢把自己折腾病了,我就开最苦的药给你喝。”安意不想再继续困在公主府,拿卿柔最害怕的事情威胁她。 卿柔打了个哆嗦,松开了手,“那你要常进府来看我。” “我会。”安意眯了下眼,她就算不想来也不行,答应了公主,每十天要进府来请一次平安脉的。 次日午后,安意带着芳蓉离开公主府,搬去了永定街。那宅院原是一个小京官的府宅,并不在永定街的正街上,是在永定街的六顺巷里,宅门外挂着一块崭新的木匾,匾上刻着“罗宅”。 看守院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姓周,名叫全海,女的名唤彩屏。公主没有把两人的卖身契给安意,安意自然知道这两人的职责和红鸳紫鸳一样,是来监视她的。 安意对此并不在意,要收服这两人太简单了,不动声色地和芳蓉住进了正院。 晚饭是彩屏煮的,味道还不错。安意称赞了两句,赏了她一对金耳坠。 第二天一早,安意就带着芳蓉出门,揭下安二夫人贴在街头的悬赏,去了安府。 安府在永泰街,距离永定街较远,坐马车需要半个多时辰,等安意坐着马车,赶开安府门外时,已近午时。 安意刚从马车下来,就见安府大门打开了,一个身穿水蓝色绣银竹圆领袍的少年,牵着马从里面走出来。 “二……”安意向前迈了一步,哥字未出口,强行咽了下去,还不是相认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安健骑着马扬长而去。 芳蓉耳聪目明,那声二,她已听见,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侧目看着安意,只是安意戴着帷帽,长长的面纱掩藏住了她的表情。 安意定了定神,捏紧手上的那张悬赏告示,“芳蓉,去敲门。” 芳蓉把门敲得震天响,安府的下人把门打开,不悦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敢跑来闹事,是不是想找死?” “我家姑娘是郎中,听说贵府重金延请名医,特意过来为你们夫人看病的。”芳蓉道。 守门的两个人打量了一下站在阶下的少女,怀疑地问道:“她是郎中?” “我家姑娘是治好了康乐县主反胃病的名医,你们要是不信,去公主府打听打听,我家姑娘仁心仁术,不忍见你家夫人受眼疾之苦,纡尊降贵前来,你们还不赶紧进去通报给你们二夫人知晓。”芳蓉高傲地道。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请稍等。” 安意站在门外一等,就等了两刻钟。 门再次打开,走出来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女,“哪位是郎中?” “我。”安意拾级而上,站在了她的面前。 绿衣婢女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意,挑眉道:“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你是知道的,若是为了哄骗银两而来,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为好,省得误了你的性命。” “芳蓉,给她看看郎中证书。”安意道。 芳蓉拿出证书,递给那绿衣婢女,“好好看清楚,我家姑娘可不是那些欺世盗名之辈。” 绿衣婢女接过证书,仔细辨认了一下上的官印,“证书不假,姑娘可否取下帷帽?” “这里是大街上,你怎么能叫我家姑娘怎么能取下帷帽?你还懂不懂规矩?”芳蓉把证书拿了过来,“我家姑娘一番好意,到被你们当成了驴肚肺,不就是个从二品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 “芳蓉,别恼,这不是什么大事。”安意取下帷帽,轻轻浅笑。 绿衣婢女眼中一亮,好个清雅脱俗的姑娘,心中好感顿生,笑道:“罗姑娘,请进。” 安意迟了两年多,以郎中的身份,走进这本该称之家的地方。安家新贵,安清和比不得那些世代为官的人,这宅子的面积不是太大,进门是五间大瓦房,三明两暗,从左边的垂花门出去,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沿着甬道走两百米,就是看到了一座假山,绕过假山,面前就出现有两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左边这条通向安二夫人黄氏住的“缀锦院”。 右边通向哪里了? 是娘的院子吗? 安意很想知道,可是不能问,娘就在这个大宅子里,近在咫尺,可是她却不能去见她,要先去见安清和的如夫人,可恨可恼! 缀锦院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环站在门口。绿衣婢女回道:“罗姑娘,请稍等。” 小丫环掀起门帘,绿衣婢女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她走了出来,“罗姑娘请。” 安意走进了房间,正房内没有人,绕过右侧绘着四季花卉的四扇屏风,就看到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容貌清秀,身穿着绛红色缎面半臂,淡蓝色圆领中衣,下系粉红色长裙的少妇,端端正正坐在罗汉榻上。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黄氏其人 章节名:第一百零二章 黄氏其人 “夫人,罗郎中来了。”绿衣婢女道。 “罗十九见过安二夫人。”安意屈膝行礼道。 “罗郎中不必多礼,请坐。”黄氏指着摆在罗汉榻前的圆墩,“上茶。” 等安意在圆墩上坐下,婢女送上茶水,黄氏笑问道:“这事好巧啊,郎中你也姓罗,我家夫人也姓罗。不知道罗郎中是哪里人氏?” “小女家住贺州。”安意这话并没有回答黄氏的问题,却能让黄氏误以为她是贺州人氏。 “这就更巧了,我家夫人也是贺州的呢,说不定你们还是本家。”黄氏笑盈盈地道。 “还真是巧了。”安意脸上神色未变,心里对黄氏的警惕又提高了一些,连一个相同的姓氏都能让她起疑心,这女人绝对不象表面看起来这么和善,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不过据小女所知,家中没有姑姑嫁进安家,小女与夫人应该只是同姓而已。” “我家夫人是前两年才进的京,你们同住贺州城,想来也曾遇到过吧?”黄氏继续试探,目光灼灼地看着安意,精致的鹅蛋脸,两道弯弯的秀眉,眼眸亮若秋水,鼻梁高挺,樱唇红润,十足十的美人儿。 “贺州城虽不及京城大,要遇到一个人也不容易,更何况前两年,小女还在学医,很少外出。”安意长得不象安清和跟罗氏,她的容貌结合了祖母柳氏和外祖母张氏的优点,根本不担心黄氏会从容貌上看出端倪来。 “我看罗郎中年纪不大,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 “家中世代为医。” “罗郎中是女儿家,为何要学医?” “女儿家学医,治妇人病,方便。” 黄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问道:“罗郎中为何不在贺州行医,要来人生地不熟的京城?” “小女不看普通病症,专攻疑难杂症,不能固守一方。”安意谎话连篇。 “刚听通报,你在公主府为康乐县主医治反胃病,今日为何到我府上来了?” “县主的病已经治愈,昨日闲聊之时,听公主提起贵府夫人身犯眼疾一事,小女是学医之人,为病人解除病痛是本分,禀明了公主,来到贵府。冒昧登门,失礼之处,还请二夫人见谅。”安意想快点见到罗氏,拉大旗作虎皮。 黄氏眼中一亮,心念急转,宫中后位空悬,贵妃、德妃、淑妃、丽妃都有入主后位的资格,可皇上却迟迟不肯做出决定,岚漪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在此事上一向不偏不倚,这次主动让郎中前来,是否表明她是支持贵妃的呢? 岚漪公主支持贵妃当然是好事,只是这郎中是公主的人,她若用了,就等于送了个把柄在公主手中,日后就得对公主惟命是从。若是不用,公主肯定会转而支持德妃她们。能得到岚漪公主的支持,是件不容易的事,不能失去。罢了,只要能达成心愿,日后的事,日后再说,这几个月伏低做小,她已做够了。 黄氏一转念,已拿定了主意,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疑心减了几分,“我家夫人犯眼疾,已经有数月,不太看得清东西,不知道罗郎中有几分把握能治好?” “二夫人,小女不曾见过病人,不好妄下判断。”安意见她说起罗氏的眼疾,脸上并无一丝忧色,还透着点点喜色,便知她待罗氏并无真心,她花重金请名医,不过是在演一场戏。 “到是我心急,罗郎中请随我去看看我家夫人吧。”黄氏起身道。 安意不知黄氏心中所想,但能这么快见到罗氏,她还是很开心。 黄氏带着安意从院中侧门出去,走了一段路,绕过几丛翠竹,就看到黄泥筑成的矮墙,墙头上堆着稻茎,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几间泥砖瓦房。 安意停下了脚步,眼波微动,这里酷似井塘村的安家,门上的木匾上刻着“井篱园”三个字。 “我家夫人是从乡下来的,住惯了这种民居,老爷拗不过她,就将这里布置成这样了。让罗郎中见笑。”黄氏语气里透着一丝鄙夷和嘲讽。 “此处虽是人力穿凿,到也透着几分乡村雅意。”安意脸上带笑,却不及眼底,就凭这句话,就可以知道黄氏对罗氏,这个乡下夫人是打心里厌恶的。 黄氏哼哼两声。 房间的摆设,一如井塘村的安家,只是东西精致一些,不是杂木做的,是榉木。两个婢女坐在堂屋的凳子闲聊,见黄氏进来,起身向她行礼请安,回头对里屋道:“夫人,二夫人来看你了。” “请二夫人进来。”罗氏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安意心头一颤,垂在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握拳,用超强的自制力,控制激动的情绪,没有抢先冲进里屋,去看两年多不曾见面的娘。 黄氏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我们进去吧。” 安意跟在黄氏的后面走进了里屋,罗氏坐在床上,脸色尚好,双眼红肿,挽着圆髻,头上插着两根玉簪,穿着茶色印花对襟褙子,淡青色的长裙,手里捏着块手帕,目无焦聚地看着前方。 安意垂下眼睑,不敢继续看着罗氏,她害怕她的自制力会崩溃,她会跑过去抱住罗氏,哭着喊娘;她害怕她眼神的波动,会让精明世故的黄氏看出问题。 “姐姐,我今天带来位名医来给您诊脉。”黄氏走上前,在罗氏身边坐下,拉着罗氏的手,笑盈盈地道。 “又让你费心了,我这眼睛是看不好的,不用再花银子请人了。”罗氏轻叹道。 “姐姐,您快别这么说,给您治病,花不了多少银子。这位名医她一定能治好您的眼睛。姐姐,您要不把眼睛治好,还怎么帮大少爷相看大少奶奶啊?” 罗氏笑,“我这眼睛就是治好了,我也不会相看,这件事还要你多费心。” “姐姐,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我虽然过门才几个月,可也是安家的人。大少爷的亲事是我们家的大事,我一定会尽心去办的,务必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我们家大少奶奶的,您就安心的,等着喝媳妇茶吧!” “好好好。”罗氏笑容满面地道。 安意见黄氏几句话哄得罗氏乐开了怀,暗叹,这个黄氏能说会道,没有多少心计的娘,那里是她的对手。 “罗郎中,请过来给我家夫人诊脉吧。”黄氏站起来,用帕子擦了擦手,把帕子丢到了一边。 安意看到黄氏的举动,更加肯定她对罗氏是厌恶的,打开手里提着的小药箱,取出诊脉用的小垫子,走上前去,在罗氏身边坐下,柔声道:“安夫人,请伸出手来。” 罗氏突然脸色巨变,紧张地问道:“谁?是谁在说话?” 安意抿紧了双唇,她知道罗氏听出了她的声音,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就会格外灵敏,她的声音跟两年前并无多大的区别。 “姐姐,是罗郎中在说话。”黄氏看了安意一眼,“就是我给您请的名医,她要给你诊脉。” “罗郎中?罗郎中!”罗氏眼泪流了出来,“不是我的喜儿,不是我的喜儿。” 安意咬紧牙关,努力克制不流露出半分异样。 黄氏皱了下眉,上前劝道“姐姐,姑娘都已走了两年多了,您还这样日日啼哭,身子怎么受得了?姑娘她乖巧懂事,她知道您不是有意丢下她的,她不会怪您的,您就别再伤心难过,好好保养身体。” 安意皱了下眉,这样的劝解无疑火上浇油。果然,罗氏听了这话,哭得更加伤心,“喜儿,我的喜儿,是娘不好,要不是娘做下蠢事,你不会死。” 黄氏唇边闪过一抹笑意,“姐姐,您别哭了,您也是一片善心,舍己救人,姑娘在天有灵,她不会怪……” 黄氏话没说完,安意已经伸手点了罗氏的昏睡穴,她已经确定黄氏对罗氏不安好心,不愿黄氏再继续刺激罗氏。 “罗郎中,你这是?”黄氏惊讶地看着安意。 “她情绪波动太大,不好诊脉。”安意扶住罗氏,缓缓地把她放在床上,把小垫子塞在她的手腕下,伸出手指,按住她的脉博上。 黄氏目光闪了闪,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安意。 安意垂睑,细心为罗氏诊脉,“安夫人是悲哀太过,抑郁成疾,才会整日神思不乐,饮食渐少的。” “先前那些郎中也是这么说的,不知道罗郎中可有法子为我家夫人诊治?”黄氏问道。 安意沉吟片刻,道:“我先开个安神补气的药方给她服用,等她情绪稳定了,再施针治疗。” “笔墨伺候。”黄氏道。 婢女送上了笔墨纸砚。 安意提笔写下药方:枣仁、山药三钱,麦冬、黄芩…… 安府没有公主府的财力,家中只备有当归、人参等几味滋补的药材,黄氏打发婢女到外面的药店买药。 “罗郎中,时辰不早了,我已经人备下饭菜,请移步缀锦院用饭。”黄氏客气地道。 “打扰了。”安意很想留在罗氏身边,照顾罗氏,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强忍着不去看躺在床上的罗氏,硬着心肠,随黄氏返回了缀锦院。 注:明天是六一儿童节,要陪儿子出门玩,万一回来晚了,就只能抱歉。要是儿子乖乖的,肯早点回来,就更文。 预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为母治病 章节名:第一百零三章 为母治病 黄氏为安意准备的午饭,十分的丰盛,七菜一汤,五荤二素。芙蓉鸡片、荷香八宝鸭、蒜烧猪、油炸鹌鹑、烩鱼肚、薤花茄儿、糟黄芽和虾丸紫菜汤。 安意不知道黄氏打得是什么主意,却也明白,如此盛情款待,必有用意,不动声色的吃着午饭。 午饭过后,婢女送上茶水,黄氏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笑问道:“罗郎中已为我家夫人诊脉,对我家夫人的情况已有所了解,不知道罗郎中有几分把握能治好我家夫人的眼疾?” “要治好夫人的眼疾,于我来说,并非难事。只要假以时日,就能治愈。”安意抬眸看着黄氏,笑得意味深长。她确信黄氏并不想治好罗氏,她在等黄氏说实话。 黄氏目光闪烁不定,“” 安意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中的浮茶,淡淡茶香随着热气散开,抿了口,入口甘醇,赞道:“好茶。” “这是顾渚紫笋,上个月我入宫时,贵妃娘娘赏下来的,你若喜欢,等会带点回去喝。”黄氏大方的送出贡茶,语气透着一丝炫耀。 “谢谢二夫人,在公主府里,也就尝了一回这茶,不怕二夫人笑话,让我惦记了许久。”安意努力露出一丝贪婪的表情出来。 安意的贪婪神色,取悦了黄氏,得意的笑道:“不用客气,这一点茶,我还送得起。” “多谢二夫人。”安意再次道谢,垂睑品茶。 一杯茶喝完,黄氏也没有说出要安意不要治好罗氏眼疾的话,安意并不觉得奇怪,第一次见面,黄氏还没有摸清她的底细,是不敢冒这么大风险的。 这时,去街上抓药的婢女回来了,安意起身道:“二夫人,药已经抓来了,我先去井篱园给安夫人熬药。” “绿苕,送罗郎中过去。”黄氏也不急在这一时,小心驶得万里船,就算要送把柄给岚漪公主,也不适宜表现的太过急切。 安意重回井篱园,罗氏刚刚苏醒过来,正在吃午饭。桌上摆着两菜一汤,一荤一素。糖醋肉、糖醋萝卜丝和白糖蛋清羹。 安意怒火中烧,糖极易消化吸收,吃大量的糖,会使血液中的血糖骤然升高,容易导致眼疾,罗氏已经有眼疾,还让她吃这么多糖,这是有意在加重她的病情,黄氏居心险恶,强忍着掀桌子冲动,沉声道:“夫人的眼睛不好,不宜多吃甜食。” 罗氏抬起头,瞪大模糊不清的双眼,茫然地在屋内寻找那道熟悉的声音,“喜儿,喜儿,是你在跟娘说话吗?” 站在桌边喂罗氏吃饭的婢女皱眉,不耐烦地道:“不是什么喜儿,是罗郎中在说话。” “喜儿,我的喜儿,不是喜儿,不是喜儿,我的喜儿已经不在了,她不会再跟娘说话了。”罗氏说着说眼泪又流了出来,情绪再次激动。 “罗郎中,你还是去厨房熬药吧,别在这里打扰夫人用餐。”绿苕神情略有些不满。 安意走到罗氏身边,扯过她手中的丝帕,擦起她的眼泪,“人善人欺天不欺,您救了别人的儿子,老天爷不会让您失去女儿的,您的女儿她还活在这世上,她会来找您的,您把眼疾治好,就能看到您的女儿。” 一句双关。 罗氏没有听出来,她只听到“您的女儿还活在这世上”,混浊的双眼仿佛闪过了一道亮光,“你是说我的喜儿,她还活在这世上?” “是,她还活在这世上。”安意肯定地道。 “我的喜儿没有死?”罗氏急切地追问道。所有人都告诉她,她的喜儿死了,可她不愿意相信,今天总算有人和她有一样的想法了。 “她没有死,她会回到您身边来的。”安意握住罗氏的手,站在她面前,却不能告诉她实话,只能迂回的安慰她。 “她真的还会回到我身边来?” “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罗氏抽了抽鼻子,笑道:“我的喜儿她是世上最乖巧的孩子,她小小年纪就知道挖草药贴补家用,她喜欢看书,写字,挖草药,种草药,不喜欢绣花,等她回来了,我再不逼她绣花,让她做她喜欢的事。” “好,等她回来,您就让她做她喜欢的事。”安意轻轻笑道。 “喜儿还跟她大哥学弹古筝,我的喜儿可聪明了,学了没多久,就能弹出好听的曲子,等她回来,我让她弹给你听。”罗氏啧啧不休地说着往事。 绿苕眼神古怪地看着,笑得一脸温柔的安意。 安意不是没有觉察到绿苕的异样,但她并不担心,这个绿苕应该是黄氏的心腹,她要利用绿苕,尽快地逼黄氏露出马脚,“罗夫人,这些菜不要吃了,我另外给您做别的,好不好?” 罗氏看不清面前的人,但她喜欢听这个声音,“好。” 安意抬眼看着绿苕,“绿苕,让人送些食材过来。” “这要二夫人示下才行。” “安夫人吃点东西,还要二夫人允许,府上的规矩,好奇特啊!”安意不无嘲讽地道。 绿苕一噎,“奴婢这就让人送过来。” 安府不大,食材很快送了过来,金针菇、猪肉和豆腐。井篱园有单独厨房,安意进厨房煮菜,绿苕跟了进来,站在安意身边,“罗郎中,你不该这么多管闲事。” “我是郎中,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安意往灶膛里塞了些草柴,抬眸看着绿苕,“在二夫人还没有决定之前,我会尽心尽力的医治她。” 绿苕目光一闪,抿了抿唇,转身走了出去。 安意垂下眼睑,唇边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动作麻利的煮了两个菜出来,金针肉丝和豆腐汤,端进屋内,“安夫人,可以吃饭了。” “好香啊,罗郎中,辛苦你了。”罗氏客气地笑道。 “不辛苦,我喂您吃饭。”安意端起碗,体贴的喂罗氏吃饭。芳蓉目露疑色,姑娘对这位安夫人可真好。 安意喂罗氏吃完饭,让婢女把碗筷收拾好,再去厨房熬药。药还没熬好,去缀锦院打了小报告的绿苕就回来了,冷着一张俏脸道:“罗郎中,夫人让你过去。” 安意起身道:“芳蓉,你熬好药,端给安夫人喝。” 芳蓉走了过来,拦住绿苕的视线,“等药熬好了,奴婢会亲手喂给安夫人喝的。” 安意见芳蓉听懂了她的话,笑了笑,掸掸裙上的灰尘,洗了手,随绿苕前往缀锦院。 黄氏小睡起来,已换了身玫红色绣五彩蝴蝶的衣裳,头发也重新梳过,挽着随云髻,右边斜三两根白玉兰花簪,左边是小巧的展翅凤首金钗。 安意虽然知道嫡庶之别,具体的规矩却不知道,若是知道,这身打扮已然逾越。 “罗郎中,请坐,这么大的太阳,让你来回的走动,真是不好意思。”黄氏欠身道。 “无妨,不知道二夫人找我有何事?”安意淡笑道。 “来,喝碗酸梅汤,解解渴。”黄氏笑盈盈地道。 安意端着冰镇过的酸梅汤,并没有喝,已过了中秋,她不喝冰冷的东西。 黄氏也没管她喝不喝,笑笑问道:“罗郎中,现在还住在公主府吗?” “住在公主府出入多有不便,公主就把六顺巷的一处宅子送给我居住。” “六顺巷在永定街,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虽说已是秋天,可这秋老虎热剥皮,让罗郎来回奔波太辛苦。”黄氏蹙眉,一脸为难地道。 “夫人的病情严重,若是方便,还请二夫人安排一下,我愿意留在府中给夫人看病,直到夫人痊愈。” “罗郎中真是仁心仁术,愿意留府中给夫人看病,是最好不过的了。”黄氏顿了顿,话锋一转,“家里空房到还有几间,只是我还没跟我家老爷商量,等我和我家老爷商量后,再行安排,这两天就辛苦罗郎中了,我会派人去接罗郎中进府,给我家夫人看病。” “全凭二夫人安排。”安意料到黄氏不会马上答应她住进来的。 黄氏笑,拿起搁在身旁红木匣子,“小小意思。” “这病还没治好,我可不好意思收这诊金。”安意接过木匣,才说客气话,把贪财的郎中演得恰如其分。 “只要你尽心为我家夫人治病,这些都是小意思。”黄氏眼中闪过一抹鄙夷,贪财的人好收买。 闲聊了一会,给罗氏喂了药的芳蓉过来了,安意告辞离去。角门处停了一辆马车,安意并不觉得意外,扶着芳蓉的手,上了马车,靠在车上锦垫上,闭上了双眼。 马车在院外停了下来,安意下马车,“芳蓉。” 芳蓉会意,从荷包里掏出块碎银子,递给车夫,“谢谢大叔,送我家姑娘回来。” 那车夫也没拒绝,收下银子,驾着马车离开。 芳蓉敲了敲院门,彩屏打开门,见是安意,笑道:“姑娘回来了。” “安府悬赏请郎中,我过去瞧了瞧。”安意主动告诉她,这一天的行踪。 彩屏愣了一下,忙笑问道:“姑娘可用过晚饭了?” “时辰还早,不曾用过晚饭。”安意边往里走,边道。 “姑娘想吃什么?奴婢给姑娘做。”彩屏跟在后面,殷勤地问道。 “今天午饭在安府吃得太油腻,晚饭你煮清淡点即可。” “奴婢知道了。”彩屏送安意主仆到正院,转身去找周全海,把安意一天的去向告诉了他。 周全海只说了句知道了,就没再多言。 “我想请姑娘给我把把脉。”彩屏脸微红地道。 “你别去想那些事了。”周全海皱眉道。 “什么叫那些事,我就是想生个孩子,姑娘的医术好,连县主的反胃病都治好了,说不定她能治好我的病。” 周全海低头,半晌,道:“你想怎么样就怎样,我饿了,快去做饭。” 彩屏见他同意了,转嗔为喜,去厨房煮晚饭。 安意并不知道这夫妻俩之间的事,拿着一本书坐在房里发呆。黄氏的所作所为,安清和知道吗?安康和安健知道吗?卫又去了哪里? “姑娘,您在想什么?”芳蓉走进来,问道。 “我在看书,没想什么。”安意翻了一页书道。 芳蓉抿了抿唇,道:“姑娘,您的书拿倒了。” 安意哑然,索性把书丢到旁边,直言道:“我是在想事情,我觉得安府的二夫人不是个简单的人。” “奴婢也这么觉得。”芳蓉皱皱眉,面带一丝忧色,“姑娘,要不您还是别去给安夫人看眼疾了吧。” “我已经答应二夫人了,一定会治愈安夫人的眼疾。”安意轻轻一笑,向后靠在椅背上,“那木匣里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打开看看。” 芳蓉打开匣子,里面是十个银元宝,“这位二夫人出手到大方。” “大方才好,小气了,我这个穷郎中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安意心情较前些日子轻松了些,开玩笑道。 芳蓉有些意外,她伺候了安意这么久,从没见过安意这一面,正要顺着说点什么,门外传来了彩屏的声音,“姑娘,奴婢送晚饭过来了。” 芳蓉盖好匣子,放到旁边,这才打开虚掩的门。 彩屏没有留在屋里,伺候安意用晚饭,她站在门外静静地等着,等了两刻钟,才再次进屋收拾,把碗筷放进食盒里,跪在了安意面前。 “彩屏,你有什么事吗?”安意问道。 “奴婢斗胆,想求姑娘一件事。”彩屏磕头道。 安意眸光微转,“有什么事,你起来说。” “奴婢想请姑娘给诊脉,奴婢成亲十八年了,至今未有身孕。”彩屏眼中含泪道。 “这事不难,我为你诊脉就是,快起来。”安意笑,郎中要收服人,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谢谢姑娘。”彩屏磕了三个头,满心欢喜地爬起来。 安意给彩屏诊了脉,又问了一下她经期的情况,道:“你是肾中水火太旺,子宫过热,难受孕。为什么不早请郎中看病?” “奴婢在郎中面前开不了口。”彩屏羞得满脸通红。 安意轻叹,没再多言,提笔给她开了药方。丹皮三钱、地骨皮五钱…… 彩屏接过药方,再三道谢,提着食盒离去。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以退为进 章节名:第一百零三章 以退为进 第二天,安家的马车早早停在门外,安意带着芳蓉上了马车,半道上,安意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药店门外。 安意带着芳蓉走进药店,“掌柜的,抓药。” 掌柜接过药方,看了看,陪笑道:“姑娘,这个羚羊角和生牡蛎,本店没有。” “价格好商量,还请掌柜帮帮忙。”安意眸色微沉,生牡蛎很少入药,药店没有,她相信,可是连羚羊角这种常用中药,京中最大的药店济怀堂都没有,实在不可信。 羚羊角在现代已不算贵重中药,但是现在没有驯养羚羊,羚羊角全是野生的,价钱相对来说,要比较贵。掌柜的明显是要坐地起价,为了给罗氏治病,安意也不在乎多花点银子,看了芳蓉一眼。 芳蓉会意,拿出一锭银元宝,放在柜台上,“掌柜的,请卖点给我们吧,我们急用。” “这个这个……”掌柜的有些为难地搓着手。 掌柜的还没做出决定,两个小厮抬着一个轮椅进来了,安意转眸看去,愣了一下,白无名? “七少爷,您来了。”掌柜的从柜台里走出来,谄媚地笑道。 七少爷? 韩家的七少爷? 不是白无名? 那位长得象白无名的韩七少爷,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目无旁视地滚动着车轮。 安意戴着帷帽,不用担心有人会注意到她的目光,放心大胆地看着从身边缓缓而过的少年。他年约十六七岁,外貌清秀俊美,肤色白净,神情冷峻,身穿玄色锦袍端坐在轮椅。除了相貌与白无名一模一样,两人散发出来的气质截然不同,或许真得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 安意收回探究的目光,对贾掌柜地道:“掌柜的,我买五钱就够了。” 韩七少爷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贾掌柜,眼里的不悦很明显。 贾掌柜干笑道:“七少爷,这位姑娘她要买羚羊角,店里羚羊角仅余几两,四少爷要……” “卖。”韩七少爷吐出一个字。 贾掌柜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去抓药。 安意转身道:“谢谢。” “不用。”韩七少爷冷漠地继续滚动着车轮,停在了为病人诊脉的桌前,目光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落在安意身上。 安意微微蹙眉,只当没觉察到。 贾掌柜很快将安意要的九味药抓齐,递给芳蓉,啪啪打了一通算盘,道:“九两三钱银子。” 芳蓉接过药和找来的散碎银子。 韩七少爷看着安意的背影,唇边的浅笑,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那只是眼花,只是错觉。 安意刚出门上了马车,从后堂又走出一个人来,温和地笑道:“七弟,你来了。” 韩七少爷抬头看着他,“四哥。” “药材我已经整理出来,我推你进去看看。”韩颂延道。 韩七少爷点点头。 兄弟俩去后院折腾药材。 安意径直去了安府,先去缀锦院见黄氏。 黄氏依旧打扮的很端庄,很优雅,发髻正中镶着红宝石的金凤钗,耀眼夺目,但是细看得话,会发现她神情落寞,眼下有青影。 安意问候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虽然虚假的关心一下,有可能会拉近彼此的关系,但是两人不熟悉,一不小心触及到黄氏的隐痛,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罗郎中来我府上暂住的事,我已经跟老爷商量过了,要是罗郎中方便,明天就搬进府里来吧。”黄氏笑道。 “住的地方,我希望能离夫人近些。”安意想守在罗氏身旁照顾她。 “井篱园的偏房是空的,如果罗郎中不介意的话。” “在那里住我都不会介意,我还有一事要跟二夫人说明。”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给夫人治病期间,她的饮食由我来煮。”安意可不愿再让罗氏吃那些高糖食物。 黄氏的眼神闪烁不定,“罗郎中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治疗效果。” 黄氏盯着安意,问道:“你真有把握治好夫人的眼疾?” “我一定听从二夫人的安排,尽力为夫人治病。”安意语带暗示。 黄氏沉吟片刻,道:“夫人的一日三餐就麻烦罗郎中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安意笑不及眼底,这女人还真沉得住气。 “绿苕,在罗郎中给夫人治眼疾的这段时间,就由你伺候罗郎中。”黄氏指派心腹丫环来监视安意。 绿苕上前给安意行礼。 “这段时间就要麻烦绿苕,多多照应了。”安意笑道。 又坐了片刻,黄氏再次陪安意去井篱园。 罗氏看到黄氏前来,很是高兴地道:“妹妹,昨天请来的那位罗郎中,医术很好,我才服了三回药,这眼睛就能看到一点亮光了。” 黄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片刻就恢复过来,道:“恭喜姐姐啊,姐姐的眼疾好了,这可是我们全家的喜事。” 安意见对罗氏如此信任黄氏,感到十分的无奈,不过罗氏的病情好转,她还是感到非常的高兴。而且罗氏这番话,会逼得不相信她能治好罗氏眼疾的黄氏原形毕露。看着暗恨不已的黄氏,装出欢喜的模样,安意觉得好笑。 安意再次为罗氏诊了脉,抓好药,让芳蓉熬煮,“二夫人,请让人送些食材来,我要为夫人做几道药膳。” “需要些什么?”黄氏努力维持着优雅的笑容。 “银耳、鸡肝、枸杞子,茉莉花,薄荷叶、决明子和蜂蜜,暂时就这几样,以后缺什么,我会让绿苕告诉二夫人的。”安意笑道。 黄氏强忍着闷气,吩咐婢女去把安意要的东西找来了。府上的婆子有事回禀,她留下绿苕,先去处理事情。 安意留在井篱园,陪罗氏聊天。 罗氏反反复复的说着安意小时候的事。 过了一会,食材送来了,安意用决明子、薄荷叶和粳米熬粥,用水把银耳发好,把鸡肝洗净切片,和清汤、料酒、姜、盐、银耳、枸杞子放进锅里,煮沸,捞去浮沫,等鸡肝熟了,倒进碗中,撒上茉莉花。 安意端着粥和药膳走进屋内,道:“娘……”娘字一出口,立刻回过神来,连忙改口,“凉点再喂夫人吃。” “哦。”好在绿苕不在房里,伺候罗氏的那个婢女,不是太精明,没有听出来。 安意松了口气。 等罗氏喝完粥,吃完药,安意陪她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子步,又给她按了按眼部的穴位,按得她舒舒服服的睡着了,才去缀锦院。 黄氏坐在桌边,脸色阴沉,看到安意来了,皮笑肉不笑地赞道:“罗郎中的医术,还真是高明。” 安意在她对面坐下,提筷夹了块鹅肉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碎,咽下去,轻笑道:“药对症,病就康复的快,下午我会为安夫人施针治疗。药物和针灸配合,会让她的眼睛更快的复明。” 安意这么着急逼黄氏说实话,也是没办法的事,黄氏已经同意她住进安家,她肯定会和安清和、安康、安健三人碰面。安清和肯定认不出她,但是安康和安健肯定能认出她。 被安康和安健认出来,安意并不害怕,但是黄氏没有亲口承认对罗氏有暗害之心,她要折磨黄氏,师出无名。 “下午你不要帮她做针灸。”黄氏皱眉,若是治好罗氏的眼疾,她这几个月就白忙活了。 “为什么?”安意暗喜,逼出实话来了。 “你装什么糊涂?公主叫你来有什么用意,还用得着明说吗?”黄氏厉声喝问道。事情进行的太快,短短两天的时间,她根本还没来得及把公主派郎中来府上的事,告诉贵妃娘娘。先把事情谈妥了,才能送把柄给人, 安意不知道宫中的事,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犯疑,神色未改,冷冷地道:“二夫人,公主让我过来的用意,你我皆知,你这样举棋不定,想要拖到什么时候?我的耐心可不好。” 黄氏盯着安意,眼底闪过一连串的复杂的情绪。 “二夫人,我给人诊病,只有两个结果,一是痊愈,一是……”安意勾起唇角,“另一个结果,二夫人想不想知道?” 黄氏咽了咽口水,“另一个结果是什么?” “二夫人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是什么才对。”安意笑,夹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 黄氏抿紧双唇,低头看着面前的碗里的饭。安意也不催她,慢条斯理夹菜吃饭。 安意一碗饭吃完了,黄氏抬起了头,道:“我要见公主。” “请便。”安意淡然道。 “我写拜帖,你马上送过去。” 安意放下碗筷,“这两天,多谢二夫人盛情款待,既然不用我给夫人看病,我就先告辞了。” 言罢,安意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站住。”黄氏见安意就要走到门外,高声喊道。 安意停下脚步,回头道:“二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是公主派来的人?”黄氏问出了心中的隐忧。 安意掏出怀里的紫檀木令牌,“二夫人认得这个吗?” 黄氏点点头。 “二夫人还有什么疑问,请一次问完。”安意挑眉道。 “公主为什么要帮贵妃娘娘?”黄氏问道。 安意眸光一转,已知黄氏误会了什么事,此时,她是不会解释的,反问道:“公主为什么不能帮贵妃娘娘?” 黄氏再次深思。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他就是他 章节名:第一百零四章 他就是他 安意从一默数到六十,一分钟都没有,黄氏就开口道:“罗郎中请坐下说话。” 安意坐回原位,把令牌放回怀里,静静地看着她。 黄氏松开绞在一起的双手,缓缓道:“我愿意听从公主的吩咐,请罗郎中让那个乡下农妇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上。” “好。”安意达到了目的,眸底一片冰冷。 下午,安意没有为罗氏施针,因为罗氏根本就不需要施针,那么说只是为了吓唬黄氏而已。 黄氏的误会加深,洋洋得意的以为,罗氏将不久人世,却不知道上了安意的大当,打发人回黄府,让她娘递帖子进宫求见贵妃。 安意于申时正,离开安家,去永平街买生牡蛎。内城不象外城,商铺林立,各大店铺集中在永平街和永安街。内城九经九纬,共十八条街,最热闹,人最多的就是永平街和永安街。 济怀堂在内外城都有店铺,今天早上,安意去的就是住于永安街的济怀堂,内城卖水产品的店集中在永平街的水晶巷里。 马车停在永平街街口,安意打发走车夫,带着芳蓉步行前往水晶巷。 九月中旬,时近黄昏,太阳已失去了正午的威力,很多人选择在此时出来逛街,永平街上,人头攒动,街边小贩们在卖力地吆喝着生意。 刚走到水晶巷口,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鱼腥味和血腥味,在青石路铺成的道路两旁,流着鲜红的血水。店家在店门口宰杀各类活鱼,弄得一条巷子湿漉漉的。 安意停下了脚步,微微蹙眉,她穿的是软底绣花鞋,沾不得水。 “姑娘,奴婢进去买吧,您在这里等奴婢吧。”芳蓉道。 “一起进去。”安意走进了水晶巷。 芳蓉没让安意开口询问,主动从第一个店铺问到第六家,就快要关店门了,店里的水产差不多都卖光,只有第六家还剩两斤牡蛎,可是刚被人买了。 买下牡蛎的人是韩七少爷,他坐在店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安意,问道:“你要买?” 安意撩开面纱,与他对视,明眸流转,轻轻一笑,道:“送去六顺巷罗宅,看门人有两个,一男一女。” 言罢,安意转身就走。 芳蓉看了韩七少爷一眼,茫然地跟在安意后面。 这天晚上,沐浴更衣后,安意用了点迷药,将芳蓉迷昏,有些事,她不想让芳蓉知道;走出房间,坐在后院里石凳上,仰面看着夜空。 安意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等来了就算夜行也没有换上夜行服,依旧一袭雪白锦衣的白无名。 “十九妹妹。”白无名轻盈地落在安意面前,嬉皮笑脸的喊道。 “你到底是谁?”安意看着他,沉声问道。 白无名把手中的包袱放在石桌上,笑嘻嘻地道:“韩玄烨是我,白无名也是我,一个人两种不同的身份。” “为什么要不打自招?上午,我没有认出你来。”安意不解地问道。 “因为当韩玄烨很辛苦,不能说话,还要保持面无表情。”白无名在安意对面坐下,苦恼地叹了口气。 “让一个多嘴多舌的人整日沉默寡言,的确很难。”安意了然地点点头,“反差太大。” “原本我想扮温润如玉型的,可是我四哥就是这种人,我再扮,就没新意了。再说扮冷酷,扮残疾,有三大好处,十九妹妹,你想不想知道?”白无名故作神秘地问道。 “不想。”安意摇头,就是不如他的意。 “你不想知道,我还也要告诉你。”白无名耍赖皮地道。 安意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 “第一,能让一些闲杂人远离我,避免他们发现我会武功;第二,我可以长期住在点梅山庄,不回韩家,行走江湖方便;第三,反差太大,才没人怀疑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是十九妹妹。” 安意嗤之以鼻,这理由,她才不信,“你不怕我揭了你的老底?” “你不会。”白无名笃定地道。 “有人付重金,我就会。”安意一本正经地道。 “你不会。”白无名笑容满面,一点都不担心,信心十足地道。 安意撇撇嘴,懒得与他做这无聊的争辩,“你是怎么避开哪两人的?” “用了点迷药。”白无名目光一转,“怎么不见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婢女?” “用迷药让她睡着了。” 白无名坏坏地笑笑,凑近安意,压低声音问道:“十九妹妹,这是不是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安意啐了他一口,把头偏开。 “十九妹妹,你为什么会来京城?”白无名问道。 “你又为什么会在京城出现?你不是应该去太湖参加论剑大会吗?”安意反问道。 白无名正颜道:“白无名不是侠客。” “嗯哼?”安意看着他。 “白无名是浪子,喜欢潇洒来去,不愿受束缚,那个论剑大会不参加也罢。” 安意冷哼一声,道:“这个说辞,我不信。” 白无名叹气摇头道:“十九妹妹,女人在适当的时候应该装傻。” “我还没及笄,不算女人,只是女孩,不用装傻。”安意挑眉道。 “知道你不信,我会说实话的,因为我想参加也没法参加。”白无名无可奈何地摊手道。 “为什么?” “因为武林盟主失踪,担任评判的七大高手,失踪了五位,论剑大会取消了,现在武林一片混乱。” “你不想管武林的事,所以就回到京城当韩七少爷。” “这是一半的原因,还有一半是我四哥让我回来帮一个人看病。” “你和你四哥的关系很好?”安意试探地问道。 白无名眸中闪过一抹痛色,“两年前祖父病逝后,他就成了家中,唯一的一个让我愿意说几句话的人。” “抱歉。” “用不着说抱歉,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白无名一副看淡生死的洒脱神情。 安意抬头看着夜空,墨蓝色的天空,月明如镜。 白无名也抬头看着夜空,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朗笑道:“赏月饮酒,人生乐事。” “此处无酒,白少侠请自便。” “十九妹妹,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如此见外?上回你不是已经叫过我白大哥了,怎么又改口叫白少侠?十九妹妹,你这么对我,我会很难过的。”白无名做西子捧心状。 “已经很晚了,你可以走了。”安意下逐客令,拿起包袱,起身回房。 白无名在后面笑道:“明晚我带酒菜过来拜访。” “明晚有事,恕不奉陪。” “我自饮自酌。”白无名厚脸皮地道。 安意已推开虚掩的侧门,没有接话,走了进去。 白无名又坐了片刻,自行离去。 次日一早,安意提着药箱,芳蓉拿着两个包袱往外走。彩屏愕然,忙上前问道:“姑娘,您这是要去哪?” “我要去镇军大将军安清和家,为安夫人治眼疾,这事,我已知会过公主。过几天,我会回来。”安意用岚漪公主的名号,用得很是顺手。 彩屏退到旁边,“姑娘慢走。” 主仆俩走到门外,发现安家的马车还没来,安意皱眉,难道黄氏改变主意了? 站在门口等了近半个时辰,安家的马车还没来,安意不愿再盲目等下去,“芳蓉,我们走。” 安意心急,没人的地方就施展轻功,很快两人就到了安府门外。这次没走正门,敲开了角门,绿苕已等候多时,“罗郎中,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贵府的马车没有来接我。”安意道。 “你快跟我去井篱园,二夫人在那里等你。”绿苕抓起安意的手,拖着她往前走。 安意皱眉,甩开她的手,“你在前面带路,不要拉扯我。” 绿苕盯了她一眼,嘟着嘴,用力地甩着手帕,气冲冲地在前面带路。 走进井篱园的大门,还没进屋,安意就听到安康冷冷地道:“我娘的病,不劳二夫人费心。那个郎中,就算来了,我也会马上把她赶走。” 安意唇角上翘,取下帷帽,扬声问道:“大哥,你确定要马上把我赶走吗?” 这声音? 安康和韩颂延震惊地看着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绿衣白裙的少女,缓缓走了进来。 两年多不见,安意的个头长高了不少,眉眼也长开了,出落的更加水灵,多了几分少女的风姿。但是安康和韩颂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同时出声喊道:“喜儿!” “妹妹!” 安清和呆住了,同样呆住的还有黄氏。 坐在轮椅上的白无名皱起了双眉,喜儿?妹妹?四哥怎么会认识十九妹妹?十九妹妹与安家什么关系?十九妹妹究竟是什么人? “四少爷。”安意对韩颂延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安康面前,抬头看着他,眉眼弯弯,满脸的喜色,“大哥,我回来了,我没有死。” 安康盯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少女,眼泛泪光,“妹妹,这两年多,你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们?” “这事稍后再说,我想先去见见娘,这两天,我来给她看病,还没告诉她我是谁呢。”安意道。 安康更感诧异,看了黄氏一眼,道:“妹妹,你先来见过爹爹。”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一些真相 章节名:第一百零五章 一些真相 安意被安康带到了安清和面前,看着满脸惊喜的安清和,心情复杂,以后就要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微微垂睑,掩去眸底的冰冷,轻声唤道:“爹爹。” 声音很轻很轻,却令安清和欣喜若狂,激动万分,他以为他在战场上的杀戮太重,老天爷夺走了他心爱的小女儿,没想到,女儿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娇滴滴地叫他爹爹,老天爷待他不薄,老天爷待他不薄,一家团聚,今生无憾! “爹爹,妹妹回来了,我们一家团聚了。”安康斜了一眼脸色发白的黄氏,脸上的鄙夷和厌恶清楚可见,他口中的一家人可不包括这个强行进门的黄三姑娘。 “团聚了,我们一家团聚了。”安清和抹了抹眼睛,女儿失而复得,高兴的热泪盈眶,“喜儿,快,快进去见你娘,她想你,想的每天都在哭。” 一家三口进了里屋,韩家兄弟、黄氏和芳蓉留在了堂屋里,没有跟着进去。 韩颂延转身看着里屋,俊秀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她安然无恙回来,真好! 白无名面无表情地盯着黄氏,幽深的眸底寒光闪过,这个女人的反应,就象六岁那年,重返韩家时,那个贱女人的反应一样,这又是一个毒妇。 黄氏没有留意到白无名的目光,她站在那里,脸色煞白,两眼发黑,此时此刻,她意识到她上当了。 堂屋很安静,里屋很热闹,罗氏确认了安意的身份后,抱住她,喜极而泣。 “娘,妹妹回来了,是大喜事,您就不要再哭了。”安康劝道。 安清和也凑上前来道:“娘子,女儿已平安回来,我们一家团聚了,你就不要再伤心难过,也不要再自责了,快些把身体养好。这个家还等着你来操持,你可不能丢下我和孩子们不管。” 黄氏听到安清和这番话,幽怨地看着里屋,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如此枉顾她对她的一番情意?为了他,她已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娘,娘,您别哭,您别哭啊。您再这么哭下去,这眼睛可就治不好了,哭坏了眼睛,您就看不清您如花似玉的宝贝乖女儿了。”安意边帮罗氏擦眼泪,边劝道。 白无名收回盯着黄氏的目光,垂下眼睑,掩藏起眸中那抹笑意,的确如花似玉的。 黄氏听到罗氏开心的笑声,觉得十分的刺耳,眼中的幽怨愈深,恨恨地咬紧牙关,跑了出去。伺候她的婢女愣了片刻,忙跟了上去。 韩颂延听到动静,回头看着跑出去的一行人,眸中有淡淡的忧色,安家多了一个身世显赫的二房,还会有以前那样简单的快乐吗?会不会变得跟韩家一样,鸡犬不宁? 因为还有韩家兄弟在,安抚好罗氏,安清和父子俩走了出来。白无名已经给罗氏诊了脉,也看了安意开的药方,“安姑娘用药还比较准确,但稍有不足的地方,我想与安姑娘商量商量,看如何更好的为伯母治疗眼疾?” 韩颂延惊讶地看着白无名,第一次听到说话从来不超过五个字的七弟,说出这么长一段话。也因为太过惊讶,韩颂延没注意到白无名改了对罗氏的称呼,刚来时,他称罗氏为安夫人,现在是伯母。 安清和不了解白无名的“性格”,不疑有他,道:“喜儿,你出来一下。” 安意扶着罗氏从里屋走了出来,罗氏紧紧握着安意的手,一刻都不愿松开,她害怕这是一个梦,她一松手,女儿又不见了。 白无名那么说,是为了日后进安府方便,可是安清和这个直道人,立刻把安意给叫了出来,当着知医懂药的韩颂延,要他怎么从没有问题的药方里挑出问题来? “七少爷觉得我哪些药用的不好呢?”安意在意罗氏的病情,没有多想,开口问道。 白无名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从鸡蛋里挑骨头,“桂枝。” 安意蹙眉,“依七少爷所见,该用哪味药比较好呢?” “桑叶。” 安意和韩颂延沉吟不语,脑子里浮现医书上对两味药的描述。 桂枝,味辛、甘、温,入肺、心、膀胱经,具有补元阳、通血脉、暖脾胃之功效。桑叶,味苦、甘、微寒,入肺、肝经,具有疏风清热、清肺止咳、清肝明目等功效。 安意抬眸看着白无名,“桑叶的确比桂枝更合适。” 韩颂延也赞同地点点头。 白无名暗松了口气,心虚地抬手摸了摸眉毛。 安意大笔一挥,将药方里的桂枝改成了桑叶,让芳蓉去济怀堂抓药。 芳蓉前脚刚走,绿苕后脚就进门行礼道:“老爷,二夫人在顺宜堂已备好了酒菜,请老爷、大少爷和客人入席。” 以前在乡下,不讲究男女分席,进了京城,成了官宦人家,就有了这些穷讲究。安清和起身,笑道:“两位贤侄请。” “伯父请。”韩颂延笑道。 四个男人去了顺宜堂,安意留下陪罗氏,看着站在屋里的两个婢女,“你们到外面去,不要杵在屋里。”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稍高的那位道:“午饭就要送来了,奴婢要伺候夫人吃午饭。” 安意脸色一沉,眼里寒光闪动,声音冰冷,“出去。” 两个婢女被她散发出来的戾气给吓了一跳,慌张的跑了出去。 “喜儿,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罗氏看不清,但听得出安意的语气不好。 “我不喜欢她们,娘,我们到里面去说话。”安意娇声道。 “你这孩子。”罗氏轻轻拍拍安意的手,“她们也是可怜人,要不是家里穷,谁愿意卖身为奴,来伺候人。你是姑娘,要多体谅她们,别跟她们计较。” “知道了,娘,我扶你进去。”安意扶着罗氏进了里屋,在床上坐下,“娘,爹爹纳妾,您不生气吗?” 罗氏呆怔了片刻,摇头道:“不生气。我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还有眼疾,你爹爹如今已经是将军,身边需要有人照顾。” 安意皱紧双眉,“他这么跟您说的,您就答应让黄氏进门了?” “你爹爹没这么说,他没想过纳妾,是皇上让他纳的。” 安意冷哼一声,道:“皇上还管得真宽,连臣子纳妾,这样的家务事都管?” 罗氏脸上的笑透着几分苦涩,“我是个农妇,没什么见识,不知道跟这京里的贵人们打交道,闹了好几次笑话。” “他责怪您了?”安意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安清和脚上的牛粪还没洗干净,就敢嫌罗氏是农妇。 “没有,你爹爹没怪我。其实这样好,你爹爹纳了她,府里府外都由她操持,事事妥妥当当的,我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她只是小妾,您才是安夫人。”安意恼火地道。 “什么小妾夫人的,不要说这话,二夫人她是个好人,你和她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安意撇撇嘴,黄氏要是好人,这世上就没坏人了,“娘,您不要被她哄骗了,她可……” “喜儿,不许乱说话,她是你爹爹的二房,你要叫她一声二娘。” 安意看着板起脸的罗氏,决定放弃告诉她真相,这事她不知道也好。 这时,厨房里送来了两人的午饭,六菜一汤,四荤两素,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样样齐全,色香味俱佳。 安意看着满桌的菜肴,想起第一天来时,看到罗氏吃的两菜一汤,眸光微凛,沉声问道:“娘,平时大哥他们不在家里,您是不是常吃甜味的菜和汤?” “不是常吃,大多是中午的时候吃,吃多了甜的太腻,我会让她们煮点清淡的小菜来吃。以前在乡下,想吃点好的,都没银子买,现在天天都能吃上白米饭和肉。”罗氏满足地笑道。 安意暗叹,眸底隐有唏嘘,“娘,您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您做。” “你昨天做的那个银耳鸡肝,很好吃。” “晚上我再给娘做。”安意舀起一匙饭,递到罗氏嘴边,“来,娘吃饭了。” 半个时辰后,安康送走韩氏兄弟,回到了井篱园。安意刚刚伺候罗氏喝完药,“娘,您上床睡会吧。” 罗氏刚躺下,又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住安意的手,紧张地问道:“喜儿,你要去哪?” “您安心睡觉,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您。”安意安抚她道。 等罗氏睡着,安意悄声退了出去,将门虚掩,见堂屋里有安康,皱了皱眉,“大哥,他呢?” “颂延兄他们有事先回去了。” “我问的是爹爹。”安意打心眼里不愿意用爹爹来称呼安清和。 “爹爹去衙门,给你办户籍。我说明天去办也不迟,爹爹心急,非要今天去。我说我去办,爹爹不肯,非要亲自去。”安康笑道。 安意眸光微闪,提壶倒了杯水,捧在手上,“大哥……” “妹妹……” “你先说。”再次异口同声。 安康笑道:“大哥让着你,你先说。” “大哥,你有没有收到我托济怀堂送来的信?”安意问道。 “有,但那时候,我已经跟爹爹相认了。” “他愿意跟你相认?”安意怀疑地问道。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出招夺权 章节名:第一百零六章 出招夺权 “爹爹见到我很高兴,一直问我家里的情况,谢绝了皇上赏给他的两个美人,为娘奏请了二品夫人的封号,等皇上的旨意下来后,他就立刻带人回零陵接娘、二弟和你,可是却得到你们被人掳走的消息。衙门里的人为了找你们,花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娘、舅舅和二弟。”安康皱了下眉,“还有一具疑似你的尸体。” “杀手的事,他是怎么解释的?”安意对杀手一事耿耿于怀。 “爹爹发誓,他没有请过什么杀手。” “你相信他的誓言?”安意微眯着双眸。 “妹妹,你不愿意相信?”安康反问道。 “不是愿不愿意相信,而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在上京的路上,的确遇到了几波杀手,要不是舅舅拼死护着我们,我们早就死在了路上。” “这些杀手,不一定是爹爹雇佣的。” “哪是谁雇佣的?是什么人非要致我们于死地?不惜花重金雇佣顶级杀手来追杀我们。”安意勾唇冷笑,语气尖锐,“娘是久居乡下的农妇,我和二哥年幼,没有与人结下这么大的仇怨。只有他才有动机,杀妻灭子,他就可以另娶他人。娘死了,黄氏就是他的继室,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做他的小妾。” 安康看着象只小刺猬一样竖起尖刺的妹妹,有点不习惯,“妹妹,你先别恼,这件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爹爹纳她为妾,是另有别情。” “什么别情?”安意面罩寒霜,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 “爹爹救了她六次,有一次是从水里把她救上来的。” 安意冷哼一声,讥笑道:“她不但多灾多难,还那么巧,每次都是他救了她。” “爹爹和我觉得不是巧合,应该黄家人在设计爹爹,爹爹一直在避开她,可是防不胜防。爹爹不愿纳她为妾,可是她有个当贵妃的姐姐。爹爹逼于无奈,才在三个月前纳她进门。” “他逼于无奈?”安意嗤之以鼻,“他要是逼于无奈,就不会把家事全交到她手上,还纵容她虐待娘。” “黄氏做了什么?娘伤得重不重?”安康紧张地问道。 安意蹙眉,“你不知道,她每天中午都让娘吃甜味的菜和汤吗?” “这有什么问题?”安康不解。 “大哥,你没学医,不知道食物相宜相克,但是可以去问问四少爷,有眼疾的人,不适宜多吃糖,会加重病情。” 安康脸色微沉,“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就没有问问娘吗?”安意失望地看着安康,两年多不见,大哥变了。 “我问过娘,她说黄氏对她照顾的很好。”安康皱眉,他也怀疑罗氏这么说是为了家宅安宁,还特意留意过黄氏,没想到还是让这女人给骗了。 “娘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外人一向不苛求。你应该多关心她,而不是把她交到居心叵测的黄氏手中。黄氏费尽心计的进了门,你觉得她会是个简单的人物吗?她会善待娘吗?她只会害死娘,取而代之。”安意语带责备。 “《戌律》规定,妾犯妻,死罪。以妾为妻,徒一年半……” “律法是死的,她有贵妃和黄家撑腰,害死了娘也能脱罪,也可以扶正。”安意冷冷地打断安康的话。 安康没有经历过宅门的妻妾之争,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听安意这么一说,脸色都变了,衙门的事,他小心谨慎,家里的事,他太大意了,若是娘因此逝去,他会悔恨终身。 安意见安康愧疚的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是为了让安康彻底了解到黄氏的狠毒,沉声道:“我为了摸清她的底细,前两天以郎中的身份上门,确定了她花重金请名医为娘治眼疾,是不安好心,她要我让娘无声无息的从这世上消失。” “咚”安康怒不可遏,一拳子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骂道:“毒妇。” “她敢这么对娘,也是某人纵容的,让她来管家,岂不是让她在家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安意冷笑道。 “爹爹不是要纵容她,娘的身体不好,又因为想你,整天啼哭,外面的事爹爹和我还能应付,可家里的事实在是没人打理。她进门后,娘说让她帮着分担的,爹爹才把家里的事交到她手上。”安康解释道。 “娘……”安意轻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没关系,她已经回来了,她可以对付黄氏,家里的问题不大,她能处理好,“你说杀手不是他雇佣的,哪么是谁呢?” “杀手的事我已请舅舅去调查。”安康有官职在身,不方便离京。 “那是个严密的杀手组织,你让舅舅一个人去调查此事,你是想让他去送死吗?”安意愤怒地诘问道。 “舅舅不是一个人,我们请了铁捕帮的人帮忙。上个月舅舅送来了平安信,他一切安好,年底他会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铁捕帮是江湖门派,与官府也有联系,里面的捕头都是以一抵三的好手,由他们陪着卫调查此事,卫的安全是有保证的。 安意的脸色稍缓,“要是舅舅查实,是他请的杀手,大哥会怎么做?” 安康看着安意,目光坚定,字字清晰地道:“我会奏请皇上,问他的罪。” 安意对这个回答还算比较满意,安康没有让她再次失望,展颜一笑,换了话题,“大哥,二哥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二弟从军了,每三个月回来一次,前两天他才返回军营。”安康见安意露出笑脸,如释重负,刚才那咄咄逼人的妹妹太吓人,他还是喜欢娇滴滴的妹妹,“妹妹,你和娘失散后,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们?” “我被水冲到岸边,遇到了我师父,跟她学了两年医。我知道你们在京城,就来找你们了。”安意避重就轻地道。 “卢郎中怎么让你一个人进京?”安康皱眉问道。 “我说的师父不是卢郎中。” “你的那个婢女是你师父给的?” “不是,芳蓉是我二师姐给的。” 安康笑,“你师父收了很多徒弟?” “师父收了十九个徒弟,我是第十九个。”安意笑了笑,她已经回到家中,该给师父写封信报平安了。 “喜儿!喜儿!”里屋突然传来罗氏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安意施展轻功,一下窜进了里屋,把刚刚站起来的安康惊呆了,轻功?妹妹象舅舅一样会轻功? “娘,我在这里。”安意握住罗氏的手。 罗氏抓住了安意的手,确定女儿真的回来了,脸上的惊恐之色渐褪。为了让罗氏安心,安意一直陪在她身边,和她说话,安康只得把疑问暂且压下。 安意看到芳蓉的身影在门口一晃,起身道:“大哥,你陪着娘,我去小解。” 安意带着芳蓉走到后院,压低声音问道:“打听出来了吗?” “黄氏让厨房做十菜两汤,冬菇蒸鸡翅、黄焖子鹅、宝塔香腰、桂花蹄筋、荷包肚、水晶鹌鹑蛋、鹊巢虾仁、油肉酿茄、鸡汁白菜、水嫩豆腐、鲤鱼瘦肉汤和虫草鹧鸪汤。”芳蓉记忆好,听过一遍就记住了。 安意沉吟片刻,在芳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道:“你小心行事,别被人发现。” “奴婢知道。” 主仆俩人,一个回了里屋继续当孝女,一个偷偷摸摸的去了浆洗房。 黄昏时,安清和回来了,安意的户籍已办好。从二品大将军出马,事半功倍。 晚饭,黄氏亲自带着婢女送过来的。 安清和看着黄氏,眼神复杂,“辛苦了。” “伺候老爷和姐姐,是妾身的本份。”黄氏满脸娇羞地道。 安康皱了下眉。 安意看着桌上的那碗鲤鱼瘦肉汤,“黄姨娘,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啊?” 一声黄姨娘让黄氏脸色微变,“不知道大姑娘指的是什么事?” “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个郎中?” 黄氏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恨,道:“妾身没忘。” “既然没忘,你怎么敢让厨房里做这道菜送上来呢?”安意厉声问道。 “大姑娘说的话,妾身不懂。” “不懂?”安意冷笑,“那我就教教你。” “请大姑娘指教。”黄氏料到安意会找事,中午和晚上都特意关照厨房做一桌子菜送过来。 安意拿起筷子,敲了敲碗,“这是什么汤?” 黄氏看了一眼,“鲤鱼瘦肉汤。” 安意用筷子夹沾在鱼肉上的一根甘草,“这是什么?” “这是佐料。” “你看清楚,这不是佐料,这是甘草。”安意将甘草丢到黄氏身上,“鲤鱼和甘草同食,会引起中毒。” 黄氏心中一惊,忙道:“老爷,妾身不知道汤里怎么会混进甘草?若是知道,一定不会把这道有毒的汤送到桌上来,肯定马上把汤倒掉,让厨娘重做一碗,请老爷明鉴,查清此事。” “老爷,定是厨娘不小心把甘草混进了鱼汤里,与妹妹无关的。”罗氏帮着黄氏说话。 安康冷笑道:“娘,这事与她有没有关,要查了才知道。” 安意抿唇不语,看着安清和,看他如何明鉴? 安清和双眉紧锁,“来人,去把厨房里的人带过来。” 外面有人应声而去。 过了一会,厨房里的三个厨娘,六个婢女到齐了,跪在堂屋里。 “这鲤鱼瘦肉汤,是谁做的?”安清和问道。 “回老爷的话,鲤鱼瘦肉汤是奴婢做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应道。 “从你煮到到汤离开厨房,除了你,还有谁碰过锅子和碗?”安清和问道。 “回老爷的话,奴婢把鱼肉、瘦肉和生姜放进锅里,让桂儿看着火,就去做油肉酿茄了。”妇人道。 “谁是桂儿?” “回老爷的话,奴婢是桂儿,奴婢一直在灶前看着火,一步都没有离开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婢女磕头道。 “你有没有碰锅子?” “回老爷的话,奴婢没有碰过锅子,福嫂说过,鱼汤没熬够时辰,不能掀盖,掀了锅盖,鱼汤就有失去鲜味会有腥味。”桂儿道。 “汤熬好后,是谁舀出来的?” “回老爷的话,是福嫂。” “福嫂,你过来看看这碗汤可是你熬的那碗?”安清和道。 福嫂膝行到桌边,伸长脖子,看了看那碗汤,“回老爷的话,这碗汤是奴婢熬的那碗。” 安清和拿起汤匙,从碗里捞出两根甘草,“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回老爷的话,这是甘草。”甘草不但可入药,调和众药,也能入菜,福嫂在厨房里十几年,当然认得。 “甘草可是你放进去的?”安清和问道。 “回老爷的话,奴婢放了葱姜料酒醋,没有放甘草。” “你把汤舀出来后,放在何处?” “回老爷的话,奴婢把汤舀出来后,就放进了食盒,接着二夫人就领着人来了。” “黄氏,从厨房到井篱园,这食盒是谁提的?” “回老爷的话,是奴婢。”黄氏身边的绿苗跪下,“这一路上,奴婢没有打开过食盒。” 接触到这碗汤的有福嫂、桂儿和绿苗,可三人都不承认她们往汤里放了甘草,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她们三人有放过,安清和问来问去,问不出真相来。 安意冷笑两声道:“黄姨娘,人活在世上,一日三餐,最为重要,这次甘草浮在上面,被我看到了,我们一家四口,逃过一劫。可不是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要是下次,汤里菜里又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巧我没有看到,误食了,中毒身亡,要怎么办?” “大姑娘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黄氏道。 “你拿什么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你什么都不懂,连甘草都不认识,把厨房交给你,我可不放心,以后厨房,我会亲自管,不劳你费心了。”安意直接夺权道。 “不行。”黄氏脱口而出。 安意扭头看着安清和,“爹爹,厨房以后归我管,您答不答应?” 安清和笑道:“答应,只要你不觉得辛苦。” “老爷……” “黄姨娘,注意你的身份。”安康沉声道。 黄氏的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握拳,掌心被指甲掐的生痛。可这皮肉之痛,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锥心之痛。她抬头看着安清和,却发现安清和根本没看她,她不怪安清和无情,将这笔帐算在了安意的头上,要不是这个小贱人突然回来,她怎么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强夺家权 章节名:第一百零七章 强夺家权 第二天,寅时末,安意起来熬粥。戌朝上早朝的时间是卯时正,她今天要好好表现一下。 卯时初刻,安清和穿戴整齐,从偏房走了出来。昨晚,他没有去缀锦院,睡在了井篱园的偏房。这让安意对他的怨恨,稍减了一点。要完全消除对他的怨恨,那要等到证实杀手不是他雇的才行。 “喜儿,你怎么起这么早?”安清和看到厨房有亮光,走了进来,见安意坐在灶台前,“你在做什么?” “熬粥。”安意道。 “早饭厨娘会做,等会她们就会送过来,你不要起这么早,快回房再睡会。”安清和道。 “爹爹,不用等她们送的早饭,粥我已经熬好了,你尝尝可好?”安意道。 “好,那爹爹就尝尝喜儿的手艺。”安清和乐呵呵地道。 安意打开锅盖,盛出两碗白米粥,又从蒸笼里拿出蒸热的桂花蹄筋、水晶鹌鹑蛋和油肉酿茄。四个人吃十几道菜,黄氏侈奢的太过了。这三道菜,几乎没怎么动。 “爹爹,吃剩菜,你不介意吧?”安意试探地问道。 “傻丫头说傻话,以前在乡下,一碟长生果,一碗豆腐渣,你爹爹我,还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安清和动手把两碗菜端进堂屋里。 安意眸光微闪,唇边露出浅浅的笑,用托盘把粥和油肉酿茄端了出去,“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爹爹你现在是大将军。” 安清和正颜道:“喜儿,做人不能忘本,就算爹爹做了大将军,有俸禄,便也不能奢华无度。黄氏出身富贵,喜欢讲究这些,每天做了一桌菜,吃不完,全浪费了。我看你娘没法管事,才随她去,现在你回来了,这家里的事,你看着办,该用的用,该省的省。” “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安意笑了笑,不管安清和这番话是真还是假,她都可能拿来做文章。 安清和刚要动筷子,安康进来了,“爹爹早,妹妹早。” “大哥早,坐下吃早饭吧。”安意笑道。 “厨房这么早就送早饭过来了?”安康笑道。 “今天的早饭不是厨娘做的,是你妹妹做的。”安清和笑道。 “妹妹辛苦了。”安康在桌边坐下。 “不辛苦,我就熬了锅粥,这菜是昨天晚上吃剩的。”安意笑,“今天我第一天管厨房,早饭我亲自动手,明天就让厨娘煮,大哥,你可要珍惜,这机会很难得哟。” 安康大笑,“是是是,很难得,很难得,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喝两大碗粥。” “大哥,你小声点,娘还在睡觉。”安意瞪他一眼。 “喜儿,喜儿。”罗氏已被吵醒了,在里屋喊道。 安意进里屋帮罗氏穿衣,伺候罗氏的两个婢女,从厨房里倒来了热水,伺候罗氏梳洗。 厨房的早饭这时送了过来,安清和父子却已经吃完,要出门去上朝了。 安意吃完早饭,和罗氏说了一会话,见天色大亮,问那两个婢女,“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奴婢山药。” “回姑娘的话,奴婢山茶。” “山药,黄氏在哪里理事?” 山药看了眼山茶,犹豫片刻道:“回姑娘的话,二夫人在顺宜堂的抱厦理事。” “芳蓉,你留下来照顾夫人。山药,你带路,我们去顺宜堂。”安意要趁胜追击,把安家的当家权拿回来。 “姑娘,时辰尚早,二夫人要到巳时初刻才会去顺宜堂。”山茶道。 安意看了眼摆在墙角的时辰钟,轻笑摇头,现在是卯时未辰时初,离巳时还有整整一个时辰。 辰时正,白无名来了,身边除了两个抬轮椅小厮,还有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妇人。 “伯母,安姑娘。”白无名面无表情地跟两人打招呼。 安意看着装模作样的白无名,抿唇笑了笑。 白无名给罗氏诊了脉,使了个眼色给安意,“花婶推我出去。” “芳蓉你们留在这里照顾夫人。”安意跟在白无名的轮椅后面。 三个人转到后院,停了下来,白无名道:“花婶是我祖母身边的人,我把她带来,是要她跟你说说宅门里的事情。” “谢谢。”安意对宅门里的事,所知有限,正在发愁,白无名把解惑的人送来了。 “不用。”白无名滚着车轮离开。 安意向花婶请教,宅门里的事。 花婶一点都不藏私,从嫡庶之别开始,足足说了半个时辰,还没说完。 芳蓉走了过来,“姑娘,已到巳时。” “花婶能辛苦你陪我走一趟吗?”安意有礼地问道。 花婶站起身,行礼道:“老奴愿为姑娘效劳。” 安意没有马上去顺宜堂,先去里屋找罗氏,“娘,府上这些下人们的卖身契在哪里?” “在床头那个箱里有个木匣子,下人的卖身契,还有房契田契都在里面。” 安意找木匣子,上面有锁,“娘,钥匙呢?” 罗氏摸索着从脖子上取出用绳子系着的钥匙,取下来,递给安意。 安意打开匣子,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卖身契什么的都在,眸光一转,问道:“娘,您怎么没把这些交给黄姨娘呢?” “你爹爹说这些以后要交给你大嫂的。”罗氏道。 安意笑了,看来安清和没让美色迷昏头,让山药带路,和花婶去了顺宜堂。 黄氏已在抱厦坐着了,穿着朱红色绣白牡丹的立领褙子,挽着凌云髻,髻中是朝阳五凤挂珠金钗,两侧是对称的两枝白玉凤首簪。看到安意,脸色微沉。 安意刚听花婶说过,妾不能穿正红色,朱红色与正红色极为相似,再想起前两天,黄氏的穿着打扮,很明显她是有意逾越,不动声色地走到正首位子上,坐下,目光冷冷地扫过站在抱厦里的众人。 花婶安分地站在安意的身旁。 “哪个是内院管家?”安意问道。 没有人回答。 黄氏勾唇,洋洋得意的笑。 “你们是不是以为,只有黄姨娘才能打发你们出去?我就不能。”安意冷笑,“你们别忘了,这里是安家,我是什么人?再想想你们的卖身契在谁的手里,再来与我回话。” 抱厦里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一个中年妇人上前两步,跪在地上给安意磕头道:“奴婢给姑娘请安,奴婢是内院管家管二家的。” 有了管二家的领头,各处管事纷纷上前给安意行礼,报上名字。 黄氏没想到安意就说了几句话,情形大变。 安意斜眼看着黄氏,“黄姨娘,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得意忘形。你是妾,妾通卖买,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我可以赏口饭给你吃,要是不懂事,我这就发卖了你。” “你敢!”黄氏怒目而视。 安意挑眉,“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黄氏挥手就要给安意一巴掌,她的手还没落下,就被安意给抓住了手腕。安意手下一用劲,黄氏只觉得手象被铁钳夹住了一般,痛出了眼泪,“放手!你快放手!” 黄氏的贴身婢女绿苕等人,想要护主,她们的卖身契在黄氏的手中。 安意手一扬,淡淡的香味飘了出来,绿苕等人向前走了两步,就纷纷倒地不起。 厅内其他骇然一惊,姑娘会妖法? “你,你……” 安意凑到黄氏的耳边,冷冷地道:“黄姨娘,惹恼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黄氏瞪大了双眼。 安意甩开黄氏的手,“来人,把黄姨娘的衣裳给我脱了。” “你凭什么要脱我的衣服?” “这颜色,你不配穿。” 管二家的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管事,两人上前就去脱黄氏的衣裳。 “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你们不得好死!我要告诉老爷,我会告诉老爷,把你们全部发卖。”黄氏拼命挣扎,不肯就范。 另外两个管事也上前帮忙。 很快她们脱下了黄氏的外衣,露了里面粉蓝色中衣。 花婶在安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安意道:“把她头上的首饰也取下来,那不是一个当姨娘的人能戴的。” 管二家的很野蛮地取下了黄氏头上的首饰。 安意看到披头散发的黄氏,满意地勾起了唇角,道:“管二家的,叫两个人送黄姨娘回缀锦院,好生照顾。已经入了秋,姨娘身子骨弱,万一着了凉,一病不起,香消玉殒可就麻烦了。” 管二家的叫来两个婢女,送黄氏回缀锦院。 有个机灵的婢女倒来了一杯热茶,“姑娘请喝茶。” 安意端起茶杯,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回姑娘的话,奴婢叫香芹,在顺宜堂伺候茶水。”香芹道。 花婶凑到安意耳边,小声道:“姑娘何不留她在身边伺候?” “你很机灵,我喜欢,以后就在我身边伺候吧。”安意采纳了花婶的意见。 香芹跪下磕头道:“谢姑娘恩典。” “管二家的,让人去把人牙子找来,把这几个丫头发卖了出去,卖得越远越好,再去买几个好的回来用。”安意道。 管二家的出门,打发人去找人牙子进府。 安意问道:“有事的回禀,无事就散了吧。”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当家理事 章节名:第一百零七章 当家理事 安家人口简单,久贫乍富,根基尚浅,府里的下人不是太多。平时黄氏也就看看日常开支的账本,处理一点琐事。今天安意直截了当地夺过了当家权,账本就归她看,琐事归她处理了。 安意这时挺庆幸,当日跟着胡清月学过管家,看账本难不住她,只是翻看了一下账本上所记的开支数目,微微皱眉,府中日常基本开支,近七十两银子。这还不包括人情往来,以及下人的工钱。 一天七十两,一个月就要二千一百两。安康中了举之后,安意了解过戌朝各级的官员俸禄。 安清和官居从二品,他每月的正俸是一百六十两银子,禄粟、职钱、公用钱等,折合成银子是一百四十两,共计三百两银子。 安康官居从五品,正俸一百零八两银子,禄粟等加起来是六十五两,共计一百七十三两。 二千一百两减四百七十三两,足足差了一千六百多两,这缺口太大了,那些超支的部分,哪里来? 安意不用想,都知道是黄氏拿嫁妆贴补的,一笔笔看下去,心中了然,难怪会超支这么多。她进门三个多月,已做了七十六套衣服,针线房里的人整天都忙不停。 “一年四季的衣服是有定数的,为什么黄姨娘要做这么多套衣服?”安意沉声问道。 “回姑娘的话,二夫人……” “管二家的,安府只有一位夫人,她住在井篱院。”安意打断管二家的话。 管二家的一惊,忙跪下道:“奴婢失言,还请姑娘恕罪。”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起来回话。”安意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你们也不要再称呼错了。” “是。”众人应道。 “说吧,黄姨娘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套衣服?”安意问道。 “回姑娘的话,黄姨娘说她要出门应酬,不能穿旧衣。”针线房的管事道。 “这三个月,黄姨娘共出门几次?”安意问道。 “回姑娘的话,黄姨娘这三个多月,共出门五次。”伺候出入的管事上前道。 与安家来往的大多是与安清和一系的武官,只是罗氏有眼疾,不方便外出,黄氏的娘家再显赫,也改变不了她妾室的身份,只有几家讨好黄府的人会发请柬请她过门做客,其他正室夫人不愿与她交往。 “五次。”安意冷笑,“就算她出一次门,要换两套衣服,十套衣服也足够了,另外六十六套是怎么回事?” “回姑娘的话,黄姨娘就算是在家里,一天也要换两三套衣服。还有的衣服做出来,黄姨娘不喜欢,就会赏给伺候她的婢女。”针线活的管事道。 “姑娘,不止黄姨娘每天换两三套衣服,她身边的四个大丫头,每天也换两套衣服,浆洗房堆满了衣服,洗都洗不过来。”管浆洗的管事趁机告状。 “以后不用给她做了,她要做衣服,让她去外面做。她换下来的衣服每天只洗一套,其他的让她自己洗。”安意看完针钱上的账,再翻看厨房里的,更让她吃惊了。 不是厨房的采购虚报价钱,而是黄氏太讲究,奢华无度,非贡米不吃,非贡茶不饮,每天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必不可少,人参燕窝灵芝,不可或缺。 安意看着账面上仅余二十七两银子,暗叹了口气,合上账本,问道:“管二家的,菜例的规矩是谁定下来的?” “回姑娘的话,菜例的规矩是二夫……” “这菜例的规矩是怎么的,你说来我听听。”安意道。 “回姑娘的话,这厨房管的是全府的饮食,依照黄姨娘定下的规矩,夫人每天的菜例是六菜二汤,三荤三素,姨娘的菜例是五菜二汤,三荤二素,两位少爷的菜例是四菜一汤,二荤二素。各院的大丫环、管事的婆子是两菜一汤,一荤一素,其他人都到厨房吃饭。老爷去哪房吃饭,那房就多添一荤一素。” 花婶凑到安意耳边道:“姑娘,姨娘的菜例逾越了。” 安意微微颔首,道:“这规矩错了,从今天起改了。若是老爷夫人和我们兄妹三人一起用饭,菜例是六菜二汤,三荤三素。分开吃饭,夫人的菜例四菜一汤,二荤二素。两位少爷和我的菜例三菜一汤,二荤一素。各院的大丫环、管理婆子,以及其他下人的菜例不变。管二家的,你可记下了?” “回姑娘的话,奴婢记下了。”管二家的道。 “每日采购的菜,不需要这么多,够吃就行。鸡鸭鱼不用每天都吃,管事的拭个菜单出来,下午送来给我过目。”安意道。 “是。”厨房管事应道。 安意取下腰间的荷包,丢给管二家的,“把这里面的金叶子拿到银楼去兑换银两。” 管二家的掂量了一下重量,约有四五十两,笑道:“奴婢一会就去换银子。” 安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冷的茶水,“我怎么没有看到库房的账本呢?” “回姑娘的话,账本在黄姨娘手中。”管二家的道。 安意眯了眯双眸,问道:“库房的钥匙在谁哪里?” “回姑娘的话,钥匙也在黄姨娘手中。”管二家的抬眼看了看安意,“黄姨娘说库房里全是她的嫁妆,夫人就把钥匙给了黄姨娘。” 安意冷哼了一声,没有再问。 “嘤咛”被迷药迷昏的四人苏醒过来,互相搀扶着爬起来,缩在一团,眼神惊恐。 “人牙子怎么还没来?”安意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蹙眉问道。 “你、你、你,我们是二夫人的人,你没有我们的卖身契,你不能发卖我们。”绿苕尖声道。 安意看着她,轻描淡写地道:“黄姨娘也不过是个奴才,她自身难保,管不了你们了。我没有你们的卖身契,不能发卖你们,那就把你们杖毙好了。” 绿苕四人打了个哆嗦,脸色发白,她们签的是死契,生死掌握在主子手中。 花婶微微点了点头,七少爷的眼光好,这位安姑娘有做当家主母的气势,成亲后,一定可以撑起五房来的。 安意不知花婶所想,冷冷地注视着绿苕她们,不发一言。 绿苕四人不想死,跪在了安意面前,磕头道:“姑娘,奴婢知道错了,姑娘大人大量,饶了奴婢这条狗命吧!” 花婶见四人把头都快磕破了,上前一步,道:“姑娘,老奴斗胆,替她们四人求个情。她们四人是黄姨娘从娘家带来的,打狗还看主人面,她们既然知道错了,您这回就饶了她们吧。” “既然花婶帮你们求情,这一次我就轻饶了你们。管二家的,叫人好好教教她们规矩,学好了规矩,再去伺候黄姨娘。”安意给了花婶这个面子。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四人磕了三个头,爬起来站在一边。 安意正要说话,守门的婢女进来禀报道:“姑娘,刘婆子带人进来了。” 三十多岁长得十分富态的刘婆子领着七个面有菜色的女孩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行礼道:“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 刘婆子教过那七个女孩规矩,七人跪下给安意磕头行礼。 “行了,起来吧!”安意皱眉,绿苕几个没卖出去,还要再买人进来,那点金子换的银两,只怕用不了几天,明天还是去钱庄提点银子出来。 安意第一次买婢女,一点经验也没有,好在有花婶在。花婶上前仔细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问道:“刘婆子,你老实说,这些孩子中间有没有带暗病的?” “花嫂子,这有病的我老婆子可不敢往府上带,你就放心,这些孩子就是看着瘦,健康着呢。”刘婆子是内城四大牙婆之一,常在各府里行走,她认得花婶,只是对花婶出现在安家有点诧异。 “姑娘,您可有看中的?”花婶问道。 安意在花婶的暗示下,挑出了四个来。 四个丫头,五两银子一个。 “管二家的,叫人带刘婆子出去,把这些孩子的卖身文书办好。”安意道。 管二家的让账房管事带刘婆子出去,账房里的二十七两银子,只剩七两了。 刘婆子向安意道了谢,行了礼,随账房管事出去了。 “山药、香芹,你们带她们四个去洗个澡,找衣服换上,再到井篱园来。”安意起身道。 “是,姑娘。” 安意带着花婶向门外走去。 “姑娘。”厨房里的管事壮着胆子,上前喊了一声。 安意停下脚步,看着她,“还有什么事?” “黄姨娘的菜例,姑娘还没定呢?” 安意眸光微转,道:“黄姨娘菜例两菜一汤,一荤一素。她要是吃不惯的,就让她饿着。” “姑娘,要是黄姨娘拿银两来让奴婢另做,奴婢要帮她做吗?”那管事又多问了一句。 “你想被发卖出去,就尽管帮她做。”安意扬长而去。 管二家的看安意走远,瞪了那管事一眼,骂道:“你这个人头猪脑的蠢货,这话还用问姑娘?” 那管事缩着脖子,退到一边。 安意带着花婶回到井篱园,白无名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看安意回来,眸中亮光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淡漠的神色。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满腹疑惑 章节名:第一百零八章 满腹疑惑 “娘,你们在说什么?”安意进门时,听到喜儿两字,故有此一问。 “在说你挖草药卖的事。”罗氏笑道。因为有白无名这个客人在,她没有回里屋,坐在堂屋里陪他闲聊。她负责说,白无名负责听,说的是安家兄妹小时候的事。 安意眸底闪过一丝黯然,以前那种简单的生活,是再也回不去了。 罗氏视线模糊,没有看到那一丝黯然,笑问道:“喜儿,现在这什么时辰了?” 安意看了看时辰钟,“巳时末。” “时间过得好快,又到午时了。”罗氏笑笑,“让七少爷听我唠叨了一上午,真是不好意思,请留下来吃餐中饭吧。” “好。”白无名道。 花婶张了张嘴,安清和父子不在家,女眷是不方便招待外男的,可是白无名已经一口答应了,她把话咽了回去,笑了笑,七少爷是想跟安姑娘多多相处,既然安夫人都乐意,她为什么要去做坏人? 罗氏是好客之人,忘记了这里是京城,不是乡下,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安意对这些事也是一知半解,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山茶,你去厨房通传一声,不用煮太多的菜,让她们把夫人的例菜煮好送上来,再多加一道香滑鲈鱼球。”安意把山茶带到门外,小声吩咐道。 正午时分,五菜一汤送进了井篱园,看到四个荤菜里,有两个是鱼,花婶微微皱了下眉。 “我眼睛好了,不用你喂,我自己吃。”罗氏端起碗,笑道。 “好,您自己吃,我给您夹菜。”安意夹了点菌油煎鱼饼放在罗氏碗里。 等罗氏吃完,安意又夹了点鸭肉、豆腐什么的放进她碗里。 “喜儿,你别光顾着我,招呼一下七少爷。”罗氏道。 安意见白无名在嚼青菜,没夹过鱼肉,有点奇怪,听从罗氏的话招呼他道:“七少爷,我家厨娘的手艺还不错,这道香滑鲈鱼球,嫩滑鲜香,很好吃,你尝尝。” “安姑娘,我家七少爷不吃鱼。”花婶脸色不太好,七少爷对安姑娘这么好,安姑娘却一点都不关心七少爷,连七少爷不吃鱼都不知道。 “你不吃鱼?”安意看着白无名,轻轻挑眉,她记得某人在岭南时,每餐都要吃鱼,让她差点怀疑十二生肖里是不是有猫这个属相? “鱼刺太多。”白无名表情僵硬,心在滴血,努力把目光移开,看着两道味道极其鲜美的鱼,却不能吃,太痛苦了!不能再当韩玄烨了,他要以白无名的身份出现,他要吃鱼!他要说话! “哦!”安意装出恍悟大悟的模样,眸中笑意流转,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 罗氏咽下嘴里的菜,着急地道:“喜儿啊,七少爷不吃鱼,你赶紧的让厨房,再做几道七少爷爱吃的菜送来。” “娘,我今天才定下厨房的规矩,每餐都是有定量的,不能随意增加,七少爷不吃鱼,可以吃鸭子,还有青菜豆腐,还有汤,够七少爷吃了。”安意促狭的眨眨眼,“是不是啊,七少爷?” “是。”白无名夹起一根青菜,用力地咬着。 安意轻咬着唇角,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吃过午饭后,略坐了一会,白无名带着两个小厮和花婶离开了安家。山药和香芹把那四个,梳洗后的小丫头带了进来,给罗氏和安意行礼请安。 “娘,这四个是新买的丫环,您给她们取个名字吧。”安意道。 罗氏眯着眼,看着面前模模糊糊的四个人影,笑道:“娘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你给她们取。” 安意想了想,道:“娘身边有了山药和山茶,你就叫山楂,你叫山芋。” “谢姑娘赐名。”被安意点着的两个女孩下跪磕头道。 安意看着另外两个,“你叫杏仁,你叫桃仁,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谢姑娘赐名。” 这时,管二家的进来了,给罗氏和安意请了安,道:“姑娘,黄姨娘请您过去。” 安意早料到黄氏不会安分,带上芳蓉和管二家的去缀锦院。 房间里一片狼藉,地上是砸碎的茶壶、茶杯、碗碟、米饭和菜汤。黄氏脸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看到安意进来,抓起几上的玉兔摆件,用力地掷向她。 安意伸手接住玉兔,暗用内力,玉兔的头被掰断。 黄氏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你……” 安意将一分为二的玉兔丢到地上,缓缓地走到黄氏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勾唇一笑,“黄姨娘,为什么不好好吃午饭呢?” “安喜儿,你什么居心?”黄氏从惊恐中缓了过来,厉声问道。 安意挑眉,“我对你的居心和你对我娘的居心是一样的。” 黄氏想到主动送到安意手中的那个把柄,就气得肝痛,“你是想要饿死我吗?” “这地上的饭菜,难道不是厨房送来的吗?” “这样的菜饭,连我身边三等丫环都不会吃。” “饿了吃糠甜如蜜,不饿吃蜜也不甜。看来黄姨娘还没饿,那就不吃吧。管二家的,告诉厨房今天晚饭不用给黄姨娘做了,让黄姨娘好好清清肠胃。”安意松开黄氏的下巴,“绿苕你们去吃饭,让黄姨娘在房里歇歇,不要打扰她。” 绿苕四人连看都不敢看黄氏一眼,就低着头退了出去。 黄氏不敢相信的看着退出房去的四个丫环,怎么会这样? “黄姨娘,不要再吵闹不休,不要再挑战我的容忍度。”安意走到门外,“管二家的,把门给我锁上,黄姨娘身子骨弱,没事别让她出来劳累,你们也不要去打搅她,知道了吗?” “安喜儿,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回我家告诉我祖父,爹娘,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黄氏恨声道。 “没有我的话,你连这房门都出不去。” “你凭什么不让我出门?凭什么不让我回娘家?” 安意勾起唇角,阴冷的笑,玉足轻轻一点,施展轻功,飞掠到黄氏面前,伸手一把掐住黄氏的脖子,“凭我能一只手扭断你的脖子。” 黄氏倒吸了口冷气,“你、你、你是个恶魔!” “以后你老老实实的呆在缀锦院里,我会赏你一口饭吃,如若不然,我就让你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安意冷冷地威胁道。 “你敢!”黄氏色厉内荏地瞪着安意。 “人只有一条命,你敢试试吗?”安意面笼寒霜,眼中有着浓浓的杀气,直逼黄氏。 黄氏看着安意的眼睛,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在四肢百骸奔流不息,她确信安意绝对有掐死她之心,她不想死,声音从嗓子缝里艰难地挤出来,“你,你放开我,我,我不会吵闹了。” 管二家的看到这一幕,暗暗下决心,这府上得罪谁都行,就是不能得罪姑娘,她一定好好伺候姑娘,对姑娘惟命是从。 安意暂时把黄氏困在了缀锦院里,但她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黄氏会想尽办法传信出去。安家不是铁桶,密不透风,她防不住,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黄家的人来兴师问罪之前,找一个更强势的人撑腰。 这天傍晚,安清和推掉同僚的宴请,赶回来陪罗氏和安意吃晚饭。黄氏被安意关在缀锦院里,没有象往常一样,送菜过来,伺候安清和。 安意边吃饭,边留意着安清和的神情,发现他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黄氏没有出现,也没有问。 吃完晚饭,安清和不问黄氏,罗氏却问了,“今天一天都没看到黄妹妹,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黄姨娘病了,我让她在房里休息。”安意淡笑道。 “昨天她还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她生了什么病,可请郎中看过了?”罗氏关心的问道。 “已请郎中看过了,黄姨娘感染风寒,休息几日便好。”安意看着安清和,见他没有流露出着急和心疼的神色,满意勾了勾唇角。 “这几个月她里里外外操持,太辛苦了,才会病倒的。清和哥,吃过饭,你去看看她吧。”罗氏道。 安意一口气堵了上来,差点呕得吐血,她这个娘,可以把人活活给气死,脸色微沉,“娘,她在生病,你让爹爹去看她,万一她把病气传给爹爹怎么办?” 罗氏立刻改口,“清和哥,你别去看她了,等她病好了再去。” “好。”安清和应道。 安意暗暗翻白眼,把话题岔开,“爹爹,娘,明天我要去一趟岚漪公主府。” “你要去岚漪公主府,你认识岚漪公主?”安清和惊讶地问道。 “我进京后,就住在公主府,县主的反胃病是我冶好的,公主特意给了我一块令牌,方便我随时进出。”安意掏出令牌递给安清和。 安清和没有接令牌,双眉紧锁,“喜儿,你明天去公主府有什么事?” “给公主和县主诊平安脉,这是我答应公主的,不能失信于人。”安意眸光微闪,淡淡地道。 “明天爹爹陪你一起去。”安清和不放心。 安意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你明天要上朝,那有空陪我去。再说公主府的内院,不会准你进去的。” 安清和想想也是,道:“喜儿你去公主府,万事要小心,这些皇亲国戚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以后能不去,就别去,有爹爹在,你不用委屈自己。” 安意看安清和流露出来的关心,不象有假,到有点相信安康所言,这杀手非他所请,笑道:“爹爹放心,我会万事小心的。” “你去公主府,别空着手去,到库房里挑点东西带去,虽然公主什么都不缺,但这也是个礼数。”安清和道。 “爹爹此言有理,可是库房里全都是黄姨娘的嫁妆,我拿她的嫁妆去送礼,只怕黄姨娘会不高兴。”安意直白的上眼药。 “库房里不全是黄氏的嫁妆,还有好多是爹爹得到的赏赐,还有打战的时候抢来的一些好东西,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等你出嫁的时候,那些全都是你的嫁妆。”安清和笑道。 安意把手伸到安清和面前,“爹爹给钥匙给我,我现在就去库房挑东西。” 安清和打了她手一下,“钥匙在你娘那,找你娘要。” “娘,给钥匙给我。”安意娇声道。 “钥匙不在我这,我给了黄妹妹。”罗氏道。 安清和皱了皱眉,“山药,去缀锦园把钥匙拿来。” “芳蓉,你和山药一起去,让黄姨娘身边来一个人,省得我在库房错拿了东西。”安意道。 芳蓉和山药很快拿来了钥匙,跟着她们一起过来的,还有绿苕。 安意高高兴兴的去库房挑东西,看着满满一库房的东西,有些眼花缭乱,“绿苕,那些是黄姨娘的嫁妆?” 绿苕看了看,指着右手边那几个大木箱,道:“回姑娘的话,这些是黄姨娘的嫁妆。” 安意去左手边挑东西,挑挑拣拣,选出两样东西来,一个是白玉插屏,一个是萱草纹如意。 在回井篱园的路,安意遇到了刚应酬回来的安康,“大哥,你回来了。” “妹妹,今天一天过得怎么样?”安康担心安意受委屈。 安意笑,“尽在掌握。” “她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没有就好,我去给爹娘请过安了,爹娘已经睡了,你明天让人把明珠阁收拾出来,那是爹爹为你准备的院子。”安康笑道。 安意眼波微动,“知道了。” 回到井篱园,山茶正领着山楂,在偏房内换崭新的床单。 安意想了想,问道:“山茶,老爷一个月会去黄姨娘房里几次?” 山茶犹豫片刻,道:“回姑娘的话,老爷上个月去了两次,这个月还没去。” 安意讶然,安清和当真这么重情意?宁愿守着人老珠黄的罗氏,也不去睡年轻貌美的黄氏;难道安康没有撒谎,安清和根本就不愿意纳妾,他是被人算计,被逼的? 安意微微蹙眉,对黄家把黄氏送进安家做妾,心中一直存疑,不可否认,安清和的相貌确实出众,成熟男人的气质也很吸引人,但是,安清和只是个从二品大将军,黄家为什么要多方设计他?非要把黄氏送到他身边来,那怕不能做妻,做妾行,这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电信的服务,令人抓狂!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寻求靠山 章节名:第一百零九章 寻求靠山 安意想不出安清和有什么地方,值得黄家花这么大的本钱,索性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沐浴更衣,运功周天,上床睡觉,明天,还要去见岚漪公主,她要养足精神。 安意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细碎的声响,聚力一听,是罗氏在跟安清和说话,“……她要是做错了什么事,你别怪她,别骂她……” “秋妹,喜儿没有做错事,就算她做错了事,我也不会怪她,更不会骂她。”安清和停顿了一下,“喜儿能平安回到我们身边,我满心欢喜,只要她高兴,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话你可别在她面前说,这丫头已经够任性的了,今天我留韩家七少爷在家里吃中饭,七少爷不吃鱼,五个菜里却有两个鱼,我让她……”罗氏啧啧不休地数落起安意来。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喜儿这么做是对的。”安清和站在安意一边。 “你就纵着她吧,纵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到外面也不知道收敛,到时候惹出事来,看你怎么办?”罗氏对安清和能这么宠着安意很满意,嘴上却说着反话。 “在这京城里,我安清和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是秋妹,你相信我,我有能力保护我们的女儿,不会让她受别人的欺负的。” “我是怕她欺负别人。” “喜儿她很懂事,不会去惹是生非。” “要是万一她在外面惹出事来,怎么办呢?”罗氏追问道。 “就算她在外面惹出事来,有我在,你不要担心。” 安意轻轻笑了,不管安清和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真心,只要他还愿意哄罗氏,就表明他对罗氏还有情意在。 罗氏叹了口气,“喜儿好象不太喜欢黄妹妹,她刚回来,黄妹妹就生……” “夜很深了,睡觉吧。”安清和不愿跟罗氏谈到黄氏。 隔壁没了声响,安意也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清晨,安意吩咐管二家的,让人去把明珠阁收拾出来,留下芳蓉看守黄氏,带着香芹坐着马车前往公主府。 安意有令牌在手,进公主府是件很容易的事,马车从侧门进去,停在了二门外,下车换轿。 香芹手里捧着两个锦盒,目不斜视的跟着前行。安意透过窗帘,观察到她的举动,微微颔首,花婶挑人的眼光很准,不愧是沉浸后宅数十年的高手。 轿子在岚园门前停了下来,安意从轿子里下来,把手中的荷包递给抬轿的婆子,道:“两位辛苦了。” “谢姑娘赏。”婆子也没讲客气,笑着收下了荷包。 看岚园的婢女在安意下轿时,就已飞快的到里面通报,安意站在门口,等了片刻,她就回来了,“罗姑娘,公主请你进去。” “多谢。”安意又递上一个荷包。 香芹是不能跟着进房的,走到正房门口,安意接过锦盒,嘱咐她不要乱走,进屋去见岚漪公主,屈膝行礼道:“小女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 “不必多礼,起来坐下说话。”岚漪公主笑道。 安意把锦盒递给站在一旁的芍药,等茶水上来,道:“我今日是来向公主坦白一些事情。” 岚漪公主目光一闪,抬了抬手,芍药行礼,领着其他婢女退了出去,“你要跟本宫坦白什么?” “我不姓罗,我姓安,罗是我母亲的姓氏,我的父亲是安清和。” 岚漪公主笑了,“本宫以为,你至少还要等几天才会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安意并不觉得意外,安清和去衙门办户籍的事,只怕有心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垂睑道:“虽然我不是有意要欺瞒公主,但是欺瞒就是欺瞒,说再多辩解的话,也不能改变欺瞒的事实,我只能恳请公主谅解我的不得已。” “安家的事,本宫知道一些,你遭逢意外,与家人失散,进京寻亲,不敢表明身份,是谨慎行事,本宫若这也要与你计较,就太不通人情了。本宫能够谅解你的不得已。”岚漪公主笑道。 “多谢公主。”安意起身行礼道。 岚漪公主笑笑,端起茶杯喝茶。 安意拿出令牌和房契,放在岚漪公主面前,“家中琐事缠身,以后只怕没有空再进府为公主诊脉。” “据本宫所知,安家的家事是黄氏在打理。” “昨天之前是,过了昨天就不是。” “黄氏还挺懂事的,居然愿意把手中的权利交还给你。” “如果她懂事的话,就不会死皮赖脸的要做我父亲的妾。”安意讥笑道。 “也就是说,这当家权不是她让的,而是你抢的。” 安意正颜道:“公主,我母亲才是安夫人,她不过是个小妾。” “她是小妾,可是当家权已经在她手上,要她放弃手中权利,不是件容易的事,本宫很好奇,你是怎么拿回属于你母亲的当家权?” “妾室当家名不正,言不顺,要夺回当家权,并不是什么难事。”安意省去花婶在中间起到的作用,把昨天发生的事,还算比较详细的说了一遍。 “你明知道她身后有贵妃有黄家撑腰,为什么还要这么强硬的直接与她撕破脸?”岚漪公主问道。 “因为无法虚与委蛇。”安意也想过步步为营,徐徐图之,可是当黄氏直言要害死罗氏,她的身份表明后,她和黄氏之间,就没有这个可能,只能明刀明枪。 “你不可能把她永远关在房里,不让她见人,黄家的人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他们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们寻上门来,你要怎么应付?” 安意沉吟片刻,道:“小女斗胆,恳请公主助我一臂之力。” 岚漪公主把茶杯放在杯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安意,“本宫为什么要帮你?” 安意与她对视,语气平静地道:“公主的确没有帮我的必要,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公主相帮的。我的父亲只是个二品武官,我的大哥只是个五品文官,在这个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实在是微不足道,毫不起眼。公主帮我,没有一点好处,还得罪位高权重的骠骑大将军和宫中的贵妃娘娘。小女请公主相帮,是小女自不量力。公主就当小女,没有提出这样的请求。” “安意。” “是。” 岚漪公主轻轻一笑,“你不必妄自菲薄,也无须以退为进来试探本宫。” “安意不敢。”安意垂首道。 “你若不敢,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岚漪公主向后靠在引枕上,“本宫欣赏胆大的,把令牌和房契收起来,本宫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你是本宫的人,本宫一定护你到底。” 安意嘴角轻轻一弯,“谢公主。” “来人。”岚漪公主扬声道。 芍药应声进来。 “芍药,去把郑蕴给本宫叫来。” 郑蕴是岚漪公主身边的女官,与公主同龄,原是公主伴读,现在负责管理整个公主府内院,岚漪公主让她亲自送安意出府。 这个举动,已足够表明岚漪公主对安意的看重。只是这事还没有传扬开,麻烦就已经上门。黄氏的母亲常氏打发人过来告诉黄氏,明天可以进宫见贵妃娘娘。 “黄姨娘不见客,请回。”芳蓉守在缀锦院外,不让人进门。 来人是常氏身边大丫环红珠,这三个月常来常往,知道黄氏虽然进府为妾,却不准人称呼她为姨娘,可这人却称黄氏为黄姨娘,不是二夫人,让红珠感到诧异,问道:“你是谁?” “芳蓉。” 红珠没听过这名字,“你是伺候谁的?” “姑娘。” 红珠还不知道安家人员发生了变化,“安家什么时候有姑娘了?” “安家一直都有姑娘。” “安姑娘已经死了。” “啪”芳蓉伸手给红珠一巴掌,“你才死了。” 红珠被她打得懵了,呆怔片刻,才回过神,怒问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 “我不但敢打你,还敢把你丢出去。”话音一落,芳蓉一只手抓住红珠的衣领,一只手托住她的腰,往前一抛,就把红珠抛出去几米远。 红珠从半空中落下,象只蛤蟆似的趴在地上,让跟着她来的两个小丫头忍不住笑出了声,马上又忍住,上前扶起红珠。 “你,你给我等着。”红珠撂下一句话,带着小丫头迅速离开。 芳蓉拍了拍手,毫不在意地道:“等着就等着,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 躲在一旁的观看的管二家的,嘴角抽了抽,走过来道:“芳蓉姑娘,这红珠是黄夫人身边的人,你这么对她,她回去在黄夫人面前嚼舌根子,只怕会有麻烦。” “你的意思是让她进去见黄姨娘?还是我好言好语劝她,她就肯听我的话,不见黄姨娘,乖乖回去?”芳蓉脚尖一点,飞掠到矮墙上坐着,“就算让她进去见了黄姨娘,难道她就不会回去告状吗?既然见不见都一样,我为什么要让她见?” 管二家的无言以对。 安意不知道府里有事发生,离开公主府,让马车去了钱庄,取了一千两银子出来,刚要上马车,就看到对面两个熟悉的身影。 呜呜,做暖宫,被灸出一个水泡来,我好可怜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栽桐引凤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章 栽桐引凤 安意走了过去,“二师姐,睿之。” “十九师妹!” “十九姨!” 黎若娴和程睿之看到安意,眼中一亮,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们什么时候进京的?”安意笑问道。 “昨天。”黎若娴笑,“我们是特意来找你的。” 安意讶然,“有什么事吗?” “我们去酒楼坐下,慢慢聊。”黎若娴牵起安意的手。 一行人进了酒楼,要了间雅间,黎若娴道:“泡一壶好茶送上来,菜就拣厨子的拿手菜做十道。” “夫人稍等片刻,茶水马上送上。”伙计退了出去。 黎若娴迫不及待地问道:“十九师妹,你见到龚砚遒了吗?” “没有。”安意摇头道。 “他没来找你吗?他比我们早四天出发,还是骑马来的,应该早就到京城了。” 安意不解地反问道:“他为什么要来找我?有什么事?” 黎若娴皱眉,“这人怎么回事嘛?” “娘亲,应该路上是有事耽误了。”程睿之使眼色道。 黎若娴会意,展眉笑道:“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安意看着眉来眼去的母子俩,眯了眯眼,问道:“二师姐,睿之,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说什么。”黎若娴摆摆手,嘿嘿笑了两声,岔开话题,“十九师妹,你现在住在哪里?” “现在我住在永泰街的安府,你们住在哪里?”安意虽然很诧异两人为什么会提起龚砚遒,也想不出龚砚遒进京找她会有什么事,但是知道追问无济于事,就配合的转移话题。 “我们就住在前面那家云栖客栈。” “过两天我请你们到我家做客。”安意发出邀请。 “好,我早就想拜会令尊令堂了。”黎若娴笑道。 “咚咚”伙计敲了敲门,送上来了茶水,接着陆续送来了酒菜。 边吃边聊着别后的一些事,黎若娴说着沿途的风景,描述的绘声绘色,让一直赶路,根本就没有欣赏风景的安意,仿佛身临其境,笑道:“有机会,我也要去这些地方走走看看。” “放心吧,你呀有的是机会,到时候你们仗剑江湖行,就象百年前的……” “娘亲,这道如意卷很好吃,您尝尝。”程睿之塞了一筷子菜,堵住了黎若娴的嘴。 安意本来不想做无用的追问,可是这两人的态度,引起了她一探究竟的好奇心,盯着两人,声音低沉地问道:“二师姐,睿之,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母子俩摇头,竭力否认。 “这事是不是与小龚爷有关?”安意问道。 “没有,没有。”母子俩一脸无辜的继续摇头。 安意眸光微闪,又问道:“小龚爷和你们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母子俩化身为摇头娃娃。 安意看着程睿之,明眸流转,盈盈浅笑,柔声问道:“睿之,你告诉十九姨,是什么事?” “十九姨,您等几天,就会知道了。”程睿之抱歉地笑道。 安意拿这两个故作神秘的母子俩没办法,只好听程睿之的话,耐心的等几天,到要看看是什么事,令这两人三缄其口。 吃完午饭,三人离开酒楼,黎若娴母子回客栈,安意回家。 “娘,我回来了。”安意先去井篱园看罗氏。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过午饭没有?”罗氏刚小睡起来,山药正伺候她起床。 “吃过了。”安意伸手帮罗氏系好衣带,给她诊了诊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睛,里面的血丝已褪了许多,“娘,今天是不是比昨天看得清些了?” “是啊,眼前没有红红的一片东西挡着了。”罗氏笑道。 “娘,您闭上眼睛,我帮您按按穴位。”安意道。 罗氏依言闭上双眼,安意用暗劲帮她按风池、太阳、睛明、攒竹等穴位。 按完一周天,安意收手,接过山药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道:“娘,睁开眼睛看看我。” 罗氏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安意,虽然不算太清晰,但总算能分得清眉眼口鼻,欣喜地道:“喜儿,我能看清你的脸了。” “恭喜夫人。”山药四人忙道。 “娘,再过几日,您的眼疾就能完全好了。不过以后您不要常哭,眼疾可是会复发的。”安意郑重地道。 “你都回来了,我还有什么好哭的,我以后再也不哭,我要天天笑。”罗氏道。 闲话了几句,安意想起她出门一天了,账本还没看,“娘,我要去顺宜堂一下,等会回来再陪你说话。” “好,你去吧。”罗氏笑道。 安意刚走出井篱园,管二家的已闻讯赶了过来,行礼道:“姑娘,今天黄家派人来见黄姨娘。” “可曾让她见到黄姨娘?” “回姑娘的话,没有,芳蓉姑娘拦住了她们,还把红珠给丢出去。奴婢担心,下午黄家还会再派人来找麻烦。”管二家的忧心地道。 安意早料到会有麻烦,并不担心,“黄家的人要是来了,就带去顺宜堂,不要惊扰夫人。” “回姑娘的话,奴婢知道。” 安意皱了皱眉,“以后回话之前,不必说回姑娘的话,太嗦了。” “回……奴婢知道了。” “明珠阁可收拾好了?” “已收拾好,杏仁和桃仁就搬过去了,姑娘可是要过去看看?” 安意想了一下,“过去看看吧。” “奴婢给姑娘带路。” 明珠阁在井篱园左后方,走个石拱桥,就看到一堵粉色矮墙,隔着墙可见高大的梧桐树,树枝间露出一角屋檐。已是暮秋时节,树叶泛黄,在蓝色的天空衬托下,不见萧索,却添了几分雅意。 在圆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块木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明珠阁”,是安康的字迹。 安意随管二家的走进院中,见右边的两棵梧桐树间吊着个秋千。管二家的注意到她的视线,笑道:“那个秋千是老爷亲手为姑娘做的。” 安意眼波微动,走了过去,伸手抓住秋千索。依照卫的说法,安清和因出征在外,没有娶亲,这院子有可能不是为她准备的,而是为他和黄氏的女儿准备的。 “姑娘,您坐上去,奴婢来推您。”香芹笑着提议道。 “以后有空再坐。”安意松开绳索,往楼里走去。 杏仁桃仁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屈膝行礼道:“奴婢给姑娘请安。” “起来吧。” 明珠阁共有三层,一楼是客厅、东暖阁和两间下人房,二楼是卧房和书房,三楼是个小阁楼,可堆放杂物。 客厅内摆着一架五扇屏风,屏风上绘着喜鹊登梅,在屋内各处皆能看到喜鹊的图形。 安意一路看,一路想,安清和不可能把他和黄氏的女儿取名叫喜儿,或者鹊儿,这明珠阁很明显是为她准备的。 明珠阁,喻意着掌上明珠。 古人都言,栽种梧桐树,会引来凤凰栖。 这意味着安清和对她重视,若是安清和请的杀手,她已经死,他没有必要为她预备下雕绘着各种各样喜鹊的明珠阁。 不是他请的杀手,哪会是谁请的?动机是什么?幕后的人从中能获取到什么利益呢? 安意百思不得其解,转了一圈,回到卧房,“香芹,以后明珠阁的事就由你来管。” 香芹先是面露喜色,片刻又流露出一丝不安,“姑娘,那芳蓉姐姐呢?” “芳蓉不是我的婢女,她只是暂时留在我身边而已。”安意看了眼香熏炉袅袅升起的青烟,想起买这些上好的香料,需要一大笔银子,虽然她会配香,可买配料也一样要银子,“以后我房里和井篱园一样,不用熏香,你们去园子里摘些鲜花来插。” 管二家的四人忙应了。 安意坐了片刻,起身去顺宜堂,看了流水账本,更觉得黄氏日子过的太奢侈,昨天只支出了十六两五钱银子,不足二十两,较前日足足省下五十两。一天五十两,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两,节流已做到,接下去就要想想如何开源。 各处的管事又回了几件小事,安意让她们退下,去安康住的并臻院,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本《开皇律》,以及两本话本子。 安意拿着三本书回到顺宜院,《开皇律》是戌朝开国皇帝命大臣制定的律法。安意着重看了一下有关于《户婚》的规定,“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 《户婚》上还明确规定,妾乃贱流,通买卖。妻可使唤,打骂妾,罪名很轻。妾犯妻与妾犯夫同罪,骂夫,杖百;打夫,杖百,徒一年半。 妾名分上是主子,实与奴婢无异。 那两个话本子,有一本是描写正妻不容小妾,用各种方法折磨小妾,手段不高明,但是夫家却没有很严厉的责备她,她最终被休回娘家的原因,不是妒,是身有恶疾。 另一本写的是妻妾相处融洽,男人坐享齐人之福。看得安意直皱眉头,这两书定是男人写的。 书看完,已近黄昏,下人们开始在廊下挂灯笼。安意没有等到黄家的人,回了井篱园。 安清和父子都有应酬,没有回家吃饭。 安意陪罗氏吃完晚饭,等她沐浴更衣,上床睡下,才回明珠阁,明天,黄家的人应该会来了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言辞交锋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一章 言辞交锋 一夜过去,天色渐明,安意从床上一跃而起,披上外袍,推开窗,飞身掠出,轻盈地落在了地上,后院种着数十丛翠竹。 安清和相信古人的话,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才有了前院梧桐,后院竹的布置。 安意站在林中,凝神调息,双眸下垂,静默吐纳,气守丹田;近一个月,没有练功,搬到明珠阁,除了芳蓉四个,没有其他人,不用再顾忌那么多。 待心境平和,呼吸平稳,安意开始练功,无有宝剑,只能练练拳脚,活动活动筋骨。或许是太久没有练,安意使出来的招式有些生疏,练到第十六式,才有了几分逍遥之意,衣袂翻飞,掌去如风,步步生莲,似行云流水,似弱柳扶风,轻灵飘逸,不象在练武,到象是月宫仙子在翩翩起舞。 芳蓉早起,听到后院有声响,走了过来,见安意在练功,静候一旁。 三十六式逍遥掌练罢,安意收式,只觉得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姑娘。”芳蓉走了过来,“姑娘为何练掌不练剑?” 拳脚功夫属于近身搏击,安意是姑娘家,若是与男子交手,有所不便。 “没有剑,怎么练剑?”安意笑道。 “奴婢还想见识一下姑娘的绝妙剑法呢。”芳蓉有点遗憾地道。 安意的剑法差强人意,称不上绝妙,远不及拳脚功夫练得好,只是此事却不便说出来,笑笑道:“让桃仁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主仆俩回到楼里,香芹三人刚刚起来,见安意从外面进来,三人一惊,忙上前下跪请罪,“奴婢起晚了,没有伺候姑娘起床,请姑娘责罚。” “是我起早了,与你们无关,些许小事,不必如此,起来吧。”安意道。 三人来安意身边没多久,对她的性情不了解,见她态度和善,并不怪罪,心中大定,站起身来。 “桃仁让厨房送热水过来,姑娘要沐浴。”芳蓉道。 安意回到楼上卧房,香芹去衣橱里拿干净的衣服,“姑娘,您再做几套衣服吧,这些衣服都穿旧了。” 安意看了看香芹手中的衣服,道:“等用过早饭,叫针线房的人去井篱园。” “是。”香芹笑应道。 等安意沐浴更衣,已是辰时正,安清和父子早已去了衙门,罗氏的眼睛好些了,闲不住,在房子里翻箱倒柜。 山药四人拦也拦不住,正着急,安意进门了,“姑娘,您快来劝劝夫人吧!” “娘,您在做什么?”安意问道。 “喜儿啊,你看,娘从箱子里找到好多好看的布,你挑两块,娘给你做衣服。”罗氏喜滋滋地道。 “娘,您的眼睛才好,要多休养,不能操劳。”安意把布抢了过去,“我的衣服,让针线房的做就是了。” 罗氏道:“娘想亲手给你做衣服。” “等您眼睛全好了,再说。”安意把布递给山药,“娘,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罗氏一听她饿了,立刻把做衣服的事抛到脑后,让山楂去把厨房温着的粥和面点端上来。 安意的早饭还没吃完,管二家的面带惊慌的跑了进来,看到罗氏在坐,冲安意使了个眼色,再向两人行礼请安。 “娘,我吃饱了,我去顺宜堂,等会回来陪您吃午饭。”安意搁下筷子,疾步走了出去。 到了院门外,管二家的还担心罗氏会听见,压低声音道:“姑娘,黄夫人带人闯进来了,现在只怕已过了二门,就快要到缀锦院了。” 安意施展轻功,朝缀锦院飞掠而去。 芳蓉的轻功比安意好,但是她没有全力施展,只是紧随其后。 两人很快就到了缀锦院外,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芳蓉,把门锁好。” 芳蓉摸出一把铜锁,从外面把大门锁上。 大约等了两三分钟,安意就看到一个身穿驼色绣团花纹缎面褙子,宝蓝色长裙,挽着圆髻,戴着金凤钗,满脸怒色,气势汹汹的中年妇人,领着五六个手持木棍的婆子,冲了过来。 常氏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石阶上的安意,见她年约十四五岁,肌肤胜雪,容色绝丽,穿着半旧的白地蓝花褙子,白色长裙,头上挽着垂挂髻,正中插着一枝蓝黄玉雕花步摇,再无旁的首饰。 安意这身打扮,虽然空灵超逸,却也稍显清淡简单,不象一个富家千金该有的妆扮,常氏目光一闪,心念急转,定是罗氏不甘愿失宠,买来这绝色的小丫头帮着争宠。 黄氏的父亲贪恋美色,常氏为了争宠,主动为他纳了好几个妾,推自及人,以为罗氏与她一般。 常氏不认识安意,误以为是小丫头,她身边的红珠却认得芳蓉,上前指着芳蓉,道:“夫人,就是这人拦着奴婢,不准奴婢见三姑娘。” “打死这两个有眼无珠的贱婢!”常氏厉声道。 “姑娘莫脏了手,让奴婢来教训她们。”话音未落,芳蓉已然出手。 常氏带来的不过是寻常的婆子,那里是芳蓉的对手,眨眼的功夫,就被她一一劈昏在地,红珠也被她丢了出去,又趴在地上,成了只蛤蟆。 芳蓉一个旋身,又回到了安意身旁,拍拍手,笑问道:“姑娘,奴婢的身手没有辱没您的教导吧?” 安意知芳蓉之意,只是她没打算跟常氏动手,黄氏是妾室,能打能骂,常氏是官夫人,不能用武力威慑,当然背后打闷棍又是另一回事。 常氏看着倒在地上的下人,脸色巨变,芳蓉那声姑娘,到是让她知晓了安意的身份,也知道这安府会变天,是安意所为,只是心中却有些不信这小姑娘有这般厉害,问道:“你是什么人?” “夫人带人硬闯进我家,却不知道小女是何人?看来夫人是走错地方了,麻烦夫人带着你的人,原路返回,离开我家,不要在别人家里胡闹。小女大度,也就不计较你不经通报,硬闯进府的无礼之举。”安意语气平静地道。 “这是我女儿的家,我来看我女儿,何须通报?你这小丫头片子,目无尊长,见了长辈,居然敢不行礼,还口出恶言,一点家教都没有!”常氏面沉如水,厉声责骂道。 安意眸中寒光闪过,轻轻一笑,“小女回家不久,不知道夫人是哪位长辈?你的女儿又是哪位?还请夫人一一告知。” 常氏见安意装糊涂,气得牙痒痒的,“我是府上二夫人的母亲,兵部右侍郎的太太。” 安意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地道:“府中能称之为夫人的只有我母亲,恕小女不认识什么二夫人。右侍郎太太,你走错地方了,慢走不送。” 黄氏是贵妾,但再金贵,她也是妾,若是安家人愿意给她面子,称她一声二夫人也是可以的,但是安意又怎么肯给她这个面子?安意会跟常氏周旋,为得就是用黄氏为妾的身份,羞辱她,迫使黄家再无脸上门挑事。至于朝堂上的事,安意相信,等公主府的事传扬开,黄家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安清和父子。 见安意毫不客气的又下逐客令,常氏怒上添怒,“可恶的丫头!我乃是四品恭人……” “敢问黄夫人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此?”安意打断常氏的话,不等她回答,又快言快语地说了下去,“若黄夫人是以兵部右侍郎的太太,四品恭人的身份来访,小女定当以礼相待,请黄夫人去厅中坐下奉茶,绝不会因黄夫人不请自来,硬闯进府,而失礼于人。若黄夫人是以黄姨娘之母的身份而来,恕小女不能接待。” 常氏怒极反笑,“我女儿是你父亲的二房夫人,我过府为客,你胆敢不接待我,当真是无礼之极,安家当真是好家教!” “黄夫人,敢问贵府会和妾室家里,象亲戚间那样的来往吗?若是这样,黄夫人应该去御史处,告黄大人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尊卑不明。”安意言辞犀利,着重在妻妾、嫡庶上做文章。 黄氏进门已有三个多月,安清和、安康公务缠身,安健远在军营,无暇管理家中事务,罗氏自责害死女儿,无力也无心管家,黄氏在安家后宅一人独大,摆足了正室的谱。 常氏不时打发人过来,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女儿只是妾,此时才知,她今日进府,是自取其辱,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娘,娘,是不是您来了?”已经有人告诉黄氏,常氏硬闯进府的事,她在屋内久等,不见常氏进来,听到外面的声响,就走了出来,可是出不了门,隔门问道。 “湄儿,是娘来了,娘来看你了。”常氏向前走了两步,却又畏惧芳蓉的身手,停了下来,看着门上的锁,“你把门给我打开。” 安意正要说话,管二家的从那边跑了过来,“姑娘,公主府的郑女官来了。” 安意一愣,郑蕴来做什么? 不管郑蕴来做什么,对安意而言都是好事。 说话间,身穿五品女官服的郑蕴已走了过来,安意忙上前迎了几步。郑蕴停下脚步,行礼道:“下官见过姑娘,给姑娘请安。” 郑蕴受公主之命前来为安意做脸,见常氏也在,索性纡尊降贵,给无品无职的安意行礼,把面子给得足足的。 常氏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郑蕴是岚漪公主的人,一向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她却对安意以礼相待,这安家什么时候跟公主府攀上了关系? 安意还了礼道:“郑女官请到厅中就坐。” “娘,娘,是谁来了?可是贵妃娘娘派人来了?”黄氏急声问道。 常氏抿唇不语。 郑蕴瞟了常氏一眼,从跟在后面的婢女手中的请柬,双手递给安意,道:“姑娘还有家事要处理,下官不敢耽误姑娘时间,下官今天是来为县主送请柬给姑娘,过几日,县主在府中赏花大会,还请姑娘届时参加。” “娘,您说话啊,是谁来了?”郑蕴的声音不大,黄氏隔着一道门,听不清楚。 “县主相邀,敢不前往。”安意双手接过请柬,笑笑,“小女送郑女官出去。” “不敢,姑娘请留步,让管二家的送下官出去即可。过几日,等姑娘处理好家事,去公主府,那时,我们再好好叙话。”郑蕴笑道。 安意听她这么说,只得道:“管二家的,替我送郑女官出去。郑女官,请慢走。” 郑蕴来了不过短短一两分钟,说了几句话,却让常氏胆颤心惊,原来安家已经投靠了公主府,有公主府撑腰,难怪敢不给黄家面子。 “娘,娘,您还在不在外面?娘。”黄氏喊道。 安意看常氏呆滞的模样,眸光一转,道:“芳蓉,把门打开。” 芳蓉依言打开院门,披头散发的黄氏跑了出来,扑进常氏怀里,“娘。” 常氏见一向注重穿衣打扮的女儿,双眼红肿,又没有施脂粉,容颜憔悴,心中一痛,抱住她,“我的儿,你受苦了!” 安意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俩,抿唇笑了,虽然她恨不得将黄氏赶走,可是看过律法后,知道能处置黄氏的人是安清和跟罗氏,安康要等到父亲死后,才有资格处置未曾生育的父妾。 安意先前打算等常氏多登几次门才让她见黄氏,可是郑蕴的到来,让她改了主意。但是否能成功,没什么太大的把握,常氏和黄氏不会笨到上这个当。看到黄氏披头散发跑出来,扑进常氏怀里,常氏满脸心疼的模样,安意打心眼里感谢黄氏的配合,要是常氏心疼女儿,舍不得女儿在这受苦,把黄氏接回去。 只要黄氏出了安家门,要想再进来,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我可怜的孩子,快别哭了,娘在这里,万事有娘给你作主。”常氏给黄氏擦去脸上的泪,扶着黄氏往院中走去。 安意不方便跟着进去,双眉微蹙。 “姑娘,针线房的人在井篱园等着给您做衣服呢,这里就交给奴婢吧。”芳蓉笑道。 “好,这里就交给你。”安意放心的离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入安府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入安府 安意回到井篱园,针线房的人已经等候多时,量好了尺寸,挑选好布料,打发走针线房的人。 安意在井篱园里坐等芳蓉回来,可是没等回窃听消息的芳蓉,等来了韩颂延和花婶。 花婶第二次进安府,表面平静,内心不安,七少爷不让她把她来安府的事告诉任何人,四少爷不知道她曾经来过安府,这次四少爷把她带来安府,已离京的七少爷是否知道? 一向万事不上心的七少爷,为了安姑娘,特意把她带进安府,他应该是喜欢安姑娘的,四少爷也带她来帮安姑娘,是不是也喜欢安姑娘? 两个少爷喜欢同一个女子,兄弟相争!祸事临门!花婶看安意的眼神带着一丝怒意。 安意还不知道她已被花婶定位成了红颜祸水。 韩颂延也不知道花婶所想,温和地跟罗氏母女见礼道:“伯母,喜儿。” “四少爷来了,请坐请坐。”罗氏笑道。 “伯母的眼睛可好些了?”韩颂延关心地问道。 罗氏笑道:“好多了,现在眼睛能看清东西了,不在是血红一片,模糊不清。” 韩颂延看安意,笑道:“两年多不见,喜儿的医术,精进了。” “那里,不过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安意谦虚地笑道。罗氏的眼疾是因伤心过度引起,药只能治病,治不了心,直到她回来,让罗氏不在悲伤流泪,才能“药”到病除。 “我昨日下午接诊一个病人,他年方五岁,肚大如箕,足细如管,骨瘦如柴,眼生翳膜遮睛,几不可见,我诊断他有疳积,为他处方,可是他服药即吐。喜儿帮我看看这药方,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韩颂延拿出药方,双手递给安意。 安意边接药方,边问道:“七少爷的医术高明,四少爷为什么不让他帮着诊病?” “七弟昨日一早已离京。”韩颂延苦涩地笑,要不是答应了祖父留在京城,守住祖业,他也很想离开,不用管这些是是非非。 安意柳眉轻蹙,这个白无名又搞什么鬼?这个问题是想不出答案的,安意也没有费心去想,垂睑看手上的药方,抬眸看着韩颂延,“四少爷,这药方没有问题,病人服药呕吐,有可能是因为药太苦,小孩子都怕苦,吐不下去,就会吐出来。” “我问过他的父母,他不仅服药会吐,吃东西有时候也会吐。” “那他就不仅是有疳积,他还有厌食症。” “喜儿有什么好法子?”韩颂延期待地看着安意。 “可以试着制成药丸给他服用。” 韩颂延皱眉道:“但是这几味药磨成粉末的药效没有汤煎好。” “虽然没有汤煎好,但总是有点药效,多服用几次就可以了。” “孩子年纪太小,时间拖延的越久,对他的身体影响越大。”韩颂延一心为病人着想。 “那就换药方。” “换什么药方好?” 安意沉吟片刻,道:“可用焙五谷虫、炒童参、茯苓、炒苍术,炒山药、焦薏仁、陈皮、炒谷芽和生山楂,蜜制成丸,给病人服用。” “这药方也对症,不知道喜儿能不能把药方写出来给我?”韩颂延笑问道。 “稍等,我去写给你。”安意去里屋找笔墨写药方。 韩颂延目送安意进房,回头对罗氏笑道:“伯母,花婶是在我祖母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这次我带她前来,希望能帮上伯母的忙,告诉伯母一些宅门的事。未曾事先说明,就将人带过来了,还请伯母别怪我多事。” 安康早就托韩颂延帮忙,找一个可靠的,又懂宅门规矩的人来指点一下罗氏,让她能好好的打理后院。可是罗氏的情绪不稳定,而那时候,花婶还需要照顾病重的韩老太爷,后来又要照顾伤心过度的周太姨娘。等周太姨娘故去,黄氏已进了门,没有机会让花婶来安家。 “四少爷一番好意,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见怪?”罗氏笑,“不过现在是喜儿在管家,劳烦花婶教教喜儿。” 韩颂延笑,“喜儿聪明,家事交给她,她一定会打理的很好。” “喜儿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这几天也不知道管得怎么样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乱子,等会请花婶多费点心思教她。”罗氏的视力不好,没有认出花婶曾经来过。 “老奴会尽力而为。”花婶淡淡地道。 “咦”罗氏眯着眼看着花婶,“花婶,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啊?” 花婶神色未变,道:“夫人应该没有见过老奴。” 山药等人相互看了看,有些疑惑,有些诧异,但都没敢站出来说出实情。 “我听花婶的声音,有点熟悉,还以为我们曾见过。”罗氏笑道。 “娘,您听错了。”安意写好药方,走了出来。花婶假装第一次来,应该是白无名授意的,安意当然不会笨到去拆穿她。 “花婶不好意思,我这眼睛好些了,耳朵就有些不灵光,听错了,你别介意。”罗氏歉意地笑道。 “伯母,些许小事,花婶不会放在心上的。”韩颂延道。 安意把药方递给韩颂延,“四少爷,病人是孩子,药丸可做成黄豆大小,方便他服用。” “喜儿,谢谢你,我这就回药店做药丸。”韩颂延把药方叠好放在怀里,“花婶,你留在这里,酉时初刻,我来接你。” “是,四少爷。”花婶道。 “四少爷慢走。”罗氏起身道。 “伯母留步,不必相送。”韩颂延出门自去。 “娘,我要去顺宜堂,等芳蓉过来,您让她去顺宜堂找我。”安意起身,“花婶,请随我一起过去吧。” 安意带着花婶和桃仁,去了顺宜堂,管二家的送走郑蕴,领着各处的管事,。 安意看完账本,处理完那几件小事,出门就遇到了来找她的芳蓉,“我们回明珠阁。” 回到明珠阁,有花婶在,安意没有问芳蓉,黄家母女谈话内容,而是向花婶请教,“花婶,过几天,我要去公主府参加赏花大会,我该注意些什么吗?” “安姑娘问老奴需要注意什么,那老奴就直话直说,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安姑娘不要怪罪。”花婶板着脸道。 安意虽然觉得花婶的态度比上次差多了,但是没有多想,眸光流转,浅笑道:“花婶有话尽管直说。” “安姑娘最该注意的是妆容和衣着,安姑娘虽然出身农家,但是现在已经是官家千金,什么样的身份就该做什么样的打扮。官家千金出门,要盛装打扮,在家里,也不会穿得如此的清俭。象这样半旧的衣裙,早该丢弃。”花婶毫不客气地批评安意的衣着打扮。 “花婶所言有理,是我嫌麻烦,忽略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安意虚心接受意见。 花婶见安意愿意听教,脸色稍缓,只是口气还是不太好,“安姑娘的起、立、坐、站、走等姿势都不够规范,安姑娘认识公主,可以请公主帮忙找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好好教教安姑娘这些规矩。” “多谢花婶指出我的错处,还请花婶教我正确的姿势。”安意欠身道。 “安姑娘,不是老奴不愿教姑娘,老奴不是专门的教养嬷嬷,这些姿势,老奴也不知道要怎么教导,老奴只是见得多,才看出姑娘的姿势不够规范。”花婶解释道。 “还有什么不足之处,花婶请继续说。” “赏花大会,明是赏花,实是为了考验姑娘们的才艺,或做诗词,或画画,或弹奏乐器,或比拼茶艺棋艺,不知道安姑娘最擅长什么?” 安意想了想,道:“我会弹琴,会下棋,但是都不精通。” “若是这样,姑娘就要早做准备,免得失礼于人。”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画画,弹奏乐器,茶艺棋艺是没办法提前做好准备,姑娘既然不会,就藏拙,但是姑娘既然赴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那也会让人笑话的。姑娘唯有做诗做词过关,姑娘要是有能力,可先做几首备用,若是做不出,就请人先做好,等到比拼时,把诗词默写出来。” “我知道了,请继续说。” “赴宴时,安姑娘尽量不要去水边,不要走偏僻的小路,不要离群,不要攀高。身边的小饰物,象手帕、荷包,一定要多注意,不要遗漏,万一被人捡了去,会有损姑娘的名节。” 安意微微颔首。 “若是有人当面挑衅,姑娘能忍则忍,不能忍,就借力打力,最好不要与人有直接的冲突……”花婶把她所知道的,一一告知,说得口干舌燥。 安意亲手奉了杯茶给她,“花婶请喝口茶,润润喉。” “多谢姑娘。”花婶接过杯子,喝了两口,见芳蓉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屋内,只有她和安意,想了想,“安姑娘,有些话,老奴不吐不快。” “花婶有话请直说,不必有所顾忌。”安意道。 “安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我家四少爷和七少爷的?” “很多年前,我家还住在零陵时,就认识四少爷了,四少爷和我大哥意气相投,他们是好友。七少爷是四少爷带来给我娘治病,前不久,我们才认识。”安意这么说,不算骗人,她和韩玄烨的确是不久前才认识。 “姑娘和我家七少爷就见了两次。”花婶惊讶地道。 “三次,在他来我家之前,我去济怀堂买药时,见过他。”安意把买牡蛎那次给忘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妻妾之别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三章 妻妾之别 不是两次是三次,可是增加了一次,也没能让花婶的惊讶减少,两次和三次没什么差别,尤其第三次,还是七少爷带她来安家,两人才见的面,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花婶看着安意素净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可否认,面前的少女长得非常美丽,七少爷会喜欢上她,很正常,只是才见了两三次面,七少爷就喜欢上了,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好吧,感情的事,不能用快慢来决定,可是七少爷对安姑娘上心也就罢了,为什么四少爷也对安姑娘上心? 四少爷认识安姑娘多年,上心也是应该的,可是四少爷温恭直谅,七少爷冷漠孤僻,两个性情截然不同,喜好完全相反的人,为什么就偏偏同时看上了同一位姑娘? 花婶心中一沉,这安姑娘莫非使了什么手段狐媚两位少爷?又看了看安意,见她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神情淡然沉静,眼眸纯净无瑕,立即否定了这个推测,虽然两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凭她看人的眼力,她可以肯定面前的少女,不是那种会利用美色迷惑人的女子。 花婶暗暗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事,回京数日的七少爷为什么毫无征兆的突然离京?他是不是觉察到四少爷对安姑娘的心思,不愿兄弟相争,才会不顾四少爷的劝阻,执意要离开?七少爷已经退让成全四少爷,她又何必多事?不如顺从他的意,不再提及此事,省得四少爷心生芥蒂,坏了四少爷和安姑娘的好姻缘。 安意侧坐在花婶身旁,虽然花婶掩饰的不错,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她闪烁的目光,还是没能逃过安意的眼睛,而且花婶的沉默,也让安意心生疑惑。 安意没有打扰花婶,凝神回想两人刚说过的话,眉尖微蹙,花婶为什么问她是什么时候和韩颂延、白无名认识的?她和他们认识,有什么问题? 安意还没来得及深想,花婶已经收好所有的情绪,“安姑娘,您身边有几个婢女?” “我身边有四个,就是你见过的芳蓉、香芹,还有新买来的杏仁、桃仁。”安意迅速从沉思中脱离出来,看着恢复常态的花婶,心中诧异,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岔开话题。 “姑娘身边的人太少了,还要再增添几个。”花婶道。 “有她们四个已够用,没有必要再增添了。”安意不喜欢身边跟着太多人。 “安姑娘,有些排场,是必须要讲的。” “我家的情况就这样,没必要做排场给外人看。”安意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淡然笑道。 “这件事,安姑娘还是多考虑考虑,再做决定。”花婶没有力劝,她毕竟是外人,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我会考虑的。”安意没把这事往心里去,随口答道。 花婶低头喝了口茶,正要说话,香芹走了进来,行礼道:“姑娘,时辰不早了,午饭是去井篱园陪夫人用,还是把饭菜传到明珠阁来?” “传来明珠阁来,我陪花婶一起用。” “姑娘,万万不可如此,老奴知姑娘看重老奴,给老奴这天大的面子,但老奴是下人,不能逾越,与主子同桌用餐的。”花婶起身道。 “花婶你虽是奴婢,但教了我这么多事,是我的先生,我和你同桌吃饭,又何不可?”安意笑道。 “老奴两次来府上都是四少爷的安排,老奴只是听命行事,姑娘对老奴的感谢之意,老奴愧不敢受,姑娘还是让老奴下去用餐,姑娘若要给老奴恩典,就赏老奴两个菜吧。”花婶希望安意记住韩颂延的好,莫辜负了七少爷的苦心。 安意见她如此在意主仆之别,也不好勉强她,“香芹,让管二家的过来陪花婶吃饭,让厨房里多做两道花婶爱吃的菜。” 管二家的是安府内管家,由她来陪花婶吃饭,非常合适。 安意留下香芹、杏仁和桃仁在明珠阁照应,带着芳蓉去了井篱园。路上,芳蓉小声道:“姑娘,常氏没有带黄姨娘一起走。” 安意早就料到常氏不会轻易带走黄氏,没有感到多少意外,“她们母女躲在房里说了什么?” “常氏让黄姨娘不要轻举妄动,老实的呆在房里,不管姑娘你做什么,都先忍耐,等哄得姑娘相信了她没有旁的心思,再想法子对付姑娘,还说她会送两个人进来,帮衬黄姨娘。还说,就算姑娘有公主撑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宫里还有贵妃娘娘,还有三皇子,让黄姨娘尽管放心,没有人能欺负得了她,日后定会向姑娘加倍讨还今日所受之辱。”芳蓉摘取重点说了,常氏和黄氏咒骂安意的话略过不提。 安意勾唇冷笑,把黄氏关在院子里,好吃好喝供着,还有人伺候,这种的日子和黄氏以前过得日子,并无多大的区别,常氏和黄氏却视之受辱,她要是再多做点什么,黄氏是否真得会听从常氏的话,忍耐下去? 只是做什么好呢? 安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要如何折腾黄氏,想了想,决定下午请教花婶,看看她有什么好法子? 安意去井篱园陪罗氏吃过午饭,闲聊了一会,等罗氏睡下,回了明珠阁,找来花婶,“花婶,劳烦你跟我说说后宅里是如何处置那些嚣张的妾室的吧。” 花婶知道安家有个贵妾,听安意这么说,知道她是要对付那个贵妾。安夫人性子绵软,安姑娘眼看就要及笄出嫁,出嫁女不好管娘家事,现在不想法子除掉这个贵妾,日后,安夫人会在这个贵妾手上吃大亏,“上回老奴已跟姑娘说过,妻妾之间犹如云泥之别,妾在下人面前是半个主子,在主子面前,她就是奴婢。主母无须自降身份,去责打妾室,也不用苛待妾室,只要让妾室每天立规矩就可以了。” “怎么立规矩法?”安意问道。 花婶犹豫了,四少爷性情好是好,但他也是个男人,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现在告诉安姑娘如何整治妾室,日后,安姑娘也这般对付四少爷的妾室,后宅可就不安宁了。可要是不让安姑娘知道这些事,日后,安姑娘吃了妾室的亏,后宅还是不安宁。 安意不知花婶的顾虑,以为她在措词,也没催她,安静的等着。 “妾室天不亮就要起身去伺候主母起床、梳头、吃饭,除了伺候三餐外,主母要不发话,就不能离开,要听从主母的吩咐做事,比如端茶递水,或抄写经书,或做女红针黹。晚上,妾室就算是睡下了,主母要是睡不着,也可以随时传妾室过去伺候。妾室那怕半夜才回房睡觉,第二天天亮还是要按时起床,过来伺候,不能有一丝懈怠。若是妾室熬不住死了,那也是她命不好,与主母一点关系也没有。”花婶拿定主意,站在安意这边了,也就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 安意蹙眉,立规矩这法子不适用,罗氏绝对不会这么做,她又不能让父妾给她立规矩,“除了立规矩,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还可以寻个差错,将她送到城外的庙里或者庄子里关起来,送出去的人,自然就不能再回府。”花婶这话很明显的是在告诉安意,可以把黄氏送到外面弄死,永绝后患。 安意眸光微转,黄家有所图谋,是绝对不会接走黄氏的,把黄氏留在家里折磨,一是太费神费力,再就是不安全,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送走黄氏是一个好办法,不管黄家有什么阴谋,黄氏一死,两家就没了关系,黄家要故计重施,再送人进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她得好好的寻个差错,把黄氏送出府去。 花婶不等安意问,把她所知道的一些正室打发妾室出门的借口,说了出来。 安意在一旁留心听着,只听得感慨万千,为了打发妾室,正室是费尽心思,各种各样的借口都有,偷盗财物、私相授受、谋害子嗣、诬陷其他妾室…… 明明是男人的错,女人却也只能为难女人!这边将旧妾撵出去,那边又迎新妾进门,反反复复的折腾,也不嫌累得慌。 花婶说完正室是如何对付妾室,又说得宠的妾室是如何为难正室。这后宅里,不是东风压着西风,就是西风压着东风,妻妾就是冤家对头,永远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在花婶的诉说中,一个下午的时间很过去。到酉时初刻,韩颂延准时来接花婶。安意让芳蓉悄悄的塞给花婶,一个装着五十两银票的荷包,感谢她毫不藏私的指点。 送走花婶,安意去井篱园,陪罗氏说笑了一会,安清和父子就回来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过晚饭,安意使了个眼色给安康,“大哥,我吃多了,撑得慌,陪我到花园里走走,消消食。” “好。”安康笑应了,就是安意不使眼色,安意要他陪着散步,他也不会拒绝。 兄妹俩出了井篱园,安意拿过桃仁手中的灯笼,道:“你们不必跟着。” “妹妹,把灯笼给大哥。”安康伸手道。 安意笑着把灯笼递给安康。 注:电一直没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投诉也没用,下午只好去网吧,重新码出来,再更新。希望等会回家,电来了,能再码出一章来更。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语道破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语道破 兄妹俩沿着小路往前行,离井篱园有一段距离了,安意道:“今天上午黄姨娘的母亲黄常氏,带着人硬闯进府来了。” “这事我听管二说了,吓了我一大跳,还好有芳蓉,你没有受伤,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家里的守卫必须加强,不能再让她硬闯进来。”安康心有余悸地道。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硬闯进来?” 安康微眯了眯眼,道:“昨天她打发人过来,被你身边的芳蓉给拦住了,来人没能见黄姨娘,肯定会回家向她告状,我就料到她今天会过来给黄姨娘撑腰,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蛮横。” “昨天的事,今天的事,你都知道,那爹爹知道吗?”安意没有噤下人的口,主要是想让人把事情传给安清和听,借此试探安清和的态度。 “我知道,爹爹自然也知道。” “那他有没有怪我欺负他的宠妾?”安意挑眉问道。 “傻妹妹说什么傻话,黄氏不是爹爹的宠妾,她是甩不掉的麻烦。”安康皱眉道。 “没有甩不掉的麻烦,是他不愿意甩。”安意嘲讽地勾唇冷笑。 “妹妹,你还是不相信爹爹?” 安意抿唇不语,沉默地往前走。 安康叹了口气,快走两步,与安意并肩而行,“妹妹,爹爹不是贪恋美色的人,他纳黄氏进门,是想借机查出黄家在图谋什么。” 安意嗤笑道:“黄氏进门有三个多月了,要查早就查出来了。” “妹妹,事情不象你想像的那么简单,这三个多月,除了黄常氏不时打发人进府,黄氏的父亲和叔叔会找爹爹喝酒套近乎,没有任何异动。” “黄家图谋什么,既然查不出,就不用查了,黄氏留在家里始终是隐患,想个法子把她送出府去,就能跟黄家断了关系,黄家以后是福是祸,都与我们家没关系。”安意想要快刀斩乱麻。 “黄氏要是这么容易送出去,当日,爹爹就不会被逼着纳她进门了。黄家如今虽然势弱,没有直接掌握兵权,但是在军中还有不少势力,还有贵妃和三皇子。” 安意眸光一闪,问道:“爹爹手中有多少兵权?” “爹爹统领北畿军,有三万人。” “大哥,黄家图谋的会不会是储君之位?” 安康骇然一惊,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妹妹慎言!皇家之事,不宜谈论,会祸从口出的。” “祸会从口出,也能从天而降。我们要想知道黄家在图谋什么,就要把所有的可能性考虑进去,而且这个可能性很大,难道爹爹和你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吗?”安意不是纯正的古人,对皇权没有畏惧,才敢大胆推测。 安康沉默片刻,“有,可是没有皇上发的谕令,爹爹无法调兵上京,根基尚浅的武官,在朝中的作用不大。” “黄家不需要调兵逼宫,用不着谕令,黄家只要跟爹爹攀上关系,在别人的眼里,爹爹就是黄家的人,三万北畿军支持的就是贵妃和三皇子。有三万北畿军虎视眈眈在一旁,谁敢轻举妄动?” 安康猛地停下了脚步,震惊地看着安意,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以为黄家要爹爹做什么,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爹爹做什么。” 安意点点头,“所以黄常氏会打发人来往,黄家的人会找爹爹喝酒,就是为了造成一个假象,让外面的人以为我们家和黄家关系良好。” “黄家的人老谋深算,我们上当了。”安康在官场的时日太浅,还不知道政治联姻的重要性,“妹妹,还好你回来了,还好爹爹心疼你,宁愿得罪黄家,也舍不得你受委屈。” “大哥,你先别庆幸,现在问题更大了。”安意双眉紧锁。 “我们到亭里坐下说。”安康走进凉亭,把灯笼挂好。 安意跟着走进去坐下,“我没回来,任由黄氏把持后宅,与黄家保持友爱来往,等到黄家图谋成功,爹爹和你有两个下场,一是升官发财,一是图穷匕见。要是黄家图谋不成功,爹爹和你就只有一个下场,午门斩首。” “现在你回来了,得罪了黄家。黄家要是成功了,我们得不到好处,还有可能会获罪。黄家若是失败了,因为爹爹纳了黄氏为妾,跟黄家扯了了关系,我们还是一样要获罪。”安康接着分析道。 “你和爹爹一时没想到也就算了,爹爹那些幕僚也没发现问题所在吗?就任由爹爹纳黄氏为妾,现在羊肉没吃到,倒惹来一身骚。”安意忍不住抱怨起来。安清和纳黄氏为妾,是昏的不能再昏的昏招,弄到现在成了死局,被迫绑在了黄家这条破船上。 安康微眯了眯眼,精光闪过,“妹妹,起风了,我送你回明珠阁。” “黄家的事还没商量出结果,做什么急着送我回明珠阁?” “我要去查问一些事情,等弄清楚,黄家的事就不难解决了。” “真的吗?”安意怀疑地问道。 安康提起灯笼,笑道:“相信大哥,乖乖回房睡觉。” 安意眸光一转,“好吧!” 安康送安意回了明珠阁,转身就去井篱园找安清和。父子俩去了外院的书房,屋内的烛光亮了半宿。 次日,安清和父子天没亮,就出了门。 安意吃过早饭,留下芳蓉看住黄氏,带着香芹和桃仁上街,先去钱庄支取五千两银票。 京中贵妇贵女们,以戴翠祥楼的首饰,穿缎缃阁的衣裳,用点绛轩的胭脂为荣。安意要去公主府赴宴,与人结交,就不能太过失礼,该花的银子还得花。 缎缃阁离钱庄最近,安意带着香芹和桃仁进了缎缃阁,准备挑选两套衣裙。 那缎缃阁的掌柜做生意做得久,有了几分眼力,从衣着就能看出来人的身份。见安意穿着浅绿色夹棉对襟褙子和白色棉裙,料子不是上好的,起了轻慢之心,并没迎上来招呼,只当安意是哪个府上的穷酸亲戚,不知深浅,跑到缎缃阁来丢人现眼。 掌柜是势利眼,那两个伙计有样学样,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站在原处,斜眼看着安意主仆三人,都没过来招呼。 安意对此并不在意,自顾自去看柜架上的衣裙。 量体裁衣,穿着才舒服,成衣铺里陈列出来的衣裙,都不多。缎缃阁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店,财大气粗,框架上有近百套最新流行的衣裙,各种颜色都有,还有配套的帕子、荷包、腰带和绣花鞋。 安意偏爱冷色调,可是出门做客,服饰妆容既不能喧宾夺主,但也不能过于素净,安意舍弃了那些浅淡的颜色,看上了那件嫣红绣浅青色折枝玉兰云锦圆领袍和水红色绣百蝶云锦长裙。 缎缃阁绣娘的手艺十分高超,玉兰和蝴蝶绣得栩栩如生,安意伸手想要去抚摸裙上的蝴蝶,还没碰到,就听伙计咋呼地喊道:“哎哎哎,你别乱摸,粗手粗脚的要是勾出了线来,损坏了裙子,你可赔不起。” 安意脸色微沉,目光一凛,正要说话,就见从门外走进一对主仆,那姑娘打扮的十分华丽,水红缎面金线绣花褙子,头上插着数根金钗玉簪,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千金。 伙计殷勤地迎上前,谄笑道:“周姑娘您来了,您有大半个月没来了,店里做了一批新货,您瞧瞧,看可喜欢?” 不知道那伙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人往安意这边引。 安意指着那套衣裙,“掌柜的,这套衣裙多少钱?” 掌柜的还没回答,那周姑娘却伸手一把抓过圆领袍,“这上好云锦做的衣裙就是好看,这衣裙我要了。” 安意神色未变,眸色微冷。 香芹还沉得住气,抿紧双唇盯着周姑娘;桃仁年幼性急,恼火地道:“这衣裙是我家姑娘先看中的,你凭什么抢?” “你这穷鬼,买得起吗?”周姑娘鄙夷地斜睨安意,“这是上好云锦做的,至少要三百两银子。” 安意不想为了套衣裙与人起争执,看了周姑娘一眼,往另一排柜架走去,目光扫过,看中了紫色绣五彩团花的短袄和牙黄色长裙。 安意刚要伸手去拿,就听周姑娘道:“那套衣服我也要了,你别碰脏了。” 安意回头看着周姑娘,目光阴冷,这人莫明其妙,素不相识,无怨无仇的,她却要一再挑衅,当真嚣张过头了,横行霸道惯了,以为人人都能欺负。 周姑娘被利刃般的目光,吓得向后退了两步。 “你好大的胆子,敢瞪我家姑娘,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吗?”那婢女挺身护主。 “这位姑娘,这里的衣裙,不是你可以买得起的,你还是赶紧走吧,别惹祸上身。”看戏看了多时的掌柜走过来,貌似好意地劝道。 安意还没说话,桃仁冲着那婢女道:“不管你家老爷是什么人,你家姑娘也不能抢我家姑娘挑中的衣服,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我家老爷是户部郎中,别说是衣服,就是你们,只要我家姑娘看上了,也能买下来。”那婢女高傲地抬起下巴道。 桃仁不知道官职大小,香芹却是门儿清,嗤笑道:“小小的五品官也好意思夸耀,想买下我们,只怕你家姑娘还不够格。” “说得好!”赞许声从楼上传来。 注:这两章字不多,可是写得我快累死了,到处停电,网吧人满为患,害得我只好拿着笔记本电脑,去必胜客蹭电。可是必胜客没开放网络,只好抱着电脑回家。回到家里,电没来,连水也停了!我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次相遇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次相遇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看着楼梯口,一个十四五岁,长相清秀,身穿银红色绣花长袄,湖蓝色长裙,挽着单螺髻的少女从楼上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粉红衣裙的婢女和一个中年妇人。 周姑娘看清少女的面容,脸色微变,低下了头,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少女走到安意面前,欠身行礼道:“小女姓唐,家父是吏部郎中,请问姑娘贵姓?” 安意还礼道:“唐姑娘好,免贵姓安。” 京城姓安的人家不多见,居住在内城里,仅有安清和一家,唐姑娘眸光流光,笑问道:“安姑娘好,不知道安姑娘和镇军大将军安清和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爹爹。” “你撒谎!你怎么可能是安将军的女儿!”周姑娘不相信,穿得这么寒酸的姑娘会是安将军的女儿?脱口嚷道。 “京城内达官贵人比比皆是,随便走出来一个人,都是皇亲国戚,我要冒充的话,会挑个官大的,不会冒充一个小小武官的女儿的。”安意语气平静,没有一点火气。 “你要是安将军的女儿,怎么会穿成这样?”周姑娘还是不信,没见过那家姑娘穿得比三等丫头还差的。 唐姑娘斜了周姑娘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象你,喜欢把全副家当穿戴在身上,招摇过市吗?人美无须胭脂染,人贵无须金饰配,只有丑人才把张脸抹得跟猴子腚似的,懂吗?” 周姑娘气得直喘粗气,恨恨地瞪着唐姑娘,“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有什么可嚣张的?等你祖父致仕,你还不是和我一样,也只是个五品官的女儿。” “我记得你不是属狗的呀。”唐姑娘挑挑眉,“不过这反咬一口的事,你常做,驾轻就熟了!” “你才属狗的,你才反……”周姑娘气极败坏地回击。 她的婢女见她失态,扯了扯她的衣袖,“姑娘!姑娘!别跟唐姑娘吵,您吵不过她的。” “啪!”周姑娘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婢女说的这句无疑是火上浇油,怒不可遏地打了婢女一耳光,拂袖而去。 跟在唐姑娘后面的中年妇人,走上前行礼道:“小店伙计不懂规矩,令姑娘不快,实在抱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海涵。小店的衣裙,姑娘尽管挑选。” “不必了,贵店的衣服,我买不起。”安意转眸看着唐姑娘,对她笑了笑,带着香芹和桃仁,朝大门走去。 “安姑……”中年妇人还想再做补救,可惜安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缎缃阁。 唐姑娘看着安意的背影,轻轻一笑,这位安姑娘就算披着破布麻衣,眉宇间都透着一股傲气,缎缃阁的掌柜当真是眼盲,不识金镶玉,斜了掌柜一眼,道:“睐娘,你这掌柜赶紧换了,今天也是遇上安姑娘,要遇上个蛮横的,你这店就得关门大吉。” “多谢唐姑娘解围。”睐娘低头道。 那掌柜满腹委屈无法辩解,这事不能全怪他,不是他不想好好招呼,谁会想到一个官家千金,穿得那样的破旧? “睐娘,你是个聪明人,如何善后,想来也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了。”唐姑娘言罢,也带着婢女径直离去。 睐娘瞪了那掌柜一眼,“把安姑娘看中的那两套衣裙装起来,再把新做的那套镶雪狐毛的大红羽斗篷装起,我要亲自送去安府,向她赔罪。” 安意不知道睐娘的打算,坐着马车去了翠祥楼。 翠祥楼不愧是屹立近百年的老店,没有只敬罗衣不敬人的恶习,伙计客气的将安意主仆送进厢房坐下,送来茶水和点心。 过了片刻,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妇人捧着四本册子走了进来,“崔氏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这是小店的首饰图,请姑娘过目。” “过几天我要出门赴宴,打造首饰只怕来不及,贵店可有做好的首饰,供我选用的?”安意没看画册,笑问道。 “不知道姑娘是喜欢翡翠、白玉、还是鎏金镶宝石,或者是镶珠的首饰?”崔氏问道。 “如果不麻烦的话,一样拿两三套来,可好?”安意问道。 “不麻烦,姑娘请稍候。”崔氏行礼,退了出去。 大约等一炷香的时间,崔氏领着四个总角小子进来了,四个总角小子一人手上捧着四个锦盒。 安意买了六套,翡翠和鎏金镶蓝宝石的是给罗氏,白玉、鎏金镶红宝石,镶紫晶和镶珍珠的是自用。还给罗氏身边的山茶四人,一人买了个玉镯,芳蓉四人,一人一根金钗。 安意选好了首饰,香芹掏出荷包付钱,“把首饰送去永泰街安将军府,告诉门房,这是姑娘买的。” “小妇人眼拙,没有认出安姑娘来,怠慢之处,请姑娘恕罪。”做了一笔大生意的崔氏,正在猜出手阔绰安意是什么人。 “管事热情待客,生意会越做越好的。”安意笑道。 “承姑娘贵言,谢谢姑娘照顾本店生意。”崔氏满脸笑容,送安意主仆出门,打发人送首饰去安府。 从翠祥楼出来,香芹荷包里就只剩下一千二百两银票。 安意微微蹙眉,这样下去会坐吃山空的,得制些药丸卖钱才行,买药铺里的药材制药不划算,时近初冬,山上草木凋零,只能明年开春再去山上挖药。 制好的成药,不好拿去济怀堂卖,只能动用师父在江湖上的人脉。安意一路盘算着如何制药卖药,马车停在了点绛轩,在门口遇上了那位唐姑娘。 “好巧啊,安姑娘,我们有遇上了。安姑娘也是来买胭脂的吧,我们一起进去。”唐姑娘笑盈盈地道。 安意并不喜欢跟初次见面,就过于热情的人打交道,只是已经站在点绛轩门口,找借口离开太刻意,笑笑道:“唐姑娘请。” 安意跟着唐姑娘一起进去,点绛轩的掌柜没有无视她,当然也不是很热情,看她的眼神里透着轻蔑。 一天两次被人瞧不起,安意深刻的认识到错误,觉得她是该注重一下穿衣的品质了。 大户人家的姑娘妆容是经过专人指点的,唐姑娘挑起胭脂来,熟练老道,如数家珍,什么石榴红明艳,桃花丹妩媚、山茶粉娇嫩、丁香紫亮丽、海棠锦妖娆…… 安意在唐姑娘大力推荐下,八百文一盒的胭脂买了三盒,三百文钱一盒眉黛买了一盒,两百文钱的妆粉三包,大红、粉红、桃红的口脂各一盒…… 香芹掏荷包要数钱,唐姑娘拦住,“我与安姑娘一见如故,这些胭脂香粉,我来付钱,算是我送给安姑娘的见面礼。” “既然我们一见如故,唐姑娘何必还要送见面礼这么客套呢?”安意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掌柜的,“唐姑娘,我们还是各付各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唐姑娘被安意当面拒绝,面色未变,笑容依旧,“这回就听安姑娘的,下回,安姑娘可就不要推辞了哟。” 安意笑了笑,“我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 “安姑娘请自便。” 安意主仆离开点绛轩,看看时辰已经不早,去了云栖客栈。给黎若娴母子送请柬,邀请他们,三天后,过府吃饭。 黎若娴母子不在客栈,留在客栈里的巧珍告诉安意,“夫人和少爷到外城闲逛,吃小吃去了,夫人现在玩得乐不思蜀了。” 安意不好说师姐的闲话,把请柬交给巧珍,走出客栈,太阳当空,冬日已失去夏季的威力,晒在人身上暖洋洋,非常舒服。 “我们去前面的酒楼吃饭吧。”安意见已正午了,回家赶不上午饭,索性去酒楼解决一餐。 香芹、桃仁和车夫无有异议,主仆四人去了前面的全福楼。 全福楼的伙计没有缎缃楼的势利,可安意的装扮,实在不象是能进全福楼吃饭的人,伙计把她引到楼梯边,一张空着的桌子边。 “没有厢房了吗?”香芹看着周围的人,皱眉问道。 “姑娘,不好意思,没有了。”伙计满怀歉意地撒谎,他也是好心帮这穷姑娘省钱。 安意到是不在意,坐在大厅里吃饭,可以听到许多八卦,学着黎若娴点菜的方式,道:“拣你们厨子拿手的菜做三道上来,二荤一素,再加个汤。” 伙计呆愣片刻,去柜台下单。 “你们俩坐下,一起吃吧。”安意取下帷帽道。 “奴婢等姑娘吃完了再吃。”香芹道。 “坐下,我不想吃完了,还要再等你们。”安意脸色微沉,用命令地口气。 香芹和桃仁没敢再多言,坐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 车夫是男子,不能同桌,拿着香芹给的二两银子,找伙计另给他炒两个菜。 菜还没上桌,又遇上了那位唐姑娘,她领着婢女正要上楼,看到了安意,走了过来,“安姑娘,好巧,我们又遇上了,今天是第三次了,我们好有缘份。” “的确有缘份。”安意勾唇一笑,笑不及眼底。 “你怎么坐在大厅里?没有订位子吗?”唐姑娘问道。 “临时决定。”安意道。 “我在上面订包厢,一起同坐可好?”唐姑娘有礼询问道。 “好。”安意想知道这位唐姑娘意欲何为。 再次从必胜客回来更文,希望明天下午不要再停电了,害得我又要重新码字,而且我觉得那里的服务生不会让我进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交友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交友 全福楼各个包厢门口都悬挂一块小木牌,牌上刻着包厢名,唐姑娘带着安意站在了一间名为福缘的包厢外,安意隐约听到房间里有女子交谈的声音,眉尖微蹙。 唐姑娘径直推开虚掩的门,只听到里面有人抱怨道:“唐绮年,你又迟到了!” “唐绮年,你是不是要等到我们都饿过头了,吃不下饭,你才来,就可以省钱了是不是?”有人不满地质问道。 “绮儿,这次你的借口是什么?”有人柔柔地问道。 “你们稍安勿躁,请稍安勿躁,我来为你们介绍。”唐绮年笑笑,侧身,“这位是镇军大将军的女儿安姑娘。” 屋内有三位姑娘,六位婢女,安意最先注意到是那个穿着大红缎面绣花衣裳,挽着双环髻的少女。她体态丰满,肌肤莹润,杏眼桃腮,娇艳的如同盛放的牡丹。 此女是安意至今为止,见过的最美的姑娘,生生令坐她身边那两个清秀的姑娘,变得黯淡无光。 三位姑娘几乎是同时起身,看安意的目光里,没有轻蔑,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这让安意心中的恼意,减少了三分。 “安姑娘,这位是定远候家的六姑娘梁筱阅。”唐绮年指着穿蓝衣的少女道。 “见过安姑娘,安姑娘好。”梁筱阅欠身行礼道。 “见过梁姑娘,梁姑娘好。”安意不好离开,也只得还礼,也从梁筱阅的声音听出,她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安姑娘,这位是吏部尚书家的三姑娘庄蔓如。”唐绮年指着红衣少女道。 “见过安姑娘,安姑娘好。”庄蔓如行礼,声音轻柔宛转。 “见过庄姑娘,庄姑娘好。”安意还礼,此时她忽然想起她曾在芳蓉那里听过庄蔓如的名字,庄蔓如的美貌没有辜负京城十美之首的盛誉。 “她是文华阁大学士家的訾薇。”唐绮年指着圆脸小眼的蓝衣少女道。 “见过安姑娘,安姑娘好。”訾薇的声音脆若响铃。 安意垂睑还礼,“见过訾姑娘,訾姑娘好。” 互相认识见过礼,在椅子上坐下,訾薇道:“人到齐了,去叫伙计赶紧上菜。” “你不会为了吃我这顿,连早饭都省了吧?”唐绮年挑眉问道。 “我何止连早饭都省了,我从前天晚上就没吃饭了。”訾薇冲她扮了个鬼脸,“今天我要把你带出来的银子全吃光。” 唐绮年轻啐她一口,“撑死你。” “撑死总比饿死好。”訾薇调皮地吐吐舌头道。 唐绮年喝了口茶水,故作神秘地问道:“你们猜猜,我在缎缃阁遇到谁了?” “京城这么多人,我们怎么猜得到?你就直说你遇到谁了?”梁筱阅撇嘴道。 庄蔓如问道:“是不是遇到周莲英?” “你们再猜猜,她在缎缃阁做了什么?”唐绮年用第二个问题,告诉三人庄蔓如猜对了。 訾薇看了安意一眼,“她又狗眼看人低了是不是?你又看不过去,跑出来打抱不平,然后认识安姑娘了,对不对?” 安意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没错,她抢安姑娘挑中的衣裳,还嚣张的夸海口,要买下安姑娘的婢女。”唐绮年讥笑道。 “死性不改的东西。”訾薇骂了一句,“安姑娘,你不要为她生气,不值得。我两年前刚进京时,她在大街上当众羞辱我,说我爹爹这个状元没什么了不起,当个七品芝麻官,不配住在内城,现在两年过去了,我爹爹已经是五品大学士,她爹被贬官了,从三品贬成了五品。” “行了,行了,你快打住吧,你劝安姑娘不要为周莲英生气,怎么劝着轻着就炫耀起你爹的官职来了?”梁筱阅笑道。 “安姑娘,我不是……”訾薇着急的跟安意解释,话一说出口,就回过神来了,冲着梁筱阅呲牙裂嘴,“梁筱阅,你又挖坑给我跳!” “我挖了坑,你可以不跳的啊!可你每回都主动跳进去,这怪得了谁呢?”梁筱阅掩嘴,促狭地笑道。 “梁筱阅,你胆子又肥了,看我的抓痒功!”訾薇边叫边站起来扑向梁筱阅。 梁筱阅最怕痒,忙往庄蔓如怀里躲。庄蔓如一只手护着梁筱阅,一只手拦住訾薇的手,“好了,好了,你们不要闹了,这在外面呢。” 訾薇伸出手指凌空点了点,“本姑娘今天暂且饶了你。” “多谢訾姑娘手下留情。”梁筱阅坐好,嬉皮笑脸地道。 “安姑娘,她们打闹惯了,你别介意。”唐绮年笑道。 安意轻轻摇摇头,清冷的眸中有一丝暖意,嘻笑打闹的訾薇和梁筱阅,让她想起大学时的室友,那是外公和妈妈死后,她灰暗人生中仅有的一段愉快的时光,浅浅笑道:“你们这样很好。” 这时,伙计敲了敲门,把菜送了进来。 “安姑娘,这菜是预先订好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你再点几道你喜欢吃的菜吧。”唐绮年笑问道。 “我不挑食,这些菜都很好。”安意笑道。 訾薇看着满桌的菜,月牙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我也不挑食,我也什么都吃。” 安意在家并不喜欢让婢女伺候她吃饭,不过出门在外,她不做特立独行的事,优雅的端坐着,让香芹帮她夹菜放在碗里。 香芹在家里没有伺候过,开始还有点生疏,渐渐地就熟练了。 五人在婢女的伺候下,优雅的吃完了丰盛的午饭,坐在临窗的椅子品茗。伙计把残席撤下,又重新送来一桌菜,十个婢女坐下用餐。 “嘘,薇薇不要说话,你们听,有人在唱曲。”梁筱阅道。 訾薇掩着嘴,五人侧耳细听。 “……黄花梦,一夜香,过了重阳。夕阳西下水东流,一事无成两鬓秋。伤心人比黄花瘦,怯重阳九月九,强登临情思幽幽,望故国三千里,倚秋风十二楼。没来由惹起闲愁。常记得离筵饮泣饯行时,折尽青青杨柳枝。欲拈斑管书心事,无那可乾坤天样般纸。意悬悬诉不尽相思,谩写下鸳鸯字,空吟就花月词,凭何人付与娇姿。” 一曲唱罢,訾薇撇嘴道:“重阳节早过了,唱重阳曲,一点都不应景。” “亏你还是大学士的女儿,不学无术,这是临昌伯的大公子在重阳那天写的曲子,不知道是何人在吟唱?”梁筱阅边说边把窗子推开了,一股寒风吹了进来,不禁打了个哆嗦,“你们看,对面屋顶上坐着四个人。咦,是临昌伯的大公子,那穿白衣的男子是谁?那两个女的是谁?” 安意凝眸看去,对面的屋顶上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穿白衣的那个男子,她认识,正是已经离京,一个人两个身份的白无名。他的手里抓着个白瓷长颈酒壶,坐在他身边的蓝衣女怀里抱着个琵琶,刚才唱曲的应该就是她。 另一个男子的容貌毫不逊色于白无名,唇边也挂着一抹邪邪的坏笑,穿着一袭杏色锦袍,满身的风流气,怀里搂着那个穿着粉衣的女子。 和两个男子光天化日的坐在屋顶上,喝酒亲热的人,可想而知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必是那个秦楼楚馆的花魁。 梁筱阅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走到,神色黯然。 安意心念一动,梁筱阅喜欢这位临昌伯大公子。 “林熙,你这个混蛋!”訾薇突然高声骂道。 这声惊动了对面的四人,四人齐齐的看了过来,白无名就看到了站在窗口的安意,勾唇一笑,眨了眨左眼。 “薇薇,把窗子关上,好冷。”庄蔓如离开了窗口。 訾薇把窗子关好,回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梁筱阅,“筱阅,你,你别难过。” “你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可难过的?他又不是我什么人,他爱跟谁在一起,与我有什么关系?”梁筱阅嘴硬地道。 “是是,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訾薇上前抱住她的胳膊。 “筱阅,林熙风流名声在外,他绝非……”庄蔓如话到嘴边,改了口,“他绝非什么好人,是个混帐腌的东西。” “蔓如,你不要这么说他。”梁筱阅抬头看着庄蔓如,“他才华横溢,他人很好,要是,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容貌就好了。” 庄蔓如把头偏开,声音低沉地道:“容貌美丑,要看欣赏的人如何看待,若是他不喜欢,就算是世人眼中的绝色,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庸脂俗粉。” 安意眼波微动,这话似意有所指,不知道庄蔓如喜欢的人是谁?连这么美的姑娘都不要,暴殄天物的眼盲患者! 唐绮年见两人都黯然神伤,暗叹了一声,道:“时间不早了,她们也吃完了,我们回去吧,下次再约。安姑娘,下次发帖子给你,你可一定赴约。” “收到帖子,安意一定赴约。”安意把名字说了出来,表示愿意与她们结交。 唐绮年是聪明人,明白了她意思,“意是哪个意?” “意义的意。”安意笑道。 五人戴上帷帽,从包厢走了出来,今天是唐绮年做东,由她付帐。 走出全福楼,唐绮年四人的马车就过来了,安家的马车停得稍远,安意道:“你们先上车吧。” “那我们先走了。”四人客气了一声,分别上了马车,各自离去。 马车离开,安意就看到白无名站在对面街上,笑得一脸灿烂。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事出有因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七章 事出有因 安意戴着帷帽,隔着密密的面纱,白无名看不清她的表情,缓缓地走了过来,只是,他走了五步,还没有走到她面前,安家的马车来了,横在了两人面前。 香芹扶安意上马车,站在马车那边的白无名,看着她,张嘴无声地道:“晚上见。” 安意皱了皱眉,低头进了车厢,香芹和桃仁跟着上车坐了进去,车夫跳上马车,一抖缰绳,催马前行。 白无名站在原处,目送马车远去。林熙摇着绘着美人图的纸扇,走到他身边,“小白,她就你喜欢的女人?” 白无名斜睨林熙,“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了?” “左眼和右眼都看到了。”林熙敛去脸上的嘻笑,一本正经的答道。 “你喝酒喝多了,眼花。”白无名边说边转身,朝柳条巷走去,那里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用担心对不起兄弟了。”林熙挑眉道。 “这个玩笑不好笑。”白无名道。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白无名冷笑两声,道:“如果你想中毒身亡,就尽管去。” “不是吧,小白,你为了她,居然要下狠手毒死我!”林熙很吃惊地问道。 “计凡衣的名字,你应该知道。” “当然。” “她是计凡衣的关门弟子。” “小白,你告诉我这个,是要我知难而退?”林熙眸中流光闪动,“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后退的,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行了,这里没外人,你有不着在我面前装风流公子。” “什么叫装?我明明就是风流公子。”林熙摇着纸扇,“一日一个浅酌低唱,一夜一个花烛洞房,得了多少快乐时光!” 白无名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加快了步伐。 林熙勾唇,坏坏的笑了笑,摇摇晃晃地紧跟在白无名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车夫驾车,绝尘而去。 安意回到家中,先去井篱园看罗氏,罗氏正对着桌上的锦盒发愁,见安意进来,急声问道:“喜儿呀,你买这些花多少银子?你付钱没有?家里有没有这么多银子?” “银子已付了,没花多少。”安意笑笑,打开一个锦盒,“娘,这是给您的,喜欢吗?” “娘老了,不用戴这些,你留着自己戴。”罗氏笑道。 “娘一点都不老,我们走出去,不认识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呢。”安意娇笑道。 罗氏啐了她一口,“你这孩子,净瞎说。” 安意拨下罗氏头上的玉簪,从盒子里挑出一根鎏金镶蓝宝石的簪子,插在罗氏的发髻上,端详片刻,“好看。” 山药等人也跟着凑趣说好看,哄得罗氏乐得合不拢嘴。 安意看到缎缃阁送来的两套衣裙和一件斗篷,便知缎缃阁是在变相向她赔礼。让山楂和香芹把东西送回明珠阁,她带着桃仁去了顺宜堂,“管二家的,明天让人送一千两银票去缎缃阁。” 安意原本就没有打算对缎缃阁秋后算账,更不想占缎缃阁这个便宜。 “是。”管二家的应道。 安意处理完家事,返回井篱园,安清和父子有事未归,母女俩吃过晚饭,闲聊一会,安意回了明珠阁。 沐浴更衣,安意假装上床睡觉,打发走四个婢女,过了小半个时辰,悄声起来,到楼下的房间,用迷药将四个婢女迷睡,回到楼上,点亮蜡烛,虚掩着门,边看书,边等白无名。 夜已深,万籁俱寂,只有晚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安意看了半本游记,听到轻微的敲门声,放下手中的书,道:“进来。” 白无名推门进来,依旧是白衣胜雪,满脸笑容,“十九妹妹。” “你不是已经离京,怎么还在这里?”安意问道。 “离京的是韩玄烨,不是我白无名。”白无名从背后拿出一把宝剑,“送给你。” 安意没有接剑,眸光微凛,沉声问道:“你昨天看我练武了?” “我恰好路过,听到你的婢女问你为什么不练剑,知道你缺剑,昨天没事,就帮你找了把剑。看看,喜不喜欢?”白无名笑道。 “路过能路过到别人家的内院来,你好有本事啊!”安意横了他一眼,接过宝剑,在剑柄上刻着两个篆体字,“流光”。 安意辨认了一下,认不出来,“这是什么字?” “流光。”白无名在安意对面的圆墩坐下,笑道。 安意拔出剑,烛光下,宝剑寒光闪闪,屈指一弹,声音清脆,是把好剑,把剑插回剑鞘,搁在身旁,淡淡地道:“还不错。” 白无名笑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庄蔓如她们的?” “今天。”安意道。 白无名愕然,“今天刚认识,你就和她们去酒楼吃饭?”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安意挑眉问道。 “唐绮年的姑姑是丽妃,丽妃生了四皇子和三公主,皇上年初把三公主指给庄蔓如的二哥庄诚如,庄蔓如的大堂姐嫁给梁筱阅的大堂哥,梁筱阅的三堂哥娶的是唐绮年的姨表姐。訾薇的父亲是文华阁大学士,深得皇帝信任,他还是负责教导几位皇子的先生之一。” 安意冷笑,这世上果然没有平白无故的热情,“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熙告诉我的。” 安意眸光微闪,“林熙知不知道你的两个身份?” “知道,我和他是患难之交。我的事,他知道,他的事,我也知道。” “你们为什么一个假装残疾,一个假装风流?”安意一时好奇,随口问道。 “十九妹妹,你这样令我很伤心!”白无名苦着一张俊脸道。 “啊?”安意不明白地看着他。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都没问过我为什么要假装残疾。”白无名目光哀怨地看着安意,委屈地道。 安意把头偏开,回避他的目光,道:“不好意思,你当我没有问这个问题。” “你不想知道?”白无名惊讶地问道。 “不想知道。” “为什么?”这下换白无名不明白了。 “这涉及到你们的秘密,知道别人的秘密的人,都活不长久。”安意笑了笑,“我还想活到寿终正寝,不想早死。”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秘密,你在京城住久了就会知道的。”白无名苦笑,“我和他都有一个不知尊卑为何物的父亲,一个居心叵测的继母,一个被父亲宠得忘记身份的宠妾,我们不想死,就只能这么做。” 安意眼中闪过一丝同情,道:“临昌伯有爵位继承,他的继母才想害死他。你家没爵位,你也不是长子,你继母为什么要害死你?” “我在家族里虽然排行第七,但我是五房的长子,每房长子分的财产是最多的。” “权和财令世人趋之若鹜,为了得到权势和财富,不惜手染鲜血。”安意感叹道。 “所以,你与她们结交时,要小心。”白无名郑重其事地道。 “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的。”安意诚恳道谢。 “十九妹妹,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你不用和我讲客气的。”白无名挤眉弄眼地笑道。 “夜已深,你可以走了。”安意板着脸,下逐客令。 白无名凑近她,“十九妹妹,过……” 安意抓起剑,抵住他的脖子,“想让宝剑见血吗?” “不想。”白无名摇头,但是没有退开,拉开彼此的距离,还是凑得很近,近到安意能闻到他嘴里淡淡的桂花香。 安意向后倾,“不想就乖乖离开。” 白无名伸出右手食指,“我再说一句话。” “说。” “十月十五,下元节,我们去游湖赏月。”白无名发出邀约。 “大冷的天,去游湖赏月?”安意摇头,“不去。” “十九妹妹,你这样断然拒绝会让我伤心的。”白无名做捧心状。 安意横了他一眼,“你的心又不是没伤过,多伤几回就习惯了。” 白无名叹道:“好狠心的十九妹妹,我的心千疮百孔了。” “快去找你的花魁妹妹安慰你受伤的心吧。”安意撇嘴道。 白无名幽深的眼中微光一闪,笑道:“十九妹妹,那两个女子与我无关的,都是林熙那个风流公子找来的,你可不要误会我,我很洁身自好的。” “我没误会,已经很晚了,你该走了,明天立冬,我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安意再下逐客令。 “知道了,我这就走。”白无名站起身来,“我现在住在恒安街的平良巷内,你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好。” 白无名出门自去,安意将门栓紧,上床睡觉,一夜好眠。 次日,立冬,依照风俗,今天皇上要亲自率领公卿大夫、文武百官到北郊举行迎冬仪式。安清和父子一早就穿好官服进宫,跟随皇帝前往北郊迎冬。 北方立冬吃饺子,安家虽然是从南方来的,但这两年也入乡随俗,立冬也吃饺子。 吃过午饭,罗氏和好面,带着安意和婢女们,说说笑笑一起包饺子。 申时正,安清和父子回来了。 “包了这么多饺子,都有些什么馅?”安清和问道。 罗氏笑道:“猪、羊肉、牛肉、鸡肉都有,还有鱼肉。” “夫人辛苦了!喜儿辛苦了!一会每样给我煮五个。”安清和笑道。 “好,你快进去换衣服吧。”罗氏擦干净手,“伯宁啊,你去偏房换衣服,你妹妹让锄草送了一套衣服过来,省得你来回跑。” “谢谢妹妹,有妹妹在,就是好。”安康笑呵呵地去偏房换衣服。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计高一筹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八章 计高一筹 罗氏进屋去伺候安清和换衣服,安意领着婢女把包好的饺子端进井篱园的厨房,回到堂屋,就听到罗氏在里屋道:“老爷,还是打发人过去问问,若是她身子舒服,就让她过来一起吃饭吧。” 安意有些恼火地皱紧了双眉,她非被她这个娘给气死,当真是极善成了极蠢,连抢自己男人的妾室,也能当成一家人了。 “不用去问,她生病要静养。”安清和顿了顿,“秋妹,你要记住,她只是个妾,是个下人,她没有资格和我们一起吃饭的,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安意听了这番话,心里稍感舒服。 “哦。”罗氏应了一声。 这时,厨房把过节的酒菜送了过来,六菜一汤,四荤二素。 等婢女把酒菜摆上桌,安意道:“好了,你们都去大厨房里过节吃饭,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是,奴婢告退。”婢女们行礼,退了出去。 安意去把井篱园的大门关上,回到堂屋,安清和跟罗氏从里屋走出来了,安清和换了一身灰色夹棉布袍,过了一会,等了一下,安康也换了身淡青色夹棉圆领布袍过来了。 “今天过节,二哥也不回来。”安意想安健了。 “等到冬至的时候他就回来。”安康笑,提壶给杯子里斟满酒。 安清和喊了故去的长辈,把头杯酒洒在地上,一家四口在桌边坐下。安康给安清和、罗氏面前的杯子斟满酒,问安意道:“妹妹要不要喝一点?” “不要。”安意摇头,“我喝水。” 安清和父子干了三杯酒,安康吟道:“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 安意嫌弃地撇嘴道:“大哥做的诗,一点都不应景。” “哎哟,妹妹,你别只看杂记,也读读诗词歌赋,这诗不是我写的,是李白写的。”安康哭笑不得的道。 安意一噎,俏脸微红,嘟着嘴道:“我又不考科举,不用读诗词歌赋。到是大哥你,明明是读书人,不做新诗,拿古人的诗来滥竽充数。” “喜儿说的没错,伯宁,你做首新诗。”安清和笑道。 安意明眸流转,笑道:“大哥,你要是做不出来,就不准吃娘和我亲手包出来的饺子。” “为了吃到饺子,说什么我也要想出一首诗来。”安康佯装苦恼地揉揉眉心,清清喉咙,“妹妹,听好了。立冬家宴乐融融,小妹出题难长兄。为尝佳肴费思量,赋得新诗品美酒。” 安康吟完诗,将杯中酒一饮为尽,促狭地笑问道:“妹妹,这首诗可应景?” “娘,大哥欺负我。”安意娇声向罗氏告状。 罗氏伸手打了安康一下,笑骂道:“坏小子,不许欺负妹妹。” “妹妹!”安康配合地苦着脸,向安意拱手求饶。 安意微微抬起下巴,摆出女王架式,“今天过节,就放过你。” “多谢妹妹,高抬贵手。”安康笑,夹了个鸡腿放在安意的碗里,“妹妹吃个鸡腿。” “谢谢大哥。”安意笑,夹起鸡腿咬了一口,“好吃。”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罗氏带着安意去小厨房煮饺子。饺子上桌,婢女们吃完饭,回来伺候。多余的饺子送去了大厨房,让下人们当夜宵吃。 半夜时分,大雨倾盆,到天明方停,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安意让下人在井篱园生起了炭火。 “姑……”管二家的欲言有止。 “有话直说。”安意道。 “黄姨娘那里,要不要送银丝炭过去?”管二家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意沉吟片刻,道:“下午送四篓过去,让她省着点用。” “是。”管二家的见安意没有生气,轻吁了口气。 下午,管二家的让管炭火的婆子领着两个总角小子,送了四篓银丝炭去缀锦院。 黄氏冷了一个上午,听到送炭来了,裹着天蓝色的鹤氅,从屋里走出来,看着摆在院子里的四篓炭,冷冷地问道:“怎么就送四篓炭?这怎么够用?这大冷的天是想冻死人吗?” 送炭来的婆子欠了欠身子,“姨娘若是嫌少,就找姑娘说去,老奴已把炭送到了,该回去复命了。” “你这个贱婢!”黄氏下了一层阶梯,停下了脚步,“绿苕,给我掌她的嘴。” 绿苕看看黄氏的脸色,走下去给了那婆子两巴掌。 “贱婢,我再怎么样,也是这家的主子,就凭你,也敢给我脸子看,你这是找死,你给我跪下,好好想想做奴婢的规矩。”黄氏厉声道。 黄氏管了三个多月的家,余威还在,那婆子吓得跪了下去,磕头道:“二夫人,老奴知道错了,您饶了老奴这一回,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么快就知道错了?看来跪地还是有点用,你跪久点,省得下回又忘了。”黄氏冷笑,转身回房去了。 送炭来的两个小子,趁机溜了,跑去告诉管二家的,这里发生的事,管二家的赶紧去明珠阁找安意,“姑娘,出事了。” 安意在练字,搁下笔,问道:“出什么事了?” “奴婢照姑娘的吩咐,让张婆子送了四篓炭去给黄姨娘,黄姨娘嫌少,立时就发作了张婆子,如今张婆子被黄姨娘罚跪院子里。” 安意勾唇冷笑,黄氏的性子还是太浮躁了,常氏让她忍耐,可是四篓炭就让她忍不住了,“芳蓉,我们过去看看黄姨娘是怎么耍威风的?” “外面风大,姑娘披上这件斗篷吧,是针线房这几天连夜赶出来的。”香芹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崭新的鹅黄色,绣淡绿竹叶的斗篷。 安意披上斗篷,带着芳蓉,和管二家的去缀锦院。 进了院子,安意看到张婆子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微皱了下眉,“管二家的,去扶她起来。” 管二家的上前扶起张婆子。 张婆子转身又跪在了安意面前,磕头道:“姑娘,求姑娘为老奴作主。” “此事我已知道,你起来吧。”安意拾级而上,刚站到门口,黄氏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这缀锦院,姑娘不是不屑来吗?怎么着,我这刚惩罚了个犯了错的下人,姑娘就巴巴的赶了过来。”黄氏冷笑,“看来,我在这府上,连个下人都不如了。下人犯了错,姑娘还这般护着,我受了委屈,却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安意直视黄氏,“姨娘受了什么委屈?” 黄氏愣了一下,道:“大冷的冬天,就送四篓炭进来,这是想要冻死人吗?” “姨娘觉得四篓炭太少了?”安意语气平静地问道。 “我素来怕冷,到冬天,这屋里要生四个炭盆,十二个时辰不能断火,姑娘这么会算,就算算这四篓炭能烧几天?” “府里的炭就这么多,姨娘省着点用。还请姨娘记住,你现在是安家的人,以前的习惯还是改了的好。”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你可以借你娘的名义,把我关在院子里,不让我娘来看我,但是你别忘了,我到底是你父亲的屋里人,你娘这样苛待我,要让人知道了,安家就没有了好名声,到时候大少爷二少爷还怎么议亲,姑娘还怎么找人家?”黄氏面带得色,“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别以为没人知道这宅门后院的事。若真能事事瞒得住,这各府的传言就会传得街知巷闻了。” 安意眸光微转,“姨娘需要多少篓炭,才觉得没受委屈?我娘才没有苛待你?” “这个姑娘看着办吧。”黄氏笑,高傲地转身,回了房。 安意眼中寒光闪过,转身往院外走去。 芳蓉忙追了上去,“姑娘,您打算就这样妥协了?” “谁说的?”安意冷笑,出了缀锦院,“管二家的,明天你让人去外城,买二十车最粗劣的炭回来,送到缀锦院给黄姨娘烧。” “奴婢知道了。”管二家的笑道。 芳蓉和张婆子掩嘴偷笑,这二十车灰大烟熏的炭非熏死黄姨娘不可。 第二天下午,二十车炭从侧门运进了安府,管二家的亲自带着人将这二十车炭堆满了缀锦院每个房间,堵得黄氏主仆连走动都有些困难。 看着那一篓篓劣质炭,黄氏气得脸发青,“管二家的,把这些炭给我搬出去。” “姨娘,大冬天的,没有炭火,您会冻坏的。您别为了跟姑娘置气,拿自己的身子糟蹋啊。”管二家的貌似好心地劝道。 “这样的炭,我才不会用,你去告诉她,我要上好的银丝炭。”黄氏高声道。 “姨娘,奴婢说句逾越的话,这府上是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难道您还不清楚吗?这几个月,要不是您拿嫁妆贴补着,这府上别说饭了,连粥都喝不上。姑娘手里没有多少银子,她拿什么去买银丝炭?府里这十几篓银丝炭,还是姨娘先前订下的,姑娘付完了余款,帐房里就只有一百两银子了。姨娘要是一味的为了这点小事闹腾,让老爷知道了,会说姨娘不体贴姑娘当家的艰难。”管二家的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让人把这些炭搬出去。”黄氏皱眉道。 “姨娘,您看,时辰不早了,他们都去外院了,这炭只能明天再搬,姨娘就将就一晚吧。奴婢还要给姑娘回话,先走了,明天再来伺候姨娘。”管二家的不等黄氏同意,打着飞脚跑了。 “管二家的,管二……哎哟!”黄氏被篓子绊了一下,双手撑在炭上,一下全黑了,气得她直跺脚。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姐妹谈话 章节名:第一百一十九章 姐妹谈话 管二家的出了院门,反身把门锁上,疾步去明珠阁复命。 “去告诉厨房,缀锦院里所有人的晚饭都不用做了。”安意早就知道黄氏会这样,冷笑。这个女人拿名声来威胁她,以为她会害怕,她要让这个女人知道,她不怕威胁。 主母就是苛待妾室,这又能怎么样呢?谁会当面指责主母这么做不对?安家兄弟有个妒忌成性的母亲,只要对外宣称不纳妾,相信有一堆人来结亲,至于她的名声,坏了就坏了,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嫁人。 暮色降临,又下起了雨,打在院中芭蕉叶上,啪啪作响,到处是湿漉漉,更添了几分凉意。在寒冷的冬天,饥饿会让人觉得天气更冷。时间一点点过去,夜渐深,风助雨势,缀锦院的众人,望眼欲穿,也没等来热腾腾的晚饭,又饿又冷。 这几天的饭菜太少,黄氏早就把糕点全吃完了,现在缀锦院里连一点吃的都没有。 “厨房的人在做什么?晚饭怎么还没送来?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打发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娇生惯养的黄氏第一次体会到了饿肚子的滋味,气急败坏地骂道。 “二夫人,门锁上了,出不去。”绿苕有气无力地道。 “这个可恶的死丫头,哎哟!”黄氏猛地一转,脚踢到了竹篓,“把这些炭搬出去。” “二夫人,奴婢没有力气,搬不动。”绿苕坐在木杌上没动,搬不动是原因之一,最真实的原因,是害怕安意再出手整治她们,一餐饭不吃,不会饿死人,但是多饿几顿,就会被饿死的,人在屋檐下,还是老实的低头做人吧。 其他婢女也坐着没动,黄氏没有力气在屋里走来走去,坐贵妃椅上,不停地咒骂安意。她出身官宦家,从小受过良好的教养,不知道骂那种粗野的话,除了反反复复的说绝不放过安意,有朝一日定要安意跪在她面前求饶,她要百般羞辱安意外,就是诅咒安意嫁不出去,成为一个老姑娘,被世人耻笑。 几个婢女开始还劝两句,到后面,也不劝了,麻木的听着她骂。 世人常说饱吃不如饿睡,可当真饿着肚子,根本就睡不着觉,胃肠饿得绞在了一起,缀锦院内十几个人几乎是一夜未眠。 天明时分,风停雨歇,安家父子早早去了衙门处理公务。安意吩咐香芹,“你去厨房,让她们熬一锅粥,做些白面馒头,送去缀锦院。” 香芹领命自去。 安意去井篱园陪罗氏吃过早饭,带着芳蓉和管二家的去了缀锦院。 黄氏看着走进来的安意,布满血丝的眼中浮现浓浓的怨恨,猛地站起来,边朝着安意冲过来,边大喊道:“死丫头,我要杀了你!” 黄氏骂了半宿,声音有些嘶哑,饿了一夜,脚下发软,跑了两步,就被竹篓给绊了倒,摔了个狗吃屎。 安意的目光下垂,看着趴在地上的黄氏,盈盈浅笑道:“姨娘,还没过年,不必行此大礼。” 黄氏摔得不轻,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安意居高临下地欣赏了一会,想起第一次来见她时,她那高贵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嘲讽,道:“你们去把姨娘扶起来,大冷的天,地上凉,大礼行这么久,已经够了。” 绿苕等人,相互看了看,走过去把黄氏扶起来。 黄氏刚站起来,就高声骂道:“贱人,你这个死丫头,你敢这么对我,黄家不会放过你的。” “姨娘,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以为黄家是你的依靠吗?”安意冷笑,“黄家要是为了一个妾室撑腰,只怕御史不会答应,我父亲也承担不起宠妾灭妻的罪名。姨娘还是安分点,别再挑战我的容忍度,若再有下次,我会把你活活地饿成人干。” “你敢!”黄氏色厉内荏地喝道。 “绿苕你们几个出去吃早饭。姨娘病了,吃不下饭,让她在房里好好静养,你们不许进来打扰,听清楚了没有?”安意立刻告诉黄氏,她不但敢,她现在就能做到。 绿苕等人再次互相看看了,齐声道:“奴婢听清楚了。” 黄氏看着绿苕等人往外面走,一阵心慌,道:“你们这些贱婢胆敢背主,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在谁手上?” 绿苕等人脸色一变,进退两难。 “姨娘变成人干了,拿着卖身契当冥纸用吗?”安意问道。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 芳蓉突然窜了出去,运手如飞,点住了黄氏的穴道:“姑娘,姨娘一夜没睡好,精神不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是让她上床好好睡一觉吧。” “你不用这么紧张,她诅咒的话,不会应验的。”安意笑道。 “大清早的,听晦气的话,不吉利。”芳蓉把昏睡过去的黄氏抱到床上放好,扯过被子给她盖好。 安意等人退出房间。 这时,厨房的人送来了粥和馒头。缀锦院的下人这时也顾不上黄氏了,等安意她们一离开,就急忙去侧房里吃早饭。 巳时正,黎若娴母子如约而至。 “娘,这是我的二师姐黎若娴,这位是我二师姐的儿子程睿之。”安意把两人介绍给罗氏。 “程夫人好,程公子好。”罗氏笑道。 “伯母,您不要这外道,不要叫什么程夫人,程公子,就叫我若娴,叫他睿之。”黎若娴的年纪和罗氏相仿,可是因为安意的关系,两人的辈分差了一辈。 “好,若娴啊,睿之啊,请坐,请坐。”罗氏满脸笑容,热情待客,“我家厨娘做的糕点还不错,你们尝尝。” 四人坐下喝茶吃糕点闲聊,主要是两个母亲在说,说的都是坐在面前的另外两个人小时候的趣事和丑事。 安清和父子在正午之前,赶回来陪客。只有两个客人,程睿之辈分上又比安意低,就没有分男女席,一起同桌吃饭,更显得亲近。 吃完饭,程睿之跟着安康去看,安康这两年收集到的孤本藏书,安意和黎若娴去了明珠阁,杏仁送上茶水,退了出去。 “二师姐,谢谢你让芳蓉陪在我身边,这些日子,多亏了有她。现在我已经回到家中,我也不好再留着她,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安意笑道。 “这事我不能替芳蓉做决定,你还是问问她意思。”黎若娴笑道。 “好吧。”安意走到楼梯口,“芳蓉,你上来一下。” 芳蓉应了一声,上楼见屋给两人行礼。 “芳蓉,你是愿意留下来跟着我,还是随我二师姐一起回郑州?”安意问道。 “奴婢愿意留下来伺候姑娘。”芳蓉毫不犹豫地答道。 黎若娴正颜道:“芳蓉,既然你决定留下来,那以后要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我师妹。” “奴婢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姑娘。”芳蓉道。 黎若娴从怀里拿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纸,递给安意,“这是芳蓉的卖身契。” 安意接过卖身契,笑道:“谢谢二师姐。” “我们姐妹不用说这客套话了。”黎若娴笑道。 “芳蓉,你先退下吧。”安意道。 听到芳蓉的脚步声下了楼,黎若娴满怀期待地看着安意,问道:“十九师妹,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你?” 安意眸光流转,“二师姐,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黎若娴皱眉,小龚爷在搞什么名堂?这么多天了,也不上门提亲,他不会是要临阵逃脱吧? “二师姐你问的这话,可不像没什么意思。二师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打哑谜了。” “我过几天就要离京回家了,他还不来,我有点着急。” 他还是她? 安意微微蹙眉,“他是谁?” 黎若娴犹豫片刻,道:“小龚爷。” “小龚爷?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安意不解地问道。 “他来向你提亲。” “啊?提亲?”安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为什么来向我提亲?” “他当然要来向你提亲,你们在天坑里独处了那么久,他要敢对你始乱终弃,我就让你二姐夫发江湖悬赏令,追杀他。”黎若娴沉声道。 安意差不多都要忘记天坑这件事了,忙道:“二师姐,我和他在天坑呆了那么久,是有客观原因的,不能因为这个就要我们成亲吧。” “什么客观原因不客观原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必须要为你负责,娶你为妻。” “我不要他负责,我不想嫁人。” “十九师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如此,你可别说什么样傻话呢?不嫁人,将来你老了怎么办?你要依靠谁?”黎若娴急了,她没想到安意有这种想法。 “师父也没嫁人啊!” “你和师父是不一样的,师父是想嫁不能嫁。” “师父想嫁没有嫁成和我不想嫁,结果没有什么不同。”安意轻笑道。 黎若娴皱眉问道:“十九师妹,你为什么不想嫁人?” 安意抿了抿唇,良久,措词道:“男人多薄幸,与其看着他将来左拥右抱,我还不如不嫁,一辈子图个清静。” “十九师妹,你不能一棒子打翻一船人,三妻四妾的男人是有很多,但也有的男人只愿娶一个妻子的。象你二姐夫,他……”黎若娴手一扬,手中的杯子破窗而出。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嫁人问题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章 嫁人问题 安意看着黎若娴一下窜到窗边,推开窗,飞身掠了出去,暗暗叫苦,不会是白无名又跑来路过了吧?两人碰上,要是打起可就麻烦了,忙跟着飞掠了出去。 安意的轻功是三四流的水平,没办法在半空,借力转换方向,直接落到了地上。黎若娴在竹子上一点,象只鸟儿一般,跃上了屋顶,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有可疑的人。 安意看着地上碎成片的白瓷杯和一只死了的鸟儿,松了口气,“二师姐,二师姐,你快下来。” 黎若娴从屋顶跳了下来,芳蓉也听到声响,从屋里跑了出来,“姑娘,怎么了?” “没事,二师姐打死一只鸟。”安意忍笑道。 地上的死鸟不是鸽子,在鸟脚上也没有绑着小木管之类的东西,应该是一只误飞至此觅食的鸟儿,却不幸遭到了黎若娴的毒手,印证了鸟为食亡,这句名言。 安意十分感激这只鸟儿的出现,用候鸟南飞的话题,成功的转移了嫁人的话题,可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 黎若娴看到了墙上的剑,走了过去取了下来,一看剑柄,吃惊地问道:“十九师妹,你怎么会有流光剑?” “朋友送给我的。”安意已经完全不记得,在白无名送她流光剑之前,她曾经听过流光剑的名字。至于这把剑原本是做太湖论剑,胜者才能拥有的剑,为什么在太湖论剑取消后,会落在了白无名手中的问题,也就没可能会去考虑。 “朋友?”黎若娴盯着安意,一脸的八卦表情,“男的?” “女的。”安意面对黎若娴如炬的目光,毫不心虚地撒谎,伸手拿过流光剑,“这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会有什么问题。”黎若娴笑笑,“我只是没想到这把剑现在在你手上。” “剑在我手上有什么问题?”安意继续问道。 黎若娴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道:“这把流光剑是江湖上,很多有名的剑客梦寐以求的一把宝剑。” 安意不动声色地问道:“削铁如泥的剑有很多,这流光剑有什么特别之处?” 黎若娴明显地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安意不知道流光剑的价值,古怪地笑了笑,道:“流光剑是上一任名剑山庄的庄主,亲手铸成的四把名剑之一,四把名剑,三把已有其主,只有这把流光剑还留在名剑山庄,千金难求。” 安意眼波微动,她不会自恋的认定白无名送把流光剑给她,就是喜欢她,但是白无名送这么贵重的剑的动机,令人深思。 黎若娴注意到了安意眸中那一瞬的波动,凑到安意面前,“十九师妹,你这位朋友是谁啊?好大的手笔,舍得送这么一把名剑给你。” 安意看着黎若娴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淡定地移开目光,盯着破了一个洞的窗户,希望再来一只误入的鸟儿,可以结束这个话题。 鸟儿没有再出来,上楼的脚步声,成功解围。安意起身,把剑挂回墙上,“有人上来了。” “十九师妹,你不要再次企图逃避姐姐的问题。”黎若娴坚持要得到答案。 “二师姐,我没有逃避,我已经回答了,是一个朋友。”安意看着她,笑眯眯的再次强调,“是一个女性朋友。” 黎若娴摇头,“我不相信。” “二师姐,这是事实。”安意认真地道。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芳蓉从外面传来,“姑娘,管二家的带人来补窗户了。” “进来吧。”安意笑道。 芳蓉四人走了进来,给安意和黎若娴行礼。 “二师姐,我们到楼下去吧。”安意直接走出了房间,黎若娴只好跟着她下楼,去小偏厅里坐着。 桃仁送上新泡的茶水和点心,退了出去。 黎若娴抿了一口茶,润润喉咙,重振旗鼓,继续逼问:“十九师……” “姑娘,大少爷和程公子过来了。”桃仁看到刚进门的安康和程睿之,向里通传。 黎若娴皱紧双眉,怎么来得这么不巧? 安意如释重负,可以解脱了! 时辰不早,黎若娴一行要回客栈了,先到井篱园跟安清和、罗氏辞行,安家兄妹再送她们出门。 安意问道:“二师姐,你和睿之打算哪天启程回家?” “十月初二,大吉,宜出行移徒。”黎若娴等不了小龚爷了,她必须要带儿子回家过年。 安意为难地皱了下眉,“那天我要出门作客,不能去送你。” “送什么送,不用来送,我是最不喜欢离别场面了。行了,就这样吧!我走了,保重。”黎若娴低头坐进了大轿子里。 “二师姐,睿之,一路顺风。”安家兄妹同声道。 壮汉刚把轿子抬起,就听黎若娴在里面道:“放下来。” 轿子落地,黎若娴从轿子里钻出来,“十九师妹啊!” 安意从阶梯上走下来,“二师姐,还有什么事?” “十九师妹,等你们成亲的时候,记得一定要送帖子来给我。就算隔得天远地远,我也会赶来喝这杯喜酒的。”黎若娴念念不忘安意终身大事。 安意哭笑不得,“二师姐,就要下雨,你请慢走!” “我会写信告诉师父的。”黎若娴撂下这句话,再次上了大轿子。 安意无奈的苦笑,二师姐是要让师父用武力逼小龚爷娶她吗? 壮汉们抬起大轿子,招摇离去。 安意转身见安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猛地一跳,走到他面前,“大哥,我们快进去,要下雨了。” “妹妹,你……”安康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进去再说。” 安意跟着安康去了外院的书房,屏退下人。安康表情严肃地看着安意,“妹妹,你告诉大哥,你这两年,在外面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有。” 安康的眼神更加的凝重,“你是不是与人私定终身了?” “没有。” “那程夫人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你们,你和谁?” “二师姐说的你们,没有具体所指。刚才我们在聊天,二师姐说我已经十四岁就快及笄,问我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安康忧心一解,关心起妹妹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子来。 “我说我不嫁人,我要在留在家里,让大哥和二哥养着我,养我一辈子。”安意娇笑道。 “傻妹妹。”安康大笑,伸手去捏安意的鼻子,“又说傻话。” “大哥,讨厌!”安意拍开他的手,“又捏人家的鼻子!我不理你了。” 言罢,安意迅速逃离,好不容易送走黎若娴,又来一个安康,这嫁人的问题没完没了! 安康站在门边,看着远去的苗条身影,含笑颔首,妹妹长大了,该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合适?这事要和爹娘好好商商量量,不能误了妹妹的终身大事。 这天晚上,饿了四餐的黄氏,终于喝上热腾腾的白粥;精神萎靡的她,此时再也没有气力,挑衅坐在她对面的安意,对白粥搭配咸菜,也没敢反抗,低着头,默默地喝着碗里的粥。 安意静静地看着没有抹胭脂,脸色有点蜡黄的黄氏,如果大哥查实是黄家利用黄氏,攀扯上安家的话,黄氏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只要黄氏肯安分守己,事情结束,愿意离开安家,她也不会刻意去为难人的。 黄氏喝了三碗白粥,填饱了肚子,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安意面前,屈膝行礼道:“姑娘,妾身知道错了,以后会好好伺候老爷和姐姐……” “我爹娘不用你伺候,你只要呆在这院子就成了。”安意打断黄氏的话,冷冷地道。 黄氏抬头看了安意一眼,又低下头,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恨意,“妾身会好好在房里反省的。” “你愿意收了心思,安分呆在房子,吃穿我不会亏待你,但是你若是想打什么歪主意,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妾身不敢打什么歪主意,妾身是真心知道错了。”黄氏只觉得安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象刀锋般锐利,令她头皮发麻,这个才十几岁的少女,怎么会有如此令人胆寒的目光? “敢不敢,我们走着瞧,嘴上说的话,我可是不信的。”安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一直保持行礼姿势的黄氏,“姨娘,好好休息吧。” 安意带着芳蓉、桃仁扬长而去,黄氏站直身体,看着安意主仆离开的背影,目光阴冷狠毒。绿苕几个在旁边看着,不禁打了个哆嗦。 接下来的三天,安家的日子过得十分的平静。 十月初二,雨过天晴,安意留下芳蓉盯着黄氏,带着香芹、桃仁坐着马车,前往公主府赴宴。 公主府的大门紧闭,马车绕到直接去后宅的侧大门进府,郑蕴领着管事婆子和丫鬟在侧二门等候和迎接宾客,马车依次在门前停下,盛装打扮的姑娘带着婢女从马车上下来。 安家的马车稳稳地停下,安意主仆从马车上下来。 郑蕴上前笑道:“安姑娘,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县主都打发人来问了三回了。” 安意给郑蕴行了礼,正在进去,就听到后面有人喊道:“安姑娘,请留步!” 这些天,很抱歉!更新的字数,让我无颜面对大家,砖头什么的,就别砸了,会把瘦小的纤雪给砸坏的,砸点鸡蛋和番茄吧,我会顶着锅盖接受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赏花大会(上)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一章 赏花大会(上) 安意回头看去,见穿着蜜合色滚风毛边对襟短棉袄,葱黄色绫棉长裙,披着玫红色绵绸夹里绣花披风,挽着弯月髻,戴着点翠蝴蝶步摇钗、珍珠扁簪、银杏形金耳坠,胸前挂着鎏金八宝如意锁的庄蔓如,扶着婢女的手,从车上走了下来,风姿绰约,令人惊艳。 “庄姑娘。”安意颔首笑道。 郑蕴站在原处未动,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另有管事的丫环上前去迎庄蔓如,接过婢女手上的帖子,“庄姑娘请进。” “小女见过郑女官,郑女官万福。”庄蔓如先向郑蕴行礼道。 “庄姑娘万福。”郑蕴淡然还礼。 庄蔓如和郑蕴客套了两句,走到安意身旁,“安姑娘,我们一同过去吧!” 安意还没说话,郑蕴已抢先道:“送安姑娘去静宜院,送庄姑娘去沁芳园。” 庄蔓如眸光微黯,脸上笑容未变,“安姑娘,那我们等会见。” “好,我们等会见。”安意上了软轿。 安意的软轿并没有去静宜院,而是去了岚园,见的人也不是卿柔而是岚漪公主。安意对此并不感意外,屈膝行礼道:“小女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 “起来吧,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岚漪公主笑道。 “谢公主。”安意在圆墩上坐下。 “本宫今天借柔儿之名,举办这个赏花大会的目的是什么,你可知道?”岚漪公主开门见山的考安意。 “小女觉得公主举办赏花大会至少有三个目的,一是让大家知道县主的病已好,二是让人知道公主府和安府交好,三是给小女一个与京中贵女们结交的机会。”安意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岚漪公主赞许地笑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三点,已然不错了。” 岚漪公主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她的目的不止这三点,安意笑问道:“还请公主提点。” “京城十美,你有没有听说过?”岚漪公主问道。 “有,刚进府时,小女遇到了京城十美之首的庄蔓如姑娘。”安意主动告知。 岚漪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吴家和冯家的女儿明年都要订亲,京城十美有了两个空缺,你必须成京城十美之一,今天就是你最好扬名的机会。” 安意皱了下眉,“公主是要小女与她们比拼才艺吗?” “你担心比不过她们?” “不是担心,而是一定比不过,小女这些年专心于医术,琴棋书画只是略知一二。”安意坦然告知公主,她的情况。公主要是想让她凭才学名声大振,借机让那些评定京城十美的权威人士,把她选进十美去的可能性等于零。 岚漪公主根本没有预想到这种情况,呆怔片刻,道:“你做评判,在鉴赏上力压她们,也能得个独具慧眼的美名。” 安意不敢再打击岚漪公主,只好心虚地道:“多谢公主给小女这个机会。” “来人。”岚漪公主道。 芍药带着婢女应声而入,“公主,奴婢在,请吩咐。” “芍药,你送安姑娘去沁芳园。” 安意随芍药前往沁芳园,至于岚漪公主要如何说服其他评判,让她成为第六位评判的事,无须她去考虑。 初冬时节,百花凋零,但是以公主府的财力,却能令百花盛放,沁芳园内一片春意盎然,花团锦簇,一盆盆的鲜花,在阳光下,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来参加赏花大会的姑娘们,有的在暖香坞闲坐聊天,有的在园中走动,欣赏着盛放的鲜花。 芍药直接把安意送进了暖香坞,房间摆着数盆硕大的镂空雕花大铜炉,楼内温暖如春,姑娘们都脱下披风,围坐在圆桌边,品茗聊天。 卿柔坐在上面的罗汉塌上,陪她聊天的几个人当中,有两个是安意认识的,一个是梁筱阅,一个是庄蔓如。 “县主。”安意走了过去。 “罗……不,安姐姐!”卿柔看到安意,非常的开心,这声安姐姐,让屋内其他不知道安意身份的姑娘,一下确认了她的身份。 郑蕴亲自送安意出府的事,京中各府已知道了消息,但她们还在观望,得知公主府举办赏花大会,想知道安意会不会受邀?现在安意由岚漪公主身边的大丫鬟芍药送过来,县主还亲昵叫她安姐姐,可见这位安姑娘,的确是入了公主的眼。 “县主,你让我白跑一趟,我去静宜院找你,你却来了这里。”安意嗔怪地道。 卿柔不好意思地笑道:“安姐姐对不起嘛,我等了你很久,你还没来,我心急,以为你先来这边了,就过来找你。” 安意不知道卿柔的话是有意而为,还是无心之言,总之令庄蔓如眼底那一丝疑色消失了。 卿柔拉着安意的手,为她介绍坐在罗汉塌周围的几位贵女。 有两位的身份与卿柔不相上下,瑞王府的小郡主秦宝筠和仁福长公主的女儿赵岷,妙龄少女,如花的年纪,一个穿着水红色宫缎直身长袄,一个穿着银蓝绣白梅圆领棉袍。 除了这两位和梁筱阅、庄蔓如,卿柔还有介绍了威远候家的五姑娘方兰芝、闵国公家的四姑娘闵冰洁以及齐国公家的十姑娘齐佳音。 其他在座的贵女们有的坐在原处没动,有的主动走过来攀谈。安意并不喜欢与人应酬,可此时她不得不忍耐心中的不快,露出得体优雅的笑容,与众女周旋。 在卿柔介绍时,安意就已经感觉,有人用不善的目光注视着她,借着和众女相互见礼的时机,迎上了那道目光,是一个十三四岁,容貌秀美的少女。 安意从未见过这位少女,对她隐约透露出来的敌意,心生疑惑,正想问问卿柔,她是谁,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 铃声是赏花大会正式开始的讯号,众女披上披风,起身去园中正中的沁芳楼聚合。 赏花大会如花婶所言,就是姑娘们才艺大比拼。安意进门看到楼里的布置,就有转身离开的念头。 楼的正中摆着四张铺着锦垫的圈椅,在椅边各摆一张四方高几,左侧的数张长条几上摆着笔墨纸砚,右侧摆着琴、筝、箫、笛、琵琶等常见的乐器。 姑娘们到齐了后,从二楼走了四个人,为首的是郑蕴,走到她后面的是一个充满着书卷味的中年妇人,她穿着一袭黑衣夹棉道袍,挽着圆宝髻,髻上对插着六根白玉圆头簪,干净利落。 “幽栖居士!”不知道是谁喊了出来。 幽栖居士闵夫人出身世家,有很高的文学素养,精于韵律,擅长书画,是京中众才女的偶像,以拜在她门下为荣。跟在闵夫人后面是两个年约三旬的少妇,她们皆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师从闵夫人。 来京时日尚浅的安意,一个也不认识,相比众人的激动,她十分淡定。 郑蕴请三人在楼中的圈椅落座,扬声道:“感谢大家来参加这次的赏花大会,这次的评判由闵夫人、金夫人、李夫人和……” “等等。”闵夫人突然开口打断了郑蕴的话。 郑蕴微蹙了下眉,知道这位秉性耿直,坚持原则的闵夫人是不肯就这样让安意做评判,暗叹,看了眼站在卿柔身边的安意,但愿她通过闵夫人的考验。 闵夫人站了起来,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哪位是安意姑娘?请到前面来。” 安意在众人疑惑地眼神中,走到了闵夫人面前,屈膝行礼道:“安意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不必多礼。”闵夫人双手虚扶,用审视地目光打量着安意。 安意垂下眼睑,镇定自若的任由她打量。 “你喜欢哪一首诗词?”闵夫人问道。 安意沉吟片刻,道:“不瞒夫人,小女没有特别喜欢的某一首诗词,只是喜欢诗词里的点睛之句。” “比如呢?” “比如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田。”安意努力回想安康和韩颂延谈论诗词的往事,已经过去两年多,当时也没专心听,能记住的不多。 “还有呢?”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莲。”安意学绣菊花时,曾想在帕子上绣字,特意问过安康,有哪些描写菊花的诗,此时派上用场了。 闵夫人的脸色微缓,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她闺名凌波,人人都以为她喜欢水仙,可实际上她偏爱菊花,安意误打误撞记得的全是跟菊花有关的诗,让她以为遇到了同好之人,“你如今临摹何人的字?” “小女在临摹颜公帖。”安意记得安健临摹的是颜真卿的字帖,借来一用。 “为何临摹颜公帖,而不临摹柳公帖?”闵夫人娘家姓柳。那些为了拜在她门下的姑娘们,讨其所好,纷纷临摹的柳公帖。 安意蹙眉,那时她还小,年代久远,实在是想不起当年外公是如何评论,这两位书法家,只记得什么颜筋柳骨,既然见骨了,想必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写出来,措词道:“小女年幼,手劲不足。” 呜呜,我终于平安回来了,我再也不要坐石大哥开的车了,分分钟都有脱离地心吸力的危险!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赏花大会(中)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二章 赏花大会(中) 闵夫人微微颔首,两公的书法并称于世,难分高下,若凭心而论,颜真卿的书法筋力丰满圆润,要比柳公权骨力刚猛消瘦的书法,更适合与女子临摹。此女明知她推崇柳公,却能坚持说实话,而不谄媚讨好,有傲骨,是个真性情的姑娘,“书法以何为上?” “小女认为字如其人,以人为上。”安意道。 “玄妙之意,出于物类之表;幽深之理,伏于书冥之间。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阙一,不为成书也。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 闵夫人此言一出,人群里发出一声冷笑。屋内很安静,这笑声就显得非常的刺耳。 “哪位姑娘有不同意见?请站出来说话。”闵夫人的目光扫过众人。 一个少女被推了出来,安意定睛一看,正是刚才用不善目光盯着她的那位。 少女行礼道:“骠骑大将军府黄沅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安意了然一笑,原来是黄家的人,这就难怪了。 “黄姑娘因何发笑?”闵夫人问道。 “小女不是在笑话夫人,小女是在笑话安姑娘,她是个刚从乡下出来的乡下丫头,不自量力,不学无术,胆敢在夫人面前班门弄斧,胡说八道。书法之妙道,她根本就不懂,在这里信口雌黄。”黄沅着意贬低安意。 闵夫人皱了皱眉,正颜道:“黄姑娘,书,心画也。人与字,字与人,二而一,一而二,如鱼水相融,见字如人。无有人,怎会有神态?怎会有书法?安姑娘所言简明扼要,非胡说八道也。” 闵夫人问的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问的任何问题,那怕简单到了极点,都会令人往深处想。 安意若是学识渊博,可能也会学众女一样引经据典,可是她不懂,只能用这句字如其人来搪塞。闵夫人所言不是否认安意的说法,而是将安意的话延伸。黄沅擅乐,又一心想要嘲笑安意,没有听出来,现在她羞辱安意不成,反丢了脸面。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黄姑娘,令祖也曾在田间耕作,尔怎能数典忘祖?”闵夫人质问道。 “小女……”黄沅无言以对。 “夫人,小女出身农家,没有进过学堂,请过先生,学识有限,琴棋书画无一精通,只是略懂点医术,别无他长,恳请夫人准许小女离开。”安意担心闵夫人接下去的问题会越来越难,回答不出来,就会象黄沅一样人前丢脸,趁势请辞。 “安姑娘,无须过谦,你言之有物,我们相谈甚欢,为何不继续谈下去呢?”闵夫人对安意生了怜悯之心,一个刚从乡下出来的姑娘,受邀来参加赏花大会,已经被这些贵女排挤,她又何必再去难为这个一身傲骨的姑娘? “若是夫人不嫌农家腊酒浑,小女诚意邀请夫人到我家作客,到时候再夫人畅谈如何?”安意希望能把脸丢在家里。 “卿诚意相邀,余必然前往。”闵夫人笑,瞟了黄沅一眼,“今天的赏花大会,余希望安姑娘能继续参加,不要因为些许小事,而愤然离去,请好好表现。” 安意还想再推辞,卿柔已走过来,抱着她的胳膊,“安姐姐,你不要走,该走的人是她。” 黄沅悔恨交集,要是就这样被卿柔从赏花大会赶走,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郑蕴见卿柔为安意出头,担心她真把黄沅赶走,那就彻底与黄家撕破脸皮,而此时,并非与黄家闹翻的好时机,忙打圆场道:“闵夫人,时间已经不早,请宣布花会的规则吧。” 闵夫人看了郑蕴一眼,道:“这次赏花会的规则很简单,题目已经悬挂在二楼,不限韵,限做一首,写诗赋词绘画皆可,有能力者也可诗词画同做。斗乐的曲子,将从诗词三甲中,任选一首,谱曲演奏。” 听到这里,许多姑娘包括黄沅在内,都倒吸了口冷气,新词谱新曲,不是件容易的事。众女都没想到闵夫人会出这样的难题,只是现在打退堂鼓,已然晚矣。 “规则各位都知道,大会正式开始,限时半个时辰。”郑蕴道。 安意没能成为评判,和卿柔等人到了二楼。黄沅和另外几个斗乐的姑娘,去园子里赏花。 “安姐姐,你是写诗、赋词还是绘画?”卿柔问道。 “我是来赏花的。”安意笑道。 “安姑娘不要在意旁人说的话,闵夫人还等着看你的表现。”庄蔓如柔声道。 “安姑娘,你表现的好,夫人也许会收你做入室弟子呢。”闵冰洁是闵夫人的侄孙女。 “你要是做了闵夫人的弟子,非把黄沅气死不可。”梁筱阅掩嘴笑道。 “安姐姐,你写诗吧,刚才我听你吟了那么多句诗出来,你肯定能写首好诗。”卿柔提议道。 “我们先看题目吧!”安意骑虎难下,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写着题目的纸,用针绾在墙上。赏花大会,拭得题目也跟花有关,用十二客为名,贵客牡丹、清客梅、寿客菊、佳客瑞香、素客丁香、幽客兰、静客莲、雅客荼蘼、仙客桂、野客蔷薇、远客茉莉、近客芍药。 众人都选好了题目,在侍女处留下要写的题目和各自的雅号。 安意不知道该选哪个好,没有一个她会写的。 “安姑娘,你还没选好吗?”庄蔓如问道。 “选好了,寿客菊。”安意随便挑了一个。 “我就知道安姐姐会写菊。”卿柔轻笑道。 “写菊的前人太多,要写出新意来,只怕很难。”方兰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兰芝,此言差矣,百花之中入诗词的多不胜数,若因前人写过,就不再写,今日的十二花中,就没有一花可写了。”齐佳音道。 “就是。”赵岷笑盈盈看着安意,“我相信安姑娘有咏絮之才,定能写出不落俗套的好诗来的。” 安意眸光微闪,淡然一笑,道:“诗好与不好,见仁见智。莲花,在有的人眼中,它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在有的人眼中它却是池上芙蓉净少情。” “安姑娘此言有理。”庄蔓如赞道。 侍女在纸上写下,寿客菊,抬头道:“请安姑娘告知雅号。” 安意看了一眼纸上各人的雅客,笑道:“稻香居士。” 选好了题目,众人去园子里赏花。 边走边赏花边点评,不知不觉中各自散开了,赵岷和方兰芝结伴同行,秦宝筠、梁筱阅和闵冰洁三人走在了一块,庄蔓如和卿柔不知去了何处。 婢女都留在暖香坞,安意落了单,她就在园中随意走动。 冤家路窄,这话是有道理的,安意没走多远,就遇上了黄沅和另外两个姑娘,迎面碰到,旁边也没有岔道,安意想避都避不开。 “安家的家教可真是好啊,见了长辈都不知道过来见礼请安。”黄沅是黄氏的小堂妹。 “安家的家教,是不乱认亲戚。”安意挑眉道。 “你这个目无尊长的贱丫头,今日,我就替你爹娘,好好的教教你,什么叫做长者为尊!”黄沅扬手就要打安意的耳光。 安意敏捷的一把抓住黄沅的手腕,纤细的手指用力一捏,黄沅连声呼痛。和黄沅一起过来的两个姑娘,要上前帮忙,却被安意的目光吓得不敢上前。 “送嫡女当妾,也只有黄家才做得出来。妾是什么,黄姑娘回家问问家里的人,别出来丢人现眼。”安意嘲讽地冷笑,甩开黄沅的手,“我不屑与要做妾的人说话,滚!” 黄沅恨恨地瞪了瞪安意,转身对那两个姑娘道:“我们走。” 那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道:“我们要去那边看兰花,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你们!”黄沅不敢相信,两人在这个时候与她画清界线。 那两个姑娘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冲安意笑了笑,从安意身边走过,疾步离开。 黄沅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向前跑了数步,回过头来,道:“安意,你给我等,我不会放过你的。” 安意皱眉,眸光流转,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屈指一弹,打中了黄沅的左脚脚踝。 “哎哟!”黄沅痛得蹲了下去,按住脚踝,揉了揉,还是痛得厉害,回头,看到安意走了过来,吓得赶紧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噗嗤!”一声轻笑传来。 “谁?出来!”安意厉声道。 粉墙那边冒出一个头来,“安姑娘。” “林熙?”安意微愕,公主府在沁芳园举办赏花大会,女眷众多,怎么会放个外男进来? 林熙飞身而起,落到安意的面前,竖指在嘴边,道:“嘘,小声点。” 安意见他一副贼兮兮的表情,蹙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偷东西的。”林熙压低声音道。 安意向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雪皎摆在什么地方?”林熙问道。 “你来偷花?”安意惊讶地看着他,这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来公主府偷花。 “我不偷花,难道偷人?”林熙嘻嘻一笑,“其实偷人也不错,美人就是解语花,不如我把你偷走。”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赏花大会(下)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三章 赏花大会(下) 安意没被他的口无遮拦给吓着,眸光流转,问道:“我要是大叫的话,你说公主府的守卫会立刻不会跑出来,抓住你?” “公主府的守卫很森严的,你一叫,他们应该会马上跑出来,只是。”林熙有恃无恐地笑,“你不会大叫。” 安意笑,向后又退了一步,做出张嘴欲呼状。 “你确定你要叫?”林熙眯着眼问道。 “我为什么不叫?”安意挑眉问道。 “你就不怕他们出来后,我说我仰慕你,为了见你,才来到这里的。”林熙无赖到底,“到时候你的名声就毁了。” 安意一点都不慌张,神情淡然,“他们不会相信。” “他们凭什么不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翻墙,来见淑女,一段风流佳话。” 安意勾唇冷笑,“可惜你不是君子,而且你要是仰慕我,应该去将军府,不应该来公主府。他们会当你觊觎公主府的宝物,暴打你一顿。” 林熙抽出插在腰带上的扇子,打开轻轻扇动,“你这么说,好象有点道理,看来,我真不能拿这个来吓唬你。这样好了,你看在小白的面子上,当没看到我,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 安意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的胡说八道,让我很生气。” 林熙看着她,“哪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帮我写首诗,我就当没有这件事。”安意正为写诗发愁,送来一个大才子,不用白不用。 “你为什么不自己写诗?” “我不会。”安意直截了当。 林熙愕然道:“你不会写诗,你还来参加赏花大会。” “公主府的邀请,我能拒绝吗?”安意恼火地反问道。 林熙偏头想了一下,问道:“我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不算,因为我不知道你会来。”安意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那就是误打误撞?也不对,应该是……” “这里是赏花的必行之路。”安意打断他的废话。 “题目是什么?” “寿客菊。” 林熙嘿嘿笑了两声,道:“用花中十二客做题目,闵夫人还是喜欢这么为难人。寿客菊,重点在……有人来了!” 了字刚落,林熙已跳到粉墙那头去了。 安意装着看旁边的花。 两位姑娘从那头走了过来,边走边说着什么,看到安意,含笑颔首。 安意也笑着还以颔首礼。 待两人走远,林熙再次出现在安意面前,“北风扫尽闲花草,延年不随秋光老。一尊仙酝祝芳丛,瑶池盛筵贺岁好。” “北风扫尽闲花草,延年不随秋光老。一尊仙酝祝芳丛,瑶池盛筵贺岁好。”安意跟着念了两遍。 “记住了?” “记住,多谢。” “能为美人效劳,是我的荣幸。”林熙风骚地抛了个媚眼给安意,隐隐约约又有脚步声传来,不敢再多言,飞身离去。 安意解决了诗的问题,可还另有一个难题没有解决,要怎么把这首诗写在纸上?她的毛笔字写出来会虽然不至于丢人现眼,但是自成一体,与颜体、柳体不沾边,早知道就不该在闵夫人面前说临摹颜公帖了。 安意一路走,一路在想法子。路上又遇到两位姑娘,相互笑笑,行颔首礼。 “安姐姐!安姐姐!”卿柔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安意扭头看去,见卿柔朝这边走来,笑道:“县主。” “安姐姐,你走哪去了?我一回头就不见你了。”卿柔走到安意面前,嗔怪地问道。 “我也是一回头就没看到你了,你怎么也是一个人?”安意问道。 卿柔犹豫片刻,道:“刚才和庄蔓如在一起,她一直和我打听我哥哥的事,一直问,一直问,好讨厌。” 安意想起了芳蓉说过的八卦,庄蔓如痴恋卿奚,已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了,笑了笑,道:“她有可能是找不好的话题,才拿你哥哥当话题,你不用这么生气。” “才不是,她是觊觎我哥哥,我不喜欢她。”卿柔有反胃病时,几乎没有同伴一起玩耍,陪着她的只有卿奚,她对卿奚有着很强的独占欲,对觊觎卿奚的女子向来没什么好感,“安姐姐,还是你好,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哥哥的事。” “我有两个哥哥。”安意不好直接说庄蔓如是喜欢卿奚,才想知道卿奚的事,她对卿奚无感,打听他的事做什么呢? “庄蔓如也有哥哥。”卿柔嘟着嘴道。 安意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岔开话题道:“看了这么久的花,你累不累?我们回楼里休息去吧。” “有点累了,我们回楼里休息。”卿柔想到了什么,看着安意,“对了安姐姐,你是写诗,还是赋词,还是绘画?” “写诗。”安意心念一转,“县主,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帮你。”卿柔很义气的满口答应。 “刚才我遇到黄沅,她要打我,我抓住了她的手,用力过猛,现在手抽筋,伸不直,写不了字。”安意撒谎道。 “我看看你的手。”卿柔心疼地去牵安意的手。 安意伸出右手,五指微微弯曲,做出伸出直的假象。 “该死的黄沅,安姐姐,我会替你教训她的。”卿柔生气地道。 “县主,千万不要,黄沅是来参加赏花大会的客人,你身为主人,要好好招待她才行,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破坏了赏花大会,要教训她,以后有得是机会。”安意看得很清楚,刚才郑蕴并不愿意卿柔和黄沅起冲突。 “下一次,我一定教训她,给你出气。”卿柔被父母和兄长保护的太周全,喜好也很直接,她喜欢的人,她就护着。 “好。”安意顺利解决了两个难题,心情愉悦,过了今天这一关,回家恶补文学知识。 “我们现在去找郎中,看看你的手。” 安意哑然失笑,道:“县主,你忘了,我就是郎中啊。” 卿柔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两人回到泌芳楼,有不少姑娘已经赏花回来,三位评判和郑蕴去了二楼的厢房。 有的姑娘已经开始做画,安意和卿柔走到角落,安意小声背诗,卿柔写。 “我临摹颜公帖时日太浅,这字写得不太好,怎么办?”卿柔面带愧色地问道。 “你写得很好,我临摹颜公帖也没几天,还没你写的好。”安意笑,吹了吹纸上的墨。 “安姐姐,你别哄我开心。”卿柔道。 “我哄你做什么?是真的。”安意笑道。 卿柔把她想好的那首词写在纸上,两人上楼,交了稿。回到楼下,看到了庄蔓如,卿柔冷哼一声,把头偏开,“安姐姐,我们到那边去。” 安意见庄蔓如轻轻咬着嘴角,黯然神伤地低下了头,有点同情庄蔓如示好不成,反被卿柔厌恶,但是这事与她关系不大,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性子,和卿柔走到侧厅里,坐下喝茶聊天。 过了一会,庄蔓如进来了,接着秦宝筠等人也进来了,小小的侧厅,人满为患,这一次公主邀请了三十五位姑娘,算上卿柔,共有三十六位姑娘参加这次的赏花大会。 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代表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郑蕴和三位评判回到楼下。由李夫人宣布评选结果,安意和卿柔的诗词都没能进入前三甲。 写诗的共有十八位姑娘,前三名是庄蔓如、蒋心慧和陆茵穰;写词的共有二十位姑娘,前三名是庄蔓如、闵冰洁和齐佳音;绘画共有十七位姑娘,前三名分别是蒋心慧、方兰芝和李思顺。 接下来,就是斗乐的姑娘抽签,决定斗乐的顺序,再从诗词里选一首出来。 参加斗乐的共有十六位姑娘,庄蔓如也在其中,除了绘画,四项比拼里,她参加三项,不但有绝色的容貌,还才华横溢,这样的女子…… 安意轻叹,这样的出众的女子,会令男子自惭形秽,敬而远之的。 黄沅抽到了第六签,她选的词是闵冰洁写的佳客瑞香,乐器是瑶琴。庄蔓如抽到第十四签,她选的是她自己写的词幽客兰,乐器也是瑶琴。 凭安意的鉴赏能力,她觉得黄沅的琴技不错,曲子流畅悠扬,十分动听。但是闵夫人不这么认为,“琴声流畅,指法娴熟,但是感情缺乏,没有演奏出词中的意境。一段梦魂香,这里应用长音,余音袅袅方有梦魂之意,梦魂香,梦也魂也,飘渺也。黄姑娘,要提高琴艺,不但要勤学苦练,还要有过人的悟性。” 黄沅脸微红的,退了下去。 每位姑娘演奏完,闵夫人都会点评,很快轮到庄蔓如。 庄蔓如的琴技明显比黄沅高出一大截,琴声悠扬,象微风轻拂过脸颊,又似在深夜时情人在耳边偶偶私语,紧紧扣住了一个幽字,令人心神皆醉。 一曲弹罢,闵夫人笑道:“真正琴艺高妙之人,不但能流利的弹奏出琴曲,还能令听的人感同身受,领悟曲中之意,庄姑娘不愧是林大师的入室弟子。” 庄蔓如又夺得了斗乐的第一名,第二名是秦宝筠,第三名梁筱阅。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蜜糖砒霜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四章 蜜糖砒霜 四项才艺的前三甲,在闵夫人手中领取了价值不菲的奖品。庄蔓如在四项才艺比拼,夺得三项第一,在场的众女都十分的嫉妒,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们收藏起内心的嫉妒,面带得体的笑容,上前恭喜她。 安意和卿柔没有过去,不是安意嫉妒不愿去,而是卿柔不让她去,扯着她往外走,“安姐姐,我们回暖香坞。” 安意看了一眼被众人围着的庄蔓如,随卿柔离去,侥幸的逃过了闵夫人对她的特别关照,没有成为继庄蔓如之后,另一个被众女嫉妒的人。 才艺比拼结束后,各位姑娘陆续回到暖香坞,享用丰盛的午宴。姑娘们在餐桌上,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安静的吃着饭。 宾主俱欢,陆续告辞离去。庄蔓如和梁筱阅邀请安意同行,安意没有理由拒绝她们,三人坐着软轿到了门口,很巧的遇上了突然回家的卿奚。 “大公子。”庄蔓如眼中一亮,满脸的喜色,这真是意外之喜! 安意注意到卿奚看庄蔓如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温情,幽深的眸中透着冷漠。 卿奚礼貌地向庄蔓如和梁筱阅问好,看着安意,唇角上勾,“罗姑娘,我们又见面。不对,我应该称你为安姑娘。” “见过大公子。”安意不想与他起突,屈膝行礼道。 卿奚目光一闪,问道:“赏花大会的结果如何?不知道是哪位夺魁首?” “四项才艺,蔓如得了三项第一。”梁筱阅骄傲地笑道。 “庄姑娘好生厉害,恭喜恭喜。”卿奚拱手道。 庄蔓如俏脸微红,谦虚了几句。 卿奚并不愿意与庄蔓如多交谈,道:“三位姑娘,请慢走!” 言罢,卿奚扬长而去,庄蔓如的目光紧紧追随,玉容变化明显,喜悦成幽怨。 梁筱阅同情的看着庄蔓如,正要说点什么安慰她,候府的马车驶了过来,庄蔓如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筱阅,我没事,你上车吧,这里风大。” “过几天,我去看你。”梁筱阅道。 庄蔓如点点头。 梁筱阅不放心看了她一眼,上车离开。 庄家的马车也来了,庄蔓如道:“安姑娘,我先行一步了。” 安意笑,“好。” 庄家的马车刚离开,安家的马车就到了,安意上了马车。车跟在庄家的马车后面,缓缓向前行。 离开公主府一段距离后,庄家的马车停了下来,庄蔓如从车上下来,拦下了安家的马车,“安姑娘,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安意看着站在车前的庄蔓如,暗叹,“请上来吧。” 庄蔓如上了车,看着香芹和桃仁,眸光闪烁,双唇紧抿。 安意道:“香芹,桃仁,你们先下车。” 香芹和桃仁下了车,安意拉上车门。 庄蔓如看着安意,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车内虽然有炭炉,但还是不及家里暖和,安意可不想坐在车内跟她大眼瞪小眼,道:“庄姑娘,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马车不能一直停在路上,会阻碍通行。” 庄蔓如咬了咬唇角,下定决心般地问道:“你和大公子是怎么认识的?” “我替县主治病,在公主府住过一段时间,见大公子一次,当时我用的是母姓,大公子觉得我隐瞒真实姓名,有图谋不轨之嫌,虽然后来证实,我没有对县主做出任何不利于她的事,还治好了县主的反胃病,但大公子仍然不谅解,今天才会说那样的话。我和他是第二次见面,我对他也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安意快刀斩乱麻,一下就把庄蔓如想知道的事全说了。 庄蔓如脸微红,“大公子为人正直,长的俊美,文武双全,家世也好,你……” 安意轻嗤一声,打断她的话,“庄姑娘,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庄蔓如盯着安意,似乎在确定她是否在说谎。 安意坦然与庄蔓如对视,双眸清亮。 良久,庄蔓如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安姑娘,抱歉,我失礼了!” “没关系。”安意淡然一笑。 庄蔓如拉开了车门,下车自去。 香芹和桃仁再次上了车。 安意回到家中,已快申时末,今天这一天看似没什么大事,但是应酬人非常的劳心费神。安意陪罗氏吃过饭后,就回明珠阁,沐浴更衣,早早上床歇息。 次日,安意找来了颜公帖,认真临摹,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就要把话圆回来。 这天下午,常氏再次上门,带来了两个中年妇人,说是送来伺候黄氏的。 安意在顺宜堂的小抱厦里,接见了她,看着她身边面相普通,眼中精光闪动的中年妇人,眯了眯眼,道:“黄夫人,我家不比贵府,家大业大,一个小妾,也要十几二十个人伺候。” “安姑娘放心,她们俩的月钱,我们黄家会出,不会用你安家一钱银子的。”常氏冷着脸道。 安意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道:“黄夫人,没有规矩不成方面,我家的姨娘身边伺候的人是有定数的,随意增加人手,不符合规矩,您要是觉得黄姨娘留在我家受了委屈,就接她回去,到时候,黄夫人想让多少人伺候黄姨娘,那都是黄家的事,与我安家无关。” 常氏眼中闪过一抹怒色,“人数不能增加,调换总是可以了吧!” “下人没有犯错,尽心尽力的伺候黄姨娘,我有什么理由要调换她们?”安意问道。 “主人的吩咐,下人必须遵从。” “那是贵府的作法,我家从来不会做这种没有道理的吩咐。” “你!”常氏恼怒地瞪着安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喝酒,敬酒、罚酒,黄夫人留着自己喝。”安意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不想再与常氏周旋,她还要回去临摹字帖,“来人,送客。” “安姑娘。”一个中年妇人站了出来,“奴婢是奉贵妃娘娘之命来伺候黄姨娘的。” “管二家的,娘娘的懿旨来了,我们要怎么做,才不失礼?”安意问道。 “姑娘,接旨,要换正装,摆香案。”管二家的道。 “几位稍等一下,我回院子换正装,再来接旨。”安意起身道。 中年妇人皱了皱眉,“安姑娘,是娘娘的口谕。” “口谕?不是懿旨啊!”安意佯装苦恼地蹙眉,“无凭无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人敢假传娘娘口谕。” “这可不一定,万一有人胆大包天,假传口谕,怎么办?”安意坐回椅子上,“来人,送客。” 芳蓉向前一步,捏得手指关节,咔咔做响。 常氏对芳蓉点人的事,记忆犹新,恨恨地瞪了安意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安家。 “姑娘,万一她真向贵妃娘娘请来懿旨怎么办?”香芹的担忧地问道。 安意笑,“不会有懿旨的。” 常氏过来的事,没有人告诉黄氏,她还在缀锦院里翘首以盼,做着羞辱安意的美梦。 安静地过了两天,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安家父子,酉时初刻就回来,一家吃完晚饭,围坐在炭盆边闲聊。 安清和问道:“喜儿,前两天去公主府赴宴,还顺利吧?” “很顺利。”安意道。 “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安意道:“参加赏花会的有很多人,爹爹问得是哪个?” 安清和皱了下眉头,“临昌伯的长子林熙。” “没有,赏花大会请的全是姑娘,他一个男子怎么会去参加?”安意不动声色地撒谎。 安清和道:“他不是去参加赏花大会,他是去公主府偷花,被当场给抓住了。” “这人的胆子可真大,跑到公主府去偷花!”罗氏惊道。 “他不是胆大,他是在胡闹,临昌伯知道这事后,差点气的昏厥过去。”安清和摇头叹气,“生出这样的儿子来,还不如不生。” “小孩子总会犯错的,临昌伯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错了,以后他就不会在做错事了。”罗氏是慈母心。 “娘,他可不是小孩子了,他有十六七岁了,性格嚣张放肆,整天无所事事,出入花街柳巷,名声极坏。”安康对林熙的印象不好。 “驸马没把他往伯府送,直接把他送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大怒,原本是要重罚他的,林大人苦苦央求,说他年幼失恃,无人教养,才会变成这样的。皇上起了怜悯之心,就让他进兵部车驾清吏司当主事。”安清和对皇上此举,非常不理解,这样劣迹斑斑的人,怎么能进兵部? 安意心中隐约觉得这事有些怪异,偷花不是件大事,卿轲没必要把这事闹到皇上面前去。他把这事闹到皇上面前,林大人为外甥求情,也在情理当中,可是就算皇上因为林熙年幼失恃,起怜悯之心,也没必要让一个偷花贼,在京中名声不好的浪荡子,去兵部当官。 “妹妹,你在想什么?”安康见安意一直没说话,问道。 “我在想下次参加赏花大会之前,大哥你帮我写几首诗词备用,这样我就不用费心想了。”安意笑道。 “妹妹,不可以弄虚作假的。”安康笑,“明天,大哥陪你去书斋买几本诗集和词集,熟读它们,自己学着写诗赋词,写得不好也关系,大哥会帮你修改的。” “好吧!”安意答得很不情愿。 看错时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更新上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街头偶遇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五章 街头偶遇 安康见安意嘟着嘴,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笑道:“妹妹,别愁眉苦脸的,大哥带你去外城玩,买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 安意拂开他的手,问道:“外城有什么好吃的?” “可多了,光饼就有几十种,排炊羊胡饼、睡蒸饼、莲花肉饼、七色烧饼,鲜虾肉饼、羊脂酒饼……” “行了,大哥,不要数了,除了饼还有什么好吃的?”安意不是吃货,但听到吃的,条件反射地咽口水。 “还有各种馅的包子,还有各种热面凉面,还有粥,还有饭,还有饺子,还有糕点。”安康也咽口水了,“冰糖琥珀糕是最好吃的。” “大哥!”安意眯着双眼,“你是不是经常去外城吃好吃的?” “和同僚去过四五回。”安康笑道。 “那明天我们早点出门。”安意心底的那一丝不情愿没了,外城她从来没去过,明天去逛逛也好。 安康目光一闪,笑问道:“高兴了?” 安意眸光流转,抿唇笑笑,点头,“嗯。” 内城的治安要比外城好,安清和对安康要带安意去外,非常不放心,再三嘱咐安康,要好好照顾妹妹,不要让她磕着碰着。 安康满口答应。 第二天,天气晴朗,安意早早起来,在竹林里练了剑,沐浴,换上干净中衣,披上夹棉的圆领袍,搭着披帛。 杏仁拿着牛角梳给安意梳头发,买回杏仁,安意就发现她买到宝了,杏仁很会梳头发,挽的发髻,又快又好。 “姑娘,穿这套衣服好不好?”香芹拿来一套崭新的衣裙。 安意看了眼,绛紫色短袄,桃红绵绫裙,“好,就穿这套。” 杏仁给安意挽了个同心髻,手脚麻利系好绑头发的红绳,从首饰盒里挑出一把镶珍珠的半月形银梳子,一枝双飞蝴蝶簪和一朵嫩黄色的绢花,插在安意的发髻上,拿起方形铜镜,“姑娘,您看看,可以吗?还要不要再插枝金步摇?” “不用,就这样很好。”安意喜欢轻便的装扮,只是现在身份不同,不能由着性子,穿布衣戴荆钗,要穿金戴银;换上崭新的衣裙,带着香芹和桃仁去井篱园给父母请安。 用过早饭,兄妹俩出门,坐着马车去外城。安意照旧留下芳蓉,让她盯着黄氏,顺便也盯着安清和,看安清和会不会去缀锦院探望黄氏。 这些天,安清和早出晚归,没时间去关心爱妾,今天她兄妹出门,对他而言是个好机会。 安意对安清和始终存有一份戒心,这份戒心不是源于安清和,而是源于现代那个她称之为爸爸,却把她推下楼,让她魂穿异世的男人。源于那句如同谶语的话,父女缘薄。 前世已有了定论,今生会如何呢? 安康没带安意去卖各种小吃的炊花坊,把她带去了才子们常聚集的地方博涛楼。 安意不知道博涛楼是什么地方,丝毫没有怀疑安康今日带她出来的特别用意,跟着安康下马车,走进了博涛楼。 博涛楼的一楼,与普通的酒楼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厅堂里整齐的摆着桌椅,满脸笑容的伙计站在门口迎客,精明的掌柜坐在柜台后面。 博涛楼的二楼的布置与其他酒楼不同,呈回字形,房间伙计将五人引到房间。推开门,房间不大,榻榻米上面摆着六个供跪坐的软垫和一张矮脚长几,在靠门这边的墙摆着一组矮柜,柜上摆着文房四宝。 安意取下帷帽,递给香芹,她不习惯跪坐,索性盘脚打坐。 因有女客,伙计放下了前面的竹帘,再把前面的门打开。隔着一块空地,与对面的厢房遥遥相对。 对面的厢房没有放竹帘,视力极佳的安意一眼,就看到里面坐着两个穿锦袍的中年男子,在他们身后,站着四个穿黑衣的壮汉。 对面厢房的左边房间,门还没打开,右边房间也放下了竹帘,里面应该也有女眷。 安意微微蹙眉,这样的布置,怎么有一种看秀场表演的感觉?疑惑地看了安康一眼。 安康没为他家妹妹解惑,点了一壶好茶,要了三份糕点。 伙计道:“安公子,还有一刻钟就开始了。” 等伙计退出房间,安意立刻问道:“大哥,你带我来看什么?” “稍候你就知道了。”安康故作神秘地笑道。 安意笑了笑,她的耐心一向很好,没有追问,静等答案揭晓。 这时,对面左边的房间的门也打开了,里面坐着五六个书生模样的人。 接着伙计也送来了茶水和糕点。 一刻钟很快过去,安意终于知道前面的空地留出来,是给才子们谈论天下事的地方,而今天东林书院和萃升书院的学子相约在此斗文。 今天他们辩论的题目是:君子所其所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及逸、则知小人之依。 首先上场的是位十六七岁穿缎面夹棉圆领袍的清秀少年,安康小声道:“他叫姜章科,礼部右侍郎的四子,十七岁,在东林书院读书,明年会参加秋闱。” 安意盯着安康,带她来相亲的? 姜章科说什么,安意一个字都没听懂。很快他下去了,安康问道:“妹妹,你觉得他如何?” “一般。”安意冷淡地道。 又上来一个年轻的蓝衣少年,满脸痘痘。 “他叫李盛燃,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次子,十八岁,在萃升书院读书,明年会参加秋闱。” 李盛燃说完下去了,安康没问安意的意见,也觉得李盛燃的容貌不佳,配不上安意。 又上来一个光禄寺卿的次子。 安意连题目的听不懂,这些少年才子引经据典说的话,她能听清的就只有“之乎则也”四个字,边无聊地听安康介绍他们的情况,边喝茶啃糕点。 安意喝完了一壶茶喝完,吃完了两碟糕点,负担过重,需要释放,“大哥,我要去净手。” “香芹,桃仁好好伺候姑娘。”安康道。 安意带着香芹和桃仁下楼,去找茅房,解决问题,一身轻松,眸光闪过一抹狡黠,不愿再回到楼上,听安康介绍那些青涩的少年,好不容易来趟外城,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安意去柜台找到伙计,“你去告诉楼上的安公子,就说我先出去逛逛,一会再回来找他。” 香芹塞了十文钱给伙计。 伙计揣着钱,上楼去转告安康。 安康急急忙忙从楼上下来,门外早已失去了安意的踪迹,左看看,右看看,“耕田,你去这边找姑娘,我去那边,找到姑娘就带姑娘回博涛楼。” 主仆俩人分头寻找。 安康没走多远遇上了李谷雨。 “柱子哥。”李谷雨私下对安康沿用旧时的称呼。 “谷雨,你走过来时,有没有看到喜儿?”安康大冷的天,急得满头大汗。 “没有,怎么喜儿和你走散了?”李谷雨皱眉问道。 “我带她到博涛楼看学子斗文,她嫌无聊,带着两个婢女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万一出点事怎么办?”安康关心则乱,忘记了安意并非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 李谷雨面露忧色,“这外城不比内城,很乱,我陪你一起找。” “会不会耽误你办事?”安康问道。 “我没什么事,找喜儿要紧。”李谷雨道。 “有劳了。”安康感激地道。 “柱子哥,跟我客气什么。” 相比安康的着急,安意逛得很悠闲,天气和暖,街上来往的人群特别多,做生意的小贩卖力的吆喝。 安意带着香芹和桃仁随意的闲聊,走了大半条街,拐了几个弯,就到了炊花坊,食物的香味,诱人之极,主仆三人开始了美食之旅。安意注重养身,每样都浅尝辄止。 走到一处饺子的小摊,端着饺子边走边吃,不方便,主仆三人找张桌子坐下。 饺子还没上桌,麻烦却来了。 “美娇娘,怎么一人独坐在此?无人相陪,会很寂寞的,不如让哥哥来陪你说说话。”轻浮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意看着那群流里流气的人,围了过来,微微蹙眉,眸底寒光一闪,刚出来时,忘记戴帷帽了。 这群人是这一带的地痞流氓,周围摆摊的小贩们都知道他们,不敢招惹,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安意,这姑娘要遭难了! 坐在桌边吃饺子的客人,全都默不作声起身走开了,转眼间,桌边就剩安意主仆三人。 香芹和桃仁虽一脸惧色,但没有退缩,站在安意身边,死死地盯着他们。 安意捏着筷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领头的大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伸手就要拉开香芹,安意正要出手,忽听到“嗖”的一声,大汉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背赫然多了块石头。 “老大!”狗腿子们拥了上来。 “他奶奶的,哪个狗娘养出来的,敢出阴招暗算我们……啊!”话没说完,惨叫已经响起。 地痞们不敢再出声,胆怯地环顾四周。 安意眸光流转,在人群中捕捉到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眉尖微蹙。 白无名见安意已经发现他了,摇着纸扇,走了出来,义正辞严地道:“京畿重地,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敢要欺辱弱女子,目无法纪,今日,本少侠,定要为民除害!” 胃一直很疼,平时吃点止痛药就行了,可这次止不住,痛了一天,晚上才好点,很抱歉,这么晚更文!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动时刻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动时刻 正义凛然的话,本来就能搏得好感,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个俊美不凡的少年,好感加倍,围观的少女们芳心大动,对着白无名频抛秋波。 地痞们的感受与之相反,流氓老大捧着鲜血直流的手,高声喊道:“给老子打死这臭小子,他奶奶的,敢暗算老子!” 小的们犹豫片刻,挥拳围攻。 一群乌合之众,岂是白无名的对手! “啪啪啪啪啪啪”接连六声,六个小流氓在小摊前放叠成了罗汉。 白无名的动作利落又潇洒,让围观的少女少妇们看得眼冒红心,就连香芹和桃仁也是一脸花痴模样。 流氓老大有几分眼力,知道绝非白无名的对手,虚张声势的嚷了两句,就打算溜走,巡逻的衙役们赶到了。 “你们这些混帐东西,又来闹事,把他们抓起来。”班头骂罢地痞,又转身来到白无名面前,拱拱手,“多谢少侠,帮我们抓住这些地痞,为民除害。” 白无名嘲讽地冷笑道:“希望过几天,我不要在街头上又看到他们就好。” 班头尴尬的笑了笑,“不会的,不会的。” 平时,衙役们对这些地痞只是口头上吓唬几句,收点好处费,就各走各路,但今天,被人点破,只得先把人抓回去,关上几天,避过这个风头再说。 衙役们把地痞们带走,围观的人群也陆续散开,白无名风度翩翩地走到安意面前,优雅行礼道:“姑娘受惊了!” 安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语一出,大家就知道两人是认识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嘎然而止。 “看到你遇到麻烦了,我过来拔刀相助。”白无名笑,一撩袍摆,在安意对面坐下。 安意冷哼一声,盯着他,眸色微冷,除非他跟踪她,否则事情不可能这么巧。 白无名挑了挑垂在额头的头发,“我到这边来找人,恰巧看到你遇到麻烦,知道你不想动手,我就主动帮忙,到是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吃饺子。”安意道。 白无名笑,扬声道:“老板,给我也煮碗和这位姑娘一样的饺子。” “好咧!”老板大声应道。 安意看了一下四周,人太多,不好直接问流光剑的事,迂回地问道:“你今天会回内城吗?” “会。” “在宵禁之前回城?”安意在宵禁两字上落重音。 白无名眸光一闪,笑道:“傍晚之前就回城。” “入夜后,天气会更冷。”安意再次暗示。 “不怕,我身体好,来来去去的,不会冷。”白无名眼眸明亮,心中有几分窃喜,这可是安意第一次主动,邀请他深夜探访。 安意知道白无名明白她的意思了,明眸流转,粲然一笑。 这时,安意主仆先要的饺子上桌了。 “你们要站着吃饺子吗?”安意左右看了一下,蹙眉问道。 香芹和桃仁看了眼白无名,小心翼翼地放了半个屁股在凳子上。 “我先吃了。”安意道。 “好。”白无名看着安意,目光柔和,唇边噙着一抹宠溺的浅笑。 安意低头吹了吹滚烫的饺子,小小的咬了一口。 过了一会,白无名要的饺子也来了。 吃完饺子,白无名问安意:“你接下去要去哪里?” “继续在这里吃东西。”安意用手帕擦了擦嘴巴,看着路边的小食摊,要全部尝完,估计会被撑死,再吃几家,就回博涛楼,等下次有机会再来。 白无名讶然问道:“你今天就是来吃东西的?” “嗯。”安意点点头,她专程来吃东西,有什么问题?民以食为天。 白无名笑,“我们继续。” “你不去找人?”安意问道。 “不着急,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走,我们去吃鱼丝粉。”白无名比安意还积极。 安意轻笑了一声,随他去了前面那个小食摊。为了留着肚子继续吃东西,四人只要了两碗鱼丝粉,和老板要了两个空碗。 鱼丝粉吃完,正要往下一个食摊去,眼尖的白无名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安康,“你大哥来了。” “我大哥?”安意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在哪呢?” “他往这边来了。”白无名眨眨左眼,“我先走了。” 言罢,白无名身形一闪,隐藏在了人群中。 安意站在原处,等安康过来。 “妹妹!妹妹!”安康看到了安意,双手用力地扒开拦在前面的人,走到了安意面前,“妹妹,大哥要被你吓死了。” 李谷雨没有走过来,对安意笑了笑,转身离去。 “是你说话不算数,说好带我来吃好吃的,却带我去什么博涛楼,听那些人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安意一脸委屈地埋怨道。 “妹妹,我带你去博涛楼是……”安康看着嘟着嘴的妹妹,无奈地笑了笑,“算了,这事回去再说。走,大哥陪你吃东西。” 安意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安康带她去博涛楼的用意,她已经知道了,可是她要装糊涂,她要装不知道,省得安康问她,喜欢那一个,然后把亲事给订下来,那就是大麻烦了。 等四个人都吃饱,吃不下了,安康才想起他的长随耕田,忙雇来一顶轿子给安意坐,四人返回博涛楼。 耕田到也不笨,在外面没找到安意,就回来和车夫一起蹲在路边啃大饼。 博涛楼的对面就是书店,安康进去为安意挑选了五本诗集、三本词集,一本对韵和一本词谱。 安意看着安康捧着这么多书上车,无语了,他这是打算把她培养成才女吗?可是写诗赋词不是说读得多就做得出来的,需要悟性,她好象没有。 安康不知道安意所想,把书放好,笑道:“回去要好好看。” “哦。”安意怏怏地应道。 兄妹俩回到家已是申时未,冬季天黑的早,大门已悬挂起了灯笼。去井篱园见父母,闲聊数句,吃罢晚饭,安意回了明珠阁。 “姑娘走后,老爷就去见黄姨娘了。”芳蓉小声禀报道。 安意轻嗤一声,靠在软榻上,闭上了双眼。 “老爷一进门,黄姨娘就向老爷告状,说姑娘苛待她。老爷一直都没有说话,等黄姨娘数落完,老爷说,若是姨娘觉得在这里过得不如意,他立刻叫人将姨娘送回黄家,要是姨娘不想回黄家,只要她说出去处,老爷就送她过去。姨娘听了,嚎啕大哭,说老爷心狠,对她没有一丝情意。” “情意?”安意不屑地冷哼,睁开双眼,“老爷怎么说?” “老爷说,他没有什么雄心大志,也没想过坐享齐人之福,纳姨娘进门不是他的本意,走错这一步,他悔恨不已。还说夫人会差点哭瞎眼睛,固然有姑娘失踪的原因,但另一半原因,是因为他纳了姨娘,令夫人伤心。” “悔恨有什么用,伤害终究已经造成了。”安意对安清和的悔恨不能谅解。她失踪有两年多,可罗氏的眼疾恶化,却是近几个月的事,从中就能知道,她失踪是诱因,但令罗氏真正绝望的还是安清和纳妾的事。罗氏对黄氏的友好,或许只是一种妥协。 “老爷说完这些,管二家的就进来禀报,有客到访。老爷就先出去,到外院才知道来的人是黄姨娘的父母,他们要见黄姨娘,还要把上次没送进来的两个婆子送进来伺候黄姨娘。” 安意脸色微沉,问道:“老爷答应了?” “老爷让他们见了黄姨娘,看到黄姨娘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哭,屋里还堆着竹篓,常氏就责问老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黄姨娘?黄姨娘说,这不是老爷的意思,都是姑娘不好。老爷打断了黄姨娘的话,说,这不是姑娘的意思,是他的意思。还说要是姨娘一味的闹腾,不安分守己,他就没法再留下姨娘,要黄姨娘的父母把黄姨娘接回去。” 安意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老爷真的这么说?” “真的,老爷真的这么说,当时黄姨娘的父母就呆住了。黄姨娘的父亲就拉着老爷,说要借一步说话,就走了出去。他们站在院子里说话,奴婢没办法跟过去听,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黄姨娘接走没有?” “没有,黄姨娘向老爷认错,说她以后会好好和姑娘、夫人相处的,会尊重夫人和姑娘的,求老爷不要送她回去,说她离开这里,她就只有去死之类的话。她的父母也在旁边劝,如是老爷就留下了她。” 安意对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意外,也没什么可失望的,“那两个婆子呢?” “留在了缀锦院。” 安意无语了,靠回软榻上。 “姑娘,要不要?”芳蓉眼中寒光闪过,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不用,弄死两个,他们会再送两个来的,每天在她们的饭菜里面掺点软骨散,不管她们想做什么,都做不成。”安意冷冷地道。 芳蓉噗哧一笑,道:“姑娘这法子好。” “今天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叫她们也休息,不用上来伺候了,我看几页书就睡觉。”安意打发芳蓉下楼。 芳蓉行了礼,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安意拿起安康为她买的诗集,随意的翻看,过了小半个时辰,披上棉袍,蹑手蹑脚的下楼,四个婢女都睡下了,将迷药吹进房间,回到楼上。 等到亥时初刻,白无名才来,京城冬季宵禁的时辰是亥时三刻。 “让十九妹妹久等了!”白无名笑道。 安意看着他,面沉如水,直接问道:“流光剑是怎么回事?” 白无名眸光微闪,笑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装糊涂,我听我二师姐说过它的来历了,为什么要送这把剑给我?”安意盯着白无名的眼睛。 “你需要一把剑,我送这把剑给你,有什么不对?它就是一把剑,不管它的来历再怎么不凡,没人用它,它也只是一块废铁而已。”白无名正颜道。 “你就没有别的意思?”这话一出口,安意就恨不得立刻收回,怎么能问这句话呢?这会让白无名误会的。 白无名凑到安意面前,嬉皮笑脸问道:“十九妹妹,觉得有什么别的意思?” 安意往后倾斜,拉开彼此的距离,冷淡地道:“夜已深,你可以走了。” “十九妹妹好狠的心,我才刚来,就赶我走。”白无名一脸幽怨表情。 安意把头偏开,无视他。 “十九妹妹,过门是客,你好歹也给杯热茶给我喝,让我暖暖身,暖暖心。”白无名不放弃,凑到安意的面前。 “热茶没有,凉水一壶,你要不要?”安意挑眉问道。 “要,是要是十九妹妹给的,别说是凉水,就是砒霜,我也要。”白无名笑道。 安意眸光一转,从手镯里摸出一枚药丸,递给他。 白无名接过药丸,问道:“毒药?” 安意点头。 白无名把药丸塞进了嘴里,嚼了嚼,吞了下去。片刻后,白无名抱着肚子,瘫倒在椅子上,一副即将断气的痛苦表情。 安意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道:“行了,别装了,不是毒药。” 白无名在椅子上坐好,笑道:“我就知道十九妹妹不会这么狠心,拿毒药毒死我的。” “你要是不想被巡夜的卫队逮去牢里,就赶紧走吧。”安意看着白无名一身白衣,微微蹙眉,在黑夜里,白色是最显眼的,这人太过张扬了。 “有事找我,就让人去平良巷传个话。”白无名起身要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安意,“十五日的约,你可别忘了。” 安意抿唇不语。 “京城那天没有宵禁,我会来接你。”白无名推开窗,飞身离去。 风吹了进来,吹得烛光摇曳,明明灭灭。安意走到窗边,看着远去的白影,眸光闪烁不定,由浅转深,又从深变浅,归于平静,幽深如清冷的湖水。 次日,安意配好了软骨散,让芳蓉撒在送进缀锦院的饭菜里面。缀锦院的人,吃了这掺料的饭菜,全成了软脚蟹,别说惹是生非,连房门都出不去。 午后,韩颂延突然到访。 抱歉,这几天的身体状态很不好,头晕,胃痛,十分的疲倦,更新不稳定,我很抱歉,恳请大家原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马车惊魂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七章 马车惊魂 韩颂延来时,安意小睡起来,在明珠阁里伏案临摹颜公帖,案几上的水仙花悄然绽放,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 山芋走了进来,行礼道:“姑娘,韩四少爷过来了,说有事找你,夫人让你过去。” 安意搁下笔,起身要走,香芹上前拦住她,笑道:“姑娘,还是换身衣裳再去见客吧。” 安意低头一看,穿着银蓝色短袄和紫色长裙,“这是新做的衣裳,今天才穿的,不用换了。” “姑娘,衣裳不换,头发总要重新梳梳,您挽的是卧髻。”杏仁笑道。 “真是麻烦。”安意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梳个简单的,等晚上又要改成卧髻” 杏仁抿嘴笑,动作麻利的为安意,挽了个随云髻,选好首饰插上。 收拾妥当,安意去井篱园见韩颂延。 韩颂延已经和罗氏说明来意,一进门,罗氏道:“喜儿啊,四少爷有个女病人,病得很重,想请你去给她诊脉,你跟四少爷去一趟,看看吧!” “哦,好。”罗氏已经答应了,安意这个乖乖女就不好拒绝。 安意带着香芹随韩颂延出门,上了马车,韩颂延面带歉意道:“病人是女子,病情严重,要施针治疗,我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好来请喜儿,失礼之处,还请喜儿莫要见怪。” “我没有见怪。”安意轻轻浅笑,“不知道是什么疑难杂症?” “病人是个产妇,产后数日,大便艰难,呕不能食,头晕目眩。我为她开的药方是:柴胡四钱,黄芩、半夏各三钱,人参二钱,甘草一钱,生姜三片,大枣四个,水煮服用三剂,已痊愈。可是昨天她再次复呕,头痛欲裂,口吐涎沫、胸闷腹痛,服旧方治疗无效,病情较先前更严重。”韩颂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安意蹙眉,这病并不是什么怪病,可是男女有别,韩颂延医术再高明,也不好施为。 “听伯宁说,喜儿去参加赏花大会了,有没有认识可结交的朋友?”韩颂延关心地问道。 安意微微一笑,点头,“有。” “那天喜儿是写诗赋词,还是绘画?” “写诗。” 韩颂延很期待地看着她。 安意垂睑,“我不记得了,胡乱写的。” 韩颂延笑,“我记得你会弹琴。” “我是初学者,可不敢班门弄斧。”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个时辰后,马车驶进了一间大宅内,马车停在二门处,下了马车,韩颂延领着安意主仆绕过假山,穿过花园,走进了一个院子。 正房内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着急地来回踱着步,看到韩颂延,“颂延,你来了,有没有请到人?” “请来了,这位就是安姑娘。”韩颂延道。 年轻男子看着韩颂延身边的安意,愣了一下,这么小的姑娘,会看病?他眼中的质疑显而易见,韩颂延道:“喜儿的医术比我好。” “我的医术不见得比四少爷好,但看女人的病,我比他方便。”安意实言相告。 年轻男子笑了,“安姑娘请随我来。” 跟着年轻男子走进卧房,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安意微蹙了下眉头,屋内除了两个婢女和躺着的少妇,还有一位穿着鹅黄缎面短袄的少女。 那少女看到安意,不敢相信地喊道:“十九师妹!” “十八师姐!”安意惊讶地喊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姐妹异口同声地问道。 韩颂延一脸诧异,他没想到两人认识,还是师姐妹的关系。 “我来给人看病的。”安意道。 “原来你就是韩四哥口中的名医啊!”胡清月笑道。 姐妹俩没有着急叙旧,安意先给胡清月的嫂嫂胡秦氏诊脉,按了按她的腹部,又仔细地看了她的舌苔、脸色和指甲的颜色,确诊后,走到外室,对韩颂延道:“胡夫人生产后,气血两虚,厥阴挟寒冲头,引起头痛,宫中积血未完全排出,塞积引起腹痛,我觉得先用吴茱萸三钱、党参四钱、生姜五钱,大枣五枚治寒症。” 韩颂延对安意的医术十分的信任,对她开的药方没有异议,“你写方子。” 安意写好方子,胡清月的大哥胡清让下人去抓药。安意回到卧房,给胡秦氏按了几个穴道,令她子宫内积血顺利排出,腹痛减轻。这就是女郎中的便利之处,男郎中不能碰触女病人的身体。 药很快就抓来了,安意煮药,从来不假手于人,亲自去院中的小厨房熬药。 过了一会,胡清月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八月底就到京城了,你是什么时候进京的?”安意问道。 “半个月前,我不知道你来京城了,要知道,我早就过去找你了。”胡清月笑道。 “你上次说你家里给你订了门亲事,什么时候成亲?”安意问道。 胡清月脸颊微红,嗔怪道:“十九师妹,你越来越象师父了,问话问这么直接。” 安意哑然失笑,“抱歉,我已经直接问了,没法再迂回,你就快回答吧。” “明年二月初六的日子,我写了信告诉师父,就是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来参加?”胡清月对她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没把握。 “杭州二月的景致好,师父应该会去。”安意起身看了看药罐。 “不是去杭州,是来京城。京城这么远,又这么冷,师父肯定不愿来。”胡清月很希望计凡衣送她出嫁。 “成亲是大事,师父应该会来的。”安意把药罐拿下来,倒在碗里,端进去给胡秦氏喝。 胡秦氏喝了药,过了一刻钟,药效开始发挥,不再头痛,病情得到了缓解。 安意又给胡秦氏开了个药方,党参、白术、茯苓、熟地黄、白芍药各四钱,当归三钱、川芎、炙甘草各二钱,“现在这药方服用三剂后,就服用这药,连服七剂。” 胡清月留安意吃晚饭,亲自下厨,煮了一桌好菜给她吃。 吃完晚饭,韩颂延送安意回家。 冬季寒冷,入夜后,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天上眉月散发着淡淡的月光,四周景物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寂静无声,只有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意靠在车厢上,忽然听到车外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凝神细听,是衣袂破空的声音,有人夜行?声音渐近,“咚”的一声巨响,车顶被人砸出一个洞,一个人头从洞里伸了进来。 “啊!”香芹失声尖叫。 韩颂延也倒吸了口冷气,还好车顶够结实,要是让人直接砸进来,三个人都会受伤。 安意的尖叫声没有喊出来,借着车内的烛光,她一眼就认出这从天而降的人是谁了,嘴角抽搐着一字一顿地道:“小、龚、爷!”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拉开车门,“四少爷……”看着车顶上的人头,也呆愣住了。 “喜儿,你认识他?”韩颂延问道。 “嗯,我们先把他弄下来。”安意发现小龚爷的脸色苍白,猜他八成又受了伤。 安意跳下了马车,飞身跃到车顶上,用力将洞扒开得更大,再小心翼翼的把小龚爷的头从洞里,一点一点地拔出来,怕他掉下去,抱着他,大口地喘着气道:“四少爷,我慢慢地放他下来,你们接住他。” “好,你放他下来。”韩颂延和车夫在下面接住了小龚爷。 两人刚把小龚爷抬进车子里,安意正要上车,又听到了衣袂破空的声音,凝聚耳力细听,有好几道破空声,心中一沉,是追杀小龚爷的杀手赶来了吗? “喜儿,怎么还不上来?”韩颂延探头出来问道。 “有人追过来了,很有可能是追杀他的人。”安意紧张地道。 “你快上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韩颂延当机立断。 安意一个飞身上了马车,坐进车内。 “拐到前面的巷子里去。”韩颂延道。 车夫拉上车门,抖抖缰绳,催马前行。 马拉着马车,负重太多,跑不过施展轻功追来的人,刚转进巷子,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 “打开车门。” 车夫强做镇定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拦下马车?你们知不知道,车内坐着的是什么人?” “打开车门,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冷冷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杀气。 安意吹灭车上的蜡烛,撩起一点窗帘,“木队长。” 李谷雨眯了眯眼睛,“谁?” “木队长,是我。”安意声音稍大了一点。 李谷雨听出是安意的声音,走了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门给人看诊,正要回家。”安意道。 李谷雨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车内,安意的脸拦住了他的视线,再加上车内漆黑一片,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以后出门,不要回来这么晚。”李谷雨抬了抬手,“让马车过去。” 拦在马前的五个黑衣人让开了路,光线不明,他们没有注意到车顶破了个洞,马车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 马车安静地行驶了一段很长的路,确定李谷雨等人没有跟踪而来,韩颂延点亮了蜡烛。 小龚爷躺在软垫上,红肿的双眼微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气若悬丝。 安意刚要伸手去给他诊脉,韩颂延抢先一步,“他伤的很重……” 小龚爷听到声音,猛地清醒过来,坐了起来,脸上露出警戒的神色。 “你别乱动,我们不是坏人,刚才是我们救了你。”韩颂延安抚他道。 “你们是谁?”小龚爷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呼吸声也知道面前不止一个人,这些人好象没有敌意,否则早就扑过来弄死他了,只是他刚逃出来,防备之心还很强。 “小龚爷,我是安意。”安意轻声道。 “喜儿?”小龚爷不敢确信。 “是我,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安意问道。 “喜儿?你真的是喜儿?”小龚爷问道。 “我是喜儿。”安意肯定地答道。 小龚爷扯了扯嘴角,确定了安意的身份,松懈下来,一头栽进了安意怀里,昏迷了过去。 安意皱眉,伸手要推开他,韩颂延急声道:“喜儿,别乱动,他的腰上插着匕首。” 安意低头一看,见一把匕首端端正正的插在他的右腰上,倒吸了口冷气,刚才在车顶,都没注意,不知道有没有碰触到他的匕首?也知道有没有让他的伤情加重? “韩六把车赶到济怀堂去。”韩颂延道。 韩六大力地在马背上抽了几鞭,马儿吃痛,拔腿逛奔。安意不能松手,只好紧紧地抱着小龚爷,在颠簸的马车上努力保持平衡。 在安意再也没法坚持下去时,马车终于抵达了济怀堂的后门。韩颂延敲开了门,马车驶了进去,守夜的韩四和韩六将小龚爷抬进了厢房。 韩颂延撕开了小龚爷的外袍和中衣,露出肌肤,匕首两旁的血渍已凝固,刀锋深入肉里终有数寸,“喜儿,要是将匕首拔出来,只怕他会当场送命。” “但是不拔,拖延下去,他也活不了。拿银针来,我用银针替他护住心脉,你再拔匕首。”安意冷静地道。 韩颂延从药箱里拿起针筒递给安意。 安意解开小龚爷的衣裳,发现他胸前横七竖八的布满了伤痕,双眉紧锁,这人到底惹了什么事?江湖人杀他也算了,怎么连李谷雨这种依附于公主府的人也要杀他? 不过此时不是想问题的时候,问题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安意没往深处想,双手同时下针,飞快的封住了小龚爷的几处大穴,“行了。” 韩颂延伸手握住剑柄,用力拔出,伤口处鲜血直流,忙用干净的帕子按住。 安意又取出两枚银针,扎在小龚爷伤口处上下的穴道上,减缓血流的速度。 济怀堂里有上好的金创药,韩颂延给小龚爷敷好药,包扎好,又把他身上各处的伤都上了药,包扎好。 韩四找来菜油,香芹给小龚爷洗了眼睛。 看着帕子上沾着的石灰,韩颂延愤慨不已,“好卑劣的手段,用石灰伤人眼睛。” 安意眸色微沉,没想到李谷雨变成这样子,这么下作的事也做。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儿女亲事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八章 儿女亲事 韩颂延等香芹退开后,上前扒开小龚爷的眼皮,仔细看了看他的双眼,“还好,他的眼睛没有太红,入眼的石灰应该不是太多。喜儿,你去捡几味药给他敷一敷,包一个晚上看看,他的视力应该不会受太大的影响。” 安意听话地去捡了几味明目外用的药,捣碎,磨成粉,用水合成药泥,用布包好,敷在小龚爷的眼睛上。 韩颂延将熬好的补血疗伤药灌进小龚爷的嘴里,小龚爷还知道吞咽,一碗药很快喝完。 韩颂延放下碗,道:“喜儿,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他就留在这里。” 安意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小龚爷,道:“让韩六送我回去就行了,他的伤这么重,你还是留下来看着他比较好。” 韩颂延想了一下,道:“韩六,你一定要把安姑娘安全的送回去,知不知道?” “四少爷放心,小的一定把安姑娘送到安少爷面前。”韩六道。 安意带着香芹,随韩六出门,离开了济怀堂。 在马车上,安意严肃地告诫香芹,“今天晚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奴婢知道。” 回到家中,安意只说了去胡宅,给胡秦氏看病的事,对路上救小龚爷的事绝口不提。 安意回来了,罗氏和安康就放心了,只有安清和对韩颂延没有亲自送安意回来,有些不快,“怎么可以让车夫送喜儿回来?” “四少爷一向懂礼,他没送喜儿回来,肯定是有原因的。”罗氏对韩颂延的印象非常好,帮着他说话。 “来了个急症病人,四少爷走不开。”安意掩嘴打了个呵欠。 “我就说嘛,四少爷不是这么不懂规矩的人。”罗氏笑道。 安清和看了看罗氏,又看了看安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喜儿啊,累了,就回房歇着去吧!” 安家兄妹离开井篱园,各自回房歇息。 安意躺在床上,没去想小龚爷得罪了什么人,而是在想,为什么小龚爷每次受伤都会遇到她?难道她学医术就是为了给他治病疗伤的吗? 安意没有在这两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就沉沉睡去。 另一边安氏夫妇洗洗也上了床睡觉,安清和搂着罗氏问道:“喜儿明年就及笄了,我们要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家世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疼喜儿就好。”罗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坐了起来,“清和哥,你是不是有了合适的人家了?” “你爬起来做什么?等下冷到。”安清和重新把罗氏拉回怀里,“你觉得韩四少爷怎么样?” “四少爷?”罗氏沉吟片刻,“四少爷比喜儿大了有七八岁,这岁数是不是大得太多了点?” “大些好,知道疼人。我刚才说他不送喜儿回来,喜儿就帮着他说话,既然喜儿愿意,我们就不要拦着了。喜儿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她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头,我们不能再让她吃苦了。” 罗氏想了一下,道:“四少爷今年二十一二岁,他的祖父前两年过世了,他一直都在守孝,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订亲?” “伯宁和他交好,让伯宁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罗氏撇嘴,“哪有女家主动去问这事的?” “不直接问,让伯宁旁敲侧击的打听,要是他没有订亲,也愿意娶喜儿,就把这事定下来,等喜儿十八岁就出嫁。”安清和自认为安意是喜欢韩颂延的。 “还要等四五年,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等?”罗氏担忧地皱眉道。 “他要是愿意订亲,那肯定就愿意等。”安清和笃定地道。 “他愿意等,他家长辈只怕不愿意。”罗氏忧心未解。 “这个到不用担心,我好歹也是个从二品官,韩家的大爷如今丁忧在家,结亲一事,他肯定愿意。别说等四五年,就是等上七八年,他也是愿意的。”安清和自信地笑道。 “喜儿的事你到是想好了,柱子的事呢?柱子也有十九岁了,也该把亲事定下来了。” “伯宁的亲事,我心里有数,你别心急,就等着喝媳妇茶吧。”安清和笑眯眯地道。 “是哪家的姑娘?人长得怎么样?品性如何?”罗氏心急地追问道。 “很晚了,睡觉,明天有朝会。”安清和闭上眼睛装睡。 罗氏气恼地伸手拍打了他一下,却乖乖的没有追问,细心地掖好被子。 安清和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躺在怀里的罗氏,凑近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次日,天刚亮,小龚爷就清醒过来,伸手把敷在眼睛上的药包扯了下来,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坐起来,看着陌生的房间,目露疑色,这是哪里?喜儿在哪里?是他的错觉,喜儿并没有出现?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小龚爷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窜到门边,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又变得苍白,因为疼痛,嘴唇微微颤抖。 “吱”的一声,门推开了,韩颂延端着碗药走了进来,小龚爷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龚爷,我是喜儿的朋友,我姓韩,是这家济怀堂的郎中。”韩颂延镇定地表明身份。 小龚爷没有把手松开,紧紧地掐着韩颂延的脖子,沉声问道:“喜儿在哪里?” 韩颂延被他掐的呼吸困难,“喜儿回家了,这里是济怀堂的后院,她不方便住在这里。” “我要见喜儿。”小龚爷不看到安意,不放心。 “我会让人去接喜儿过来,你先喝药,你伤的很重,不适宜下床走动。”韩颂延性情温和,没有因为小龚爷对他的怀疑而动怒生气。 “这是什么药?”小龚爷警惕地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对韩颂延这个陌生人,他不信任。 “这是补血疗伤的中药,昨夜你已喝过两碗。”韩颂延看着小龚爷,“我若要害你的话,昨晚就不会帮着喜儿救你了。” “喜儿的大名叫什么?她家里有几口人,分别叫什么名字?”小龚爷的疑心不会轻易消除。 “喜儿的大名叫安意,她家里五口人,父亲安清和是镇军大将军,母亲罗氏,大哥安康,二哥安健。进京之前,她家住在零陵县井塘村。”韩颂延为消除他的戒心,老实回答,连他没问的也回答了。 “井塘村有个郎中叫什么名字?他与喜儿是什么关系?”小龚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喜儿是卢郎中的徒弟。” 小龚爷眼中疑色稍减,松开了手,接过碗,先抿了一小口,苦涩的滋味在口腔蔓延,看了韩颂延一眼,咬咬牙,只能赌一把,将药一饮而尽,待苦味稍退,“我要见喜儿。” 韩颂延揉了揉脖子,扯好衣领,掩盖住脖子上的指痕,这人伤这么重,手劲还这么大,要是没受伤,估计会被他掐死,“我这让人去接她,你先到上床躺,你这样乱动,伤口会再次裂开的。” 小龚爷的伤口已经裂开,强忍着巨痛,抿紧双唇,缓缓走回床边,坐下,背挺得直直的,双腿微微张开,目光如炬的盯着韩颂延。 韩颂延看着以戒备姿态坐在床上的小龚爷,暗叹了一声,知道这时候给小龚爷看伤口,小龚爷一定会拒绝,只好赶紧出来,叫韩六去安家接安意过来。 韩六已经连夜修好车顶,听到吩咐立即赶车去安家接安意。安意刚好带着香芹,要去济怀堂。 安意知道小龚爷的疑心重,不会轻易相信韩颂延,怕他万一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那些追杀他的人,会给济怀堂带来祸事,上了马车,直奔济怀堂后院。 韩颂延站在门外,看到安意,上前迎了几步,“喜儿,他一醒来,就要见你。” “他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吧?”安意问道。 “没有。”韩颂延隐瞒了小龚爷掐他脖子的事。 安意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我是喜儿,我现在进来了。” 小龚爷坐在床上,等了一个多时辰,精力和体力都到了极限,看到走进来的安意,脸上的笑容还没有绽放,人就向后倒了下去。 安意看到再次陷入昏迷的小龚爷,无奈的叹气,认命的上前解开他的衣裳,包扎伤口的布条上全是血,不止右腰上的伤口裂开了,胸口、背上、手臂的伤口全裂开了,再看裤子上也有血,皱眉,这人做什么了?跟人打架了吗? 韩颂延拿来了金创药和干净的布条,安意退了出去,韩颂延再次给小龚爷上药包扎,换上干净的中衣。他没有小龚爷高,他的衣裳穿在小龚爷身上有一点短。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午时正。 韩颂延又给小龚爷灌了一大碗药粥进去,安意吃过午饭,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到房间,“四少爷,他住在这里不太方便,还是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让他住下养伤比较好。” 虽然韩颂延接管济怀堂后,就在前后院中间砌了一堵墙隔开,有时候制药晚了,就会住在后院。把门锁上,前院的人就不能进到后院来,可是门不能一直锁着,小龚爷住一天半天的,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住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引起人的怀疑。 注:每次下暴雨,引起积水,我就会抱怨那个修了十几年,还没修的下水道工程,深深怀疑那是百年工程,眼看着家近在咫尺,却回不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否极泰来 章节名:第一百二十九章 否极泰来 “等傍晚的时候送他去我住的地方。”韩颂延在内城还有另一个处住。 “四少爷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吧?”安意问道。 韩颂延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他应该是江湖中人。” “他叫龚砚遒,是圣衣门的人,和卢郎中是旧识;他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一直都在被人追杀。除去这次外,我知道的就有三次,我原以为只是江湖恩怨,但是昨天追杀他的人是岚漪公主府的人。”安意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样的大麻烦。” “看来他招惹的全是狠角色,至死方休。”韩颂延看了眼昏睡的小龚爷,面露同情,“虽然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样的大麻烦,但是这个麻烦已经沾上身了,现在要甩也来不及了。” “抱歉。”安意垂睑道。 “喜儿,这麻烦是我惹上的,不关你的事,你不必说抱歉。” 安意不解,抬眸看着他,一脸疑惑。 “要是我不带你去胡家,你就不会出门,也就不会遇到这件事。”韩颂延目光柔和地看着安意,不愿她因此内疚,把责任揽过去。 “他……”安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有麻烦的。”韩颂延误以为她在担忧。 安意眼神一闪,低头抿唇不语,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小龚爷来京城是为了找她,只因为说出来后,她不知道要如何跟韩颂延解释,她和小龚爷之间的关系。 韩颂延笑道:“我去成衣铺给他买几套换洗的衣服,你在这里照顾他。” “好。”安意点点头。 韩颂延出门自去。 安意在屋里守着小龚爷,随手拿起桌上的医书翻看,刚看了几页,小龚爷就再次醒了过来,侧头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安意,轻声唤道:“喜儿。” “你醒了,别乱动。”安意丢下书,快步上前阻止他坐起来,不想再浪费济怀堂的上好金创药。 “扶我起来。”小龚爷不敢太用力撑起身体。 “起来做什么?你的伤口再裂开,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安意蹙眉,没好气地道。 “我要下床。”小龚爷表情有些尴尬,又是药,又是粥,体内负担过重。 “你下床做什么?”安意问道。 小龚爷抿唇不语,看着她,有眼神表达需求。 安意忽然明白过来,淡定地道:“知道了,你等一下,我去找人,你别乱动。” 安意出门去灶房,找和香芹一起烤火的韩六,“韩六,他要小解,麻烦你去帮帮他,小心点,别让他的伤口再裂开。” “小的会小心的。”韩六去房里帮小龚爷方便。 过了一会,韩六回来,“姑娘,您可以进去了。” “多谢。”安意再次回到房间。 小龚爷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安意走过去问道:“你还好吧?伤口有没有裂开?” 小龚爷睁开双眼,看着她,唇角上扬,虚弱地笑道:“每次在我陷入危机时,就能遇到你。” “不知道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安意也百思不得其解,两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孽缘? 小龚爷一怔,“这不叫倒霉,这叫天无绝人之路。” 安意苦笑两声,不敢苟同,但没必要跟重伤病人争论,“你伤的很重,好好休息,别多说话。入夜后,四少爷会带你去他住的地方,你在那里好好养伤。” “四少爷?”小龚爷眯了下眼睛。 “就是今天早上你见着的那个人,他姓韩,名颂延,是这间济怀堂的少东家。” “为什么要我去他住的地方?”小龚爷皱眉问道。 “那你想去哪里?我可以让他送你过去。” 小龚爷又是一怔,皱了皱眉,问道:“他值得信任吗?” “当然。”安意毫不犹豫,肯定的做出回答。 “好,我去他住的地方养伤。”小龚爷相信安意不会出卖他,对安意信任的韩颂延解除戒心,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身上的伤令他精力憔悴,养好伤是当务之急。 安意随手帮他掖好被角,走到椅子边坐下,继续看医书。 过了一会,韩颂延回来了。两人交接,韩颂延照顾,安意回家。 回到家中,安意收到了胡清月让人送来的帖子,说她明日要过来拜访。安意哭笑不得,哪有人头天送帖子过来,第二天就过来拜访的? 次日,巳时正,胡清月来了,先去井篱园见罗氏,闲话了几句家常,就去了明珠阁。 安意怕胡清月看到流光剑,又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早上练完剑,就把剑给藏了起来,只是她忘记了胡清月没在江湖混过,比她更不知道流光剑的来由。 桃仁把茶水、点心送上来之后,安意就吩咐她带着胡清月带来的丫鬟到楼下去歇息。 丫鬟们行礼退了出去,顺手把门掩上。 胡清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书案上的诗集、词集和字帖,打趣笑道:“十九师妹,你这是打算当才女呢!” “我前几天去参加了赏花大会,要写诗赋词和绘画,我不会,可把我为难死了。” 胡清月深有同感地叹气道:“我也最讨厌参加这样的赏花大会,可是这些才女们就爱举办这样赏花大会,让人头痛。” “昨天看到你那个帖子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谁邀请我参加赏花大会呢。”安意心有余悸地道。 胡清月掩嘴一笑,“我很快就不用头痛了。” 安意讶然,“为什么?你要离开京城了吗?” “我会在京城常住。”胡清月不记得她并没有告诉安意,她要嫁到京城来。 “那是什么原因呢?”安意很想借鉴一下。 胡清月笑笑,端杯喝茶。 安意看胡清月喝了一口,又喝一口,放下杯子,又去拿糕点,知道她在故意吊胃口,“行了,快说吧,再不说,我去抓蛇了。” “蛇冬眠了。”胡清月得意地挑眉道。 “老鼠不会冬眠。”安意也学她一样挑眉,用另一种她害怕的动物来吓唬她。 “师妹跟师父学坏了。”胡清月嘟嘴道。 “你也是师父的徒弟。” “我是出淤泥而不染。” “你是近墨者黑。” 胡清月原本就没打算瞒安意,逗乐了几句,就顺坡下驴,“我要成亲了,女子成亲是条分界线,成亲前参加这些赏花大会,是去表现才艺,颇个才女的名声,成亲之后,就可以闲聊说是非。” 安意端杯喝茶,别说她不想成亲,就算她要成亲,那也是几年后的事,这几年,她不知道要受多少次这种赏花大会的折磨? “这糕点叫什么名字?很好吃。”胡清月又拿一个,细细地品尝,“里面有红豆,还有杏仁,好象还有点什么,我吃不出来了。” “这是红豆杏仁糕,里面加了蛋清。”安意笑道。 “这糕点是你做出来的?” “你要过来,我总的做点特别的东西给你吃。” “好师妹。”胡清月表扬了一句,又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好吃。” 两人聊起了美食、首饰和女红,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午时,吃罢午饭,胡清月带着婢女离去。 安意把红豆杏仁糕的方子,一些玫瑰酥饼送给她。 “哎呀,差点忘记了。”胡清月刚要上马车,又回过头来,“十九师妹,十月二十六,我小侄儿满月宴,你和婶婶一起来。我会让人送帖子来的,你别接别人的帖子。” “知道了。”安意目送马车出府,才转身回井篱园。 第二天就是十月初十,安意十四岁的生日。大清早,罗氏就亲手给安意煮了碗长寿面,正午的时候,安健突然跑了回来,“妹妹!” “二哥!”安意欢呼雀跃,“你怎么会回来?你怎么会回来?” “我早就想回来了,可是一直请不到假,这次好不容易请到假,我就回来了。”安健牵着安意的手,看着失而复得的妹妹,眼眶微红,“妹妹,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二哥,我也很想你。”安意眼中泪光闪动。 安健回来,一家团聚,晚上,其乐融融的为安意庆贺生辰。安清和送给安意一对琉璃鸡,罗氏送给安意的是一双亲手做的绣花鞋,安康送的是他画的仕女图,画的就是安意。 安健回来的太急,没有准备礼物,道:“妹妹,明天上街,你想买什么,二哥就给你买什么。” “你有哪么多银子吗?”安意笑问道。 “我把俸禄都攒着,你想买什么,二哥都给你买。”安健豪气十足地道。 “好,明天我们上街买东西,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为妹妹花钱,不心疼。”安健笑道。 翌日,宠爱妹妹的安健全程听从安意的意见,兄妹俩去了外城,吃喝玩乐逛了一天,到傍晚了才回来。 “娘,这都是二哥给我买的。”安意喜滋滋地向罗氏献宝。 “买了这么多啊!把你二哥攒下的银子全用光了吧?”罗氏笑道。 “还剩五两银子,没全用光。”安意笑道。 “你哟!”罗氏点点她的额头,“喜儿啊,四少爷来过了,让你明天去一趟济怀堂,有个姓龚的病人要你去治病。” “知道了,我明天过去。”安意原本就打算明天过去的看看的,不会就这样把小龚爷丢给韩颂延不管。 注:我真是要疯了,那个望子成龙的臭男人给宝贝报了两个兴趣班,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宝贝晚上还要学钢琴,这两天我连班都没法上,天天光送儿子,接儿子去了。啊!气死我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沧海遗珠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章 沧海遗珠 黎明时分下起了雨,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安意梳洗好,把锁在箱底的袖箭找了出来,戴在左臂上,又往金镯里放了些迷药。麻烦已经惹上了,就要时刻准备对应,那些随时有可能冒出来的杀手。 安家父子一早就冒雨上朝,安健和安意陪罗氏吃过早饭,安健返回军营,安意也等来了来接她的马车。 马车没有去济怀堂,直接去了韩颂延在内城的另一个处所,恒善街的积德巷。 “姑娘到了。”韩六勒停马车,跳了下去,把木杌子放好。 香芹拉开车门,先下了马车,撑开伞,“雨下得好大,姑娘您慢点。” 安意低头下了车,左右看了看,因为伞的遮拦,她并没有看出,那个穿着蓑衣打着油纸伞,从巷子那头走过来的男子是林熙。 林熙却一眼就认出了安意,因为白无名的关系,他知道这里是韩颂延的住处,见安意在没有家中男子陪伴的情况下,去另一个家中没有女眷的男人的住处,顿生疑惑,此举与礼不合。 看到安意主仆已进了门,林熙犹豫片刻,收起伞,飞身上了围墙,决定跟过去看看。 安意的听力还没有敏锐到,在雨声中,也能听到林熙细微的声响,浑然不知的朝着房间走去,看到站在屋门口迎接她的韩颂延,浅浅一笑,“四少爷。” 韩颂延将安意迎进屋内坐下,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满怀歉意地道:“大冷的天,又下着雨,还要让你特意来一趟。” “我本来就该过来看看的,这几天,他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安意心里很清楚,让她冒雨过来的人,绝对不是韩颂延。 韩颂延笑,“还好,没有太多麻烦。” “他的伤势怎么样?”安意捧着茶杯暖手,北方的天气太冷了,还是南方好,十月还有小阳春。 “他的伤口刚刚愈合,内伤还需要慢慢调理。” “也就是说还不能送他离开?”安意问道。 韩颂延讶然,问道:“你要送他去哪里?” “送他出城,留在城里的话,有可能会被公主府的人找到。”安意始终觉得把小龚爷留在城内,是个大隐患。 “内城这么大,公主府的人一时应该还找不到这里,而且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大肆搜查,这几天城里也没什么动静,还是让他留在这里,把伤养好了,我们再想法子送他出城。”韩颂延这几天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没发现公主府的人在搜查。 安意想到昨天街面上的平静,赞同地点点头,“我进去看看他。” 韩颂延领着安意从正房的侧门出来,沿着游廊前往客房。两人都不知道在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牢牢的盯着他们。 走进了房间,小龚爷半躺在床上,俊美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血色,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身上搭着厚厚的棉被,看着走进来的两人,唇角微抿。 安意看着小龚爷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你还好吧?” “我……”小龚爷刚要说话,忽然目光锐利地看向屋顶。 安意也听到屋顶轻微的响声,抬头一看,屋顶上有片瓦,被人掀开,左手一抬,扭动机关,“嗖”的一声,三支袖箭同时射出,一个转身,到了窗子边,飞快地打开窗子,窜了出去,动作一气呵成,是她学会轻功以来,动作最快的一次。 安意的轻功到底没练到家,飞到屋外,停顿了一下,再提气飞身上屋顶,等她站在屋顶时,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背影和一把丢弃在屋顶上,被袖箭射出三个洞的油纸伞。 安意没有追赶过去,把瓦片盖好,收起伞,从屋顶跳下来,回到房间,小龚爷和韩颂延异口同声地问道:“是谁?” “不知道,只看到一个背影,是个男的。”安意皱眉道。 “会不会是木辰?”韩颂延问道。 “不知道,他穿着蓑衣,掩藏了身形,我认不出来。”安意把伞递给韩颂延,“这是他丢下的伞。” 韩颂延接过伞,仔细地看了一下,在伞柄上看到了刻的字,“这是三水堂做的伞,这把伞的伞骨和伞杆是用紫罗汉竹做的,伞面是上等小皮纸,染了色,蔚蓝如净空,刷了七层桐油,经久耐用,要五十两银子才能买到这把伞。” 京中能花五十两银子买伞的人家,不说多如牛毛,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从伞上推测来人是谁,没有可能。李谷雨在公主府当差,一把五十两银子的伞,他也用得起,可惜安意没有看到正面,不敢随便做出判断。 安意把窗子关上,回头道:“这几天都没有动静,我一来,就有人在暗中窥视,这个人一定是跟踪我而来,他虽然逃走了,但暗处不知道还没有没人。” “这里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必须马上离开。”韩颂延双眉紧锁,“去外城我奶哥家里。” “我们不能就这么过去,要故布疑阵迷惑他们。”安意压低声音,“四少爷,你能想办法雇两到三顶四人抬的轿子来吗?” “可以,在街口就有轿子雇。” “让他们把轿子抬进院子,再退出去,你和小龚爷上一顶轿子,另外两顶轿子里放两个石墩。让冬青扮成小龚爷的模样,跟着我上马车。小龚爷伤的很重,他们一定认为他会坐马车,会盯着马车,不会发现你们是坐轿子离开。我们同时出发,兵分三路。你和小龚爷去外城,马车去我家,另外两顶一起去济怀堂。” “好,我先去雇轿子。”韩颂延把伞搁在桌上,走了出去,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有意而为,他没有关门。 安意走过去把门关上,回头看着小龚爷,神情严肃地问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小龚爷与她对视,眸色幽深,“你想知道什么?” “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你应该如实告知,你的敌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追杀你?”安意沉声问道。 “我和你说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小龚爷郑重地道。 “我要听过以后才能做决定。”安意同样很谨慎,这事关系的不仅仅是她的安危,还有韩颂延、冬青、香芹、韩六和韩四,无辜被牵扯进这种不知道恩怨情仇中,令人无比恼火。 小龚爷看着安意,抿唇不语。 眼神交锋。 安意不敌,败下阵来,“我答应你,你告诉我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小龚爷缓缓道:“我的生父姓秦,是皇族,确切来说,他就是当今的天子。” 安意没想到会问出皇族秘事来,呆愣了片刻,问道:“你是流落民间的皇子?” 小龚爷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就因为这个莫明其妙的身份,这四年来,我不停的被人追杀。直到几个月前,我从祖父那里得知我的身世,我才知道我叫了近二十年的爹爹是我的舅舅,我年年去祭拜的姑姑,实际是我的生母。” “是他派人追杀你?”安意眸光微沉,父亲到底是什么?不爱护子女,却要追杀子女! “也许是他,也许不是他。”小龚爷没有掌握实质的证据,没有轻易的下判断。 “你来京城是为了证实这件事?” “我不是证实,我是来解决这件事,不管这事是不是他做的,我都要告诉他,我不会姓秦,我永远姓龚,希望这件事就此了结,我和他不要再有任何交集。”小龚爷对从未见过的生父,没有孺慕之情,进京一是来提亲,再就是来见生父,是为了表明态度,他不会认祖归宗,从此,他们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处江湖之远,泾渭分明,桥归桥,路归路,永不来往,永不相见,摆脱被追杀的命运,以后和安意好好生活。 “皇宫守卫森严,你进不去。就算侥幸让你避开那些侍卫,见到他,万一是他让人追杀你的,你就是送羊入虎口,死路一条。”安意冷静地分析道。 “我不会……”这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小龚爷抿唇不语。 安意打开了房门,看着韩颂延带着冬青走了过来,冬青手里捧着两套颜色相近的棉袍。 韩颂延看到站在门边的安意,笑了笑,走进房间,道:“马车和轿子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走。” “去哪里?”安意问道。 “花婶家。”韩颂延道。 冬青去伺候小龚爷穿好棉袍。 韩颂延:“喜儿,带着香芹和冬青,坐着马车去城里转几圈,再回到这里来。” 安意点点头,“知道了。” 小龚爷穿好棉袍,冬青也换上了颜色相近的棉袍。韩颂延扶着小龚爷出门,门外就停着三顶轿子,两人坐进了其中的一顶轿子里;另外一顶轿子里各放进了两个石墩,免得被人看出是抬空轿子。 安意带着香芹和冬青,去院门口,安意和香芹故意扶着冬青上车,冬青也做出一副病弱的模样。马车先行,三顶轿子紧随其后,到了巷口,马车右转,一抬轿子跟着马车后面,另两抬左转,连安意也不知道小龚爷坐在那一抬轿子里。 安意和冬青一左一右,撩到些许窗帘,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寻找有可以隐藏在暗处的跟踪者。 马车行驶到街口,马车和轿子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安意看到一尊石狮子后面有蓑衣露出来,微微眯着眼,那人又回来了,希望这样的故弄玄虚,能够瞒得住他。 韩六驾着马车缓缓地在巷子穿行,做出一副车上有伤病人,不宜急行的样子。听从安意的指挥,在城里转了近一个时辰,才去将军府。 暗中跟着的林熙看着马车驶进将军府,又在外面守了一刻钟,不见人出来,悄然离开。 林熙只顾跟踪安意,全然忘记了他与白无名有约,等他赶到酒楼时,白无名已经喝完了三壶茶,五碟糕点,无聊的在玩投壶。 “你还知道来,又是哪位美人儿绊住了你的脚?”白无名歪在榻上,挑眉问道。 林熙在白无名的身边坐下,“你的十九妹妹。” 白无名懒散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沉声道:“熙,不要拿十九妹妹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因为我关心你,我有了意外之喜。”林熙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他快饿晕了。 “什么意思?”白无名不解地问道。 林熙咽下糕点,喝了两口茶,道:“我看到她进了你四哥在积德巷的院子,我就跟了进去,在那里,我发现她并不是去见你四哥的,她是去见另一个人的,你猜猜是谁?” “我猜不到,你快说是谁?”白无名等了这么久,已经没有耐心去玩猜谜游戏。 “龚砚遒。” “圣衣门的龚砚遒?” “嗯哼,就是他。” 白无名皱眉,“我四哥与龚砚遒素不相识,他怎么可能在我四哥的院子里?你确定没有看错,那个人是龚砚遒?” “我确定,虽然我只看了他一眼,但是他的容貌令人过目难忘。一个男人长成他那样,想认错都很难。”林熙坏笑道。 “十九妹妹和龚砚遒是旧识。”白无名想起第一次是在小龚爷身边见到安意的。 “你的十九妹妹很聪明,知道找你四哥帮忙,济怀堂那么多药材,龚砚遒伤得再重,也能救得活。” “龚砚遒做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抓他?”白无名问道。 “不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这次让我这么巧合的找到他,我一定要抓住他。”林熙盯着白无名,“无名,你要帮我。” 白无名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帮?” “你去找你十九妹妹,或者去找你四哥套话。”林熙道。 “你不是已经发现他在那里了,直接去抓他不就行了,还要套什么话?” “我被你十九妹妹发现了,她用袖箭射我,吓得我赶紧跑开,等我再折返回去,从院子里驶出一辆马车,抬出三顶轿子,然后他们兵分三路,我只有一个人,考虑到龚砚遒伤势过重,没法坐轿子,就跟着你十九妹妹,她坐着马车在城里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回将军府,我不敢跟进去查看,你帮帮我。”林熙渴求地看着白无名。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险酿大祸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一章 险酿大祸 白无名垂下眼睛,注视着手中的茶杯,目光纠结,久久不语。 “我会带我的人去抓他,不会让安姑娘和韩四哥受到任何牵连。”林熙为了让白无名答应帮忙,许下承诺。 白无名抬头看着林熙,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林熙唇角上扬,“谢谢。” 两天后,十月十四日午后,安意收到了白无名让人送来的帖子,上面写着:良宵初冬十月半,情濡香糯祭三官;戌时初刻柳梢巷,走马灯下待娇娘。落款是知名不具。 娇娘? 娇媚的姑娘! 安意嫌恶地撇撇嘴,随手把它夹进诗集里,继续临摹字帖。 “姑娘,奴婢可以进来吗?”芳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安意没有停笔。 芳蓉走了进来,小声道:“姑娘,奴婢有事禀报。” 安意把最后一撇写好,搁笔,抬头看着芳蓉,“黄氏又闹了?” “黄姨娘服了软骨散,整天瘫在床上,没力气闹。是服侍陆常两位妈妈的麦冬,发现两人把早饭午饭偷藏起来没吃,奴婢赶过去时,她们偷偷溜进了黄姨娘的房里,告诉黄姨娘,饭菜有问题,要黄姨娘不要再吃。” 安意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吃了这么多天,才发现问题,亏得黄家还这么大费周折把她们送进来。” “姑娘这么说,奴婢可不赞同,奴婢一开始下的分量很少,她们觉察不出来是应该的。”芳蓉道。 安意笑,“好,黄氏听了,说了什么?” “黄姨娘说她早就知道饭菜有问题,但是现在被困在院中,不吃这些饭菜,就只能活活饿死。陆妈妈说不知道这饭菜里面掺得是什么药,吃了对身体有没有影响,万一是绝育的药,黄姨娘就没有翻身之日了。” 绝育的药! 翻身之日! 安意眸光一闪,这到是提醒她了,绝育的药,她没有配过,但是应该也不难。 芳蓉接着道:“黄姨娘听了,尖叫了一声,就急着要请郎中来给她诊脉。常妈妈说,老爷不在府里,通过姑娘去请郎中肯定也靠不住,开的药,只怕是毒药,还是等晚上,老爷回府了,由老爷出面去请太医。” “告诉看守她们的人,别拦着她们,让她们去见老爷。”安意冷笑道。 傍晚,安清和回到家中,常妈妈很顺利的见到了他,跪在他面前,磕头道:“老爷,二夫人生病了,求老爷请李太医来给二夫人看病。” 李太医常在黄家走动,常妈妈确信李太医是可靠的。 安清和低头看着常妈妈,“二夫人生病的事,可回了姑娘?” “回了。” “姑娘怎么说?” “姑娘说二夫人在装病,不肯替二夫人请郎中。老爷,二夫人卧床在床已经数日,还望老爷明鉴。”常妈妈又磕了三个头。 安清和皱了皱眉,道:“管二,拿我的帖子去请李太医进府。” 管二领命而去。 常妈妈心中狂喜,老爷果然还是在意二夫人的,“老爷,老奴斗胆,恳请老爷移步去看看二夫人,二夫人日日夜夜都盼着老爷呢。” 安清和犹豫片刻,抬脚往缀锦院走去。 常妈妈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往缀锦院的安清和,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太好了,机会来了,赶紧跑去拦下管二,告诉他不用去请李太医了。 另一边,陆妈妈看到安清和来了,同样也露出阴谋得逞的笑。 “老爷!”黄氏半躺在床,看到安清和走进来,娇声喊道。 安清和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看着胸色红润,没有一丝病容的黄氏,冷淡地问道:“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妾身知道妾身以前太不懂事,惹得姑娘误会了妾身有什么坏心思,妾身已深刻反省了,以后会安守本分,好好服侍老爷和姐姐。”黄氏摆出低姿态。 “你能这么想很好。”安清和依旧面无表情,“你好好休息养病。” “老爷。”黄氏见安清和要走,急了,坐了起来,“老爷,您能坐下来陪妾身多聊几句吗?”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安清和转身,又看着她,双手抱肩。 “老爷就这样不愿与妾身共处一室吗?在老爷眼里,妾身是什么?是洪水猛兽吗?老爷这什么这样的嫌弃妾身,妾身虽不象姐姐和老爷结发十数年,但妾身也是老爷的女人,老爷对妾身就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吗?”黄氏委屈地垂泪质问道。 安清和眼神复杂地看着黄氏,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你想说什么,说吧。” 这时,绿苕低着头,手里端茶水进来,神情略显紧张,“老爷请喝茶。” 安清和没有注意到绿苕的异样,很顺手地接过杯子,小口的喝着茶水。 黄氏嘴角微微上翘,“老爷知道妾身第一次见老爷是什么时候吗?” 安清和想了一下,道:“宫中夜宴。” “不是,是老爷班师回朝的那天,妾身坐在楼上看到了身披战甲,骑在战马之上,威风凛凛的老爷。老爷丰姿英伟,气宇轩昂,妾身对老爷一见倾心,回到家中央求父亲去向老爷提亲。”黄氏掀开被子,下床穿上鞋子,朝安清和走了过来,“可是老爷拒绝了妾身的父亲,妾身不死心,依旧每天去御街看老爷下朝,回到家中又以泪洗面,恨不相逢老爷未娶之时。妾身苦苦哀求,父亲才答应……” 安清和把杯子放回桌上,抬手拦住靠过来的黄氏,“黄氏,这些事,你不必再说了,你进门的原因,我已经知道了。你祖父和父亲收买我那几个幕僚的事,我也知道了。” 黄氏脸色微变,急声道:“老爷,我……” “黄氏,我还是那句话,你安分守己,就可以留在这里,否则,我会送你回黄家。我安清和不是那种死要面子……”安清和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一把抓过空杯子,“这茶水里掺了什么?” “老爷是不是觉得全身发热?”黄氏妖媚的笑问道。 “你……”安清和咬紧牙关,向后退开,“你是个名门闺秀,怎可做出如此下做的事情来?” “妾身这么做,是不得已,谁让老爷一直不进妾身的房,妾身想老爷了,想得心都痛了。”黄氏再次扑向安清和。 安清和往门口走去,黄氏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脸贴在他的背上,“老爷,妾身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要忍着呢?妾身会好好服侍老爷的,会让老爷非常舒服的,老爷!安郎!” 安清和用力挣扎,将黄氏甩开。 “安郎,别走,你看看妾身啊!”黄氏解开中衣,露出粉红的肚兜,“安郎,妾身要你。” 安清和看着黄氏,喉节上下蠕动,药令他的神智不清,眼中的迷茫之色渐起 趴在屋顶芳蓉大惊失色,糟了,中计了!顾不得那么多,从屋顶跳下来,迅速冲进屋里,粗鲁地把脱得只剩下肚兜的黄氏拉开,甩到旁边,一掌将安清和劈昏,背起他往外跑。 常妈妈见状上前阻拦,芳蓉飞起一脚,将她踢翻在地。绿苕等人早就见识过芳蓉的可怕,缩在一旁没敢上前。 芳蓉背着安清和朝着井篱园飞奔,在路上遇到了回来的安康,“芳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芳蓉没空回答他,安康只好跟在后面跑。 安意正和罗氏在闲聊,看到芳蓉这样冲进来,都吓了一跳,齐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姑娘,黄姨娘给老爷下了药。”芳蓉把安清和放在椅子,喘着气道。 安意一惊,箭步上前扣住安清和的手腕。 “妹妹,爹爹被下了什么药?”安康看着安清和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红晕,着急地问道。 “春药。”安意心中大石落下,劣质春药很好解。 “啊?春春春药!”罗氏太过吃惊,说话都结巴了,“现在要怎么办?” “娘,现在有两个法了,一个就是让爹爹泡冷水,一个就是您帮他解。”安意道。 “这大冬天的,泡冷水,你爹爹会生病的。”罗氏心疼地道。 “娘,我和妹妹先走了。”安康牵起安意的手,飞速离开。 出了井篱园,安意甩开安康的,飞身往明珠阁去。 “妹妹,妹妹。”安康在后面急追,跑进明珠阁,“姑娘在哪里?” “姑娘上阁楼了。”桃仁道。 安康一口气爬了三层楼,进门就见安意在药柜里翻找药材,“妹妹,你要做什么?” “配药。”安意很生气,她气得不是黄氏,而是她自己,她以为她掌控了一切,可是却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配什么药?爹爹的解药吗?”安康紧张地问道,怕安意一怒之下配毒药毒死黄氏。 安意眸底寒光一闪,“春药。” “配春药做什么?”安康不解地问道。 “给黄氏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安意阴冷的笑道。 “妹妹不要……” “放心,我不会让黄氏轻易死掉的。”安意打断他的话,拿出捣药罐,把药放进去,用力地捣。 “妹妹,你听我说。”安康按住安意的手,“黄氏是爹爹的妾室,她的名声受损,会连累到我们安家,所以,不能让她出丑。” “你要我就这样放过她?”安意冷声问道。 “她能仰仗的是黄家,只有黄家失势,她才好拿捏。妹妹,大哥答应你,会让黄家颜面尽失。” “你要怎么做?” “相信大哥,不要多问。”安康胸有成竹地道。 安意怀疑地看着他,不满地道:“你又让我相信你,上回你说要查问一些事,你到底查问到什么了?你都没有告诉我。” “外面的事情一切都在进行中,很快就会出结果。”安康笑,“会让我们家里恢复平静的结果。” 安意抿了抿唇,“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相信大哥,我们先到楼下吃晚饭。” 兄妹俩到楼下吃过晚饭,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山药过来了,“大少爷,老爷让你过去。” 安清和让山药过来的找安康,这就表明他的药已解。安康和安意松了口气,安意关心地问道:“夫人怎么样?” “姑娘放心,夫人一切安好。”山药道。 安康去井篱园见安清和,安意留在明珠阁,她也没闲着,上楼去配药了。 第二天清晨,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缀锦院内一干人等,再次进入睡眠,这一睡就要睡一整天。 药是芳蓉亲手塞进她们的嘴里,想不吃都不行,虽然有点费事,但是可以保证不出意外。不过安意还是不放心,怕药效过了,让芳蓉坐镇缀锦院,守着黄氏等人。 下元节,依照习俗,要祭三官,皇上带文武百官去郊外水官庙,祭拜水官大帝,祈求平安。 下午回城后,安家父子各有应酬没有回家,安意陪罗氏吃过晚饭后,回到明珠阁,已是酉时末,从诗集找出那张帖子。 安意盯着上面的字发呆,去还是不去? 安意迟迟无法做出决定,拖到在戌时正,才决定去见白无名,重新梳妆换衣,戌时初刻,才带着香芹从侧门出去,没让人备马车,去街口雇了一顶轿子,前去柳梢巷。 由安家抄近路去柳梢巷,需要小半个时辰。也就是说,安意不可能在约定时间赶到,坐在轿子里安意心情有点复杂,白无名会等她,还是不会等? 安意从轿子里下来,隔着路人,看到了巷口走马灯下,手持琉璃灯笼的白衣少年,桔黄色的烛光在他的面上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眉梢眼角更显俊美,不唠叨的白无名,身上透着沉稳安定的气质。 白无名也看到了安意,她穿着粉蓝色缎面白狐皮小袄,用红绳挽着偏髻,插着玛瑙流苏钗和镶珠蝴蝶钗,脸颊两侧垂着三个小辫子,辫尾有颗绿豆大小的珍珠,简单清爽的装扮,却依然风致绰约,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迎上前道:“十九妹妹,你来了。” 安意轻轻笑了笑,“抱歉,让你久等了。” “你肯来,我等再久都愿意。”白无名把那盏精致的琉璃灯笼递给安意,“送给你的。” “谢谢。”安意接过灯笼,微微垂下眼睑。 “我们去看灯。”白无名笑道。 “好。”安意随白无名前行。 抱歉,非常抱歉,我正在找人帮忙送我儿子。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下元灯会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二章 下元灯会 街边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从内城绵延至外城,流光映月,灿若星河。每逢灯会,靠近永平街和永安街的西直门会敞开,百姓们可以随意进出,观赏花灯。 白无名带着安意从柳梢巷穿,走近路去永平街观灯,那里才是内城最热闹人流最多的地方。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白无名瞄了眼,跟在安意身旁,一直用警惕目光盯着他的香芹,笑问道:“十九妹妹,这些天过得可好?在忙什么?” “临摹字帖,看诗集词集。”安意已经习惯白无名找话题聊天,不会去怀疑他另有所图。 “十九妹妹是打算做才女?” “是为了应付赏花大会。”安意无奈地道。 “每天做同样的事,日子一定过得很枯燥。”白无名一脸同情地道。 “还好。”安意淡然一笑,除了临摹枯燥些,阅读诗词,从中体会诗情画意还是别有一番趣味的。 “炊花坊的小吃,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吃?”白无名很自然的发出下一次邀约。 “前几日和我二哥去吃过了。”安意随口道。 “你二哥在兵营当差,怎么会突然回来?”白无名心中一沉,这事要牵涉到北畿军,麻烦可就大了,这个龚砚遒到底惹了什么事? “前几天家里有点事,我二哥特意回来了一趟。”安意含糊地道。 白无名眸光一闪,“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好,不需要帮忙。”安意道。 “有什么为难的事,你尽管开口,我不会推辞,我一定会帮你的。” 安意笑了笑。 “你整天临摹字帖,看诗集词集,还有时间做药丸吗?”白无名看到香芹被迎面过来的人拦住了,赶紧把话题往韩颂延身上引,他从韩颂延那里知道,救心丸是安意想出来的,那时候他就对这个小小年纪,医术高明的女孩很好奇,后来在岭南见到安意,却没有把两人联系到一起,直到在安家遇到安意,他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听过她的名字。 “想做也做不了,我手上没有足够的药材,要等找齐了药材才能做。”安意还指着药丸挣钱,现在全靠钱庄的银子撑着。 “你缺什么药材,连济怀堂都没有吗?” “要是从济怀堂买药材,再做药丸,成本太高,不划算。”安意纯粹从经济角度考虑。 “你去买药材,绝对是进货价,他不会收贵了你的。”白无名笑道。 “人情债还不起。”安意道。 “做好的药丸给济怀堂卖,这人情债就还清了。其实,你可以把药丸给济怀堂卖,药材就由济怀堂提供,你一钱银子都不用花。”白无名眸光一转,“除非你做的是不适合在济怀堂卖的药丸。” “在济怀堂卖的药丸要经过药检。”安意不能拿计凡衣研究出来的药丸,署上别人的名字去卖,虽然计凡衣并不会介意,但身为徒弟的她,不愿这么做,宁愿走江湖那条道。 “这到是件麻烦事。”白无名明白过来了,“你缺什么药材,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把药材备齐。” 安意正要说话,就听到香芹在后面喊道:“姑娘!姑娘!” 安意回头一看,香芹已在数尺之远,停下脚步,等她跑过来。 白无名微皱了下眉,这个丫环太碍事了,十九妹妹为什么要把她带来? 香芹不知道他的想法,跑过去,紧紧地跟在她家姑娘身旁,寸步不离,让白无名接下去都找不到机会,把话题扯到韩颂延或者是小龚爷身上去,只能说说花灯的典故。 说话间,三个人走到了永平街,这里已成了花灯的海洋,沿街悬挂的灯笼造型十分丰富,有四方、六方、八角、圆形、花篮、方胜、双鱼等等,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将两街十八巷照得宛若白昼,来观灯的人络绎不绝,男男女女,老老小小。 “十九妹妹喜不喜欢猜谜?”白无名问道。 “我不太会猜谜。”安意诚实地做出回答。 “官中举办的灯谜大会,奖品很丰厚,想不想要?”白无名是猜谜高手,有心在安意面前表现一下。 “是吗?”安意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白无名低头看着她在五彩灯火掩映下,染上斑斓色彩的粉嫩脸颊,轻叹道:“十九妹妹,你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怎么都不问奖品是什么?” 安意眨眨眼睛,配合地问道:“奖品是什么?” 白无名笑,“那些小奖就不必说了,最丰厚的奖品就是脂玉雕鱼龙插屏一对。” “你想要?”安意侧目看着他。 “你不想要?”白无名反问。 “不想。”安意不知道脂玉雕鱼龙插屏的价值,就算知道,也不想要。官中举办的灯谜大会,肯定有很多人会参加,人多事多麻烦也多,她已经一身麻烦,不想再惹麻烦,看完花灯就回家。 “那我们就不去猜谜,我们去那边看杂耍。”白无名见她没兴趣,立即改变行程。 “好。”安意没有异议。 三人随着人流往杂耍台走去。 街中广场边设着四个杂耍台,台上艺人们在卖力的表演,观看的百姓齐声叫好。 “十九妹妹,挤到前面去,也没好的位置,不如我们到屋顶上去看。”白无名提议道。 安意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人喊道:“安姑娘。” 安意四处张望一下,就看到庄蔓如和唐绮年在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除了几个婢女,她们身边有五个她不认识的公子,喊她的人是那个自来熟的唐绮年。 白无名皱了下眉,太不巧,怎么会遇上她们? “庄姑娘,唐姑娘。”安意有礼地唤道。 “早知道安姑娘要来观灯,我们就约你一起来了。”庄蔓如笑道。 “我是临时起意出门来看看。”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女子们受礼节束缚,一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象这种灯节,只要不是病得快死了,或者家有丧事不方便外出,基本上都出来逛逛,安意很清楚庄蔓如只是在说客套话,淡然笑道。 “安姑娘,这琉璃灯你哪里有买?好漂亮!”唐绮年问道。 “朋友送给我的。”安意斜了一眼把脸撇开的白无名,他这是要假装不认识吗?为什么呢? “叮叮当当。”唐绮年伸手碰了碰琉璃灯上的铃铛,“这铃声好清脆。” “安姑娘可是和家人走散了?”庄蔓如见安意身边就站着一个丫头,没有看到其他人,侧脸看着别处的白无名被她当成观灯的路人了。 “没有,我带着婢女出来的。” “那我们一起走吧,他们这是蔓如的兄弟,这是三个是我的兄弟。”唐绮年热情地邀请安意同行。 五个少年都有教养的世家子弟,含笑看着安意,没有轻浮的上前搭腔。 “不用了,我已出来许久,该回去。”安意婉然谢绝。 “你这么快就回了,一会有水官赐福,你拿了福再回去。我家的马车就在街口,我们可以送你回去的。”唐绮年道。 “不麻烦了,我到那边买点东西就回去,不耽误你们观灯。”安意笑笑,对庄蔓如微微颔首,带着香芹转身离开。 唐绮年看着安意的背影,抿了抿唇,眸中有一丝落寞。 庄蔓如扯了扯她的衣袖,“绮儿,我们去猜谜吧!” “好。”唐绮年笑了笑,她不会气馁的,她一定会和安意搞好关系的;“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这个道理她懂。 走了几步,庄蔓如回头看去,见白无名走到了安意身边,两人并肩而行,眸光微转,原来她在与男人私会,胆子太大了,这要是让人知晓,她还有什么闺誉。 另一边,安意已不想再逛下去了,“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白无名道。 “不用了,我雇顶轿子回去,走了这么远的路,我累了。”安意垂睑道。 “我去帮你雇轿子。”白无名没有强求她留下,邀她观灯,是原本就定好的,能否探听到小龚爷的消息并不重要,明天他将用韩玄烨的身份回京。 轿子很快就雇来了,安意和香芹上了轿子。白无名悄声跟在轿子后面,护送她回家。 安意刚从轿子上下来,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安清和骑着马跑了过来,糟了,这下要怎么办? 安清和也看到了安意,翻身下马,“喜儿,你怎么站在门外?你刚才去哪里?从哪里回来?” “我去观灯了。”安意道。 “你就带了一个丫头去观灯?”安清和惊讶地问道。 “嗯。”安意不打算供出白无名。 “爹爹不是跟你说过了,你要出门,多带些人。”安清和没有责怪她夜晚出门,只是要她多带些人出去。 “知道了,下回我会带很多人一起出去的。”安意皱起鼻子,“爹爹,您喝了多少酒?浑身都是酒味。” “没喝多少,就几杯。”安清和笑道。 这时,安康的轿子也回来了,从轿子上下来,“爹爹,妹妹,这大晚上的,你们站在大门口聊什么?” “咦,大哥也浑身酒味,臭死了。”安意嫌恶掩着鼻子。 被安意这一打岔,安康也顾不上问安意,这个时辰了,怎么会站在门外?进了家门,各自回房沐浴更衣,上床睡觉,一夜好眠。 注:抱歉,因为停电,出门吃饭,被暴雨困在街上回不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接踵而至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三章 接踵而至 次日清晨,安意屏退其他人,独留下香芹,写了个药方,递给她,问道:“知道我要你去做什么吗?” 香芹双手接过药方,“姑娘要奴婢去买药。” “只是去买药吗?”安意淡笑道。 香芹低头道:“奴婢愚钝。” 安意勾起唇角,目光微凛,语气依旧平静,“我喜欢聪明的人,讨厌装傻充愣的人。” 香芹一惊,跪了下去,“姑娘……” “我家来京城只有三四年,没有世代的老奴,府中的奴仆,除了芳蓉是我带回来的,杏仁四个是我买的,其他的人,大多是官奴司送过来的。不管你们是怎么来到我家的,你们都已经烙上了安家的印记,是安家的奴仆,安家若是倒了霉,你们也不会安然无恙。我这人说的好听点,是恩怨分明,说的难听点,就是眦睚必报。”安意没有那闲功夫去查每个人的底细,大致了解了一下府中奴仆的来历。 “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记得教规矩的妈妈曾说过,三姓家奴,不得善终。奴婢宁愿死,也不会背主的。”香芹磕头道。 “香芹,你的话,我会记在心里。”安意往后靠在椅背上,“你去换身衣服,到济怀堂找韩四少爷买药。” “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香芹知道安意让她去买药是幌子,真实用意是探听那位受伤公子的消息,回房重新梳了个双丫髻,用头绳绑好,没戴钗环,换了身粗布棉衣,从后门悄声离开。 安意去井篱园陪罗氏吃过早饭,带着杏仁和桃仁到顺宜堂处理完内务,正要返回明珠阁,守二门的婆子跑了进来,“姑娘,郑女官来了。” 郑蕴来了! 安意微微蹙眉,若是为了小龚爷的事,来得应该是李谷雨,郑蕴突然到访,是为了什么事呢? 人已到了门口,不容安意深想,起身去门外将郑蕴迎进来,相互见礼,分主宾坐下,婢女送上热茶。 “郑女官今日前来,有何要事?”安意开门见山的问道。 郑蕴没有回答,目光淡淡地扫过屋内众人,放下手中的盒子,端起茶杯,低头抿了口茶水。 安意眸光微转,抬了抬手,管二家的带着众奴仆退了出去,并将抱厦的门掩上。 郑蕴把杯子放回桌上,“安姑娘是不是许久没有去六顺巷看看了?” “家中事多,没顾得上,过几日我会过去看看。”安意垂睑道。 郑蕴轻哼一声,“姑娘贵人事忙,忙得跟公主的约定也不记了。” 安意确实忘记了与岚漪公主的十日之约,抬眸看着郑蕴,声音微冷,“郑女官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如果安姑娘只是罗郎中,那么今天我就是来兴师问罪的。”郑蕴直言讳地道。 安意明白郑蕴话中之意,微微一笑,问道:“那郑女官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还请明言。” “璩国公老夫人病重,公主要去你给她治病,你务必要想办法治好她的病。”郑蕴把盒子递给安意,“这是你的郎中证书。” 安意眼波微动,接过盒子,从里面把证书拿出来,上面写的名字是安意,把证书卷好,又放回去,看着郑蕴,问道:“请问璩国公老夫人今年高寿?” “七十三岁。” “郑女官,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老夫人年事已高,郎中不是神仙,治得了病,续不了命。”安意直接道。 “你尽力而为,就算续不了命,也让她多拖几个月,最好能拖到明年春暖花开。” “我会尽力而为,但我现在还没看到病人,我不能保证一定让她多活几个月。”安意有所保留地道。 郑蕴从衣袖里拿出公主府的名帖,“明天你拿着这个去璩国公府,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应对,相信不用我教你,你也知道怎么说。” 安意接过名帖。 “我走了。”郑蕴站起身,盯着安意,“希望你不要忘记下次的约定时间,公主是不会一再容忍的。” “十月二十二日,我会去见公主。” 安意送郑蕴离开后,就回明珠阁,看着手中烫金描凤的名帖,眸色微沉。这是岚漪公主要她做的第一件事,太医院的太医都没办法治好璩国公老夫人的病,岚漪公主凭什么认为她可以做到?岚漪公主为什么延长璩国公老夫人的生命? 安意对京中各府的关系,所知有限,没有在这些问题纠结太久,打算等安康回来,问问他一些情况,当然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璩国公府她都必需去。 安意随手拿起一本诗集翻看,还没看几页,桃仁进来道:“姑娘,胡姑娘打发人送东西来了。” 安意放下书,下楼见客。 来得是胡清月身边的大丫头南芳和两个婆子,南芳手里捧着个小箱子,两个婆子抬着个大箱东西。 南芳手里的小箱子分成两层,第一层是一盒子拇指大小的珍珠,粗略一数,至少有二三十颗,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安意不是不识货的人,知道这盒子珍珠的价值。 “我家姑娘说,这珍珠磨成珍珠粉敷脸,皮肤会又白又嫩的。”南芳笑道。 敷脸? 安意轻笑,她这个十八师姐还真会暴殄天物,这么贵重的珍珠拿来磨成粉敷脸,她还拿去镶珠钗吧。 第二层是几块宝石,玛瑙、翡翠、红宝石、蓝宝石和玳瑁。 “我家姑娘说,这些宝石是送给姑娘镶首饰的。” 那个大箱子里是十几张兽皮,狐皮五张,貂皮三张,灰鼠皮十张。 安意没有推辞,收下了胡清月送来的礼物。等南芳走后,就让人把东西全送去了井篱园,罗氏看了,笑道:“胡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来。” “我会去好好谢谢她的。”安意笑了笑,挑出一块玄狐皮,“娘,这个给爹爹好不好?” “好。”罗氏摸了摸皮子,“皮子很厚实,冬天穿在身上,一定很暖和。” 母女俩商量着,挑了五张出来,送到针线房去做衣裳,其他的入库。 午时正,安意陪罗氏吃过午饭,回到明珠阁,正准备小睡,香芹回来了,“姑娘,韩四少爷说这几天,有人跟踪他,他不方便过去看龚少爷,就让冬青留在那里照顾龚少爷,冬青昨天让人传话过来,龚少爷一切安好,风平浪静,四少爷让姑娘放心。” 安意笑道:“辛苦了,快去吃饭吧!” 香芹行了礼,退了出去。 傍晚,安康有事,未归,安清和先回来,还带回一个让罗氏惊慌失措的消息。十月三十日兵部尚书李大人的母亲李老夫人,过七十大寿,安清和要携眷参加。 “我不去,我不去。”罗氏神情紧张地摆手道。 安清和笑,“秋妹,你不用这么紧张,就是去吃餐饭。” “她们说的话,我都接不上,我会给你丢脸的。”罗氏被人笑话,挤兑了几回,对应酬有了心理阴影。 “她们说的话,你根本就不用去接,笑笑就行,你是我安清和的夫人,身份摆在那,没人敢小瞧你,你大大方方的带喜儿去跟那些人应酬。” “你带黄妹妹去吧,她知道应酬,说话也得体。”罗氏自卑地道。 安清和目光微闪,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背着罗氏把这事告诉了安意。 “爹爹放心,我会说服娘的。”安意道。 “有你在你娘身边,爹爹很放心。”安清和把罗氏交给安意负责。 “爹爹,您知道璩国公府和岚漪公主府有什么关系吗?”安意见这么晚了安康还不回来,干脆问安清和。 “京城各府之间,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交情的。璩国公府的老夫人和惠圣太后是亲姐妹,惠圣太后是先帝的嫡母。璩国公的三弟,现在的工部尚书甘善余是当今天子的侍读。”安清和回答完安意的问题,再问她,“为什么突然打听两府之间的关系?” “璩国公老夫人病重,公主要我去给她看病。” 安清和双眉紧锁,“甘老夫人年纪太大,她就算是生小病也能变成大病,她卧病在床已数日,璩国公和甘大人都已告假待疾,公主让你去她看病,是不怀好意,你明天不要去,我去找卿大人谈谈。” “爹爹,您不要去找卿大人,那样会得罪公主府的。公主只是让我过去看看,并没有要求我一定要治好甘老夫人的病。我是学医之人,治病求人是本分,我想去看看。”安意道。 安清和看着安意,沉吟良久,“好,明天我送你过去。” “爹爹不用了,我有公主府的名帖,拿公主府的名帖去,璩国公府不会把我拒之门外的。” “那我明天去接你。” “好。”安意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安意先让人送了个帖子给胡清月,告诉她,后天到访;辰时正,带着香芹和桃仁,拿着公主府的名帖,前往璩国公府。 安意拿着公主的名帖求见,璩国公夫人李氏没有托大,亲自来迎,见安意年纪幼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脸上的笑容半点未减,“姑娘请进。” 两人进到屋内分主宾坐下,上了热茶,李氏笑问道:“姑娘贵姓?” “免贵姓安。” “安姑娘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小女是郎中,前些日子小女治好了县主的反胃病,公主得知贵府老夫人病重,让小女过来略尽绵力。” “县主的反胃病是你治好的?”李氏质疑地问道。 “小女若是没有几分本事,也不敢去公主面前班门弄斧的。”安意轻笑道。 李氏目光一闪,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安意跟着李氏去了甘老夫人的卧房,守在甘老夫人身旁的是她的三儿媳梁氏、她最小的女儿林甘氏和两个孙媳,四人看到李氏进来,起身行礼。 因为安意是女郎中,无须避讳,李氏示意婢女撩开帐幔,让安意看甘老夫人的脸色。 安意给甘老夫人诊完脉后,问道:“老夫人是不是一直有心腹疼痛的毛病?” “是的。”李氏道。 “每次发作是不是胸闷呕吐,手足俱冷,面赤唇麻,咽干舌燥?” “安姑娘,这些太医们都诊断出来了。”李氏道。 安意挑眉,“太医们是用痰火上升为老夫人治疗,可是却屡止屡作,用了药,病情反而加重了,对不对?” “姑娘这话是说太医们断错了诊,开错了方子了吗?”林甘氏沉声道。 “的确如此。”安意道。 “姑娘你年纪轻轻,说话可不要这般的武断。”李氏道。 “小女不是武断,是依据老夫人的病情下的判断,老夫人脉息洪弦有怪状,是脾气亏损,当温补胃气。老夫人若是年轻十几岁,一服就能令洪脉顿敛,怪脉顿除,诸症释然。”安意道。 “姑娘说的可全是废话,老夫人怎么可能年轻十几岁。”梁氏嘲讽地笑道。 “所以老夫人要连服三剂,病情才能缓解,慢慢调理,才能痊愈。”安意道。 “你真的有把握治好我母亲的病?”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安意早就听到脚步声,并不惊慌,转身看到走进来的四个中年男子,“治病求人非儿戏,小女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为首的中年男子盯着安意,目光锐利。 虽然中年男子的年纪足以当安意的父亲,但是他这样死死盯着安意,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李氏轻咳了一声,上前拦在了安意面前,道:“国公爷,这位安姑娘是岚漪公主推荐过来的,她治好了县主的反胃病。” 中年男子正是璩国公甘善行,听到李氏这么说,收回审视的目光,道:“你开药方。” 安意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人参、黄芪各四钱,白术,当归各三钱,陈皮甘草各二钱,柴胡、升麻各一钱半,还添了大枣五枚,半夏两钱,茯苓、吴茱萸、木香各一钱。 甘善行拿过药方看了看,道:“这药方并无出奇之处。” “药方能治好病就是出奇之处。”安意淡然道。 甘善行把药方递给李氏,“把药配齐,熬来给母亲喝。” “国公爷,夫人,小女给人治病,会亲自抓药熬药。”安意道。 甘善行微眯了眯眼,“你很谨慎。” “给人治病应当谨慎。”安意道。 “谨慎是好事,夫人,带她去药房。”甘善行道。 安意抓了药,熬好药,伺候甘老夫人服下。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盘根错节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四章 盘根错节 虽然安意开的药是对症的,甘老夫人也不是什么绝症,可是甘老夫人的病情被误诊了这么久,服了药,并没有立刻醒过来。 甘家人的脸色变得更差,看安意的眼神也透着不善。 安意神色未变,给甘老夫人按了几个穴位后,再次为她诊脉,脉象较刚才要平缓的多,诊断是正确的,回头道:“老夫人很快就会醒来,去准备一点清粥和小菜来。” 甘善行微微颔首,示意婢女照安意的话去做。 过了一刻钟,甘老夫人醒了。 甘家人围上前去,七嘴八舌的问候,安意被挤了出来。 “胸口不太痛,嘴巴也不麻了,我有饿了,要吃东西。”甘老夫人的回答,令甘家人很惊喜,这还是甘老夫人病后第一次,主动说饿了,要吃东西。 清粥和小菜很快就送了进来,甘老夫人在婢女的伺候下用完餐,精神恢复了许多,得知是安意开的药方,令她的病情得到好转,目光柔和的看着安意,笑道:“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好的医术,前途无量啊!” 安意淡然一笑,道:“小女若是男子,听了老夫人的话,一定很开心。” “义妁和鲍娘就是有名的女郎中,前朝的乔家薇娘更是位女中丈夫,老身观你面,知你也有不输男儿的气势。”甘老夫人一副很看好安意将来会凭医术,扬名天下的姿态。 “老夫人此言,令小女汗颜。小女的父亲并不愿意让小女做郎中,这一次是因为岚漪公主担心老夫人的身体,才让小女过来。”安意再次说明她来此是岚漪公主的意思。 “若非公主有心,推荐你这位医术高明的女郎中过来,老身就要缠绵病榻了。”甘老夫人笑道。 “小女的医术或许并没有那些太医高明,但是小女是女子,知道女子的体质和男子是不同的,用药也是有所不同的,才能令老夫人药到病除。” “此言有理,女子与男子是不同的。”甘老夫人微微一笑,“不知道令尊是哪位名医?” “家父安清和。”安意没有父亲名讳不直言的顾虑,直接把名字报了出来。 李氏眼中精光闪过,笑道:“这事好巧,令尊的名姓和镇军大将军的名姓听起来是一个音呢,不知道字是不是也一样?” “家父就是镇军大将军安清和。”安意坦然相告,反正这个也瞒不住人。 屋内有陷入沉寂之中,显然都没有想到安意是将军府的姑娘。 坐在外室的甘善行双眉紧锁,岚漪公主让一个将军的女儿过来看病,是什么意思?安清和又为什么愿意让女儿投头露面,来这一趟?目光一转,看着坐在旁边喝茶的甘善余,若有所思。 甘老夫人打破沉默,笑道:“原是将门虎女,难怪有不输男子的气势,老身这双眼睛还没废,一眼就看出来了。” 安意见甘老夫人目光有些涣散,声音有气无力,道:“老夫人的病还没好,不宜多说话,请躺下休息吧。” 甘老夫人支撑着说了这么久的话,精神也有些不济,笑道:“好,等老身病好,我们再聊。” “小女明天再过来探望老夫人。”安意起身道。 甘老夫人微眯着双眼,道:“老大家的,替老身送安姑娘出去。” 安意向甘老夫人行了礼,由李氏送了出去。走到二门处,守门的小厮进来禀报,安大将军到访。 安清和到门口了,不可能就这样让他离去,甘善行兄弟出门相迎,到厅中分主宾坐下,喝了杯茶,客套了几句,安家父女告辞回家。 次日,安意再次过府来给甘老夫人诊脉。 甘老夫人已连服用了三次药,能下地行走。这让原本做好丁忧准备的甘家兄弟大喜过望,重金酬谢安意。 李氏也准备找一天去感谢推荐安意的岚漪公主,不管岚漪公主是出于什么目的,让安意过来给甘老夫人治病,这件事对甘家而言都是喜事。 安意顺利的完成岚漪公主交待下来的第一件事,开始着手说服罗氏,“娘,黄姨娘是妾室,先前您身体不好,不得已让她代替您出门应酬,现在您身体好了,还让她出去应酬,别人会以为爹爹宠妾灭妻,这要是让御史知道了,上奏皇上,皇上就会问爹爹的罪的。” “这是我们家里的事,皇上日理万机,不会管这样的小事的。”罗氏笑道。 “谁说不会,您看看这本书,里面写的是什么?”安意把手里的书塞给罗氏。 罗氏翻看了一遍,上面写着官员宠妾灭妻被罢官免职的事,脸色立变,为难地道:“可是我不会应酬,出去会给你爹爹丢脸的。” “娘,您面对那些夫人时,不用那么紧张,她们和井塘村里的婶子们,没什么区别,都爱说别人家的闲话。您要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就先听着,记在心里面,等下回,您就知道怎么跟她们聊天了。” “接不上话还是小事,主要是她们的仪态都很优雅,我一个农村婆子,和她们在一起显得粗俗不堪。”罗氏羞愧地道。 “娘,您别这么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京中各府,上数三四代,都曾在田中耕种,就是黄姨娘家,她的祖父也是农家子。” “她们在京城已久,早已成了富贵人家,什么规矩都懂,我是什么都不懂。”罗氏黯然道。 “规矩什么,我们可以学啊。我明天会去找十八师姐,请她帮忙找一个能教我们规矩的人来,到时候,娘和我好好学,然后我们再出去应酬,一定不比她们差的。”安意笑道。 罗氏沉吟片刻,用力点头道:“我会好好学的。” “娘真棒!”安意赞道。 这天晚上,安意心情很好的早早的上床睡觉,她并不知道,这个看似普通,又平静的晚上,一场围捕,在夜幕的掩盖下,悄悄的进行着。 第二天,安意如约前往胡家见胡清月,先去见胡秦氏,问候了几句,就随胡清月去了她住的院子。 姐妹俩闲话两三句,安意表达了感谢之意,直奔主题,“十八师姐,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你说,师姐一定帮你。”胡清月毫不犹豫地道。 “我想请一位从宫里放出来的嬷嬷,到我家里去帮衬我娘。”安意早就想请人,只是找不到门路,又不愿让公主府的人插手,才拖到现在。 “没问题,过两天,我就把人给你送过去。”胡清月爽快地道。 “谢谢。”安意拜访的目的达到,扬唇一笑。 “小事一桩,谢什么谢。”胡清月笑道。 安意留下吃过午饭,告辞离去。马车离开胡府,缓缓朝前驶去。走过南柳桥,刚拐进永顺街,就听到前方传来高亢的尖叫声,还有马的嘶叫声。 车夫勒停了马,道:“姑娘,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路被人给堵住了。” “你去问问看是什么事,路大概什么时候能通,如果时间太久,我们绕道好了。”安意道。 车夫下了马车,到前面去打听,过了一会回来禀报道:“姑娘,是黄家五少爷的马车撞到人了,差点闹出人命,他问都不问一声就走,被人拦住了,在吵闹不休,衙门的人正在解决,路很快就会通。” “哪个黄家?”安意对黄这个姓氏非常敏感。 “就是黄姨娘的庶出弟弟黄汤。”车夫道。 安意想起安康的话,心念一动,这件事不会是他安排的吧? 过了一会,事情处理好,路通了。 车夫赶着马车朝着走,安意撩起了些许的窗帘,往外看,街上有许多衙役打扮的人,手里拿着朴刀。忽然在人群中,安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李谷雨! 安意眸光微转,他在这里做什么?这件事不会与他有什么关系吧? 马车缓缓驶过,安意回头再看,却发现李谷雨已从人群中消失,;轻轻一笑,他的轻功真不错。 回到家中,已经是申时末,韩颂延在门房处,已等候她多时。 “喜儿,出事了!”韩颂延压低声音道。 “出什么……”安意一下反应过来,“是小龚爷出事了。” “昨天半夜,突然冲进来一群人抓他,他与他们打斗许久,冬青在打斗中受伤昏迷过去,等他醒来,小龚爷已经不在房间里,不知道是被抓,还是逃走了。”韩颂延得知此事,也吓了一大跳。 “冬青怎么样?”安意问道。 “他撞破了头,背上有两处刀伤,养些日子就会好。” 安意皱了下眉,“怎么会走露风声,让人知道他在那里的?” “我发现有人跟踪我,没有去外城去看过他,冬青也没来过内城,都是让我的奶兄进城通报消息和拿药的。我奶兄平时也是这么来来往往,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我是想不出,是怎么走露风声的。”韩颂延百思不得其解。 “会是什么人呢?”安意问道。 “不知道是什么人,冬青说他们都蒙着面,穿着黑色的劲服。”韩颂延揉了揉眉心,“没有一点线索,不知道是谁抓走了他,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人,去救人。” “上次公主府抓他时,没有蒙面,应该不是公主府抓走他的。”安意分析道。 “除了公主府,他还得罪了哪些权贵?”韩颂延问道。 还有十天,宝贝就要参加钢琴考级了,我就能解放了! 各位朋友不要抛弃纤雪,请继续支持哟!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求助父兄(小修)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五章 求助父兄(小修) 安意眸光一闪,抿唇不语,脑子急速运转,小龚爷是皇上的流落在民间的儿子,皇上觉得这事不光彩,才会急于杀他灭口,也正因为不光彩,这件事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 岚漪公主和卿轲深得皇上信任,才会参与此事,那么除了岚漪公主,朝中还有哪些人是深得皇上信任的? “喜儿,你在想什么?”韩颂延见安意久久不语,轻声问道。 “四少爷,你知道京中和岚漪公主地位相当,又深得皇上宠信的人有哪些吗?” “这事你问安叔父和伯宁,他们知道的更清楚。”韩颂延没入官场,对朝廷的事所知有限,“喜儿,虽然我们不知道动手的是什么人,小龚爷也不知道是被抓还是逃走了,但是那些人显然已经知道是我们救了小龚爷,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我们必要尽快想出应对之法。” 安意点了点头,这事已经不可能再瞒着安清和跟安康了,只是牵扯到皇室的秘事,要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这时,屋外传来香芹大声向安康请安的声音,“奴婢给大少爷请安,大少爷万福。” 欲盖弥彰的请安,反而让安康起了疑心,看到韩颂延和安意两人从房里走出来,眼中多了一丝深意,见两人衣裳整整齐齐,安意的发髻也没有松散,才暗暗松了口气,笑着上前和韩颂延相互问候。 韩颂延没有久留,闲话两三句,告辞离去。安家兄妹礼貌地送他出门,看他坐上马车远去,兄妹俩转身往回走。 “妹妹……” “大哥……” 兄妹俩同时开口,安康笑,“你先说。” 安意摇头,“你先说。” 安康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婢女,“爹爹想让颂延兄做我们家的女婿,娘担心你会嫌颂延兄年纪太大,现在看来,是娘多虑了。” 安意惊愕,她从来都没想到过安清和跟罗氏有这样的想法,这误会可闹大了,连忙解释道:“大哥,你别瞎说,我和四少爷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们说的是别的事,等爹爹回来了,我就告诉你们。” 话音刚落,就听后面小厮们给安清和请安的声音。今天非常凑巧,安家父子不约而同比平时回来的早,不用安意等到半夜。 三人去了外书房,安意直接道:“我和韩四少爷前些日子救了一个人,那人的身份很特殊,他是皇上和一个民间女子生的儿子。” 安家父子都呆愣住了。 安清和经历的事多,回神也比较快,“他现在在哪里?你们救了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安意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也把韩颂延的担忧说了,轻轻咬了一下唇角,看了看安清和跟安康,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我给家里惹来了大麻烦。” “傻妹妹,怎么说这种话?这麻烦又不是你想惹来的,你看到有人受伤,不可能见死不救。”安康笑着摸了摸安意的头,“放心,有爹爹和大哥在,不会有麻烦的。” “喜儿,事情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糟糕。若皇上不想让人知道这个儿子的存在,会派龙影卫士,悄无声息的除掉他,不会大费周章的让公主府或者其他人参与此事,引起不必要的风波。所以杀他的人,不是皇上派来的。”安清和是凭战力起家,在朝中根基浅,不象那些世代为官的人家,在朝着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皇上对他比较放心,他也颇得皇上倚重,多少知道皇上身边有一支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这些龙影卫士在皇上做王爷时,就帮着皇上铲除异己,绝对听从皇命,不会违抗。皇上让龙影卫士去杀人灭口,那是驾轻就熟,还能不露痕迹。 “爹爹认为不是皇上要杀他,那么是谁要除掉他呢?”安意对安清和的分析,有所质疑。 “是谁要除掉他,要查过了才知道,不能轻易下结论。”安清和慎重地道。 “妹妹,这件事就交爹爹和大哥去查,你回井篱园陪着你娘,记住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免得吓着她。还有这些天,你没什么事也不要出门。”安康道。 “我知道,我会守娘身边的。”安意道。 “时辰已经不早了,你快去井篱园,省得你娘看不到你这个时辰还没过去,着急上火。”安清和不想安意过多的参与,赶紧把她支开。 安意抿了抿唇,道:“那我先过去了。” 安家父子在外书房又逗留了一刻钟,换了身衣服,各自出门。 因为小龚爷的事,安意把街上发生的事给忘记了,没有问安康是不是他安排的。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很平静,府外不见有人监视,夜晚也没有人来窥视。 十月二十二日,安意让芳蓉陪着罗氏,她带着香芹、桃仁去公主府见岚漪公主。 “你医术还真是令本宫感到惊喜,太医们都暗示璩国公为老夫人准备后事冲喜,你却能令她起死回生。”岚漪公主笑道。 “并不是小女的医术高明,而是甘老夫人的病并不严重,若不是太医们固步自封,人云亦云,误诊了甘老夫人的病,甘老夫人根本就不会缠绵病榻多日,险些丧命。”安意淡淡地笑道。 岚漪公主把手伸了出来,笑道:“多亏了他们误诊,你才有机会出手。过几日,找个时间去趟定远候府,梁大少奶奶成亲五载还没怀孕,你去帮帮她。” “是。”安意不动声色地应道。 午时差一刻,安意离开公主府回家,路过济怀堂时,进去找韩颂延,在门口,遇到韩颂延和白无名。 坐在轮椅上的白无名面无表情,看到安意,目光一闪。 香芹盯着白无名,面露疑惑,等看清他坐在轮椅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人长得这么象? “喜儿,你怎么会过来?”韩颂延笑问道。 “我过来买药。”安意道。 “七弟,你等我一下,我帮喜儿抓好药,我们再过去。”韩颂延道。 “嗯。”白无名哼了一声。 韩颂延把安意领进后堂,安意抢先问道:“你家七弟什么时候回京的?” “前几天回来的。” “具体是哪天?”安意记得白无名曾给小龚爷下毒,白无名突然转变身份出现,小龚爷又出了事,不由得她不多想。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韩颂延问道。 “没有问题,就是突然看到他在这里,有点奇怪。”安意不能拆穿白无名的身份,只好放弃追问。 “他不常来店里,这次是有事找我,才过来的。”韩颂延笑笑,“你需要什么药?” 安意从荷包拿出一张纸,“就是这几味药。” “白附子、生半夏、生千金子、生藤黄、细辛,喜儿,这些都是有毒的药材,你买来要做什么?”韩颂延惊问道。 “买来给人治病,我还能拿来做什么?”安意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病需要用这么毒的方子?”韩颂延是学医的人,没那么好骗。 “毒脓疮症。”安意早就想到韩颂延会问,只是去别处买,势必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外用还是内服?” “熬成药膏,外用拨毒。” “病人是哪一位?” “一个妇人。”安意撒谎到底。 韩颂延见安意应对如流,没再多问,照方抓药。 安意拿着药离开了济怀堂,从白无名身边目无旁视的走过。 白无名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微沉,她会不会猜到是他把小龚爷的藏身之处,探听出来,再告知林熙的?林熙带十数人围捕小龚爷却失了手,现在小龚爷是不是在她的帮助下,再次躲藏起来?她这次来找四哥,是不是来告诉四哥,小龚爷的藏身之处? 安意不知白无名所想,回到家中,躲进阁楼上忙着用这些毒药材制药粉,并在袖箭上粹上毒,又让下人去买绣花针,打制银针太费时,用绣花针代替。 次日,胡清月亲自把找来的教养嬷嬷送到安家。 这位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姓李,今年四十六岁,八岁进宫,在宫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伺候过多位主子,年前淑太妃病故,她动了出宫的念头。恰逢下个月太后千秋,皇家为了替太后祈福,放了一批年纪大的宫女和太监出宫。 李嬷嬷的父母已经去世,虽然家乡还有兄弟,但是路途遥远,多年不见,感情疏远,担心贸然回乡会给兄弟增添麻烦,就想在京城找户好人家,给姑娘做教养嬷嬷,并留在府中养老。 “李嬷嬷,我家的情况,我不知道胡姑娘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必须要跟你说明,我家不是世家,来京城只有两三年,我想知道你是真心愿意留在我家?”安意问道。 “胡姑娘跟奴婢说过府上的情况,奴婢是自愿过来的。”李嬷嬷道。 “嬷嬷愿意来我家生活,我很高兴,嬷嬷在宫中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人,见多识广,我希望你能尽心尽力的帮衬我娘,我的父母和两兄长为人都很和善,以后接触后,你就会知道。”安意笑道。 “奴婢会竭尽所能的帮助夫人,请姑娘放心。”李嬷嬷道。 “好,我带你去见我娘。”安意领李嬷嬷前往井篱园见罗氏。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果断出手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六章 果断出手 李嬷嬷的到来,令罗氏非常开心,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李嬷嬷,你能来我们家,太好了,以后还请你多多指点和帮衬。” “奴婢会尽自己的本分,伺候好夫人。”李嬷嬷笑了笑,“请夫人和姑娘在房里,随意坐起立行走,奴婢要借此观察一下,夫人和姑娘在礼仪方面有什么不足之处。” 罗氏和安意照着李嬷嬷的话,在房间里随意走动坐下,并端杯饮茶。 李嬷嬷观察了约小半个时辰,发现罗氏的礼仪错漏百出,起身不稳,走路时迈的步子太大,令裙摆晃动的厉害,端杯姿势不好看,饮茶发出了啧啧声;安意的礼仪方面差错较少,只要不吹毛求疵,她的礼仪是能过关的,但是礼多人不怪,完美无缺,才能令那些有意挑错的人,抓不住一点错处。 “夫人,姑娘,可以了,请坐下来休息。”李嬷嬷了解到想了解的情况,没让两人继续辛苦。 罗氏和安意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李嬷嬷,母女都是一副听教的乖巧模样,让李嬷嬷唇边的笑容深了几分,安家人口简单,当家主母和姑娘都是和善的人,这次她的决定,应该的正确的。 “奴婢有话直说,夫人错的较多,姑娘的只有少许的瑕疵。接下来学礼仪规矩,夫人会比较辛苦。”李嬷嬷道。 “我不怕辛苦。”罗氏忙道。 “姑娘,想和夫人在什么时辰学规矩?”李嬷嬷来的时间不长,却已经看出这个家是安意在作主。 “嬷嬷觉得哪个时辰比较好?” “奴婢的安排是上午辰时正到巳时三刻,下午申时初刻到酉时初刻。” 安意想了一下,道:“就照嬷嬷的安排。”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安意让管二家的从府里挑了两个小婢女伺候李嬷嬷,李嬷嬷的住处,安排在明珠阁左后侧的小院子里。 次日,李嬷嬷从最基本的起、立、坐、走等姿势教导罗氏和安意。 李嬷嬷把姿势演示一遍后,罗氏呆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要注意的事项?光一个起身的姿势就有好几种,这么复杂怎么学得会? 安意看罗氏的表情,就知道她被吓憷了,柔声道:“娘,我们一样一样的学,李嬷嬷会好好教我们的,我们一定可以学好的。” 罗氏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李嬷嬷先纠正安意的动作,让她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让婢女拿来一钵白面粉,把面粉撒在地上,教罗氏如何行走,她走到撒有面粉的地方,腰肢轻拧,转身过来,走到罗氏面前,“夫人看地上是什么?” 罗氏低头一看,“花。” “女子的步态要轻盈,步步莲花指的就是女子的步态,行若弱柳扶风,转身之际,脚下如莲花盛放。”李嬷嬷笑,“夫人请。” 罗氏昂头挺胸的走了过去,走到面粉处,停下转身,走回李嬷嬷处,地上的面粉没有开出莲花来。 李嬷嬷详细的教导罗氏,如何迈步,如何利用腰肢转身。 时间在一次又一次重复的练习中迅速的流逝,巳时一刻,李嬷嬷让安意停了下来,“姑娘,这些基本姿势,你要随时随地的练习,过了一段时间,你就会习惯成自然,举手投足都会优雅得体。” 安意扬唇一笑,道:“我会按照嬷嬷教的去做,以后还请嬷嬷多给我指点。” 言罢,安意动作标准的对李嬷嬷行了个万福礼。 李嬷嬷含笑颔首,对这个学生是满意的。 罗氏尚没能达到步下生花的境界,还须要加强练习。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安家父子依旧早出晚归,到了十月二十八日,安意前往定远候府。把名帖一递进去,定远候夫人董氏就出来迎接,“安姑娘,请进!” 到厅中,分主宾坐下,客套几句,梁大少奶奶周氏和甘善余的妻子梁氏联袂而至。 周氏给董氏行礼请安,退到一旁,神情忐忑,目光下垂,不敢与安意对视。 “劳烦安姑娘给我们家大少奶奶诊脉。”董氏客气地道。 梁氏把周氏拉到安意下首的位置上坐下,笑道:“侄儿媳妇,那些太医都治不好我婆母的病,安姑娘一出手,就把我家婆母的病给治好了,你放宽心,安姑娘一定能让你心愿得偿的。” 安意淡淡一笑,道:“请大少奶奶把手伸出来。” 周氏的婢女上前帮她把衣袖挽上,香芹把小垫子拿出来,放在小几上。 安意给周氏诊了脉,“大少奶奶的身体没有问题,夫人,请问大少爷有没有请太医诊过脉?” “有,太医说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可是他们成亲五年,就快六年了,还没怀上孩子。”董氏双眉紧锁,其他房的媳妇生不出孩子,可以让小妾生,再抱养过来,但是长子这房,有爵位世袭的问题,必须得是嫡出。 安意沉吟片刻,道:“两人身体康健,大少奶奶却久不成妊娠,我师父有一个秘方,应该能帮让大少奶奶的忙。” 周氏抬头看着安意,惊喜地道:“安姑娘,请你把秘方卖给我吧!多少钱都可以?” “咳咳”董氏对儿媳的失态,有些不满意,轻咳了两声,道:“安姑娘,这个秘方,你要卖多少钱?” “夫人,秘方不会卖,我会制好药丸送过来给大少奶奶服用。等大奶奶有喜了,夫人再付我诊金。”安意笑道。 董氏对这个提议很满意,笑道:“就照姑娘说的办。” 安意起身,准备告辞回家,门外传来婢女的通报声,“太太,六姑娘来了。” 话音一落,梁筱阅就走了进来,“母亲,姑母,大……咦,安姑娘,你怎么会来我家?” “阅儿,你怎么会认识安姑娘?”董氏问道。 “绮年介绍的安姑娘给我认识的,上次去公主府的赏花大会,我和安姑娘相谈甚欢,还约好以后一起小聚。”梁筱阅笑道。 安意眸光一闪,在赏花大会上,她们有相谈甚欢吗?不过这只是件小事,没有必要去拆穿她。 梁筱阅主动向董氏请缨送安意出门,安意不动声色地跟董氏等人行了道别礼,随梁筱阅走了出去。 离正厅有一段距离,安意问道:“梁姑娘特意过来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安姑娘,你觉得绮年为人好吗?”梁筱阅问道。 安意愣了一下,“梁姑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问这话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问你,你觉得绮年的为人好不好?” “唐姑娘她为人很热情。”安意措词道。 “就这一点?” “我和唐姑娘不熟。”安意道。 “现在不熟不要紧,多来往几次,你就会知道,绮年她的为人了,她家世好,品格端庄、性格温柔、容貌美丽、才华出众、常识渊博,对人对事都非常的豁达大度。”梁筱阅对唐绮年赞不绝口,用了一大堆好的词语来形容她。 安意眨眨眼睛,不明白梁筱阅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 “差点忘了,十一月初六,我们在芳梨园包了院子看戏,巳时正戏开锣,你记得过来。”安意临上马车,梁筱阅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一定有空去。”安意婉拒道。 “没空也要抽空去,好难得的一次小聚,你一定要来。”梁筱阅眸光一转,“要是你家人不放心你独自出来,就让你大哥陪你一起过来,我让三哥陪我,他也在翰林院当差,跟你大哥认识。” 安意笑了笑,没有给肯定的答复,扶着香芹的手上了马车。 离开定远候府,安意去了济怀堂,韩颂延不在店里,掌柜的已经认识安意,从柜台走出来行礼道:“安姑娘,大老太爷找四老爷有事,四老爷回去,要明天才过来。” “我不找他的,我是来买药的。”安意笑,“能借纸笔一用吗?” “姑娘请自便。”掌柜的笑道。 安意提笔写药方,“秦艽、桂心、杜仲、防风、浓朴各三分……” 掌柜的看了药方,没有多问,直接照方抓药。 安意抓了药,付了银子,出门,正要上马车,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往左边看去,那个墙角处好象有道身影闪过,是有人跟踪她吗? 安意眸色微沉,勾唇冷笑,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离开热闹的集市,路上行人稀少,安意凝神细听,果然除了马蹄声和车轮辗过的声音,还有衣袂破空声,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跟踪她? “前面转弯的地方,放慢点车速,我要跳下去,我下去后,车不要停,继续往前走一段路再停下来,知道吗?”安意沉声吩咐道。 “姑娘,这太危险了。”香芹惊恐地道。 “不会有事的。”安意摸出荷包里的一把绣花针,扣在手中。 车夫听从吩咐,在转弯处放慢了车速,安意拉开车门,飞身跳了出去,迅速靠在墙上,马车继续朝前行驶。 一道身影窜了进来,安意玉手一扬,绣花针飞射而出,来人大惊失色,边向后疾退,边挥袖将针扫开。 安意双眼微微一眯,扭动左手的脉博,触动袖箭机关,嗖嗖嗖,三枚袖箭破空射出,右手抓出一把迷药,撒了过去。 来人避开了前一波绣花针,避开了两次袖箭,右肩中了一箭,迷药全部吸进鼻腔。 男子目露凶光,挥拳冲了上来。 安意急速后退,边退边掏出一把绣花针,朝他射过去,左手的袖箭也跟着射出。 男子要躲避针和箭,连换了几个姿势,险险的避开了针和箭,再次出手攻击安意。 安意不敢与他正面过招,继续射针放箭。 男子被安意的打法激怒,低吼一声,足尖在地上一点,平空跃起,恶狠狠地一掌劈向安意。 安意面无惧色,灵活地闪身躲开,又是一把迷药朝他的脸上散了过去。 男子在半空中收势不住,又吸进了不少迷药,先前吸进的迷药药效发作,只觉得头晕目眩,再无后继之力。 安意见已经制住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抓住他的下颌,用力将他的下颌扭得脱臼,再从荷包里摸出一个药丸,塞进他的嘴里,“这是百毒消,什么毒都能解,你别想吞毒自尽。” 男子恨恨地瞪着安意,是他太小瞧了这个女人。 安意无视他的目光,把他的下颌按好,“说吧,你的主子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男子闭上眼睛,双唇紧抿,摆出宁死也不招供的姿态。 车夫把马车停在不远处,留下桃仁看着马车,和香芹一起跑了过来。 香芹紧张地问道:“姑娘,您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事。”安意扶正被掌风劈歪的金钗。 “姑娘,要不要把这人送到官衙去?”车夫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小声问道。 “不用。”安意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把他搬到车上去。” 车夫背不动男子,将他连拖带拽的弄上了车。 马车从侧门进到了二门外,车夫将男子从车上拽下了去。 管二看到一个男子从车上被拽了下来,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安意从马车上下来,“管家,用麻绳把他绑结实了,把他关起来。” “姑娘,这人是?” “他跟在我的马车后面,不知道想做什么?我就把他抓回来了。我现在先去见我娘,一会再来审他,你让人看好他,不要让他逃走了。”安意轻描淡写地道。 “姑娘放心,小的会让人守着他的,绝不会让他逃走的。”管二眼神不善的盯了眼地上的男子,招呼小厮们把人绑好,关进了外书房后面的小石屋里,然后打发人去衙门请安清和回来。 等安意见过罗氏,吃罢迟了半个多时辰的午饭后,安清和急匆匆地赶回来了,看到安意,“喜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有受伤。”安意微皱了下眉,“爹爹,您怎么回来了?” “管二让人来告诉我的。”安清和道。 父女俩一起去了小石屋,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还没醒来,安意让婢女倒来一盆冷水,泼在将他的脸上,将他激醒。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以一知万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七章 以一知万 男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着站在面前的父女,道:“安将军,你要是条汉子,就给我一个痛快。” 安清和双手抱肩,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男子,“你想要痛快,就老实的说出是什么人指使你跟踪我女儿的?” 男子冷哼一声,抿唇不语。 “军中对敌方探子的审问,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你要是不愿意老实说,我就只好用审探子的方法来审你了。” 男子盯着安清和,目光阴冷,一言不发。 “喜儿,行了,你去书房看书。”安清和怕接下来的血腥场面会吓着安意,把她打发走。 安意退到屋外,把门掩上,但是并没有去书房,就站在门口。 “有一刑法叫削肉剔骨,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安清和问道。 “你这是乱用私刑。”男子沉声道。 “你窥视官员私宅,意图不轨,本将军在擒拿住你的过程,下手将你击毙,你死是罪有应得,本将军何罪之有?” “没想到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安大将军,原来是个指鹿为马的小人。”男子骂道。 “你与其逞口舌之快,还不如老实招供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男子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动手了。” “啊”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惨叫声过后是痛苦的低吟声。安意微微蹙眉,虽然看不到安清和是如何行刑的,但是光听这惨叫声,再接合安清和说的刑法名,就能知道绝对是惨绝人寰的酷刑,估计没什么人能熬得住这种折磨。 “是谁派你来的?”安清和问道。 男子没有回答。 “受过此刑的人是不会马上死去的,会在痛苦中熬足七天,才会断气。”安清和气定神闲地告知男子,这个会令他绝望的事实。 男子的意志很坚强,没有被这话给吓倒,声音颤抖地道:“死我都不怕,难道还会怕痛?”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是谁派你来的?”安清和的声音依旧平静。 “林、熙、。”男子是血肉之躯,没办法再熬下去,屈服在酷刑之下,报出了主子的名字。 “临昌伯的长子,兵部车驾清吏司主事林熙?” “是。” “我家与林家素无来往,他为什么要让你跟踪我女儿?” “找一个人。” “谁?” “一个姓龚的男子。” “为什么要找他?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跟踪安姑娘,找到那个男子的藏身之处,然后通知公子。”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安清和等男子昏迷过去,才拉开门,环顾四周,扬声喊道:“管二。” “小的在。”管二应声从暗处跑出来。 “去后巷叫小路过来给他治伤,不要让他死掉,看见过他的人,都让他们把嘴巴闭紧,半点风声都不要传出去。”安清和沉声吩咐道。 “小的知道。” 安清和把人交给管二,去书房找安意,但是安意并不在书房,回头问守在门口的小厮,“姑娘去哪里?” “姑娘刚刚回明珠阁了。”小厮道。 安意在得知是林熙派人跟踪她后,就脸色阴沉的转身离去,对林熙要抓小龚爷的事,她并不感到意外,林熙是朝廷官员,他的官职还是皇上特赐给他的,他肯定接到追杀小龚爷的密令。 安意感到意外的是林熙怎么会知道她认识小龚爷?在京中,知道她认识小龚爷的人,应该就只有白无名。当白无名知道林熙要追杀小龚爷,就把她认识小龚爷的事,告诉了林熙,林熙才会派人跟踪她。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白无名也有份追杀小龚爷,在知道小龚爷受了重伤后,才会用回韩玄烨的身份,万一林熙在她这边没能找到小龚爷,白无名还可以追查那些购买疗伤药的人,借机抓住小龚爷。 安意分析出这事与白无名有关,异常的愤怒,恨不能马上去找白无名质问,疾步朝大门口走去,离大门还有数米远的地方,猛然停下了脚步。 找他问了又能如何? 他会承认这事与他有关吗? 以他的狡猾个性,他是不会承认的。 既然明知道他不会承认,又有什么必要去质问呢?去听他满嘴谎言吗? 安意闭上眼睛,松开紧握的双手,待情绪平复,缓缓睁开双眼,眸底幽深如潭水,揉了揉被北风吹的冰冷的脸颊,转身返回外书房,恰好与安清和迎面遇上。 “喜儿,你不是回明珠阁了,怎么又回来了?”安清和笑问道。 “我还有些事要告诉爹爹。”安意道。 父女俩回到外书房坐下,安意把白无名的身份以及和林熙的关系,全部告诉了安清和,事到如今,她才不要帮他隐瞒身份。 安清和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道:“也就是说林熙这么多年是有意败坏名声,假装风流浪荡,韩玄烨也是假装残疾。” 安意点点头。 安清和笑,“这两个小子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如今林熙已经借机步入仕途,韩玄烨应该也会紧随其后。” “他们杀死了小龚爷,立了大功,以后定会步步高升,前途无量。”安意最恨这种踩着别人上位的人,冷冷地嘲讽道。 “喜儿,你先别这么急下定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爹爹要好好想想。时辰不早了,你去看看你娘,看她规矩学得怎么样了?虽然后天就要去李府赴宴,但是也不要学得太辛苦,省得累出病来。”安清和道。 安意一听这话,就知道安清和又剥脱了她继续参与此事的权利,就象打听小龚爷的下落一样,就算他们打听到了什么,他们也不会和她通气,正颜道:“爹爹,这麻烦是我惹回来的,我也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我不要置身事外。” “好,我家喜儿有担当!”安清和赞了一句,话锋一转,“喜儿啊,你知道你的大名和小名的意思吗?” 安意眸光一转,“知道,娘告诉过我。” “喜儿,爹爹什么都不盼,只希望你一生喜乐平安,安心落意,每天无忧无虑的。外面这些麻烦事,就交给爹爹去解决,以后,就算爹爹不在了,还有你大哥和二哥,他们会是你最坚实的依靠。” 话说到这份上,安意若还要一意孤行,就有点罔顾安清和的慈父之心,无奈的起身去井篱园,去看学规矩的罗氏。 这天晚上,跟踪安意的男子没能按时回去复命,林熙没有想过他会被安意抓走,以为安意出门还没回去,他还在尽职的跟踪。 次日,安意没有出门,留在家里做求嗣丸,将昨天买的十四味药,全部生碾成细末,用蜂蜜搅拌均匀,仔细的洗干净手,用瓷匙挖出一小点药泥,放在手心里,揉成赤豆大小的药丸。 安意把揉好的药丸放进身边的盒子里,继续专心致志的挖药泥揉药丸,很快盒子里药丸就多了起来。忙碌了大半天,安意把药丸全都揉好了,大约有二百二十多颗,不过安意没有马上把药丸送去定远候府。 既然是秘药,总要多费点时日才能做好。 这天晚上,跟踪安意的男子还是没有按时回去复命,林熙觉察到事情不对,带着手下人去安府附近寻找。 林熙等人刚在安府附近出现,就被等候多时的安清和的亲兵卫发现了,安康亲自去见林熙,把他从后门请进了府中。 三人在房里密谈了半个时辰,林熙脸色发白的走了出来,带着手下以及先前被安意抓来的男子,从后门悄悄离开。 第二天是十月三十日,安家父子先去衙门点了卯,再回到家中换下官服,换上锦袍,和罗氏、安意一起前往李府赴宴。 李府门前早已是车水马龙,进了大门,男宾女客就要分开,安清和在路上已经尽力安抚罗氏,可是这时见她还是神情紧张,缩头缩脑,目光闪烁不定,脸上露出一抹忧色,他不该逼她出来的。 “爹爹别担心,有妹妹在,不会有事的。”安康小声道。 安清和此时再担心,也不可能带罗氏离开,只能寄希望于安意。 女眷的酒宴设在李府的福寿堂,李家的婢女在前面引路,安意小声道:“娘,您的规矩学的很好,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我不紧张。”罗氏声音发颤。 “娘,您多听少说,就不会出错。”安意道。 “哦哦。”罗氏点点头。 福帮堂内已有许多女眷在座,都在恭维着坐在正位上,白发苍苍的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是正二品诰命夫人,在品级上和罗氏是一样的,罗氏带着安意上前行礼,李老夫人忙让儿媳去扶,笑道:“安夫人快别多礼,请坐请坐。” 安家的事,京中各府皆知,见罗氏再次出门应酬,大家心领神会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向陪在罗氏身边的安意,这个姑娘倒是个利害的。 这样的场合,未出阁的少女是不宜多言的,安意给李老夫人行了礼,就低眉敛目的站在罗氏身旁,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注:抱歉,还有两三天就要进考场考级了,可是臭小子的《放马曲》还没练熟,为了我那几百块钱的报名费,昨天守着他练了大半天。昨天太晚了,我就没更,今早上把他送去钢琴教室,练完琴,才赶回来更文。下午,还要再去,他辛苦,我也辛苦。 更文没按时,字数不多,抱歉,很抱歉!再过几天就好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家寿宴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家寿宴 京城人的确有些排斥外来户,但是对官职高的人,还是拉拢恭维为主。这些贵夫人,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人,私下再说难听,当了面还是笑意盈盈的,长袖善舞的。只是黄家从中搅风搅雨,这些贵夫人趋吉避凶,疏远罗氏,否则以罗氏这种与人为善的性格,她早就在贵妇中立足。 现在安家父子在朝中,颇得皇上宠信,这位安姑娘不但与岚漪公主扯上了关系,还进出璩国公府和定远候府,安家已不容小觑。 黄家却日益势弱,从宫中传来贵妃娘娘病重,凤印已移交给了丽妃,幽居养病的消息,朝堂上黄家父子被皇上当着百官面,毫不留情的训斥,贵妃的叔父被罚俸三月,还让他们闭门思过。 奉承权贵,乃人之常情。 众女眷对罗氏友好的笑了笑,她们目光里没有轻蔑和冷漠,这让罗氏暗松了口气,神情没有进门时那么紧张,笑着和众女眷寒喧。 安意在众多宾客中,看到了三个熟悉的面孔,唐绮年、訾薇和周莲英。唐绮年和訾薇都对她含笑颔首,周莲英却充满敌意的狠狠瞪了她一眼。 安意回了唐绮年和訾薇一个笑脸,对周莲英直接无视。 李老夫人已是四世同堂,儿孙众多,济济一堂,见宾客来得差不多了,依照礼俗,几位未出阁的重孙女们,为老夫人送上准备好的寿礼。 来为李老夫人祝寿的,全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姑娘们在这样的场合若是能博得一个满堂彩,势必令人印象深刻,对将来议亲也有好处。 李家大姑娘送的是青玉填金龟鹤同寿插屏,龟鹤齐龄寓意高寿,得了众夫人不少称赞。 二姑娘送的是亲手缝制的一套衣衫,针脚细密,选用是棉软的料子,适合老人家穿着,众夫人又夸赞了一番。 三姑娘随金夫人学画,送的是一幅麻姑献寿画,画的不错,寓意也不错,众夫人也赞不绝口。 四姑娘和五姑娘是双生子,年纪尚小,一个送的是绣着福寿双全的荷包,一个送的是绣着富贵牡丹的手帕。 接下来是李老夫人几位孙女所生的女儿献礼,前面几位的礼中规中矩,没有特别出彩,没有抢走李大姑娘的风头。 一位身穿粉红底绣湖蓝花圆领缎面袍的少女走到李老夫人面前,行礼道:“彤给老祖宗请安,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彤从身边小丫头手里接过红木雕花盒子,打开盖里,里面是一尊羊脂白玉观音,约有一尺高,玉质细腻,雕工精致,散发着莹润的柔光。 “哎呀,韩姑娘这份寿礼,好贵重啊!”一位夫人赞叹道。 另一位夫人接嘴笑道:“老夫人信佛,韩姑娘特意请了这么尊白玉观音,果然是个孝顺孩子。” 这白玉观音的价值和那玉插屏不相上下,只是李老夫人信佛,这尊玉观音,更得她的意,李老夫人笑着点头道:“好孩子,有心了。” 安意冷眼旁观,见那韩彤面有得色,李大姑娘却是一派云淡风清,丝毫也没有因为被她抢去风头而生气,两人的性情人品立见高低。 接下来的几位姑娘送的礼,也很普通,韩彤在这次送礼中,拨得了头筹。 说话间,到了正午时分,主人请众宾客移驾入席。 罗氏又紧张起来,抓住安意的手,“喜儿。” “娘,李嬷嬷教您的用餐礼仪,您可还记得?”安意轻声问道。 “记得记得。”罗氏点头道。 “您就照着做,吃饭的时候是不用说话的。”安意道。 “对对对,李嬷嬷说过吃不言,寝不语。”罗氏记起来了。 “您就当在家里,不要紧张。”安意笑着松开罗氏的手。 坐席是有讲究的,老夫人们坐在一起,夫人们则按着各自男人的官职高低就座,年轻姑娘们可以随意一点,各自相熟的坐在一起。 安意跟谁都不太熟,正打算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唐绮年的婢女过来了,“安姑娘,我家姑娘请您过去坐。” “好。”安意在唐绮年身旁落座,訾薇也是同桌人之一。 韩彤做为主家姑娘也坐在这桌,当陪客,另外几位姑娘,安意不认识。唐绮年为安意做了介绍,安意笑着向她们点点头,没费心去记她们的名字。 韩彤放下手中的暖炉,似笑非笑地道:“唐姑娘到是跟谁都能聊得来。” “那也不一定,有的人我是不屑理会的。”唐绮年斜眼看着韩彤,意思很明确,她不屑理会的人是谁。 韩彤还要说什么,外面的鞭炮声响起,热热闹闹的寿宴正式开始,她恨恨地瞪了唐绮年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婢女们鱼贯而入,先上三大件,红烧海参、清蒸鸭子和红烧鳜鱼。 接着是八大凉盘,熏带鱼、长生果仁、松子仁…… 然后八大热盘,龙井虾仁、牡丹炸鸡胗…。 婢女们有条不紊的桌子上摆满各色的菜肴,各位姑娘在婢女的伺候下享用美食。 “安姑娘,那道龙井虾仁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尝尝。”唐绮年见桃仁只夹安意面前的菜,好心提醒道。 安意对吃一向不怎么挑剔,也没有觉得桃仁只夹面前的菜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让人伺候着吃菜,束手束脚的,心里是十分厌烦这种规矩的。 桃仁一心二用,边伺候安意边看戏,没太注意夹的全是面前的几道菜,连唐绮年说的话也没听到。 香芹见状,扯了一下桃仁,拿过筷子,夹了两个虾仁放在安意的碗中。 安意夹起虾仁放进嘴里,虾仁透着茶香,细嫩爽滑,很适口,“味道是不错。” “李府请了外城八仙楼的厨子来,桌上的这几菜都是八仙楼的招牌菜,味道都不错。”唐绮年笑道。 安意笑道:“外城的八仙楼我二哥带我去过,那道燕窝三鲜鸭丝味道鲜美。” 香芹一听这话,赶紧夹了一筷子鸭丝。 “燕窝三鲜鸭丝是新推出来的菜,我还没吃过呢。”唐绮年笑道。 唐绮年的婢女也知趣的夹了一筷子给她。 “绮儿,什么东西你没吃过?”訾薇专心听戏,戏刚好唱完一折,她才有闲心管其他事。 “你看戏,也看得太入迷了,也吃点菜,看戏可看不饱肚子。”唐绮年横了她一眼,“燕窝三鲜鸭丝是八仙楼新推出来的菜,你尝尝。” “哦,我尝尝。”訾薇笑,刚把碗里的菜塞进嘴里,戏台上的戏又唱了起来,她的注意力又回到戏台上了。 “她就是个戏迷,只要有戏听,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唐绮年笑对安意道。 韩彤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迷戏就好,可千万别迷人,惹出什么笑话来,可就不好了。” 安意皱了下眉,对这个韩彤的印象更差了几分。 “世上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蠢人,才分不清戏只是戏。”唐绮年冷笑道。 “你说谁是蠢人?”韩彤脸色微沉。 唐绮年冷笑两声,并不接话,夹起碗里的虾仁,放进嘴里。 “唐绮……” “表妹,八姑姑找你,快过去。”李家的二姑娘走了过来,打断了韩彤的话。 等韩彤起身离开,李二姑娘侧身从婢女托着的雕花盘里拿起酒杯,对唐绮年陪笑道:“唐姑娘,我敬你一杯,你大人大量,别与她计较。” “二姑娘说这话,我到不好意思了。”唐绮年端杯站了起来,“我们共饮一杯吧!” 两人喝完杯中的酒,李二姑娘又给在座姑娘们敬了杯酒,继续到下一桌安席。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婢女撤残席,重新上茶水点心,接下来就是专心听戏时间。夫人们坐在一起说八卦,姑娘们也不用再遵守食不言的约束,三五一群,边看戏,边说笑。 安意起身去看罗氏,见罗氏与两个贵夫人人正聊得开怀,看她神情愉快,舒怀一笑,没有过去打扰,带着香芹和桃仁离开福寿堂,去净房更衣,很不巧在净房外遇到从另一条路过来的周莲英。 “是我先来的。”周莲英微抬起下巴,斜睨着安意。 见两位客人要起争执,守在净房外的李府婢女有些紧张,正要劝解。安意淡然浅笑,向后退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莲英冷哼一声,高傲的带着婢女进去了。 安意对她幼稚的举动,毫不在意,根据上次参加赏花大会的经验,以及李嬷嬷所言,像这样的大型家宴,主人家肯定会设几间退处,让宾客们暂时休息,净手洗脸和更衣的,没有必要和她争执。 “姑娘,请您沿着走廊往前走,转过一个弯,那里就有净房。”李府的婢女对愿意退让的安意,满怀感激。 安意主仆沿着走廊往前走,转了过弯,就看到一个小花园,在小花园那头有三间房,正要走过去,就听到车轮辗过地面的声音。 安意侧目一看,坐着轮椅的白无名迎面过来了,微微蹙眉,他怎么会在这里?韩家和李家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外男怎么会跑到内宅来?他总不会学林熙来李家偷什么兰花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入香闺 章节名: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入香闺 白无名也看到了安意,眸光闪烁,怎么会在这里遇上?看来老天爷都不准他再拖延下去了,边推着车轮朝前行,边吟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听话听音,安意知道白无名这是在暗示,今夜他要来访,退到路旁,垂睑侧身,没有做回应。 白无名滚着轮椅,从安意身边走过。 安意主仆朝前走了几步,桃仁小声道:“姑娘,奴婢觉得韩七少爷吟错诗了。” “这是《春晓》后面的两句,他没有吟错。”安意没明白桃仁的意思。 香芹啐桃仁一口,道:“你这小妮子才认得几个字,知道什么诗啊词的?还好意思指正别人,快打住吧,别丢脸了。” “别的诗和词的,我不知道,《春晓》这首诗,前几日芳蓉姐姐教过我,我记住了。”桃仁跟着芳蓉认字,学习兴趣很浓厚,“芳蓉姐姐说吟诗要应景,现在是冬天,应该吟冬天的诗,还教我吟白易居的《夜雪》。” 安意噗哧一笑,道:“不是白易居,是白居易。” 桃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记错了,还是姑娘的学问好。” 不远处的白无名听到主仆对话,唇角微微上扬,十九妹妹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应该没有为林熙派人跟踪她的事生气。 白无名坐着轮椅,没法上走廊,沿着小道前行,路上遇到了李大姑娘和韩彤。 “烨表哥。”李大姑娘道。 韩彤向后退了一步,小声喊道:“七哥。” 白无名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目不旁视的滚动着车轮。他的母亲是李老夫人大哥的孙女,他的继母则是李老夫人庶子的嫡女。往年他都不在京中,没有赴宴,这次因为小龚爷的事,他以韩玄烨的身份留在京城,在韩颂延的劝说下,勉为其难的过来参加了这次的寿宴。 “七哥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外院喝酒吗?在这里猛的看到他,吓我一跳。”韩彤径直往前走了十几步,回头看不到白无名了,才心有余悸地问道。 李大姑娘笑笑道:“表哥每次过来都会去看看二叔的。” “看有什么用,他又治不好二舅的病。”韩彤翻白眼道。 “陪二叔说说话。”李大姑娘温和的笑道。 “大表姐,你在说什么笑话呢?让他陪二叔说话,那还不如去找个哑巴来陪二叔说话。”韩彤刻薄地道。 “烨表哥是因为腿不方便,才会变得孤僻,不爱说话的,听我娘说,他小时候很爱笑,很逗人喜欢的。”李大姑娘道。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性格古怪,阴阳怪气,面目可憎。”韩彤对她这个同父异母兄长,既感到非常畏惧又十分的讨厌,“还是四哥好,待人亲和,温润有礼,是不是啊,大表姐?” 李大姑娘看着挤眉弄眼的韩彤,俏脸微红,羞涩的低着头。 “大表姐,明年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就要改口叫你四嫂了?”韩彤继续逗李大姑娘。 “我还小呢。”李大姑娘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你是还小,上个月才及笄,可是四哥不小了,他都二十多岁了,要是再不成亲,他就要就成老头子了。”韩彤道。 “男子二十方及冠,延表哥才不是老头子呢。”李大姑娘轻声分辩道。 “是是是,四哥不是老头子,他是翩翩公子。”韩彤掩嘴笑道。 表姐妹边说笑边往前走,安意从她们身后经过,虽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但是没有在意。 安意回到福寿堂,先去看罗氏,见她满脸笑容的和人聊得热火朝天,神情愉悦。 安意走到唐绮年左侧的空位上坐下,唐绮年见她回来,微笑颔首。戏台上《满床笏》里的一折戏刚好唱完,锣鼓喧天,十分热闹。 戏台上换了另一本折子戏,一个老生和一个老旦搀扶着走了出来,老旦唱道:“寿长长福福长天,华堂今日启寿筵,人生五福寿为先,老爷他,七十春秋福寿绵。” 生旦净末丑,轮番上台唱戏,訾薇看得如痴如醉,嘴里还跟着哼唱。唐绮年看了,轻笑摇头,回头对安意道:“初六约到戏园小聚,就是她的主意,这些戏,她是百看不厌。” 安意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每个人都有喜好,我啊,还就喜欢看戏。”訾薇听见了,斜了唐绮年一眼,“你要是听戏听腻了,明天的帖子,我就不发给你了,你呀,就当个不速之客吧!” 唐绮年嫌弃的撇撇嘴道:“初六小聚,初一才发帖子,你还好意思说。” “我也是没法子呀,沈喜秀就唱三天,好多人抢着订包厢,我以为订不到厢房,怎么敢先发帖子给你们。”訾薇辩解完,戏台上花旦开唱,她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戏台上去了。 唐绮年看着沉迷在戏中的訾薇,再次轻笑摇头。 申时正,宾客们陆续辞别回家。 安意这时知道了和罗氏聊天的那两位夫人,一个是唐绮年的母亲方氏,一个是訾薇的母亲张氏。 罗氏和方氏、张氏相谈甚欢,令她的增强了出门应酬的信心,在车上对安清和道:“清和哥,这次我没有出错,下次我会做得更好。” 安清和握着她的手,笑着点点头。 回到家中,已是酉时三刻,天色早已黑尽,一家四口在井篱园吃过晚饭,安意回到明珠阁,沐浴更衣。 安意从浴室里出来,睡眼朦胧的掩嘴打了个呵欠。 杏仁上前帮她把头发擦干,动作利落的挽好卧髻,“姑娘,可以上床歇息了。” 安意穿好圆领棉袍,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还要看会账本。” “姑娘出门一天,辛苦了,这账本还是明天再看吧。”芳蓉劝道。 “我现在也睡不着。”安意要等白无名,只得强忍倦意,“你们不用伺候了,都下去歇着吧。” 芳蓉等人收拾好,下楼回房,各自梳洗,上床睡觉。 安意看完账本,从箱子里翻出迷药,悄声下楼查看,将迷药吹进房里,然后上楼坐等白无名。 戌时末,夜深人静,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屋外传来了细碎的异响声,安意知道白无名来了,起身打开窗,寒冷的北风强劲的灌了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向后退了两步。 白无名飞身进来,站在安意面前,眼波微动,“十九妹妹。” 安意沉默的走回椅子边坐下。 白无名转身关上窗,走到安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安意看着他,素净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眼眸静若深潭,波澜不惊。 白无名在她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感到有些不安,舔了舔嘴唇。 “我认识小龚爷的事,是你告诉林熙的。”安意打破沉默,用肯定的语气道。 “不是。”白无名立即否认,“你认识龚小七的事,不是我告诉林熙的。” 安意勾唇冷笑,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那天你去积善巷时,被他看见了,他跟进去查看,发现了龚小七,才知道你认识龚小七。”白无名心虚的隐瞒了林熙曾向他确认一事。 “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认识小龚爷,他为什么要跟进去查看?”安意觉得林熙不是那么八卦,多管闲事的人,“我做什么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知道那是我四哥的住处,他。”白无名皱了皱眉,“他以为你去跟我四哥私会。” “就算我与四少爷私会,与他有什么关系?”安意的疑心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 白无名看着安意,眸色深沉,道:“因为我的关系,他才会跟进去的。很凑巧的发现了龚小七,而他正奉命要抓龚小七。” “他奉谁的命令?”安意忽略掉了前一句话。 “卿轲。” 安意一怔,还以为有别的人参与,原来还是和岚漪公主府有关。 “他虽然知道是你和我四哥救了龚小七,但他没有把这事告诉卿轲,那天晚上他只带着他的人去围捕龚小七。” 安意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小龚爷在哪里的?” “他……他……”白无名面对这个问题,心虚了。 “是你帮他向四少爷套话,打听出来的吧。”安意帮他做出回答,眸色微冷。 “他答应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你和我四哥的。”白无名辩解了一句,表明他是在确定安意和韩颂延安全的情况下,才帮忙套话的。 安意不动声色地问道:“围捕的结果呢?” “他没抓住龚小七,龚小七逃走了。” 安意蹙眉,小龚爷伤势未愈,他能逃到哪里去?这么多人在找他,却一直没找到他,光凭他一己之力,不可能办到,会是谁在帮他呢? “十九妹妹,你是怎么知道龚小七的身份的?”白无名问道。 “他告诉我的。”安意看着白无名。 “你相信他说的话?” 安意轻轻一笑,道:“他没必要说谎。” 白无名脸色微变,对安意给予龚砚遒完全的信任,感到心惊。 这时,屋外传来了梆梆声,安意道:“你该走了。” 注:本来想写到四千才更,突然电闪雷鸣,永州道县刚刚雷击死了四人,我害怕,只能关电脑,明天再继续码字。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真实愿望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章 真实愿望 白无名坐着没动,凝视着烛火,眸色深沉。 安意觉察到他的异样,只是不知道他的异样源于什么,狐疑地看着他。 “啪”蜡烛似乎不堪被白无名长久的凝视,炸出一朵烛花,瞬间的一亮。白无名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目光回到安意脸上,缓缓开口道:“十九妹妹,龚小七这个人不象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好。” “知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安意唇边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 白无名心往下沉,他很清楚,安意这句话说得不是龚砚遒,说的是他,“十九妹妹,我……” 白无名想辩解,想告诉她,他不是那种心思难测的人,他在她面前是诚实和坦白的,可是事实胜于雄辩,下元夜那天,他确实想从她那里套出龚砚遒的下落。 安意见白无名欲言又止,没有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竭力辩解,有点意外。 夜已深,倦意袭来,让安意忍不住侧身,掩嘴打了个呵欠。 白无名见状,不再斟酌,长话短说,“十九妹妹,以后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安意愣了一下,淡淡笑道:“好。” “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白无名问道。 安意眼波微动,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白无名明显的不信。 “知道这事,我没有生气,而是担忧,小龚爷的身份很特殊,我不想因为我无意救了他,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安意对白无名的恼怒,经过这几天时间,已渐渐淡了下去。转念想到如果她是他,也许也会做同样的事。 “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白无名在答应帮林熙打探时,就已沉陷这个泥坑中,现在就更加推脱不掉了,“夜已深,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安意看着白无名打开窗,飞身离开,消失在黑暗中,走过去把窗子关上,熄灭烛火,上床睡觉。 次日上午,安意陪罗氏吃过早饭,笑问道:“娘,李嬷嬷说您的礼仪规矩都学得不错了,我们开始学管家吧。” “李姐姐,我的礼仪规矩还没好,这管家的事,还是再等些时日吧,好不好?”罗氏知道李嬷嬷的年纪后,就坚持亲昵的叫她李姐姐。李嬷嬷苦劝了几次,罗氏固执己见,最后,李嬷嬷妥协了。 “夫人,管家并不难学,家事也不需要您亲力亲为,您只要知道如何用人,如何用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就可以了。”李嬷嬷笑道。 罗氏犹豫不决,面带难色。 安意笑道:“娘,我不会让您马上接手家里全部的事,您先学着管理厨房的事务。” “姑娘这样安排甚好。”李嬷嬷也赞同罗氏先从管理厨房事务开始。 安意和李嬷嬷都做了决定,罗氏听从两人的意思,开始学习管家。 李嬷嬷在安意处理事务的同时,小声指点罗氏,“夫人,您看,姑娘处事都是照规矩来的,既然有规矩可循,就不能轻易坏了规矩,规矩一坏,下人就会不服,这也让以后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做,一切照着规矩来,错就要罚。”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罗氏以前不懂规矩,又整天啼哭,府里的内务管的一团糟,黄氏进门后,家里才定下规矩。等安意接手,听从花婶的意见,调整了一下,安家的规矩这才真正的定下来。 安家人口简单,内务也简单,安意很快就处理好了,看到这么快,罗氏信心倍增,“这家事也不难管。” 安意笑了笑,道:“从明天起府里厨房的事务就交还给夫人打理,你们以后要好好听夫人的吩咐。这两天夫人和我会把厨房的账目做个交接,你们把账尽快整理出来,明天早上交给我。” 厨房的管事和账房的管事都应了。 安意把众人打发了下去,回头对罗氏笑道:“娘,学管家,先学看账本,我会让账房把厨房里的账整理出来交给您,我们对好账后,这厨房就交给娘管理了。” “好,厨房就交给我吧。”罗氏满口答应道。 “辛苦李嬷嬷,多教教我娘。”安意对李嬷嬷道。 “奴婢谢谢夫人和姑娘对奴婢的看重。”李嬷嬷行礼道。 午后,安意小睡起来,到井篱园来找罗氏,见罗氏正拿着剪刀在裁布,“娘,您在做什么?” “给李姐姐做衣服。”罗氏头也不抬的道。 “?”安意皱眉,脸色微沉,“香芹,去把针线房的管事叫过来。” “好好的你叫针线房的管事过来做什么?”罗氏问道。 “我让针线房给李嬷嬷做衣服,想来她们是把这事给忘了。”安意道。 “没忘,没忘,衣服都送到李姐姐房里去了。” “那娘还给李嬷嬷做什么衣服?”安意不解地问道。 “李姐姐虽然才教了我几天,但是她很尽心,一点都不藏私,她对我好,我就想对她表示一下我的心意。我想来想去,给她做身衣服是最合适的。”罗氏解释道。 安意笑了,在经营感情方面,罗氏要比她强多,“娘,我不打扰您了,您慢慢做。” 第二天,十一月初二,安意依约前往公主府,给岚漪公主请平安脉,这次,她带着芳蓉同行,“芳蓉,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些天,公主府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哪怕是小事,你也要留意听着。” “奴婢知道。” 进了府,到岚园,安意进去见岚漪公主,“小女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 “起来吧,不必多礼。”岚漪公主抬了抬手。 “谢公主。”安意在椅子上坐下。 婢女送来热茶,退了出去,岚漪公主没有伸手让安意为她诊脉,直接问道:“周氏是什么情况?” “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的问题,只要服用我师父的秘药,就能顺利怀孕。”安意道。 岚漪公主眼中一亮,“服用秘药就能够一举得男吗?” “这个不一定。”安意从计凡衣那里得知,秘药能怀孕,但是其他的,计凡衣没说,她也没有把握。 “秘药送过去了吗?” “还没有做好,还缺两味药。”安意临时撒谎道。 “缺哪两味药?” “冬虫夏草和灵芝。” “这两味药,本宫的府上就有,你要多少?”岚漪公主为了治卿柔的病,搜刮无数种珍贵草药,连宫中的御医房里的药材都没公主府齐全。 “每样各需要五十两。”安意要用这两种药,制另一种药丸拿到江湖上去卖。 岚漪公主皱了皱眉,道:“行了,一会让芍药带你去拿药。” “多谢公主。”安意微微一笑,“不知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岚漪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本宫听说,你家里找了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小女请那位嬷嬷进府,是为了帮衬我娘。”安意心中一沉,她怎么会知道这事?难道家里有公主府的探子?会是谁呢? “这事为何不找本宫帮忙呢?” “些许小事,不敢麻烦公主。” 岚漪公主勾唇一笑,“安姑娘,你想不想进宫?” 安意微怔,这话题转换的太快,“公主,小女不想进宫。” 岚漪公主起身,走到安意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以你的容貌和性情,进宫定然有一番作为,你真的不想进宫吗?” “小女不想进宫。”安意神色未变,垂放在膝上的右手摸着左手手腕上的金镯,触动机关,摸出一枚药丸,扣在手中。 “只要你进宫,本宫就会成为你的助力,让你扶摇直上。” “谢公主垂青,小女不愿进宫。”安意趁岚漪公主不注意,轻轻一弹,药丸弹进了茶杯里,慢慢在茶水中溶化。 “为什么不愿意进宫?”岚漪公主问道。 “公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安意拖延时间。 “什么话?” “做惯乞丐,懒做官。小女出身农家,虽然父亲如今因战功,官职从二品,但是小女并不喜欢做官家千金,小女希望回到出生的小村庄里,过以前那种生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平平静静,简简单单。”这是安意最真实的愿望。 “如果本宫非要让你进宫呢?” “恕难从命。”安意冷声道。 “进宫和死,你选那个?” “死。”安意毫不犹豫地道。 岚漪公主盯着安意的眼睛,良久,松开了手,“放心,你不愿意,本宫不会硬逼着你进宫的。” “谢公主体谅。”安意道。 岚漪公主坐回原处,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你尽快把秘药送去定远候府。” “后天小女会把药送过去。”安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是什么茶,味道好醇?” “这是秋雾云顶贡茶,一年也就十来斤。京中各府,也就本宫这里有些,这茶是千金难求。”岚漪公主又喝了几口,那杯中的茶水只有一半了。 “小女的口福还不错。”安意笑道。 岚漪公主笑了笑,道:“来人。” 芍药等人应声走了进来,“公主请吩咐。” “芍药,你带安姑娘去药房抓药。” “公主,小女想见见县主,不知道可否?”安意为芳蓉争取留在公主府的时间。 “柔儿进宫去了,不在府上。” “小女告退。”安意跟着芍药去药房抓药。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装神弄鬼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一章 装神弄鬼 安意没有想到卿柔进宫去了,到药房拿了药,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继续留在公主府,告辞离去。逗留的时间太短,安意也不知道芳蓉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安意并不担心,当药效发作时,岚漪公主会来请她进府。 离开公主府有一段距离,芳蓉道:“公主府里有只鸡连下了五天的双黄蛋,她们在等它今天下第六个双黄蛋。” 安意斜了芳蓉一眼,这样的小事不用说,她没兴趣知道。 芳蓉笑笑,吐吐舌头,“公主要把身边的丹桂给木队长。” 安意微微蹙眉,“我记得丹桂的年纪要比木队长大,难道我记错了?” “姑娘没有记错,丹桂二十岁了,木队长十七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芳蓉笑,“可惜木队长不要这块金砖,公主就把丹桂指给了魏顺子。丹桂嫌魏顺子年纪太大,太丑,不愿意,哭着跑去问木队长,为什么不肯娶她?” “木队长给了她什么理由?”安意见过丹桂,丹桂模样清秀,身材高挑,除了年龄比李谷雨大,其他方面配李谷雨到也合适。 “她没找到木队长,驸马爷让木队长出门办事了。”芳蓉道。 安意心头一紧,忙问道:“他去哪里办事,可打听到?” “刚说到这里,姑娘就出来了。”芳蓉也感到遗憾,八卦听了一半,还不知道丹桂最后怎么样了? 安意双眉紧锁,卿轲让李谷雨出门办的是什么事?是去抓小龚爷吗? “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香芹怯怯地道。 “有话就说。”安意看了香芹一眼。 “奴婢觉得,就算姑娘晚点出来,芳蓉姐姐也未必打听得出木队长去哪里了。”香芹道。 安意也知道后宅里的婢女们,不可能知道李谷雨的去向,她会让芳蓉来打探消息,是因为安清和跟安康找不到小龚爷,林熙和白无名也没有找到小龚爷,想从公主府里找到些蛛丝马迹,推测去小龚爷是否已经落到卿轲的手中,现在看来应该还没有。 安意离开公主府半个时辰后,下到茶水里的药的药效全部发挥出来,岚漪公主全身发黄,连眼白也呈现黄色。 太医被急召进府,可诊脉后,发现岚漪公主的脉搏正常,但是看着变成黄色的岚漪公主,怎么也不敢说公主没病。只有黄瘅病才会引起遍体和面目俱黄,可公主的肝脉没有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百思不得其解,脉诊花的时间比较长。 岚漪公主却等不急了,厉声问道:“怎么诊这么久?本宫到底生了什么病?” 太医被公主一喝,赶紧收回手,垂头问道:“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不久前,公主还是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芍药在岚漪公主身边伺候,看着岚漪公主一点点变黄。 太医不敢诊断,跪下磕头道:“下官医术低微,诊不出公主得了有什么病,请公主恕罪。” 一个太医诊出来,岚漪公主不甚在意,可是一群太医都诊不出来,这问题就大了,这得的是什么病? “公主,还是请安姑娘来一趟吧。”郑蕴提议道。 “让她马上过来。”岚漪公主心急如焚,她这个样子,还怎么出去见人?“那群庸医就知道白拿朝廷俸禄!” 安意一天之内,两次前往公主府,看到躺在床上,全身发黄的岚漪公主,眸光微闪,染色丸的效果还真不错,师父肯定用这药丸唬过不少人。 “公主四肢和面目俱黄,看似象肝病,但是小女为公主诊脉后,发现公主的脉形糊滑,是湿热蕴遏,为五瘅中之谷瘅。”安意早已想好说辞。 “这病要怎么治?”岚漪公主丝毫没有怀疑,她这“病”是安意捣的鬼。 “小女给公主开个药方,公主服药后,要忌口,不能吃荤腥。在黄瘅消退之前,公主不要出门见风,七天后黄瘅会消退,但这病极易复发,公主以后饮食要多注意。”安意为以后给岚漪公主下药,打好伏笔。与权贵来往,多留点心思多一份保障。 “本宫知道了,你去开药吧。”岚漪公主道。 安意一本正经的给岚漪公主开了个,治谷瘅病的药方:制半夏一钱五分,炒青蒿、茵陈、上湘军、黑山栀、焦麦芽三钱…… 安意亲自去抓药熬药,芳蓉借机再去探听消息。 等安意熬好药,给岚漪公主服用后,再次带着芳蓉和香芹,离开公主府已是酉时正,暮色苍茫,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 马车行驶到半道,车夫忽然拉停了马,“姑娘,老爷来接您了。” 安意微愕,安清和来接她? 香芹拉开车门,安意抬眸看去,只见安清和骑着马,顶风冒雨的过来了,借着路边的灯笼照射过来的光,可以看到安清和身上还穿着官服。 在现代,小时候看着同学的父亲去接她们,安意也曾羡慕过,也曾幻想有一天父亲去接她,可是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去接过她,他说他忙,可是他这边拒绝她,那边却去接过他和那个女人生的两个孩子。 “喜儿。”安清和从马上翻身跳了下来,看着车内的女儿,眉开眼笑。 安意看着站在车外的安清和,眸中隐有泪光闪动,抿了抿唇,问道:“爹爹,外面下着雨,您怎么还骑马出来?” “没事,这点小雨,爹爹不放在眼里。”安清和笑呵呵地上了马车,芳蓉和香芹挪到门边坐下。 安意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安清和。 安清和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问道:“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公主生病了,她请我过去给她看病,没有为难我。”安意道。 “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做什么非要你去给她看病?这大冷的冬天,让你坐着马车风里来雨里去,万一受寒生病了怎么办?”安清和毫无顾忌的埋怨起岚漪公主。 “我穿很多衣服,不会受寒生病的。”安意笑道。 安清和摸了一下安意的手,“手还温和,把炉子的火烧旺些,这车子里面太冷了。” 香芹听话的往炭炉里放了两根银丝炭。 “爹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安意问道。 “明天要去兵营,今天早点回来收拾。”安清和笑道。 “爹爹去兵营做什么?” “每年的十一月要去兵营练兵。” “要去多久?”安意有点舍不得。 “腊八节之前会回来。”安清和伸手摸了摸安意的头,“在家要乖乖的听娘的话。” 安意娇笑道:“我会乖乖听娘话的。” 父女俩回到了家中,一家四口吃过晚饭,闲聊了一会,安家兄妹离开井篱园,各自回房歇息。 翌日,安清和带着亲卫兵,前往离城三百里的北畿营。 安意去顺宜堂处理了几件小事,就回到明珠阁,碾药材,做药丸。 第二天,安意拿着两瓶,共九十颗求嗣丸,去定远候府。董氏等人早已望眼欲穿,接到递进门的帖子,就出来相迎。 “这药丸,每天服用三次,每次服十丸,连服三日。”安意把瓷瓶放在周氏的面前,“一个半月后,我会再来给少夫人诊脉。” 周氏捧着瓷瓶,如获至宝。 安意没在定远候府久留,把药送到,就起身离开,去外城的鼓家巷。马车停在巷口,安意带着芳蓉下了马车,让香芹留在车里。 主仆俩人走进巷子,走到最里面才看到逍遥派的暗记,安意上前敲门。 开门的小童看着安意,“请问姑娘是哪位?” 安意把玉佩从衣襟里抽出来,“十九前来拜会药先生。” “十九姑娘请进。”小童侧身,让安意主仆进门。 小童将主仆俩领进了正房,房间里坐着个独眼妇人。 独眼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意,问道:“十九姑娘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卖药。”安意从芳蓉手中接过木盒子,放在独眼妇人面前。 独眼妇人打开木盒,拿出一颗药丸,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把药丸重新放回木盒里,“一共多少颗?” “九十三颗。” 独眼妇人拉开身边的抽屉,从里面抓出一叠银票,数了九张出来,“依照规矩,我要抽三百两银子,这里九千两银票,姑娘请收好。” 安意接过银票,随手递给芳蓉,“告辞。” 小童带路送两人出门,主仆俩朝巷口走去,就快要到巷口,靠近巷口处的那户人家,突然打开了门,李谷雨从里面走了出来。 安意戴着帷帽,可是芳蓉没戴,李谷雨认出了安意,“喜……安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给人看病。”安意反应神速的撒谎,“木队长怎么会在这里?” “办事。”李谷雨看了眼芳蓉,“以后出门多带些人。” “知道了。”安意道。 “小力,去雇顶轿子来给安姑娘。”李谷雨道。 “不用了,我家的马车就在巷口。” 李谷雨回头看了看,的确有辆马车停在巷口,这才放心的侧身让开路。安意从他身边走过,带着芳蓉上了马车。 明天带儿子考级,我就能一身轻松了。感谢这一个多月来,大家对我的体谅,谢谢!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家路上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家路上 马车朝前行驶了一段路,芳蓉小声问道:“姑娘,要不要奴婢跟过去?” “跟过去会被他发现的,他很警觉的。”安意撩开一点帘子,“不知道他去院子里办什么事?” “奴婢进去看看。” 安意犹豫了一下,“不行,太危险,算了。”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能安全回来。”芳蓉对自己的轻功很有信心。 “我和你一起去。”安意不愿让芳蓉孤身涉险。 “姑娘,时辰不早了,您就别去了,您到前面的酒楼边吃饭边等奴婢吧,奴婢保证您还没吃完,奴婢就回来了。”芳蓉顾忌着安意的面子,没敢直白说明安意同行会拖累她。 安意是有自知之明的,“你有几分把握能全身而退?” “姑娘忘记奴婢是做什么的吗?这可是奴婢的强项,奴婢有十分的把握能全身而退。”芳蓉自信满满。 安意轻咬了下唇角,“我在酒楼等你,你一定要小心。” “奴婢知道,奴婢去去就回。”芳蓉拉开车门,“小陶哥,停车。” 小陶停下马车,芳蓉跳下车,走进了路边的包子铺。 马车继续朝前行驶,安意去了前面的酒楼,要了二楼一个临窗的包厢,打开窗,就能够看到整条街的情况。 午后,没有太阳,阴沉沉的,北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安意靠坐在窗边,手里捧着暖手炉,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是要从人群里,找到刻意隐藏起身形的芳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意更没想到的是,在她寻找芳蓉时,她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猎物,在对面的茶楼里,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 “姑娘,菜上来了,您过来吃饭吧!”香芹道。 安意走回桌边坐下,香芹趴在窗边往外看,街面上很平静,路人在寒风裹紧衣裳,行色匆匆的赶路。 芳蓉如她所言,安意的饭还没吃完,她就回来了,“姑娘,奴婢回来了。” 安意看到芳蓉安然无恙,悬着的心落地,展眉一笑,道:“香芹把窗子关了,过来吃饭吧。” “姑娘真好,还点了奴婢喜欢吃的猪蹄,谢谢姑娘。”芳蓉笑道。 安意把碗里的饭菜吃完,放下碗筷,笑道:“快吃吧,菜就快凉了。” 芳蓉吃完饭,压低声音道:“房子里面关着两个被铁链锁着的中年男女,奴婢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没敢放了他们。” 中年男女? 安意微微蹙眉,难道是李谷雨的生父和继母?“他们俩长什么样?” 芳蓉描述了一下两人的长相,安意确定是李谷雨的生父和继母。 “看守他们的是四个懂拳脚功夫的小子,还有两个婆子是负责煮饭的,她们不会武功,姑娘要不要把他们救出来?” “不用,那两个人是罪有应得。”安意很赞同李谷雨这样报复李大志和蒋氏,死,太便宜他们了,只有让他们生不如死,才能告慰投塘自尽的李元儿。 主仆三人结账下楼,站在门边等小陶把马车赶过来,一个男子拦住了她们的路,“姑娘,我家公子请你过去喝杯茶。” 安意微微皱眉,这样的搭讪在现代遇到过,没想到在古代也能遇上,在街头随便找女子搭讪的男人,就是流氓,冷冷地道:“滚开。” “姑娘,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我家公子请你过去喝茶是看得起你,你别敬酒不喝……啊!”男子话没说完,就被芳蓉扫堂脚扫翻在地。 “姑娘,马车来了。”芳蓉道。 小陶看到在地上抱着腿打滚的男子,“姑娘,出什么事了?” “没事。”安意没有踩小木杌,足尖轻轻一点,飞身上了马车,用轻功震慑那个躲在暗处的猥琐公子。 芳蓉目光锐利的扫过四周,足尖一点,也用轻功上了马车,只有香芹是可怜兮兮的踩着小木杌上的马车,降低了点气势。 天空飘起了雨,路上的小贩纷纷收拾东西,行人有的避让到路边躲雨,有的朝前奔跑,街面一片混乱,马车行驶缓慢,快要进城门时,一直凝神细听车外动静的芳蓉小声道:“姑娘,有人跟踪我们。” “进了城,叫小陶哥加快点速度,甩掉他们。”安意道。 芳蓉拉开一点车门,道:“小陶哥,进了城,加快点速度,后面有人跟着。” “知道了。”小陶应道。 进了内城,小陶催马快行,“姑娘,您坐稳了。” 马车赶得快,有些颠簸,安意和芳蓉扎着马步,稳稳当当,香芹可就受不住了,头接连撞在车壁上。芳蓉拉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体。 雨越下越大,路上已没有赶路的行人,只有几辆马车在路上行驶,马车突然猛烈的颠簸起来,马儿发出嘶鸣声。 “怎么……”芳蓉话还没问完,车厢就朝路边的墙撞了过去,饶是小陶的驾车的技术高超,也只是勉强稳住没让车子彻底翻倒,车尾撞在了墙上。 “哎哟!”安意没能稳住,头重重的撞在车壁,撞得眼冒金星。 “姑娘。”芳蓉松开香芹,把安意扶起来,“姑娘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安意摸着额头,“我没事,你们怎么样?” “奴婢也没事。”芳蓉和香芹同声答道。 马车刚一停稳,香芹拉开车门,问道:“小陶哥,你怎么回事?把车赶得这么乱七八糟的?差点撞伤姑娘。” “姑娘,不是小的要把车赶成这样,是巷子里突然窜出一辆马车,惊了马,才会这样的。”小陶无奈的解释道。 她们的马车是直行,与一辆从巷子里出来的马车撞在一起,小陶的技术好,她们的马车险险的撞在墙上,没有侧翻。那辆车为了避让她们的马车,转了个急弯,刹不住,侧翻在地,辕木因撞击断裂了。 “小陶哥,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安意道。 小陶跳下马车,去照看,还没走到马车边,从里面爬出两个人来,一个是车夫,另一个身穿淡蓝色缎面圆领棉袍的少年公子。 安意仔细一看,是卿奚,微微蹙眉,怎么会和他的马车撞上了?。 卿奚的额头被撞出一个口子,有血流了出来,衣襟也破了一块,雨水将他全身淋湿,他却丝毫不在意,缓步朝这边走来,看清坐在车里的人,勾唇一笑,“安姑娘,好巧,在这里遇上你。” 安意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巧遇,看着站在车外的卿奚,淡然道:“大公子,你受了伤,还是尽快找郎中包扎一下比较好。” “安姑娘的医术,连太医们都相形见绌,我这样的小伤,就更不在话下了,辛苦安姑娘为我包扎一下。”卿奚不等安意同意,抬腿上了马车,坐进车内。 安意微皱了下眉,眸色微冷,“抱歉,车上没药和干净的布条,帮不上忙。” “就烦请安姑娘送我去最近的医馆,我的马车已经坏掉了,没办法前行,我想安姑娘应该不会这么狠心把我丢在雨中,任我伤势恶化的。”卿奚眯着眼看着安意。 安意碍于他的身份,欲拒难拒,沉着脸,道:“小陶哥,送大公子去最近的医馆。” 卿奚得意的笑了,突然伸长腿,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碰了碰安意的绣花鞋。 安意忙把脚往里面缩了缩,眸底闪过一抹恼色,这人太过份了! 芳蓉脸色微沉,双手紧紧握拳,眼神不善的盯了卿奚一眼。香芹也愤怒的瞪着卿奚。 卿奚浑然不觉,很舒适的靠在软垫,“安姑娘,这是从里来?” “大公子,你这样冒昧的打听一位姑娘的行踪,不觉得太过失礼了吗?”安意冷冷地问道。 “我以为安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会不拘小节。”卿奚勾唇坏笑道。 “大公子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我只为女子看病,对这样的小节很在意。” “医者父母心,救病治人,难道还要分男女不成?倘若现在有个重病的男子,请姑娘看病,姑娘要见死不救吗?”卿奚挑眉问道, 安意正颜道:“如果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郎中,我别无选择,我会为他治病。” “安姑娘还真是会能言巧辩。” 安意抿紧双唇,垂下眼睑,不再理会卿奚。 此处离医馆不算太远,这段尴尬的同行,很快结束,把卿奚丢在医馆,安意立刻离开,多留一刻都不愿意。 雁过留痕,安意虽然走的很快,但是她送卿奚到医馆的这一幕,还是让人看到了。 安意回到家中,雨已停了,先去见罗氏,“娘,我回来了!” 罗氏一眼就看到安意额头上肿起的大包,“这是在哪里撞的?怎么撞出这么大个包来?” “车子颠簸了一下,撞在车壁上,擦点药酒,揉揉就好了。”安意按了按额头上的包,“好痛。” “别去摸了,山药,把柜子里的药酒拿来。”罗氏把安意的手抓下来。 山药拿来药酒,罗氏亲自帮安意揉。 “啊,娘娘娘,轻点轻点,痛痛痛。”安意眯着眼睛,直叫唤。 罗氏揉了两下大的,“好了。” 安意顶着一身药酒味,回明珠阁换衣服。 接下来几天,安意都留在家中陪伴罗氏,转眼到了十一月初六,安意依约前往戏园。 昨天宝贝考完了八级,拿了个优!这一个月的辛苦值得了! 谢谢各位由始至终的支持!谢谢送月票的朋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戏园看戏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三章 戏园看戏 安意出门之前,照旧去井篱园知会罗氏一声。安康看到穿着崭新衣裙,挽着垂挂髻的安意,笑问道:“妹妹,打扮的这么漂亮,要去哪里?” “去戏园子里看戏。”安意笑道。 “是不是去留园听沈喜秀唱戏?”安康问道。 “是啊。” 安康笑,“我送你过去。” “大哥今天不用去衙门吗?” “大哥今天沐休,和几个同僚约好去翰墨轩找轩主斗棋。” “翰墨轩在哪里?” “就在留园的斜对面。” 安意嘟嘴,“那你就不是送我,我们一路同行。” 安康朗笑道:“我斗完棋,去戏园接你。” “好。”安意娇笑道。 兄妹俩坐着马车出门,走街穿巷,马车停在了留园门外,安康先下马车,再伸手扶安意下马车。 “安大人。”对面传来一声呼喊。 安康转身看去,拱手道:“梁大人。” 在这位梁大人的身旁站着位头戴帷帽的姑娘,安意不用看她的样子,也知道那必是梁筱阅。 梁筱阅撩开面纱,笑道:“安姑娘,我们一起进去吧!” “好。”安意笑,“大哥,我先进去了。” 安康点点头。 安意和梁筱阅进了留园,安康和梁筱阅的五哥梁筱闳去了翰墨轩。 做为主人的訾薇早已在包厢等候,包厢内的铜炉烧着炭火,屋内暖洋洋的,桌上摆着几碟稻香村新鲜出炉的糕点,那是訾薇让下人刚买过来的。 訾薇看到安意和梁筱阅一起进来,惊讶地问道:“咦,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我们是在戏园子门口遇上的。”梁筱阅笑,“嗬,我们俩来的最早啊!” “嗯,她们应该还要等会才能到。”訾薇招呼两人坐下,婢女送上热茶。 安意把暖手炉递给香芹,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小薇,你猜这次谁最晚到?”梁筱阅挑眉问道。 “这还用猜?”訾薇撇撇嘴,“肯定是唐绮年,她做主家都能最后一个到。”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到。”梁筱阅瞟了安意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那可不一定。”訾薇晃晃脑袋,“蔓如一向准时。” “我们来打个赌吧!” “打赌就打赌,我赌她今天还是最后一个来。”訾薇欣然应战。 “我赌她今天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到。” 两人看着安意,异口同声的道:“安姑娘,你给我们做见证。” 安意浅浅一笑,“好。” “输了的人,照规矩多做一次东。”梁筱阅一副她赢定了的笃定表情。 “没问题。”訾薇笑,“输的人一定不是我。” 梁筱阅嘿嘿笑了两声,“我们走着瞧。” “等等,要是她们俩和你们俩一样,在戏园子门口遇上了,一起进来,怎么算输赢?”訾薇问道。 梁筱阅想了一下,“算我输。” 话音刚落,守在门外的婆子道:“姑娘,唐姑娘来了。” 梁筱阅轻笑出声,“我赢了!” 唐绮年走了进来,刚好听到这句,不解地问道:“你赢什么了?” “我和小薇打赌,我赢了。”梁筱阅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你们俩闲着没事又打赌。”唐绮年嫌弃的撇撇嘴,“小薇你每次都输,还总喜欢跟她赌,输不怕啊。” “我总有一天会赢她的。”訾薇是赌徒心态,坚信有赌未为输。 唐绮年懒得理她,走到安意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盈盈地问道:“安姑娘是什么时候到的?” “刚来一会。”安意笑道。 “是安大人送安姑娘过来的哟。”梁筱阅唇边露促狭的浅笑,“刚刚我们在门口碰上了。” 唐绮年轻咬了一下唇角,有些懊恼来晚了一步。 梁筱阅看了眼唐绮年的表情,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道:“安姑娘,一会看完戏,你大哥还会来接你吧!” 安意注意到唐绮年懊恼的神情,眸光微转,笑道:“他去翰墨轩和轩主斗棋,等我看完戏,我们会一起回家。” 唐绮年懊恼神情一扫而空,抿嘴浅笑。 安意见状,知道唐绮年对安康暗生情愫,只是不知她那个大哥,对人家姑娘有没有意思?这样的就能够理解,唐绮年为什么会对初次见面的她友好和热情,这是爱屋及乌的表现。 “小薇,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的午饭你作东,请我们还有我五哥以及安姑娘的大哥,一起去隔避的酒楼吃顿好的。”梁筱阅为唐绮年争取和安康多多相处的机会。 “我没带那么多银子。”訾薇是直肠子,没想那么多。 梁筱阅气结,瞪了訾薇一眼。 唐绮年急切地道:“今天的午饭,我来作东。” 安意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梁筱阁只得顺坡下驴,“小薇这次放过你,让绮年作东,下次你作东。” “知道了,我一向愿赌服输,绝不赖账的。”訾薇赌品极好。 “当”开场锣敲响了,可一向准时的庄蔓如还没有来。 率先登场的是个老旦,唱罢唱词,小生登场,正与老旦行礼,珊珊来迟的庄蔓如来了,“抱歉,我来晚了。” “怎么这么晚?快坐下看戏吧!”唐绮年道。 “家里有点事耽误了。”庄蔓如对几人笑了笑,看到安意时,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安意没有注意到,她被台上刚出来的花旦给吸引住了,明明是个男子,画上彩妆,水袖一甩,纤腰轻拧,到比女人还要窈窕妩媚几分,令人惊艳。 “妾身姓张,小字倩女,年长一十七岁。不幸父亲亡逝已过。父亲在日,曾与王同知指腹成亲,后来王宅生一子是王文举……”沈喜秀眼若秋水,声音婉转轻柔。 一段唱词唱罢,四周看客纷纷叫好,有人往台上丢碎银子打赏,訾薇也跟着他们往台上丢碎银子。 戏台一番见礼过后,沈喜秀又唱道:“他是个矫帽轻衫小小郎,我是个绣帔香车楚楚娘,恰才貌正相当……” 这句唱词一出,挑动了唐绮年、梁筱阅和庄蔓如的心弦,庄蔓如又盯了安意一眼,百绪呈现。 安意刚好回头端茶杯,与她的视线一撞。 庄蔓如见她看了过来,飞快的别开脸。 安意微皱了下眉,淡定端杯喝了几口茶,把视线重新移回戏台之上。 沈喜秀唱得委婉动听,让戏迷訾薇沉迷其中,丢碎银时,一不小心连荷包也给丢了下去,“哎呀!我的荷包!” “你这个笨蛋!”梁筱阅离訾薇最近,“这下要怎么办?” 荷包从天而降,落在了沈喜秀的脚边。 看客见状,大起哄,站在栏杆边的訾薇,顿时羞的缩回去椅子上。 沈喜秀经历了各种的场面,丝毫没受影响,边唱唱词,边抬眸寻找丢荷包的人,借着给小生行礼之际,飞快的捡起了荷包,塞进了衣袖里。 唱完上本,戏子退台换妆,中间休息。 “荷包要想法子拿回来才行。”梁筱阅着急地道。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敢去。”訾薇扭捏地道。 “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嘛,这会子怎么不敢了?”梁筱阅快被訾薇给气死了。 “行了,你别骂她了,让下人去找那戏子要回荷包,就行了。”唐绮年道。 訾薇让身边的婢女去后台讨要荷包。 很快婢女就回来了,“姑娘,班主不让奴婢进后台,说沈伶还要唱下本,不准进去吵着沈伶。” “现在怎么办?”訾薇急了,她一个姑娘家的东西,落到伶人手中,被传扬出去,对她的名声有碍。 “小薇,我陪你去找班主,一定要把荷包拿回来。”梁筱阅起身道。 “绮年,筱阅性急,小薇又害怕,你口齿清楚,还是你陪着她们一起去吧。”庄蔓如道。 唐绮年三人带着婢女,前往后台讨要荷包。 庄蔓如等她们离开,回头看着安意,“不知道安姑娘有没有读过《春秋左氏传》?” “没有。”安意见庄蔓如故意支开唐绮年,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场。 “这就难怪了。”庄蔓如冷笑道。 “庄姑娘有话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安意淡然道。 “《左传?哀公二十五年》,六月公至自越。季康子……公曰:‘是食言多矣,能无肥乎?’安姑娘知道这个事,说得是什么意思吗?” 安意蹙眉,“庄姑娘的意思,我不懂,我什么时候对你食言了?” “那天从公主府的赏花大会出来,姑娘在马车上是怎么跟我说的?姑娘不记得了吗?”庄蔓如愤怒地诘问道。 “我记得,我说过,我对他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安意道。 庄蔓如瞪着安意,“你嘴上是这么说,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我做什么了?” 庄蔓如眼眶微红,“前几日,你与他同车共行。” “庄姑娘,你误会了,我没有与他同车共行,那天天下雨,我的马车与他的马车相撞,他的马车被撞坏,他也受了伤,我无奈之下,才用我的马车送他去医馆疗伤。”安意解释道。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庄蔓如质疑地问道。 “我没有必要骗你。” “你,你发誓。” “啊?”安意讶然,“发誓?” “你发誓,我就相信你。”庄蔓如盯着安意,表情严肃地道。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话不投机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四章 话不投机 “庄姑娘,我家姑娘已经说清楚那天的事,你不要太过份了。”芳蓉看不下去了,抢先喝道。 古人重誓言,相信会应誓,是不会轻易发誓的,庄蔓如的这个要求,太过僭越。 “你若不是心虚了,为什么不敢发誓?”庄蔓如没有理会芳蓉,盯着安意,语气咄咄逼人。 “如果我发誓,能令你心安,我可以发誓。”安意对发誓并不抵触,但对庄蔓如的无理取闹,有些恼火。庄蔓如爱慕卿奚,想嫁给他,大可以让家里人去暗示岚漪公主好了,岚漪公主若是有意,自会派人去庄家提亲,成就好事,她有必要用这样的法子清除所谓的情敌吗? “姑娘,不要。”芳蓉着急喊道。 安意放下手中的杯子,表情严肃地道:“我安意在此立誓,我不喜欢卿奚,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更没有想过要嫁给他,以后在任何地方见着他,我都会避得远远的,不会和他碰面和他说话,若我违背此言,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姑娘!”芳蓉大惊失色,这发的是毒誓啊!这要是应誓了可怎么办? “用不着害怕,我不违背誓言,就不会应誓。”安意淡定地安抚芳蓉。 庄蔓如微微动容,“安姑娘……” “这样的誓言,庄姑娘可满意了?”安意挑眉问道。 “我……” 安意微眯了眯眼,“这个誓言庄姑娘还不满意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你,你不要发这么毒的誓言,这样不好。”庄蔓如急忙辩解道。 安意嗤笑一声,道:“让我发誓的是庄姑娘,等我发完誓,庄姑娘又摆出这副模样,到底想要怎么样?” 庄蔓如一怔,显然没想到一向表现温顺有礼的安意会发脾气。 安意起身对訾家的婢女道:“麻烦你告诉你家姑娘,多谢她的款待,我有事先走。” 说罢,安意就往门口走去,芳蓉拿起帷帽,香芹捧着暖手炉,跟了上去。 “安姑娘等等!安姑娘!安姑娘!”庄蔓如着急的喊道。 安意充耳不闻,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已经厌恶庄蔓如的为人,不愿与她共处一室,连话也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 安意刚刚离开不久,訾薇三人就回来了。 “安姑娘去哪里了?”唐绮年关心的问道。 “应该去净房了吧。”訾薇随口答道。 訾家的婢女看了看庄蔓如,道:“姑娘,安姑娘没有去净房,她走了。” “走了?为什么?”訾薇问道。 訾家的婢女又看向庄蔓如,道:“安姑娘说她有事,先走了,还说谢谢姑娘的款待。” 唐绮年和梁筱阅都注意到訾家婢女看着庄蔓如,心中生疑,她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这时,戏台的开戏锣,訾薇把所有的事抛到脑后,趴在栏杆上,看戏去了。庄蔓如也做出一副专心看戏的模样。 唐绮年和梁筱阅不好直接问,闷闷的坐在椅子上看戏。 “绮年,安大人在翰墨轩下棋,安姑娘应该会去那边找他,你过去问问,看是什么事,要不要我们帮忙?”梁筱阅善解人意的为唐绮年制造机会。 “我过去问问。”早就心不在此处的唐绮年,就势起身,朝门外面走去。 “绮……”庄蔓如喊了一字出来,又把话咽了回去。 唐绮年没听到,梁筱阅听见了,看向庄蔓如,“蔓如,你要说什么?” 庄蔓如摇了摇头,看向戏台,回避了梁筱阅探究的目光。 唐绮年出了留园,直奔翰墨轩。 翰墨轩分前后两院,前院设有十九间斗棋室,每室里有一位棋艺高手坐镇,凡来翰墨轩斗棋的人,需要连赢三局,方有资格进入后院与轩主对弈。赢了轩主的人,就可以得到斗棋的彩头,每一次翰墨轩拿出来的彩头,都众人心仪已久的东西。只是翰墨轩开张五年了,仅有三人从轩主手中赢得了彩头。 这一次的彩头是一本古籍,翰林院的各位组团来斗棋,安康是其中之一,他已经连赢两局,正和另一位高手下第三局。 一般进翰墨轩的人都是来斗棋的,斗棋的人交三两银子给伙计,伙计就会将人引进斗棋室。 安意不知道翰墨轩的规矩,一进门,就被伙计要去了三两银子,然后进到斗棋室斗棋。 “我不是来斗棋的,我是来找人的。”安意看到棋盘和棋子,双眉紧锁。 “银子已付,概不退还。姑娘,请选子。”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银子不用退,劳烦这位小哥,带我去找人。”安意因为小龚爷的原因,对下棋有阴影,宁愿损失银子,也不想下棋找虐。 “不知道姑娘要找哪位?”伙计问道。 “今天来斗棋的一个叫安康的人。”安意道。 “姑娘要找伯宁公子啊,请随小的来。”伙计有礼的道。 安意跟着伙计出门,正好遇上被伙计领着去找安康的唐绮年。 “安姑娘。”唐绮年看到安意,很高兴,笑容灿烂。 安意见唐绮年没戴帷帽,眸光微闪,颔首道:“唐姑娘。” “你找令兄了吗?”唐绮年问道。 “还没有,正让这位小哥带我去。”安意道。 “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唐绮年一顿,改了口,“我们帮忙吗?” “没什么事,我们一起过去吧。”安意笑了笑,看来庄蔓如并没有告诉她们,她离开的原因。 伙计将安意一行人带到安康斗棋的那间斗棋室内,在室内围观的还有好几个人,梁筱闳也在其中。 观棋不语真君子,室内只有落子的声音,安意和唐绮年也保持安静的站在旁边观看。 安康落下一子,对面的高手考虑了一刻钟,把手中的子放进棋盒,拱手认输。 “伯宁,你连赢三局了,可以去挑战轩主!”和安康一起来斗棋,在第二局败下阵的几个人,欣喜地叫道。 安意看了看唐绮年,见她笑靥如花,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安康,扬唇笑道:“大哥,大哥。” 安康听到熟悉的呼喊声,拔开面前的人,“妹妹,你怎么过来了?戏唱完了。” “戏还没唱完,我不想听了,就过来找你。”安意笑道。 安康看到唐绮年,笑了笑,“唐姑娘。” “小女见过安公子。”唐绮年娇羞的脸颊绯红,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唐姑娘不必多礼。”安康双手虚扶,眼睛一直看着唐绮年,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安意看着两人,明眸流转,看来有必要去了解一下唐绮年的情况,如果为人不错,她不介意多一位大嫂的。 那几个人却不容这两人眉目传情,着急地催促道:“伯宁,快去找轩主斗棋,万一那本古籍被别人给赢走了,可就白费功夫了。” 一行人在伙计的带领下去后院,找翰墨轩的轩主斗棋。翰墨轩的后院布置别有洞天,一派江南园林的风格,奇石玲珑,植立园中,虬松古朴,蜡梅吐香。 伙计将众人领到轩主所在的棋室,进门奇香扑鼻,室内温暖如春,只是已有早到之人,在与轩主斗棋。 那人穿在一袭黑衣,坐在轮椅之上。 安意不用走到前面去看,光看背影就知道是白无名,与他对弈的人坐在屏风后面。 伙计请众人坐下观棋,婢女送上茶水,这后院的礼数要比前院好。 两人的对弈刚开始没多久,落子很快,渐渐的,白无名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迟迟无法落子。 一局终了,白无名以三子告负,转动轮椅,面向安家兄妹,“安公子,安姑娘。” “七少爷,好久不见。”安康笑着拱手道。 有安康在前面顶着,安意就缩在后面,没有出声。 白无名没法透过面纱看清安意的表情,眸色微黯,“安公子,也是来斗棋的?” “是的。”安康笑道。 “请。”白无名让出位置。 安康落座,与轩主斗棋。 婢女为白无名送茶上来,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失去了平衡,手中的托盘和茶杯朝着唐绮年飞了过来。 安意和芳蓉同时伸手去接,芳蓉的武功比安意好,虽离得比安意远点,但却先接到了托盘和茶杯,连杯中的水都没有洒出来。 “唐姑娘,你没事吧?”安意回头问道。 “没事,多亏了你的这位婢女反应快。”唐绮年轻吁了口气,那杯热水要是泼在她的脸上,她铁定毁容。 “奴婢该死,求姑娘饶命。”那婢女吓得磕头道。 安意没说话,看唐绮年如何处理。 唐绮年道:“走路稳当点,下去吧。”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那婢女磕了三个头,退了下去。 因为这点事,安康和轩主都停了下来,看事情处理好,才接着下棋。两人开始落子速度也很快,到后来就慢了下来,安康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薄汗。 安意的棋艺不佳,但也看得出安康要输了。 最终,安康以四子败北。 与安康同行几人,非常失望,大家都是空手而归。 众人起身要离开,坐在屏风后面,一直没出声的轩主突然开口道:“安姑娘请留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棋艺高手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五章 棋艺高手 轩主一说话,众人方知,这位棋艺高手是位女子。 “轩主有何指教?”说话的是安康,他站在了安意的面前,以保护的姿态。 白无名也转动了一下轮椅,目光锐利的盯着屏风后面,那个模糊的身影。 “安姑娘不会说话吗?”轩主问道。 安意向前走了几步,“轩主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想请姑娘下盘棋。” “抱歉,棋艺不佳,恕难奉陪。” “我摆一盘棋局,姑娘来破,只要破了棋局,这本古籍就是姑娘的。” 听了轩主的话,和安康一起来的几位,都很心动,可是和安意不熟,只能眼神交流,不敢直言。 “棋好下,局难破。”安意对古籍没有兴趣。 “这个逍遥棋局,对姑娘而言,不是难事。”轩主在逍遥二字上落下重音。 逍遥? 安意心念一动,“破逍遥棋局,一计便可。” 屏风后面的人影晃了晃,问道:“三十六计,姑娘要用哪计来破棋局?” “第十九计。”安意走到屏风前坐下,虽然近在咫尺,可是隔着屏风,还是看不清坐在后面那人的样子。 其他人听不懂两人对话里的暗语,白无名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个轩主与逍遥派有渊源,敛去眼中的精光。 婢女把轩主摆的棋局,从内室拿出来,放在安意面前。 安意拿起一颗白子,随手放在棋盘之上,“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婢女看清安意落子的地方,回到到屏风后面,取子放在棋盘上。 “棋局已破,古籍是姑娘的了。银屏,把书拿出去给安姑娘。”轩主笑道。 “多谢轩主承让。”安意起身行礼,心里很清楚,轩主不是要和她斗棋,而是要确认她的身份。她的身份,轩主是确认了,可这位轩主却没有表明身份,不知道十八师姐是否清楚这位轩主的身份? 银屏捧檀木书盒出来,放在案上,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书,上面的四个篆体,安意不认识。 “银屏,去前院告诉掌柜的,我输给安姑娘,这次斗棋到此结束。诸位慢走。”轩主道。 众人退出棋室,安意随手把盒子连同书一起丢给安康。走到翰墨轩外面,安康那几个同僚道:“伯宁,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安康对拱了拱手,回头对安意道:“妹妹,我们回家吧。” “安姑娘,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吃饭的吗?”唐绮年急切地道。 “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安意已把庄蔓如归于令人讨厌之类,对讨厌的人,能不碰面,就尽量碰面。 唐绮年轻咬了下唇角,失落的瞟了眼安康,“好吧!” “大哥,刚才多亏唐姑娘陪我过来,我们送唐姑娘回留园吧。”安意撒了个小谎。 唐绮年惊喜地看着安意,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笑靥如花。 “多谢唐姑娘陪我家小妹过来。”安康先向唐绮年道谢,再做了个请的手势,“伯宁送唐姑娘去留园。” 可是有个不知趣的人冒了出来,梁筱闳道:“伯宁,我要去留园接我家小妹,我陪唐表妹过去就行了。” 唐绮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恨不得一脚踹飞梁筱闳,这人太碍事了,谁要他陪啊? 安意抿唇一笑,看着安康。 安康笑笑道:“一起走。” 唐绮年重露笑颜,美目闪闪发亮。 梁筱闳走在最前面,唐绮年走在安意的左侧,安康走在安意的右侧,隔着安意,唐绮年不时偷瞄安康。 安康目无旁视的朝前走,似乎一点都没觉察到唐绮年爱慕的眼神,可是安意却发现他的耳根红了。 翰墨轩离留园很近,两门之间,百来步的距离,到了留园门口,安康停下脚步。 唐绮年欠身行礼,“多谢公子。” “唐姑娘不必客气,理当如此。”安康道。 “唐表妹,你们在哪间包厢里看戏?”梁筱闳不想站在门口吹风,急切地问道。 唐绮年微皱了下眉,“安公子,安姑娘,我先进去了。” 看着梁筱闳和唐绮年进了留园,安康转身又往翰墨轩走去,安意看到白无名没有离开,在翰墨轩门外等着。 “七少爷,这本书,你先拿回去看吧。”安康和韩颂延亲若兄弟,对白无名也视如兄弟了。 白无名看着百步之外的安意,眸色幽深,“下棋为练棋艺,不为古籍。” 安康道:“伯宁失礼了。” “伯宁一番好意,是玄烨失礼了。”白无名道。 “七少爷的棋艺不俗,找一天我们对弈几局,可好?”安康笑问道。 “切磋棋艺,玄烨随时奉陪。”白无名欣然答道。 安意见两人在那儿对话,皱眉,白无名是不是忘记他现在的身份了?怎么这么多话说? 安康和白无名又客套了两句,走回安意身旁,上了马车。回到家中,陪罗氏吃过午饭,兄妹俩离开井篱园。 “大哥,去明珠阁喝杯茶吧。”安意笑道。 “有话要跟大哥说?”安康问道。 安意点点头。 兄妹去了明珠,杏仁送上茶水,退了出去。 安意笑问道:“大哥,你觉得唐姑娘这人好不好?” 安康端起茶杯要喝,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手一抖,茶水溅出来一点,烫得他赶紧把茶杯放回桌上,拿过安意丢在桌边的帕子,擦去水渍,正颜道:“妹妹,背后论人长短,非君子所为。” 安意撇撇嘴,“大哥,我不是要你论她的长短,我是问你,唐姑娘这人好不好?你只要回答我,好还是不好就行了,别扯远了。” “我要把这本书抄录几本出来给同僚,我先去外书房了。”安康不肯老实回答问题,落荒而逃。 安意看着他的背影,狡黠的扬唇一笑,不回答,她也知道答案了。 次日清晨,安意让人给胡清月送了封信,把昨天在翰墨轩的发生的事写在信上。 吃过早饭,处理完内务,安意背着罗氏,问李嬷嬷,“宫中丽妃娘娘的侄女唐绮年,不知道嬷嬷是否知道?” “唐姑娘进宫陪伴过三公主数月,奴婢曾见过她几次。”李嬷嬷道。 “以嬷嬷的观察,觉得她为人如何?”安意问道。 “唐姑娘为人端庄稳重,温柔敦厚,处事周到,办事公平。”李嬷嬷对唐绮年的印象不错。 安意想起梁筱阅对唐绮年的评价里,也有端庄稳重,温柔敦厚这两个词,轻轻一笑,道:“知道了,多谢嬷嬷。” “姑娘,奴婢再多嘴说一句,姑娘要是想知道她是否表里如一,可让人暗中多打听打听。”李嬷嬷道。 安意眸光一转,“这件事我想交给嬷嬷去办,不知道嬷嬷能不能为我分忧?” “奴婢愿为姑娘分忧。”李嬷嬷欠身道。 “有劳嬷嬷了,我会让账房支三百银子给嬷嬷用来打点。”安意道。 “奴婢不会有负姑娘所托。” 安意把打听唐绮年的事交给了李嬷嬷,正要回明珠阁,管二家的送来闵夫人派人递进来的请柬,闵夫人邀请她十一月二十八日,去城外的寒客山庄参加赏花大会。 安意拿着请柬,如同拿着烫手的山芋,她还以为闵夫人已经忘记她这号人物了,没想到还记得。又是赏花大会,又要吟诗赋词做画,这太让人头痛了! 十一月有什么花可赏? 这些附庸风雅的贵妇人,闲着没事做,瞎折腾。 安意满腹牢骚,愁眉不展。 “姑娘,不想参加吗?”李嬷嬷见状,轻声问道。 安意蹙眉道:“我没有才艺,去参加会丢脸。” “姑娘不会丢脸的,以姑娘的聪明才智,定能在赏花大会上大放光彩。”李嬷嬷笑道。 “嬷嬷,你太看得起我了。”安意苦笑,“我能婉拒,不去参加吗?” “不能,闵夫人的赏花柬,比公主府的赏花柬更难得,姑娘能收到赏花柬,是一种荣耀,婉拒,会引来非议。”李嬷嬷道。 不能拒绝,只能参加,安意有被人逼上梁山之感,回房埋头看书、练字。 午后,下人带回了胡清月的回信。 胡清月也不知道那位轩主的身份,约安意明日一起去翰墨轩找这位轩主问清楚。 第二天,安意和胡清月在翰墨轩门口碰头,进门被伙计拦下了,“两位姑娘,是来切磋棋艺的吗?” “不是,我们是来找轩主的。”胡清月道。 “今天没有斗棋,轩主不见客。”伙计道。 “你去告诉轩主,就说是前日破逍遥棋局的人想要见她。”安意道。 “安姑娘,不好意思,轩主不在店里。小的会把姑娘到访的事,禀报给轩主知道。” “轩主什么时候会来店里?”胡清月问道。 “斗棋的时候,轩主就会来店里。” 胡清月皱眉,“那什么时候斗棋?” “轩主来店里,就会斗棋。” 这个回答跟没回答一样,摆明了是在敷衍两人。 胡清月冷笑道:“你告诉我们,轩主的住所,我们去找她。” “抱歉,小的不能说出轩主的住所。”伙计躬着背道。 安意接过芳蓉递来的一锭银子,递到伙计面前,“现在能说了吗?” “小的不敢收姑娘的银子,求姑娘莫要为难小的。”伙计苦着一张脸道。 姐妹俩无功而返,走出翰墨轩,胡清月笑道:“我们都出来了,不如四处逛逛。” “好啊!”安意欣然同意。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遵守誓言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六章 遵守誓言 姐妹俩携手同游,从这家店出来,又走进那家店里。看到喜欢的,就买下,芳蓉等人的手上,或多或少的提着几样东西,安意还顺便去买了去赏花大会穿的新衣裳。 “十九师妹,你收到了闵夫人的赏花请柬了?” “嗯,你没有收到吗?” “收到了,我打算那天去画画,你呢?”胡清月跟着计凡衣学过绘画,她家里也请了先生教她。 安意叹气,“要是给人看病也算才艺,该多好。” 胡清月噗哧一笑,“给人看病不是才艺,是技能。” “可我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医术,吟诗作对绘画这些,我不懂。”安意嘟嘴道。 “别担心,你到时候,随便写一副字交差就行了。”胡清月安慰她道。 “去书坊买几本书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安意道。 两人去书坊买了几本书,从里面出来,往前走了几步,听到马蹄声,安意抬头一看,卿奚骑着马那头过来,拖起胡清月往巷子里躲避。 “怎么了?怎么了?”胡清月慌乱地问道。 芳蓉和香芹站在巷口挡住安意,胡家的婢女虽然不明白,也帮着站在巷口。等卿奚带着随从骑马过去,芳蓉回头道:“姑娘,他走了。” 安意从巷子里走出来。 “十九师妹,你在躲谁?”胡清月踮起脚,看了看,光看高大的背影,认不出人来。 “岚漪公主的长子卿奚。”安意道。 “他纠缠你了?”胡清月对安意容貌是很有信心的。 “没有。” “你得罪他了?” “没有。” “那你躲他做什么?” “我发过誓,以后在任何地方见着他,都会避得远远的,不会和他碰面和他说话,若是违背此言,我会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胡清月脸色微变,沉声问道:“是谁逼你发这种毒誓的?岚漪公主吗?” “十八姑娘,不是岚漪公主,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庄蔓如,逼我家姑娘发的毒誓。”芳蓉为这事,暗自气恼了两天,又不能告诉罗氏,这下算是找到告状的人了。 胡清月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她。十九师妹,她是吏部尚书的女儿,你是镇军大将军的女儿,你怕她做什么?” “我不是怕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意笑笑,“走吧,十八师姐,不要说这事了,我们继续逛街买东西。” “好,不说了。”胡清月嘴上说着不说了,藏在面纱下的眼眸,闪过一抹寒光,庄蔓如这个死丫头,敢这么欺压人,绝不能这么轻易饶过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整整这个嚣张的丫头。 姐妹俩逛到正午,在酒楼吃过午饭,愉快的分手,各自回家。 回到家中,安意看到罗氏和李嬷嬷有说有笑,聊得非常的愉快,李嬷嬷身上穿着罗氏为她做的衣服。见两人相处的如此融洽,安意没有进去,悄声退了出去,李嬷嬷来的时间太短,还不能完全放心,但有这样一个人陪在罗氏身旁,是好事。 接下来的几天,安意留在家中专心看书,练字,翻出《骈句集》、《声律》和《对韵》来,学着做诗赋词。 十一月十二日,安意依约定前往公主府,为岚漪公主诊平安脉,“公主身体已经恢复健康,但还要多注意。” 岚漪公主笑道:“彩屏昨天进府告诉本宫,一个好消息,她怀孕了。她说,这是你的功劳,是你治好了她的病。” “医者为人治病是本份,小女不敢居功。”安意微微笑道。 岚漪公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闵夫人的赏花大会,你收到请柬了吗?” “收到了。”安意一点都不意外,岚漪公主会知道这件事。 “那天要好好表现。” “小女会尽力而为。”安意垂头道。 “芍药,把本宫为安姑娘准备的东西,送进来。”岚漪公主扬声道。 芍药领着四个婢女应声而入,四个婢女手中都捧着一个锦盒。四个婢女将锦盒放在桌子上,找开盒盖,瞬间光芒耀眼,四个锦盒里放满了珠宝首饰,件件华贵精美,有镶着宝石或者珍珠的鎏金手镯,还有散发着莹润光芒的各色玉镯,以及造型精巧的各式钗、簪和耳环,琳琅满目,晃花人的眼。 安意就算没有鉴赏珠宝的眼光,也有常识,公主拿出来的东西,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只是岚漪公主拿这么多首饰出来是什么意思?全送给她,是不可能的。 岚漪公主一直在观察安意,见她神情没有变化,眸色平静,眯了眯眼,缓缓道:“你从里面任意挑两件,赏花大会那天戴。” “谢公主赏赐。”安意微皱了下眉,岚漪公主是在试探她吗?为什么要试探她?还想把她弄进宫去吗?看来有必要找机会给岚漪公主下药了,不能再这么下去。 安意随意的扫了眼四个锦盒,从里面挑出一根珍珠红宝石掐丝蝴蝶钗,一对水滴形的红玛瑙耳环,“公主,小女挑好了。” 岚漪公主笑道:“这两件首饰醒目漂亮,适合你这么大年纪姑娘戴。” 安意笑了笑。 芍药拿来早准备好的小锦盒,把首饰装好。 岚漪公主道:“你这些好好准备,二十二日,就不必过来。” “是。”安意起身行礼,拿着锦盒,退出房间,带着香芹和桃仁回家。 冤家路窄这句话,安意以前只是听说,现在深有体会,在二门处,遇上了要出门的卿奚。 “安姑娘,又来给我娘请平安脉了。”卿奚勾唇笑道。 安意视卿奚为无物,连眼角余光都没看他,径直上了马车。 卿奚目光一闪,道:“安姑娘,这般的目中无人,太有失礼数了。” 香芹扶安意上了马车,回头道:“大公子,请您不要为难我家姑娘,庄……” “香芹,不要说废话,上车。”安意在车里,及时打断她的话,没让她把庄蔓如的名字说出来。 香芹抿了抿嘴,踩着木杌子,上了马车。 小陶给卿奚行了一礼,跳上马车,抖抖缰绳,催马前行。 卿奚微眯着眼,装还是庄?应该是庄,冷哼一声,庄家的胆子不少,仗着丽妃的势,敢不要命的觊觎他,当真是找死。 马车离开公主府,香芹低头认错,“姑娘,奴婢错了,请姑娘责罚。” “笨丫头,你没有做错,你做的很好。”安意从来都不是吃闷亏的人,取下右手上的玉镯,递给香芹,“赏你的。” 香芹眉开眼笑,“谢谢姑娘。” 从公主府回来后,安意闭门不出,认真做着参加赏花大会的准备,以求那天不丢人现眼。 十月二十五晚上,京城下起了第一场雪,从子夜一直下到天明,地上落满厚厚的积雪。 李嬷嬷站在廊下,看着满院子的雪,道:“以前在宫中,常有主子会采集这些雪,烹雪水泡茶。” “雪水泡茶,比井水泡茶好喝些吗?”罗氏好奇地问道。 “奴婢曾听宫中的主子说,泡茶的水以雪水为上,泉水次之,井水最差。可惜奴婢是个俗人,品不出这些味来,觉这些水泡的茶,味道是一样的。”李嬷嬷笑道。 “宫中贵人都用雪水泡茶,这味道一定好。”罗氏咂咂嘴巴道。 “娘想喝雪水泡的茶,简单,我这就带山药她们去采点雪回来,我们烹雪水泡茶,也附庸风雅一回吧。”安意穿着大红的斗篷,袅袅婷婷走进来,听到她们的对话,笑道。 罗氏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想喝什么雪水泡的茶,这大冷的天,你跑到外面去玩雪,万一冻病了怎么好?不许淘气,快跟我进来烤火。” 安意抿嘴笑,乖乖的跟着罗氏进屋烤火。 吃过早饭,罗氏舍不得让安意顶风受寒的来回奔波,道:“今天没什么事,陪娘抹几把牌吧,听说这京中的贵夫人们常打牌取乐,我们娘俩今天也乐一乐。” “好。”安意读书读了这么多天,也读身心疲惫,乐得轻闲一日陪陪罗氏。 罗氏、安意和李嬷嬷三人上桌打了大半天的牌,正午,吃过午饭,小睡起来,三人继续打牌。 傍晚,安康回来,看到安意面前有一大堆的铜钱,笑道:“妹妹这手气好来,赢了这么多钱。” “我一吃二。”安意笑道。 “今天就她一个人放牌,我和李姐姐都没放。”罗氏道。 “姑娘牌打得好。”李嬷嬷赞道。 “可惜赏花大会不比拼打牌,要不然,我就可以大杀三方。”安意叹道。 “还在为赏花大会头痛?”安康笑问道。 “我满了。”安意又放了牌,摊手找两人收钱。 “不打了不打了,没钱了。”罗氏把牌合拢。 山楂和桃仁把牌收进盒子,拿了下去。 “大哥,你帮帮我吧,我真写不出来了。”安意撒娇道。 “不行,不能作弊。你前天写的那首诗,已经有点意境了,再多下点功夫,你就能写出好诗词来了。”安康很愿意把弟妹都培养成有才学的人,可惜安健已朝着粗鄙武夫一去不回头了,他把希望寄托在安意身上。 “等我写出好诗词来,我的头发也快被我拽光了。”安意嘟着嘴道。 安康坚持不帮忙,安意只能继续绞尽脑汁想诗词。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寒客山庄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七章 寒客山庄 赏花大会对于没有才艺的人而言,那就是恶梦一般的存在,可是再怎么不愿意,二十八日还是会到,安意穿戴整齐,怀抱着暖手炉,带着芳蓉和香芹,在八名亲卫兵的护卫下,出城前往寒客山庄。 寒客是蜡梅的别称,在寒客山庄内种着数千株蜡梅树,此时正是蜡梅的花期,严冬腊月百卉无踪,蜡梅花开,香气浓郁,细长花瓣金艳如蜡制,晶莹可爱。 二十七日傍晚又下了场大雪,踏雪寻梅,原本就是文人雅士常做的事,这场赏花大会在旁人眼里,开得恰是时候。 马车出了城,直奔离城十里外的寒客山庄,一路上都是去山庄赴会的马车。马蹄和车轮把路上的积雪,辗压成了泥水。 山庄大门敞开迎客,下了马车,亲兵卫随下人到别处休息,安意被婢女领进了迎客厅。这次赏花大会,共发出请柬一百二十四张请柬,安意的这张是第四十二柬,上面画着一枝笑靥花,柬诗是:“羞颦半面窥。” 香芹把请柬交到负责接待的婢女手中,婢女看了请柬,把请柬还给香芹,从一盘绢花里挑出一朵笑靥花,双手奉给安意,“请姑娘簪花。” 安意接过花,随手别在发上。 “姑娘请进园,随意赏花,等听到箫声,到流花湖边会合。”婢女笑道。 比起赏花来说,安意更愿意呆在暖和的房间里看书,但是来参加大会,必须听从安排。 走进园里,安意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胡清月,“十八师姐。” 胡清月回头看到,嫣然一笑道:“知道你快来,我在这里等你。” “花中瑞,天上仰清芳。”安意笑道。 胡清月摸着发上的绢花,笑道:“瑞香花好画,笑靥花的诗,可就难做了。” “啊?”安意一惊,指着头上的绢花,“要以此花做诗?” 胡清月愕然,“你不会以为要写蜡梅诗吧?” “难道不是吗?”安意怯怯的问道。 “如果送去的请柬上没有画花和写柬词,就表明,赏什么花写什么花,如果请柬上画了花,写了柬诗,就表明,要用此花做诗词,还要把柬诗的字挑选出两个来用。”胡清月解释道。 安意顿时觉得晴空霹雳,想死的心都有了,昨天好不容易写出一首七言律诗,让安康鉴定后,决定今天默写出来交差,胡清月现在却告诉她,要写笑靥花的诗,还要用上那五个字中的两个,这要怎么办? 胡清月见安意一脸呆滞,“你大哥应该知道这个规矩,他没有告诉你吗?” “我没给请柬给他看。”安意以为请柬只是请柬,没想到还暗含这样的规矩,没想到要把请柬给安康看,安康也忘记了这件事,没有问她要请柬看。 “别急别急,我们一边赏花,一边想,还有得是时间,一定能够做出来的。”胡清月道。 现在着急也没用,安意跟着胡清月林中深处走去。梅林很大,隔花树,隐约能听到少女们清脆的笑声。 “这一次的是赏花宴是百花群芳谱,共有一百位姑娘参加,还有二十四名探花使,探花使是闵夫人从各府的公子里面挑选出来的,因为你是群芳谱的一员,你大哥就不能做探花使,所以这次他没有收到请柬。做了探花使的公子,他的姐妹也就收不到请柬了。”胡清月给安意解释这次赏花宴,与其他宴会的区别。 “就是说,一家只有一个参加宴会。”安意简单的道。 “姐妹是可以同行,还有就是订了亲的姑娘,就不属于探花之列,等到做他们来探花时,我就旁观者。”胡清月笑道。 “他们要怎么探花?”安意皱眉,这赏花大会怎么给她一种相亲大会的感觉? “二十四位探花使会从百花中选出二十四位来,和他们一起做联句游戏、投壶游戏之类的。” “二十四位探花使有哪些,你知道吗?” “不知道。”胡清月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我来时,看到了卿奚。” 安意笑不出来,“我现在可以离开吗?” 胡清月嘟着嘴,摇摇头。 安意按了按太阳穴,头隐隐作痛,好想离开京城,回井塘村,过以前那种简单的生活。 “你别愁眉苦脸的,有师姐在,师姐会保护你的,来,笑一笑。”胡清月道。 安意看着她,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 “我说个花的故事给你听吧。”胡清月有意逗安意开心,说起了花的典故。 安意走在她的身旁,乖巧的充当聆听者。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位姑娘,她们头上都簪着绢花,转了过弯,看到庄蔓如和訾薇迎面走了过来。庄蔓如发上簪着朵鲜红的牡丹花,訾薇头上是黄色的秋葵。 看到美得宛如林中仙子的庄蔓如,胡清月眸底寒光闪过,面美心丑的臭丫头。 安意早就料到会遇到庄蔓如,神情未变,目光淡然。 庄蔓如和訾薇也看到了胡清月和安意,訾薇欢快的跟安意打招呼,“安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安意扬唇一笑,“訾姑娘,庄姑娘。” “胡姑娘好,安姑娘好。”庄蔓如认识胡清月,礼貌地喊道。 “庄姑娘好,訾姑娘好。”胡清月笑,“訾姑娘还不认识我吧,我叫胡清月,我的父亲是扬州知府” 胡清月很谦虚的只报了父亲的官职,没有报出祖父是宗人令,伯父是中书省的参议。 “你好,胡姑娘。”訾薇笑道。 “既然遇上了,我们就一起走吧,人多热闹些。”胡清月笑眯眯地道。 “好啊。”訾薇心无杂念,又喜欢与人交朋友,满口答应。 安意和庄蔓如来不及反对,只好同行,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各自移开。 訾薇是喜欢说话的人,胡清月也不是寡言的人,虽然初次见面,两人却相谈甚欢。安意和庄蔓如是截然相反,她们是一句话都不曾交谈,两人之间,也保持一定的距离。 一行人随意的在林中闲逛,遇到了许多姑娘,有安意认识的李家的三位姑娘,也有安意不认识的一些姑娘。京中适龄的贵女来了一大半,在一处凉亭外,遇到了梁筱阅、方兰芝和闵冰洁。 “梁姑娘,唐姑娘怎么没来?”安意问梁筱阅道。 “绮年的四哥是探花使,她不能参加。”梁筱阅道。 这时,箫声悠扬响起,是一首迎客曲,众女寻路前往流花湖。 一百名姑娘,各自带着两个婢女,加上山庄的婢女,湖边站了三百多人,场面十分壮观。 停在湖上的一艘大船缓缓的靠了岸,闵夫人从船上下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八位夫人,金夫人和李夫人也在其中。 闵夫人说了一番客套话之后,赏花大会正式开始,婢女们留在湖边,步行过去,姑娘们上船,在船行到另一边和探花使会合之前,写诗赋词绘画。 船很大,一百名姑娘上船,也不显得拥挤。安意写诗,留在二层,绘画的姑娘去了上一层。 庄蔓如看安意留下了,跟在梁筱阅的后面,去了上面一层,她诗词画俱佳,展示才艺对她来说,是小事一桩。 安意提笔对着纸发呆,不知道要怎么写。 船行了一半,大部分姑娘都写好诗词,会在窗边看风景的訾薇,也起身走过来,大笔一挥,写好一首七言律诗。 安意正打算拿昨天那首七言律诗滥竽充数算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扑通”一声响。 “不好有人掉到湖里去了!”有人喊道。 冬天掉到冰冷的湖水,不被淹死,也会被冻坏,众女一下全涌到甲板上去了,七嘴八舌的问道:“是谁掉到湖里去了?” “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湖里去了?” 安意看到湖面上浮起了一朵大红的牡丹绢花花,眸光微闪,花是不能重复的,那朵花是庄蔓如的。 船娘们已经下水捞人,很快就把已经冻僵的庄蔓如救回船上。闵夫人让金夫人和李夫人为庄蔓如换干净的衣服,她去找当时在上一层的另外两位夫人了解情况。 “快,让船赶紧靠岸,马上去找郎中过来。”金夫人从房间跑出来,大声喊道。 梁筱阅道:“安姑娘就是郎中,让她给蔓如看看吧。” “哪位是安姑娘,请出来。”金夫人道。 安意走了出来,被金夫人带进了房间,给脸色发紫,气息微弱的庄蔓如诊脉,“夫人放心,庄姑娘没什么事,只是受惊过度,昏厥了过去。” “你能把她弄醒吗?”金夫人看着昏迷不醒的庄蔓如,非常担心,庄蔓如是丽妃娘娘的侄女,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担待不起。 “可以。”安意拔下发上的圆头金簪,拧开,从里面抽出三根金针,一根扎上她人中穴上,两根分别扎在她双手的少商穴上。 片刻后,庄蔓如醒了。 安意把针拔出来,放回金簪中,拧好,重新插回头上。 庄蔓如看着安意,眼神闪烁,“谢谢你救了我。” “救你的是那些船娘,不是我。”安意扭头看着金夫人,“夫人,庄姑娘已经醒了,我可以出去了吗?” “安姑娘,是不是还应该开点风寒的药给庄姑娘服用?”金夫人问道。 “船上没有药,我开了药方,也没法抓药,还是送庄姑娘下船找郎中开药方比较合适。”安意婉拒道。 金夫人觉得这话有道理,“安姑娘,辛苦你了,请到外面去吧。” 安意行礼退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意外之事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八章 意外之事 “师妹。”胡清月也画完画下到这层来了,知道安意进去,站在门口等着。 “师姐。”安意道。 “我听说是庄蔓如掉湖里去了,她现在怎么样?”胡清月心无旁骛在作画,画好了,才来关心这些事。 “她受惊过度,昏厥过去了,现在已经醒过来了,没什么大碍。”安意道。 和庄蔓如关系好的几位姑娘,听安意这么说,放下心来。 庄蔓如是怎么掉进湖里去的,谁也说不清楚,船靠了岸。脸色苍白,浑身打着哆嗦,抱着暖手炉的庄蔓如从房间走了出来。 梁筱阅等人围上前去问她的情况。 庄蔓如嘴上说她没事,但她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参加赏花大会,被送去了前院,闵夫人让金夫人陪同照顾她。 因有人落了水,闵夫人担心再出意外,让姑娘们下船步行前往欹院。 “你的诗写了吗?”胡清月问道。 安意笑着摇摇头,感谢庄蔓如的意外落水,她不用写诗了,侥幸的逃过一劫。 “没有展示才艺,就不能参加探花会。”胡清月道。 “是吗?”这对安意而言是喜上添喜,眉开眼笑,“太好了!” 胡清月噗哧一笑,小声道:“也只有你才会说太好了。” 二十四位探花使早在欹院等候多时,得知船上有人落水,姑娘们下船步行过来,众人回到偏厅等候。 穿着各色斗篷的姑娘们从那头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探花使们站窗边仔细观看。赏花大会比拼得是才艺,可是男人观注的却是女子的容貌。 牡丹是百花之王,庄蔓如是京中十美之首,她的缺席,让许多探花使略感失望,错失了可以明目张胆看她的机会。 姑娘们的才艺有高低之差,容貌也是如此,厚实的斗篷,又将姑娘们的外在美给遮掩了大半。探花使们一直没看到令他们惊艳的姑娘,直到安意和胡清月并肩走来,才让他们眼中一亮。 胡清月穿着米黄色暗花缎面出风毛斗篷,头上挽着弯月髻;安意穿着大红羽缎斗篷,挽着倭堕髻。一个婉约柔媚,一个娇俏轻灵,在身后盛放的蜡梅衬托下,构成了一副绝美的双艳图。 卿奚盯着安意发髻上笑靥花,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隐若现。 胡清月去年参加过两次赏花宴,探花使中有的人认识她,知道她已名花有主,不会参加探花会,都盯上了安意,却不知道安意没有展示才艺,已失去了参加探花会的资格。 姑娘们写的诗词和作的画,挂在了厅中,探花使依照赏花大会的规矩,从诗词画里挑选出中意的那一副。探花使找遍了,也没能找到笑靥花。 有人不死心,招来一个婢女,低声问道:“为何没有笑靥花?” “奴婢不知。”婢女道。 找不到笑靥花,探花使们只能退而求其次,挑选别的姑娘,卿奚选中画桐花的李三姑娘,依画作诗一首。 探花使挑选好之后,或写一首诗词,或作一幅画。等他们写好诗词,作好画,婢女们会捧到屏风后面给各位姑娘看,如果姑娘们也中意选中她们的探花使,就会走到厅中,与探花使见礼,进行第二项活动,联句。 安意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赏花大会,象是相亲大会,扯了扯胡清月的衣袖,小声问道:“师姐,闵夫人还兼做媒婆啊?” 胡清月掩嘴一笑,道:“闵夫人不是媒婆,李夫人的夫家是世家官媒,这场赏花大会,名义上是闵夫人举办的,实际上是李夫人。当然闵夫人也愿成人之美,你看看,大多数是未没有定亲的姑娘家。定了亲的姑娘,加上我才十二个。” “各府明知道是这样,怎么还会愿意让姑娘们参加?”安意问道。 “结亲结的是两家之好,不能结一对怨偶,能名正言顺的挑选一下成亲的对象,谁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呢?”胡清月笑道。 “万一姑娘相中的,家里不同意,要怎么办呢?”安意问道。 “李夫人早就挑选过,都是些门当户对的,基本上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胡清月道。 安意明白了,这就是相亲大会,她的终身也让李夫人给惦记上了,要不然也不会发这请柬给她。 二十四位姑娘中有二十二位姑娘愿意出去,不愿去的两位,一个是心有所属的梁筱阅,还有一个是闵冰洁,选了闵冰洁的人是唐绮年的四哥唐缜年。 联句就是一个出上联,一个对下联。 安意不喜欢玩这样的文字游戏,又被各种香味的胭脂和香粉熏得头昏,起身道:“十八师姐,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胡清月道。 “不用了十八师姐,我去去就来。”安意想去外面透透气。 胡清月以为安意要去净房,没有坚持同行,“你快去吧。” 安意从侧门走了出去,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五六米远,用手帕擦去板子上的水渍,侧身坐着,趴在栏杆上,看着廊边的蜡梅发呆。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安意微蹙眉尖,侧目看去,是李大姑娘。上次去李府赴宴,招呼她们的是李二姑娘,跟李大姑娘仅说了两句话,安意以为李大姑娘是路过,没有太在意。 李大姑娘径直走到安意身旁,笑问道:“安姑娘,我可以坐下吗?” 安意眸光一闪,坐正身体,道:“请坐。” 李大姑娘用手帕掸了掸板子,优雅的落座,笑问道:“安姑娘在看什么呢?” “看蜡梅花。”安意眼神戒备的看了李大姑娘,猜不透李大姑娘来找她有什么事? “安姑娘喜欢蜡梅花还是喜欢笑靥花?”李大姑娘问道。 “都喜欢。”安意对花没有偏好,百花百样,各有姿态。 李大姑娘等着安意反问她喜欢什么花,好让话题继续。可安意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她的疑心会让她不会随便去接别人的话。 李大姑娘等了片刻等不来安意的反问,只好自说自话,“我喜欢扶桑。溪馆初寒似早春,寒花相倚媚行人。可怜万凋零尽,独见繁枝烂熳新。清艳衣沾云表露,幽香时过辙中尘。名园不肯争颜色,灼灼夭桃野水滨。” 安意依旧保持沉默。 李大姑娘看了安意一眼,问道:“安姑娘是学医之人,这扶桑花是否可以入药?” “扶桑花的根茎叶花都可入药。”安意淡然道。 “它们主治什么呢?”李大姑娘问道。 安意想了想,道:“根,可治腮腺炎,支气管炎、急性结膜炎、鼻血等,叶和花外用,治疔疮痈肿、淋巴腺炎等。” “蜡梅花和笑靥花也能入药吗?”李大姑娘继续问道。 安意笑,直言道:“李大姑娘有话还是直说吧,你这样拐弯抹角,等里面的联句完成了,你还没有入正题。” 李大姑娘见被安意看破,脸微红,“我……安姑娘,还记得禧嫔娘娘吗?” “禧嫔娘娘?”安意印象是没有这个,摇了摇头。 李大姑娘环顾四周,小声道:“禧嫔娘娘姓程,闺名霜霜。” 这个名字好象在那听过,安意想了一下,想起来了,那个和庄蔓如一样曾经所爱慕的男子,为难她的姑娘,眸色微冷,沉声问道:“禧嫔娘娘有何指教?” “你……”李大姑娘欲言又止。 “烦请李姑娘转告禧嫔娘娘,我和四少爷只是生意上的来往,他开药店,我卖药,钱货两讫,没有半点其他的瓜葛,请她放心。”安意发现她还真能招惹这样的是非,前有程霜霜,后有庄蔓如,这个程霜霜进宫做了皇帝的女人,还拽着往事不放手。 李大姑娘咬了下唇角,问道:“延表哥他已经定亲了,你知道吗?” “是吗?谢谢你的告知,我会回家转告我母亲,等四少爷成亲时,会准备一份厚礼去喝酒。”安意笑道。 “你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吗?”李大姑娘问道。 安意勾起唇角,“我没想过要嫁人。” “啊?”李大姑娘惊愕地看着安意。 又有脚步声传来,是胡清月见安意这么久还没回来,不放心,出来找她,“师妹。” 安意笑,“师姐,我在这里。” “这大冷的天,你跑到这里坐着吹风,仗着是郎中,会治病,就这般的没有分寸。忘了医者不能自医这句话了吗?赶紧跟我回房去。”胡清月嗔怪地责问道。 安意乖乖听话的起身,跟胡清月走。 “安姑娘。”李大姑娘喊道。 安意停步回头,“李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手帕掉了。”李大姑娘手中拿着安意的手帕,手帕绣着的小喜鹊活灵活现。 “谢谢。”安意拿过手帕,道了谢,随胡清月回了房。 厅中的联句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胜负难分,最后,卿奚的一个七字联“昨夜敲棋寻子路”,难住了众位姑娘。 闵夫人微微浅笑,问屏风后面的姑娘,“哪位姑娘能对得出下联?” 屋内鸦雀无声。 闵夫人目光扫过众人,“安姑娘何在?” 安意还没应声,胡清月已抢先道:“她在这里。” “师姐。”安意咬着后槽牙喊道。 胡清月把安意拉了起来,飞快的道:“你一定要给我对出来。” “安姑娘,你来对下联。”闵夫人不容安意拒绝。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忘初心 章节名: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忘初心 这联安意知道,也能对的出来,可是出上联的人是卿奚,她发过毒誓,不能和他说话的,而她发毒誓的事,又不能弄得人尽皆知,只能含蓄地道:“夫人,小女有所不便,不能对下联。” 闵夫人听她这意思,联是能对的出,但是不方便说,可是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呢? “对不出来,就说对不出来,说什么有所不便,对个下联还会有什么不便的。”不知道是哪位姑娘嘲讽的说一句。 “夫人,小女对不出来,抱歉。”安意立刻改口,大家都对不出来,她也对不出来,不算丢脸。 闵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怜色,体谅她的为难之处,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出去,对众人宣布道:“联句,卿公子夺魁。” “闵夫人,这个魁首,卿奚不能要,刚才卿奚分明听到安姑娘是能对得出下联的,还请安姑娘把下联对出来。”卿奚逮到了机会,岂会那么容易放过?非要把安意逼出来不可。 安清和有兵权在手,是各府都想拉拢的对象,他的女儿,有着绝色的容貌,还有极佳的才艺,一定能引起争夺的好戏来。 闵夫人淡笑道:“卿公子,安姑娘已经婉言谢绝,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卿奚微皱了下眉,忌惮闵夫人的身份,也不咄咄逼人,笑笑道:“夫人既然这么说,卿奚就厚颜做这个魁首,不过希望夫人能告知卿奚,安姑娘头上戴得是什么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闵夫人不疑有他,笑道:“安姑娘头上戴的是笑靥花。” 刚才闵夫人指名让安意来对下联,可见对才艺是赞许的,这让众位遍寻笑靥花却落了空的探花使,纷纷问道:“为何安姑娘没有展示才艺。” “船上出了点意外,安姑娘为救醒因落水昏迷的庄姑娘耽误了时间,无法展示才艺。”闵夫人解释道。 卿奚笑道:“现在有时间,可以让安……” “当当当”铃铛声打断了卿奚的话,午宴时间到。卿奚也能把话咽了回去,接过那副做为奖励的名人字画。 探花使回偏厅用饭,姑娘们从侧门退出,到后院用饭,婢女们在后院已等候多时。 赏花宴没有严格依照家中父兄的官职来安排位置,姑娘们可随意入座,不知是巧合,还是李大姑娘有意为之,她坐在了安意的对面。 安意看了眼李大姑娘,神色未变,垂睑,淡然举筷吃饭。好在桌上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李大姑娘就算想要言语挑衅,也有所不便。 众位姑娘安静优雅的吃完午饭,婢女们送上茶水和纸笔,没有参加探花会的众姑娘,还有一项任务,为参加探花会的诸位出谜语。 安意很慎重的问了胡清月,“十八师姐,这个谜语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太多的讲究,就是要是大家都猜不出你的谜语,你就是猜谜的魁首,就能得到彩头,要是所有的谜语都猜出来了,就看谁猜的多。”胡清月道。 “懂了。”安意决定出个简单,她可不想当什么魁首,出什么风头,那个什么彩头,她也不稀罕。 谜语很快就出来了,婢女将谜语抄到长纸条,悬挂在厅中。休息过后的众姑娘和探花使们再次聚集到了大厅中。 “请各位猜谜吧!”李夫人道。 在众人猜谜的时候,一个婢女走到安意面前,行礼道:“安姑娘,闵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安意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婢女,她穿着统一的蓝衣青裙,应该是山庄的婢女无疑,又看了看厅中,卿奚正和李三姑娘在猜谜,确定不是他搞的鬼,放心的起身道:“师姐,我去去就来。” 胡清月认清那个婢女的容貌后,道:“好,你快去快回。” 婢女在前面引路,安意步步紧随,很快两人就到达了湖边的水榭,“瑜姐姐,安姑娘来了。” 站在水榭外的婢女笑了笑,“安姑娘,请随婢女进来。” 安意跟着婢女走了进去,绕过屏风,就看到闵夫人端坐在榻上。 “小女见过夫人。”安意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安姑娘不必多礼,请坐。”闵夫人和善的笑道。 安意在圆墩上坐下,垂睑看着叠放在一起的双手。 闵夫人看着安意乖巧柔顺的模样,眼中的怜爱之色更盛,“安姑娘,来京有几个月了?” “有三四个月了。”安意道。 “安姑娘喜欢京城吗?” 安意抬眸看了闵夫人一眼,道:“京城很繁华,很热闹,但是我不喜欢。” 闵夫人笑问道:“为什么?” “京城是政治权力的中心,是众多渴望建功立业的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安意没把话说完,但她相信闵夫人能听得懂她的意思。 闵夫人幽幽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可是你已身在其中。” “小女会离开京城。”安意有效仿计凡衣之意,终身不嫁,隐居山林,悠闲度日。 “离开京城?”闵夫人愕然,“你父母会同意吗?” “会。”安意笑,他们不同意,她也会说服他们同意的。 闵夫人默默地注视了安意一会,道:“不急功近利,不浮夸轻薄,宠辱不惊,不恋权贵,淡定安逸,心静如水,这样做人很好。”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安意淡然笑道。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句话说来简单,做起来难,在这滚滚红尘中,有太多烦杂的事,能记得初心的人,又有几个?你能这么想,很好,很好,你回去吧。”闵夫人闭上眼睛道。 “小女告退。”安意起身行礼,向外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回头看着闵夫人,“夫人找小女来,原本是想说什么?” 闵夫人睁眼睛看着她,“我想收你为徒。” “夫人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因为你志不在此。”闵夫人笑,“安姑娘,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不忘初心,好好保重。” “我会的,夫人也请好好保重。”安意向闵夫人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因为安意的这几句话,闵夫人做出了一个让世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她闭门谢客,不再参加任何才艺大会,也不再收徒。 安意走出水榭,领她来的婢女,把她领回欹院大厅。厅内的猜谜活动已经结束,夺得魁首的是仁福长公主的次子赵,得到一把古琴。 猜谜过后,就是投壶活动,分成三队参加,探花使一队,参加探花会的姑娘一队,没有参加探花会的姑娘们选出二十二人,每人十枝无箭头的箭,看谁投进壶里的多,谁就获胜。 胡清月看安意安然回来,放了心,小声问道:“闵夫人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闲聊了几句。”安意看屋内的姑娘少了很多,“她们去哪了?她们都回去了吗?” “没有,她们在厅上投壶。”胡清月笑,“还有两项活动呢,怎么了你累啦?想回去了。” “不是累,我就是想回去了。”安意蹙眉,“太无聊了,我宁愿回去做药丸。” 胡清月掩嘴笑道:“那我们回去吧。” “可以吗?”安意问道。 “走吧。”胡清月带着安意,向李夫人请辞。 “两位姑娘为何要提前离去呢?可是有人得罪了两位姑娘?”李夫人问道。 “夫人请不要误会,我们在这里过得很愉快,只是家中还有一些事,不得不先行离去,还请夫人见谅。”胡清月笑道。 “胡姑娘家中有事,不得不先行离去,不知道安姑娘因何要提前离去呢?”李夫人并不好打发。 “我师妹年纪小,我不放心她独自留在这里,要带她一起回去。”胡清月道。 “原来两位姑娘是师姐妹,不知道师从何人?”李夫人追问道。 “李夫人是在怀疑我说谎吗?”胡清月脸色微沉,沉声问道。 安意眸色微冷,对李夫人的追问,心生疑惑,“李夫人,主随客便,我们离开并无失礼之处,李夫人这样追问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让我们离开,要强行留下我们吗?” “不,我怎么会强行留下两位姑娘呢?”李夫人心虚的笑了笑,“我只是有点好奇两位怎么会是师姐妹。” “我们是师姐妹这一点无庸置疑,至于我们的师父是谁,告诉了李夫人,李夫人你也未必知道。”安意不客气地道。 “就是,戌国幅源辽阔,能人甚多,不只是闵夫人能为人师的。”胡清月护师心切,语气也有些不好。 李夫人城府极深,也知道两人的身份,不愿与两人多计较,笑笑道:“我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招待不周得罪了姑娘,两位姑娘请慢走。” 胡清月和安意向李夫人行礼告辞,到后院找到婢女,离开山庄回城。 她们刚一走,李夫人就让人把卿奚从厅里请了出来,“大公子,安姑娘走了。” 卿奚目光一凛,“为什么没有留住她?” “胡姑娘和她一起走的,她们是师姐妹,不知道师从何人,她们要一起走,我拦不住啊。”李夫人既不敢得罪卿奚,也不敢得罪胡家和安家。 “你说的胡姑娘,可是宗人令胡大人的孙女胡清月?” “是的,就是她。” 卿奚眯了眯眼,转身大步朝山庄大门处走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突发意外 章节名:第一百五十章 突发意外 马车从山庄的干净的麻石路转出来,进入官道,道路泥泞,行进速度缓慢,安意和胡清月坐在胡家的马车上,随意的闲聊着。 大约走了六里路,车队停了下来,胡家的婆子敲了敲车门,拉开道:“姑娘,安姑娘,前面的车队有几辆马车陷进泥坑里,出不来,他们正在处理,需要一点时间,外面天寒地冻的,请两位姑娘留在车上。” 这个情况,安意和胡清月都料到了,并不心急。胡清月从抽屉里拿出围棋,“师妹,我们对弈一局。” 安意看到围棋,眉尖微蹙,“有骨牌吗?我们玩骨牌吧。” “我又不是赌鬼,怎么会带着骨牌到处跑?”胡清月把白子放到安意面前,“我让你三个子。” 枯等也无聊,安意只能和胡清月下棋打发时间。 香芹三人拿出绣活来做,芳蓉无所事事,看一会棋,又看了看香芹三人手上的鞋垫,等得心急,“姑娘,奴婢去前面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还没处理好?” “好,你去看看吧。”安意边落子边道。 芳蓉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她刚走不多久,“嗖嗖嗖”利器破空的声音,外头的车夫惨叫一声,“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有刺客!” 伴随着这声惊呼,是更多利器破空的声音, 马被利器射中,巨痛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声,撒开四蹄就跑。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安意和胡清月听到那句有刺客,就想起身从车里出去,查看出什么事了,可是马突然狂奔,她们失去了平衡,倒做了一团。 失去车夫控制的马,慌不择路的带着车厢朝前冲,前面的人四处躲开。四个留在马车边上守护的亲卫兵见状,挥刀打飞几枝短箭,翻身上马,追赶了过去,第一次护送姑娘出门,要是出状况,在将军和大公子面前就没法交待了。 “姑娘,你怎么样?” 胡清月和安意很不幸的成为三个婢女的肉垫,三个婢女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赶紧去扶两人。 “这怎么回事?刺客为什么要刺杀我们?”胡清月揉着扭着筋的脖子问道。 安意眸色微沉,难道是黄家的人要除掉她? “哎哟!”胡清月的头在车壁上撞了一下。 安意抓胡清月的手,帮她稳住身体。 马带着马车早已远离了官道,朝着小路狂奔,小路年久失修,崎岖不平,还有不少石头挡路,马车的晃动的愈加厉害。 香芹三人在车里东倒西歪,发出一连串的呼痛声。 “必须让马车停下来才行。”安意艰难的走过去开门。 “啊!师妹啊,师妹你不要出去,不出去,太危险,快进来,快进来。”胡清月看安意往外走,担心她有危险,紧张的大叫,贵女形象荡然无存, 安意用力把门打开,强劲的北风灌了进来,冷得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姑娘,姑娘,您要做什么?您快进来,您快进来呀!”香芹好不容易再次爬起来,看到安意双手抓着门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脸色大变,着急地喊道。 “师妹,你别跳下去,别跳下去,太危险了,等马跑得脱力了,就会停下来的,啊!我们在下去。”胡清月被颠的往后一倒,喊道。 等到马跑得脱力,哪要等到什么时候? 安意看到前方的路更加的坑坑洼洼,这要是任由马拉着乱跑,人会被颠散架去,足尖在车板上一点,飞身掠了出去,跳到马背上。 安意穿着厚厚的棉裙,不方便骑马,跃上马背,差点被裙摆给绊住,从马背上滑了下去,身子左右晃了一下。 胡清月看了,倒吸了口冷气,“师妹,小心啊!” 安意也被吓得脸色发白,伏下身体,伸手去抓缰绳。 马跑得太快,安意抓了个空,马蹄踩着石头,滑了一下,安意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胡清月胆颤心惊地喊道:“师妹,你施展轻功,跳下去,快跳下去,不要去抓缰绳了。” 安意再次伏低身体,伸长手去抓缰绳,又抓了个空;见用手抓不着,安意一把抓住马鬃毛,用脚去勾缰绳,一下,两下,三下,终于勾住了。 安意轻呼了口气,伸手抓住缰绳,双腿夹着马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拉着缰绳,马往前又跑了数米,终于慢了下来,重重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安意松开缰绳,手掌已被勒出了深深的红痕,因为用力过度,颤抖的厉害。 胡清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香芹三人手腿并用的爬出来,脸色发白,瘫坐在地上。 “师妹,你怎么样?”胡清月提着裙子走到安意身旁,问道。 安意喘着气道:“我没事。” 胡清月牵起安意的手,轻轻碰了碰,关心地问道:“你的手受伤了,疼吗?” “有点疼,等回家配副药,擦擦就好。”安意把手抽回去,“师姐,你去检查一下马,看它是不是被什么打伤了?” 胡清月在马的后腿上找到了一枝短箭。 “师姐,箭上有标记吗?”安意问道。 胡清月细看了一下,“这里刻着把小弯刀。” 安意接过去看了看,“江湖上有用带这种标记的杀手吗?” “江湖上的事,我不清楚,但这箭我觉得不象是江湖人会用的,到象是武官用的箭。”胡清月没入过江湖,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比安意还少。 武官? 安意立刻想到了黄家,不过黄家要是想害死她,应该不会这么明显的用带着自家标记的箭,极有可能是有人要嫁祸给黄家,这人会是谁呢?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安家的四个亲卫兵赶到了,问了情况,接过安意手中的短箭,道:“京中各府没有用弯刀做标记的。” 安意眼波微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极有可能是黄家了,黄姨娘被她囚禁在家中昏睡,黄家的人终于对她忍无可忍,出杀招了。 亲兵们把受伤的马解开,套上他们骑来的马,还好马车能用,要不然他们不知道要怎么把五人带回去。 安意等人回到官道,泥坑已经填满,马车也从坑里出来,但是那车队没有离开,停在路边。安意隐隐约约闻到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味,刚才这里应该有一场厮杀。 “姑娘,安姑娘,王太妃要见两位姑娘。”胡家的婆子禀报道。 王是当今天子的堂弟,也是助他登基的另一大功臣。 太后在做妃嫔时,并不得宠于先帝,王太妃曾暗中照顾过太后。皇上登基,太后感恩,大批赏赐送进王府,王府水涨船高,但是王太妃和王为人处事却更加的低调。王更于去年五月,辞去了一切职务,今年年初,陪同王太妃回辽东,为外祖母过大寿,十月初才刚回京城。 王爷。 安意心念急转,这刺杀或许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王的,她和胡清月是受了无妄之灾。 安意和胡清月不知道王太妃为什么要见她们,但不管王太妃出于什么理由要见她们,两人都不能拒绝。 “小女见过太妃,太妃万福。”安意和胡清月行礼道。 马车门打开了,里面的中年美妇笑道:“两位姑娘不必多礼,请起。” 两人起身,并肩站在车边。 王太妃的目光落在安意身上,向前挪了挪,问道:“安姑娘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安意把手放在身后,“小伤而已。” “姑娘的手是第二张脸面,可不能受伤。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王太妃招手道。 安意看着胡清月,胡清月也对王太妃的此举,一脸不解,初次见面,这位王太妃就表现出亲近之意,实在太让人吃惊。 王太妃见两人在交换眼神,目光微闪,道:“刚才若非我们的马车陷进泥坑,堵住了路,两位姑娘的马车就顺利通过,就不会受惊了。安姑娘还因此受伤,我深表歉意。” “这是路的问题,与太妃无关,太妃向我们道歉,我们可不敢当。若是太妃没有什么事,请准许我们姐妹告退。”胡清月不想跟王府攀上关系,前任王爷只有王太妃一个妻子,夫妻恩爱,情深意长,可是现任王爷与他父亲截然相反,风流成性,还没娶正妃,府上已有了七八个美貌的小妾,胡清月担心王太妃会打安意主意。 两人都没有提及刚才的刺杀,就好象这真的只是一个堵路引发的事件。 安意敏锐的觉察到有一道目光在看她,侧目看去,左边的那个辆马车的窗帘微微的在摆动,表明刚才有人撩开窗帘往外看,那辆车里坐着什么人?王爷? “好吧,我也不耽误两位姑娘,改天,我们再见。”王太妃笑道。 胡清月扯了扯还盯着马车的安意,“师妹,我们走。” 王太妃听到胡清月喊安意师妹,微微一怔,她们是师姐妹?那这个胡清月也是她的师妹,安意排行十九,这个胡清月排行第几?师父这么多年,到底收了多少徒弟?不过到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安意跟着胡清月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那辆马车,帘子掀开了一点,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帘子又放了下去。 “师妹,怎么了?”胡清月问道。 “没什么。”安意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敢胡乱揣测,快走了几步。 胡清月也回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跟着安意回到马车上。 王府的车队先行,安胡两家等了一刻钟,拉了一点距离,才继续前行。 到了城门口,安意要和胡清月道别,各自回家。 “我先陪你到医馆上药。”胡清月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会去医馆上药的。”安意道。 “及笄了,才是大姑娘,现在你还是小孩子,乖乖听话。”胡清月执意陪安意去包扎。 安意哑然失笑,知道胡清月不放心,就由着她陪同。 离城门没多远就有一家济怀堂,药有现成的,只是郎中是男的,不方便给安意包扎,芳蓉动手把安意的一双手包成了粽子。 从济怀堂出来,姐妹俩道了别,各自上了马车。 回到家中,酉时初刻,安康还没回来,安意先回了明珠阁,裙子和鞋子上全是泥,怕罗氏看出来,打算换好衣裙,再过去,“路上的事,不要告诉夫人,知道吗?” “姑娘您已经嘱咐好几遍了,奴婢记住了,不会告诉夫人的,可是姑娘您的手怎么办?”芳蓉指指安意的手,“这么明显,夫人可看得出来。” 安意看着象粽子一样的手,叹气,再好的药,也没办法让手一下恢复原状,咬着唇角,想了一下,道:“香芹去告诉夫人,我中午没有睡觉,现在困了,就不过去给她请安了,吃过晚饭我就睡觉。” “那明天呢?姑娘也不过去吗?”芳蓉问道。 “明天的事,等明天再说。”安意累得不想想太多问题。 芳蓉和桃仁伺候安意衣裙,杏仁去厨房里传晚饭,香芹去井篱院帮安意撒谎骗罗氏。 “今天天气这么冷,她该不会出门吹了冷风,受寒生病了吧?我要去看看,才放心。”罗氏对香芹说的谎话没有起疑心,只是安意小时候身体不怕,罗氏最担心她冬天生病。 香芹见罗氏抬腿就往屋外走,暗暗叫苦,忙上前拦住,劝道:“夫人,姑娘吃完饭就睡觉了,您现在过去,姑娘又得起来。还是等明天,姑娘过来给您请安吧。” “我又不是外人,我是她娘,我去看她,她用不着起来。”罗氏边说边往外走。 香芹急得不行。 李嬷嬷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这里面有事,既然姑娘不想让夫人过去,得帮姑娘拦住夫人才行,道:“夫人,天这么黑了,地上又滑,万一不小心滑一跌,摔着了,姑娘心中会带愧的。” “没事的,以前我在乡下,常摸黑出出进进的,从来没有摔倒过。”说话间,罗氏已走出了房门。 李嬷嬷不知道该怎么拦了,只好陪着罗氏前往明珠阁。 正文 第一章 闲话太妃 章节名:第一章 闲话太妃 从井篱园到明珠阁的路是最近的,香芹想抄近路,赶去通风报信都不行,眼睁睁看到罗氏走进了院门。 李嬷嬷使眼色给香芹,让她通传,可香芹没看到,李嬷嬷只好大声道:“夫人,您走慢点,下雪天路滑,可别摔着了。” 这声提醒传到了楼上,安意呆了下,“芳蓉快帮我把外衣脱了。” 芳蓉刚帮安意把外衣脱下来,就见安意火速冲进卧房,忙跟了进去,安意已踢掉脚上的绣花鞋,躺到了床。 “芳蓉,帮我盖上被子。” 芳蓉依言照做。 外面传来罗氏上楼的声音,到门外,桃仁给她行礼请安,“奴婢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行了,起来吧,姑娘吃过晚饭了吗?”罗氏问道。 “姑娘还没有吃晚饭,杏仁去厨房传饭了。”桃仁道。 罗氏走了进去,芳蓉从卧房里走出来,“夫人,您来了。” “姑娘呢?”罗氏问道。 “姑娘在床上休息。”芳蓉道。 “怎么没吃晚饭就睡下了,肯定是受寒生病了,快去请郎中来给姑娘看病。”罗氏边说边快步走了进去。 “娘,我没病,不用请郎中,我就是中午没睡觉,现在犯困了。”安意看罗氏进来了,佯装犯困,打了个呵欠。 罗氏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安意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烫。” “我都说了我没病,就是犯困想睡觉了。”安意眯着眼道。 罗氏在床边坐下,“想睡觉,也要等吃完饭了再睡,饿着肚子睡觉,会把身体弄坏的。” 这时,杏仁传回来了晚饭。 “娘喂我。”安意为了不被罗氏发现她的手受伤了,只能撒娇让罗氏喂饭。 “啧啧啧,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娘喂饭?羞羞脸哟!”罗氏嘴上这么说,手却接过桃仁递来的碗。 “我多大了也是娘的乖女儿呀,我就要娘喂饭,娘好久都没喂饭给我吃的。”安意嘟着嘴,脸上染上两团红晕,太丢脸,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罗氏笑得眼角皱了细纹,“好好好,娘喂饭,娘喂还不成吗?” 安意厚着脸皮吃罗氏喂的饭,手始终藏在被子里,总算把罗氏应付了过去。 罗氏看安意漱了口睡下后,起身离开明珠阁,在回井篱园的路上遇到了安康。 “娘,妹妹怎么样了?”安康关心地问道。 “她出去一天,累着了,吃完饭刚睡下,你别去吵她。”罗氏笑道。 安康从亲卫兵那里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安意瞒过了罗氏,自然不会去拆穿,陪罗氏回了井篱园。 次日一早,安意解开手上的布带,发现手没有昨天那么红肿了,济怀堂的药还是不错,洗干净手,再上一次药,用干净的布带重新包扎好。 “姑娘,您这手至少还要六七天才能完全好,这六七天,您要怎么瞒过夫人呢?”芳蓉边收拾边问道。 “香芹,把暖手筒拿来。”安意把手塞进去暖手筒,“这样就可以了。” “吃饭的时候呢?” “这几天,找个理由,不陪娘吃饭就是了。”安意笑道。 罗氏对安意突然弃暖手炉,戴暖手筒并没生疑。李嬷嬷却已看出安意的手受伤了,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 午后,李嬷嬷独自来了明珠阁,赏花大会已经结束,安意空闲下来了,该告诉她,有关唐绮年的事了。 “姑娘的手怎么会受伤的?”李嬷嬷关心地问道。 “回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要紧,过几天就会好的,嬷嬷不要告诉我娘。”安意道。 “奴婢知道,奴婢不会说的。前些日子,姑娘让奴婢打听唐姑娘的事,奴婢已经找人打听清楚了。”李嬷嬷笑道。 “嬷嬷坐下说话吧。”安意笑道。 李嬷嬷告了座,香芹送上茶水,退了出去。 “唐姑娘父亲是长乐伯第二位夫人所生,兄弟之中排行第五,在上林苑监做左监正。本朝的爵位分为四等,王、公、候、伯,长乐伯的爵位是降等承袭,到这一代唐家已没有爵位。”李嬷嬷知道安意来京没多久,对这些事肯定不知道,不厌其烦的详细说明,也是提醒安意,长乐伯一死,唐家的地位就会直线下降。 “丽妃娘娘为什么不想办法保住唐家的爵位呢?”安意问道。 李嬷嬷迟疑片刻,道:“丽妃娘娘并不得皇上宠爱,她是太后娘娘选中的,太后娘娘偏爱四皇子。” 安意明白了,“唐家的情况,我知道了,唐姑娘本人如何呢?” “唐姑娘到是表里如一,只是……”李嬷嬷皱眉,欲言又止。 “嬷嬷是想说,只是安唐两家要是联姻,也就等于安家站在了丽妃娘娘这边了,对吗?”安意把李嬷嬷要说的话补全。 “对。”李嬷嬷目光闪烁,“奴婢说几句僭越的话,皇上正值壮年,一直没有动过立储的念头,宫中的几位娘娘都是名门之后,她们所生的几位皇子年纪相差不大,都有资格角逐太子之位。” 安意沉吟不语,黄家这边还没摆脱,再扯上唐家,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麻烦成倍,而脚踩两条船的安家会更加危险。就算唐绮年对安康的爱慕之情里有几分真情,但不可否认,这里面掺杂着算计。 “姑娘,京中各府还有许多适龄的姑娘。”李嬷嬷道。 “娶妻的是大哥,我不管这事了,就到此为止吧。”安意是看安康对唐绮年也有点好感,才会插手管这事,现在唐家是这样的情况,还是交由安康决定,若他非唐绮年不娶,那么一家人就共同进退。 “大少爷人这么好,他一定会娶到一位好少奶奶的。”李嬷嬷笑道。 “嗯。”安意对此深信不疑,“对了嬷嬷,你知道王太妃吗?” “这京中没有人不知道王太妃的,王太妃是辽东佟家的女儿,当年先帝替当时的王求娶她,可是太妃不愿意嫁进皇家,佟家婉拒了先帝。” “佟家的人好大胆,敢拒绝皇上。”安意道。 李嬷嬷笑,“佟家是辽东大户,富可敌国。虽然佟家不愿结这门亲,可是姻缘是天注定的,王第二年去岭南办事,在路上遇险,多亏了太妃相救。两人同行回京,太妃答应嫁给王。两人成亲后多年无出,先帝就给王指了两个侧妃,王推辞不过,就接受了,可就在两个侧妃进门的那天,太妃丢下自请下堂的休书,离开了王府。” “做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安意对王太妃此举,非常赞同。 “王爷抛下两个新人,满堂宾客,冲出城去找太妃。找了三年才找到太妃,可是太妃不愿回京,王爷也不回京,直到先帝把两个侧妃重新指婚,又承诺不会再往王府塞人,两人才重返京城。又过了几年,太妃有了喜,生下了现在的王。后来王爷为救当今的天子,受了重伤,太医们倾尽全力也没有救回王爷。” 安意眸光一转,问道:“王爷和驸马爷卿轲谁更得皇上的宠信?” “这个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安意问道。 “王少年得志,但是性子温和,身份尊贵,以前还掌有兵权,可是从未为难过什么人,谦逊有礼。只是有点好女色,他至今没娶正妃,府上却已有了七八个妾室。” 安意微愕,“太妃就任由他这样不管他吗?” 李嬷嬷叹道:“人就是这样,不愿自己的夫婿纳妾,但儿子纳不纳妾就不管了。” 安意冷笑一声。 又闲话了几句,李嬷嬷回了井篱园。 申时未,安康就提早回来,给罗氏请了安,去明珠阁见安意,看她双手包着布带,心疼问道:“妹妹,你的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安意晃了晃手,笑笑,“大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昨天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会遇上王府的车队,差点出事。”安康也觉得昨天的刺杀是针对王。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黄家下的黑手。”安意笑道。 “黄家现在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安康会这么忙,黄家也是原因之一。 “等黄家倒台了,就让爹爹把黄氏送到城外去,我要重新布置一下缀锦院。” 安康诧异地问道:“你不住在明珠阁,要搬到缀锦院去住吗?” “不是啊,我是收拾出来给我未来的大嫂住的。”安意眨眨眼睛,促狭地笑道。 “你说什么呢?别瞎说。”安康不好意思地撇开脸。 安意见他脸都红了,挑挑眉,大哥好纯情,眸光一转,“哦,对了,四少爷定亲了。” 安康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的?” “别人告诉我的。” “是谁告诉你的?”安康紧张地追问道。 “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孙女李大姑娘告诉我的。” “是她主动告诉你的?” “嗯。”安意点点头。 安康皱了皱眉“她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她没有告诉你,颂延兄和谁定亲?”安康试探地问道。 “没有。” 安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喊道:“妹妹。” “嗯。” “。”安康摸摸额头,“那个,和颂延兄定亲的人就是李大姑娘。” 正文 第二章 格局已变 章节名:第二章 格局已变 “哦。”安意挑挑眉,肯定是程霜霜在李大姑娘面前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大姑娘才会到她面前来,彰显主权。 “妹妹,你不要难过。” “我没有难过啊!”安意猛然反应过来,这话不对,韩颂延定亲,她有什么可难过的?“大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难过?” 安康迟疑了一下,道:“爹爹和娘曾想把你许配给颂延兄。” “啊!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安意被吓住了,她从没想过父母会有这种想法,十分庆幸韩颂延定亲了,要不然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父母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娘说你快及笄了,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和爹爹商量要给你找户人家,就想到了颂延兄。” 安意哭笑不得,哪有这样乱拉郎配的? “颂延兄人好,把你许配给他,爹爹和娘也放心,只是没想到,韩家会突然给颂延兄定了亲。听到七少爷说这事时,我也吓了一跳。”安康已经很久没见到韩颂延了,对韩颂延的近况并不了解,从白无名那里知道韩颂延定亲了,他一直犹豫是否要告诉安意,现在看到安意对韩颂延定亲,并不难过,知道安意对韩颂延没有男女之情,也就放心了。 安意正要说话,香芹在外面禀报道:“大少爷,外面来了位客人,要见您。” 安康起身道:“妹妹,我出去见客,你好好养伤。” “大哥,下次爹爹和娘要是又看中了谁,你要告诉我,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就出嫁。”安意嘟着嘴道。 安康笑,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 安意在安康走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安清和跟罗氏已着手为她找人家,要说服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 “姑娘。”芳蓉走了进来,“缀锦院的小兰刚过来,说黄姨娘刚才醒过来,说明天她侄儿满周岁,她要回家一趟。” 黄氏服药次数太多,体内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服一次药,沉睡的时间要比以前缩短了半个时辰。 安意眸色微沉,冷冷地道:“你去告诉她,她要回黄家给她侄儿过周岁,就不用再回安家了。” “奴婢知道了。”芳蓉笑,转身要走。 “等等。”安意道。 芳蓉回头看着安意。 “如果她选择去,就把她打昏。”安意根本不会给黄氏出门的机会,在黄家没有倒台之前,黄氏必须困死在缀锦院;不管这么做能不能彻底撇清与黄家的关系,但至少要表明安家不愿与黄家走动,是想要和黄家划清界限的。 “奴婢知道。”芳蓉出门去了缀锦院。 黄氏对这个答复,非常不满意,尖声叫道:“凭什么不准我回娘家?凭什么?” “姑娘没有不准姨娘回娘家。”芳蓉看着因这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已经胖了一大圈的黄氏,淡淡地道。 “她准我回去,却不准我回来,这是什么意思?她凭什么不准我回来?我是老爷的二……”黄氏在芳蓉冷冷的注视下,硬生生的改了口,“我是老爷的姨娘,这里是我的家,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姑娘说你不能回来,那你就不能回来。”芳蓉强硬地道。 黄氏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我要见她,你让她过来,我不要跟你这个死丫头说话。” “奴婢也不想跟姨娘说话,姨娘还是好睡觉吧。”芳蓉一掌将黄氏劈给晕了过去,把她抛到床上。 绿苕等人缩着脖子,站在一旁。 “是谁告诉姨娘日期的?”芳蓉沉声问道。 绿苕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不是有意说出来的,今天是奴婢的生辰,姐妹几个送礼给奴婢,姨娘她醒来时听到了。” “行了,下次说话注意一点。”芳蓉扶起她,“好好伺候姨娘。” “奴婢会好好伺候姨娘的。”绿苕道。 黄氏被安意困死在缀锦院里,并不知道黄家现在的情况非常的糟糕,黄家人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为她的侄儿举办周岁宴。 次日,安家收到了三张请柬,一个十二月十六日,京卫指挥使家摆满月酒,一个是十七日,南襄郡王嫁女,一个十八日,礼部右侍郎娶儿媳。 进入腊月,京中各府宴请也多了起来,安家母女要去赴宴,不能穿同一件衣服,戴同一套首饰,尤其这三家还是接连的三天,绝对不能重样,必须做新衣打首饰。 看着银票一张张不见了,安意不得不让芳蓉去钱庄,又支取了五千两银回来,赚钱好辛苦,花钱好容易。 安意的手还有完全好,但在十二月初二这天,还是依约前往岚漪公主府。 “你的手怎么了?”岚漪公主看着安意包着布带的双手,皱眉问道。 “从寒客山庄回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马受了惊,小女为勒停马,把手弄伤了。”安意平静的陈诉事实。 “听说在寒客山庄也出了点意外,你并没有展示才艺,还提前离开了是吗?”岚漪公主盯着安意,问道。 “庄姑娘落水昏迷,我为救醒她,耽误了时间。” “为什么要提前离开呢?”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赏花大会没什么意思,就走了。”安意垂睑道。 岚漪公主愣了一下,没想到安意会这么直白的说赏花大会没意思,“闵夫人找你说了什么?” 安意对岚漪公主的盘问,心中暗恼,神色未变,淡淡地道:“她没有说什么。” “赏花大会的第二天,闵夫人就闭门谢客,宣布不再收徒了。” 安意抬眸看着岚漪公主,“公主觉得这跟小女有关?” “无关吗?”岚漪公主眯着眼反问道。 安意勾唇一笑,道:“小女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能令闵夫人闭门谢客,不再收徒,闵夫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是有她自己的原因。” “可有人说,是因为你拒绝拜闵夫人为师,还说了一些话,令闵夫人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公主既然不相信小女的话,就把闵夫人和那人一起请过来,我们三人当面对质,事情真相自然就会水落石出。”安意眸色微冷,已经越来越不想应付岚漪公主。 岚漪公主眼中寒光一闪,换了话题,“你和胡清月是师姐妹,你们的师父是谁?” “家师严命不准对外说出她的名讳,小女不敢有违师命。”安意确信,赏花大会里有岚漪公主的眼线。 “胡清月的医术和你相比谁更高明?” “师姐不会医术,我们所学不同。” “她学得是什么?你又学得是什么?” “师姐学的是烹饪,小女学的是医术。” “你的医术这么高明,想来胡清月的烹饪也有独道之处,能教出两个不一样的徒弟来,看来令师还真是不简单,本宫对令师更多了几分好奇。”岚漪公主笑道。 “医术和烹饪都是谋生之道,家师所知并不多。”安意不想把计凡衣也牵进来。 “胡清月是官宦千金,不需要靠烹饪来谋生。” “女子一生所求不过是嫁过如意郎君,会烹饪,才能为夫婿洗手做羹汤,想要抓住一个男人,就要先抓一个男人的胃。” “这话是你师父说的?” “是。” “这句话有几分道理。”岚漪公主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你的伤还需要几天才能好?” “缰绳勒伤了手筋,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好。”安意故意夸大伤势。 岚漪公主皱眉,“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安意低头,抿唇不语。 沉默了一会,岚漪公主道:“你……” “公主,方女官来了,有事求见。”芍药在外禀报道。 “请方女官进来,你回去好好养伤吧。”岚漪公主前半句是对芍药说的,后半句对安意说的。 安意起身行礼,退了出去,在门口和一个中年妇人擦肩而过。 晚上,安康带回了一个令安意震惊的消息,“今天早朝,皇上认了个皇子,这个皇子是皇上的长子,宫中所有皇子的齿序全都改了。” “那个皇子是不是小龚爷?”安意问道。 “应该是,他说他的生母姓龚,他流落民间被王太妃收留,今天早上王太妃亲自护送他进宫,陛下看到那位皇子,立刻就认下了他,当场赐了名字,上了族谱,还下旨大赦天下三日。” 安意眸底闪过一抹唏嘘,他终究还是认皇上为父了,“陛下赐了个什么名字给他?” “秦,,神珠也。” “神珠?”安意笑,“他是沧海遗珠,皇上给他取这名字很合适。” “这个字,还有另一层意思。”安康双眉紧锁,“传说五帝之一少昊出生时,有五色凤凰领百鸟集于庭前,凤凰将口中衔的果核掷于少昊手中。忽然大地震动,穷桑倒地,果核裂开,一颗流光异彩的神珠出现。众人大喜,寓为吉祥之兆,太白金星见其神珠皎如明月,亦是天赐君王之物,定名神珠为:‘’。” 安意眼波微动,“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有意立他为太子?” “这不是我意思,是文武百官都觉得陛下有这意思。” 安意冷哼一声,这个皇上太狠毒了,表面上看他很疼这个儿,可实际上,他是要致这个儿子于死地。太子之位,是那么容易坐的吗?在朝中没有一点根基的小龚爷,能坐得稳那个位置吗?只怕到头来,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正文 第三章 腊月团圆 章节名:第三章 腊月团圆 “妹妹,你在想什么?”安康问道。 安意收回思绪,摇头笑道:“没想什么。” 安康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妹妹,他是皇子了。” 安意一听这语气,就感觉不对,眯着眼看着安康,“大哥,你又在瞎琢磨什么?” “没有,我没有瞎琢磨什么。”安康矢口否认。 安意撇撇嘴,“大哥,你不要否认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他的,也没想过要嫁给他。” “知道了,是大哥多虑。”安康笑笑,“娘去哪里了?” “娘在隔壁的于府,和于夫人打牌。”安意看了眼时辰钟,“这么晚还没回来,八成留在于家吃饭,晚上要继续打牌。” “那我们就不等娘了,我们吃晚饭吧!”安康笑道。 安意打发婢女去厨房,把两人的饭菜送来明珠阁,吃完晚饭,闲聊了几句,安康去于府接罗氏。 皇上多了位皇子,对有些人家是一个冲击,但是对大部分人家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请柬照发,酒席照摆。 安家收到了韩家的请柬,韩家三年孝期一个多月前就到了,又穿了一个月的素服,现在除了服,趁着快过年,给各府发请柬,请各府来做客,同时表明韩家可以出门应酬,有请柬也可发给韩家了。 韩家会送请柬给安家,安意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张请柬是白无名亲自送上门的。 白无名来时,罗氏又去隔壁打牌了,安意是未出阁的姑娘,依照不见外男的规矩,她是可以不出去见他的,但是见他亲自冒雪送请柬上门,猜他有事要说,“请七少爷到顺宜堂稍坐。” 安意换了身见客的衣裳,重新梳了头发,去顺宜堂的小厅见白无名。 白无名看安意手上拢着暖手筒,“你的伤还没有好?” “差不多快好了。”安意见他知道她受伤,也就不掩饰了,把手从暖手筒里抽了出来。 婢女送来了新的热茶,递换了白无名手边微冷的茶水。 “芳蓉,香芹,你们也和她们一起去偏房烤火,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安意道。 芳蓉看了看白无名,低头和香芹等人一起退了出去。 “你来有什么事吗?”安意直接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白无名凝视安意,语气轻柔地问道。 “韩七少爷,你这个样子,大雪天出门不方便。”安意以前就听过白无名说过类似的话,对他这句话没有往深处想,认定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白无名眸色微黯,端起茶杯,用腾腾的热气掩藏唇边的苦笑,抿了两口热茶,道:“小龚爷已经是皇子了。” “我知道,这事昨晚我大哥已经告诉我了。” 白无名又喝了口茶,透着热气看着安意,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安意不解地问道。 “他刚恢复皇子的身份,在朝中没有任何势力,你父亲会成为他拉拢的对象。”白无名忐忑不安地道。 安意勾唇冷笑道:“想拉拢我父亲的人,太多了,我父亲会处理好的这些事的,不需要我多管。” 白无名看到安意唇边的冷笑,知道她误会了他的意思,“十九妹妹,我不是来做别人的说客的。” “我知道你不是来做说客的,你是来好意提醒的,若是你真得要做说客,你会去找我父亲和我大哥。” 白无名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幽深的眸底闪过一串复杂的神色,踌躇良久,放下茶杯,“十九妹妹,我走了。” “伺候你来的小厮是不是在门房等你?”安意问道。 “是。” “我送你出去。”安意打开门,可是轮椅没办法通过高高的门槛。安意皱眉,“你真打算装一辈子的残疾吗?” “不会,等过完年,我就会‘站起来。’”白无名看着安意,扬唇笑道。 安意没有力气帮白无名把轮椅弄出去,扬声道:“芳蓉,香芹。” 芳蓉和香芹等人应声从偏房里出来,把白无名从厅里抬出来,又抬下阶梯。 天空飘着雪,香芹又拿来了两把伞,一把给安意,一把给白无名,主仆三人将白无名送到门房处。 伺候白无名过来的四名小厮把他连人带轮椅,抬上了马车,离开了安家。 下午罗氏从于府打牌回来,看到韩家的请柬,道:“说起来,四少爷好久没到我们家里来了。” 安意拢着暖手筒,眼睑低垂,不置一词。 罗氏也就随口说一句,也不需要安意的回应,把请柬递山药,“记得那天提醒我赴宴。” 初六傍晚,安清和风尘仆仆的从兵营回来了,他前脚刚进门,还没跟罗氏说上两句话,卫也回来了,“姐姐,姐夫。” “弟弟。”罗氏看到卫回来,比看到安清和回来,要兴奋的多,不停地问卫在外面的情况。 安清和在旁边看着,心里颇不是滋味,捧着茶杯,摇头轻叹。 罗氏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卫报喜不忧,只说一切都好。 罗氏笑道:“你在外居无定所,也没办法给你传信,告诉你喜儿她没有死,她回来了。” “喜儿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那喜儿现在在哪里?”卫一直为没有救回安意,而难过和内疚,才会执着的要查出是谁雇请的杀手,他要为安意报仇。 “喜儿在明珠阁,刚才让婢女去叫她了,一会就过来。”罗氏抓着卫的手,“现在好了,喜儿回来了,你也回来了。这杀手的事,实在查不出来就别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 “我听姐姐的。”卫在罗氏面前是非常听话的好弟弟。 罗氏眉开眼笑,“好好好。” “姐夫,晚上我们要畅饮。”卫挑眉道。 安清和会意,“我们一醉方休。” “什么畅饮,什么一醉方休,喝酒要适量,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一人只准喝一壶酒。”罗氏一人瞪了一眼。 “好好好,一壶就一壶,我们就喝水缸那么大的壶的一壶酒好了。”安清和笑道。 罗氏轻啐他一口,笑道:“家里没那么大的壶,现在天都黑了,店子都关门了,你就是现买都买不来。” “爹爹,您回……”安意先看到安清和,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卫,惊喜交集,“舅舅!” “喜儿。”卫看着安意,百感交集,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早慧又敏感的姑娘了,还好老天爷没有这么狠心,让她平安归来,没有让她遭遇不幸。 如果安健回来,那就真是一家团聚,可惜安健在兵营。一家吃团圆饭,安意找不到借口回明珠阁,手从暖手筒里抽出来,安清和、罗氏和卫就看到她手上包着布带。 “你的手怎么了?”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什么,我学骑马把手弄伤了。”安意怕吓着罗氏,不敢说刺杀的事,只好临时撒了个谎。 “你是女孩子,学什么骑马?”罗氏伸手抓过安意的手,“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得重不重?郎中怎么说?” “就是前几天,出门时,受得伤,伤得不重,过几天就好了。”安意斜了安清和跟卫一眼,他们晚几天,等她手好了,才回家那就好了,白瞒了这么多天。 “难怪那天,要我喂你饭。”罗氏想起来前几天的事来了,屈指轻轻敲了敲安意的头,“以后不许这么野,女孩子要端庄贤淑。” “知道了。”安意扮乖巧。 在罗氏严密监控下,安清和、卫两人合着喝了一壶酒,刚打了个口干,酒就没了。 吃过晚饭,闲话了几句家常,安意回明珠阁,安清和三人去了外书房。 “雇杀手的人追查到了,姓黄,他们叫他嵩伯。”卫压低声音道。 “嵩伯是黄氏父亲的字。”安清和脸色阴沉地道。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黄家要把黄氏嫁给安清和,罗氏成了拦路虎,黄家就假借安清和之名,雇请杀手,追杀罗氏和安家兄妹。 “爹爹,现在我们可以倾全力对付黄家了。”安康冷冷地道。 安清和眼中杀气大盛,“黄家现在最大的依靠是三皇子和宫中的贵妃娘娘,让人着重抓三皇子的把柄,等三皇子彻底失去圣心,黄家就再无翻身之力。喜儿流落在外,所受的苦,我要黄家加倍偿还。” 老谋深算的黄竭怎么都没想到,黄家费尽心机把黄氏送给安清和做妾,以为能得到强有力的同盟,可是同盟还没完全结成,安意就回来了,同盟立刻瓦解;现在雇请杀手的事暴露出来,安家成了黄家的劲敌。 这些事,三人都瞒着罗氏和安意,不让她们知晓。 过了两天,到了腊月初八,腊八节,各府依照京城的规矩,把昨夜熬好的腊八粥,送去相好的人家。 安清和麾下的武官们,都派人送来了腊八粥,安家回送腊八粥。接着胡家派人送来了腊八粥,隔壁的于家,定远候家,李尚书家…… 等把人全打发走,安意发现,自家熬的腊八粥一点都没了,全是别人家的腊八粥。 正文 第四章 进宫赴宴 章节名:第四章 进宫赴宴 “娘,这么多腊八粥,怎么吃得完?”安意皱眉,这个习俗不好,这么多腊八粥,不吃浪费,吃又吃不完。 “一会让管二把粥送到城门口,交给济良局的人,他们会把粥分给外城那些穷苦人家的。”罗氏笑道。 安意明白了,这些粥都不是喝的,是拿来送的。当然一碗腊八粥,是不能送去济良局的,那就是皇上赏赐下来的那碗甜的腻人的腊八粥。 安清和带回了已经冷了的粥,也带回了一个令安意有些不安的消息,十五日,宫中设宴,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携眷参加。 皇宫是个什么地方? 安意就算从来没过去皇宫,也知道那是个危险的地方,有着无休止的争斗和阴谋,动辄就要人下跪磕头挨罚,甚至还有可能会莫名其妙的丧命。 她可不可以不去? 答案是否定的。 宫里的规矩既多又琐碎,李嬷嬷担心罗氏和安意会出差错,给两人上加强课。 安意记忆好,学得快,李嬷嬷准她先回房休息,走出井篱园,就看到从外面回来的卫,扬唇喊道:“舅舅。” “喜儿这是要去哪?”卫笑问道。 “没去哪,回明珠阁。” “有没有空和舅舅聊一聊?” 安意笑,“有。” 舅甥俩去了明珠阁,在楼下厅里坐下,婢女们把火盆移进来,送来热茶,退到屋外。 “你身边那个芳蓉,她会武功。”卫这两天一直在观察芳蓉,以为安意不知情,非常的担心。 “芳蓉是我二师姐送给我的婢女,不止她会武功,我也学了武功,我的师父是计凡衣,舅舅听说过吗?”安意笑道。 江湖上的人,没有不知道计凡衣的,不过十多年前,计凡衣就已经归隐。卫对安意能拜到计凡衣门下,很好奇,“你怎么会遇到她的?” “机缘巧合。”安意不想细说。 卫见她不想说,礼貌的没有追问,笑道:“你拜了位好师父。” “师父待我很好,我跟着师父学了医术和毒术。” “黄氏天天昏睡不起,是你做的?” “这事爹爹没问,娘不知道,我也没有告诉大哥,舅舅你要替我保密。”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何干脆点把她弄死?”卫虽已金盆洗手,却依旧不改杀手本色。 “虽然我有办法,让她看起象是正常病死的,不会引来任何麻烦,但是说到底她也只是黄家的送过来的棋子,她身不由己,罪不至死。”安意有自己的底线,不会随便取人性命。 “你打算让她一直就这么昏睡下去?”卫皱眉问道。 “这只是暂时性的,等解决掉黄家,就送她到城外的庄子里去。”安意可不想把药一直浪费在黄氏身上,她还指望着卖药丸赚钱贴补家用。 卫见安意这计划还不错,就歇了亲自动手的念头,端起茶杯喝茶。 “舅舅还没有查到雇请杀手的人是谁吗?”安意早就想问这问题,只是卫回来后,似乎在忙着做什么事,两人一直没遇上。 卫咽下口里的茶水,“如果我说我没有查到,你会不会相信?” “信,这不是件容易查清的事,查不到很正常。”安意明眸流转,“但是我舅舅很有本事,已经查出来了,对不对?” 卫笑,“喜儿原来也会哄人。” “不是哄人,是实话。”安意盯着卫,“你查出来的人是谁?” “黄氏的父亲黄嵩伯。” 安意敛去脸上的笑容,沉声问道:“我爹和我大哥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他们的意思是先扳倒三皇子,再对付黄家。” 安意眸光一闪,“舅舅的打算是什么?” “扳倒三皇子费时太长,等他倒了,黄竭那个老匹夫恐怕已经死了。”卫冷哼一声,“让他寿终正寝,太便宜他了。” “舅舅要怎么对付他呢?” “黄家作主的人是黄竭,请杀手的事,应该是他的主意,黄嵩伯只是出面办此事。”卫目露杀意,“喜儿认为,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家伙,什么样的打击是最大的?” 安意勾唇冷笑,“老年丧子,会给他致命的打击。” 卫找到了同盟,唇边露出一丝笑容,道:“喜儿也要替舅舅保密。” “快过年了,见血不好,给他点药,让他安静的离开。”安意提出建议。 卫笑,“这样也好。” “舅舅请在这里稍等,我去拿药给你。”安意到阁楼上,拿来一颗毒药给卫。 卫把药藏好,离开了明珠阁。 接下来几天,卫都早早就出门,快宵禁了才回来,这让罗氏非常不放心,念念叨叨的数落他,大冷的冬天,也不肯呆在家里,在外面乱跑,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他。 安意什么都不能说,坐在旁边,吃香芹剥好的桔子。 十四日上午,翠祥楼送来了安家订制的首饰,四套首饰共用了六千三百银子。 这边刚把银子数出去,那边就有人送银子来了。 昨天,三个太医去定远候府给周氏诊脉,虽然时日尚浅,但确实是滑脉。周氏终于在成亲数年后,怀孕了,定远候府上下等一片欢喜。 安意虽然对求嗣丸很有信心,但是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才一个多月,周氏就成功怀孕,看着定远候府送来的那一叠银票和东西,双手托着下巴,她是不是应该专门做求嗣丸的生意? 次日就是进宫赴宴的日子,安意在明珠阁吃过早饭,换上新制的衣裙,端正的坐在梳妆镜前开始梳妆打扮。 杏仁拿着脂粉要往安意脸上抹,安意把头偏开,“不用脂粉。” “姑娘,今天是进宫赴宴,还是庄重些好。”香芹劝道。素面见天子,太失礼了。 “一大堆人赴宴,没人会注意我有没有擦脂粉。”安意参加赏花大会也没抹脂粉,就是素面朝天的。 丫环们那里拗得过她的脾气,不擦就不擦,反正不擦姑娘也很漂亮。 桃仁拿来两件斗篷给她挑,一件是粉红色的,一件大红色。 安意挑了粉红色的,与她里面穿的粉蓝圆领袍是搭配。 进宫,不能多带丫鬟,安意只带了规矩学得较好的香芹。从明珠阁走出来,就看到来接她的安康,“大哥。” “妹妹,今天好漂亮。”安康赞道。 “大哥一点都不会说话,什么今天好漂亮?我哪天不漂亮了?”安意嗔怪地娇笑道。 “是是是,我妹妹那天都漂亮,今天格外漂亮。”安康改口道。 兄妹俩一起去了井篱园,安清和没穿官服,穿了身崭新的玄色镶蓝边的锦袍,精神奕奕。 罗氏也是正装打扮,雍容华贵。李嬷嬷的强化训练有几分效果,至少表面上看到罗氏不是那紧张。 辰时正,安家人坐着马车,前往皇宫。 宫中无后,皇上设宴款待众臣,很少让臣子携眷,罗氏也是第一次进宫,在路上都紧抿着嘴,不说话。 安意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娘,不用紧张,就是去吃顿饭,只不过这顿饭是在皇宫里面吃,吃饭的人比较多而已。” 罗氏扯了扯嘴角,哆嗦地道:“我不紧张。” “李嬷嬷把宫里的规矩都教给我们了,您学得也很好,您要相信自己,您一定会做得很好的。”安意鼓励她道。 “我会做得很好的。”罗氏道。 安意淡淡一笑,继续跟她说话,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马车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慢慢停了下来。 皇宫这么快就到了? 安意侧耳细听马车外面的动静,安清和不知道在和谁在寒暄,听那声音十分的尖锐,似男似女。 安意猜测是看守城门的太监,两人简短了说了两三句话,宫门徐徐打开,马车继续前行。 正式进入皇宫,李嬷嬷的告诫是不可多言,要端庄肃穆。安意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罗氏的手。 马车停了下来,山药和香芹先下了马车,搀扶罗氏和安意下车。安清和父子动作快多了,已从前面的马车下来,过来找她们。 在宫女的引领下前往今天设宴的景文宫,安意跟在安康身后,眼眸低垂,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见识过故宫,感受过它的豪华壮丽,气势磅礴,就觉得戌朝的皇宫,并无出彩之处。 安家的人来得比较迟了,景文宫已经有许多人,此时宴会还没开始,男人们在左边寒暄,女人在右边聊天。安家人也左右分开,去找相熟的人。 胡清月陪在秦氏身边,听她跟人说话,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到罗氏和安意来了,迎上前打招呼,“安婶母,师妹。” “师姐。”安意笑道。 罗氏笑道:“清月。” 秦氏跟旁边的说了声,走了过来,向罗氏行礼,“安婶母,我是清月的大嫂。” “胡少夫人,你好。”罗氏笑道。 “安婶母别叫我少夫人,叫我缇娘吧。”秦氏因为胡清月的关系,对罗氏也愿意亲近,“安妹妹,你和小妹去玩吧,安婶母就交给我吧!” 秦氏是长袖善舞的人,又与诸位夫人打过多次交道,由她带着罗氏,安意很放心。 正文 第五章 宫中诸人 章节名:第五章 宫中诸人 胡清月带安意去角落边的椅子坐下,撅着嘴,向她抱怨道:“我这些天被大嫂拘在家里绣嫁衣,可把我累坏了。” “你二月就要成亲了,嫁衣还没绣好啊!”安意吃惊地道。 “也不能说没绣好,大部分都绣好了,就是盖头没有绣。”胡清月所绣的也就是嫁衣和盖头,其他的都是绣娘在做,当然这事,她是不会告诉安意的,拉起安意的手,“还好,没有留下伤疤。” “就算有伤疤也不要紧,用凝露霜就能消除疤痕的。”安意对有没有伤疤并不在意。 “王太妃有句话说得很对,这手是女孩子的第二张脸面,一点伤都不能有。”胡清月仔细的检查了安意的手,确定是双白嫩无伤的手,才放心。 安意笑,从荷包里抓了把松子递给胡清月。 姐妹俩边吃松子,边闲聊,这时,梁筱阅走了过来,另一边,董氏也走去和罗氏搭话。 打过招呼,彼此见了礼,梁筱阅真诚地道:“安姑娘,谢谢你。” 安意轻笑道:“梁姑娘用不着向我道谢,我收了诊金的。” 胡清月看着安意,柳眉微蹙。 “你收诊金是应该的,等我侄儿生出来,还要请你喝酒呢。”梁筱阅笑道。 “好。”安意笑道。 “前几天,我们在松桂楼小聚,你怎么没来?蔓如还说要谢谢你呢。”梁筱阅道。 安意眸光微闪,问道:“是吗?不知道那天是谁作东?” “是蔓如作东。”梁筱阅道。 “我没有收到请柬。”安意对庄蔓如的虚伪,嗤之以鼻,明明没发请柬给她,还要装模作样说什么谢谢她,还要让别人误会是她失约。虽然就算有请柬,她也会推辞不去,但是那是她的事,不能容许庄蔓如这么做。 梁筱阅一愣,“这怎么可能?” 安意嗤笑道:“没有什么不可能,这是事实。” “蔓如没必要撒谎。”梁筱阅和庄蔓如是好友,质疑安意的说法。 “我也没必要撒谎。”安意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地道。 梁筱阅皱眉,“蔓如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 “庭院深深,踏径寻芳,合欢花,千万朵,不怨枝高难采撷,却怨旁人袖手观。”安意看四周人太多,不好明言,恰好前几日在词集里看这首词,拿来一用。 梁筱阅知道庄蔓如爱慕卿奚,也知道安意和公主府走得非常近,听她这么一说,便知庄蔓如怀疑安意和卿奚有私情,卿奚家世人才俱佳,以她对庄蔓如的了解,庄蔓如的怀疑不会无的放矢。 梁筱阅看安意的眼神有些许的变化,“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期间更有王。这么好的花安姑娘都不喜欢吗?” 安意与梁筱阅面对面站着,她有是敏锐的人,梁筱阅眼神的变化,她看得清清楚楚,勾唇冷笑,道:“牡丹纵然是国色天香,世人皆爱,可是我喜欢的是濯清涟的芙蕖。” 胡清月越听越生气,当着她的面敢欺负她的师妹,走到安意身旁,“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这么多,我师妹需要喜欢一朵臭花吗?只有臭猪头才会去闻臭花,把一朵臭花当成宝。” 安意还是第一次听到胡清月这么毫不客气的当面骂人,知道胡清月为她动了真怒,心中一暖,侧头看着胡清月,唇角轻扬。 梁筱阅正要说什么,门外的太监忽然大声通报道:“王太妃到,王爷到。”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殿门口。 王太妃没有盛装打扮,穿着一袭象牙色绣湖蓝莲纹的对襟出风毛褙子,挽着圆髻,髻上就插了一枝点翠凤头金步摇。 众位亲王妃、郡王妃,以及夫人姑娘们都是盛装赴宴,王太妃却反其道而行,不过这么素净的装扮,却无损半点她的风致,顾盼生辉间,自然流露出从骨子里散发了来的贵气。 王的容貌与王太妃有八分相似,清俊柔美,身上穿华丽的大红色绣着金色团花的锦袍,这样的打扮已经够骚包了,可他似乎还犹觉不足,在头上簪着朵碗口大的镶金边的绢花。 要不是王爷的颈部有明显的喉结,安意绝对怀疑他是女扮男装,还从没见过那个男人打扮得如此美艳妖娆。 这对衣着妆扮迥异的母子,身份尊贵,众人纷纷上向给他们见礼。梁筱阅也过去了,胡清月和安意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特立独行,也要看身份和地位,标新立异,会引人注意,她们还是随大流为好。 王太妃唇边含着一抹礼貌的微笑,神情自若的接受各位夫人和姑娘的行礼,品级高的,就双手虚扶一下,客气说声,不必多礼。 胡清月和安意跟着人流向前,走到王太妃的面前。看着两位师妹,王太妃眼眸都带上了笑,不等两人把礼行完,就伸手扶起两人,“这些虚礼,就不必行了。” 王太妃待两人的不同,并没引起众人太多的惊愕,大家都知道这位太妃做事从来就没什么道理可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胡清月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位太妃不怀好意,在打安意的主意。 这时,殿外的太监又大声通报道:“二皇子到,七皇子到!” 两位皇子进了殿,先去给王太妃见礼。安意扯了扯胡清月的衣袖,两人低头退到人群中。 新一轮的见礼开始了,这次胡清月和安意没有上前。 礼还没行完,太监又通报了,“三皇子到,五皇子到,六皇子到。” 虽然私下为争太子之位,他们已经斗得难分难解,但是明面上,皇子们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大皇子到!” 听到这声通报,殿内一片肃静,这位令所有皇子的齿序发生变化的大皇子,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 一个身穿紫袍的男子出现了门口,殿内整齐划一的响起了抽气声。 “这位大皇子比庄蔓如还漂亮。”胡清月不认识小龚爷,跟众女一样看得两眼发直,小声感叹。 依旧风华绝代! 依旧俊美不凡! 依旧能令看到他的人惊艳到无法呼吸! 可是同样的面孔,同样颜色的衣服,却令安意有着不同的感观,此时的小龚爷象把入鞘的宝剑,隐藏起了他所有的锋芒,他的目光是冷清的,笑容是温和的,表情是平静的,他不是那个在江湖行走,潇洒来去,鲜衣怒马的小龚爷,他是戴上面具的大皇子秦,就象现代的那个她,为了替妈妈讨回公道,把一切的愤怒强压在心底,不让别人知道。 小龚爷目无旁视,龙行虎步,走到了王太妃面前,向她行礼。 “哥儿不必多礼。”王太妃双手虚扶,对他的称呼有别于其他皇子。 敏感的政客们,微微动容,王太妃对小龚爷的亲近,是不是也代表着王府是站在小龚爷这边的。王爷虽领得是闲职,但南畿军是王的旧部。 小龚爷给王爷行完礼,又跟几位亲王、郡王见了礼,与那几个皇子说话。 隔得太远,安意听不到他们说话,也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是也能想到他们之间不会和睦,那几位皇子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不可能有什么好感;尤其是那位二皇子,平白的从皇长子变成了皇次子。 接着四皇子到了。 四皇子也就是以前的三皇子,也就是黄氏的姐姐黄贵妃所生的儿子。 皇上膝下共有十一个皇子,其余四个年纪尚小,稍后应该会随他们的母亲来赴宴。 在殿内伺候的宫女们,小声请众人入座。 安意回到罗氏身边,这次入宫的都是高品级的人,她们的位置比较靠后,胡清月和秦氏的位置离她们不远。 小龚爷在王爷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目光扫过对面众位女眷,没有看到安意,眸光闪过一抹失落,她没有随父母入宫赴宴吗? “你在找谁?”王爷问道。 “没有找谁。”小龚爷否认道。 王爷笑道:“不用否认,我知道你找谁,她来了,刚才还向我母妃行礼。” 小龚爷勾了勾唇角,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王爷叹了口气,“我们俩不应该坐在一起。” “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小龚爷淡然道。 王爷笑,“不要习惯,要学会享受,我非常享受女人对我爱慕的目光。我们俩分开坐,我就能知道,我们俩谁更能引人注目了。” “所有的目光都给你,我不需要。” “连她的也给我?”王爷挑眉问道。 小龚爷斜了他一眼。 王爷笑,“放心放心,我觊觎谁也不敢觊觎她,她可是我的十九姨。你说,要是你以后和她成了亲,是你叫我王叔,还是我叫你姨父?” “你叫我……” “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丽妃……”殿外的太监气都不喘的报出一长串来,打断了小龚爷要说的话。 岚漪公主和卿柔伴在太后身旁。 殿中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太后落了座,皇上朗声道:“平身。” 安意起身,抬头看去,站在玉阶上的正统帝,穿着明黄色的服饰,身材高大,面容硬朗,他有着一双和小龚爷一样的眼睛,深邃明亮,让人不敢直视。 注:昨夜看湖北台的《如果爱》最后一集,为他们的离别,我哭肿了双眼,看不清东西,更新晚了,抱歉。 正文 第六章 烦人烦事 章节名:第六章 烦人烦事 宴会正式开始,宫女们鱼贯而入,送来了精致美美味的酒菜。教坊的歌舞伎们伴随着乐声,在厅中翩翩起舞。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乐声停下来的那一刻,王爷举杯大声道:“皇兄,臣弟敬您一杯,恭喜您们父子俩团聚。” 太后正和丽妃说笑,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瞟了眼一脸淡定的王太妃。 “好!”皇上大声应道。很开心地举起了酒杯。 小龚爷稍慢了点。 “皇兄,臣弟先干为敬。”王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场宴会就是专为小龚爷举办的,王爷开了头,其他亲王、郡王、驸马以及朝臣们,都知趣的拿起杯子上前来敬酒。 皇上脸上愉悦的笑容,以及那柔和的目光,让熟悉他秉性的太后暗暗心惊,他是真得很在意这个儿子,不,他在意应该是生这个儿子的女人,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去的女人。 “儿,到父皇身边来。”皇上招手道。 几位皇子一向不同心,可这次很齐心的看着小龚爷,眼神复杂,这个一回来就夺去所有关注和宠爱的长兄。 小龚爷视若无睹,起身走到皇上身边,“父皇。” “坐下。”皇上要小龚爷和他共坐一席。 小龚爷没有婉拒,撩袍坐下,动作潇洒。看得众女,眼冒红心。 敬酒继续,皇上心情很好,来者不拒。 小龚爷也杯杯奉陪。 宴会持续时间过长,陆续有人起身出去方便。胡清月过来找安意,“师妹,出去走走。” “娘,要出去走走吗?”安意小声问道。 “我不去,你们去吧。”罗氏在专心欣赏殿中的歌舞。 安意和胡清月带着婢女,走出大殿。 北风吹来,带来了阵阵寒意,却也让被暖风香气熏得昏沉沉的头,瞬间清醒。 “师妹,你是不是打算开医馆做郎中?”胡清月一直惦记着安意去定远候府,给人看病的事。 “没有这打算。”安意笑,“给人看病是偶尔为之。” “那我们不如一起开个药膳店,找个信任的人管着,我们也用不着抛头露面。”胡清月道。 “你学的是烹饪,我学的是医药,我们合着开药膳店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安意赞同地笑道。 “你已经同意,可不许反悔,等过了年,我就安排人找铺面。” 安意笑,“找店铺的事,还是等你成亲以后吧,现在你要忙着绣嫁妆。” 姐妹俩正聊开店的事,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安姑娘,请留步。” 安意和胡清月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的宫装女子。 那位宫女走到两人面前,行了礼道:“安姑娘,禧嫔娘娘要见你,请随奴婢来。” 安意进宫赴宴时,就料想到,程霜霜也许会趁机见她,对这位宫女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师姐,你先回大殿吧。” 胡清月看着那个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思零,在粹仁宫当差。”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胡清月问道。 “姑娘是宗人令胡大人的孙女,闺名清月,不知道奴婢说的可对?”思零道。 “我的身份,你既然知道,我也不说废话,我要陪安姑娘一起去见禧嫔娘娘。”胡清月不知道安意和程霜霜之间的往事,只是直觉感到,禧嫔娘娘私下召见不是什么好事。 “胡姑娘,禧嫔娘娘只召见了安姑娘。” “要是不让我陪着去,我是不会让安姑娘跟你走的,谁知道你是什么人?”胡清月抓住安意的手臂。 思零显然没想到胡清月会这么的强硬,“胡姑娘,请不要为难奴婢,真的是禧嫔娘娘召见安姑娘,禧嫔娘娘和安姑娘是旧识。” “谈不上旧识,只是在禧嫔娘娘进宫之前,曾经见过两面。”安意撇清关系,“师姐,你回大殿吧。” 胡清月看着安意,“要是一刻钟之内,你还没有回来,我就把禧嫔娘娘召见你的事,告诉你爹” 安意失笑,“师姐,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回来。” 胡清月目送安意跟着思零离去,转身回到大殿,心神难定。 安意跟着思零到了景文宫的一处偏殿,香芹被拦在了门口。走进内室,就看到了穿着蓝色宫服的程霜霜。 “小女见过禧嫔娘娘,给禧嫔娘娘请安。”安意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程霜霜看着跟印象中那个村姑,差别颇大的安意,愣了一下,笑道:“安姑娘,好久不见,请坐。” 安意道了谢,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以为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没想到安姑娘的身份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程霜霜感叹道。 安意明眸流转,淡然一笑,道:“如果娘娘不召见小女,我们也是见不着面的。” “安姑娘说话还是这么直接。”程霜霜很清楚,一个内命妇,一个外臣之女,不刻意而为,见面的机会很少。 “宴会就快结束了,娘娘有什么话,请直说吧。”安意不喜欢跟讨厌的人共处一室太久,更何况还有胡清月那一刻钟的时间限制,要快点把事情解决。 “安姑娘,这么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程霜霜脸色一沉,“表哥他已经定亲了,希望你不要再缠着他。” 安意看着程霜霜,有些无语,这人病得不轻,冷哼一声,道:“你还是一样的那么想当然,自以为是。” “你……”程霜霜一拍扶手,“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小女不这么说,该怎么说?难道娘娘希望,小女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吗?”安意似笑非笑地道。 程霜霜语噎。 “娘娘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安意问道。 “你就没有一点要嫁给表哥的想法吗?”程霜霜问道。 “没有,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安意认真地道。 程霜霜盯着安意的眼睛,片刻,垂睑道:“你可以走了。” “小女告退。”安意起身,向她行了一礼,向后退了三步,转身出门,带着香芹回大殿。 安意绕过造景的假山,就看到卿奚靠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手里拿着一朵盛开的山茶花。 “安姑娘,这是从哪里来?”卿奚问道。 安意垂下眼睑,欲从他身边走过。 卿奚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安意的胳膊。 “啪!”安意的反应极快,挥手给了他一巴掌。 “该死的女人!”卿奚骂了句,伸手抓她另一只手,表情愤怒,从小到大,还没人打过他的耳光,恶狠狠地瞪着安意,“你好大胆子,你敢打我?” “卿奚,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安意穿着厚厚的棉裙,没办法出脚踢他,想要把手从他的掌挣脱出来。 卿奚勾起一边唇角,眯着眼看着安意,“怎么?这会子愿意和我说话了?” “你想怎么样?”安意瞬间恢复了平静,抬头看着他。 卿奚凑近安意,对她吹了口气。 安意厌恶地把脸偏开。 这时,被吓愣住的香芹,回过来神,捏着拳子,不怕死地冲上前来护主,“放开我家姑娘,你这个坏蛋。” 卿奚拖着安意往旁边闪过,飞起一脚将香芹踢开。 安意看香芹重重撞在树上,掉在地上,“香芹!香芹!” “她死不了。”卿奚用力捏着安意的手腕。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大公子要这样一再为难我?”安意忍着痛,沉声问道。 “我几时为难过姑娘了?”卿奚挑眉问道。 安意看了眼被他抓住的手腕。 “我会这样,都要怪姑娘。姑娘不肯与我说话,我才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这不叫为难姑娘?这叫情难自禁。”卿奚低下头,凑到安意脖颈处,用力地吸了口气,“好香……啊!” “嘭”安意的脖子十分的敏感,温热的气息令她浑身一颤,强烈的恶心感,让她用力的拿头去撞卿奚的头。 “你这该死的女人!”卿奚松开了安意一只手,抬手就要打安意。 “住手!”一声厉喝传来。 安意和卿奚同时侧脸看去,小龚爷脸色阴沉地站在不远处。 卿奚目光微闪,缓缓地松开了另一只手,举高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安意恢复了自由,跑去掐住香芹的人中,片刻,香芹醒了过来,主仆俩快步走到小龚爷身边。 小龚爷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安意的手腕很痛,头也很痛,但是不想告诉他。 “你是何人?”小龚爷盯着卿奚,眼眸深沉。 “卿奚见过大皇子。”卿奚面无惧色,很随便地欠了欠身。 小龚爷的瞳孔猛然一缩,“你是岚漪长公主的长子卿奚?” “正是。”卿奚抬高下巴,挑衅地看着小龚爷。 “很好。”小龚爷没再理他,侧身看着安意,“我送你回大殿。” 安意点了点头。 卿奚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这个大皇子和安意以前是不是认识? 快到大殿了,安意停下脚步,道:“谢谢你。” 小龚爷也停下脚步,凝视着她,“喜儿,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好。”安意点头道。 “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小龚爷问道。 安意看了看他,垂睑道:“你万事小心。” 小龚爷唇边扬起一抹笑容,“我会的。” “我进去了。”安意带香芹朝大殿走去。 正文 第七章 黄家丧事 章节名:第七章 黄家丧事 安意一进门,就看到一直揪着心在等她的胡清月,“师姐,你怎么站在这里?” “师妹,她有没有为难你?”胡清月一把抓住安意的手腕,急切地问道。 安意的手腕差点被卿奚捏断,被胡清月这么用力一抓,痛得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没有,她没有为难我。” “绢花怎么歪了?”胡清月伸手把安意簪在髻边的绢花扶正。 “刚才没注意,被树枝挂了一下。”安意刚才用力撞卿奚时,把花撞歪了,心急离开,没有注意到,此刻不好说实话,撒了个谎。 “我们进去吧,宴会差不多要结束了。”胡清月牵起安意的手。 姐妹俩重新回到温暖的大殿,安意在罗氏身旁坐下,小声道:“娘,我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罗氏问道。 “和师姐说话忘记时间了。”安意继续撒谎道。 “康乐县主刚过来找你,说她今天会回府,让你找一天去看她。”罗氏道。 安意眸光微凛,轻轻地应了一声,公主府的麻烦,她惹下了,就会想法解决的,卿奚,等着吧! 罗氏把手中剥好的桔子递给安意,“吃饱没有?” “吃饱了。”安意接过桔子,剥出一瓣放进嘴里,衣袖往下滑,露出了手腕处的明显的指痕,怕罗氏看到,赶紧把手放下去,轻轻地捏着桔子。 离席的人陆续回来,悠扬的琴声响起,曲终人散,恭送走太后皇上以及众位嫔妃,在王太妃的带领,陆续离开。 安家人回到家中,安意回明珠阁换衣服,挽起衣袖,手腕上一圈紫印。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芳蓉骇然一惊,“是谁掐的?” “是岚漪公主的儿子卿奚掐的。”香芹恨声道。 “芳蓉,你去阁楼拿放在红木匣里的那个蓝瓷瓶下来。”安意忍着痛取下戴在手上的玉镯和金镯,这男人下手太狠,要是小龚爷没有突然出现,他肯定会把她的骨头捏碎。 “姑娘,那个毒誓要怎么办?”香芹眼泪汪汪地问道。 “能怎么办?”安意脱下外衣,“等我七老八十的时候再应誓好了。” “可以这样吗?”香芹怯怯地问道。 “那你是希望你家姑娘现在就应誓?”安意挑眉问道。 香芹连忙摇头。 “去拿衣服过来。”安意支开香芹,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几不可微的说了一句,“在我应誓之前,我会让他先下地狱的。” 芳蓉到阁楼把药拿下来,安意换好了家常穿的衣服,擦好药,去井篱园吃晚饭。 卫还没回来,罗氏免不得又念叨了他几句。吃完晚饭,一家人坐着闲聊了几句,安家兄妹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上午,罗氏和安意收拾妥当,准备坐上马车,前往京卫指挥使家吃满月酒,黄家人过来报丧,黄氏的父亲黄韬死了。 安意心知肚明,这是卫下的手。 “管二家的,让管二派人去告诉老爷一声。”罗氏道。 “娘,黄姨娘是妾,她父亲过世,不用告诉爹爹,随便打发个人过去吊唁就可以了。”安意道。 罗氏皱眉问道:“这会不会太失礼了?” 李嬷嬷道:“夫人,这没有什么失礼的,这是规矩。” 听到是规矩,罗氏就没再多说什么。 安意让管二派了个稳靠的管事去黄家,黄氏还昏睡,暂时还没办法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黄家对安家仅派个下人来吊唁,非常生气,将来人赶了出去。 对安家的作法,京中各府觉得理所当然,非常正确,大家也更加明确的知道安清和的态度,他不会因为纳了黄氏为妾,就站在贵妃和四皇子这边。 下午,安家母女从京卫指挥使家赴宴回来,在门口遇到了要出门的卫。 “你又要去哪?”罗氏一把抓住他,“天阴沉沉的,就要下雪了,不要出去了。” “姐姐,我和谷雨约好一起喝酒,今天会早点回来的。”卫笑道。 罗氏皱眉,“又去喝酒,你少喝点,早些回来休息。” “知道了。”卫翻身上马,“姐姐,你和喜儿快回房,别站在风口上吹风。” 罗氏应了一声,和安意各自回房换衣服。 傍晚,安家父子回来,罗氏把黄家来报丧,安意让下人去吊唁的事告诉安清和。 “喜儿这样做是对的。”安清和站在安意这边。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黄妹妹一声呢?她身体不好,病了这么久,我真担心她受不了这个打击。”罗氏面带忧色地皱眉道。 “等她病好了,再告诉她。”安清和不想黄氏去奔丧,怕节外生枝,索性把这事隐瞒下来。 腊月十七,南襄郡王嫁女。 安意来了初潮,留在家休息,没有去郡王府。 依照习俗,郡王府没有设宴,众女眷送上礼物,喝了杯茶,看过新娘子,等新郎亲迎后,就各自回家。 这天下午,皇上让四皇子着素服,并带着专门为他看病的方太医一起去了黄家。 黄竭因长子的突然离世,大受打击,病倒在床,皇上让四皇子带着太医上门为他诊脉之举,令黄家人精神大振。 观望的各府见状,陆续前往黄家吊唁,一反前几日的萧条。只是黄韬的“三女婿”安清和依旧不见踪影,甚至也没有再派人前来,而那个“嫁”进安家的三女儿也没回家为父奔丧守孝。 常氏被几个妯娌挤兑的受不了,让庶子黄汤第二天带人去安家,要他去把黄氏接回家来。 腊月十八,礼部右侍郎娶儿媳。 安意身子还是不太舒服,依旧没有和家人同行。 黄汤一伙人来的时候,罗氏她们已经出门,他们被安家的下人拦在了门口。 “他奶奶的,你们这些狗东西,敢拦小爷的路,不给你们点教训,不知道小爷的厉害。”黄汤骂骂咧咧的,“小的们,给小爷把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全部打死。” 黄家的下人拿着棍子一路横扫,安家的下人也没退缩,和他们打成一团。 跟着黄汤来的人,都是他的狗腿子,经常帮着他打架闹事,几个来回,就把安家的下人全打趴下了,提着棍子往后院冲去。 守二门的婆子见状,一个去明珠阁禀报安意,另一个去找管二。 黄汤眼尖,“快跟着那个婆子。” 黄家的小人跟着前去明珠阁报信的婆子后面,一路追赶。 “姑娘,姑娘,不好了。”婆子跑得气喘吁吁,还没进院子,就大声喊了起来,“出,出出事了。” 安意正坐在楼上看书,听到呼喊,起身推开窗,“出什么事?” “姑娘,黄家的人打进来了。”婆子抬头道。 安意已经看到跟在婆子后面跑过来的一群人,眸色微冷,黄家人好嚣张啊! 站在安意身边的芳蓉也看到了,“姑娘,奴婢去把他们打发走。” 安意点了点头。 芳蓉从窗口跳了下去,飞身掠到门口,拿起顶门的木棍,迎了下去。 黄家的下人见一女子冲过来,丝毫没在意,却没想到,一连被芳蓉劈倒了三个,这下才反应此女是高手,围攻起芳蓉来。 “打,狠狠地打,给小爷打死这贱娘们。”黄汤在旁边大声喝道。 芳蓉的武功虽好,但是双手难敌四拳。 安意站在楼上观战,见芳蓉被人打了两棍,心中一急,抓起一把绣花针,纵身从楼上跳了下去。 “仙女!”黄汤看着从天而降的安意,嘴巴张开,口水流了出来。 安意看他那猥琐的模样,眸中寒光闪动,玉手一扬,绣花针飞射而出。 “啊!”黄汤发出一声惨叫。 “少爷!”黄家的下人大惊,放弃围攻芳蓉。 黄汤的脸上有十几根绣花针,还有两根针,扎在了他的左眼中,鲜血从眼中流了出来。 “这一次,本姑娘只取你一只眼睛,要再敢来安家闹事,本姑娘就要你的命。”安意冷声道。 黄汤痛得回不了话,被下人搀扶着离开了安家,回到黄家中,常氏一看他这模样,气得两眼发黑,得知是安意下的毒手,破口大骂。 “行了娘,别骂了。赶紧打发人请郎中来给小弟把这些针拔出来,我说怎么今天没看到小弟在灵堂守孝?原来您让他去安家了,好好的,你叫他去安家做什么吗?”常氏的二女儿武昌候夫人问道。 “你父亲死了,你三妹一直没来,这象什么话?”常氏道。 “早在你们送三妹去做妾时,就已经不象话了。”武昌候夫人没好气地道。 “让你三妹去做妾的人,不是我,是你祖父和你父亲,他们为了三皇子……” “三皇子现在是四皇子,您别三皇子三皇子的叫,被人听见了不好。”武昌候夫人打断常氏的话道。 “你祖父为了四皇子,坚持把你三妹送到安家,谁会想到安清和会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全然不念,当年你祖父提携他之恩啊。害苦了三丫头,好几个月了,我都没有三丫头的消息,我可怜的三丫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常氏哭道。 武昌候夫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事已至此,您哭也没用了,赶紧去灵堂,主家没一个人在,指不定被人说什么呢。” 黄汤不在父亲灵前守孝,却气势汹汹到安家找麻烦的事,传扬开来,令许多人都觉得黄家后继无人,气数将尽。 正文 第八章 清茶待客 章节名:第八章 清茶待客 黄家还有守灵期,虽然不可能再次派人来挑事,但是安清和还是加强了门房的看守,再次把亲卫兵调回来看守门房,这其实是不太合规矩的。 十九日,大事不宜,没有人情往来,一天都过得很平静,安意手腕上的青紫有点淡化。 二十日上午,在翰墨轩守株待兔的胡家两个下人,终于等来轩主再次斗棋的消息,两人分头向胡清月和安意禀报此事。 胡清月和安意立刻赶往翰墨轩,她们都想知道这个轩主是什么人。 安意先到,对伙计道:“我要见轩主。” “依照斗棋的规矩,安姑娘要连过三关,才能见轩主。”伙计笑道。 “我不是来斗棋的,我是有话要问轩主。”安意的棋艺,别说打败三个棋艺高手,她连一关都过不去。 “安姑娘,要见轩主,就要过三关,这是轩主定下的规矩。”伙计对芳蓉递过来的银子,视而不见,坚持原则的拒绝让安意进去。 安意不想强行冲进去,闹出事端来,皱眉问道:“我可以在这里等人吗?” “当然可以,安姑娘请坐。”伙计请安意坐下,还送来了茶水和点心。 翰墨轩有斗棋的事,早已传开,陆续有棋艺高手赶过来斗棋,这次的彩头是《洛神赋图》。脚步匆匆地进门,看到个美人坐在店中,都不由放缓了脚步,去看安意。 安意抱着暖手炉,眼眸低垂,淡定的接受众人的目光。 一辆马车停在了店门外,从马车走下来三个华服公子。安意了为胡清月来了,抬眸看去,左右两人不认识,走在中间的那个分明是五皇子秦琨。 走到左边的那个公子看到了安意,两眼发光,朝安意走了过来。芳蓉上前两步,拦在了安意面前,“你要做什么?” “姑娘,在下刘禹,见过姑娘,请问姑娘芳名?”刘禹长揖行礼问道。 “刘禹,不可如此失礼。”秦琨沉声喝住他。 “这位姑娘请你别误会,刘禹他不是有意要唐突姑娘,他擅长绘画,正在画一幅百美图,看到到姑娘,一时情急,才会冒冒失失的做出失礼之举,还请姑娘见谅。”另一位公子帮刘禹辩解道。 “是的是的,我要画一幅百美图,不知姑娘愿不愿入我画中?我一定会把姑娘画得惟妙惟肖的。”刘禹急切地道。 “抱歉,我不愿意。”安意拒绝了他的请求。 刘禹不死心地道:“姑娘,我不是坏人,我……” “刘禹,适可而止。”秦琨再次喝住刘禹。 刘禹满脸失望地叹了口气,嘴里嘀嘀咕咕地道:“百美图要什么时候才能画得完?” “伙计,带路。”另一位公子道。 “三位公子,请随小的来。”伙计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琨三人跟着伙计往里走。 “师妹。”胡清月从门外走了进来,“你来多久了?” 听到这声音,刘禹回头一看,“胡姑娘。” 胡清月看到了秦琨,目光微闪,他怎么会在这里? “胡姑娘,在这里看到你太好了,你认识这位姑娘对不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请这位姑娘答应我画她?”刘禹快步走到胡清月面前,恳求道。 胡清月看向安意。 安意摇了摇头,如果这个刘禹不是陪在秦琨身边,她也许会答应他,可是为了不跟秦琨扯上关系,必须拒绝到底。 “刘禹,不行。”胡清月笑笑道。 刘禹再次被拒绝,打击加倍。 秦琨走了过来,“胡姑娘已是百美之一,为何不劝劝安姑娘也答应呢?师姐妹同时入画,也是一段佳话。” 安意眼波微动,这个秦琨不简单,他这快就断定了她的身份。 胡清月嗤笑道:“强人所难,怎么会是佳话?” “安姑娘,为何不愿意?”秦琨越过胡清月,直接问安意。 “公子这样追问不休,非君子所为。”胡清月沉声道。 “胡姑娘这么大包大揽的,不需要问问安姑娘的意思吗?”另一个公子问 “我师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安意向前两步,走到胡清月身旁,与她并肩而立,“师姐,我们进去吧,万一前面的人斗棋赢了,我们就白来一趟。” “嗯,我们进去吧!”胡清月点点头。 姐妹俩从三位公子身边走过,另一个伙计为她们带路。 第一关,胡清月以三子险胜。 第二关,胡清月以一子险胜。 第三关,胡清月惨败。 一行人被请出了斗棋室,输了的人,是不能进后院见轩主的。依旧规矩,胡清月也没有机会再次挑战,“师妹,要不你来试试?” “我一局都赢不了。”安意有自知之明,就不浪费那三两银子了。 “姑娘,硬闯进去吧。”芳蓉提议道。 姐妹俩交换眼神,闯还是不闯? 两人还没做出决定,秦琨等人赢了第三关,从对面的那间斗棋室走出来。 “胡姑娘,你们也赢了!”刘禹道。 “没有,我们第三关输了。”胡清月实情相告。 秦琨目光一闪,道:“如果两位姑娘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后院,挑战轩主。” “谢谢公子好意,我们愿赌失输。”安意不想欠秦琨的人情,她和胡清月的棋艺过不了三关,下次叫安康同来,一定能顺利见到轩主,“师姐,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安姑娘请留步。” 安意回头一看,是个蓝衣婢女,目露疑惑,要她留步所为何事? 婢女走到安意面前,行礼道:“安姑娘,轩主想请姑娘到里面去喝杯茶。” 安意已经认出这婢女就上次见过的那位叫银屏的,眸光微转,点头道:“好。” “安姑娘,轩主请您一个人进去。”银屏拦下胡清月等人。 胡清月和芳蓉虽然不放心让安意独自进去,但是安意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坚持要去见那个轩主,两人也只好妥协,去前面等她。 银屏带着安意进了后院的门,绕过凉亭,走到一间厢房外面,停了脚步,微微笑道:“姑娘请进,里面有人在等您。” 安意微微蹙眉,看着银屏,“要见我的人,不是轩主,是谁?” “姑娘放心,里面的人对姑娘没有恶意。”银屏向后退了两步,笑道。 已站在门口,安意不容许自己退缩,双手握了下拳,走上台阶,推开虚掩的门。屋内温暖如春,弥漫着淡淡的水仙花香,在屏风后面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安意微眯了眯眼,警惕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喜儿,进来说话。” 这个声音! 好熟悉! 是…… 安意回头看了看,银屏已经离开,把门掩上,疾步朝里走去,绕过屏风,就看穿着小龚爷坐在茶桌边,右侧放着红泥小火炉,炉上铜壶里的水,咕噜咕噜作响。 “你认识翰墨轩的轩主?”安意在这里看到小龚爷,感到十分意外。 “这位轩主我认识,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安意狐疑地皱了皱眉,她和小龚爷都认识的女人,没有几个,“是谁?” “以后你就会知道。”小龚爷勾唇一笑,“天气冷,坐下来喝杯热茶。” 安意见他故作神秘,虽然满腹疑惑,但没有追问,在椅子上坐下。 铜壶里的水已经沸腾,小龚爷提壶将开水注入到茶杯中,盖上盖子,端起一杯,放到安意面前,问道:“卿奚是不是知道你曾经救过我?” 安意想了想,道:“我没法确定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是个危险人物,你离他远点,别让他有机会伤害到你,我会尽快把他给解决掉的。”小龚爷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杀意,在看到卿奚扬手要打安意时,他已经把卿奚列为第一个除去的目标。 安意眸光微闪,“你已经知道是谁派人追杀你了?” “是太后,太后知道皇上在找我,就让卿轲等人想办法除掉我,可是我命大,没有死成,还遇到了王府的人,养好了伤进了宫。”小龚爷冷笑道。 “你进了宫,并不表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安意冷静地提醒他道。 “以前我在明,他们在暗,我自是处处受挫,现在摊开了,我们都在明处,就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小龚爷眸中的精光微凛,但唇边的笑意愈深,安意的提醒,也表明她在意他的安危,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手伸向安意的耳畔。 安意骇然一惊,身子向后仰,瞪着面前的男人,防备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小龚爷看到她脸上的防备之色,微微一怔,把手收了回去,笑道:“你的头发绞进耳坠里了。” 安意摸着耳坠,把头发从耳坠里拉出来,起身道:“我师姐在外面等我,我要走了。” “我暂时住在王府,你要有什么事找我,就来翰墨轩来留话,我会出来见你的。”小龚爷笑道。 “知道了。”安意转身转得太急,宽大的衣袖将桌上的茶杯带翻,杯斜水倒。 “抱歉!”安意从怀里取出帕子来擦拭。 小龚爷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笑道:“我来收拾。” 安意抿抿嘴,把手抽出来,再次转身,头也不回的,绕过屏风,疾步离去。 正文 第九章 夜探实情 章节名:第九章 夜探实情 安意虽然有些慌乱,但出门时,没有忘记关门。 小龚爷隔着屏风看到这一幕,唇角上扬,心底涌起一丝甜蜜。 安意走了没多远,银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安姑娘,奴婢送您出去。” 胡清月在外面等得心急,看到安意完整无缺的出来,松了口气,“师妹,她找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就喝了杯茶。”安意没办法告诉胡清月实情,“她是师父的故人,她以为我很想要那本古籍,就找个借口把古籍送给我。” “古籍什么的,我不想要,我到是挺想要这次的彩头,那幅《洛神赋图》。”胡清月没想过安意会对她撒谎,一点怀疑都没有。 “你怎么不早说?这会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赢走?”安意蹙眉道。 “哎呀,我说笑的啦。”胡清月笑,“我请你去前面的酒楼吃午饭。” “我请你。” 胡清月撇嘴,“我是师姐,我来请客,那有让妹妹出钱请客的道理。” 安意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次次都让师姐请客。” “那下次你请。”胡清月笑道。 “到时候,你可别又拿姐姐妹妹来说话。” “不会不会,一定让你请。” 姐妹俩去了前面的酒楼,吃罢午饭,各自回家。 腊月二十一是韩家请客的日子,安意被程霜霜的话恶心到了,不愿去韩家赴宴,佯装身体不舒服,留在家里休息,没有跟父母兄长同行。 男宾女眷是分开的,韩颂延和白无名并不知道安意没有来,在送客时,没有看到安意,才知道她没来,只是兄弟俩不方便直接问原由,疑问只能闷在心里。 夜黑风高,天上月隐星稀,光线微弱,一道白影飞掠而至,几纵几落,停在了明珠阁的围墙上,突然杀气袭来,一柄乌剑悄无声息的向他的颈部,刺了过来。 白无名的反应极快,一个翻身,险险的避开了杀招,在半空中,顺势拔出了别在腰带上的扇子。 卫是杀手,出手必见血,招招夺人命,一击不中,第二招就使了出来。 白无名旋身举扇格挡,“锵”的一声,精钢扇和乌金剑撞在一起。 “青衫门下精钢扇。”卫眸底寒光闪动,“白无名,你夜半潜入安家,意欲何为?” “你是八部楼的夜叉,你不是已经逃离八部楼,不再做杀手了,今夜你潜入安家,想要刺杀何人?”白无名沉声问道。 “舅老爷!”芳蓉还没睡,听到声响,摸出藏在床板上的单刀,窜了出来。 舅老爷? 白无名一怔,八部楼的杀手夜叉是安意的舅舅? “芳蓉,出什么事了?”安意在盘腿打坐,还没入睡,推开窗问道。 “十九妹妹。”白无名喊了安意一声,意在表明身份,他可不想被卫当成小贼给宰了。 安意看清院中站着的三人,微皱了下眉,从二楼跳了出来,“舅舅,白少侠,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到他鬼鬼祟祟摸进院子里来,不知道想做什么,就跟了过来。”卫刚从外面回来,恰好看到白无名。他一身白衣,在黑夜里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安意看着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冒失的跑来的白无名,想听听他要如何解释,这么无礼的行为? “我路过。”白无名一点都不心虚地答道。 又大半夜从别人家的后院路过的吗? 这借口假到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但是卫和芳蓉都笑了起来。 “夜已深,奴婢就不在这里打扰白少侠路过了。”芳蓉边说边转身回房。 “在外奔波一天,回房睡觉去。”卫言罢,没开院门,直接就翻墙走了。 安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离去,白无名要“路过”的如此理直气壮,被人发现,她也只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你来有什么事吗?” “今天为什么不去赴宴?”白无名问道。 安意讶然,“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我想知道真实的原因。”白无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安意,右手用力地捏着精钢扇。 “我不想被人用子虚乌有的罪名责问。” 白无名皱眉问道:“谁?” “十五日我进宫赴宴,禧嫔娘娘召进了我。”安意平静地陈诉事实。 白无名听到禧嫔娘娘四个字,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目光一闪,“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在她眼中,这世上就只有你四哥一个男人,所有的女子都会喜欢他。”安意不无嘲讽地冷笑道。 白无名唇角上扬,笑意漫上眼角,他可以确信,安意对韩颂延没有男女之情,“夜深外面冷,你回房歇息吧。” 安意嗯了一声,转身回房。 白无名站在院子里,看到安意熄灭了房里的烛火,才翻墙出去,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卫,微微眯了眯眼,做杀手的人,疑心果然重。 “白小子,有没有空,陪我喝几杯?”卫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好啊!”白无名没有拒绝,两人去了卫住的院子。 白无名清楚知道卫邀他喝酒的用意,喝到微醺,就装醉,趴在桌上。 “你这小子的酒量也太浅了!这才喝了几杯,就倒下了!”卫想让他酒后吐真言的计划,落了空,把他拖到隔壁的客房里,让他睡下。 白无名等卫关上门,睁开双眼,扬唇一笑;在客房里睡到天亮,才悄然离去。 次日一早,安意去了岚漪公主府。 岚漪公主的气色不太好,脸上的厚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她的憔悴,眼神涣散,没了往日的精明。 安意给她诊了脉,一字未提她焦虑过度,“公主,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饮食也要清淡些好。” “知道了,你去看看柔柔,她一直念叨着你。”岚漪公主没有精力和安意说话。小龚爷顺利的进宫,认祖归宗,宣告数年的追杀已经失败,倘若让他登基称帝,对公主府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安意行礼退了出去。 卿柔知道安意今天会来,让厨娘准备了几样精致的糕点,泡好了茶水等她。 “安姐姐,你是掐着点来得吧?这茶刚泡出味来,你就进门了。”卿柔笑嘻嘻地道。 安意看着脸色红润,比几个月前长高了些的卿柔,笑了笑,“在宫里好玩吗?” “还行吧,在家里总是我一个人,在宫里,好歹有几个公主表姐陪我一起说话。虽然她们闷头闷脑的,不象安姐姐这样会讲故事,但总好过我一个发呆。”卿柔拉起安意的手,向她撒娇,“安姐姐,好久没听你讲故事了,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吧。我把你讲的故事讲给公主表姐她们听,她们也很喜欢听。” 安意苦笑,认命地编故事给卿柔听。一个故事说完,安意才有空喝卿柔为她准备的那杯茶。 “安姐姐,这是水晶枸杞糕的方子,是我从禧嫔娘娘那里讨回来的方子,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吃?”卿柔指着糕点,推荐道。 安意捏起一块水晶枸杞糕,放进嘴里,枸杞味很浓,不甜不腻,这程霜霜还挺会吃的。 一块糕点还没吃完,就听到外面的婢女给卿奚行礼的声音,“奴婢见过大公子,给大公子请安。” 安意料到卿奚会出现,面色如常,眸色微冷,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双手交错放在桌下。 卿奚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妹妹,咦,安姑娘也在。” 安意起身行礼,“小女见过大公子。” “安姑娘不必多礼。”卿奚双手虚扶,眼中精光闪过。 安意站起身,向后退开两步,“县主,小女在府上已经逗留许久,该告辞了。” “安姐姐,吃了午饭再回去嘛。”卿柔道。 “出门时,没有跟家母说不回家吃饭,突然留下,家母会担心的,下次吧,下次小女一定陪县主吃午饭。”安意浅笑道。 “好吧。”卿柔嘟了嘟嘴,“我送你出去。” “妹妹,要下雪了,外面冷,我送安姑娘出去。”卿奚拦住卿柔。 “不敢劳烦大公子,请瑞香姐姐送小女出去便好。”安意婉言谢绝。 “没什么劳烦的,我原本就要出门会友,只是顺便送送安姑娘。”卿奚笑道。 安意早就知道此人不好打发,也知道他会坚持送她出门,神情未变,向卿柔欠了欠身,“县主,告辞。” 香芹帮安意披上斗篷,戴上雪帽。 安意接过芳蓉递来的暖手炉,率先走了出去。 卿奚快步跟上,走出院子后,快步数步,非常失礼的与安意并肩而行。芳蓉和香芹跟在后面,用眼刀不停地凌迟他。 “安姑娘到是言出必行,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雪,每十天就遵守约定过来一趟。” “我已经违背誓言,说不定那天就应誓了,到时候就不用过来了。”安意不动声色地弹着指甲,把藏在里面的药粉弹进暖手炉里。 “安姑娘为什么要发这个誓言?” “为了解除庄姑娘的疑心。” “京中这么有多位姑娘,为什么她独独对安姑娘起了疑心?”卿奚挖坑给安意跳。 正文 第十章 偶露锋芒 章节名:第十章 偶露锋芒 安意为了让药效全部发挥出来,在阶台上停下了脚步,“她误会了公主让我每十日进府一次的用意,她以为公主这么做是喜欢我的,而她百般讨好公主,却无果,令她想要嫁进府里的愿望落了空。她求之不得,不敢怪罪公主,舍不得怪罪大公子,只能将一腔妒火撒在我这个无辜人的头上,逼我发毒誓。” “安姑娘,好会撇清关系。” “我虽然进京不过数月,却也知道庄姑娘爱慕大公子多年,非君不嫁的事,可是大公子对庄姑娘却不假颜色,连京中十美之首,大公子尚且都看不上,其他的庸脂俗粉,就更加不能入大公子的眼了。” “安姑娘的容貌并不逊于庄姑娘。” “大公子的眼睛有问题,该请郎中看看了。”安意觉得卿奚吸进的药已经足够,不想再和他继续说话,走下阶梯,坐到抬轿上,“起轿。” “安姑娘,话还没说完,为什么要这样急着走?”卿奚也走了下去,用脚踩着轿棍,不让轿娘抬轿。 轿娘见状,忙退到旁边。 “大公子若还有点怜悯之心,就赶紧把庄姑娘娶进府,不要让她再去害别人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应誓,现在趁着还没有应誓,赶着去把要做的事做完,还请大公子高抬贵足。” 卿奚还欲说什么,一个总角小厮跑了过来,“大公子,驸马爷请公子去见客。” “安姑娘,我们下回再见。”卿奚眨眨左眼,邪气地笑道。 安意垂下眼睑,掩藏起眸底那抹冷意。 离开公主府,安意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让小陶把马车赶到离公主府没多远的巷子里,摸出瓷瓶,倒出三枚药丸,含了一口在嘴里,另外两枚分别给了芳蓉和香芹。 芳蓉和香芹跟的距离较远,是闻不到药味的,但安意还是谨慎的给两人解药。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公主府的侧门打开,一个下人骑着马跑了出来,神情慌张。 “行了,回去吧。”安意长长吐了口闷气出来,这次就算要不了卿奚的命,也会让他吃足苦头。 公主府请太医给突然发狂的卿奚诊脉,太医诊完脉道:“狂始生,先自悲也,喜忘若善恐者,得之忧饥……” “够了,没让你来背医书,你直接说大公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岚漪公主急躁地拍桌子,厉声问道。 “大公子是狂症,痰火瘀血,闭塞心窍,引至狂躁不安,骂詈毁物。”太医没有诊出卿奚是中毒,断诊为狂病。 “行了,赶紧开药方抓药。”卿轲道。 卿奚服了药,安静的睡着了。 卿轲和岚漪公主松了口气,以为没事了,可是没想到,这药解不了毒,反而会让原本可以慢慢消散的毒,藏在内腑之中,服用参汤后,会加倍激发,让人变得更加的狂躁,做出更冲动的行为来。 半夜,卿奚醒了,婢女端来人参鸡粥给他喝。 卿奚喝完人参鸡粥,毒再次发作,爬到假山上,跳了下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摔断了双脚,撞伤了头,要卧床数月养伤。 次日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 依照俗例官二十三,民二十四,安家由民变成了官,也改在这天过小年。 二十五,皇帝封印,休朝,官员们开始放年假。 到了大年三十,申时末,城里城外鞭炮声此起彼落响起。 酉时初刻,安家的年夜饭开始了。 安健在兵营,没有赶回来和家人过年,没能一家团圆,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正月初一,雪霁初晴,皇上不喜欢劳师动众,在这天,百官无须进宫朝拜,只有王公贵族们携眷进宫给太后拜年。 卿奚患狂症跳假山的事,卿轲和岚漪公主下了禁口令,没有传扬出去,府外还没有人知道,但是这事是瞒不住人的。卿奚是太后最疼爱的外孙,他不进宫,引起了众人的猜疑,与岚漪公主有芥蒂的人家,暗中打听卿奚出了什么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卿奚得狂症,从假山上跳下去的事,传遍了各府。很多曾考虑和卿家结亲的人,打了退堂鼓。 初五开始,各府开始设宴待客。 安意跟着父母兄长赴宴,吃着差不多味道的菜肴,听着一样的戏码。勋贵们各有各的圈子,安意在宴会没有遇上唐绮年她们,其他的姑娘都不熟悉,她们聊的话题,不是琴棋书画,就是诗词歌赋,要么就是女红妆容。 这些话题,安意都没什么兴趣,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安静的做个旁听者,很少参与聊天。 安意以为她这么做,会降低别人对她的注意,但是她忘记了,她的姣好容貌,以及安清和的官职,她就是身处角落,也依然有人会注意到她,好几位家中有适龄儿子的夫人反而因为她的恬静,看上了她。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虽然初十那天已立春,可天气还是冷的刺骨,不过这寒意没有驱散人们赏灯的热情。路上的积雪早被清扫到路边,青石板路上也洒着了防滑灰土。 入夜后,整个京城明亮的宛如白昼,处处张挂彩灯,有财力的店家,制作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摆在店外,吸引众人的目光。 安清和进宫伴驾,罗氏身子不便,在家休息,卫和安康陪着安意上街赏灯。马车离永安街还有一段距离,就因行人太多,走不动了,下了马车,步行过去。 人太多,没走多远,安意垂在肩上的面纱,被从她身边经过的一位妇人发簪给勾住了。解开后,往前走了几步,又和另一位的发簪勾上了。 “舅舅,大哥,我可不可以不戴帷帽?”安意蹙眉问道。 “可以,取下来吧。”卫不等安康发表意见,就同意了。 安康不好反对卫,默许安意取下帷帽。 到了永安街街口,安康看到了卖花灯的摊子,走过去笑问道:“妹妹,你想要哪盏灯?大哥买给你。” 安意看了看,指最上面的金鱼灯,道:“我要那一盏。” 安康爽快地付了钱,接过摊主递来的灯笼,转手给了安意。 “谢谢大哥。”安意娇笑道。 元宵节是一年里第一个月圆日,戌朝的灯会,是从十五开到十七,整整三天,热闹程度、花灯的数量要远胜于下元夜。 安意一路观赏过去,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火树银花不夜天。 “猜谜,赢魁星灯!猜谜,赢月老灯!”前面传来了吆喝声。 今年是大比之年,上元夜赢得魁星灯是好兆头。安康已入仕为官,安健已从武,不需要赢魁星灯,但是安意想让安康赢月老灯,笑道:“大哥,我们去猜谜。” 卫和安康开道,很快一行人就挤到猜谜的摊子前。 设摊的中年男子看聚集的人够多了,大声道:“猜对十题,就可以在摊上任意挑选花灯,哪位想来?” 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走出来猜谜,在五题时被难住。 接着又陆续有四个人都在第五题时,败下阵来。围观的百姓嫌摊主出得题太难,摊主笑道:“这些谜语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学艺不精的人,觉得难,学富五车的人,觉得易。” “大哥,你快去猜,赢了花灯,我们去吃元宵,我饿了。”安意推了推安康道。 安康笑笑,走了出来,“我来猜。” “第一题是字谜,公子听好,潮水早退落玉盘。”摊主道。 摊主话音一落,安康就答出了谜底,“十。” “一横考二竖,二横四不靠,二竖靠四横。猜一字。” “冒。” “堂前新月挂,湖边传箫声。” “消。” “人去花残对镜重,不留身影留蹄踪。” “燕。” 前面四题,安康都不加思索就答了出来,摊主出第五题,“无边落叶萧萧下。” 这是杜甫一首《登高》诗里的一句,下一句是不尽长江滚滚来。在安康低头深思时,另一群人挤了进来,站在了不远处。 “公子可想出来了?”摊主问道。 安康正要认输,安意走到他身旁,小声把谜底说了出来,这道谜语,她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胡适之对这谜语的评价不高,除了出谜题的这人,不会有人绕那么大的弯子猜出谜底的。 安康疑惑的看了安意一眼,见她肯定地点点头,回眸看着摊主,答道:“日。” 摊主看着安意,笑道:“姑娘好学问,答对了。” 安意垂睑一笑,退回到卫身旁。 “公子,请听第六题。” 第六题到第九题,不算太难,安康略加思索就答了出来,第十题,摊主又出了一道题,“一物陆地长,一物水中生,姓异治同病,共唤一个名。猜两味药名。” 安康又答不出来了。 安意正要上前告诉安康答案,摊主已笑问道:“姑娘可猜得出来?” 安意轻抿了下嘴,道:“草决明和石决明。”。 “姑娘好生厉害,又答对了,请过来挑花灯。”摊主笑道。 “大哥,你去挑。”安意道。 摊主听到安意叫大哥,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对小情侣,却原来是兄妹。 安康不能给安意挑魁星灯,挑了盏月老灯递给安意。 安意没接,提高手中的金鱼灯,笑道:“我有金鱼灯了,这灯大哥提着吧,好托月老的福,早点给我找个大嫂回来。” “妹妹。”安康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卫敏感的觉察到有人一直盯着他们,扭头看去,那一群人中,他就认得安清和,“伯宁,你爹爹来了。” 安康和安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仅安清和来了,还有皇上,在他身边跟着一大群人,小龚爷、王爷和卿轲以及几位皇子都在其中。 “伯宁,过来给万老爷见礼。”安清和担心安康会叫破皇上的身份,抢先道。 万老爷,万岁爷,一字之差,卫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和安家兄妹走过去给他行礼,“见过万老爷。” “免礼。”皇上笑着抬了抬手,“明顺,这是你的小女儿?” “是的,万老爷。”安清和道。 “明顺,你的三个儿女都不错。”皇上赞道。 “谢皇,谢万老爷夸奖。”安清和差点说错。 “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皇上笑,“一起去前面的松鹤楼坐坐吃点东西。” 到了松鹤楼,要了三楼的一间大的包厢。 安意是唯一的女眷,在众男子中间就座,实在有所不便,好在还有个小隔间,王爷笑道:“安姑娘,你到里面去坐吧!” 安清和父子骇然一惊,王爷在女色方面非常不检点,府内姬妾成群,虽然他从来没有强纳过官宦家的姑娘,但是万一他看上了安意,可就是件麻烦事。 卫眯了下眼,王爷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若这人敢染指安意,他不介意出手杀人。 王爷对待女人一向温柔细心,除小龚爷和皇上,其他几人都露出了会意的微笑,这位安姑娘过不了多久,就要抬进王府了。 安意没多想,带着香芹和桃仁去小隔间坐下。 皇上喝了口热茶,笑问道:“安姑娘,刚才那道‘无边落叶萧萧下,’你是如何得出的谜底是个‘日’字的?” 安意沉吟片刻,道:“南北朝齐梁两国君王姓萧,萧之下是陈朝,无边,就去耳旁,叶,草木也,木已落,就只剩下‘日’字。” “哈哈,这谜出得拐弯抹角,不知史,无法解。明顺,你这女儿若是个男子,就是第二个伯宁。”皇上朗声笑道。 安家父子忙起身谦虚了几句。 “安姑娘,朕昨儿得了个谜语,你也来猜猜可好?”皇上笑问道。 “小女愿勉力一试。”安意道。 皇上笑,“谜面就是见仁见智。” 安意想了想,道:“可是山水之乐。” “何解?” “仁者见山,智者乐水,见仁见智,自是山水之乐。” “好好好,解得好,正是如此。” 这时店家送来了各种馅的元宵,那位太监伺候皇上先尝了一口,味道不错,皇上笑道:“你们也吃,不要这么拘束。” 众人谢了恩,端碗吃元宵。 吃完元宵,闲聊了几句。 皇上起身道:“时辰不早,朕该回宫了。” 小龚爷看了隔间一眼,转身随皇上一起出门。 等皇上走了,安意从隔间里出来,没继续赏灯,直接回家。 注:电信是最大的骗子,年初我去交网络费,被业务忽悠了一把,说什么交了一千零九十三元,可用两年,还能拿了两个免费智能手机。我一时心动,就交了。可是只要手机一欠费,就立刻断我的网络,二月到现在,已经断了三次。昨天晚九点多,上不了网。上午去交了费,才开通网络。我是便宜没占到,亏了一大笔。 朋友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业务员说的话。我就是深刻的教训! 正文 第十一章 算计安康 章节名:第十一章 算计安康 过了元宵节,这个年算是过完了,但是各府的宴请并没有就此结束。()十七日,长乐伯府设宴请客。安清和有公务在身,没有同行,安家兄妹随罗氏前往。 长乐伯是文官,安家是武将,两家也没有姻亲关系,按理说,唐家的请柬不会发到安家来,但是长乐伯年事已高,丽妃娘娘几次努力,也没办法替家里保住爵位。 唐家不愿失去这个爵位,就想帮着五皇子上位。五皇子当了皇帝,唐家的爵位不但能保住,还能进一步。为了替五皇子拉拢势力,这几年长乐伯府开始频繁的与官员结交。唐家会发请柬给安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长乐伯娶了三位夫人,共有七子二女,长子、四子和进宫为妃的长女是第一任夫人所生,五子是第二任夫人所生,次女是第三任夫人所生,其余四子皆是庶出。 唐家请客,不可避免的会遇上庄蔓如和梁筱阅。在长辈面前,礼貌的互相见了礼,等到了暖阁,安意离庄蔓如远远的,她不是主家,用不着应酬讨厌的人。 梁筱阅犹豫片刻,走到安意身边坐下。 庄蔓如见状,眸色微黯。 “安姑娘,上次的事,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梁筱阅虽然不象訾薇那些直爽单纯,但也是目中无沙的人。 安意淡然一笑,道:“些许小事,我已忘了,梁姑娘用不着向我道歉的。” “别叫我梁姑娘,叫我筱阅吧。我叫你意儿,好不好?”梁筱阅笑问道。 “好。”安意笑着点点头。 唐家这一辈共有九位姑娘,前三位已经出嫁,未出嫁的姑娘中,唐绮年年纪最大,她的八面玲珑和长袖善舞,在这个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事事做的面面俱到。这让比她小一个月的堂妹,三房的五姑娘唐绣年相形见绌。 安意边和梁筱阅闲聊,边留意着唐绮年的举动,看她一会跟这位姑娘说说话,一会又跟那位姑娘聊聊天,没有让任何一个人觉得受了冷落。 安意暗叹一声,要是唐家的情况没有这么复杂,有这样一位大嫂,还是挺不错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婢女过来禀报,唐绮年请各位姑娘入席。 姑娘们被安排在两个圆桌坐下,安意、梁筱阅、庄蔓如这些嫡出的姑娘坐一桌,陪客的是唐绮年和唐绣年,一共八人。 另个一桌是唐家两位庶出的姑娘唐娇云和唐娇霞,陪着各府那些庶出的姑娘,共九人。姑娘圈里按嫡庶划分是常态,纵然有人心中有怒怼,也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 唐老夫人、唐大夫人等人,以主家的身份,笑着招呼了几句,就开始安静的吃午饭。 吃完午饭,众人起身去戏台看戏。唐老夫人让众位夫人点戏,众位夫人推辞不过,就点了几出热闹的戏。 “香芹。”芳蓉扯了扯香芹的衣角,“我出去一下。” 香芹点点头。 芳蓉找到唐家的婢女,问明净房的方向,疾步前往。出门时,与一个进门的婢女擦肩而过,那婢女走到唐三夫人身边,俯耳小声说了句话。 唐三夫人看了眼正和罗氏说话的唐五夫人,勾唇阴阴的笑了笑,起身走到唐绣年身旁,拍拍她的肩膀,“跟娘出来。” 唐绣年跟着唐三夫人离开戏楼,唐三夫人扯着她走到隐秘的角落,低声道:“你赶紧去池塘边,然后跳下去。” “娘,这么冷的天,您让我跳到池塘里去!您要做什么呀?”唐绣年惊愕地看着唐三夫人,这还是亲娘吗? “你哥已经把安公子骗出来,会带他去池塘边去,你一跳进池塘,就大声呼喊,安公子听到了,就会去救你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唐绣年还是不明白。 “他救了你,抱了你,就要为你负责,娶你为妻了。” 唐绣年呆了一下,道:“娘,我不要去,安公子是四姐的。” “什么你四姐的,他们又没订亲,只要这次安公子救了你,他就非你不娶了。” “我又没想过要嫁给安公子,是四姐想嫁给安公子。您做什么硬要把我和安公子拉在一起。” “你这死丫头,娘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祖父眼里就只有五皇子,你爹又是个没出息的,万事都不管,要错过这一次,上来去给你找这样的好人家。” “安家那里是什么好人家,乡野人家。”唐绣年鄙夷撇嘴道。 “要安家是乡野人家,你那个眼高于顶的五婶会看得上?”唐三夫人用力戳了戳唐绣年的脑门,“你没见过安公子,可你看到他妹妹了,她的容貌、气质、仪态,象乡野人家出来的吗?他们是一母同胞,这安公子要是差的话,也不会成为京城十少之一了。他在朝中还是个五品官,你要嫁给他,你就是五品宜人,比你娘我这个七品孺人强得多了。” 唐绣年低头不语,眼神变来变去。 唐三夫人笑盈盈地看着她,也不着急催她。 “娘,我去。”唐绣年做出了决定。 唐三夫人笑,“快去吧。” 唐绣年往池塘边走去,唐三夫人返回戏楼。 戏台上,戏子们还在咿咿呀呀唱着热闹的戏码,唐三夫人又看了眼浑然不知此事的唐五夫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两出折子戏都唱完,安意见芳蓉还没回来,有些不放心,准备去找她,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三夫人,出事了!” 唐大夫人不等唐三夫人发话,脸色一沉,厉声喝道:“闭嘴,瞎嚷嚷什么?” 小丫鬟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道:“大夫人,三夫人,五姑娘……五姑娘掉到水里头去了。” “怎么会掉到水里去的?人救出来没有?”唐三夫人佯装不知情,一脸着急地问道。 “奴婢不知道五姑娘是怎么掉到水里的,人已经救出来了。”小丫鬟道。 “是谁救出来的?”唐三夫人不急着去看唐绣年,却追问是谁救的。这是件怪异的事,只是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注意到。 “是一个婢女。”小丫鬟道。 “婢女?怎么不是安公子救的?”事情没照预想的上演,唐三夫人一着急,脱口问道。 在座的夫人们除了罗氏心思简单些,其他夫人都是人精,听话听音,知道唐绣年落水的事,不简单。 唐五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她已经暗示罗氏,愿结秦晋之好,却没想到唐三夫人会使出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抢人。 姑娘们这边,安意眸色微寒,唐家为了与安家联姻,当真是不择手段。 唐绮年是又气又恨,这要是算计成功,安康就变成她妹夫了,她要怎么办? 庄蔓如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唐老夫人并不太生气,她的女儿已经出嫁,在婆家生儿育女站稳脚,现在唐家没一个跟她有血缘的,丢了丑,对她的影响不大,淡淡地道:“还不赶紧请郎中来看看绣儿!” 唐三夫人也知道说错话,低着头往外走。 这时,去净房许久的芳蓉回来了,走到安意身旁,“姑娘,奴婢回来了。” 那小丫鬟指着芳蓉,“三夫人,就是她飞过去,一把就从池塘里拽出了五姑娘。” 飞过去? 这句话,除了安意,其他人都不理解。 唐三夫人一看是安家的婢女,就觉得是安康救了唐绣年,为了不负责任,让婢女冒名顶替,冷哼一声道:“她是人,又不是鸟,怎么可能会飞?到底是谁救了五姑娘?说清楚点,可别看错了人。” 一听这话,大家都知道,唐三夫人这是非要把救人的事赖在安康头上。 安意冷笑道:“芳蓉,三夫人不相信是你救的人,你把事件还原一下,免得救了人,没得到感激,还被人怀疑。” “是。”芳蓉一个旋身,到了唐三夫人身边。 唐三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芳蓉抓起,抛了出去。 “啊!”唐三夫人吓得失声尖叫,就在她快要落地时,芳蓉飞身而起,将她给提回原处放下。 芳蓉拍了拍手,笑道:“三夫人,将军府连烧火的丫头都能上阵杀敌的,奴婢杀人不行,救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唐三夫人脸色煞白,目光呆滞站在那里。 “哎呀,这里怎么有一滩……”芳蓉退开两步,“哎哟,三夫人她失禁了。” 屋内被吓呆的人,回过神来,纷纷掩住鼻子。 唐三夫人这脸丢大了,唐大夫人赶紧让婢女把她搀扶了下去。 众夫人没再久留,找借口告辞离去。 罗氏和安意在二门外与安康会合,上了马车,安意问芳蓉发生了什么事。 芳蓉就把她在墙角听到的话,一一说了出来,“还好奴婢及时赶到,要不然大少爷就被人家给算计去了。” “娘,您赶紧给大哥订亲吧,在井塘村,大哥就被新柳家算计过一回,现在又被唐家算计,避得开一次两次,这三次就不见得能避开了。” “唐五夫人和我暗示想把四姑娘许给你大哥,可是现在闹出这样事来,你爹爹肯定不愿与唐家结亲的。” “这京里又不是只有唐家有姑娘,您问问大哥的意思,看他喜欢哪家的姑娘。” “回去我就问他。” 回到家里,安意回明珠阁换衣服,罗氏屏退婢女,问安康可有喜欢的姑娘。 “娘看中哪家的姑娘了?”安康笑问道。 “娘没看中哪家的姑娘,娘是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你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娘就去找官媒上门提亲。” 安康目光闪烁,低头道:“儿子没有喜欢的姑娘,娘帮儿子挑吧。” 罗氏笑道:“娘就多相看几家姑娘,挑个最好的给我儿子。” 安康笑了笑,道:“辛苦娘了。” “为了早点喝到媳妇茶,娘不怕辛苦。”罗氏想到娶到媳妇就能抱孙子,笑成了一朵花。 次日,罗氏正要让管二家的打发人去请官媒进府,唐五夫人到访。 将人请到顺宜堂,罗氏去见她,安意从后门进去,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唐五夫人明面上是代表唐家,感谢芳蓉救了唐绣年,实际是为了告诉罗氏一件事,“过几天,我们就要分家了,我们五房要搬到外在来住了,到时候还请安夫人和安姑娘过去喝杯酒。” “好好,到时候一定去。”罗氏笑道。 “我们这一房和其他房不是同母所生的,说出来也不怕安夫人笑话,我们是面和心不和,现在搬出来,我舒心了,以后跟他们就逢年过节走动走动,不沾他们的光,也不用担心被他们拖累。”唐五夫人为了让唐绮年如愿嫁给安康,不惜家丑外扬。 罗氏想起安有年一家,深有感触地道:“能不被他们拖累就是万幸了。” 安意比罗氏想得深远些,唐五夫人分明是要撇清和丽妃娘娘的关系,让安家放心;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黄氏是妾,与安家算不上姻亲,但是安康要是娶了唐绮年,安唐两家是正儿八经的姻亲,想撇清,也撇清不了,而这又会不会是唐家另一场算计呢? 唐五夫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告辞离去。 安意没有把她的想法告诉罗氏,等安清和父子回来,想把这事情跟他们说了。却不想,安清和没回来,安康把久未登门的韩颂延给带回来了。 韩颂延笑着跟罗氏和安意打了声招呼。 安意看到比几个月前要明显消瘦的韩颂延,目露疑惑,订了亲事的人,不应该心情愉悦,精神焕发吗?他怎么满脸忧色? “上次去你家,也没能说上话。”罗氏笑,“四少爷,恭喜你啊!” 韩颂延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谢谢婶母。” “亲迎的日子选好了,要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去观礼喝酒。”罗氏笑道。 婢女送来了茶水,韩颂延端杯喝了两口茶,回避了这个问题。 “喜儿,我今天来是代我七弟向你道谢的,谢谢你治好了他的腿,他已经能重新站起来了。”韩颂延向安意行礼道。 安意一怔,想起了过年前白无名说过的话,心中暗恨,又被他利用了一回,“他的腿能不算是我治好的,我就是告诉他告诉他一个法子而已。” “治病的药方,价值千金。”韩颂延道。 安意不好继续辩解,道:“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四少爷不必言谢。” “喜儿说的对,四少爷你就不要这么客气了。”罗氏笑道。 正文 第十二章 暗潮涌动 章节名:第十二章 暗潮涌动 晚饭过后,韩颂延和安康去了书房下棋,安意也回了明珠阁。()安清和在戌时末回到家中,罗氏伺候他洗漱后,一起上床休息,把唐五夫人昨天暗示的话和今天来访的事,告诉了他。 “我问过伯宁了,他说没有喜欢的姑娘,让我给他挑。上回你不是说,你心里有数,这数在哪呢?”罗氏问道。 “原本我是想给伯宁订傅老弟的小女儿,可是年前她出去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听说摔断了腿,破了相。” 罗氏皱眉,“好好的姑娘家学男儿骑马做什么?” “傅老弟没儿子,才会把女儿当儿子养。” “儿子就是儿子,女儿就是女儿,把女儿当儿子养,粗手粗脚还嫁得出去吗?”罗氏喜欢乖巧温顺的姑娘,嫌恶的撇撇嘴,“伯宁不会喜欢性子这么活脱的姑娘,就算她没破相,也不能要这门亲事。” 安清和听这话,就知道先前想岔了,连忙解释道:“我是看他们年龄相当,我和傅老弟也交好,就想等傅姑娘二月份及笄后,我们去直沽一趟,把这事给定下,没想到她的性格,伯宁会不喜欢。现在这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另外给伯宁挑位姑娘。” “京中这么多姑娘,也不知道哪个适合伯宁。”罗氏苦恼选择太多。 “家世官职都不用挑,只要姑娘人品好,相貌清秀就行。”安清和没想过用联姻的方式,巩固安家的权势和地位。 “我会挑几个出来,让伯宁选,以后是跟他过日子,总归要让他满意才行。”罗氏笑道。 “不要找官媒打听,媒人说的话,信不得。” “那我明天向于夫人她们打听一下,她们认识的人多,这事知道的也多。” “好,细细打听好了,再做决定。” 夫妻俩闲聊了一会,夜渐深,万籁俱寂,闭目安睡。 次日,罗氏去隔壁打牌,顺便向于夫人打听京中各府姑娘的情况。 这天早朝,皇上给五个儿子封王,大皇子秦被封为函亲王,二皇子秦珏被封为顺亲王,三皇子秦琅被封为宁亲王,四皇子秦瑾被封为廉亲王,五皇子秦琨被封为简亲王。 安意从安康那里听过此事后,没往心里去,小龚爷当王也好,当太子也好,与她无关。 朝堂一些聪明人,却从封号里捕捉到了一些事情。皇上没有登基称帝之前,封号是信。信函两字,常用在一块,信后为函。皇上的意思很清楚,他是想让秦继承大统。 让一个民间长大的皇子,当皇帝。不仅太后不答应,皇族们不答应,朝臣们也不会答应,只是皇上并没明说,揣摸圣意是大罪,几方人马明面上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私底小动作不断,纷纷出招拉拢中立的文官武将。 朝中的暗潮涌动,对身处内宅的安意影响不大。 过了几日,天气转暖,东风轻拂,雨水节气将至,枝头、地上冒出了绿绿的嫩芽,有了几分初春的景色。 安意闲在家中无事,带着芳蓉和香芹,去外城的七材坊买药材种子,准备等到春分时,在院子里种些常用的药材。 到了七材坊,主仆三人转了一圈,问好价格,货比三家,买了桔梗、半夏、白术、甘草的种子,薄荷苗和金银花苗,还买了一些没有炮制的新鲜党参和丹参。 家里地方不宽,种不了太多的药材,安意不舍地看了看摊上的种子,道:“哎,回家吧。” “姑娘,可以去城外买几块地,专门种药材,种这么点,不够制药丸的。”芳蓉道。 “我也想多种点,可是买地要银子,我一下拿不出那么大一笔银子来。还是等春暖花开,山上的草药长出来,去采药制药丸。”安意不想继续动用计凡衣给她的银子,那些钱要留着急用,不能坐吃山空。 “姑娘想出城去采药,只怕夫人不会答应。”香芹道。 “我会说服娘的。”安意笑道。 主仆三人边说边往回走,迎面遇到了韩颂延和白无名。 韩颂延笑道:“你买这么多种子,是打算在家里种药材?” “种些常用的药,就不用去药店买了。”安意透过面纱盯着白无名,“我那法子还挺管用的,能让七少爷这么快就恢复健康,重新站起来。” 白无名对安意长揖一躬,道:“多谢安姑娘仗义相助。” 安意被白无名利用,虽然当时是有点恼火,但过后想想,也能理解他的作法。一个“瘫痪”多年的人,要站起来,必须有一个合理的原因,用她的医术来当借口,非常合理,只是他不该不提前告诉她,冷冷地道:“七少爷的谢,我可不敢当。” “本该亲自上门告诉姑娘此事,因有事耽误了,还请安姑娘原谅。”白无名听话听音,知道安意有些恼火,再揖一躬。 韩颂延诧异地看了看白无名,又看了看安意,眸光微动,轻轻浅笑,原来他们已经这般的熟识。喜儿是心善的姑娘,看七弟行动不便,才会告诉他那个法子,让七弟重新站起来。 “七公子言重了,这不过是些许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安意不好在韩颂延面前继续责问白无名,欠了欠身,“不耽误两位少爷的正事,小女先行一步。” 言罢,安意带着两婢,疾步从两人身边走过,头也不回的走到街口,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在城门口,马车停了下,无法前行。小陶问旁边的守卫,“老兄,这是在做什么?” “工部的人运材料进城,给几位王爷建府。” 皇子封了王之后,就会从宫中的皇子所搬出来,皇上给五个儿子在城中选好了址,下旨让工部建王府。函王爷至今还住在王府,建函王府迫在眉睫, 守卫问道:“老弟贵姓?在哪个府上当差?” 小陶笑道:“免贵姓陶,在安将军府当差。老兄贵姓?” “我们是本家,我也姓陶。安将军是个大英雄,你能在他府上当差,有福气,我投军就想投到北畿军去,可惜啊,没进去,做了守城军。”陶守卫道。 “路通了,老兄我们改天再聊。”小陶拱手道。 “好好好,改天再聊。”陶守卫也拱了拱手。 小陶抖动缰绳,催马前行。 回到家中,安意薄荷苗和金银花苗,种在花盆里,等春分后,再移植到园子里去。 傍晚,翠祥楼送来了两套首饰。 翌日,阳光明媚,罗氏和安意去了胡家,这两套首饰是特意订制出来给胡清月添妆的。 罗氏和安意刚从马车上下来,另一辆马车停在了胡家门外,安意回头一看,见小龚爷和一个年过五旬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眸光微转,他怎么会来胡家? 小龚爷看着站在车边的安意,眼中一亮,上前道:“小王见过安夫人,见过安姑娘。” 罗氏在宫中见过小龚爷一回了,可是再次看着绝美的他,还是看呆了。 “小女见过函王爷,王爷万福。”安意对小龚爷的容貌免疫,给小龚爷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安姑娘不必多礼。”小龚爷笑着虚扶。 罗氏回过神来,慌忙还礼,“给函王爷请安。” “安夫人不必多礼。” 周院判微眯了下眼睛,走过来和两人见礼。 罗氏和安意不认识他,不过安意鼻子尖,问到了一股药香味,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小龚爷和胡家很熟吗?他为什么会带郎中来胡家?胡家谁病了? 另一个守门的小厮在他们见礼之时,已经飞奔到里面去通报。 秦氏和胡清月听安家母女来了,准备出来相迎,刚走到门口,小厮又来禀报函王爷和周院判到访,胡清月回她住的院子,胡清月的母亲单夫人和大嫂秦氏出门迎客。 胡清月的父亲胡全成和大哥胡清,急急忙忙从里面赶出来相迎,“下官见过函王爷,给王爷请安。” “胡大人不必多礼,小王奉父皇之命,陪周大人来给胡老大人看病。”小龚爷笑道。 一向身体康健的胡老太爷,前几日,忽然头目眩晕,手足痹动,服了太医开的药,不眩晕了,可是一手一足,软痹无力,手不能举,脚不能抬。 皇上听闻此事,让周院判前来为胡老太爷诊脉,并且让小龚爷陪同前往。 安意眼波微动,周院判又不是不认识路,皇上为什么要让小龚爷作陪?是体现他对胡家的重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抬眸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小龚爷,不管是什么原因,绝不能危害到胡清月,否则…… 胡家父子把小龚爷和周院判请进厅中奉茶,单夫人和秦氏将安家母女领进了花厅,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去了胡清月的院子。 “安夫人,安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函王爷突然过来,怠慢了,两位别见怪。”单夫人面带歉意地道。 “胡夫人,快别说这话,喜儿和清月是师姐妹,我们都是自家人,不讲那些虚礼,你去忙你的吧。”罗氏笑道。 单夫人又再三道歉,让胡清月好好招呼,和秦氏一起离去,秦氏去安排午饭的事。单夫人去了胡老太爷的院子,她回京后,并没有接手府中内务,含饴弄孙为乐。 正文 第十三章 进宫解毒 章节名:第十三章 进宫解毒 胡清月给安家母女奉了茶,笑道:“安婶母,师妹,怎么到翠祥楼订制这么贵的首饰?太破费了。||” “说什么破费,理当如此的,样式是你师妹选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罗氏笑道。 “师妹的眼光一向好,她挑的,我一定喜欢。”胡清月笑道。 闲聊了一会,安意道:“师姐,我们先走了,等亲迎那天,再过来观礼。” “吃过午饭再走嘛。”胡清月起身拉住安意,“我让婢女把饭菜送到院子里来,我们在这里吃饭,不用过去的。” “还是等你成亲后,再请我吃饭吧。”安意笑道。 胡清月挽留不住,只好送母女俩出去。 安意临上马车,想想,还是太放心,回头小声道:“师姐,别跟那人走得太近。” “谁?”胡清月没有反应过来。 “天气寒冷,师姐快进去吧。”安意用寒代替函。 胡清月瞬间明了,笑道:“我会告诉大家添加好衣服的。” 安意笑着点点头,上车离去。 二十五日是二十个节气中的第二个节气雨水,老天爷十分应景,午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 “雨水到来地解冻,化一层来耙一层。”罗氏站在廊下,看着落下雨,轻轻一叹,“又快到春忙的时候了。” 安意看着罗氏脸上落寞的神情,眸光微闪,笑道:“娘,我们把这些花全拔了种菜吧。” 罗氏一愣,“拔花种菜?” “花只能赏,不能吃,种几盆就够了,菜既可以吃,还能开花给我们观赏,一举两得多好。”安意挽着罗氏的胳膊,笑道。 罗氏笑出了声,“好是好,可是你爹不会答应。” “您怎么知道爹爹不会答应?您问过他了?”安意嘟嘴问道。 “不问也知道,哪个府上在院子里种菜。” “我们家特立独行,不种花种菜。您去问问爹爹,听听他的意思。” “好,今天你爹爹回来,我就问。” 傍晚,安清和回事,罗氏就把这事跟他说了。安清和听后,不但不反对,还兴致勃勃地道:“过两天我沐休,我来拔花翻土。” 过了两天,雨过天晴,安家父子重操旧业。 “伯宁,还挥不挥得动锄头?”安清和换好衣服,走出来,看到拿着锄头的安康,笑问道。 安康笑,举起锄头挖了下去,用行动来告诉安清和,他还是很行的。 安家父子忙了整整一天,把屋前屋后的空地全翻了一遍。刚过了雨水,天气还没有完全暖和,还会有倒春寒的情形发生,罗氏种上大蒜、大葱、萝卜、芫荽等耐寒的蔬菜。 有了菜地,罗氏有了寄托,每天乐呵呵浇浇水,除除杂草。看她高兴,安意才放心。 二月初二,安意去岚漪公主府见公主,正月初二、十二、二十二,她故意没去,借口也找好了,可是岚漪公主并没有派人来兴师问罪,是她过年应酬太多,还是卿奚的病令她忧心,无暇顾及,就不得而知了。 安意这次来,没有见到岚漪公主,她不在府中,昨天进宫,现在还没回来。安意没下车,让小陶调转车头直接回家。 下午,安意小睡起来,管二家的急匆匆赶来禀报,“姑娘,王太妃来了。” 安意换上衣裳,重新梳妆,去顺宜堂见客,“小女给太妃请安,太妃万福。” “安姑娘不必多礼。”王太妃伸手扶起她,“安姑娘,能让婢女们退到屋外去吗?” 安意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芳蓉,你们下去。” 等婢女们离开抱厦,王太妃道:“安姑娘,我今日前来,是希望你进宫救一个人。” “救谁?”安意警惕地看着她。 “救太后娘娘。”王太妃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她中毒了,有人怀疑是砚遒下的毒。” 安意眼波微动,“太医院的太医众多,他们应该可以为太后娘娘解毒的。” “太医束手无策,还是韩家的人诊断出太后娘娘中了毒,他开了解毒药,可是太后娘娘已经昏迷,服药量不够,无法解除深藏在五脏六腑的毒,必须要用鬼门十三针,帮她把毒拔出来。”王太妃解释道。 安意眸色微寒,沉声问道:“诊断出太后娘娘中毒的人是不是韩玄烨?” 王太妃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是。” “是他告诉太妃,小女会鬼门十三针的吗?” “这到不是。”王太妃笑道。 安意蹙眉,“是小龚爷告诉您的?” “也不是。” “那您是从哪里知道我会鬼门十三针的?” 王太妃解开衣襟,掏出一块玉佩,笑道:“我叫佟幼怡,家师计凡衣。” 安意看到那块玉佩,已经认出她是同门,看清上面的字,讶然问道:“你是大师姐?” “很意外?”王太妃挑眉问道。 “是。”安意对王太妃的身份太意外,拿出自己的玉佩,给王太妃看。 “十九师妹,上次在翰墨轩,我就认出你来了。”王太妃笑道。 “你是翰墨轩的轩主。”安意睁大了双眼。 “正是,担心相认,会给你带来麻烦,这次却不能再隐瞒了。”王太妃笑,“胡清月也是同门,对吗?” “对,她排行第十八。” “我知道你为康乐县主治好了反胃病,你既然向师父学医,师父肯定会教你鬼门十三针。医术毒术源出一门,你的医术高明,毒术应该也不差才对。” “让我进宫给太后拔毒,是大师姐的意思?” “为了洗清砚遒的嫌疑,必须救醒太后,只有太后不死,皇上才有心力去追查是谁下的毒。若是任由太后昏迷下去,就算皇上此时还相信砚遒,但是难抵众人之口。” “万一鬼门十三针,没办法将太后娘娘的毒拔出来,怎么办?”安意担心救不回太后,会被问罪。 王太妃眯了眯眼,“那你就配回魂丹给她服用。” 安意眸光微闪,“回魂丹并不能真正回魂。” “一个月后,或者三个月后,她的生死就与我们无关了。”王太妃早就考虑好退路,才来这一趟的。 安意沉吟片刻,道:“请稍候,我去拿药箱。” “我去门房处等你。”王太妃道。 安意离开顺宜堂,去明珠阁拿好药箱,去了井篱园,“娘,太后生病了,我要进宫为她看病。” “你又不是太医,为什么要你进宫去给太后看病?”罗氏不解地问道。 李嬷嬷脸色微变,担忧地看着安意,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病,姑娘能治好吗?万一治不好太后,就会惹来滔天大祸。 “具体原因,等我回来再跟您说。”安意带着芳蓉,随王太妃进了皇宫。 到了太后住的慈宁宫,安意发现不仅皇上在,小龚爷等几位王爷、卿轲、白无名也在,地上还跪着数个脸色发白的太医。 太医们一直坚称太后是生病,直到白无名进宫,才说破,皇上震怒,立刻将慈宁宫的人全部控制起来,这些太医也被拘在宫里一天一夜了。 看到安意,小龚爷和白无名都皱紧了双眉,眼中隐有忧色,王太妃为什么要把她找来? “皇上,这位安姑娘是镇军大将军安清和的女儿,她的医术高明,可以为太后娘娘解毒。”王太妃走到皇上面前。 “小女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安意跪下给皇上请安。 皇上熬了一夜,眼中布满血丝,看着安意,“王婶,您说她能解母后的毒?” “皇上若是不相信她的医术,可以问问卿驸马,是谁治好康乐县主的反胃病的。”王太妃道。 卿轲见皇上的目光看了过来,忙走过来道:“皇上,是安姑娘治好柔儿的病的。” 皇上盯着跪在地上的安意,片刻,道:“你起来,随朕进去给太后诊脉。” “是,皇上。”安意站起来。 “皇上,安姑娘是我带进宫的,我可以陪她一起进去吗?”王太妃问道。 “王婶请一起进来吧。”皇上没有拒绝。 进到寝室,安意又看到一堆人,岚漪公主、卿柔、还有几个穿着宫装的贵妇以及几个穿宫装的姑娘,应该是嫔妃和公主。 “安姐姐。”卿柔喊道。 安意对她笑了笑,走到床边,低头去看太后,面色隐隐透着黑色,嘴唇乌红,伸手拨开太后的眼皮,眼体充血,“我要为娘娘诊脉,请把娘娘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宫女看着皇上。 “照安姑娘的话去做。”皇上道。 有了皇上的吩咐,宫女才把太后的手从锦被里移出来。 安意伸出指头搭在太后的手腕处,诊了很长一段时候,问道:“太后娘娘在昏迷之前,是不是喝了一碗草石蚕人参鹌鹑汤?” “是,可是那汤里没有毒。”皇上早就让人检验过那盅汤,汤里没有毒,遍查慈宁宫,也没有任何发现,这令皇上,也令白无名百思不得其解。 “那汤里是没有毒,但是那汤可以将太后体内的毒引发出来。这一年多来,有人一直在给太后下微量的毒,等到太后体内累积到一定的量,再用汤将毒引发出来,令太后中毒昏迷。”安意的医术和白无名不相伯仲,毒术却要远胜于白无名,诊断更加的精确。 王太妃抿了抿嘴,一年以前,小龚爷还在民间,这下毒之事怎么也算不到他头上。 “太后中的是什么毒?”皇上问道。 “子夜蚀心,这一年来,子夜时分太后都会心慌都从梦中惊醒过来。”安意记得她在岭南时,制过这种药,下毒的人,不会那么巧,买得就是她做的药丸吧? 皇上看着守在太后身边的两个嬷嬷,“这一年来,太后娘娘是不是睡得不安稳?” “回皇上的话,这一年来,娘娘子夜时分就会惊醒,心跳得厉害。”一个嬷嬷道。 “为什么没人禀报给朕知道?”皇上脸色阴沉,冷冷地问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两个嬷嬷和宫女们都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众妃也缩了缩身体。 王太妃暗自冷笑,太后指使人去追杀小龚爷,就算没有中毒,她也会子夜心惊,又怎么会让人说出来这事?小龚爷的嫌疑已经完全洗清,最后能不能抓住下毒的人都不重要了。 “皇上,追责可以稍后,为太后解毒才是当务之急。”安意道。 皇上锐利的目光从两个嬷嬷身上收回,落在安意身上,“这毒你能解?” “毒是能解,只是解毒的法子,小女担心皇上不会答应。”安意在路上,从王太妃那里知道皇家的一些规矩,太后的凤体是不容有伤的。 皇上问道:“什么法子?” “施针和放血。” “施针?放血?”皇上盯着安意。 安意坦然与皇上对视,目光没有躲闪,“我要施针将毒逼向指尖,再用小刀刮破太后的皮肤,让毒流出来。” 皇上打量着安意,这丫头的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当年安清和班师回朝,进宫面圣时,让他抬头,他都不敢,没想他的女儿却敢,将门出虎女。 “大胆,你怎么敢与皇上对视?”一位宫妃突然厉声喝道。 安意经她提醒,想起,面对的不是一般病患的家属,而是戌朝最尊重,能够要人性命的皇帝,忙垂下眼睑。 皇上冷冽的目光看了过去,“来人。” 外面的内侍应声而入。 “皇帝舅舅,安姐姐她不常进宫,她不懂宫中的规矩,您别怪罪好不好?”卿柔心思单纯,以为皇上要问安意的罪,替安意向皇上求情。 “德妃,驾前失仪,禁足一月。”皇上道。 “皇上!”德妃惊愕看着皇上。岚漪公主、丽等人唇边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皇上都没训斥,她抢先训斥,当真是找死。 德妃被内侍架了出去,卿柔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退回原处。 皇上看向安意,面色转缓,唇边还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你替太后治疗吧。” “小女还有话要说。” “你说。” “小女在给太后施针治疗时,屋内不能有这么多人,万一有人大呼小叫,会影响到小女下针的手法,误了太后的性命。” “你不需要人帮忙吗?” “这两位嬷嬷请留下来帮忙。”安意顿了顿,“王太妃和岚漪公主也请留下来吧。” 王太妃四人留下,皇上和其他人退了出去。 正文 第十四章 费尽心力 章节名:第十四章 费尽心力 “两位嬷嬷,请解开太后娘娘的衣服。()”安意道。 两位嬷嬷看着岚漪公主,等她同意。 安意勾了勾唇角,早就料到指挥不动她们,才特意留下岚漪公主。 “照安姑娘的话做。”岚漪公主道。 两位嬷嬷这才动手扶起太后,帮她解开中衣,露出已有些松弛的肌肤。 安意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针筒,拧开盖子,从里面取出十三枚银针扣在手中,运指如飞,从天池穴一路扎到中冲穴,共九枚,另外四枚扎在了膻中穴、中庭穴、鸠尾穴和巨阙穴。 安意认穴之准,下针之快,令王太妃感到惊叹,她是习武之人,也是必须要认穴的,在她十四五岁时,她做不到如此精准。 安意用内力依次轻拧扎在膻中等四穴上的银针,子夜蚀心,顾名思义,损害是心脏,要把毒从心脏逼出,不是件容易的事,稍有差错,太后就会死在针下。 十三枚银针,全部拧了三遍;安意从药箱里拿出小银刀,在太后的中指上,划了个小小的十字,用力一挤,乌血从里面流了出来。 安意取下银针,针尖已变黑,将银针搁进小银盘内,拉起锦被,给太后盖上,道:“施针太急太快,太后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等一刻钟再施针。” “你闭目休息一下吧。”王太妃看安意脸色有些发白,知道她耗费了太多内力,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 安意在椅子上坐下,闭上眼睛,调整内息。 一刻钟后,安意缓过劲来,重新取出十三枚银针,从极泉穴扎到到少冲穴,另外四针,依旧扎在膻中四穴上。 太后全身十二经络全部扎遍,已接近子时。也到了给太后解毒最关键的一步,安意身上的汗已经湿透了中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体力和精力都到了极限。 “你还撑得住吗?”王太妃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让她用鬼门十三针拔毒,直接用回魂丹,没必要为了这个歹毒的老女人,把自家的师妹给累出病来。 安意轻咬着下唇,微微点点头,撑不住也得撑下去,总不能,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不走。 岚漪公主眼神复杂的看了两人一眼,安意什么时候投靠了王府? 安意和王太妃都没有注意到岚漪公主的小心思,安意从针筒里再次取出十三枚银针,这十三枚银针,安意扎得很慢,第一针扎在人中、第二针扎在少商、第三针扎在隐白…… 十三针尽入十三穴,安意用内力依次拧了三遍,太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岚漪公主面露喜色,上前轻唤道:“母后。” 安意迅速将针全部取出来,再次为太后诊脉,脉动要比几个时辰前有力多了。 两位嬷嬷帮太后穿好衣服,把皇上请了进来。 “母后,您怎么样?”皇上问道。 太后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人还没有完全清醒,没办法回应皇上问话。 安意不等皇上询问,解释道:“皇上,太后娘娘身体孱弱,中毒太深,毒血一次放不完,还要再施针放血两次,并服用汤药,才能完全解毒。” 皇上看着疲惫不堪的安意,“你就留在宫里,等太后痊愈后,再行出宫,朕会让人去告知安将军的。” 皇帝的话就圣旨,不容安意有丝毫异议。白无名开的解毒药方,是适用的,安意沿用了他的药方。 太后的情况已经好转,除了王太妃还陪着安意,岚漪公主等人都回房睡觉去了。 等重新熬好一碗药,伺候太后服下后,已是丑时初刻,精疲力竭的安意被王太妃扶着走了出来。 王爷和卿轲依照宫规已经离宫回府,白无名做为被皇帝召进宫的神医,没有皇上旨意,不敢离去;小龚爷兄弟以及那一群倒霉的太医也还留在殿外。 看到安意出来,小龚爷和白无名同时向前迈出一步,觉察到对方的动静,同时停下脚步,目光对视,眼神比拼。 一直呆在角落边芳蓉走了过去,扶住安意,关心地问道:“姑娘,您还好吧?” “还好。”安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给太后解毒比在现代连做三台手术还累。 “她累了,别让她说话了,扶她出去休息。”王太妃道。 安意要留在宫里继续给太后施针,皇上安排她住在慈宁宫的西侧的寿萱殿。给她们领路的,正是上次去岚漪公主府的那位方女官。 “马上去准备热水,让安姑娘沐浴。”王太妃吩咐道。 方女官安排人去马上把热水送了进来,又让人去大公主处,要来了一套崭新的宫装。 安意草草的沐完浴,换上干净的中衣,爬上床,头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王太妃见她睡下,悄然离去,到慈宁宫的寿秀殿裕端太妃处所借住。 在路上,一个宫女拦住了她,“太妃娘娘,我家主子请您过去。” “你家主子是哪位?”王太妃眯着眼问道。 “奴婢的主子是淑嘉太妃。” 王太妃微微皱眉,“带路。” 走进淑嘉太妃住的寿顺殿,王太妃发现淑嘉太妃盛装打扮,眼皮一跳,“毒是你下的?” “是。”淑嘉太妃坦然承认。 王太妃轻叹道:“事已至此,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活着太累,我不想活了,我要拉着她陪我一起下地狱,可是你又再一次帮了她,让她活过来了。但是就算解了毒,她的身体也垮了,也没多少年好活了,我会在地狱等她的。”淑嘉太妃面无表情地道。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王太妃问道。 “幼怡,我对不起你,若不是……你就不会守寡了。我不敢请求你原谅,只希望你看在我就要死的份上,帮帮我好不好?”淑嘉太妃仰面看着王太妃,哀求道。 王太妃抿了抿唇,“你说,能帮的,我会帮你。” “幼怡,谢谢你。”淑嘉太妃凄凉的笑了笑,“等我死了,我不要葬在棺木里,请把我烧成灰,洒到风里去,让风带我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宫廷。” “我会帮你达成心愿。”王太妃盯了淑嘉太妃一眼,转身离去。 残月隐入云层,夜色茫茫,一阵风吹了过来,王太妃打了个冷颤,环顾四周,只觉得鬼影森森,这个宫中有太多屈死的灵魂,就算曾经宠冠六宫又如何?最后还不只能囚困在这层层宫墙之内,不得善终。 王太妃一路感叹的去了寿秀殿,在她离开寿顺殿没多久,淑嘉太妃留下一纸遗书,悬梁自尽。遗书上写明是她给太后下的毒,与旁人无关。 卯时初,淑嘉太妃身边的宫女向刚睡起的皇上报丧。 淑嘉太妃算是畏罪自杀,皇上将她贬为庶人,淑嘉太妃的娘家在四年前夺位之乱时,已死了精光,没有人被连累。 王太妃及时赶到,“恳请皇上把蓝庶人的遗体送给妾身处理。” “王婶与她一向不和,这次为何要帮她处理后事?”皇上沉声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王太妃道。 “受何人所托?”皇上目光锐利地盯着王太妃。 “先帝所托。” 皇上眸光闪烁不定,半晌,“朕就把蓝庶人的尸体交给王婶处理。” “谢皇上。”王太妃欠了欠身,命人将遗体拉到出宫去,送去义庄焚烧。 皇上处理好这事,去上早朝。 太监扯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几位官员奏禀了几件事,皇上处理完,留下安清和,宣布退朝,告诉了安清和,安意留在宫中一事。 安清和心中巨石落下一半,安意一夜未归,家人忧心不已,一夜未眠,此时虽然知道安意救活了太后,可是没看到人,还是不太放心,却又不能跟皇上提出见安意一面的要求,行礼退了出去。 皇上处理完政事,赶去慈宁宫看望太后。虽然因太后暗中派人追杀小龚爷,皇上要小龚爷继承大统,让母子之间有了芥蒂,但是母子俩还是有深厚的感情的。 安意正在给太后诊脉,皇上进来,她也没有起身给皇上见礼。岚漪公主见皇上并无不悦,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今天早上是不是让太后进食了人参汤?”安意问道。 “太后不能进食人参吗?”皇上立刻问道。 “太后在解毒期间,不宜进食人参汤。” “韩玄烨可在?让他马上滚进来。”皇上沉声道。 安意一惊,白无名不会这么疏忽吧? 白无名被宣了进来,“皇上,草民给太后诊脉后,就说过,太后在解毒期间,不宜进食人参。” 太后身边的女官、嬷嬷和宫女们、太监,不等皇上发话,跪在地磕头求饶。 “来人,把这班伺候不周的奴才,拖出去斩了。”皇上厉声道。 安意眼波微动,天子之怒,血流成河,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心中不忍,道:“皇上,太后在病中,不宜多伤人命,请皇上恕怒,留下她们的性命,她们有了这次教训,就不敢再疏忽了。” 皇上看着安意,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学医之人,果然仁心仁术,朕就依了你。” “谢皇上。”安意屈膝道。 白无名微不可见地皱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注:纤雪非医学毕业,穴位名是真的,但是扎针解毒是编出来的,请学医的朋友不要较真,谢谢。 正文 第十五章 造化弄人 章节名:第十五章 造化弄人 太后因误食人参,体内的毒素发生些许的变化,解毒药方也要相应调整。…………安意写好药方,递给白无名。 白无名感激地看了眼安意,接过药方,以安意的能力,根本不用给他看药方,聪明如她,应该已经想到,他进宫给太后解毒是卿轲的举荐。可是太后的毒却不是他解的,林熙要借势做官,他则要从周李两家联手阻拦下,为韩家争取重返太医院的机会。这是祖父临终前交待他的任务,他必须完成,她在用这种方式帮助他。 “冬葵子多加一钱,效果会不会更好些?”白无名问道。 “药量加大,效果是会好些,只是我担心太后娘娘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安意是故意少写了一钱,为得就是让白无名指出来。白无名要借为太后解毒,进入仕途,她不能阻碍他,令他心生怨怼。 “太后娘娘的身体虽然孱弱,但是脉动有力,加一钱的量,娘娘应该能承受的住,毒素留在体内越久,对太后娘娘身体的损害越大。”白无名道。 安意沉吟片刻,点点头,“你说的有理,多加一钱吧。” 白无名提笔在冬葵子后面,把叁字圈了,写上肆字。 两人的互动,皇上等人看在眼中。皇上没出声问话,其他人也不敢多嘴。 白无名把药方呈给皇上过目。 皇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安意,伸手接过药方,字体看似秀丽圆润,细看转折处却有棱角,此女并不象她外表那么娇弱,典型的外柔内刚,就象素馨。 “照方抓药。”皇上将药方递给了安意。 安意和白无名在方女官的陪同下,一起去御药房拿药。在宫门口遇到了刚从南书房过来的小龚爷几兄弟。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小龚爷问道。 方女官等了片刻,才冷淡地道:“奉皇上之命,安姑娘和韩公子去御药房拿药。” “皇祖母怎么样了?”秦琨着急地问道。 “回王爷的话,太后娘娘没事,王爷请放心。”方女官笑道。 方女官回话的态度、语气还有速度都有明显的区别,安意和白无名都觉察到了,同时看向小龚爷。 小龚爷神情未变,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皇上在里面陪着太后娘娘,几位王爷请进去吧!”方女官侧身让出路。 小龚爷等人进去,方女官带着安意和白无名前往御药房。御药房的掌药太监忙着奉承方女官,打发个小太监带安意和白无名去药房取所需要的药。 “为了帮龚小七洗清嫌疑,冒这么大的险进宫为太后解毒,值得吗?”白无名支开那个小太监,压低声音问道。 安意放下手中抓的药,扭头看着他,冷笑一声,“你放心,我是阻碍不到你的前程的。你一定可能进太医院,为朝廷效力的。” 白无名脸色微变,知她误解,忙解释道:“十九妹妹,我不是这意思,我失去这次机会,还有别的机会,我是担心你会牵连进皇宫的是非争斗中来,这是个泥塘,进来了就脱不了身。刚才你也看到了,龚小七在宫里的情况,他虽然有王府的支持,但远远不够,他的地位不稳,危机重重,前途莫测。” 安意眸光微闪,问道:“你明知这是泥塘,为何要跳进来呢?” “人活在世上,常常身不由己,事于愿违。身为韩家子孙,要为韩家的传承尽责。”白无名无奈地苦笑,他被迫依附权贵,四哥被逼娶亲,都只为祖父的遗愿,韩家不能就此没落。 “你既然会说身不由己,事于愿违,就该知道王太妃来我家找我,进不进宫,就已不由我的意愿来决定了。”安意神情微黯,在知道小龚爷身份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惹上大麻烦,事情的发展,不受她的控制,到今天这一步,安家虽然还没有完全搅进几位皇子争位战中,也离那个漩涡不远了。 白无名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安意是没有办法拒绝强硬的王太妃的,正要说什么,“有人来了。” 安意凝神细听,有脚步声传,伸手抓了把药,放进银秤上。 白无名疾步走到另一排百子柜前,拉出装着冬葵子的抽屉,抓药称药。 进来的人是周院判,笑眯眯地看着安意,“安姑娘,还记得我吧?” “是。”安意防备的看着周院判。 “安姑娘是在为太后娘娘重新配解毒药吗?”周院判看着摊放在药柜上的药材,问道。 “是。” 周院判拿起一根紫草,闻了闻,问道:“安姑娘的医术如此不凡,不知师从何人?” “家师名讳,不便相告。”安意道。 “安姑娘救太后娘娘有功,太医院必将有姑娘一席之位,到时候,还请安姑娘多多指教。”周院判斜了白无名一眼,笑道。 “我不会进太医院的。”安意道。 “能进太医院是每位学医人的愿望,安姑娘有机会进,为何不愿进?”周院判问道。 “周大人是真得希望我进太医院吗?”安意挑眉问道。 周院判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笑道:“当然。” “官场上的人,就喜欢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安意冷笑,“周大人不用试探我,我说过不会进太医院,就不会进太医院。” 安意的直接,让周院判没有办法继续维持脸上虚伪的笑容,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白无名看着周院判的背影,眼中寒光闪过,这个卑劣的伪君子。 等安意和白无名抓够需要的药材,离开御药房,返回慈宁宫。在慈宁宫的水房内,熬好药,端去给太后服用。 当着皇上的面,安意郑重其事地告诉伺候太后的人,在解毒期间,太后不能吃的食物,不想太后再次误食某些补药,让体内的毒素再次发生变化,从而延长解毒的时间,也延长她留在宫中的时间。 皇上没有忘记是白无名诊断出太后不是生病,而是中毒的,命人给了他一块入宫令牌,让他明日辰时正入宫和安意一起为太后解毒。 白无名双膝下跪,谢过龙恩,捧着那块入宫令牌,五内杂陈,潇洒来去,不愿受束缚的浪子无名,从今后被困在京中,做韩玄烨了。 “安姑娘此次救回太后,实乃大功,稍后,朕会拟旨重赏。”皇上看着安意,笑道。 “谢皇上。”安意行礼道。 秦珏兄弟几个看着安意,若有所思。 傍晚时分,伺候太后服完药,白无名依照宫规离宫回府。 安意带着芳蓉,回了寿萱殿,过了一会,小宫女送来了晚膳。 吃罢晚膳,方女官来了,送来了两套崭新的宫装和两套精致首饰,“姑娘要留在宫里数日,丽妃娘娘担心姑娘没有换洗的衣服,特命人为姑娘准备的。” 安意眸光微闪,淡笑道:“丽妃娘娘有心了,还请姑姑代小女向娘娘道谢。” “时辰尚早,姑娘何不当面去向娘娘道谢呢?”方女官问道。 “姑姑此言有理,还请姑姑找人领小女过去。”安意起身道。 方女官见安意如此上道,满意地笑了,安排身边的小宫女带安意过去。 安意到了延福宫,见到不是丽妃娘娘,而是岚漪公主,看到面带寒霜端坐在椅子上的岚漪公主,安意没有一丝意外,上前行礼道:“小女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 岚漪公主不说起,目光阴冷地盯着安意。 安意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 大约过了一分钟,安意站了起来,不等岚漪公主开口训斥,道:“小女做错了什么事,公主要这样为难小女?” 岚漪公主的确是有意为难安意,想等安意体力不支,才出言来训斥她,没想到安意不等她叫起,就起身,还先发制人,她一愣神,这气势就弱了几分,“你怎么会随王太妃进宫的?” “小女不知道王太妃是从哪里知道,小女治好了县主的反胃病,治好了璩国公府老夫人的病,还治好了定远候世子夫人的不孕症,她认定小女的医术高明,亲自到小女家中,要小女进宫为太后娘娘解毒,小女不敢违抗,只得随她进宫。”安意料到她随王太妃进宫,会引起岚漪公主的猜忌,早已想好应对之辞。 岚漪公主不说话了,用安意的医术拉拢人,原本是她的计划,只是后来知道安意的真实身份,用起来,就有所顾忌,但是又不愿轻易的放弃这枚棋子。 半晌,岚漪公主眯着眼,声音低沉,“安意,你不要忘了,本宫是什么人,你是谁的人。” “小女铭记于心,不敢忘记。”安意低头,垂下眼睑,掩藏起眸底那抹冷意,她从来都不是谁的人,谁逼她虚与委蛇,谁就将付惨痛代价。 “去吧。”岚漪公主道。 从屋里出来,安意就看到了方女官,两人离开延福宫,返回慈宁宫,离寿萱殿还有十几米远,一个宫女急匆匆跑过来,“方姑姑,李嬷嬷有事找您。” “方姑姑,去忙吧。”安意道。 方女官带着那宫女离去。 安意走到屋外,看到屋内还有灯光,正要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走了进去,转身刚把门关上,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 正文 第十六章 葫芦兄弟 章节名:第十六章 葫芦兄弟 “喜儿,是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熟悉的声音,让安意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都松懈下来。 来人松开了手,安意转身看着卫,双眉紧锁,“舅舅,你进宫来做什么?” “你爹娘不放心你,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了,我就进来看看你。”卫轻描淡写地道。 安意哭笑不得,什么叫进来看看?这里是皇宫,不是平常人家,不能串门子的,看到卫穿得不是夜行服,是衙役的衣服,“你上哪里弄来这么一身衣服?” “找朋友借来的,他是宫中的杂役。”卫闪身躲开,不让灯光把他的影子照映在窗户上,“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大约还需要四五天才能回去。”安意四下看了看,“芳蓉呢?” “有个人把她叫走了,我也是看到她从这屋里出来,才知道你住在这里。”卫道。 “她出去多久了?” “有一刻钟了。”卫道。 安意面露忧色,芳蓉一向谨慎,没有特殊原因,她不会跟人走的,会是谁,用什么想的借口,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走? “你不用担心她,她的武功足矣自保。”卫从怀里摸出个一指长的铜筒,“这是喷口,后面这突起的是机关,你一按,里面就会喷出迷药来。” “舅舅还会做这个啊。”安意笑,接过铜筒,仔细看了看,做得非常精致。 “我可不会做这个,是找铁手刘做的,给你防身用,里面的迷药用完了,你可自己配药放进去。”卫不做杀手后,浪迹街头,结识了许多和他一样,舍弃以前的身份,隐藏在京城各个角落的人。 “谢谢舅舅。”安意把铜筒放进袖中暗袋里,甩几下手,铜筒就掉到手中,铜筒比袖箭更小巧,扣在手中,方便使用。 “跟舅舅客气什么,我先走。”卫把门拉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确定四下无人,拉开门,飞快地闪了出去,瞬间窜到墙边阴影处。 安意在屋内目送卫消失在夜幕中,将门掩上,等了一小会,芳蓉就回来了,“姑娘,您回来了。” “我回来许久了,你去哪里了?”安意问道。 “奴婢去了寿顺殿,有个宫女突然昏倒了,她的同伴跑来找姑娘,姑娘还没回来,她苦苦哀求奴婢去看看,奴婢见她说得可怜,有些不忍心,就跟她过去。”芳蓉道。 安意微微蹙眉“人救醒了吗?” “奴婢好歹跟在姑娘身边这么长时间,多少也知道点皮毛,掐掐她的人中穴、合谷穴和内关穴,她就醒过来了。”芳蓉有点得意地道。 “嗯,不错嘛,再跟我学两年,你就可以出诊当郎中了。”安意笑道。 “哎哟,姑娘就别笑话奴婢了,奴婢要是做郎中,阎王爷那里就要人满为患,奴婢还是老老实实当姑娘的丫头好。”芳蓉笑笑,“夜深了,奴婢去倒水进来给姑娘洗漱。” 主仆俩洗漱过后,各自上床睡觉。 次日,安意用过早饭,去给太后诊脉。 太后的情况比昨日要好,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意识清醒,能给表情反应。 “娘娘,这位就是王太妃为您找来的郎中,就是她解了您体内的毒。”董嬷嬷道。 太后看着安意,笑了笑。 安意给太后诊了脉,道:“太后娘娘,今天的酉时正,我会为您施针放血,明天的这个时候,您就能说话了。” 太后眼中一亮,嘴唇微微动了动。 “娘娘会恢复健康的。”安意道。 太后又笑了笑。 这时,岚漪公主和丽妃等人来了。 安意让出了床边的位置,去水房熬药。 “安姐姐。”卿柔找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五公主、六公主和七公主,“安姐姐,我们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县主,我要熬药,没法讲故事。”安意找借口推脱道。 “让他熬,他也是郎中。”卿柔侧身,指着白无名道。 安意盯了白无名一眼,来得真不是时候。 白无名看懂了她的嗔怪,报以歉意的一笑,辰时进宫给太后诊脉,是皇上的旨意,他不能迟来。 熬药的重任交给了白无名,安意随卿柔她们去偏殿。宫女送来了茶水点心,安意化身为说书先生,说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她只记得梗概,里面的内容全是胡编乱造的。 “……罗公子不知道朱姑娘是假死,他生无可恋,掏出随身带来的……朱姑娘醒过来,看到死去的罗公子,伤心欲绝,她不想独活于世,拔出了罗公子随身携带的剑,自尽身亡,倒在了罗公子的身旁。” “啊,怎么会这样?阴差阳错的,两个人都死了。”五公主哭丧着脸道。 “罗公子和朱姑娘好可怜。”卿柔眼泪汪汪。 “他们的父母为什么就不成全他们?”七公主哽咽地问道。 安意看她们哭得伤心,抚额,她选错故事了,“故事还没说完了呢,他们死后,他们父母幡然悔悟,将他们葬在了一起,生不能在一起,死能同穴,这样也算告慰了他们逝去的灵魂。” 对这个结局,卿柔几个还是不满意。 “你们还想不想听别的故事了?”安意分散她们的注意力。 “想。”四人乖巧地应道。 “你们先洗洗脸,补了妆,再来听我说故事。”安意道。 宫女们打来热水,伺候四人洗脸,重新上妆,恢复如花容貌。 “我要说的是七个兄弟的故事……”安意这次不敢说凄美的才子佳人,说的是葫芦兄弟。她曾在儿科呆过一年,陪着小朋友看了无数遍,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还记忆犹新。 “……老爷爷把七彩莲台投入炼丹炉里,让离心背义的兄弟七个联合起来,同心同德,发挥出各自的法术,冲出炼丹炉,打败了妖精,把他们压在了葫芦变得山下。” “说的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殿外传来喝彩声。 安意微皱了皱眉,听脚步声,她就知道外面有人在偷听,只是没想到站在外面的人会皇上。 皇上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是他的七个儿子。 安意等人起身给他行礼。 皇上在宝座上坐下,“起来吧。” 安意站起身,低头向后退了两步。 “安姑娘,你刚才说的那故事叫什么名字?”皇上问道。 “葫芦……”安意发现说错了,改口,“回皇上的话,小女说的是葫芦兄弟的故事。” “安姑娘回话时,不用讲这些虚套。”皇上道。 “谢皇上。”安意道。 “坐下说话。”皇上笑道。 “谢皇上。”安意谢恩,在几位王爷和公主还站着的情况下,先行坐下了。 “你们也都坐下吧。”皇上开恩道。 “谢父皇。” “谢皇帝舅舅。” 待众人坐下,皇上笑问道:“安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安意一怔,皇上这是要和闲话家常?“回皇上的话……” “朕刚说了,你回话,不用讲这些虚套。”皇上笑道。 “是,小女今年及笄。”安意从善如流。 “你在家排行第几?” “小女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位哥哥。” “两个哥哥会欺负你吗?” “不会,大哥二哥都很疼我,都让着我。”安意笑道。 皇上目光扫过众儿女,道:“兄友弟恭,手兄情深,才能祯祥屡现,百福咸臻。” 安意暗嗤,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八位母亲,要兄友弟恭,手兄情深,难度比较大。 “父皇教训,儿臣铭记。”小龚爷等人起身道。 “你说的这个故事,是你从书上看来的,还是听别人说的。”皇上没理会儿女们,继续和安意闲聊。 “这个故事,我是听别人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民间有很多这样的故事。” “安姑娘去过很多地方?” “我在上京的路上到了很多地方。” 皇上想起了安家的事,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安姑娘的医术,师从何人?” “我有好几位师父。”安意把现代的导师也算了进来,这话也不算说谎,那些导师也教过她医术。 “你小小年纪,医术超群,可愿到太医院行走?”皇上笑问道。 “皇上,戌朝从立国开始,太医院里就没有女郎中。”安意对当太医一点兴趣,也受不了那个约束。 “那就由朕来开这个先例。”皇上笑道。 安意眼波微动,“皇上,我要说不愿意,您会不会怪罪我呢?” 这话一出口,除了小龚爷,其他都是一惊,这女子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皇上说话。 “朕若是要怪罪你,你就愿意来太医院?”皇上看着安意,笑容未减,脸上并无半点不悦。 安意抬眸看了皇上一眼,“违抗皇命是死罪,我还这么小,还不想这么早死。” 皇上朗声大笑,“你这丫头,好啊,你爹娘有你这么个乖巧的女儿,定然每天都笑口常开。” “谢谢皇上夸奖。”安意垂睑道。 “你不愿进太医院,朕不会勉强你的,只是以后要常到宫里走走,和她们说说宫外的故事。”皇上指了指三位公主。 “是。”安意应道。 皇上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走去。小龚爷几个兄弟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安意,才跟着皇上一起离开。 正文 第十七章 宫中对弈 章节名:第十七章 宫中对弈 安意表面神色如常,和卿柔等人恭送皇上一行人出门,心却揪成了团,皇上友善的态度和小龚爷兄弟几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想要逃离此处。() 白无名端着熬好的汤药来找安意,正好看到他们从屋里走出来,迅速地闪到柱子后面,掩藏起来,看着神情愉悦的皇上,微微眯了眯眼,刚才的确是皇上在笑,是谁令不苟言笑的皇上发出那样爽朗的笑声?是龚小七,还是十九妹妹? 等皇上一行人远去,白无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安姑娘。” “熬好药了,辛苦啦。”安意客套地说道。 白无名淡淡一笑,把托盘递到安意,“你给太后娘娘送进去吧。” 安意接过托盘,将汤药送去给太后服用。 太后服过药,继续躺下休息,岚漪公主和丽妃等人起身离去,安意回了寿萱殿,在榻上盘腿打坐,闭上双眼,调整内息,让呼吸变得和缓。盘足而坐,练的是定力,是心性,是智慧。事到临头,要沉着应对,不能心思纷杂,自乱阵脚。 一个时辰后,安意打坐结束,缓缓睁开双眼,瞳色清亮,从寝室走了出来,对守着门口的芳蓉,轻轻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主仆俩没去逛御花园,就在慈宁宫北边的花园转悠。慈宁宫内住的是先帝的后妃们,花园的地势平坦开阔,初春时节,虽然没有百花争艳,但是看看四季常青的松柏,也能令人心旷神怡。 安意沿着青石路,缓步而行,芳蓉默默地跟后面。 “姑娘。”芳蓉快走了两步,“前面有人。” 安意挑眉,谁会象她这般无聊的来逛园子? 和安意一样无聊的人是顺亲王秦珏,他孤身一人坐在前面的绿萃亭里,悠闲地左右手对弈,前呼后拥的随从不见踪影。 安意的耳力不如芳蓉,但眼神好,一眼就看到秦珏鬓角上流下来的汗水,轻轻地冷哼一声,看来他是派人盯着她,知道她来逛园子,特意赶到这里来堵她的。皇上对她的态度,果然给她惹来了大麻烦,而且这麻烦还来得这么的快,快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秦珏会这么心急的第一个出手,是可以理解的,小龚爷取代了他的长子地位,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长子的地位就显得比较超群,他失去了这个超群的地位,紧接生母德妃娘娘又被禁足,在争位之战,落了下风,难免会心急。只是人一心急,就会乱了方寸,就会做错事。在太后还没有痊愈的情况,跑到慈宁宫的花园来与她“偶遇”,会遭人诟病的,也会令侍母至孝皇上心中不快。 安意一边冷静的分析,一边走了过去,见他一直保持专心下棋的姿势,抱以冷笑,装模作样的小人,站在亭外,屈膝行礼道:“小女见过顺王爷,给顺王爷请安。” 秦珏听声音,站起身来,双手虚扶,笑道:“原来是安姑娘,安姑娘不必多礼,请起。” 安意没有起身,继续道:“小女不知王爷在此,打扰了,还请王爷恕罪,小女这就离开。” “安姑娘,请留步。”秦珏见她说走就走,心急地喊道。 安意转身,眨眨眼,“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能否与姑娘对弈一局?”秦珏彬彬有礼地问道。 “小女棋艺不佳,恐扰了王爷的雅兴。”安意道。 “棋艺闭门摸索是练不好的,要多找人对弈,在棋盘上厮杀,才能磨练出好的棋艺。”秦珏笑,“姑娘是要白子还是要黑子?” “王爷诚意相邀,小女就与王爷对弈一局吧,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安意走进亭内,在秦珏对面坐下,他制造了这场偶遇,又岂会这么轻易让她离开?她很想知道,和他在园中对弈一局,会引来什么后续?“小女选白子。” 秦珏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将棋盘上的棋子扫到旁边,在对角星上摆下座子,“姑娘请。” 安意取白子一枚,随手落在棋盘上。 “姑娘自谦了,这一落子,就知姑娘棋风稳健。”秦珏赞道。 “王爷谬赞,小女愧不敢当。”安意浅笑道。 秦珏将黑子落在安意白子的旁边。 棋艺好不好,一下就知道,虽然秦珏有意想让,奈何安意的棋艺太差,她又下得漫不经心,十分的随性,几乎没有布局,见空处就下子,最终以十五子告负,一败涂地。 秦珏笑问道:“姑娘的棋是谁教的?” “没有人教小女下棋,小女是看棋谱学会的。”安意微微一笑,“王爷是否已经后悔邀请小女对弈了?” “能与姑娘对弈是我的荣幸,姑娘看棋谱就学会了下棋,还下得似模似样,假以时日,我未必是姑娘的对手,希望还有机会和姑娘再次对弈。”秦珏满脸笑容地道。 “会有机会的。”安意笑了笑,“不打扰王爷雅兴,小女先行告退。” “姑娘慢走。”秦珏起身送安意出亭,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唇边露出意得志满的笑容,一个涉世未深的丫头,要得到她的芳心,手到擒来。 安意从园中回到寿萱殿,已到午时,小宫女送来了午膳。吃完午膳,去水房熬药。熬好药,端进去给太后喝,回寿萱殿睡觉。上午去逛了花园,下午又去,太露痕迹,还是不出门为好。 上午安意在园中与秦珏对弈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各宫殿的主子们耳中。 “秦珏这臭小子,手腿到是挺快的。”丽妃娘娘冷声道。 岚漪公主靠在贵人榻上,眼睑低垂,淡淡地道:“皇兄的态度还没明朗,此时出手太早了。” 丽妃娘娘脸色微变,怕被岚漪公主看出,端起茶杯,假装喝茶来掩饰,心念急转,安意是太后的救命恩人,太后会对她另眼相看,她又年轻貌美,进宫为妃,必然宠冠六宫。自己已经没有皇上的宠爱,要再失去太后的欢心,这些年来的隐忍和谋划就白费了,必须要想尽办法阻止安意进宫。 贵妃、德妃、淑妃以及几位皇子也在暗自揣测皇上的心思,皇上要是有让安意进宫的意思,秦珏此举无疑是找死,那么就会少一个竞争对手;可倘若皇上是把安意指给皇子的意思,秦珏就抢先一步表明了态度,要是皇上把安意指给秦珏,秦珏势力大增。 在京城内外共有兵力十五万,东南西北四畿军加起来共十二万人,另外三万人分属御林军、护城军和都卫军等。 东畿军的武将军是皇上的人,他没有女儿;南畿军是陈将军是王爷的旧部,有两个嫡女,可最大的才七岁,而王爷显然已经站在小龚爷一边,成为了小龚爷的助力;西畿军陈将军有五个女儿,三嫡两庶,嫡长女已出嫁,嫡次女十四岁。 安家与黄家的情形,表明安清和没有投靠贵妃和秦瑾,他和陈将军一样,还保持中立,他们是皇子们需要争取的对象。只要皇上罢免陈将军和安清和的官职,娶了他们的女儿,就等于得到了三万西畿军和三万北畿军的支持。 小龚爷面沉如水,幽深的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杀意,狗胆包天的秦珏敢算计他的女人,绝不饶他。 “你这样子,太吓人了。你别这样子,十九姨的眼睛又没瞎,怎么看你都比秦珏长得俊,她一定会选你。”王爷边啃苹果,边口齿不清地道。 “我不想再等下去,我要马上把名分定下来。”小龚爷起身道。 王爷把手里的苹果抛到果盘里,一把拽住小龚爷腰带,把嘴里的苹果用力吞下去,“你去找皇兄也没用,皇兄是不会答应你的,皇子指婚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要等三月三上巳节,请过高媒,才能指婚,除非你想让她做侧妃。” 小龚爷盯着他,目光阴冷。 “你放心吧,为了扶持你在朝中的势力,皇兄一定会把她指给你的。秦珏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的,最终你会抱得美人归。”王爷肯定地道。 “我不能让他继续纠缠和骚扰她。”小龚爷不喜欢别的男人围绕在安意身边。 “过几天,太后的毒就完全解了,十九姨就可以出宫了,她是养在深闺的官家千金,不见外男,他是纠缠不了她,也骚扰不到她。”王爷努力安抚小龚爷。 “我去慈宁宫找她。” “她今天晚上要给太后施针放血,现在在休息,不要去打扰为好,明天你去她。” 小龚爷沉吟片刻,低头看着他抓在腰带上的手,皱眉,“你可以松手了。” 王爷嘿嘿笑,手上的苹果汁已经全擦在小龚爷的腰带上。 小龚爷走到里面,换衣服去了。 王爷坐回椅子上,另挑了个苹果,双手抱着继续啃。 皇上从内侍那里听到这事,冷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安意对各人的反应,一点都不知道,酉时正,用过晚膳,过去给太后施针放血,忙到子夜,精疲力竭的被芳蓉扶回了寿萱殿,昏睡到天明。 第二天,太后情况继续好转,已经能开口说话,皇上龙颜大悦,陪太后聊了一会,等太后服了药,躺下来休息,才起身离开。 安意赶上前去,行礼道:“皇上,小女明日想出宫一趟,请皇上恩准。” 皇上微眯了眯眼,问道:“想家了?” “是。”安意是想去胡家观礼,不想就这样错过胡清月的好日子。 “你要出宫去,太后娘娘喝的药谁来熬?”皇上不是存心要为难安意,是安意坚持熬药不假手于人的,故有此一问。 “药韩公子可以熬。”安意眸光闪了闪,微微蹙眉,辰时都过了,白无名怎么还没来?好象从昨天早上见过他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 “你和韩玄烨之前就认识?”皇上眼中精光若隐若现。 “韩公子的四哥和小女的大哥是好友,小女的大哥曾请韩公子去给家母看眼疾。”安意知皇上起了疑心,帝王果然疑心重。 “你的医术不逊于他,你大哥为何还要舍近求远?” “不是小女的大哥要舍近求远,而是那时候小女的家人并不知道小女还尚在人世。家母的眼疾也是因为思念小女,日夜啼哭造成的。小女在给家母治疗眼疾时,也和韩公子商讨过如何用药。”安意解释道。 “为何会有你不在人世的误会?” 安意心念一动,简单的陈诉一下事情的经过,也不等他问,就把她去公主府给卿柔治病,去安府发现的黄氏的阴谋的事也全部说了,借机说出和公主府还有黄家的关系,省得受这两府的拖累。 “你怀疑黄氏是故意给你母亲吃甜食,加重她的病情的?” “是的。”安意肯定的答道 “那你是如此处置这个谋害主母的妾室的?”皇上让人调查过安家的事,知道自从安意回来后,安家和黄家的来往就断了,安清和对黄家的人不假颜色,很明显黄氏谋害罗氏是事实。 “黄姨娘是父妾,小女不方便僭越处置,把事情告诉了家父,由家父处置的。”安意垂睑道。 皇上笑了笑,没有拆穿她的谎言,“你陪朕对弈一局,赢了就让你出宫一趟。” 安意眉尖微蹙,人人都知道皇上是棋艺高手,不但有天赋,还苦心钻研过,让她一个入门级别的人跟殿堂级人物挑战,她要能赢,那就是个笑话,皇上这是摆明为难人,不想让她出宫,这是昨日,她和秦珏园中对弈,引出来的后续情况吗? “皇上,小女才刚刚学会下棋,赢不了皇上,小女认输。”安意无奈地道。 “你先别急着认输,朕准你找帮手。”皇上看着小龚爷兄弟几个,“朕这几个儿子的棋艺都不错,你挑一个让他帮你。” 丽妃等人脸色微变,皇上对弈,素来挑对手,非高手不可,没想到今日愿意陪一个初学者对弈,还准她找帮手,这样的恩宠,有史以来的头一个。 岚漪公主目光闪烁不定,皇兄是要给安意指婚吗? 正文 第十八章 峰回路转 章节名:第十八章 峰回路转 安意对皇上这样的恩宠,没有丝毫兴奋,只有不安,隐约觉得她的挑选,会造成某种令人不敢设想的后果,“皇上,小女不需要人帮忙。||” 皇上摸摸胡子,道:“朕这几个儿子的棋艺如何,你不知道,怕选错,不愿选,那么就由朕给你指一个棋艺最好的。” 秦琨眼中一亮,除了小龚爷,他没对弈过,其他几位皇子都是他手下败将。 丽妃唇角上扬,眼中满是得意。皇上善弈,秦琨投其所好,苦练棋艺,今天可扬眉吐气了。 小龚爷神情如常,目不转睛的盯着安意,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选他?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不可能赢皇上的,不找帮手,输定了,她还想不想出宫? 其他人脸色微变,如果皇上指定秦琨帮安意,这场对弈,不管是输是赢,他都得到了皇上的肯定。 安意心中怪异的感觉愈加的强烈,忙道:“皇上,棋局如战场,战场上,只有一位将军,人多嘴杂,令多坏事。” 皇上目光一闪,问道:“你确定不需要人帮忙?” “小女确定不需要人帮忙。”安意不想落入陷阱,宁愿输,也要拒绝皇上的“恩宠”。 “输了,你可不要哭鼻子。”皇上调侃道。 安意浅浅一笑,道:“小女不喜欢哭鼻子。” “好,到偏殿去,不要打扰到太后娘娘休息。”皇上道。 一行人随皇上去了偏殿,内侍摆好棋桌,送来棋子。 “由你先选子。”皇上很大方地道。 安意明眸流转,伸手装着黑玛瑙的棋盒拿了过来,“小女选白子。” 皇上笑问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安姑娘要不要重新选?” 安意一听这话,就知道皇上是不准备设座子,黑先白后的规则,昨天,秦珏选的是设座子的下棋规矩,她不太会下;设座子,限定了先行的优势,还不能固守一角;其实不设座子,对她是有利的,轻轻笑道:“后发而先至也是有可能的。” “朕到要看看是朕抢占先机,还是你后来居上。”皇上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安意不管皇上怎么下,她就按部就班的根据记忆中的棋谱在布局。 “固守一角,要取胜很难。”皇上料到安意会固守,笑着提醒她道。 安意落下棋子,抬眸看着对面的皇上,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这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兵法?”皇上问道。 “在势弱时,以守为攻,以退为进,这是兵法中的败战计,迂回作战也能取胜,小女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皇上笑,“没什么不对,只是有的时候,攻不如守,有的时候,守不如攻,运用得当,方能取胜,一味的防守,最终只会落败。安丫头,你还是太小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安丫头的这个称呼,让丽妃等人绷紧的神经得到了放松,皇上不会称呼他的女人为丫头,岚漪公主也更加确定皇上的意思了,他是要把安意指给皇子。 京中各府的姑娘,虽然养在深闺,但是一些必要的情况还是知道的,唯有安意是去年才进京的,她的性格、脾气、才艺等,都不是太清楚,皇上这是借机在考查她。 岚漪公主的目光扫过众位皇子,皇兄想把安意指给谁呢? 安意继续固守一方,输是肯定的,她只是不想输得太难看。 皇上毫不留情的横扫棋盘,杀得安意溃不成军,一败涂地,“安丫头,你输了。” 安意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垂头道:“小女会留到太后娘娘病愈后,再出宫。” “父皇。”小龚爷站了起来,“儿臣想与父皇对弈一局,如果儿臣侥幸赢,请父皇准许安姑娘出宫一趟。” 岚漪公主等人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看小龚爷,又齐刷刷的回到皇上身上。皇上素来冷情淡漠,最不喜欢人在没有他的允许下,随意插嘴。小龚爷的主动请缨,应该会触怒皇上吧! 岚漪公主等人很期待,皇上训斥小龚爷。 皇上没有动怒,凝视着小龚爷,“要是你赢了,朕准你陪安姑娘出宫,可要是你输了,朕给你的惩罚,你必须一力承担。” “皇上,此事与……” “儿臣愿意。” 安意和小龚爷同时开口,安意的话还没说完,小龚爷已经表明态度。 安意皱眉看了眼小龚爷,对他的多此一举,有些恼火,她的棋艺虽然不好,但是她跟两人都对弈过,对两人的棋艺水平,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小龚爷要稍逊于皇上。 “安姑娘,请让让。”小龚爷勾唇一笑,绝代风华,把早看惯他容貌的宫女们迷得看直了眼,连岚漪公主等人也恍了下神,这个男人就是个妖孽。 安意对他的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与他对视一眼,狠狠地咬了咬牙,往旁边让开。 小龚爷见她恼了,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她是担心他输了受罚,着紧他是好事的,但对他也太没信心了,一撩袍子,稳稳在椅子上坐下,“安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安意低下头,抿唇不语。 内侍把摆满黑白子的棋盘端来下去,另一位内侍送来新的棋盘和棋子,小龚爷也选了白子。 “你也要学安丫头,后发制人?”皇上问道。 “父皇,儿臣不会只防守,不进攻的。”小龚爷一语双关地道。 皇上笑,“好,朕就要看看你如何攻守兼备。” 小小棋盘,黑白两子,玄妙多变,双方运兵布阵,攻占防守,斗智斗勇。皇上和小龚爷都是棋艺高手,棋风细密,棋力深厚,中盘的搏杀,迅捷无比;这场对弈,自然要比安意和皇上的对弈精彩。 棋逢对手的一场比拼,最终小龚爷以半子取胜。观棋的人表情各异,心思百转千回。 安意轻吁了口气,还好这祸害侥幸赢了,要是输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惩罚,都快被他吓死了。 “好小子,你赢了!”皇上没有因为输棋动怒,很是欣慰地看着面前的长子,这个从小没在他身边长大,素馨用生命换来的儿子,非常的优秀。 “恭喜皇上,从此不用左右手对弈了。”王太妃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婶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皇上笑问道。 “两军对阵,精彩绝伦,老身可不敢打扰皇上的雅兴。”王太妃笑,目光微转,“安姑娘,还不谢谢皇上和函王爷。” “谢皇上。”安意给皇上行了礼,又给小龚爷行礼,“谢谢函王爷。” 皇上笑着抬了抬手。 “安姑娘不必拘礼。”小龚爷双手虚扶。 皇上还有政事要处理,和王太妃闲聊了几句,就起身离去。嫔妃和公主们也跟着走了,小龚爷临出门,回头对安意道:“明天辰时正,我来接你。” “好。”安意点点头。 等这些人全部离开,王太妃笑问道:“安姑娘,这两日过得还好吗?” “还好。”安意笑道。 “太后的身子怎么样了?” “再施针放血一次,就可以痊愈了。” “辛苦了。” 安意笑了笑。 当着众位宫人面,姐妹俩也不好多聊,王太妃去了裕端太妃那里。正午,太后醒来,知道王太妃进宫了,命宫女请她过来一起用膳。 吃过午膳,屏退宫人,妯娌俩在里面聊天。 安意吃过午膳后,去水房熬药,白无名正在里面清洗药罐。 “你终于出现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安意打开药包,仔细检查药材,避免有人往里面掺杂东西。 白无名眼中一亮,唇角上扬,笑道:“我奉皇命,去黄家给黄竭看病。” “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被罢免了吗?”安意挑眉问道。 “黄竭昏迷不醒,口吐白沫,太医怀疑他中毒。”白无名把药罐里的水倒出来。 安意眸光微闪,“他中了什么毒?” “补药吃太多,火气上行,引致昏厥。现在他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白无名把药罐放在安意手边,拿火钳把灶里的炭夹进泥炉里。 安意冷笑一声,生不如死,对黄竭是最大的惩罚。 白无名看了看她,问道:“你明天要出宫?” “嗯。”安意确定药材没有漏错,把药材全部倒进药罐里,倒进去三碗水进去,搁在泥炉上。 “我昨天去你家看过安伯父和伯母,告诉他们,你的情况。”白无名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道。 安意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有点意外,微微一笑,“谢谢。” “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白无名笑,拿过扇子把火扇旺。 熬好药,安意端进去给太后服用,王太妃告辞出宫。 王太妃离开后,安意也欲退下,太后却道:“坐下来,陪我聊聊。” 安意不能拒绝,谢了恩,在椅子上坐下。 “听说,皇上今天和你对弈了?”太后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回娘娘的话,是的,小女成了皇上手下败将。”安意垂首道。 太后笑,“你输给皇上不丢脸。” “小女也是这么认为的。”安意对输赢原本就没在意。 太后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函王替你赢了皇上,你可高兴?” 注:设座子是中国古代的围棋规矩,现代围棋已经取消了设座子,在这里因情节需要,让戌朝有两种下棋规矩,请各位不要介意。 手受伤不方便敲子,速度很慢,原本想赶在中秋节赶文,可惜还是没能赶上,不好意思。 正文 第十九章应对得宜 章节名:第十九章应对得宜 “函王爷棋艺不凡,见皇上与小女对弈,一时技痒,借小女之名,陪皇上对弈,这是儿子对父亲的一种孝敬。()虽然小女棋艺不佳,却也能看出,皇上是有意相让,函王爷才会取胜。这是父母疼爱子女的一种方式,因为皇上疼爱函王爷,小女才会得到惠及。”安意看着太后,心念急转,一个从宫斗里搏杀出来,还曾在幕后指使人追杀小龚爷的人,绝对不象她看起来那么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对她问的问题,不敢掉以轻心,边思索,边缓缓回答道。 “安姑娘年纪小小的,到是挺会说话的。”太后笑道。 “太后娘娘觉得小女会说话,是因为小女说的是实话。” “说实话好啊,这宫里说实话的人是少之有少。” 安意笑了笑,眼眸低垂,在宫里说实话的人,有几条命死? “安姑娘在家都做些什么呢?”太后舒服地斜在锦垫上,摆出要聊家常的姿态。 “小女在家一般就看看医书,种种药草。”安意整个神经绷得紧紧的,每个字都在脑海里过了遍,才慢慢地说出口。 “姑娘家虽说不要常出门,但也不能这么整天的闷在家里,也要出去交交友,走动走动的。” 安意眸光微转,道:“小女虽然进京才几个月,到也认好几个姑娘。” “哦,是哪几位啊?” “定远候府的梁筱阅姑娘,长乐伯家的唐绮年姑娘,訾大学士家的訾薇姑娘,还有宗人令胡大人家的胡清月姑娘。” “你们这些小姑娘聚在一起,会聊些什么呢?” “聊聊妆容、首饰还有穿着。” “也是,姑娘家也只能聊这个。我听柔儿说,你很会讲故事,昨儿讲的那个故事,皇上听了也赞不绝口,是个什么故事,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说的是葫芦兄弟的故事。”安意把葫芦兄弟说了一遍。 “这条蛇精还真是可恶啊!”太后笑道。 安意见太后虽然在笑,可是目光阴冷,心中咯噔了一下,太后为什么对蛇精这么敏感?她不会刚好属蛇,以为这蛇精是在影射她吧?这下麻烦可大了,连忙补救,“这人有好坏之分,蛇精也是一样的。” “这千年的妖精,还会有好的?” 安意听这话阴阳怪气的,就知道太后是疑心生暗鬼,道:“当然有好的。” “是吗?” “不知道太后有没有听过白蛇报恩的故事?”安意问道, “没听过,你说来听听。”太后道。 安意简单地改编了《白蛇传》来应付太后。 “这和尚太不通情理了,好坏不分,居然下这种毒手,弄得许家妻离子散,还把白蛇压在镇蛇塔下。”太后道。 “多亏了太后深明大义,赏赐千柱檀香给许仕子,许仕子才能祭塔救出母亲,一家团圆。”安意改编得故事改编得心力交瘁。 “你不但会说话,这说故事的本事也不少啊。”太后似褒实贬。 “娘娘谬赞,小女愧不敢当,这个故事小女听人说了好几次,就记住了,要是让小女自己说,可就说不出来了。”安意决定给太后的药里加几味促进睡眠的药,让这老妖婆去睡觉,省她折腾人,“娘娘,如果没有什么事,小女想去御药房为娘娘抓晚上和明天的药。” 太后伸手抓住安意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脸上又露出和蔼的笑容,“和你聊天,这时辰都过得快些。” 安意笑了笑,把手抽了出来,屈膝行礼,“小女告退。” 离开太后的寝宫,安意去配殿找到在看医书的白无名,两人去了御药房。 “太后娘娘体内的毒素又发生变化了?”白无名看安意抓了药方上没有的药材,小声问道。 安意冷笑道:“没有,我只是想让她安静点睡觉,好好的养病。” 白无名了然一笑,道:“太后娘娘体内余毒未清,多睡觉有益身心。” 两人意见相同,改好了药方,晚上,太后服过药后,很快就进入了梦香。 次日,安意给太后熬好药,等宫女伺候太后服用后,回寿萱殿换上了她进宫时穿的那身衣服,带着芳蓉到宫门外等小龚爷。 大约等了两三分钟,小龚爷就来了,身后跟着五个随从。 小龚爷看着站在宫门外,翘首以待的安意,有一种娇俏佳人淡梳妆,含羞倚门盼郎归的感觉,心里溢满了幸福,唇角上扬,幽深的眼眸流光潋滟。 “安姑娘是在这里等我吗?”小龚爷站在了安意面前,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明知故问逗她。 “是。”安意微微垂下眼睑,不看笑得勾魂摄魄的小龚爷,眉尖微蹙,这个祸害笑得这么妖孽,想要做什么? “等很久了?”小龚爷柔声问道。 “没等多久。” 小龚爷笑,“我们走吧。” “嗯。”安意跟着小龚爷往外走,一不留神,就和他并肩而行了。 跟着小龚爷的内侍伸手拦住她,提醒她道:“安姑娘,你不可以和王爷比肩同行的,请退后一步。” 小龚爷脸色一沉,目光阴冷地盯着内侍,“有何不……” “小女僭越失礼,请王爷恕罪。”安意向后连退了三步,恭恭敬敬地屈膝向他行礼。 小龚爷朝安意走了一步,“安……” “草民见过函王爷,给王爷请安。”白无名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觉得小龚爷在为难安意,急切地扬声为安意解围。 小龚爷看了过去,眸光微冷。这个昔时在江湖亦敌亦友的家伙,转换身份,成为最强劲的情敌。 安意顺势站起来,又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和小龚爷之间的距离。 白无名疾步走了过来,再次给小龚爷行了礼,看着安意道:“还以为安姑娘早就出宫,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我要等太后娘娘服了药,才能出宫。中午的药,就要辛苦韩公子了。”安意客气地笑道。 “姑娘放心,这里一切有我。”白无名凝视着安意,眼神亲切,笑容温柔。 小龚爷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以及他注视安意的目光,觉得十分刺眼,脸色微沉,道:“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走了。” “我先走了。”安意跟白无名说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白无名看着小龚爷修长挺拔的身影,眸底闪过一抹戾色。 小龚爷疾步而行,安意紧随其后,一路沉默地到了顺胜门外,车马都已经备好。安意主仆上了马车,小龚爷和四个随从翻身上马。 昨天,王太妃已经派人告诉了安清和,小龚爷会陪安意回家一趟。安家的人早已经恭候多时,小厮一通传,安家父子就迎了出来。 一番客套后,小龚爷被安家父子请进了前厅。安意去井篱园见罗氏,远远的就看到罗氏站在院门口,挥手喊道:“娘,娘。” “喜儿!”罗氏迎了上去。 母女俩携手进了房间,罗氏拉着安意细细端详了许久,“在宫里有没有人为难你啊?” “娘,我是给太后娘娘治病的郎中,谁敢为难我?”安意笑道。 “宫里面的规矩多,你要当心些,别让人抓住错处。现在你在给太后娘娘治病,她们不敢为难你,可谁知道她们会不会事后算账?”罗氏从于夫人那里听了不少,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事,担心女儿遭遇黑手。 “娘,我知道的,您就放心吧。对了,这几天我不在家里,家里没什么事发生吧?”安意虽然留了药给香芹,但是还是担心黄氏会闹出事来。 “家里没事,就是你舅舅,整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罗氏忍不住又念叨起卫来。 “舅舅这么大的人了,他有分寸的。” “他要有分寸就好。”罗氏没好气地道。 说了一会话,就到了午时,胡家亲迎的吉时定在未时三刻,吃过午饭后,安意回明珠阁换了身衣服。 小龚爷和安康陪安意去胡家见胡清月,安清和夫妻去了男方家中赴宴。胡清月要嫁的人是归德将军张万仞的儿子张昭峰,张万仞和安清和一起远征过乌里雅国,交情甚笃。单夫人和已故的张夫人是姨表姐妹。张夫人数年前病故,张万仞没有续弦,也无妾室,父子俩都以军营为家,张家又没有主母,少了女眷之间的走动。 小龚爷突然过来观礼,令胡家人非常意外,依照常理,他应该去男方家里,可是人已经来了,不能拒之门外,胡家的男人们迎了出来。 “胡大人不必拘礼,本王今日是陪安姑娘过来的。”小龚爷一句话解释了他来的原因。 只是这句话,令落在安意身上的目光增加了数倍。 小龚爷和安康到厅内就座奉茶,安意随秦氏去新房看胡清月。新房内坐着好几位姑娘,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师姐。”安意看到一身大红吉服,精心装扮过的胡清月,“好美的新娘子。” “师妹,你来了。”胡清月欣喜地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没办法过来了。” “今天是师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再怎么样,也要想办法来一趟的。”安意笑道。 “你还好吧?”胡清月当着众人面也不好细问。 “我很好,过两三天就……” “噼呖”的鞭炮声,中止了两人的交谈。 注:药物过敏,打了针,可是双手还是受了影响,又痒又痛,肿得象猪蹄似的,我看了,好想啃两口。 正文 第二十章出宫回府 章节名:第二十章出宫回府 吉时到,喜娘为胡清月盖上了红盖头。() 安意随姑娘们先行一步,去喜堂看来接新娘的新郎。 胡家的人照例要了开门钱,又刁难了一下迎亲的人,在旁边的人催促说吉时快到了,才让张昭峰领着他的兄弟团进门。 安意见多了俊男,又有小龚爷这个妖孽的存在,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张昭峰,就只得到长得还算周正的评价。 胡老太爷和胡老爷夫妇在堂上坐好,张昭峰奠过雁,饮了酒,拜见了祖父和岳父岳母。 胡清把蒙了盖头的胡清月背了出来,张昭峰退到一旁,胡清月拜别祖父和双亲。 胡老太爷给了三封红包,笑了笑没说什么话。 胡全成闭了下眼睛,调整好情绪,递给胡清月一个白玉如意扣,“月儿啊,嫁到张家,要好好侍奉长辈,处事要谨慎,要照顾好夫君。” “女儿谨遵父亲教诲。”胡清月磕头道。 单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红了眼眶,“我的儿,成亲后,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凡事要三思而后行,知道吗?” “女儿知道。”胡清月的眼泪滴在锦垫上。 “夫人。”胡全成轻唤了一声,虽然哭嫁是习俗,但是哭花了妆容就不好了。 单夫人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弯腰扶起胡清月,把戴在手腕上的一对翡翠玉镯褪出来,套在胡清月的手腕上,又叮嘱了她几句,松开了手。 张昭峰见岳父母脸上是三分欢喜七分忧伤,上前道:“祖父,岳父岳母,各位亲友,光洪今日接清月回家,定会好好待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这么直接的表白,让胡家人和观礼的宾客都笑了起来,在满堂的祝福声中,张昭峰牵着胡清月走出喜堂。 胡清月坐轿,张昭峰上马,迎亲和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胡家。 送走了胡清月,安意和安康打了声招呼,跟着小龚爷回宫。 安康看着远去的马车,双眉紧锁,忧心忡忡。 韩颂延走到他身边,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沉声道:“伯宁,圣意难违。” “我知道。”安康眸色微黯,皇权大过天,可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妹妹,成为男人朝堂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他做不到,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让妹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随小龚爷回宫的安意并不知道她这次出宫,会令朝中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做出重要的决定。 从内城回到皇宫,已近酉时,安意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秦珏几兄弟带着随从朝这边走了过来。 “大哥。”秦珏几个喊道。 他们的随从也给小龚爷行礼请安,礼仪上虽然没有缺失,可是有好几个人脸上都闪过或轻蔑或鄙夷的神情。 小龚爷看在眼中,面色未变,淡淡地道:“无须多礼。” “小女见顺王爷,见过宁王爷,见过廉王爷,见过简王爷,给顺……”安意屈膝行礼,眼睑低垂,掩藏起眸底那抹同情之色。小龚爷就如白无名所言,危机重重。 “安姑娘,不必多礼。”四位王爷不等安意请安完毕,同时伸手虚扶。 安意就势起来。 “不耽误你们出宫。”小龚爷偏头看了眼安意,“安姑娘,我们走。” 安意乖顺地应了一声,跟在小龚爷后面,往慈宁宫走去。 秦琅冷哼,不屑地道:“没了那张脸,看他拿什么去骗人。” “老三,还在宫里,别乱说话。”秦珏盯了他一眼,上了马车,另外三人也都上车,出宫回东颐园,他们封王后,皇上命他们搬出皇子所,暂居东颐园,直到王府建起为止。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直凝神听后面动静的安意听到了这两句话,微微蹙眉,他们打算毁掉小龚爷的脸吗?看着走到前面的小龚爷,暗叹,皇宫比江湖还要险恶,栽赃陷害,他能应付得了吗? 小龚爷听到了秦琅的话,但他置若罔闻,连脚步都没有一丝停顿,径直把安意送到慈宁宫宫门处,柔声道:“进去吧。” “谢谢王爷。”安意朝里走了三四步,停下脚步,转身却见小龚爷还站在门口,扬唇浅笑,目光扫过他的身边的四位随从,“王爷身份尊贵,出门多带些人。” 小龚爷凝眸一笑,道:“知道了。” 安意再次转身朝里走,没去寝宫见太后,也没回寿萱殿,去了水房。白无名正把药材倒进药罐,见她进来,笑道:“还以为你会喝了喜酒才进宫。” “我只是去观礼”安意走过去,拿起银勺从水缸里舀水,“药我来熬,你出宫吧。” 白无名把炭火夹进炉子里,放下火钳,笑道:“明天见。” “明天见。”安意笑道。 白无名出门自去。 安意熬好药,端进去给太后服用。 一个时辰后,安意为太后第三次施针放血。 接下来的三天,太后在服用安意和白无名,为她加了料的药后,整天都在安静的睡觉,没有机会用言语刺探安意,可是安意也没能得到清静。秦珏、秦琅、秦瑾和秦琨兄弟四个,轮番上阵,与她路上偶遇,令她不胜其烦。 到了二月十日,太后体内的毒终于完全清除,皇上重赏了安意,准许她出宫回家,但是没有恩准了韩楝之和韩颂远父子进太医院。 白无名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能功成身退,重做他的江湖浪子,还得出入宫廷,听从皇上的安排。 安意拜别太后和皇上,准备带着芳蓉出宫。 太后拉过她的手,把一块令牌放进她的手中,笑道:“以后没事了就到宫里来陪我说说话,看着你们这样豆蔻年华的姑娘,我的心情也会好很多。” “太后娘娘厚爱,小女愧不敢受。”安意一点都不想再次进宫,婉言拒绝接受令牌。 “皇上,你瞧瞧这孩子,一点都居功自傲。”太后笑道。 皇上道:“安丫头,这是太后娘娘对你的疼爱,拿着吧,以后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诊平安脉也方便。” 安意暗叹,这贼船上来,她就下不去了,无可奈何的收好令牌,带着芳蓉,出宫回家。 安意回到家中半个时辰后,内侍们送来了皇上给她的赏赐,有珠宝首饰,有金银瓜子,有兽皮布料,还有陈设品,琳琅满目的送了一大车东西来。 安意谢了恩,塞给来送赏赐的内侍三百两银子,等内侍们离开,让下人登记造册,收入库房去。 罗氏看着厅里的东西,目瞪口呆,“喜儿,这都是皇上赏给你的?” 珠宝首饰和陈设品是内造的,可以戴,可以摆,但是不能变现,金银瓜子,到是可以拿到钱庄去换银票,安意比较喜欢,听到罗氏的问话,笑道:“当然是皇上赏的,总不会是我去宫里抢来的。” “这孩子,又乱说话。”罗氏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安意笑了笑,打发人去给胡清月送帖子,问她明天过府拜访有没有问题? 胡清月的回帖是,恭迎大驾。 傍晚,安家父子回来,很难得,卫也回来了。 吃过晚饭,安清和道:“喜儿,你收拾一下,明天让你舅舅陪你去直隶做客。” “我们家有亲戚在直隶吗?”安意诧异地问道。 “不是亲戚,是爹爹的生死之交,他的二女儿这个月的二十日及笄,爹和娘都没空过去,你要代表我们家过去观礼,做执事。”安清和给的理由很充足。 安意微蹙眉,“明天我要去见师姐,能晚一天去吗?” “晚一天没什么关系,后天去。”安清和笑道。 “好。”安意不疑有他,欣然同意。 安清和、卫和安康在安意不注意的时候,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送安意出京,能令事情淡化下去,等皇上的视线转移,就给安意找个合适的人家把亲事定下来。 次日,安意去张家见胡清月。 听到通传,胡清月迎了出来,“师妹。” 看着一脸桃花水色的胡清月,安意就知道,她新婚生活过得很愉快,携手和她进了屋,看着家具上雕着葡萄、石榴等喻意多子多福的图案,噗哧一笑道:“张家就指着你和姐夫俩生孩子吗?” 胡清月啐了她一口,笑骂道:“小丫头,口无遮拦,你羞不羞啊?” 安意笑道:“师姐别忘了,我是学医的人,这生儿育女是天伦,我有什么可害羞的?师姐一向落落大方,成亲了,学得小家子气了,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定抓蛇来吓唬你。” 胡清月叹了口气道:“我成亲的大喜日子,师父也没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她老人……不对,才能见到她这位美人儿。说不定要等到你成亲了,才能见到她。” 提到成亲,安意不想接话,吸了口气,“什么东西?好香啊!” “你这鼻子就是尖,我做了好东西给你吃,快来尝尝。”胡清月拉着她到罗汉榻坐下,打开放在小几上陶瓷罐,拿着长柄瓷勺,在罐里搅动了几下,拿过放在旁边的白瓷碗,从里面把东西盛出来,“你尝尝,可喜欢?” 安意端起碗,尝了两口,滑爽可口,透着淡淡的桂花香,细细品来,又有点苦味,笑道:“师姐这道桂花杏仁露,越做越好吃了。” “这道杏仁露放在店里卖,你觉得怎么样?”胡清月念念不忘开店的事。 “你不开药膳店,改开甜品店了?” “先开甜品店,生意好,手里的银子多了,我们再开药膳店,药膳太费药材了,成本太高。” 姐妹俩边吃边商量起开店的事情。 正文 第二十一章离京外出 章节名:第二十一章离京外出 吃过午饭,安意拿出十张面额为二百两的银票,“师姐,这是开店的钱,我不知道需要多少,先给你二千两,要是不够,等我回来再补。()” 胡清月伸手抽出二张,笑道:“甜品店是小本生意,不需要这么多银子,你出四百两,我出四百两就足够了。” “真的吗?你可不要暗里贴补我。”安意虽然不知道租店铺要多少银子,但是京城寸土寸金,就算店铺开在外城,租金也肯定不便宜。 胡清月挑眉笑道:“你还是祈祷我别把你这四百两银子赔光比较好。” 安意横了她一眼,“店子还没开,你就说这样丧气的话,这店子还要不要开了?” 胡清月轻轻拍了拍嘴巴,笑道:“口误口误,我说的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安意笑笑,把银票收了起来,又闲聊了一会,告辞离去。胡清月送给她两匣子亲手做的糕点和几串珍珠挂饰。 回到家中,安意去井篱院见罗氏,见她怀里抱着两只小狗,“娘,您从哪里买来两只小狗?” “不是买的,这是宁王爷派人送来给你的,说是感谢你治好了太后娘娘的病。”罗氏笑道。 安意眼中划过一抹了然,在椅子上坐下,道:“娘,让人把小狗退回去吧。” “我问过李姐姐了,小狗不能退。王爷送狗过来,不是单纯为了感谢你治好了太后娘娘的病,他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他对太后娘娘的一番至孝之心。”罗氏解释道。 安意眸色微冷,秦琅送礼的理由,找得冠冕堂皇,她若把小狗退回去,外人还道是她心思多,觉得她心里有鬼,事情只会更糟。这狗是收是退,能不能收,能不能退,并不重要,秦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小狗退不回去,安意也不愿意养,就将它们交给了罗氏。 晚上,安清和回来,看着这两条狗,心中一沉,事情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严重,函王与安意是旧识,他陪安意出宫,还能心存侥幸,认为他可能是出于感恩。但宁王送狗过来,那就表明皇上确实有把安意指给众皇子中的一个,宁王想要成为那个人。 他在朝中一直持中立态度,这些王爷先前拉拢他不成,现在把主意打到他女儿身上来了,他们看中他手里的兵权,他们要娶安意,不是爱慕他的女儿,他们是为了在争位上增加筹码。这样的事,他绝不允许发生,他的女儿该嫁给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安稳和顺的过日子,而不是成为别人争权夺利的棋子。 这天夜里,安康回来后,父子俩和卫在外书房商谈,烛火亮了半宿。 次日,安意留下芳蓉在家里保护罗氏,在卫陪同下,带着香芹、杏仁和桃仁,离京前往直隶的傅家做客。 虽然安意离京的理由很合理,但是皇上王太妃等人,却不这么认为。 御景亭内,皇上静坐不语,抬头看着天空变幻的云彩,目光沉凝,安清和送安意离京,是不愿攀龙附凤,将女儿嫁入皇家,还是嫌弃秦是民间皇子,不看好他?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安清和此心当诛! 王府中,王太妃一脸后悔,这件事她做错了,就算小龚爷所言属实,他想娶小师妹为妻,可是小师妹未必想嫁他;现在,两人的亲事没能定下来,却引来一堆虎视眈眈的人觊觎小师妹,逼得小师妹不得不逃离京城,远离亲人,这和当年她遇到的情形,何其相似。现在改正错误,可还来的及吗? 小龚爷心情沉重,他的身份成为他娶安意的阻碍,这个身份,他不想要,可是失去这个身份,他要如此去庇护安意? 安意这么快离京,是秦珏三兄弟始料不及的,先前碍于安意住在慈宁宫内,又在皇上的眼皮底下,他们不敢过于放肆,打算等安意回家,再来献殷勤,可是还不等他们出招,安意就离京了。 秦琅有几分得意,这一次是他抢占先机,那么可爱的小狗,安意一定会喜欢的,讨好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件很容易的事。 虽然安清和掌握着三万北畿军,但是京中有权势、有兵权、有能力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那些保持中立的官员都是王爷们争取的对象,何况安清和还在京城,安意终归是要回家的,她暂时离京,几位王爷没有太过沮丧,对她依旧存着志在必得的念头。 在京城争位之战开展的如火如荼,各方明争暗斗之时,安意在直隶过得很舒心。傅家人口简单,傅将军未曾娶妾,仅傅夫人一房妻室,膝下只有三女,傅大姑娘前年已出嫁,如今就二姑娘和三姑娘在家。 傅夫人年近四旬,性格开朗,活泼爱笑,二姑娘和三姑娘的性格也随母亲,待人热情。安意性子虽然偏冷,但是去别人家作客,不会那么无礼的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来,是以和傅家的女眷相处的非常融洽。 傅二姑娘年前骑马摔伤的腿和脸,如今腿伤渐好,已能下地行走,可是脸颊上那道疤痕,还是清晰可见,傅二姑娘对此并不在意,可是傅夫人每每看到她的脸,就忍不住面露愁容,哀声叹气。 安意就看不得做娘的人为子女愁眉苦脸,找出凝露霜,把它送去给二姑娘,“二姐姐,这是凝露霜,洗过脸后,在伤痕上涂抹一些,这道疤痕就会渐渐淡去。” 傅二姑娘摸着脸的伤痕,“破了相才好呢,这样他才不会说配不……”傅二姑娘惊觉说漏嘴,吐了吐舌头,拉起安意的手,“喜妹妹,你当没听到好不好?” “二姐姐有说什么吗?”安意不是多事刁钻的人,何况和傅二姑娘相识的时日尚浅,窥探她的私情,太过失礼,淡然一笑。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傅二姑娘见安意如此轻易放过她,对安意的好感倍增。 “就是陈年旧伤,这药也管用,只是这次过来,我就带了这一瓶,二姐姐先用着,等我回家,再让人送两瓶过来给二姐姐。”安意起身笑道。 “谢谢妹妹。”傅二姑娘欢喜地道谢,“我送你出去。” 安意从二姑娘院子出来,迎面遇到来找她的三姑娘。 “喜姐姐,我找来两根结实的鱼竿,这回我们一定能把塘里的鱼给钓出来,晚上我们就可以吃红烧鱼了。”胖乎乎的傅三姑娘信心十足地道。 安意莞尔,傅家人都爱吃鱼,在侧门外的大水塘,养了不少鱼,前天,三姑娘拉着安意去钓鱼,可是鱼太大,鱼竿折断了,鱼没能钓上来。 两人带着婢女,去了塘边钓鱼。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鱼儿还没上钩,三姑娘等得不耐烦,小声念叨,“鱼儿啊鱼儿,快点上钩吧,我们等着吃你呢。” 安意忍俊不禁,噗哧笑出了声。 “喜姐姐,你别光笑啊,你也说点什么,把鱼儿哄上钩,我们好回家去煮,你想吃红烧的,还是清炖的?”三姑娘说到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吧唧嘴问道。 “我们多钓几条,一条红烧,一条清炖,一条油炸,可好?”安意笑着逗她道。 “好啊!好啊!哈哈,鱼上钩了!上钩了!鱼儿真听话。”三姑娘兴奋地大叫,抓着鱼竿往外拖,“哎哟,是条大鱼,你们快来帮忙。” 三姑娘的几个婢女上前去抓鱼竿,那条鱼不知道有多大,力量惊人,将四人拖着往前连走数步,已踩到了塘边的淤泥。 安意忙放下手中的鱼竿去帮忙,正要过去帮忙,“咔嚓”一声,鱼竿从中断开,鱼带着鱼线和半截鱼竿逃走了。 “这什么破烂鱼竿?结实个屁啊!”三姑娘气得把手中的半截鱼竿一丢开,“该死的鱼,我就不信,我钓不出你来,本姑娘明天亲自上街去买一根最结实的鱼竿来钓你,我还非吃到你不可!等我把你钓上来,我要把你红烧、清炖、油炸、火烤!” 安意看着三姑娘那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喜姐姐,你别笑了,快去拉竿,鱼上钓了。”三姑娘着急地喊道。 安意边笑边去拿鱼竿,可是晚了一步,鱼吃了鱼饵,挣脱鱼钩跑了。 三姑娘更加火大,指鱼塘,跺脚撂狠话,“你们给我等着,明天我买了鱼钩,我要把你们全钓上来。” 跟这一塘鱼杠上的三姑娘,回家磨了傅夫人半个多时辰,终于成功让傅夫人答应带她和安意,还有二姑娘,明天一起上街买鱼竿。 第二天,傅夫人带着众人出了门,上了街当然不只是去鱼店买鱼竿,还去成衣铺看衣服,去首饰店看首饰,在街闲逛了一圈,买了许多东西。 正午时分,傅夫人笑道:“我们去酒楼吃饭,吃完饭,去戏园子看半天的戏,在回家去,今天让你们玩个痛快。” “嗷!”二姑娘和三姑娘欢呼。 傅夫人瞪她们一眼,“有点姑娘样!” 姐妹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在酒楼吃完饭,众人往外走,刚刚走到门口,二姑娘撞在了香芹身上,“哎哟,我怎么站不稳?” “奴婢头也很晕。”香芹左右摇晃地道。 店里的桌椅纷纷移位,客人们也东倒西歪。 安意脸色微变,地震? 旧城区,停电压负荷,供给新城区办灯节,我真是无话好说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地震来了 章节名:第二十二章地震来了 突如其来的地震,令所有人惊慌失措,在大自然强大的破坏力面前,人类的力量太过渺小。--大地开裂,房屋倒塌,灰尘漫天,宛若世界末日来临的景象,街上到处都是呼喊奔跑的百姓。 安意没有经历过地震,但是知道地震的危害性,拖起身边的杏仁,跟着大家往外跑。跑到安全的地方,杏仁发现周围都是陌生人,“姑娘,香芹姐姐和桃仁她们不见了。” “人这么多,难免会走散,她们不会有事的,等会我们去找她们。”安意蹲下来道。 大家三三两两抱头蹲下,等着这摇晃剧烈的大地恢复昔日的平静,人心惶惶,有人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在小声的哭泣。 地震大约持续了两分多钟,可感觉非常的漫长,安意和杏仁确定安全后,去寻找走散的其他人,一路看去,满目疮痍。 繁华的街市已成一片废墟,刚才的热闹景象不复存在,倒塌的房屋,燃烧的木头,袅袅升起的黑烟,坐在路边惊恐未定哭注的妇人和孩童,愁眉苦脸的男人。 “孩子他娘,孩子他娘,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前面一个男人把压在废墟里的妻子找了出来,可是妇人双眼紧闭,已没有了气息。 “爹,爹!”一个年轻的女子趴在满身尘土的老者身上,哭喊道。 这边夫唤妻,那边女哭父,哀声四起,悲悲惨惨,让人闻之心酸,杏仁已红了眼眶。 安意环顾四周,眸中满是怜悯之色,这场天灾,令许多人痛失亲人,再大的权势、再多的富贵都不比过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难事都能解决,这里事情一了,她就回京。 主仆俩往前又走了一段路,就遇到了来寻她们的傅夫人等人,虽然大家跑得发散钗斜,满脸尘土,狼狈不堪,好在没人受伤,搀扶着回家。 傅家的情况也很糟糕,房子倒塌大半,好几个下人受伤,有个婢女伤的特别严重,头破血流,已经奄奄一息,有人去请过郎中,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找跑地不知所踪郎中。 “翠儿,翠儿,你不要丢下娘啊!” 傅夫人叹了口气,其他人都面露同情之色。 安意见翠儿娘哭得悲痛欲绝,心中不忍,上前探了一下翠儿的鼻息,又给她诊脉。 翠儿娘停止哭泣,呆呆地看着安意。 傅夫人也很诧异地看着安意。 安意诊到了翠儿还有微弱的脉动,“翠儿没死。” 翠儿娘惊喜过后,连忙恳求,“求姑娘救救奴婢的女儿。” “香芹,去把红木小箱子拿过来,你把翠儿抱进房去,我要帮她治伤。”安意道。 香芹去拿小箱子,翠儿娘把翠儿抱进倒塌了一半的房里。 很快,在安意的救治下,翠儿醒了。其他伤者,安意也一一帮他们包扎好。 “喜姐姐,你好厉害。”三姑娘敬佩地道。 安意淡淡笑了笑。 “喜儿怎么会学医呢?”傅夫人好奇地问道。 “以前家里穷,我挖药卖钱,跟着村里的郎中学过医。”安意道。 傅夫人知道安家也是贫苦出身,见安意毫不在意的说起往事,对她更看高了几分,笑赞道:“好孩子,以前苦了你啦。” “不苦,以前很好。”安意很怀念在井塘村的日子。 傅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唏嘘,这话她听得懂,她感同身受,可是以前的日子回不去了。 余震不断,没人敢回房休息,害怕房子震塌,被活埋,收拾了一下,草草的吃过晚饭,大家安静地坐在宽敞的庭院里。 可是屋漏偏遭连夜雨,一场暴雨不期而至,大家只能进房避雨。安意和二姑娘、三姑娘带着婢女们住进了东跨院。可刚进房,地动山摇,整个房子都在颤抖,众人只得打着伞站在院子里。 小小的油纸伞,遮拦不住倾盆的暴雨,片刻,衣服湿透了,北风一吹,个个冷得瑟瑟发抖。 “哈啾”喷嚏声接连响起。 “进去换衣服,这房子不会倒塌。”安意不想明天,躺下一堆受寒感冒的人,率先走进房间。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跟着进去了,换好衣服,上床睡觉,只是余震不断,睡得并不安稳。 安意没敢入睡,盘腿打坐。 “喜儿,躺下睡觉。”卫低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安意睁开双眼,看着窗纸上的身影,唇角微扬,“舅舅,外面在下雨。” “我穿了蓑衣。”卫道。 “有劳舅舅了。” “你这丫头,跟舅舅不要讲客气,快睡吧!” 安意轻轻一笑,躺下睡觉。 天明后,雨停了,保定城内城外一片惨状,不少人在昨晚的余震中丧命受伤,大雨又让很多人受寒生病。 傅将军带着士兵上街,帮官府安顿灾民。 傅夫人安排家中的下人修葺倒塌的房屋,卫也跟着帮忙。 傍晚,傅将军回来,浑身泥泞,在他身后是十几个灾民,老的老,小的小,有几个还满脸病容。傅夫人什么都没问,将他们安排住下,拿来干净衣服,让他们换,又让下人们做好饭菜。 安意承担起做郎中的职责,为灾民们看病熬药。 不知道晚上傅将军和傅夫人说了什么,第二天,傅夫人让下人把家里的米拿出一半来,准备去街头施粥赈灾。傅夫人也是个农家女,习惯在家里藏粮食,此时派上大用场了。 安意看着那几十斤大米,眸光微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三姑娘道:“娘,受灾的人那么多,这点米不够,再多拿些。” “你这丫头懂什么?”傅夫人横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派人来,把米全拿去,明天怎么办?把粥熬稀点,好歹对付过这几天,别饿死人。” “婶母,这两天天气寒冷,会有很多人生病,不如在粥里放些药材一起熬煮,能治病,也能防病。”安意提议道。 “这话说的有理,喜儿你去药房里拿药。”傅夫人道。 安意去药房找来防风、荆芥、淡豆豉、薄荷、麻黄、葛根等药,又去厨房要来生姜和葱白。防风、生姜和葱白用来熬粥,给那些初期症状的人服用,其他是准备给人治病的。 傅夫人领头,带着众人去街头施粥。 直隶发生地震的事,通报到了京中,安清和惊呆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爹爹。”安康找了过来,“直隶发生大地震,听说情况很严重。” “我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安康忧心地道。 “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娘,我去准备一些东西,你去跟你上司告假,马上到直隶找你妹妹。”安清和当即立断地道。 安家父子分头行事。 得知这个消息的王太妃也是深受打击,“若小师妹因此遭逢不测,我将无颜见师父。” “娘,这是天灾,与您有什么关系,您不要乱自责。”王爷道。 “若不是我,小师妹不用到保定避祸,她就不会遇到这个天灾,是我害了小师妹。”王太妃黯然道。 王爷皱皱眉,“娘,您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且不说小遒和十九姨是旧识,小遒一心要娶十九姨,就凭她是安将军的女儿,她就注定会被皇上看中,成为某位皇子的正妃或者侧妃。” “皇上会注意到小师妹,但是凭着安家对小师妹的疼爱,她还有避开的机会,我却把她推到了皇上面前,让事情再无转圜余地。”王太妃自责不已。 王爷迟疑片刻道:“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变数。” 王太妃目光微转,“你说的是她的医术?” “医术可以救人,也可害人。”王爷勾唇冷笑,“这世上最怕死的人莫过于他了。” 王太妃皱眉,忧色更深,“那么他就会迂回行事,小师妹的亲事,会波折重重。” “这就要看小遒的本事了,他是抱得美人归,还是眼睁睁看着美人落入别人怀里,抱憾终身。”王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王太妃板着脸,冷声道:“这是你十九姨的终身大事,你不可以袖手旁观。” “好好好,我不袖手旁观,我进宫去见皇上,帮小遒的忙,让皇上派他去直隶赈灾。”王爷笑着起身,给王太妃行了礼,出门自去。 二月二十日,安康离京前去保定,韩颂延与他同行。 这天是傅二姑娘及笄的日子,因为天灾,没办法举行,只能延后。二姑娘并不在意,她忙着熬粥,蒸馒头,忙着和那个叫陆跃的疤痕男,眉目传情。 两天后,小龚爷、白无名和两名太医,在护卫军的保护下,带着粮食和药材离京。 连绵的春雨,让灾情更加严重,城中的富户、粮庄和药材铺,在官府的半威迫下,拿来了米粮和药材,可这远远不够,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生病的人越来越多。 安意在街边垒起的简易灶上熬药,有十几个病人半躺在简易的茅草棚内,香芹和杏仁在照顾他们。 灶上的几罐药熬好了,安意抽出木头,站起身来,想要倒药,眼前发黑。 “小心。”一双强有力的手,扶住了险些摔倒的安意。 正文 第二十三章灾后瘟疫 章节名:第二十三章灾后瘟疫 安意借力站稳,眨眨眼睛,回头一看,讶然问道:“四少爷,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仅我在这里,你大哥也来了。--”韩颂延放开扶着安意的手,向后退开两步,保持礼貌的距离。 “我大哥也来了?这里有地震,你们跑来做什么?”安意完全有能力离开保定,只是不能置傅家人于不顾,才甘愿留下来,也知道安康和韩颂延此时进灾区,是担心她的安危,但还是不免责怪他们以身犯险。 韩颂延听得出这略带责备的话里隐藏的担忧和关心,即使知道他是沾了安康的光,却依旧心喜,温和笑道:“就因为有地震才要过来,没有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怎能放心?” “妹妹,妹妹。”安康艰难地从车队后面,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大哥。”安意迎了上前去,见安康走路的姿势不对,“大哥你的脚受伤了!” “没有,没有,就是刚才下马车时碰了一下。”安康不敢告诉安意,在来的路上,遇到余震,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差点摔断胳膊和腿。 安意扶住他,道:“我昨天已经派人送信回去,说我一切安好,等过几天,朝廷里的人来,我就能回去了。” “朝廷的人没这么快来。”安康借着指那边的马车,把胳膊从安意的手里挣脱出来,“妹妹,四哥和我带来了一些粮食和药材,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派得上用场,太能派得上用场了,现在就缺粮食和药材。”傅夫人在旁边听了许久,走了过来,“大侄子,你来得好哇,这位是?” “傅婶母,这位是济怀堂的四少爷韩颂延,这个是我大哥安康,四少爷,大哥,这位是傅夫人。”安意为三人做介绍。 “小侄见过傅婶母。”韩颂延和安康都以子侄辈自称,恭敬地给傅夫人见礼。 “快不要多礼。”傅夫人双手虚扶,待两人站直,招呼周边的傅家的下人,“你们过来,把粮食分一下送到其他施粥摊去,药材不要动,全运回去,等安姑娘分好了,再送过去,别让那些人白白浪费。” 傅家的下人听命行事,韩颂延走过去告诉他们那些是粮食那些是药材,安康的腿脚受伤,就没过去,陪在安意身旁。 韩颂延和安康送来的这两车粮食一车药材,对灾民而言是雪中送炭。傅家的下人帮忙把粮食送走,傅夫人招呼众人回家。 上马车时,安康的动作,让安意看出了破绽,在马车上坐好,没理安康,直接问韩颂延,“四少爷,我大哥伤的重吗?” “我没有受……”安康还想隐瞒。 “大哥,我都看出来了,你就不要说谎了。”安意打断他的话,直视韩颂延。 韩颂延和她的目光对上,“伯宁身上的伤,我已经帮他上药,过几天就会好,没什么大碍,你不用太担心。” “妹妹,我身上的伤真的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会好的。”安康附和道。 安意看了眼安康的双腿,虽说是亲兄妹,可男女有别,她不介意,可安康会介意,“四少爷,这些天,劳烦你多照顾一下我大哥。” “我会的。”韩颂延笑道。 “谢谢。”安意转眸看着安康,“大哥,这几天,鱼肉蛋你要少吃。” “知道了。” 回到傅家,傅夫人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了一顿,不算丰盛,但是颇具农家风味的晚饭。菜不多,又是非常时期,就没讲究男女分席的规矩,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还好安清和想为安康求娶傅二姑娘的事,只是意向,没有挑明,安康和傅二姑娘都不知情,要不然两人会尴尬的无法同桌用餐。 “安大哥,你怎么光吃小菜,不吃鱼和肉呢?我娘做的鱼和这糖醋肉可好吃了,你尝尝啊。”三姑娘是吃货,对安康放着肉不吃,去吃小菜,无法忍受,大力推荐。 “是啊,大侄子,怎么不吃鱼呢?吃点鱼啊,这鱼可是我的拿手好菜。”傅夫人边说边就要给安康夹鱼肉。 “傅婶母,我大哥身上有伤,不能吃腥味,会留疤痕的。”安意解释道。 傅夫人筷子停下,“身上有伤,吃鱼和肉,会留疤痕?” “是。” “那个该死的郎中,都没告诉我们这些,害得老二脸上留了那么大块的疤痕。”傅夫人气恼地道。 “娘,喜妹妹给了我一瓶去除疤痕的药给,您瞧瞧,这两天,我一直在擦,疤痕都淡下去了。”傅二姑娘把脸凑到傅夫人面前。 傅夫人借着烛火,仔细一看,“还真是的,喜儿,谢谢你啊。” “些许小事,婶母,不必言谢。”安意淡然笑道。 吃罢晚饭,闲聊一会,卫带韩颂延和安康去客房休息,安意和二姑娘三姑娘回了东跨院,洗漱过后,上床睡觉。 半夜一场不大不小的余震,又令大家从梦中惊醒。天明时分,一场大雨,令灾情更加严重。 安康有官职在身,吃过早饭后,傅将军带他去见城中的官员。安意带韩颂延去临时搭起的草棚里,为灾民们诊脉看病,良医局的郎中在良医局里看诊,民间的几个郎中集中在此。 “四爷。”草棚里有个是济仁堂的郎中,他认得韩颂延,赶紧迎上前来,给他见礼,“小的给四爷请安。” “方郎中不必多礼。”韩颂延温和地笑道。 还没来得及说客套话,病人就进来了。 安意拿出一块布巾,递给韩颂延,“先戴上这个,遮掩住口鼻。” 韩颂延没问戴这个有什么用,接过去系好。 其他郎中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安意是无事找事。 安意对他们的态度,视而不见,她告诫过他们两次,可他们不听,那么他们的生死与她无关了。 韩颂延是个好郎中,立刻进入状态给病人看病。 一个郎中给病人看了病,写好药方,道:“安姑娘,劳烦你出去给他抓药。” 安意年纪小,又是姑娘家,这些郎中不相信她的医术,碍于傅将军,才没让她滚蛋,留她和香芹等人在这里照顾病人和抓药熬药。安意无所谓,并不与他们相争。 韩颂延给病人看完病,打发走他们,抬头不见安意,“方郎中,安姑娘去哪里了?” “安姑娘在外面给病人熬药。”方郎中道。 “她不给人看病吗?”韩颂延疑惑地问道。 “她一个黄毛小丫头会看什么病,她不添乱就不错了。”有个郎中轻蔑地撇嘴道。 韩颂延皱了皱眉,不愿与他们多说,起身出去找安意,见她就在昨天那个地方,烧火熬药,唇角微扬,轻声唤道:“喜儿妹妹。” 安意回头看到他,笑问道:“看完病了?” “嗯。”韩颂延走到她身边坐下。 安意起身倒来热水给他洗手,“洗洗吧!” “谢谢。”韩颂延笑道。 因为伤病人很多,韩颂延帮安意添了几根木柴,闲聊了几句,就看到有病人来了,回草棚继续看病。 午后,安康和傅将军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离城五十里的周家村有两个农户三天前得急病死了。他们在死之前,有发烧、咳嗽、呕吐和腹泻等症状,仅仅两天,他们就先后一命呜呼。 周家村离城太远,发现他们病得太严重时,要送进城来医治,已经来不及,人已经死,他们的家里人只是伤心将他们掩埋,并没多想。前天村里将死亡卷宗呈报上来,因为地震,死亡人数太多,官衙里就没在意。 昨天晚间,又有几个人因得了这类似的病,突然殒命,村里的人这才慌张起来,再一打听,其他村庄也有人得这病,眼看人就要不行了。今天早上他们把病人,送进城来,良医们确诊为大头瘟。 安意和韩颂延脸色巨变,大头瘟就是鼠疫。鼠疫是烈性传染病,致死率极高,有的人早上染病,黄昏就会死亡,一人染病,传及全家,阖府全亡不留一人。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个道理安意知道,早就把预防之法告诉了傅将军,还请他派兵告诉百姓们注意饮水、饮食、个人卫生和环境卫生,现在看来百姓们并没有遵守。 在医药条件发达的现代,重大的疫情都能让人失去生病,在医药条件这么差的古代,疫情一旦暴发,就难以控制,死亡人数将成倍增加。 “那些得大头瘟的病人有没有隔离?”韩颂延问道。 “有,他们和送他们来的人都隔离在城北大平宅内。”傅将军道。 安意问道:“接触他们的人,有没有洗手?有没有用布巾遮住口鼻?” “没有。”傅将军有点不好意思,安意曾再三嘱咐过这件事,可是那几个良医没有照做,他事多,也没有再去管这事。 “那他们也需要隔离,他们有可能已经感染了大头瘟,去隔离他们的人,记住要用布巾遮住口鼻,不要被传染,这病一传十,十传百,不尽快制止瘟疫漫延,城里十室会有九室空。”安意冷冷地道。 “不会这么严重吧?”傅将军不太敢相信。 “我没必要危言耸听。”安意面无表情地道。 傅将军忙打发人过去,告诉官衙的人,让他们把那几个良医也先隔离起来。 右手还是不听使唤,一直发麻,只能用左手敲字,没能赶在十八号更上去。 今天会去医院看病,希望没有大问题。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正文 第二十三章灾后瘟疫 章节名:第二十三章灾后瘟疫 安意借力站稳,眨眨眼睛,回头一看,讶然问道:“四少爷,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仅我在这里,你大哥也来了。…………”韩颂延放开扶着安意的手,向后退开两步,保持礼貌的距离。 “我大哥也来了?这里有地震,你们跑来做什么?”安意完全有能力离开保定,只是不能置傅家人于不顾,才甘愿留下来,也知道安康和韩颂延此时进灾区,是担心她的安危,但还是不免责怪他们以身犯险。 韩颂延听得出这略带责备的话里隐藏的担忧和关心,即使知道他是沾了安康的光,却依旧心喜,温和笑道:“就因为有地震才要过来,没有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怎能放心?” “妹妹,妹妹。”安康艰难地从车队后面,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大哥。”安意迎了上前去,见安康走路的姿势不对,“大哥你的脚受伤了!” “没有,没有,就是刚才下马车时碰了一下。”安康不敢告诉安意,在来的路上,遇到余震,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差点摔断胳膊和腿。 安意扶住他,道:“我昨天已经派人送信回去,说我一切安好,等过几天,朝廷里的人来,我就能回去了。” “朝廷的人没这么快来。”安康借着指那边的马车,把胳膊从安意的手里挣脱出来,“妹妹,四哥和我带来了一些粮食和药材,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派得上用场,太能派得上用场了,现在就缺粮食和药材。”傅夫人在旁边听了许久,走了过来,“大侄子,你来得好哇,这位是?” “傅婶母,这位是济怀堂的四少爷韩颂延,这个是我大哥安康,四少爷,大哥,这位是傅夫人。”安意为三人做介绍。 “小侄见过傅婶母。”韩颂延和安康都以子侄辈自称,恭敬地给傅夫人见礼。 “快不要多礼。”傅夫人双手虚扶,待两人站直,招呼周边的傅家的下人,“你们过来,把粮食分一下送到其他施粥摊去,药材不要动,全运回去,等安姑娘分好了,再送过去,别让那些人白白浪费。” 傅家的下人听命行事,韩颂延走过去告诉他们那些是粮食那些是药材,安康的腿脚受伤,就没过去,陪在安意身旁。 韩颂延和安康送来的这两车粮食一车药材,对灾民而言是雪中送炭。傅家的下人帮忙把粮食送走,傅夫人招呼众人回家。 上马车时,安康的动作,让安意看出了破绽,在马车上坐好,没理安康,直接问韩颂延,“四少爷,我大哥伤的重吗?” “我没有受……”安康还想隐瞒。 “大哥,我都看出来了,你就不要说谎了。”安意打断他的话,直视韩颂延。 韩颂延和她的目光对上,“伯宁身上的伤,我已经帮他上药,过几天就会好,没什么大碍,你不用太担心。” “妹妹,我身上的伤真的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会好的。”安康附和道。 安意看了眼安康的双腿,虽说是亲兄妹,可男女有别,她不介意,可安康会介意,“四少爷,这些天,劳烦你多照顾一下我大哥。” “我会的。”韩颂延笑道。 “谢谢。”安意转眸看着安康,“大哥,这几天,鱼肉蛋你要少吃。” “知道了。” 回到傅家,傅夫人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了一顿,不算丰盛,但是颇具农家风味的晚饭。菜不多,又是非常时期,就没讲究男女分席的规矩,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还好安清和想为安康求娶傅二姑娘的事,只是意向,没有挑明,安康和傅二姑娘都不知情,要不然两人会尴尬的无法同桌用餐。 “安大哥,你怎么光吃小菜,不吃鱼和肉呢?我娘做的鱼和这糖醋肉可好吃了,你尝尝啊。”三姑娘是吃货,对安康放着肉不吃,去吃小菜,无法忍受,大力推荐。 “是啊,大侄子,怎么不吃鱼呢?吃点鱼啊,这鱼可是我的拿手好菜。”傅夫人边说边就要给安康夹鱼肉。 “傅婶母,我大哥身上有伤,不能吃腥味,会留疤痕的。”安意解释道。 傅夫人筷子停下,“身上有伤,吃鱼和肉,会留疤痕?” “是。” “那个该死的郎中,都没告诉我们这些,害得老二脸上留了那么大块的疤痕。”傅夫人气恼地道。 “娘,喜妹妹给了我一瓶去除疤痕的药给,您瞧瞧,这两天,我一直在擦,疤痕都淡下去了。”傅二姑娘把脸凑到傅夫人面前。 傅夫人借着烛火,仔细一看,“还真是的,喜儿,谢谢你啊。” “些许小事,婶母,不必言谢。”安意淡然笑道。 吃罢晚饭,闲聊一会,卫带韩颂延和安康去客房休息,安意和二姑娘三姑娘回了东跨院,洗漱过后,上床睡觉。 半夜一场不大不小的余震,又令大家从梦中惊醒。天明时分,一场大雨,令灾情更加严重。 安康有官职在身,吃过早饭后,傅将军带他去见城中的官员。安意带韩颂延去临时搭起的草棚里,为灾民们诊脉看病,良医局的郎中在良医局里看诊,民间的几个郎中集中在此。 “四爷。”草棚里有个是济仁堂的郎中,他认得韩颂延,赶紧迎上前来,给他见礼,“小的给四爷请安。” “方郎中不必多礼。”韩颂延温和地笑道。 还没来得及说客套话,病人就进来了。 安意拿出一块布巾,递给韩颂延,“先戴上这个,遮掩住口鼻。” 韩颂延没问戴这个有什么用,接过去系好。 其他郎中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安意是无事找事。 安意对他们的态度,视而不见,她告诫过他们两次,可他们不听,那么他们的生死与她无关了。 韩颂延是个好郎中,立刻进入状态给病人看病。 一个郎中给病人看了病,写好药方,道:“安姑娘,劳烦你出去给他抓药。” 安意年纪小,又是姑娘家,这些郎中不相信她的医术,碍于傅将军,才没让她滚蛋,留她和香芹等人在这里照顾病人和抓药熬药。安意无所谓,并不与他们相争。 韩颂延给病人看完病,打发走他们,抬头不见安意,“方郎中,安姑娘去哪里了?” “安姑娘在外面给病人熬药。”方郎中道。 “她不给人看病吗?”韩颂延疑惑地问道。 “她一个黄毛小丫头会看什么病,她不添乱就不错了。”有个郎中轻蔑地撇嘴道。 韩颂延皱了皱眉,不愿与他们多说,起身出去找安意,见她就在昨天那个地方,烧火熬药,唇角微扬,轻声唤道:“喜儿妹妹。” 安意回头看到他,笑问道:“看完病了?” “嗯。”韩颂延走到她身边坐下。 安意起身倒来热水给他洗手,“洗洗吧!” “谢谢。”韩颂延笑道。 因为伤病人很多,韩颂延帮安意添了几根木柴,闲聊了几句,就看到有病人来了,回草棚继续看病。 午后,安康和傅将军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离城五十里的周家村有两个农户三天前得急病死了。他们在死之前,有发烧、咳嗽、呕吐和腹泻等症状,仅仅两天,他们就先后一命呜呼。 周家村离城太远,发现他们病得太严重时,要送进城来医治,已经来不及,人已经死,他们的家里人只是伤心将他们掩埋,并没多想。前天村里将死亡卷宗呈报上来,因为地震,死亡人数太多,官衙里就没在意。 昨天晚间,又有几个人因得了这类似的病,突然殒命,村里的人这才慌张起来,再一打听,其他村庄也有人得这病,眼看人就要不行了。今天早上他们把病人,送进城来,良医们确诊为大头瘟。 安意和韩颂延脸色巨变,大头瘟就是鼠疫。鼠疫是烈性传染病,致死率极高,有的人早上染病,黄昏就会死亡,一人染病,传及全家,阖府全亡不留一人。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个道理安意知道,早就把预防之法告诉了傅将军,还请他派兵告诉百姓们注意饮水、饮食、个人卫生和环境卫生,现在看来百姓们并没有遵守。 在医药条件发达的现代,重大的疫情都能让人失去生病,在医药条件这么差的古代,疫情一旦暴发,就难以控制,死亡人数将成倍增加。 “那些得大头瘟的病人有没有隔离?”韩颂延问道。 “有,他们和送他们来的人都隔离在城北大平宅内。”傅将军道。 安意问道:“接触他们的人,有没有洗手?有没有用布巾遮住口鼻?” “没有。”傅将军有点不好意思,安意曾再三嘱咐过这件事,可是那几个良医没有照做,他事多,也没有再去管这事。 “那他们也需要隔离,他们有可能已经感染了大头瘟,去隔离他们的人,记住要用布巾遮住口鼻,不要被传染,这病一传十,十传百,不尽快制止瘟疫漫延,城里十室会有九室空。”安意冷冷地道。 “不会这么严重吧?”傅将军不太敢相信。 “我没必要危言耸听。”安意面无表情地道。 傅将军忙打发人过去,告诉官衙的人,让他们把那几个良医也先隔离起来。 右手还是不听使唤,一直发麻,只能用左手敲字,没能赶在十八号更上去。 今天会去医院看病,希望没有大问题。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正文 第二十四章异地相见 章节名:第二十四章异地相见 “这样就没问题了。()”傅将军松了口气,接过傅夫人递过来的杯子。 安意对傅将军这无知的说法,嗤之以鼻,“隔离这些病人,不一定能防止他们不把病传染给其他人,也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要是找不到治愈大头瘟的方法,他们很快就会死去。” “喜儿妹妹说的没错,现在送进城的就有七八个,城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感染了大头瘟,如果不尽快阻止瘟疫的蔓延,很快会有更多人染病,会有更多的人死去。”韩颂延忧心地道。 “那些尸体也不能随便挖个坑掩埋,要全部焚烧,就算是埋了的,也要挖出来。”安意道。 “要焚烧尸体?这么做会引起民变的。”傅夫人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戌朝讲究入土为安,死者方得其所,家属方觉心安,只有十恶不赦的坏蛋才会在死后被锉骨扬灰,尸骨无存。 韩颂延是郎中,知道安意的这么做是对的,道:“为了不引起新的疫症,必须这么做。死者已矣,生者为重。” 傅将军喝完杯中的水,道:“治病的事,我不懂,麻烦韩公子和郎中们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治病。尸体的事,我让他们去处理。” 韩颂延和傅将军一起出门,他去找那些郎中,傅将军去找城里的官员。 “喜儿,这个布巾是不是对防止病传染有帮助啊?”傅夫人问道。 “有一定的帮助。”安意看了眼那简易的口罩,微皱了下眉,污浊的空气,会传染许多疾病。 “那我去跟她们说一声,多做些布巾。老二老三,你们去库房拿几匹棉巾出来。”傅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和婢女们走了。 “妹妹,你马上回房收拾东西,让舅舅送你回京。”安康首先就要把安意送离疫区。 安意一怔,“那你呢?” “我要留在这里。” 安意皱眉,“你又不懂医术,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一起回京。” “我是朝廷的官员,要为民办事,不能一走了之。”安康道。 安意知道安康的志向,他是要当清官好官的人,眸光微转,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懂医术,留下来也许能帮得上忙。” “四哥会留下来,还有这么多郎中,人手已经足够,你不需要留下来。” “你是京官,不是地方官员,你也不需要留下来。”安意拿话堵他。 “我不是地方官员,但是我身在此处,责无旁贷。” 安意抿了抿唇,临阵逃脱,的确会让人诟病,“你不走,我也不走。” “妹妹……” “大哥,你不用再说了,要么我们就一起离开,要么我们就一起留下来,我不会抛下你,独自回京的。”安意打断他的话,。 安康见她态度坚决,只得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下午,安意没有去街上熬药,坐在院中想事情。在现代,用来治疗鼠疫的抗菌药有许多,比较有效的是环丙沙星、诺氟沙星和头孢曲松钠,这三种药的成分是…… 药的成分大概还记得,可是在这种条件下提炼不出来,安意放弃做西药的打算,还是因地制宜,想想用中药怎么治疗鼠疫。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在研究毒药的同时,就该好好的研究治疗鼠疫的药物。”安意看着天上的浮云,喃喃自语。 中药里抗菌药有很多,哪些适用?安意绞费脑汁也没能想出治疗鼠疫的方子,到是想起了一个预防的方子,去放药材的仓库,找出九节石菖蒲和银花蕊。 傍晚,韩颂延从外面回来。 “四少爷,有没有想出药方?”安意问道。 韩颂延摇摇头,“商量后,我开了药方,熬煮了药给他们服用,但是没有效,送进城来的七个病人中,已经有四个死了,两个送他们来的人,还有一个良医受到了感染。” 安意轻咬了下唇角,倒了一盅用九节石菖蒲和银花蕊煎的水,递给韩颂延,“你先喝三分之一。” “这是什么?”韩颂延问道。 “预防得疫病的药。”安意道。 韩颂延喝下三分之一,“你用了哪几味药?” “九节石菖蒲和银花蕊。”安意放药水里加了点蜜糖,“全部喝了。” 韩颂延把药水喝完,“你怎么会想到用这两味药?” “菖蒲和银花,能通内窍辟秽,加蜜糖,可润燥解毒,常饮能防止疫病传染。”安意庆幸当年翻古籍的看到了这个银蜜平安饮。 韩颂延微微颔首,问道:“治大头瘟,你觉得用哪些药比较合适?” “我还没想好,你给他们开的药方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安意问道。 韩颂延从袖袋里拿出药方,递给安意,“我用了这十六味药,但是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安意看过药方,没有什么头绪,不过赤芍,提醒了她一件事,有些食物也是可以预防疫病的。 晚上,安意让厨娘煮了赤小豆给大家吃,“赤小豆能预防疫病,大家多吃点。傅叔叔,您明天让手下的人告诉百姓,山上的马齿苋,它也能预防疫病。” “好好好,我知道了。”傅将军点头道。 虽然安意想到了预防之法,并且将她在现代知道的防疫方法,告诉了傅将军,全城展开了防疫大战;因为方法得当,城里的情况稍好,城外的情况,却十分的严峻,每天都有人死亡,呈报上来的人数,令人惊心。 安意远远地看着焚烧尸体的火光,眸色深沉,要用什么药才能治愈鼠疫,阻止这场瘟疫的蔓延呢? 接下来的两天,陆续有消息传来,周边数个村落都有人感染大头瘟,官衙再次派人向京中,通报城内外的情况。 韩颂延主动提出去村里给人看病,安康要陪着一起去,安意冷冷地问道:“没有药,没有治病的药方,你们去做什么?去送命吗?” 两人无言以对。 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预防,也为了治疗各种疾病,城中的药材差不多要告罄,韩颂延写信回京,恳请他的父亲派人再送十车药材过来。 二月二十六日傍晚,在廊坊停留了两天的小龚爷等人,带着药材和粮食抵达了保定城。 当天晚上,安意并不知道他们来了。 第二天上午,在城中官员的陪伴下,两人来了这个粥药点。傅将军丝毫没有隐瞒安意,在预防瘟疫中起来的作用。在几个良医陆续死亡后,安意已开始为女病人看病。官员们都知道她这么一位女郎中,在小龚爷的面前,也提到了她。 小龚爷来保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确定安意的情况,让官员带他过来。 他们都穿着灰色的布袍,戴着口罩,在熬药的安意没有马上认出来他们,是陪同他们来的官员让大家过来拜见过函王爷,安意才知道朝廷把小龚爷派来赈灾。 “小女见过函王爷。”安意随众人过来给小龚爷行礼。 小龚爷同样也没认出穿着布袍,戴着口罩,仅用粉蓝头绳挽着头发的安意,等她说话,凭着声音才认出她来,一直在找寻的目光找到了定点,清冷的眸中染上一抹暖色,双手虚扶,“各位不必多礼,请起。” 待众人起身,小龚爷说了几句官场客套话,走到安意面前,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安意,浓密的睫毛下黑眸闪着点点笑意,“我听几位大人说,城中能这么整洁干净,预防得当,全是安姑娘的功劳。” “王爷谬赞,小女愧不敢当,阻止瘟疫肆虐,靠得是群策群力。小女能在其中尽一分心力,是应该的。”安意垂睑道。 “安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小龚爷和安康一样,也不放心安意继续留在这个余震不断的地方。 “还不知道。”安意道。 “这里很危险,安姑娘还是早点回京比较好。”小龚爷没有掩饰他对安意的关心。 安意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女会和家人说的。” “好,那我先去城南了。”小龚爷在官员的带领,准备去城南看看。 白无名找到机会说话了,“安妹妹,你知道我四哥在哪里?” 小龚爷知道白无名这么亲昵的叫安意,是故意挑衅,眸光微冷地看了白无名一眼。 白无名似乎觉得挑衅的不够,还冲安意眨了眨左眼。 安意早已听惯白无名叫她妹妹,没有异样的感觉,只是没想到是他陪着小龚爷同来,“四少爷在城北的大平宅。” 大平宅四周的宅子基本在地震中倒塌,清理过后,搭建数个草棚,安置了许多病情严重的病人,卫等人都不准安意过去,安意也不想让他们担心,老实的留在城东。 “他是住在哪里吗?”白无名问道。 “不是,他住在傅将军家里。” “你住在什么地方?”白无名自自然然地问道。 “我也住在傅将军家里。” “知道了,我先陪王爷去城中四处看看,一会再去找你。”白无名瞟了小龚爷一眼,四哥和安家良好的关系,对他很有利。 “城外因疫病死亡的人数在日益增加,韩公子的医术高明,接下来就要辛苦韩公子了。”小龚爷轻描淡写地把白无名去处安排好了,不让他有机会纠缠安意。 “王爷,安姑娘知道如何预防疫病,想来这么多天,为治愈此病想了很多,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在下想和安姑娘商量斟酌后,再去给人看病开方,这样才能事半功倍。”白无名不是能被轻易打发走的人。 “言之有理,来人,传本王之命,酉时初刻,城里所有郎中全部集中到官衙来,好好商量斟酌一下药方,务必治愈疫病。”小龚爷也有对策。 白无名挑挑眉,“安妹妹,一会我们官衙见。” “安姑娘若是有所不便,就不要过来了。”小龚爷前半句用了假设语,后半句语气是肯定的,他不希望安意去。 “没什么不便的,小女也是郎中,会准时去官衙。”安意对两个男子的暗战一无所知,她早就想让郎中们集合起来会诊,只是傅将军带兵出城,封锁,知府对她的意见不重视,没有办法促成这件事,小龚爷把郎中集中起来,深得她意,也就没有听出小龚爷话中的真实意图。 小龚爷和白无名的心情截然相反,一恼一乐。 傍晚时分,安意在卫的陪同下,带着香芹和桃仁前往官衙。在官衙的门口,遇到了从城北来的韩颂延和安康。 “妹妹,我听说函王爷来了。” 城北尽是重病患者,知府不敢让小龚爷以身犯险,让衙役穿过隔离带,去告诉韩颂延来集会。 “嗯,召集郎中来官衙,就是他的命令。”安意看着韩颂延,“七少爷和他一起来的。” 韩颂延没有感到意外,早就已料到白无名会来,韩家要重返太医院,必须拿出本钱和本事来,让皇上看到,义捐药材是本钱,白无名来灾区治病就是本事,“我们进去吧。” 衙役将众人领到厅中,白无名和从京中来的两位太医,已经在座。城中没有死,没有离开的郎中,还剩下五位,他们也已经来了。 “四哥。”白无名喊道。 韩颂延笑了笑,“七弟。” 兄弟俩在异地碰面,感触良多,两人都曾经用自己方式与父辈对抗,可最终还是挣不脱家族的羁绊,为了家族的延续,做出一些以前不会做的事。 衙役见人已来齐,去后面请来小龚爷和知府等人。 小龚爷进屋,看到安意站在安康身边,离白无名较远,心情稍有好转,在正位上坐下,“诸位不必多礼,请坐。” 众人落座,婢女送上热茶。 “本王看过呈报上来的记录,大头瘟已让数千人死去,城中因为预防得当,死亡的人数较少,但也已有百余人了,郎中的职责不仅是阻止病毒蔓延,还要医治好病患。”小龚爷义正辞严地道。 “王爷,非是小的们不想医治好病患,实在有心无力,苦无良方。”年纪稍长的一位郎中叹气道。 “本王知道良方难觅,所以才让诸位集中在一起,商讨一下如何用药,才能治愈大头瘟。”小龚爷道。 众人低头沉吟不语。 正文 第二十五章不约而同 章节名:第二十五章不约而同 小龚爷的目光扫过众人,道:“本王记得在贵州的兴义曾发生过一场瘟疫,韩公子那时也去了当地,可还记得郎中用的是什么药?” 这件事韩颂延不知情,诧异地看着白无名。() 白无名知道是小龚爷是故意漏他的底,抽出纸扇来摇了摇,笑道:“在下奉家师之命前往兴义,只是到那里时,瘟疫已经被治愈。” “此疫症发病之初的病况是怎样的?”韩颂延问道。 白无名想了想,道:“听当地的郎中说,最初发病的多是幼童,他们高热神疲,四肢厥冷,面呈青灰色,后来腹泻不止,还伴有呕吐。” 安意听了白无名的描述,差不多可以确定兴义的瘟疫是痢疾,痢疾属于肠道传染病,此次暴发的鼠疫是肺炎鼠疫,虽然是不同的病,但它们都是由细菌引起的。 “你还记不记用得是什么方子?”韩颂延追问道。 “开方的郎中,我没有找到,询问几间药铺的掌柜,大约有三十几味药,他们记住了十几味,黄莲、大黄、当归、甘草、陈皮、枳壳、红花……” 那五位郎中和两个太医边听白无名报药名,边数药理,“黄连可清热燥湿,解毒止痢,大黄荡热去滞,可通因通用,当归、甘草行血和营,缓急止痛,陈皮……” 有了这十几味药,七人好象找到了方向,争论治大头瘟用哪些药,效果会更好,安意和韩颂延没有参与。 安意低着头,双眼微阖,在现代担心眼神流露出情绪,被别人看穿,她已习惯闭上眼睛想问题。在现代治疗痢疾用的抗生素里面也有庆大霉素的,既然两种病能用相同的抗生素,那么治疗痢疾的中药,应该也能适用鼠疫,是否可以把归肠经的药,改成归肺经的药,就可以了呢? 韩颂延右手托着左手肘,左手摸着下巴,那是他沉思时常用的动作。大头瘟也有发烧、咳嗽、呕吐和腹泻,治肠辟的药是否适用于治疗大头瘟? 小龚爷、知府和卫等人,都不懂医术,无法发表意见。七人争论了许久也没有定论,小龚爷不耐地皱了下眉。 知府见状,重重地咳了几声,道:“诸位诸位,不要争了,你们就凭着自己的诊断,各自开方,请函王爷过目,再做定夺。” 众人无有异议,等下人送来笔墨纸砚,各自开方。 巧合的是安意和白无名写的药方,一模一样,生石膏六钱、大黄三钱、水牛角三钱、丹皮二钱、生地三钱、连翘三钱…… 小龚爷看着手上的两张药方,眸色沉凝,久久不语。 白无名微眯了眯眼,问道:“王爷,我们开的药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小龚爷放下药方,看着他,“没有问题。” 十张药方摆在桌子上,大家围过来一看,白无名看着站在对面的安意,笑得意味深长,这就是心有灵犀。 安意见两张药方相同的,也有点诧异,抬头看白无名,两人的目光对上。白无名唇边的笑意更深,安意眼波微动,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垂眸继续看其他人的药方。 两人的互动,小龚爷看在眼中,醋在心头。 大家的理念不同,所开的药方大相径庭,争论在所难免。安意素不喜欢与人有口舌之争,解释了为何用这些药后,就不再开口。 韩颂延推崇安意和白无名的医术,见两人开的药方一样,很自然的放弃了自己开的药方,站在他们一边。 “连翘、白茅根、石膏都是清热凉血的药,石膏有六两之多,病人病体虚弱,焉能用这么重的药?你这不是治病,你这是要人命!”姓李的太医被白无名问得无言以对,恼羞成怒,厉声道。 “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白无名轻蔑地斜睨他一眼,用扁鹊的话来答复他。 “贤侄啊,你们年轻人不要以为读几本医书,就能给人看病;懂点皮毛,就在这里夸夸其谈。医者,仁术也。有术无仁,有仁无术,都是会误世人性命。”另一位姓张的太医用长辈的口气教训白无名。 “做事急功近利,小心砸了自家的招牌。”李太医讥笑道。 小龚爷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眸中精光闪过,周李两家竭力阻止韩家重返太医院的事,他有所耳闻,今日眼见为实了。 白无名冷笑一声,道:“在下虽然不才,还能分得清中毒和生病的区别,在下还要提醒两位一声,别忘记是谁保住你们的性命。” 两位太医脸色微变,看了眼保持沉默的安意,要不是她救活太后,他们早被盛怒的皇上给砍了脑袋。 “就事论事,你不要攀扯其他。”李太医道。 白无名收拢纸扇,道:“王爷,这样争论下去,不会有结果,不如用事实来证明,谁的药方更有效,城外得病的人有很多,我们各进一个村落,给村民治病,看谁能救活更多的人。” 这样的做法是致病人的生命于不顾,安意和韩颂延都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正要出言反对,小龚爷已抢先开口训斥道:“韩公子,你这是在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 “王爷,谁也不敢保证这些药方是对症的,我们只能用这种方法,找出对症的药方,才能救治更多的人,在验方的过程,死人是在所难免的。”白无名振振有词地道。 这话虽然残忍,却有几分道理。何况他们现在所做的,跟白无名说的没有区别,一直在修改药方,又何尝不是拿病人在做试验呢? 众人看着小龚爷,等他做出决定。 小龚爷沉吟良久,道:“余大人,就这么办。” “王爷,下官还有话要说。”张太医道。 “张大人有话直说。”小龚爷道。 “王爷,没有预计到保定会发生瘟疫,带来的药材不足,如果再分成几份运出城,肯定不够用,下官觉得就在城外搭几个大草棚,让他们把病人送过来,这样既方便照顾,而且一旦找出治愈瘟病的方子,就可以马上更改,不至于让病人因病情延误丧命。”张太医确信他的方子比白无名好,打对台,当然要面对面的打,这样才能令韩家颜面无存,再无重返太医院的机会。 小龚爷对张太医的私心,了然于胸,盯着他,眼神锐利。 张太医心头一颤,低头回避小龚爷的目光。 “余大人,在城外找块宽旷的空地,搭建草棚。”小龚爷警告了张太医后,又帮了他一把。 白无名挑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轻摇纸扇。 正事商谈完,安意等人起身要走,白无名跟着,安意不觉得意外,可小龚爷也一起走了出来,让安意不解,以他的身份地位,他不用送客,“王爷,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已和傅夫人说好了,借住几天。”小龚爷薄唇上扬,灯笼里的烛光映在他深邃的墨瞳里,如星光点点,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魅惑。 安意眼波微动,满腹狐疑,这个祸害笑得这么妖孽,要做什么呀? 卫和安康相互对视,面露忧色,函王爷放着官衙不住,偏要挤进傅家,很明显是为了安意,虽然他们不想让小龚爷去,可是傅夫人已经答应,同为客人的他们也只能无有异议。 白无名看着小龚爷,眸中的精光又幽沉了几分。 众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到了傅家,傅夫人早已让下人准备好了两桌菜,这次男女分桌,傅夫人拜托卫和安康当陪客。 吃完晚饭,傅夫人让安康送小龚爷去秋爽居。秋爽居在地震时,倒塌了两间房,这两天刚刚修缮好。小龚爷要来暂居,傅夫人让人重新布置了一番。 这时又发生了余震,卫、韩颂延和白无名坐在花园的凉亭闲聊。过了一会,安康来了,“这地又动起来了。” “好在不太剧烈,还能走得稳路。”卫笑道。 “这地震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平息?百姓何时才能安居乐业?”韩颂延感叹道。 四人坐在亭内闲聊,看到安意带着香芹、杏仁和桃仁从那头走了过来,桃仁打着灯笼,安意端着个大托盘,盘上放着一大一个两个陶瓷罐,香芹手里端着五个碗,杏仁手里拿着两个布袋。 “喜儿,你又煮了什么好东西?”卫笑问道。 “银蜜平安饮。”安意一直坚持亲手抓药熬药,把药到服用人面前。 “早上我们已经喝过了。”安康道。 “不是给你们的,是送去给函王爷和他的随从。”安意道。 此言一出,四人脸色都变了。 卫和安康暗自揣测,难道安意也喜欢函王爷? 白无名捏紧了手中的折扇,眼中的悲恸一瞬即逝,她待他终是有别于他人。 韩颂延的脸色片刻恢复如常,唇角露出淡淡的浅笑,小姑娘已长大,知道儿女之情了,希望函王爷不要辜负她的情意。 天色太暗,安意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想到,这个举动,会令四人多想,带着婢女,穿过花园去了秋爽居,到了门口,停下来对站在门口的随从道:“劳烦通报一声。” “姑娘请稍候。”随从转身快步去通报。 抱歉,糊里糊涂把二十五章写成了二十三章。 正文 第二十六章设法脱身 章节名:第二十六章设法脱身 安意在门口等了片刻,就见小龚爷大步走了出来。|| 小龚爷看到安意手上端着东西,顺手接了过去,笑问道:“煮了什么东西给我吃?” “银蜜平安饮,预防疫病的药。”安意道。 “你亲自熬的?”小龚爷问道。 “嗯。”安意点点头,为了让他放心,又补充道:“没有其他人碰过。” 小龚爷笑颜舒展,眼神温柔地看着她,“辛苦了。” 安意讶然,这个祸害什么时候学会感恩了?在井塘村,她给他熬了那么多次药,他都没说句辛苦,这次怎么转性了?被人追杀时,脑子摔坏了? “我们进去吧。”小龚爷为安意亲自熬药,又亲自送过来,感到开心,压根就没有想到安意会腹诽他,端着托盘,往屋内走去。 进了屋内,安意将药水分成五碗,端起一碗送到小龚爷面前,另外四碗,让香芹她们端到屋外给小龚爷的四个随从饮用。 小龚爷听安意的话,把药喝完,“喝了药不会感染大头瘟,余大人就没有理由再阻挠我去城北了。” “服了预防的药,并不表明,就一定不会感染大头瘟,城中许多人并没有服用预防的药,但是他们也没有得病,这不是上天眷顾他们,而是因为他们的抵抗力强,你……”安意停顿一下,把打击他的话吞了回去,“你最好不要去冒险。” “我的身体很好。”小龚爷为力证他身体强壮,挽起衣袖,“你给我诊脉,就知道我有多么健康。” “那怕你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没人敢让你去城北的。”安意横了他一眼,转身把搁在门边的布袋提了过来,“这里面是防疫的药丸袋子,你在每间房里挂几个,最好戴一个在身上。” 小龚爷解开系着的带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灰布做的袋子,“这是你亲手做的?” “袋子不是我做的,里面的药丸是我装的。”安意道。 小龚爷嫌弃地把布袋丢在桌子上,长臂一伸,抓住了安意腰间悬带的粉蓝色绣花荷包,“这个布袋太丑,我要用这个荷包装药丸。” 安意看了眼土不拉几的灰布袋子,又看了眼小龚爷身上华贵的素色锦衣,这两个配在一起是有些不搭,“这个荷包是傅家二姐姐送给我的,不能给你,明天我给你做一个。” 小龚爷一听这话松开手,唇边笑意深了几分,提出要求,“上面要绣花。” “我只会绣几样简单的花,太复杂的,我可不会。”安意担心他为难她,就像明知她不喜欢下棋,还非逼得她下棋一样,连忙申明。 “你会绣哪几样?”小龚爷凝视着她,带着笑意的眼眸里满是她的身影。 安意屈指认真地数道:“梅花、兰花、菊花、桃花和杏花。” “绣梅花。”小龚爷唇角上扬,喜鹊登梅,不能绣喜字,那就用梅花来暗喻她的名字。 “好。”安意还记得小龚爷在逃亡途中,买衣服的事,也就没想那么多那么远,以为他只是挑剔灰布袋不好,爽快地答应了,端起托盘,“时辰不早,我先走了。” “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小龚爷起身送安意出门。 “明天见。”安意带着三个婢女离开秋爽居,再次经过花园的凉亭,见安康还坐在亭中,其他人却不见,走了过去,“大哥,怎么就你一人?舅舅他们呢?” “他们回房了,过来坐坐。”安康笑着招手道。 “香芹,你们把东西送去厨房,就回房,不用过来接我,我一会自己回去。”安意吩咐完香芹三人,走进石亭,坐下,“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安康看着安意,目光深沉,神情凝重,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安意轻轻一笑,道:“大哥,有话你直说,不用措词的。” “妹妹,函王爷是皇上的长子,身份尊贵,他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江湖侠客。皇家无情,充满了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什么夫妻情意,什么恩爱荣宠都是假的,只有权势和利益才是真的。”安康为了妹妹的幸福,不惜口出僭越之言。 “大哥,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进皇家。”安意在来保定的路上,就已经猜出安清和送她到傅家作客的用意,。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给他熬药?”安康忧心未解,小龚爷的容貌,就连男人都会看呆,更别提为他容貌痴迷的姑娘家了,小龚爷在短短时间内,已一跃成为京中众女想嫁的人之首,他担心安意口是心非。 “我熬药给他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他是王爷,他要是感染疫病,出了什么事,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和傅家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安意救过小龚爷几次后,曾一度怀疑她学医就是为了方便救他,即便这次小龚爷没有受伤,可是有白无名这个隐患在,她不放心,怕白无名会利用鼠疫,故意让小龚爷染病,趁机害死他,才会提前做预防。 “那也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啊。”安康借灯笼散发的亮光,紧盯着安意,不错失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想从中看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熬药送药的事,我一向都不假手于人的。”安意坦然与他对视,眸色平静,没有闪烁,没有躲避。 安康想到安意不仅在汤药上面,对吃食也素来谨慎,她给小龚爷熬药,或许真的不涉及男女之情,神情稍缓,唇边露出一丝浅笑,“妹妹,爹和我都不想你跟皇家的人有所牵连,我们只希望你能过得舒心快乐。” “我知道爹娘和哥哥们都很疼爱我。”安意笑,心中暖暖的,鼻子微酸,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家人对她的疼爱是全心全意的,上一世她没有得到父爱,这一世加倍的还给她了。 “妹妹,这次送你来保定作客,本以为能拖一段时间,事情淡化下去后,给你找户好人家,可是现在函王爷来了保定,事情只怕不会这么轻易解决,必须要尽快为你定一门亲事,你可有中意的人?”安康把他和安清和的打算,告诉了安意,他还记得安意曾经说过得话,征求她的意见。 “这时候匆匆忙忙给我定亲,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而且只要皇家放出一点风声来,相信没有人敢和我定亲,就算定了亲,他们也会想法子退亲的,还不如说我在家乡时,早就已经定亲。”安意不想嫁人,为了脱身就想到了这个法子,这样不但能让打她主意的那些人,断了对她的念想,还不会连累到家人,也为她日后离京找好了借口。 安康见安意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女孩子家在谈论亲事时的羞涩,态度沉稳冷静,隐隐感到不安,“妹妹,虽然事情紧急,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可儿戏。” “就是因为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才不能轻率的随意找个人定亲,先用这个借口令那些人死心,再图后谋。”安意笑道。 “家乡有合适的人选吗?”安康想像不出,家乡有适合做他妹夫的人。 “现在还没有,等解决了这件事后,我回家乡去慢慢挑,应该能挑到合适的。”安意继续为离京做铺垫。 安康想了想,觉得这法子可行,只是,轻叹一声,道:“家乡离京城太远了。” 安意笑道:“远才好啊,这样他们才不会知道我们在说谎。” “可是离得太远,等你出嫁后,就很难见到面了。”安康一想到安意嫁人,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大哥这么舍不得我,就多养我几年吧。”安意娇声道。 安康也笑了,道:“就怕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大哥不想养妹妹,是个小气鬼!”安意嘟起嘴,“我不和你说话了,我回房睡觉。” 安康拿着灯笼,笑道:“好了好了,大哥错了,别生气,大哥养你,养你。” “我不要你养了,我让二哥养我。”安意道。 “你二哥没钱,养不起你,大哥有钱,大哥养你……” 一个佯装生气,一个有意逗趣,兄妹俩说笑着朝前走去,身影渐渐溶入在夜色中,从石亭边的一棵大树上,跳下一个人来,落地无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黑衣的白无名。 白无名看着安家兄妹离开的方向,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只要安意对小龚爷没有男女之情,他就还有机会。 伫立须臾,白无名施展轻功回到客院,围墙上跃下,就看到坐在廊下的卫,扬唇喊道:“舅舅。” “现在就叫我舅舅,还为时过早。”卫挑眉道。 “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名正言顺了。”白无名笑道。 “喜儿年纪不大,但是极有主见。”卫笑,双手抱肩,“你还要多努力。” “我会的,多谢舅舅成全。”白无名为获得卫的支持,感到开心。 安家兄妹并不知道白无名在树上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安康送安意到东跨院外,看着她进去,转身回客院。 香芹三人见安意回来,打来热水,伺候她洗漱。 安意躺在床上,没有马上入睡,回想起和安康的对话,眉心微蹙,为小龚爷熬药时,她只想到了不让他染病出事,现在细细想来,这件事她这么做的确挺惹人误会的。但是不这么做,万一白无名动了手,小龚爷因此丧命,那她就是帮凶。 误会是小事,命是大事,只要把她在家乡早就定亲的事,传扬出去,这些误会也就能烟消云散。 注:上了电信的当,又被连续断网两天。我这是哑巴吃苦莲,有口难言! 正文 第二十七章紫色荷包 章节名:第二十七章紫色荷包 晨曦初露,“啾啾”的鸟啼声,将静谧的大宅从沉寂中唤醒,下人们陆续起来忙碌,厨房升起了袅袅的炊烟,香气四溢。 客居傅家,安意不方便去院子里练剑,每天就在屋内练练拳脚功夫,舒展舒展筋骨,打完一套拳,睡意全消,神精气爽;听到外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知道香芹她们已经收拾妥当,拉开房门,唤她们进来伺候。 洗漱完,安意在梳妆台坐下,看到搁在圆墩上的小绣笸,想起答应帮小龚爷做荷包的事,懊恼地微微蹙眉,昨夜和安康交谈后,已意识到,亲手给小龚爷做荷包,不太合适。 “姑娘,奴婢今天给您挽个新发髻可好?”杏仁解开安意的盘福髻,将长发打散,边替她把头发梳顺,边问道。 “好。”安意在想到底做不做荷包,随口答道。 “姑娘,院子里的瑞香花开了,奴婢摘两朵下来给您簪在发髻上可好?”桃仁问道。 “好。”安意又随口应道。 桃仁欢喜的去院子里摘花。 香芹心细,见安意神情不对,上前问道:“姑娘,您今天想穿哪套衣裙?” “好。”安意道。 “姑娘,这两套衣裙,哪套是好啊?”香芹问道。 安意回过神来,看着香芹手中的两套衣服,指着白底紫花的那套,“穿这套。” 香芹把另一套粉蓝色的放回衣橱。 “香芹去二姑娘那儿,找她要块紫色的锦缎,还有绣线。”安意思考再三,决定帮小龚爷做荷包。 “姑娘要锦缎做什么?”香芹问道。 安意长出一口气,道:“我要做个荷包。” 香芹领命去隔壁找傅二姑娘要锦缎和绣线,过了一会,就带着四块颜色深浅不同的紫色锦缎回来了,“姑娘,您看这几块行吗?” 安意放下手中旋转的玉球,从四块锦缎中挑出一块蓝紫色的,“我要绣梅花,你把绣线配好。” 香芹配好绣丝,用绣棚子把锦缎棚好。 吃过早饭后,傅夫人留在家中,众人一起出门,就如安意所言,小龚爷没能去聚集病人的城北,和余大人一起留在官衙,安康等人到城北组织人搭建草棚,安意继续呆在城东,边熬药边绣花。 草棚搭好后,在四周洒上石灰水,在棚内熏过硫磺,清点好人数,将病人一分为五,两位太医、韩家兄弟和五位郎中各凭医术,为他们冶病。 白无名和安意开的药方是对症的,病症轻的人,在服用过两次药后,就已看出疗效,病症重的,病情也得到了缓解。 两位太医那边,药石无灵,各有两个病人死亡。 五个郎中所用药方,也没有什么疗效,病人的病情加重。 情况回报到官衙,小龚爷当机立断让他们立刻更改药方。五位郎中是言听计从,两位太医虽心有不甘,但是承担不起继续死人的后果,只能用白无名和安意开的药方。 傍晚,在外面做好消毒的卫等人回到傅家,白无名向安意报喜,“安妹妹,我们的药方对症,瘟疫可以被控制住了。” “这样很好啊。”安意微微笑道。 “可惜药材不够,治不了更多的人。”白无名等人离京时,没有预料到保定会这么快发生瘟疫,也没想到传染的这么快,感染瘟疫的人有这么多,带来的那几车药材是杯水车薪。 “本王已派人回京,让他们尽快送二十车药过来。”小龚爷道。 此言一出,大家都稍感放心。 吃过晚饭后,安意煮好银蜜平安饮,送到秋爽居给小龚爷服用。 “给你。”安意把用药水泡过,烘干后装上药丸的荷包递给他。 小龚爷接过荷包,仔细一看,蓝紫色的荷包上绣一朵粉白相间的梅花,梅花边上是三片嫩绿色的叶子,系荷包的紫红色绳子上打着如意结,结的下面坠着珍珠,能看得出是用心搭配过的,心中暗喜,嘴上却道:“就绣一朵花,三片叶子,你这也太敷衍了事。” “嫌不好,那就还给我。”安意伸手就要把荷包拿回来,他不要这荷包,她到省事了,可以把珍珠拿回去,重新串成珠花。 小龚爷躲开安意的手,捏紧荷包,笑道:“东西都送了,哪能再要回去。这个我将就用着,你再做个精致的。” 安意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对他的得寸进尺,懒得理会,把碗和陶罐放在托盘上。 “你的手怎么了?”小龚爷看到安意的左手背上,有个指甲片大小的红印,安意肤色白净,红印就像雪白宣纸上的墨点,显得十分刺眼。 安意看了看手背,道:“下午往灶里添柴时,火丝溅了出来。” “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小龚爷伸手去抓安意的手,想要细看她伤得重不重。 小龚爷的动作太快,安意猝不及防,被他紧紧抓住了手腕。 “有没有擦药?”小龚爷关心地问道。 “擦过药了。”安意抽了抽被他握紧的手,无奈力气不够他大,抽了几下也没抽出来,眉尖微蹙,“你放开我。” “不放。”小龚爷邪魅地勾唇一笑,双眸微微眯起,灼灼地望着她,“时辰还早,陪我对弈一局。” 安意看着他魅惑的眼神,眼波微动,睫毛轻颤了一下,瞬间就恢复冷静,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我累了,要回房休息。” 小龚爷知道安意不喜欢下棋,只是想让她多留一会,笑道:“好,先欠着,下次你要记得补给我。” “你该去做生意,而不是做王爷。”安意没好气地道。 “这个主意不错,那我们做什么生意比较好?”小龚爷挑眉问道。 安意眸光流转,唇边闪过一抹坏笑,“有个无本生意,能赚大钱,很适合你做。” “还有无本就能赚大钱的生意,听起来不错,是什么生意?” 安意握拳,用力一抽,将手腕解救出来,道:“你这么聪明,又有这么好的本钱,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是什么生意了,我预祝你生意兴隆。” 言罢,安意飞快地跑了出去,“香芹,回去了。” 小龚爷直到安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去想她说的生意是什么,等他想明白后,哭笑不得,这个女人还真敢说。 安意成功的捉弄了小龚爷,非常得意,走到花园,忍不住笑了起来。 “姑娘,有什么开心的事吗?”桃仁好奇地问道。 安意笑着摇摇头,让小龚爷去开小倌馆的事,不能说出来,会吓坏人的。 安意自顾自开怀,全不知,白无名站在墙角边树阴下,借着灯笼散发着的光芒,注视着她,见她笑意盈盈,明眸流转,娇俏中透着妩媚,心中酸楚,她和龚小七之间,必有事发生。 安意带着香芹三人已走远,白无名站在原处,发了一会子呆,方转身回客院。 第二天的午后,韩家的十车药材运抵保定城,小龚爷、余大人、韩颂延和白无名以及那两个太医去城门口接收药材。 “四爷来信要得急,几位老爷把京中周边的各店的药材全部都掏空,才备齐这十车药,种类和数量都是照四爷开的单子送来的,四爷请过目。”韩家送药来的管事,恭敬地把单子递给韩颂延。 韩家的男人处理不好内宅的事,但是在药材上面,还是很尽心尽力的,做的是良心药,绝不掺假,这也是济怀堂能开遍全国的原因,可是那两位太医要鸡蛋里挑骨头,“王爷,药是治病救人的,不是下官不相信韩家,只是这药材关系到城中许多人的生命,万一有问题就麻烦大了,下官觉得这药,还是得检查一下才行。” 李太医这话说得是正义凛然,可是大家都是聪明人,他的真实意图,人尽皆知。 小龚爷眯了眯眼,“两位太医要检查药材,不知道两位韩公子有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两位大人请验药。”韩颂延神色坦然,对送来的药材非常有信心。 两个太医不怕辛苦的把药材全翻查了一遍,可惜没能如愿抓住韩家的把柄,箱子里面全是高品质的药材。 “韩家的大义之举,本王回京后,必会详细禀报父皇。”小龚爷看着白无名,眸中幽光一闪,“韩家会如愿以偿的。” 韩颂延眼中涌起复杂的神色,利用瘟病谋求私利,不是医者该做的事情,他终究没能坚持到最后。 白无名勾起一边唇角,笑笑道:“谢王爷吉言。” 有了这十车药,疫情得到有效的控制,安康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而且他也不愿意让安意继续和小龚爷接触,三月初一,傅将军从城外回来,便立刻向他辞行。 “过两天就是上巳节,不如过了节在回京。”傅夫人留客道。 “小侄告假,已超过时日,必须速归,还请婶母恕罪,改日小侄若有空必会再来打扰。”安康欠身道。 听安康这么说,傅夫人也不好强留,自去打点礼物。 傅家姐妹拉着安意去旁边说体己话,二十多天的朝夕相处,此时离别,有些依依不舍。 翌日,天气晴好,卫和安家兄妹带着随从,辞别众人,离开保定回京。 又过节了,又放假了,纤雪又再次出院了,明天要回老家一趟,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祝大家节目快乐! 正文 第二十八章京中琐事 章节名:第二十八章京中琐事 因为地震,路面变得凹凸不平,马车行进的速度不快,多花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抵达京城。最新书籍更新-无弹窗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安清和虽然竭力不想让罗氏知道保定城的事,但到底没能瞒住,罗氏一直吵着要去保定,安清和好不容易才劝服她。此时看到平安归来的弟弟和儿女,罗氏喜极而泣。 “娘,既是回来就好,您还哭什么呀?要是哭伤了眼睛,可怎么好?”安意笑着拿帕子帮罗氏把眼泪擦去。 “那城里又是地动又是瘟疫的,可是苦了我家乖宝。”罗氏在安意身上摩挲一回,“瞧瞧这瘦得就剩骨头了。” 安意见罗氏心疼地又要落泪,忙道:“那城里缺衣少食,没得吃的,可不就饿瘦,如今回来了,娘多煮点好吃的给我吃,过不了几天,这肉就长回来了。” “你想吃什么呀?”罗氏问道。 安意娇笑,“娘,我现在就想吃黄巧肉,您去给我做。” “你这丫头,什么好吃的不惦记,偏惦记上这个。行,娘去给你炸。”罗氏被分散了注意力,起身去小厨房炸黄巧肉。 等罗氏炸出黄巧肉,几人分食了,安意回明珠阁,安家父子和卫去书房。 “我出去这么长时间,黄氏可还安分?”安意接过芳蓉端来的茶杯,沉声问道。 “黄姨娘整天睡着,到是安分,只是黄夫人不安分,姑娘出门后的第三天,就打发人来探望黄姨娘,奴婢不让,她们就恼了,大吵大闹,奴婢动手将她们撵了出去,凑巧那天老爷有事提前回府看到了,第二天就把黄姨娘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去了。”芳蓉笑道。 安意一怔,没想到安清和会这样打发走黄氏,转念一想,就明白安清和选在这个时间打黄氏的用意了,唇角微扬,轻轻的笑了,“黄家有没有过来讨要说法?” 芳蓉撇嘴道:“如今黄家人是没脸出门了,哪还敢上门讨要说法。” “黄家闹出什么事来了?” “李嬷嬷说黄家闹出的事,不好入姑娘的耳,奴婢就不细说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安意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淡笑道:“你说说其他的事吧。” “十八姑娘在外城租好了店面,挑了三月初九开张,姑娘回来的正是时候,恰好赶上。保定城地动的消息传到京中,十八姑娘知道夫人挂牵姑娘的安危,过来劝了夫人四五回,说姑娘吉人天相,必会安然无恙回来,哄得夫人收了眼泪。” 安意心中一暖,笑问道:“店名叫什么?” “庄记甜品店,是胡老爷子的墨宝。” “庄记?”安意略一沉吟,就知道胡清月为何取此名了。 “还有就是唐夫人来过两回,要把她家的姑娘许给大少爷。” 安意喝了口茶,笑问道:“夫人可应允了?” “头一回,夫人假装没听懂,后一回,夫人应允了。” 安意惊愕,“老爷也同意?” “老爷说等大少爷从保定回来,就找官媒上唐家提亲。” 安意眸光一转,“京里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发生?” “京里没什么大事,小事到是有好些,奴婢原本打算明儿跟姑娘细说的。”芳蓉是打探消息的高手,如今虽拘在安家,不方便外出,但收集各方的情报的习惯没改。安意知道后,就给她一些银两,方便她收买外面的人,经过这两个月的运作,京中各处的消息,十之六七芳蓉都知道。 “我不累,你说来听听。”安意把茶杯放下,向后靠在锦垫上,笑道。 “奴婢就先说长乐伯府分家的事吧,据说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丽妃娘娘求了皇上恩典,长乐伯多承袭一代,风声刚放出来,唐家大爷和四爷就接连出事,先是唐大爷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差点在早朝上失仪,接着唐四爷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四爷从车里摔了出来,摔断了腿,险些没了半条命。大家都说是五爷想当世子,害死两个嫡兄,好做下一任的长乐伯。五爷为了洗清嫌疑,和长乐伯提出分家的要求,僵持了数天后,长乐伯同意分家,除了大爷继续留在伯府,其他六位爷都带着妻儿,搬离伯府,另外买宅子居住。唐五爷离开伯府时,没分到什么东西,奴婢觉得唐五爷是背了别人的黑锅。” 安意沉吟片刻,结合上次唐五夫人来时说的话,冷哼一声,道:“这些事多半是唐五爷做的,只不过他要的不是爵位,而是要跟伯府撇清关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芳蓉不解地问道。 “或许是他不看好简亲王,不想困死在简亲王这一棵树上。”安意冷笑道。 “唐五爷要真是这么想的,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这也是安意的想法,皱了皱眉,问道:“老爷应允唐家的亲事在前,还是送黄姨娘出府在前?” “应允唐家的亲事在前。” 安意心中一沉,父亲选择此时站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他就突然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看来在她离京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还有什么事?你继续说。” 芳蓉想了一下,“户部右侍郎养外室,宠妾灭妻,纵容庶子在外行凶的事传扬开来,御史上奏弹劾,皇上罢了他的官,现在的右侍郎是宁亲王的二舅。” 安意眸光微敛,“他以前在哪里任职?” “他先前是太常寺的少卿。” “这是升官了。”安意冷哼一声,还是个肥缺。 “十八姑娘的父亲也升官了,如今是工部的左侍郎。” 安意笑道:“后天我去给师姐道喜。” “就怕这两天姑娘没空过去,五天前,庄姑娘吃完一盅银耳莲子羹后,嗓子就哑了,说不出话来,这几天,庄家把城里有名的郎中全请进府里给她看病,都说治不好了。姑娘的医术,各府传得神乎其神,庄家肯定会请姑娘过府给她治病。” “庄蔓如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下这样的狠手。”安意厌恶庄蔓如的为人,得知她出了这事,虽然不会拍手称快,却也不怎么同情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是有道理的。 “这个还没打听出来,只知道有个厨娘自尽死了,线索断了,怕是查不出什么来。” 安意正要说话,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余下的事,明天细说吧。” “是。”芳蓉笑,转身去衣柜里拿干净的衣裙。 安意闭上眼睛,掩藏住眸底的锋芒,储位之争是每朝每代必上演的戏码,每位皇子身后都有那么一拨支持他们的文臣武将,将这场厮杀上演的愈加激烈,卷入其中的人,甚少能得到善终;皇上一边放出给唐家恩典的风声,一边又扶持宁亲王的母族,他的用意是什么? “姑娘,奴婢进来了。”杏仁在外面道。 安意睁开双眼,“进来吧。” 杏仁笑着走了进来,道:“姑娘,热水已备好。” “好。”安意起身去沐浴更衣,上床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三月三,上巳节,安意刚从外地回来,不耐烦出门凑这热闹,备了份礼物,打发人去张家告诉胡清月,她已经安全回来,明天过府拜访。至于庄家会不会上门来请她去给庄蔓如看病,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安意陪罗氏吃过早饭,又陪她去顺宜堂处理完家事,就回明珠阁听芳蓉继续说京中的事。 “吏部尚书的小儿子借着他父亲的名号,在外面卖官鬻爵,被人告发了出来,前几日刑部把人抓到大牢里去审问了。要是被证实了,吏部尚书就要换人做了。” “周府的大少爷房里接连死了三个妾室,她们私下里都说是大少奶奶害死的。” “李府的二少奶奶生了个怪胎……” “齐国公府……” 芳蓉杂七杂八的说了十几件事,听得安意头隐隐作痛,京城里官多人多是非多,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回井塘村去过以前那种简单生活啊? 申时正,安康就回来了,去井篱园见过罗氏,就到明珠阁找安意,“妹妹,在乡下定亲的事,不可再提。” 安意皱眉,“为什么?” “爹和娘在外面早就露了口风说你没有定亲,而且爹已经另想法子解决了这件事。” “什么法子?”安意隐隐觉得不安,安清和的法子不会是让安康娶唐绮年吧? “我会娶唐绮年为妻,唐五爷是丽妃娘娘的弟弟,但他与丽妃娘娘不同母,又离开了长乐伯府,这关系看着近,实则远,却能令皇误会我们家已站了队,他就不会打你的主意了。” “这法子好,好的不得了。”安意被气笑了。 “妹妹,你别生气,爹和我知道这法子不好,可是只要有一点可能,也要这么做,不能让你落入那个火坑。” 安意看着安康,敛去脸上气愤的冷笑,黯然一叹,道:“大哥,这是你的终身大事。” “傻妹妹,我是男子。”安康伸手揉了揉安意的头,“别为大哥担心,这些事大哥会处理好的。” “大哥,我不能这么自私,我……”虽然在婚姻上,男女从来就没有平等过,男子不管是休妻、丧妻,还是和离,都能迅速的找到下家,女子则相反,可是谁不想要个温馨的家?谁不想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安意不愿让安康牺牲了他一生的幸福,换取她的幸福。 “妹妹,你切不可这么想,你要是嫁给皇子,那我们家才是真正的站队,不得不参与夺位之争了。”安康正颜道。 安意深知安康所言有理,可是…… 看着安康坚毅的目光,安意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要是这么做,还是改变不了她嫁给皇子的命运,那么就她会“好好”做皇家的儿媳的,慈宁宫的风景还不错。 安康不知道安意的想法,又安抚了她几句,出门赴同僚之约。 安意送安康出门,转身回到房里,靠在躺椅上,看着窗外的翠竹,先前打算用在乡下定亲一事,离京归故里,如今已然行不通,如今安家要与唐家结亲,且等着后续发展,再做打算吧! 翌日,安意带着芳蓉和杏仁去了张家,胡清月笑容满脸把她迎进屋内坐下,“你回来就好,我听传闻,那里又是地动,又是瘟疫的,可把我吓坏了。” 安意起身给胡清月行礼,道:“多谢师姐帮我劝解我娘,免她心忧。” “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呢?”胡清月扶起她,“我们是师姐妹,你娘如同我娘,你不在家中,我过去看看婶母是分内之事,你跟我道谢,太生分了。以后要再敢跟我说这见外的话,小心我打你。” “不敢。”安意笑道。 姐妹俩重新坐下,婢女送上热茶,胡清月问了问安意在保定的情况,安意一一说了。 胡清月把店铺的事说了说,安意笑道:“店子的事,师姐自拿主意,不必跟我说,我只等着分红就好。” “你呀,除了对药材痴迷,对其他的都不上心。”胡清月横了她一眼,笑道。 “师姐这话说的不对,我不仅对药材痴迷,还对吃食痴迷。”安意看着时辰钟,“正午时分,腹内饥饿,师姐备了什么好菜给师妹吃啊?” “知道你要来,早备了你喜欢吃的菜,且等着,我让她们送上来。”胡清月笑,“传饭吧!” 饭菜送上来,姐妹俩吃完饭,捧着茶杯,继续闲聊,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林熙身上去了,胡清月道:“昨儿我回家,听我大哥说,临昌伯上折要立幼子为世子,林大人也同时上折,说临昌伯此举违逆自古立嫡长的规矩,希望皇上圣裁,不要让听信妇人言,神智昏庸的临昌,做出让人诟病之事来。皇上训斥了临昌伯一顿,当即就下旨立临昌伯的长子林熙为世子。” “我还听说临昌伯夫人把屋里的东西全砸了,气得连饭都吃不下,躺在床上,直嚷胸口痛。”胡清月接着道。 安意勾了勾唇角,不置一词。 又闲坐了一会,安意告辞离去。 终于从老家回来,终于可以上网,可以用电脑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庄家来人 章节名:第二十九章庄家来人 安意坐车离开张家,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被人给拦住了,护送她去张家的随从,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那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行礼道:“小哥有礼了,小的是庄家的下人,请问车里坐的可是安将军的千金安姑娘?” 马车上是有安府标记的,他问一声,是为了再次确定,免得找错人。( 更新快,无广告,就来紫幽阁) “你打听我家姑娘,想要做什么?”随从冷声问道。 从那辆马车上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她从车上扶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那妇人走上前来,行礼道:“老奴给安姑娘请安,老奴是庄大太太的陪房,奉大太太之命,特来请安姑娘过府一趟。” “大娘贵姓?”安意没有下车,连车门都没拉开,坐在车内问道。 “不敢,老奴夫家姓秦。” “秦大娘,不是我不卖贵府大太太的面子,拒绝跟你走这一趟,你还是回去先问问你家姑娘,可愿意让我去贵府?”安意道。 秦嬷嬷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陶哥,回府吧。”芳蓉不等庄家的人再说话,扬声道。 “是!”小陶大声应道。 有个机灵的随从,跑上前去把庄家的马车拉开,路畅通无阻,安家一行人扬长而去,留下秦嬷嬷三人面面相觑。 回到家中,安意先去井篱园见罗氏,进门看到两只小狗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微皱了下眉,径直走了进去,“娘,我回来了。” “姑娘在门外可遇到庄家派来的下人了?”李嬷嬷等母女俩闲话两句后,笑问道。 “遇到了,说是庄大太太请我过去,我拒绝了。”安意道。 “姑娘这么做是对的。”李嬷嬷赞了安意一句,撇撇嘴,“庄家的人太不知礼。” 庄家派人来请安意过府,罗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李嬷嬷最注重规矩和礼仪,见庄家没下帖子提前知会一声,就派人过来,来的人还不是主子,心中顿觉不快,认定庄家看轻安家,慢待安意,冷着张老脸,只说姑娘不在府中,等姑娘回来了,会告诉姑娘,就将人打发走。 “就是,我们家姑娘又不是街边医馆里坐堂的郎中,一请就去。”芳蓉附和道。 安意笑而不语,这话说的对,许庄蔓如咄咄逼人,就不许她拿乔作态吗?不用庄家三顾茅庐,但也不能招之即去。 秦嬷嬷回到庄家,把安意的原话告诉了庄大太太。庄大太太也没多想,直接去问庄蔓如,“如儿,安将军的女儿从保定回来了,娘想请她过来给你看看嗓子,你可愿意?” 庄蔓如眼中先是一亮,又暗了下去,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在纸写道:“她不会来的。” 庄大太太跟着走过去,看到纸上的字,讶然问道:“为什么她不会来?” 庄蔓如抿紧双唇,不愿作答。 知女莫若母,庄大太太一看她这样就知另有内情,“如儿,你是不是得罪了她?” 庄蔓如看了看庄大太太,垂睑,轻轻颔首。 “你怎么得罪她的?”庄大太太只当两个小姑娘起了点口角,笑问道。 庄蔓如把头扭开,得罪安意的实情,她没脸写出来告诉母亲。 庄大太太拉起她的手,拍了拍,笑道:“好了好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位安姑娘,虽然娘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但是在酒席上,娘见过她几回,是个柔顺恬静的姑娘,何况医者仁心,明儿娘让你大嫂亲自去接她,和她说几句好话,她必定会过来,到时候你再跟她赔个礼。” 庄蔓如不想永远不会说话,点点头,同意了庄大太太的安排。 第二天,庄大少奶奶来安家请安意时,恰好在门口遇到廉亲王派小太监来给安意送东西。 庄大少奶奶看着小太监手里提着的鸟笼,眼皮一跳,依照祖宗家法,帝子封王,就要建府选妃;各府都盯着几位亲王,身份够的,想的是正妃之位,不够的指望做侧妃,庄家已尚了公主,早早站了位,不做他想。 安家保持中立,是几个亲王争夺的对象,廉亲王给安家姑娘送礼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个廉亲王野心不小,前几日才寻了稀世奇花送去齐国公府讨好闵家姑娘,现在又送鸟给安家姑娘。齐国公是开国元勋,屹立近百年不倒,廉亲王必是以正妃之位待之;安家是新贵,根基太浅,抬进府去做侧妃。 庄大少奶奶边在心里盘算,边跟着安家的下人,和小太监一起被请进顺宜堂。 婢女们奉了茶水,稍坐了片刻,罗氏和安意就来了。 那小太监不敢托大,抢先一步给罗氏和安意行礼,“小路子给安夫人请安,给安姑娘请安。” “不敢不敢,路公公请起。”罗氏双手虚扶道。 庄大少奶奶也扶着婢女走了过来,“见过安夫人,见过安姑娘。” “大少奶奶不必多礼。”罗氏又笑着虚扶了她一下。 客套了两句,分主宾坐下,婢女重上热茶。 罗氏笑问道:“不知两位来,有何贵干?” 庄大少奶奶看着小路子,笑道:“路公公贵人事忙,路公公请先说吧。” “多谢大少奶奶谦让。”小路子向庄大少奶奶道了谢,拉开罩着鸟笼的布帷,里面是一只绯胸鹦鹉,“安姑娘,这鹦鹉是我家王爷,让小的送来给安姑娘的解闷的。” “无功不受禄,劳烦公公把鹦鹉带回去给王爷。”安意直接拒绝。 小路子陪笑道:“安姑娘,这是我家王爷对姑娘一片心意,姑娘还是收下吧!” “王爷的好意,小女心领了。”安意垂下眼睑,看都不看那只鹦鹉。 “姑娘,这只鹦鹉是我家王爷花重金买来送给姑娘的,它会说话,还会背诗,姑娘您听听。”小路子拍拍鸟笼,“翠儿背首诗给姑娘听。”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鹦鹉怪腔怪调的背诵了一遍王之涣的《登鹳雀楼》。 “姑娘,您瞧,翠儿它很机灵吧?”小路子讨好地问道。 安意抬眸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路公公,俗话说,千金难买心头好,王爷肯花重金买鸟,必是非常喜欢这只鸟,君子不夺人所好,这鹦鹉还是烦请公公带回去给王爷。” “安姑娘,小的要是把鹦鹉带回去,肯定被王爷责罚的,会被王爷打板子的,求求姑娘救救小的,收下鹦鹉吧。”小路子苦着脸哀求道。 “公公是王爷的心腹,王爷怎么舍得责罚公公?公公不要跟小女说笑了。”安意笑道。 小路子眼珠一转,看到了坐在旁边和庄大少奶奶对坐饮茶的罗氏,“安夫人,这鹦鹉……” “烦请路公公带回去吧!”来顺宜堂时,安意就已经叮嘱罗氏了,不管廉亲王送什么,都不能收。 小路子见母女俩都不肯收,只得提着鸟笼离开,芳蓉跟了出去。 打发走小路子,轮着庄大少奶奶说事了,“安夫人,安姑娘,我家小姑身体有所不适,想请安姑娘过府为我家小姑治病。” “庄大少奶奶,我家喜儿那点浅薄的医术,那能给贵府的姑娘看病,这要是耽误了贵府姑娘的病情,可就罪过大了,大少奶奶还是另请高明的好。”罗氏这番话,是安意昨晚教她的。 “安夫人,安姑娘的医术若是还算浅薄,这满京城就没有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了。”庄大少奶奶笑,“不瞒安夫人,城内的郎中都请过了,也没能治好我家小姑的病,就连太医也请了四五位看过了,都治不好,好不容易盼得安姑娘回京,我们就厚着脸皮来请人了。” “贵府姑娘的病,连太医都治不好,我家喜儿就更不行了。”罗氏摆手道。 庄大少奶奶看了眼安意,笑道:“安夫人不必谦言,人人都知道太后娘娘病重,全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安姑娘却仅用了几日就治愈了太后娘娘的病。这超凡的医术,连圣上都赞誉了,我相信只要安姑娘一出手,我家小姑的病,定能治愈。” “大少奶奶此言差矣,我只不过是对这种病症的诊治较擅长罢了,能治愈太后娘娘之疾实乃我所幸,与医术高低无关。”安意言外之意很明确,她能治好太后娘娘的病,不表示能治好庄蔓如的病。 “安姑娘太自谦了,安姑娘治愈的可不只是太后娘娘的病,还有好几位也多亏了安姑娘妙手回春。若是我小姑这病,连安姑娘都治不好,这世上就没有郎中可治了,医者父母心,辛苦姑娘走一趟吧!”庄大少奶奶嘴上说着好话,心里在想,这安姑娘莫非和小姑有隙,不愿去?拿这话搪塞她。 安意眼波微动,对罗氏道:“娘,我和庄姑娘也算相识一场,她病了,就算我不懂医术,也该过府探望,今日庄大少奶奶亲自过来了,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女儿就随庄大少奶奶去庄家一趟,您看可好?” 罗氏略想了想,就答应了,这本就是母女商量好的。庄大少奶奶松了口气,把安意带回府,对婆母就有交待了,至于能不能治好小姑子的病,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安意带着芳蓉、桃仁,在随从的护送下,跟着庄大少奶奶去庄家给庄蔓如看病。 正文 第三十章出诊看病 章节名:第三十章出诊看病 马车穿街走巷,很快到了庄府,有庄大少奶奶领路,没有在门口耽搁,下了马车,直接去庄蔓如住的院子。Www.ziyOuge.com/class-7-1.html 庄蔓如住的院子名静姝,安意看着院名,眼波微动,这名字取得好。 院中的婢女看到庄大少奶奶进门,往里面通传了一声,就迎上前来给她请安,“奴婢给大少奶奶请安。” “行了,不用多礼,太太可在里面?”庄大少奶奶明知故问。 “回大少奶奶的话,太太在里面陪着姑娘呢。”婢女道。 庄大少奶奶对安意笑了笑,“安姑娘,我们进去吧!” 安意也笑了笑,跟着她走了进去。婢女也正好扶着庄大太太从内室走了出来,安意屈膝行礼道:“小女见过大太太,给大太太请安。” “安姑娘不要多礼,请起。”庄大太太左手轻抬了一下。 安意对庄大太太的傲慢态度,没有生气,也不在意;在室女的身份地位取决于父兄的官职,出嫁女的身份地位取决于夫婿的官职,安清和是从二品将军,庄大人是正二品尚书,官职差了半级,庄大太太还年长于她。 可昨夜经过李嬷嬷耳提面命的芳蓉,却是怒火中烧,庄家有求于人,还敢摆臭架子,真是太可恶了,不给庄家点教训,气难平。 庄大太太还不知道已惹恼了芳蓉,在榻上坐下,指了指榻边的圆墩,“安姑娘请坐,奉茶。” “大太太,茶不必奉了,给庄姑娘看病要紧。”安意懒得跟庄大太太应酬,想早点看完病早点回家。 庄大太太笑了,道:“安姑娘果真是心胸开阔,通情达理,不象我家如儿,让我给宠坏了,人情世故是半点不懂,爱耍点小性子,坏心眼是没有的。” 安意知道庄大太太误会她来给庄蔓如看病的意思了,她从来都不是心胸开阔,以德报怨的人,她更喜欢睚眦必报,给庄蔓如看病,只是想知道庄蔓如中的是什么毒。 实话不能说,虚言不想说,安意问道:“不知道庄姑娘什么时候方便诊脉?” “现在就可以,安姑娘随我进去吧。”庄大太太起身要把安意带进内室,话音刚落,婢女搀扶着庄蔓如走了出来。 庄蔓如穿着玫红色绣玉兰花对襟褙子,挽着偏髻,髻上仅戴一枝镏金镶珠扁簪,依旧美得惊人,只是少了点精气神,双眸黯淡无光,厚厚的香粉也遮掩不住她眼下的青影。 不能说话对庄蔓如的打击之大,可见一斑。安意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道:“庄姑娘请坐下,我为你诊脉。” 庄蔓如垂首走庄大太太身边坐下,把手伸出来。 安意给她诊完脉,从药箱里拿出一根两指宽细长扁平的竹筹,“庄姑娘张开嘴,我要看看你的咽喉。” 庄蔓如微启朱唇。 “嘴张大些,这个样子是看不到的。”安意道。 庄蔓如稍微张大了一点。 安意冷冷地问道:“庄姑娘是不是不想治嗓子了?” 庄蔓如低下头,抿紧双唇。 庄大太太看了眼庄大少奶奶,庄大少奶奶会意,带着婢女们退了出去,芳蓉和桃仁站着没动。 “安姑娘,让你的两个婢女先出去一下。”庄大太太道。 安意点了点头。 芳蓉看了庄大太太一眼,带着桃仁走了出去。 庄蔓如这才张大嘴,让安意给她检查咽喉。 安意用竹筹按住庄蔓如的舌头,仔细看了看,收回竹筹,用白棉帕擦干上面的口水,放进药箱里,“大太太,庄姑娘是被人毒哑的,只要把毒解了,庄姑娘就能说话。” “安姑娘请开药方吧。”庄大太太面露喜色。 “小女会把解药制成药丸送过来,小女不是在药店里坐堂的郎中,这诊金和药药就等庄姑娘痊愈后,大太太斟酌着给吧。”安意把付多少钱的权利塞给庄大太太,她若要太多了,难免有狮子大开口之嫌,若要少了,她又不愿意,把这个难题交给庄大太太,让她头痛去。 庄大太太满心欢喜,道:“只要安姑娘能让我家如儿说话,我定重金酬谢。” 庄蔓如感激地看着安意,安意肯不计前嫌来她解毒,是个心善的人,两女侍一夫就两女侍一夫吧,她会做个贤良人,不会亏待安意的。 安意不知道庄蔓如所想,盖上药箱,起身道:“大太太,我先回去了,等药丸制好了,我会送过来的。” “好好好,这事就辛苦安姑娘了。”庄大太太送安意出门,不知是她无意忽略了,还是有意慢待,时近正午,没有留安意在府中用午饭,直接让庄大少奶奶送安意出去。 安意原本就没打算在庄家吃饭,带着芳蓉等人拐去了永安街,到酒楼吃饭,顺便买药材回去。 只是,安意要用来解毒的那几味药,京城各大药铺都没有,先是韩家把济仁堂的药搜刮一空,接着皇上一旨御令,城中其他药铺里的药材都被集中起来,运去了灾区。 安意在几个药铺里转了一圈,也没能买齐药材,只好先行回家。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山药陪着两个年纪四旬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红,一个着蓝,头上挽着圆髻,左侧插着三根梅花簪,右边戴朵大绒花。 安意一看两人的打扮,便知她们是官媒,安唐两家的亲事是结定了。 “姑娘。”山药行礼道。 那两个妇人确认了安意的身份,上前笑嘻嘻行礼道:“奴家给姑娘请安。” 安意受了她们的礼,明知故问道:“两位大娘好,不知道两位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奴家是来给府上的大爷说亲。”穿红衣的妇人道。 穿蓝的也忙道:“说的是唐家的四姑娘,四姑娘今年六月里就及笄了,和大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穿红的又补充道:“唐四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性情也是温柔大方,最怜贫济困了。” 这话是专门说给安意听的,做小姑的,也希望嫂嫂是个好相处的,以后出嫁也能有个帮衬。 安意淡淡一笑,道:“两位大娘慢走。” 说罢,安意往屋内走去,进门就见罗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娘,给大哥说亲,就这么开心啊?” “娘要有儿媳妇了,等你大嫂进了门,在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什么都圆满了。”罗氏笑道。 安意哑然失笑,儿媳妇还没进门,就想着抱孙子,这也想得太远了点。 “等你大哥的亲事定下来了,就让于夫人帮忙给你舅舅找一个。要找个厉害的管住他,省得他一天到晚不着家。”罗氏恨恨地道。 安意笑,陪着罗氏闲聊了一会,就回房制药丸,家里的药材不是太够,称了称重,估计做出来大约三十来颗,明眸一转,唇边露出一抹狡黠的坏笑,扬声道:“杏仁,去厨房里拿三两面粉来。” 杏仁应声出门去厨房拿面粉。 晚上吃过晚饭后,安意就在阁楼里埋头苦干,往药粉里掺杂了些面粉,做出了一百颗小拇指大小的药丸,平摊在簸箕里。 “原来面粉也是一味药啊。”杏仁道。 安意抿嘴笑,并不说明。 次日收到顺亲王派人送来的请帖,三月初十日,宜入宅。顺亲王定在那天搬进亲王府,并宴请城中百官;和请帖一起来的,还有一小篓樱桃。 因为樱桃是和请帖一起来的,所以不能退回去,再次被迫收礼,安意越发觉得这顺亲王不简单。虽然樱桃很甜,安意吃在嘴,却不是滋味。 过了两天,安意带着药丸去了庄家,给庄蔓如诊完脉,看过咽喉后,道:“大太太,府上只怕还要再查查,庄姑娘的病情较前次严重了些。” 庄大太太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你是说,还有人在暗中给如儿下毒?” “是的。”安意道。 “该死的东西,这些该死的东西。”庄大太太恨得咬牙切齿。 庄蔓如脸色苍白,她到底碍着谁的事了?是谁要这么害她? 安意拿出装药丸的木匣,“庄姑娘,这些药丸你保管好,别让人掉了包。” 庄蔓如接过木匣,紧紧地抱在怀里,就象抱着救命稻草。 “在服药期间,你要记得戒荤腥。”安意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离开庄府回家。 三月初九,庄记甜品店开张,安意把四个婢女全都带去凑热闹。 一楼是散座,摆着十来张长条桌,二楼上是包厢,胡清月没有拘泥的把包厢分在一间一间的,而是用盆栽、屏风、珠帘、纱幔分隔成独立的空间。 在楼梯口左转,摆着个半人高的柜台,柜台上摆着几个古朴的瓷缸,在后面的加上摆着点心、糖果和蜜饯,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在手脚麻利的忙活着。 胡清月领着安意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在楼上的一间包厢里坐下,笑问道:“怎么样?” “店里的布置独出心裁,令人流连忘返,有客人,生意一定会蒸蒸日上,日进斗金,我跟着师姐发财了。”安意笑,“多谢师姐提携。” “有说这话,我们是师姐妹,就该守望相助的。”胡清月正颜道。 正文 第三十一章陈二姑娘 章节名:第三十一章陈二姑娘 姐妹俩没聊几句,邀请来的客人就陆续到了;看到来了这么多衣着华丽的贵族少女,围在店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只是隔着门帘,看不到店里的情况。ziyoUge.com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从店里走出四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她们手里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四碗甜品。 女掌柜站在台阶上,笑着大声道:“今天敝店开张,特意为大家准备了十六碗甜品,供大家品尝。” 有幸品尝这十六碗甜品的是十六个女子,吃过后,都是赞不绝口。这些甜品也获得了各位姑娘的好评,在得知,此店只对女人开放,男人止步后,众位姑娘顿时七嘴八舌地讨伐起胡清月来了。 “这么别致的店,为什么要开在外城?” “就是,开在内城,我们也能多了个去处。”姑娘们能去的地方有限。 “店子开在内城,我们来往也方便些。”有人嫌路太远。 “这么好吃的甜品,外城有几个人能吃得起?”有人小瞧了外城的人,太平盛世,天子脚下,外城做生意的人,手里的钱不比官家少。 等姑娘们抱怨完,胡清月笑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开在内城,着实是内城没找到合适的店铺,我又急着开张,只好先开在外城,慢慢再找内城的店铺,到时候多开一家店。” 众位姑娘听她这么说,都道:“要尽快找。” “好。”胡清月笑盈盈地应道。 开业头一日,胡清月免费宴请各位姑娘,不过恭贺新店开张,姑娘们没有空着手来吃白食,备上了一份贺礼,厚薄不同而已。 “如果接下来的生意都有这么好,我们很快就能回本了。”胡清月道。 安意咽下嘴里的蜜饯,笑道:“到时候去内城多开一家店,赚更多的钱。” “嗯”胡清月重重地点了点头。 姐妹俩心情愉悦地离店回家, 这些贵族少女们令店子声名大噪,第二天,姑娘小媳妇蜂拥而来,令店内暴满,熬甜品的几个灶,从早到晚就没有断过火,可以供半个月卖的点心、糖果和蜜饯,也卖出了一大半。 店内的红火情况,安意不知道,随父母兄长前往顺王府做客。 顺王府和仁福公主府毗邻,顺王爷还未娶妻,请了仁福长公主来充当女主人,负责接待在门口迎接女眷的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姓周的女官。 周女官将人领进花厅,众人与长公主见礼请安,闲聊数句,长公主笑道:“此时春光正好,你们这些小姑娘不必拘在这里陪着我们,都去园子里玩耍,一会开席了,会打发人去请你们过来的。” 妇人和姑娘们聊的话题是有区别的,姑娘们在这里,夫人们没法聊八卦。 “诸位请随我去园子里吧。”赵岷笑着招呼众位姑娘,将她们带去花园游园赏花。 顺王府是由前朝一位阁老府改建而成,那位阁老是江南人士,想念家乡的山山水水,把花园修的厅榭精美,花木繁茂,处处透着江南的风韵,顺王看过之后,将其保留了下来。 姑娘们在赵岷的带领下,在园中观赏。 “这池塘里种得是睡莲,等到六月,这池塘里必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你们看那里,‘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小桥流水,一树桃花。”那姑娘轻叹一声,“只可惜桃花已渐渐凋零。” “这里有一片竹林,还有条小径,不知道这小径通往何处?” “我知道,这‘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啐,这里是王府,哪里来的禅房。” 姑娘们一边行,一边看,一边感叹,她们在看风景,却没想到她们也成别人眼中的风景。 王府的主人顺王爷没在前院陪客,他和两个男子站在园中视野极佳的假山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众位姑娘。 “这些姑娘都是父皇选中的,你们说父皇会给本王挑选谁做本王的王妃?”顺王爷问道。 站在顺王爷左侧的抱剑的男子,看了眼右边穿灰衣的青年文士,道:“这些姑娘的家族都能成为王爷的助力。” 顺王爷眯了眯眼,精光闪过,“可惜本王不能把她们全部娶进府,只能从中挑选几位得力的。” “若能得到西北两军的支持,王爷的地位会稳若磐石,必能更进一步。”青年文士道。 “娶安姑娘为正妃,本王自是甘之如饴,可是要本王纳陈氏女为侧妃……”顺王爷恨恨地咬咬牙,“本王就勉为其难把她收进府中。” “为成大事,王爷只能受点委屈!”青年文士道。 顺王爷冷哼一声,道:“本王受的委屈又何止这点?” “王爷,陈二姑娘来了。”剑客道。 顺王爷凝目看去,通往花园的小径上,又走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位姑娘身材魁梧,面黑如锅,鼻塌嘴阔,耳大招风,唯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她正是西畿军陈将军的二女儿陈玫玫。 顺王爷抬手遮住眼睛,要纳这样一个丑女进府,食难下咽! 姑娘们走累了,不约而同地到长廊中歇脚。 陈玫玫看到坐在长廊里休息的各位姑娘,大声问道:“你们哪位是北畿军安将军的女儿?” 安意站了起来,看着陈玫玫,眼中有一丝疑惑,“我就是。” 陈玫玫上下打量了安意一番,“你就是安将军的女儿?” “是的。”安意眸光微敛,“你是谁?找我有何事?” “我是西畿军陈将军的二女儿陈玫玫,我是来找你比试的。”陈玫玫自幼习武,常找人比试,城内武将家中的姑娘看着她都如避蛇蝎,两年前她陪祖母返乡,不在京城,她闹出的事,渐渐的平息下来,二月中旬,她随祖母回京,得知安家多了位姑娘,一直没找到空去安家找安意,今天恰好都来顺王府作客,她就找了上来。 “你为何要找我比试?”安意沉声问道。 “虎父无犬子,将门出虎女。你我皆是将军之女,自是要比试一番,分出个高下来。”陈玫玫嫌弃地撇撇嘴,“可是看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肯定连我一拳都经不起。我决定,传授你功夫,等你的身体练得像我一样强壮,我们再来比试。” 众位围观的姑娘看看身姿婀娜的安意,又看看虎背熊腰的陈玫玫,嘴角集体抽搐,还是不要了吧! “二姐姐,我们是来作客的,不是来打架。”一个小小的声音劝道。 “我哪有打架?我这叫比试,叫切磋,你懂不懂?”陈玫玫大声吼道。 安意看了眼站在陈玫玫身边的少女,道:“我认输,不用比。” “打还没打,就认输,你这个孬样,就不怕堕了你父亲的威名吗?”陈玫玫双手叉腰,鄙夷地问道。 “世人皆知,家父的威名是上战场拼死杀敌搏来的,岂是一场戏闹的比试就能抹杀得了的。”安意认定陈玫玫是有意挑衅,冷冷地道。 “你说比试是戏闹?”陈玫玫瞪大了双眼。 “难道不是吗?”安意挑眉,“练武之人,应以武德为上,为得是济困驱邪扶正,切忌恃强逞能,凭借武功而好勇斗狠,争高低短长。教你武功的人,没有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安姑娘此言差甚。”陈玫玫还没说话,有人就抢着替她出头。 安意定睛看去,说话的是方兰芳,眸光微闪,“方姑娘有何指教?” “陈姑娘找人比试是为了提高技艺,练拳不练打,临阵少方法。习武之人找人切磋,就象兵营的士兵每天都要操练,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日。兵书上言:‘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倾溺,弓马不素习而欲战者,未有不败者。’只有习而用之,才能一可当百。”方兰芳侃侃而谈。 “没错没错,她说的很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才找你比试的。”陈玫玫连声附和,感激地看着方兰芳,立刻将她引为知己。 “上阵杀敌是男人的事,女人应留在家中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成天的舞枪弄棒,小心日后连婆家都找不到。”插话的是宁王爷秦琅,他身后还跟着几位来赴宴的各府公子。 安意眼波微动,按理说,王府内有多位姑娘在作客,这些外男应该回避,不该来后面的花园才对,他们过来,必有所图。 除安意和陈玫玫神色如常,其他姑娘大多露出羞涩的表情。 “上阵杀敌才不是男人的事,我们女人不比你们男人差,我们一样可以上战场保家卫国的。”陈玫玫看着秦琅,双手握拳在胸前,“你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 “大胆!”秦琅身边的内侍尖声喝道。 “我胆子是很大,我敢上山打老虎,你们敢吗?”陈玫玫挑衅地看着那几位公子,“男人一贯小瞧女人,总说男人比我们女人强,可你们连比试都不敢跟我比试,全是些懦夫。” 被人当面骂懦夫,几位公子的脸色都不太好,但是没人出来应战,他们都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这个丑女。 安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个陈玫玫不是来作客的,她是来砸场子的。 正文 第三十二章西苑马场 “陈姑娘,你就不要为难大家了。”顺王爷看够了戏,走了出来,“男女之间有大防,你让他们怎么好跟你比拼拳脚功夫?” 陈玫玫冷笑道:“没本事就说没本事,不要拿男女大防来当借口,你们要真是这么讲礼数,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这句话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就算众男的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不免有几分尴尬。 “依礼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生面相逢,低头看顾。只有立身端正,方可为人。”陈玫玫义正辞严地背诵了一段《曲礼》后,转身就走。 安意见其他姑娘都站着没动,就连跟陈玫玫同来的那几位姑娘,也没有跟随离去的意思,心中了然,两位王爷和这几位宗室公子,在很多人眼中是绝佳的良配,没有几个人会放弃与他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不过这机会,她不需要,扬声道:“陈姑娘,请等等。” 陈玫玫停步回头,目光不善地盯着安意,“你叫住我要做什么?” “陈姑娘可是去厅里?”安意问道。 “是的。” 安意粲然笑问道:“我不认识路,可否与你同行?” 陈玫玫目光闪了闪,道:“当然可以。” 看着安意随陈玫玫离去,对她有所图谋的顺王爷脸色微沉,眼底浮现一抹戾色,这个该死的丑八怪,坏了他的好事。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陈玫玫开口道:“你和她们不一样,你很好。” 安意哑然失笑,“谢谢夸奖。” “这不是夸奖,是实话。”陈玫玫看着安意,“我找你比试,没有找错人。” 安意笑问道:“你还要和我比试吗?” “你父亲和我父亲同为武官,你我皆是将门虎女,焉能不较量一番,以武会友呢?不过你这么娇小玲珑,我怕错手打伤你,拳脚功夫还是不比了。”陈玫玫笑笑,“我们换个方式来比试。” 安意凝眸一笑,问道:“比什么?” “你可会骑马吗?” “会。” “骑得好不好?”陈玫玫问道。 “还行。”安意谦虚地道。 “会射箭吗?” “不会。” “那我们找一天去马场骑马。” “好。”安意欣然同意。 “你哪天有空?”陈玫玫接着问道。 安意眼波微动,“我明天就有空。” “我明天也有空,不如我们明天就去西苑马场骑马。” “好,明日巳时正,我们西苑马场见。”安意定下时间。 “明日巳时正,西苑马场,我们不见不散。”陈玫玫举起右掌。 “啪”安意与她击掌,微微一笑,“不见不散。” 两人一路同行回到花厅,戏台上的戏刚好唱完一折,正在换戏码,厅内的人无聊的在东张西望,她们的组合又挺奇特,一美一丑,一个纤细如柳,一个粗壮如牛,并肩而行,想不吸引人的注意都难。 “玫儿,你这么快就逛完园子啦?”陈夫人诧异地问道。 “没有,我刚进园子找到安姑娘她们,顺王爷和宁王爷还有几位公子就走过来了,我和安姑娘依礼回避。”陈玫玫故意大声地回答。 带女儿前来的其他几位夫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有的事,做归做,但是不能挑明。 仁福长公主干笑了两声,道:“仲春之月,男女于园中踏青,折柳相赠,乃是古礼也。” 众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脸色略有好转,这话虽然牵强,但是也能遮掩的过去,何况又有这么多人同行,不是私下幽会,不用担心会传出闲话来。 陈玫玫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得罪仁福长公主,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在陈夫人身边坐下。 安意也不是多事的人,也在罗氏身边坐下。 戏台上的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又唱了起来,皆是喜庆的戏码,热热闹闹,满堂欢喜。 三折戏唱完,已到了酉时初,天色渐暗,游园的姑娘们说笑着回来了。安意看着姑娘们愉悦的神情,勾唇一笑,春天是交配的好日子。 周女官走进来向仁福长公主禀报,“长公主,酒席已备好。” 仁福长公主起身笑道:“我们入……” “岚漪长公主到,康乐县主到。”随着门外的通传,岚漪长公主和卿柔走了进来。 “岚漪妹妹,你来了。”仁福长公主笑着迎上前去,“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侄儿入宅的大喜日子,我做姑母的怎么能不来呢?”岚漪长公主笑道。 仁福长公主扶住岚漪长公主的手臂,笑道:“我们入席吧!” 赵岷也上前亲热地挽起卿柔的胳膊,卿柔回头张望,不知道在寻找谁。 安意不管卿柔是不是在找她,悄悄地向旁边走了两步,借着陈玫玫高大的身影,躲避卿柔的目光。回京以后,她没有去过公主府,而岚漪公主也没派人来找过她,就这样疏远了也好,省得那个双腿虽然痊愈了,脑子回路却异于常人的卿奚再来找麻烦。 安意的想法很好,在酒席上也顺利的避开了卿柔,只是有些事往往不尽如人意。 宴罢,宾客酒足饭饱,俱欢离去。 回到家中,芳蓉道:“姑娘,奴婢有话不吐不快。” “有话就说吧。”安意边取下首饰,边笑道。 “姑娘为何要答应陈姑娘去西苑马场骑马?”芳蓉问道。 安意抬头看着她,问道:“你觉得陈玫玫对我存有敌意?” “奴婢虽然没有看出陈姑娘对姑娘存有敌意,可是姑娘曾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陈姑娘与姑娘是初次见面,人心难测,防备一下总是应该的。” 安意含笑颔首,“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才会约她明天去骑马,而不是几天以后,只有一夜的时间,她来不及布置,我还会请舅舅随行,保证安全。” “原来姑娘早就有成算。”芳蓉笑道。 “你去看看舅舅他回来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免得他明天一早就出门,误了我的事。”安意道。 “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芳蓉出门去找卫旸。 次日清晨,安意换上适合骑射的宽松道袍,将柔顺的青丝盘在头顶,用丝带绑得紧紧的,悬挂在腰间的荷包里中装着数百枚焠了毒的绣花针,在卫旸和芳蓉的陪同下,前往西苑马场。 安意到达西苑马场时,陈玫玫已经来了,她穿着黑色的戎装,头发像男人一样束在头顶,威风凛凛地高居马上,宛若一个即将出征的女将军。 “不好意思,让陈姑娘久等了。”安意拱手道。 “没有久等,我也是刚来。”陈玫玫笑了笑,看着卫旸,“这位是?” “这是我舅舅,我出门不喜欢多带人,母亲不放心,就让舅舅陪着我。”安意笑道。 “哦,了解。”陈玫玫感同身受点点头。 安意笑了笑,“我们进去吧。” 进入马场,到了跑马的场地,安意问道:“我们要怎么比?” “骑马绕场跑二十圈,最先跑完者为胜,以锣声为号。” 安意看着站在不远处,提着铜锣的婢女,“好。” 两人拍马站到起点,陈玫玫正颜道:“安姑娘,我和人比试,从来都是全力以赴,我是不会让着你的。” 安意淡然一笑,“既然是比试,自当全力以赴,我不需要你让着我。” “那么,我们开始吧!” “我们开始。”安意拉紧缰绳,双腿夹住马腹。 婢女敲响了铜锣,两人骑着马,象离了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卫旸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芳蓉的目光则紧紧跟随着安意。 一圈,两圈,三圈…… 十圈很快跑完了,就在这时,几个人骑着马过来了。 “舅老爷,卿奚来了。”芳蓉皱眉道。 卫旸看了过去,跟在卿奚身后的是李谷雨,微眯了眯眼。 卿奚在离卫旸不远的地方,勒停了马,冷冷地注视着在比试的两个人。 两人骑的都是千里良驹,但是陈玫玫的骑术要好过安意,安意的马始终超不过陈玫玫的马,只能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二十圈跑完,安意输陈玫玫半个马身。 安意看到了卿奚,眸色微凝,原来陈玫玫是替卿奚做事的,这个卿奚好本事,京城第一美爱慕他,京城第一丑帮着他。 “安姑娘,你不错,厉害。”陈玫玫赞道。 “我输给你了,还厉害啊?”安意勾唇一笑,笑不及眼底。 “我跟人比赛骑马,把她们甩得远远的,只有你,紧紧跟在我后面,仅输我半个马身,这样还不算厉害吗?假以日时,你必能赢我。”陈玫玫道。 “安姑娘不仅骑马厉害,她使毒更厉害。”卿奚冷笑道。 安意抿唇不语,毒下得那么巧妙,事后诊脉也发现不了,他是怎么会怀疑到她的?应该是有人告诉了他,京中知道她会用毒的人,就那么几个,跟卿奚走得近的人,就只有白无名一个。 “安姑娘为何不说话?是不是敢做不敢当?”卿奚拍马朝安意走去。 卫旸和芳蓉的马刚走了两步,就被卿奚的随从给拦住。李谷雨看了卫旸一眼,拍马紧跟在卿奚的马后。 “你要做什么?”陈玫玫抖了抖缰绳,让马走到安意的前,拦住逼近的卿奚。 “这事与你无关,滚开。”卿奚厉声道。 “安姑娘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想找她麻烦,先要问问我准不准?”陈玫玫用马鞭指着卿奚,“别人怕你卿家大公子,我陈玫玫可不怕你。” 安意微蹙眉,这两人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想要做什么? ------题外话------ 非常抱歉,一直在医院照顾妈妈,没有时间码字,今天下午终于给她帮好出院手续,接下来的更新会正常起来。谢谢大家不离不弃的支持! 正文 第三十三章江湖多事 “陈玫玫,不要仗着你老子的势强出头,小心惹祸上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卿奚恶声恶气地道。 “说到仗势,谁比过你卿大公子啊。”陈玫玫毫无畏惧,针锋相对。 “陈玫玫,你找死!”卿奚大怒,挥鞭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陈玫玫右手迅速松开缰绳,一把抓住鞭子,将鞭子在手腕上挽了两圈,用力一扯。 两人各拽住鞭子的两头,拉过去,扯过来,比拼力气。陈玫玫天生蛮力, 卿奚被力大无穷的陈玫玫拖得身子晃动,李谷雨见状,忙拍马上前,抓住鞭子的中间。 牛皮做的鞭子经不起三人的扯拉,啪啪两声,断裂成三截。 冷眼旁观的安意知道是时候终止这场无聊的戏码,催马上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卿奚,“听说卿大公子如今在刑部当差。” 卿奚丢下手中断鞭,哂笑两声,问道:“你知道我在刑部当差,那么你可知道刑部掌管什么的?” “刑部掌管律令、刑法、狱讼等。” “凡为非作歹,谋害人命等触犯法令的人,刑部都有权将她抓进大牢,严加审问。”卿奚勾起唇角,“安意,你下毒害人,该当何罪?” “原来刑部的人做事,不需要讲真凭实据,凭空猜测就能来抓人问罪的。”安意嘲讽地冷笑,“卿大公子,大戌律法上明文规定,凡诬告人笞罪者,加所诬罪二等,流、徒、杖罪加……” “你不用给我背律法,大戌的律法,我比你清楚。”卿奚冷冷地打断安意的话。 “你是刑部的官员,熟知律法,还要诬陷我,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卿奚盯着安意,目光阴冷,“安意,你的手段是很高明,我虽然查不出来你是怎么下的毒,但是我知道就是你下毒害我的,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安意撇撇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卿大公子,既然你认定毒是我下的,你就该小心一点,我能下毒让你断脚,就能下毒让你掉了脑袋,没了性命。”安意眯了眯眼,“说不定,你现在就已经中毒,就快要死了。” “你敢恐呵我?”卿奚色厉内荏地喝问道。 李谷雨看着安意,眼中隐有忧色。 “我是提醒你。”安意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你要是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李谷雨见卿奚目露凶光,怕他一怒之下,真把安意抓走,忙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公子,属下听人说,会使毒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毒,防不胜防。” 卿奚想到断脚的巨痛,心头一颤,凶狠地瞪了安意一眼,调转马头,带着李谷雨等人匆匆离开,去找郎中,性命要紧。 “呸,银样蜡枪头。”陈玫玫冲着卿奚的背影骂了一声,扭头看着安意,“安姑娘,你好厉害,几句话就吓得他落荒而逃。” “我没有吓唬他,我是学医的,医毒同源,他要是再敢找我麻烦,我一定配副药毒死他。”安意似笑非笑地道。 陈玫玫一惊,“安姑娘,你可别乱来,杀人是要偿命的。” “他不找我麻烦,我自然也不会多事。”安意眸色微冷,“陈姑娘要是不想有事的话,也请离我远点。” 陈玫玫微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意轻嗤一声,撇撇嘴,抖了抖缰绳,道:“舅舅,芳蓉,我们走。” 陈玫玫目送安意远去,扭头问身边的婢女,“榔头,墨斗,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两个婢女回想了一下,齐声道:“姑娘好象没有说错话。” “好象?那就是有可能说错了。”陈玫玫苦着脸,“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性情和得来的,又得罪了。” “姑娘,说错话不要紧的,等安姑娘气消了,您在去陪礼道歉,安姑娘应该不是个小气的人,把话说开了,就好了。”榔头道。 “嗯,没错,等她气消了,我去陪礼道歉。”陈玫玫转愁为喜,摸摸肚子,“我们先去吃饭吧,跑了二十圈,肚子好饿。” 陈玫玫带着婢女和随从离马场,去酒楼吃饭。安意三人则直接回家,去井篱园见过罗氏,舅甥俩去了花园的石亭。 “舅舅一路欲言又止,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安意问道。 “我不是欲言又止,我只是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要刻意地激怒卿奚?”卫旸问道。 “怒伤肝,气上逆。春季肝气旺,动怒易伤身。”安意盈盈笑道。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安意冷哼一声,“他是公主的儿子,深得皇上宠信,从兵营直接调进刑部,日后一定会步步高升的,我又不能真的毒死他,只能想办法气死他” 卫旸认真地看着安意,“喜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需要舅舅出手,就说一声。” “嗯。”安意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安意去了外城的鼓家巷,走到巷子的最里面,敲开了门。开门的小童还认得安意,“缕儿见十九姑娘,十九姑娘请进。” 缕儿将主仆俩领进正房。 “药先生。”安意在独眼妇人面前坐下。 “十九姑娘,你终于来了。”独眼妇人道。 “你等我来有什么事吗?”安意问道。 “主人她出事。” 安意着急地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主人出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她出了事。这多年来,每三个月的初一,主人都会有密信来给我,可这一次已经过十来天了,我还没收到主人的密信,主人她一定出事了。” “从来就没有晚到?”安意打心眼不希望计凡衣出事。 独眼妇人肯定地道:“从来没有晚过,这二十六年来,一次都没有。我得到消息,江湖上有许多武林高手都莫名失踪了,我担心主人也……” 安意猛然想起白无名跟她说过的事,心往下沉,“都过去十多天了,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依照主人的规矩,我是不可以主动去找十九姑娘的,我只能在这里等十九姑娘来找我,还好姑娘这么快就来了。”独眼妇人碍于规矩,只能在这里心急如焚的等着。 安意皱眉,“这件事你也不可能通知大姑娘和十八姑娘?” “我不知道谁是大姑娘和十八姑娘,她们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安意低头想了想,道:“这件事我会告诉大姑娘和十八姑娘,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师父的,你放心。” 独眼妇人点了点头,问道:“十九姑娘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安意从荷包里把写着药材名的纸拿出来,递给她,“我需要这些药材,你大约需要多长时间帮我准备齐?” 独眼妇人看过药单,道:“请十九姑娘给我二十天的时间。” “二十天后我再过来,药钱就用我制好的药丸抵。”安意道。 “要是有主人的消息,还请十九姑娘来告诉我一声。” “嗯。”安意离开鼓家巷,直接去了庄记。 胡清月正坐在包厢里,悠闲的喝着甜品,看着话本子,看到安意,笑道:“师妹,你来了,快坐下,今天的……” “师姐,有急事,你马上跟我走。”安意打断她的话道。 “出什么事?”胡清月放下碗,起身问道。 “边走边说。”安意拉着胡清月往外走。 姐妹俩急急忙忙从店里出来,上马车坐稳,安意道:“师父失踪了。” “师父失踪了?”胡清月也同样不相信,皱眉,“这是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总之师父失踪了。” “师父在哪里失踪的?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马上出京去找师父?” “人海茫茫,凭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找到师父。我们手上也没有可用的人,所以我们要去找大师姐。”安意这时有人到用时方恨少。 “好,我们马上去惇王府。” “王府门槛太高,我们只怕进不去,还是去翰墨轩。” “姑娘,您还可以写信告诉程夫人。”芳蓉道。 安意摇摇头,道:“二师姐那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太妃娘娘在官场,江湖上的人面应该没有程夫人的广。”芳蓉道。 “你说的对,等见过大师姐,我会写信给二师姐。”安意接受芳蓉的意见。 姐妹俩到了翰墨轩,意料之中,惇王太妃不在店里。 “我要见银屏。”安意道。 店中的伙计,将两人领进后院,银屏等伙计退下,问道:“两位姑娘见奴婢有什么事?” “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太妃,请她马上过来。”安意道。 “两位姑娘请坐,奴婢这就去安排人去请太妃。”银屏没有多嘴问是什么事,规规矩矩地行礼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银屏领人端来了饭菜,“姑娘来得匆忙,应该还没用过午饭,奴婢就擅作主张为姑娘准备这些。” “有心了,多谢。”安意几个都没吃饭,这时早就饥肠辘辘。 吃完饭,差不多等一个时辰,惇王太妃来了,“两位师妹这么急的找我,有什么事?” 安意把计凡衣失踪的事告诉了她。 “我会安排人手去找师父的。”惇王太妃看着两人,“你们不要这么担心,师父她吉人天相,她不会有事的。” ------题外话------ 医保报账,花了一天的时间,找五个人签五个字,跑三个地方,绕了大半个城市,弄得更文晚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评论四美 因张家的马车还在外城,从翰墨轩出来,安意先送胡清月回家。等她从张家回到家中,已是酉时正,华灯初上,暮色苍茫,府门外的防风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安意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大门,抬眼就看到安康送一个人出来,凝眸细看,那人是简亲王秦琨的伴读刘禹,微微蹙眉,他怎么会来?是来帮秦琨送礼吗? “妹妹,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安康走到安意面前,语带责备地问道。 “和师姐聊天忘记了时间。”安意撒谎道。 “安姑娘,我是刘禹,简王爷的伴读,我们在翰墨轩曾经见过面,你还记得吧?”刘禹急不可耐凑过来问道。 安意眨眨眼睛,微微颔首。 刘禹喜笑颜开,道:“安姑娘,我今天是特意来恳求你,让我把你画入画中,成为百美之一。” “刘公子,刚才家父和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这件事,请你不要再提。”安康担心安意会答应,急忙出声表明态度。 “安大人,我觉得这事应该问问安姑娘的意思比较好。”刘禹充满期待地看着安意。 “我记得我已经拒绝过你了。”安意淡淡地道。 “你是拒绝了我,可是我希望你能改变心意。昨天我看着你高居马上,穿着一袭粉蓝色的道袍,顾盼流转、风姿卓越、仪态万方,娇俏中透着英气,英气里有着清丽,清丽中又带着妩媚,妩媚还蕴含着温柔,我深深觉得要是我不把你画入画中,令你成为像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四大美人那样流传千古,将是我平生的一大憾事。”刘禹一脸真诚的对安意竭尽赞美之词,只盼能说服她。 “流传千古的名声我不需要,出众的美貌对女子而言并非是幸事。”安意勾唇冷笑,没有被他的赞美之词迷惑,“四个美人是四个悲剧,吴国灭亡,西施沉溺江中;昭君远嫁,客死异乡;安史之乱,贵妃命丧于乱军之中;三国争雄,貂婵被斩于马前。我不愿像她们一样不得善终,我只想安详平静的活到白发苍苍,寿终正寝。” 刘禹笑道:“安姑娘多虑了,四大美人之所以不能善终,是因为她们生在乱世,如今太平盛世,君主贤明,国力强大,姑娘是不会遭逢这样的不幸的。何况入画的不仅是姑娘一人,还有另外九十九位姑娘和姑娘一起入画,就连姑娘的师姐胡姑娘也在画中,姐妹俩同入百美图,必将成为一段佳话。” 安意对能不能流芳百世并不在意,若不是秦琨用心不纯,刘禹又在事隔这么久奉命前来劝说,她不介意在没有照相技术的古代,用画笔画下年轻时的容貌,现在自然不会给机会让秦琨算计她的,断然拒绝道:“就算不会遭逢不幸,我也不愿意做画中人,不愿意要这个流传千名的名声,我师姐愿入画是她的事,人各有志,让我入画一事,请不要再提。” “安姑……” “大哥,我先进去。”安意没心情听刘禹啰嗦,疾步离开。 刘禹见安意态度坚决,心中暗暗叫苦,这下要怎么向王爷交待? 安康不知道刘禹肩负着任务,就算知道,也会当做不知道,笑着把他送了出去,转身回到井篱园,罗氏正跟安清和说去唐家送聘礼的事。 “人家姑娘的嫁妆是一出生就开始准备的,我们家喜儿的嫁妆是一点都没存,别说那些好的首饰和绫罗绸缎了,就连套像样的家具也没有。”罗氏了解世家女的嫁妆后,越发的为安意的嫁妆着急了。 “要打家具还不容易,买些好木材,请师傅来打一套就是了。”安清和笑道。 罗氏横他一眼,道:“你说的容易,手艺的好师傅到是能找到,可是上哪里买好的木材?我们现在用的这是榉木,我打听过了,京中大部分姑娘的陪嫁用的是花梨木,有的是红酸枝,还有鸡翅木,这些好的木材可不是说买就能买来的。” “木材我明天就托人去买。”安清和笑笑,“喜儿啊,你喜欢哪种?” “都行,爹爹作主就好。”安意的心思不在这上面,“爹娘,我有点累,想先回房歇息了。” 安康也起身道:“爹娘,时辰不早,我也先回房了。” 兄妹俩离开井篱园,各自回房。 安意吃完迟来的晚饭,裁了一小截纸条,给黎若娴写了一封十二个字的信,“二师姐,师父失踪,请速查下落。”这十二个字用的是逍遥派的暗语写好的。 写好信,安意打开床边抽屉里的暗格,找出钥匙,打开放在墙角的箱子,从里面出一个木匣子。木匣里放着青衫令、一小瓷盒和三个瓷瓶;看着青衫令,微微皱了皱眉,要找青衫门的人帮忙吗?江惟平是否知道师父出事了? 不管江惟平知不知道师父出事,都必须把消息传过去。安意把青衫令拿出来,收入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明天去青衫门在京城的分堂。把瓷盒也拿了出来,拧开的盖子,取下脖子上的玉佩,用凸起的地方沾了点瓷盒里特制的脂膏,在纸条盖上印记,把脂膏放回木匣,上锁,放好钥匙,把纸条卷好,也放进荷包里。 次日,安意陪罗氏用过早饭,道:“娘,我出去了。” 罗氏嗔怪地道:“你又要出去啊?你怎么像你舅舅一样了?整天不着家,就知道往外跑。” “店子才开张,事情多,我要天天过去看着,等忙完了这几天,我就天天在家陪着您。”安意拿甜品店当借口。 “今天要早点回来,不能像昨天那么晚。”罗氏道。 “知道了,我会赶回来吃饭的。”安意带着芳蓉和香芹出门,直奔外城。 海城帮的分舵和青衫门的分堂都在外城的六盘巷,距离很近,斜对门,一个卖海产品干货,一个卖皮货。天子脚下,江湖门派有所收敛,不会象在外地一样,明目张胆的设立堂口,都用店铺做掩饰。 安意把香芹留在马车里,带着芳蓉先进海城帮的分舵。店内只有一个掌柜带着两个伙计,没有客人。 芳蓉站在柜台前,对掌柜道:“掌柜的,我要买九月初九,从海里捞上来的九斤九两重的重阳鱼,不知道可有货?” 掌柜的看了看她,“有是有,只是奇货可居,要九百九十两银子才卖,不知道姑娘可带够了钱?” 安意还是第一次听这江湖暗语,饶有兴趣地听两人对话。 “九百九十两银子没有,带来了这么大颗的定海珠一枚。”芳蓉比划了一个手势,“不知能否以物易物?” “可以,姑娘请进。”掌柜的将芳蓉和安意请进内室。 进入内室,芳蓉禀明身份,“我是郑州分舵的芳蓉,这位是夫人的师妹,十九姑娘有信要送给夫人。” 安意和芳蓉在京城的事,黎若娴早已告知了掌柜,掌柜见到安意一点都不意外,给安意见了礼。 安意把信交给了掌柜的,“事关重大,请掌柜的马上送去给我二师姐。” “姑娘放心,小的马上就放信鸽送信。”掌柜的道。 “掌柜的可知江湖上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安意问道。 掌柜的迟疑片刻道:“小的收到消息,这一个多月来,江湖上陆续有多位武林高手无故失踪,各大门派都在寻找这些人,可惜一无所获。” “有查到是什么人掳走他们的吗?”安意问道。 “还没查到掳走他们的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们在失踪前都收到了一张铁柬。” “铁柬上写着什么?” “铁柬上就写着一个请字。” “除了收到铁柬,还有什么异常情况?” 掌柜的想了想,道:“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安意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带着芳蓉离开海货店,站在青衫门开的皮货店,有些犹豫,江惟平并没有告诉她这些暗语,她贸然上门,青衫门的人会相信她吗? “姑娘,不进去吗?”芳蓉问道。 “我不知道青衫门的暗语。”安意皱眉道。 芳蓉笑,“姑娘有令牌啊,见令牌如见江大侠,可以号令青衫门的人。” 安意恍然大悟,原来这令牌有功效,带着芳蓉走了进去。已是暮春,天气转暖,皮货店内不但没有客人,连货架上也空空如也,有个干瘦的老头在打算盘,两个伙计在打盹。 安意走了过去,把青衫令放在柜台上。 老头盖上账本,拿起青衫令仔细看了看,递还给安意,道:“小五小六,看好店子,姑娘请进。” 进到内室,老头给安意见礼,“屈老三见过姑娘,不知道姑娘贵姓。” “免贵姓安,家师姓计。”安意报出计凡衣的名号。 屈老三笑问道:“不知安姑娘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我想请屈老伯替我带句话给江大侠,家师失踪,我不便出门寻找,烦请江大侠帮我找寻家师。”安意道。 “连计姑娘也在失踪人之例!”屈老三面露惊讶之色,“这江湖要有大事发生。” “事关重大,还请屈老伯立刻将消息告知江大侠。”安意郑重其事地道。 “安姑娘请放心,小的会立刻把消息传回去给门主的。”屈老三正颜道。 “有劳屈老伯。”安意客气了一句,带着芳蓉离开皮货店,去街口找香芹和马车。 ------题外话------ 注:沉鱼落雁出自《庄子》,羞花闭月出自《牡丹亭》,本文因架空,明朝没有出现,但这里为了行文需要,借用了羞花闭月这个词,请考据的朋友见谅。 正文 第三十五章离京回京 安意在街口找到香芹和马车,直接去了甜品店,胡清月没有过来,在包厢内坐了一会,吃了碗甜品,就回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安意没有出门,日子过得很平静,到不是那几位王爷幡然悔悟,歇了争位之心,放弃了以联姻谋取政治助力,而是皇上交给每个人一件差事,要他们处理,这是皇上对他们的考验,几位王爷带幕僚,卯足了劲做事,力求在皇上面前有好的表现,为争位增加筹码。 另一个麻烦人物卿奚则被一件杀人案给绊住了,原本这事不该由他去追查,可是被杀的人是太后的侄孙。为了让太后放心,皇上将这事全权交给太后最疼爱、最看重的外孙,命他尽快抓捕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十九日上午,陈玫玫不请自来。 “陈姑娘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安意冷淡地问道。 “安姑娘,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的,你不生气了吧?”陈玫玫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意勾了勾唇角,道:“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不生气就好。”陈玫玫笑道。 安意看着她,抿唇不语。 “给你。”陈玫玫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给安意。 “这是什么?”安意问道。 “这是荷包啊,我绣的。”陈玫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绣的不是太好,你别嫌弃。” “我不缺荷包。”安意道。 陈玫玫愣了愣,“你还在生气啊?” “陈姑娘,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安意对厌恶的人,不愿花太多时间应酬。 陈玫玫眨了眨眼睛,“我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安意轻嗤一声,直接下逐客令,“你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吗?” 陈玫玫脸色微变,捏紧手中的荷包,起身,生气地问道:“安姑娘,我诚意与你相交,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会强逼你的,用得这么不讲情面吗?” 安意端起茶杯,道:“芳蓉,送客。” 芳蓉走到陈玫玫面前,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姑娘请。” 陈玫玫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安意不屑地撇撇嘴,起身回房。 下午,安健从兵营回来,罗氏连忙打发人去衙门告诉安家父子,让他们推掉应酬回家吃晚饭。 酉时初,安家父子回来,看到安健,安清和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有事要和你说,我们去书房。” “就要吃饭了,还走来走去做什么,你们就在这里说吧,我和喜儿到隔壁去好了。”罗氏道。 “哎,不用了,你和喜儿也坐下听吧,省得到时候你又说我有事瞒着你,不告诉你。”安清和道。 罗氏哼了一声,拉着安意在旁边坐下。 安清和抿了口茶水,道:“今天早朝时皇上得知酒泉祁连山附近有山贼出没,许多过往的商贾行人都被劫杀,当地官衙几次带人上山剿灭山贼,都无功而返,已下令让我带北畿军去酒泉剿灭山贼。明日你随我一起回兵营。” “爹爹,太好了,我可以和您一起上阵杀敌。”安健高兴地道。 罗氏看安健那么的兴奋,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爹爹,那些山贼有特别的地方吗?”安意敏锐的觉察到这事的奇怪之处。 安清和讶然问道:“喜儿,为什么会这么问?” “现在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做山贼的人应该不会太多,既然人数不多,又是普通的山贼的话,早就被剿灭了,可是现在却需要爹爹带军队过去,这群山贼肯定不简单。”安意分析道。 安清和看了眼罗氏,笑道:“不错,那群山贼不是普通的山贼,折子上说,每次官衙的人上山围剿,他们都能全身而退,所持兵器也不是一般山贼常用的大刀,用的是精钢长枪。而且还懂兵法,会布阵。” 安意见罗氏面带忧色,眸光微转,笑问道:“他们这么厉害,爹爹有几成把握剿灭他们呢?” “十成把握。”安清和自信满满,“他们之所以能在围剿中全身而退,不是未卜先知,应该是有人通风报信,抓住那个内贼之日,就是那些山贼伏法之时。” “爹爹好厉害,一下就抓住了制胜的关键之处,就像书上说的,运筹于帷幈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爹爹此行,一定能大获全胜。”安意赞道。 罗氏对安清和非常信任,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脸上的忧色稍减,心中稍安。 “我们家喜儿读了不少的书嘛,连《史记》上的话都知道。”安清和朗笑道。 “这就叫将门出虎女啊。”安意娇笑道。 “妹妹,你说错了,是将门出虎子,不是出虎女。”安健帮她纠错。 安意撇撇嘴,“就是出虎女,爹爹,您说,我有没有说错?” “没有,喜儿说的没有,就是将门出虎女。”安清和一本正经地附和道。 “二弟,妹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安康见安健还要辨,忙扯了他一下。 安健回过神来,挠头憨笑了两声,“妹妹说的对。” 安意笑,“我知道原话是将门出虎子,但我说将门出虎女也不算错,娘,我说的对不对?” 罗氏伸手在安意额间一点,笑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安清和看着妻儿,笑了笑,道:“伯宁,我出京后,家里就交给你了。” 安康正颜道:“爹爹放心,我会照顾好娘和妹妹的。” 安清和点点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吃饭吧。” 吃过晚饭,罗氏边帮安清和收拾行装,边叮嘱他注意事项。 安清和坐在椅子上看着忙碌的罗氏,笑得温柔。 安意回到明珠阁,发现药材不够,没办法配药,就写了几个治病的方子。 第二天,安意把药方交给安健,“二哥,这是治病的方子,上面我注……” “妹妹,军中有随军郎中,他会给我们……”安健笑道。 “随军郎中擅长的是外伤,这些是治病的拿着。”安意把药方强塞进安健的怀里,“你要照顾好爹爹,自己也要小心,不要受伤。”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也会照顾好爹爹。”安健笑道。 安清和先去亲兵所,带上一百名亲兵后,和安健前往北畿军的营地,点齐五千兵马,出京前往酒泉。 次日,胡清月来安家找安意,张昭峰也是去剿匪中的一员。 “师姐不用这么担心,那些山贼是乌合之众,所有的人都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安意道。 胡清月笑了笑,“大师姐有没有派人来告诉你师父的事?” “没有。”安意轻叹一声,“这才几天,不会这么快有消息的。” 姐妹俩想到计凡衣,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默默地坐着喝茶。 吃过午饭,胡清月就告辞回家。 安清和离京第四天的傍晚,去直隶赈灾的小龚爷一行人回到京城。小龚爷进宫面见皇上,其他人各自回家。 皇上看到爱子回来,龙颜大悦。 次日早朝,皇上召见去直隶的白无名、两位太医和护送他们去的统领后,罢了户部尚书的职,左侍郎升任尚书一职,空出来的左侍郎一职给了小龚爷。 这个决定,令百官惊愕万分。 虽然王爷是超品,左侍郎仅是三品官,可是王爷不是官职,是爵位,更何况另外四位王爷,如今领的官职都只有六品,函王爷这起点是不是太高了点? “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多言。”皇上态度坚决,丝毫不听众官相劝。 百官无奈噤声。 至于韩家,皇上不但让户部把银子照付给了韩家,还恩准韩颂延的父亲和大哥重回太医院,周李两家没能阻止韩家重回太医院,暗中气得直咬牙。 白无名答应韩老爷子的事,总算做到了,如释重负。 傍晚,安康回来,把这些事告诉了安意。 安意表面上不置一辞,心中对皇上此举,有些无语,看来皇上是不害死小龚爷誓不罢休,户部尚书虽是中立的,可户部右侍郎是宁王的舅舅,这是把小龚爷放在火上烤。 火这么旺,小龚爷离烤焦不远了。 这天的深夜,卿奚在林熙忞的协助下,抓住了在外城一家青楼里,躲藏了十几天的杀人凶手。 第二天一早,庄家的人来请安意去庄家,给庄蔓如复诊。 庄蔓如服了药丸后,声音有所恢复,只是毒药损坏她的声带,药量也不够,声音沙哑难听,没有昔日如黄莺般的清脆。 安意给庄蔓如诊了脉,看了咽喉,道:“庄姑娘所中的毒,非常霸道,还需要继续服药。配好药,我会送过来的。” “有劳安姑娘了。”庄大太太客气地道。 安意淡淡一笑,道:“大太太不必客气,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安姑……”庄蔓如说了两个字,抿紧了唇角,声音太难听,她自己都无法忍受。 “你想说什么?”安意问道。 庄蔓如提笑在纸上写道:“我的声音还能恢复如初吗?” “不能。”安意简单直接地道。 庄蔓如面露绝望,眼泪从眼眶里一颗颗掉落下来。 安意不想在庄家耽误太多时间,补充道:“你继续服药,等毒完全解了,声音不会这么难听。” 庄蔓如从绝望的谷地爬了出来。 安意再次告辞,起身离去。 离开庄家,安意直接回家,马车行至半道,车轮出了问题。 “姑娘,奴婢去雇顶轿子。”香芹道。 安意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扬唇笑道:“天气这么好,我们走回去。” 主仆三人在四个随从的护送上,步行回家。 没走多远,从后面驶来的一辆马车,停在了安意身边。 正文 第三十六章同上酒楼 车门拉开,小龚爷绝美的俊脸,出现在安意的眼前。 “安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小龚爷笑问道。 “回家。”安意道。 “有没有空?”小龚爷问道。 安意眸光微闪,“你有什么事吗?” “先上车。”小龚爷笑道。 安意想了想,上了马车。 “把帷帽取下来吧,天气这么热,你不觉得闷吗?”小龚爷看不到安意的脸,嫌帷帽碍事。 安意依言取下帷帽,拿在手中,问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们去酒楼,边吃边聊。”小龚爷凝眸看着她,目光温柔,“等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安意道。 “你想吃什么?吃鱼好不好?”小龚爷自顾自地问道。 “芳蓉,香芹,上车,王爷要请我们吃饭。”安意无奈地妥协。 “是。”芳蓉和香芹上了车。 小龚爷成功让安意同行,笑得如沐春风,问道:“我们去全福楼吃饭可好?” “好。”安意没好气地拉着长音道。 “诸零,去全福楼。”小龚爷吩咐道。 马车拐进巷子,抄近路前往全福楼。 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到全福楼,要了二楼临窗的一间包厢。小龚爷的随从站在门外守着,芳蓉和香芹跟着进去伺候。 “三月是食鲥鱼的好时节,来一道花雕酒酿蒸鲥鱼,好不好?”小龚爷礼貌地询问安意的意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安意不好意思一直闹别扭,点点头道:“好。” “你喜欢吃蟹粉鱼翅,还是黄鱼熘翅?” “黄鱼熘翅。” “想吃宝塔香腰,还是酸辣腰花?” “宝塔香腰。” “松仁肚和油泡肚,要哪一道?” “我不挑食,点菜,你作主就好,不用问我意见。”安意道。 小龚爷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好,那我作主,松仁肚、虎皮卷、樱桃肉、松子熏肉、烩黄金鸡、荷花集锦炖、麻仁香酥鸭、烤兔卷、酱汁鸽子、龙眼鸽蛋、鸡茸蛋、油炸……” “还有人要来吗?”安意见他一口点了这么多菜,忙问道。 “没有人要来,就我们俩个。” “那你点这么多菜做什么?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这么多的菜?”安意皱眉道。 “你让我作主点菜,我点了,你又嫌多,那还是你作主好了,你点,你来点。”小龚爷佯装不满地抱怨,脸上笑容未减,幽深的眼眸因笑意而微微眯起。 妖孽男人!笑成这勾人的模样,想要做什么呀?安意暗骂了一句,撇撇嘴,道:“我点就我点,花雕酒酿蒸鲥鱼、宝塔香腰、黄金鸡、龙眼鸽蛋、油炸香椿芽和麻菌滑肉汤。伙计,叫厨房快点做好上菜。” 伙计重复了一遍,安意点的菜,请他们稍等,躬身退了出去。 小龚爷正颜道:“卿奚找你麻烦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 安意对小龚爷知道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西苑马场发生的事,城内各府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淡然笑道:“没什么,我能应付。” “他如今在刑部当差,刚刚破了大案,风头正盛,手中又有实权,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小龚爷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我不会让他再来骚扰你的。” “好,交给你处理。”安意知道小龚爷不会放过帮着太后,雇请杀手追杀他的卿轲等人,也乐得清闲,没有坚持亲自对付卿奚。 小龚爷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叠着红纸,递给安意,“司天监选了三个吉日,让我挑选一日搬进王府,你帮我看看,选哪天比较好?” 安意接过来红纸,打开一看,三个日子分别是:四月初五,四月初十二,四月二十九,“我觉得四月十二不错。” “四月十二日,庚申年辛巳月壬申日,大吉,宜入宅、出行、纳采、祈福、嫁娶、祭祀、安床。”小龚爷笑得意味深长,“是个好日子,听你的,就选这天。” 安意虽觉得他笑得古怪,却没多想,也没听出他话中之意,把红纸还给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伙计敲门进来了,走到小龚爷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王爷,刚有位姑娘,让小的把这封信送给王爷。” 小龚爷看着那封信,没有伸手去接,沉声问道:“什么样的姑娘?” “那位姑娘大约二十七八岁,长条脸,杏圆眼,身上穿着灰布衣服,脸上还有几点麻子。” “她手上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小龚爷问道。 那伙计想了想,道:“她手上拿着一块帕子,帕子上面绣着一朵紫色的花。” 小龚爷伸手接过信,“诸漆,给这位小哥一两银子喝茶。” “谢谢王爷赏赐,谢谢王爷,谢谢王爷。”伙计欣喜地一边道谢,一边退了出去。 小龚爷打开信,从里面抽出张纸条,脸色微变, 安意见状,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爹……”小龚爷顿了顿,“我舅舅失踪了。” 安意一惊,“你舅舅也失踪了!” 这个也字,令小龚爷心惊,神情凝重地问道:“还有谁失踪了?” “我师父。” 小龚爷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在这个月的十二日得到消息的。”安意眉尖轻蹙,为计凡衣的安危感到担忧,“我大师姐已经安排人手去找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去年有好几位武林高手,在前往太湖的途中神秘失踪,最后连论剑大会都没有办法如期举行。”小龚爷双手一搓,将那纸搓成了碎片。 “他们失踪前也收到了请字铁柬吗?”安意问道。 “是的。” “那么这件事就是一伙人做的,他们请走这么多武林高手,想要做什么呢?他们是什么人?” “武林高手最值得人觊觎的是什么?” 安意眸光一转,“他们的绝学。” 小龚爷微微颔首,“武林绝学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他们扬名立万的本领。”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伙计送来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可是因为这个消息,小龚爷食不知味,也没有心思和安意说话。 沉默地吃完饭,小龚爷送安意回家。 “你会出京去找你舅舅吗?”安意问道。 小龚爷看着安意,“舅舅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要去找他。” “你现在有官职在身,又是王爷,没有他的旨意,你是不可能出京的。”安意提醒他,今时不同往日,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我会请旨出京去找舅舅。” “他未必会同意。”安意继续泼冷水。 “江湖不太平,也会影响到朝堂,他会同意的。” 安意见他心意已决,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很快停在了安家门外,安意下车回家,小龚爷看着她进了门,上车进宫去找皇上。 小龚爷和安意在全福楼共进午饭的事,被有心人看在眼中,仅过了一个时辰,几位王爷就知道了。 几位王爷顿感事情不妙,皇上迟迟没有宣布三月初三请高媒的结果,他们存着皇上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的一线希望,继续积极谋求各府的支持,以便获取更多的筹码,希望能在争位之战取得最终的胜利。 现在小龚爷一回京就来找安意,这是否意味着皇上已经做出了决定?要是皇上把安意指给小龚爷为妃,南畿军和北畿军就尽归小龚爷麾下,朝中官员定会因此移船就岸,有了文臣武将的支持,他的势力大增,那个位子岂不是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几位王爷立即召集幕僚,商量对策。 小龚爷这么高调的来找安意,又带她去全福楼吃饭,招摇过市的,就是为了断绝其他人对安意的念想,也是向皇上表明,非安意不娶的决心。 这些安意都不知道,她正陪着罗氏在菜园子里忙着拔杂草,除害虫。 第二天,安家请的官媒前往唐家,将卜婚的吉兆告知唐家。成亲的六礼,已进行完第三礼,安唐两家联姻之事,城中各府皆知。 安清和的这招围魏救赵之计,成功的让顺王等人觉得安意已不值得迎娶,事情又起了变化,王爷们再次召集幕僚,重新商量对策。 过了两天,安康休沐,韩家兄弟备了礼,前来恭喜他。 白无名回京的第二天,就想来安家看看安意,没成行的原因有三,一是家中事多,他虽不耐烦,却被困在韩家祖宅内脱不了身;二是卫旸已告诫过他,不准他夜探安意;三是安康公务繁忙,早出晚归,安家无有男子待客。 今天白无名前来,自是想见安意一面,与她说说话,可是等到吃完了午饭,又在安家呆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没有见到安意。 女子养在深闺,不见外男,这虽是规矩,可是韩家与安家相交于微时,安意也该出来见见,打声招呼,她为何不出来? 白无名离开时,朝明珠阁所在的方向看了看,眸色微黯,她待龚小七终是不同,众目睽睽之下,也愿随龚小七去全福楼吃饭,不怕闺誉受损。 正文 第三十七章杀鸡儆猴 白无名满心酸楚地跟在安康和韩颂延身后,朝门外走去,离大门口还有一丈之远,就见安意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袭白底蓝花的春裳,凝脂般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樱唇噙着一抹浅笑,长发垂至腰际,随风来回的拂动。 袅袅婷婷,绰约多姿,见之令人心旌摇曳。 原来她不是不出来见客,而是不在家中。 白无名的心情好转,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笑容,可转念想到,她打扮的这么漂亮出门,有可能是去见龚小七,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大哥。”安意看到走在后面的白无名,眸光一闪,笑容微敛,“四少爷,七少爷,你们来了。” “我们来恭喜伯宁。”韩颂延笑道。 “四少爷太客气了。”安意笑道。 韩颂延笑道:“这是应该的。” “安妹妹一脸喜色,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白无名打听安意的去向,想要查实她是否去见小龚爷。 “我师姐有喜了!”京中没有怀孕未满三个月,不能说出去的禁忌,安意开心的和他们分享这个喜讯,“今天我和师姐去店子里查账,我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生病了,就给她诊脉,才知道她是有喜了。” 韩颂延和胡清昉是好友,得知胡清月有喜,同样感开心,笑道:“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白无名得知安意是跟胡清月在一起,轻舒了口气。 站在门口,不便久谈,简单的说了这么几句话后,韩家兄弟上车离去,安家兄妹返回井篱园。 罗氏得知胡清月怀孕的喜讯,笑道:“山药,去把那匹细软的棉布找出来,我要亲手给孩子做几件小衣服。” “娘,师姐才一个月的身孕,要到年底才生,您现在就做小衣服太早了啦。”安意好笑地劝道。 “现在做衣服不算早,大户人家一般是不穿别家孩子的旧衣服的,所以给新生的婴孩子做的衣服是有讲究的,针线要缝的细密,还要把线头全藏起来,这样才不容易硌着孩子。”罗氏说罢,起身去里屋找棉布。 安康和安意都不懂这些,听罗氏说得头头是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就随她去忙。 次日,安家收到三张请柬,一张是新任的户部尚书家送来的,一张是函王府送来的,一张是临昌伯府送来的。 三府分别于四月七日、十二日、十四日设宴请客。看着函王府的请柬,安意就知道小龚爷还没能如愿请旨出京。 出京赈灾和出京找人是不一样的,皇上又怎么肯把掌握在手心里的人,再放归江湖? 隔天,罗氏去武英殿大学士家做客,安意不耐烦应酬那些官太太,找借口道:“师姐有了身孕,不方便去店子里,今天店子进货,我要去点数。娘,我就不跟着您去了。” 这个理由合理,罗氏又不是那种多疑的人,穿戴整齐,带着婢女坐着轿子出门自去。 安意依约去外城的鼓家巷见独眼妇人。 独眼妇人给了安意一个地址和两把钥匙,让她去那里运药材。 安意带着芳蓉离开鼓家巷,到街口找到香芹和马车,“去六盘巷。” 六盘巷离鼓家巷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找到了那个上锁的院子。安意打门走了进去,院子上锁的那间房里,堆放着三大包药材。 安意解开布带,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药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芳蓉,把药材搬到车上去。” 三大包药材,将马车塞得满满的,安意和香芹勉强挤进去坐下,芳蓉就只能在外面和小陶作伴。 马车抄近路往内城驶去,经过一个僻静的巷口,芳蓉忽然咦了一声。 “芳蓉,怎么了?”安意问道。 “没什么,奴婢看到一个人。” 香芹噗哧笑道:“芳蓉姐,这路上全是人,你看到个人有什么稀奇的。” “你看到谁了?”安意估计芳蓉是看到了一位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芳蓉迟疑了一下,道:“奴婢有可能看错了。” 因在外面,安意也不好继续追问。 回到家中,把药材搬进明珠阁的阁楼里,已到了正午时分,吃过饭,安意问芳蓉道:“说吧,你在路上看到谁了?” “奴婢看到了訾姑娘,她拿着个包袱,神情紧张,躲躲闪闪的。”芳蓉道。 安意微蹙眉尖,“她一个人,没带婢女?” 芳蓉点点头。 “那你是看错人了。”安意下了结论。 芳蓉笑笑道:“奴婢也觉得是看错人了。” 主仆俩都没把这事当做事,说说也就算了。 有了这三大包药材,安意心无旁骛在家中晒药、制药,赚钱是大事。 两天后的上午,安意正在阁楼上碾药材,芳蓉急匆匆地跑上来道:“姑娘出大事了。” 安意骇然一惊,放下手中的石碾,抬头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芳蓉咽了咽口水,道:“訾姑娘跟个戏子私奔了。” 这个消息是很冲击人,但是事不关己,安意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笑道:“这是訾家的事,与我们又没关系。” “訾大人被皇上下大狱了。”芳蓉崩出一句吓人的话。 “啊?这怎么可能?訾姑娘跟人私奔,又不是什么谋逆大罪,皇上为什么要把訾大人下大狱?”安意读过戌朝的律法,訾薇跟人私奔,属于教女不严,要是被人告发,家族只要跟私奔划清界线,罚点钱,就可以了。 “藐视皇族。”芳蓉又崩出一句。 安意更加奇怪了,“她私奔怎么跟藐视皇族攀扯上了?跟她私奔的是宫中乐人?” “和訾姑娘私奔的不是宫中乐人,是那个沈喜秀。” 沈喜秀! 安意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比女子还要窈窕妩媚的花旦,訾薇爱看戏,沈喜秀会唱戏,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至于他们是两情相悦,相约私奔,还是訾薇被爱情冲昏头,不顾奔为妾,良贱不婚等规矩跟着他走了,就不得而知了,“沈喜秀是民间戏子,就算他拐带官家千金私奔,也跟藐视皇族扯不上关系啊。” “訾姑娘是这次皇家三月初三问高媒中的姑娘之一,在皇上还没有指婚之前,是不准许婚配的。她此时跟人私奔,比私下定亲更过份。” 戌朝的皇子成年后,皇上若是在宣布要在三月初三问高媒,城中除了宗室女以及家中在宫里有三品以上嫔妃的姑娘外,其他七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女子都要参加待选,等皇上确定各位皇子的正妃和侧妃后,方可自行婚配。 安意沉吟片刻,摇头道:“这事不对。” “没有不对啊,藐视皇族是大罪。” “皇家三月初三问高媒问的是哪些姑娘,又没公布出来,大家都不知道,都在等消息,也不敢私下许亲。訾姑娘跟人私奔,是訾家的事,皇上根本就没必要把她是问高媒中的一人告知天下,这样败坏的只是訾家的声誉,与皇家没有半点关系,他为什么要小事化大呢?”安意分析道。 “礼部和司天监的人知道这事。” “这是皇家的事,在皇上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他们是不敢随便说出去的。” 芳蓉点点道:“姑娘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是有点奇怪,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安意垂眸看着石碾里的药材,良久,轻声道:“他要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芳蓉皱眉,“訾大人是鸡,谁是猴?” 訾大人是鸡,安家是猴,安唐两家联姻,极有可能触怒了皇上,如今安清和在外剿匪,皇上隐忍不发,一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皇上必定会秋后算账。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安意闭上眼睛,一颗心沉到谷底后,又浮了上来,皇上既然肯惩处一个警戒其余,就表明事情还有转圜,皇上还不打算重重治安清和的罪,用这种方式警告安清和,胆敢藐视皇族,皇上随时可以收回对他的恩宠,将他打入大牢。 想通了这点,安意睁开了双眼,眸底寒光一闪而过,恢复了平静,道:“芳蓉,蜂蜜没有了,你去街上买几罐来。” 芳蓉见安意不想再说訾薇的事,也知趣的没再多说,下楼去街上买蜂蜜。 安意拿起石碾,继续碾碎药材,有必要做点尸脑丸出来,慈宁宫的风景是不错,但是挟天子以令天下,会更好。 次日,安意去了外城的庄记。 张昭峰不在京中,胡清月被接回娘家安胎,困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意在制药的百忙之中,抽空去看看店子里的情况。 安意询问了掌柜,店里这几天的情况,又翻看了一下流水账,吃了碗甜品,准备下楼回家,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楼传来尖锐的叫声,“死人了!死人了!这家店里的东西吃死人了!” 安意和掌柜对视一眼,急忙下楼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一楼的一张桌子上,一个年轻的妇人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在她的手边有一个白瓷碗,发出尖叫声的是坐她对面的一位姑娘。 那姑娘脸色惨白,两眼发直,显然被吓着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阴谋设计 安意走过去,把趴在桌上的年轻妇人翻转过来,见她面容扭曲,嘴唇发黑,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博。 鼻息已无,脉博已断。 安意端起桌上剩下的半碗甜品,碗还是温热的,闻了闻,只有浓浓杏仁味和奶香味,没有其他的异味。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令人中毒身亡,连施救的机会都没有;市面上卖的那些普通毒药,绝对没有这种效果,像这样触及即死的剧毒是受到管制的,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到的,这件事不简单。 安意放下碗,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道:“芳蓉守着门,不要让店里的人离开,香芹去叫小陶哥报官。” 话音刚落,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穿着官服的卿奚。 看到来得这么快的卿奚,安意心中已然明了,这件事是个阴谋,而始作俑者就是卿奚。 卿奚看着安意,目光森冷,唇角微微上勾,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坏笑,“这里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有人死了!”那个姑娘又发出震耳的尖叫声。 卿奚眯了眯眼,道:“去看看。” 一个男人走过去,俯身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况,回头道:“大人,这妇人已中毒身亡了。” “死了人,这可是大事。”卿奚皱眉,“刚才谁和她同桌?” “是我。”发现死者的姑娘是唯一和死者同桌的人。 “店主是谁?”卿奚明知故问。 安意道:“我是店主。” 卿奚手一挥,道:“把她们和掌柜、伙计,全部带回去问话,桌上的吃食也一并带走。” 他的手下齐声应是。 安意冷冷地注视拿着铁链,朝她走过来的男子,眸光微凛,连铁链都备好了,他就是为抓她而来的,为了陷害她,这个男人甚至不惜弄出人命来。 芳蓉上前一步,伸手抓住铁链,高声问道:“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们凭什么锁人?” “就凭在这店里出了人命,人命关天,本官为了防止疑犯逃走,必须用铁链锁着疑犯带回衙门去。敢反抗者,严惩不贷。”卿奚道貌岸然地道。 安意知道卿奚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要用铁链拖着她游街示众,借机羞辱她,败毁她的名声,在这个女人视名声大过天的古代,这是置人于死地的作法,这个男人的手段太狠毒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卿大人不会以为仗着公主府的势,就能目无法纪,只手遮天吧?” 安意没有疾言厉色训斥卿奚,语气平静地点明他的身份,也告诉他,京畿府尹就算畏惧公主府的权势,可是为了他的官威,也不会就这样任由卿奚明目张胆的插手管外城的事。 卿奚心里非常清楚,他此举不合规矩,而新任的顺天府府尹又是个强项令,盯着安意的目光闪烁不定,须臾,他已有了决定,安意容貌出众,即便不戴铁链,也同样引人注目,也一样能达到他的目的,冷笑道:“她们都是些弱质女流,本官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无须用铁链锁人了。” 众手下齐声应是,收起了铁链。 卿奚的退让,更令安意确定他在心虚,冷笑道:“卿大人在刑部当差,理当比我这个弱质女流更懂得大戌律法才是,你越权插手管外城之事,可曾问过顺天府府尹的意思?我虽无品级,但是我的父兄在朝为官,我乃是官宦女,依律,非十罪不上堂,你无权押解我上刑部。” 卿奚勾起唇角,一步一步朝安意走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芳蓉拦住卿奚,不让他靠近安意。 卿奚盯着安意,目光阴狠,宛如恶狼盯着一只小白兔,“安姑娘说的没错,依律的确如此,可是我今天就是要带你去刑部,你要是敢不从。”卿奚冷哼两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和她们的忌日。” 安意双手握拳,道:“好,我跟你走。” “动手。”卿奚下令道。 他的手下驱散店内其他无关的客人,收拾物证,搬运尸体。 这些表面上的证据,安意并不担心卿奚的人会毁灭,令安意关注的人是发现死者的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低头,看不清表情,她的双手垂放在身体的两侧,那不是一个人处于惊恐状态下的姿势。 安意眸光微闪,这人有可疑,毒或许就是她下的,卿奚一定会杀她灭口的。安意向前走了两步,和芳蓉并肩而立,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看了眼卿奚,见他被一个手下拦住了视线,朝那姑娘努努嘴,无声地道:“她有可疑,别让她死。” 芳蓉眯了眯眼,点点头。 卿奚将安意等人押送去内城,如他所料,安意吸引了众多围观百姓的目光,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高居马上的卿奚回头看到这一幕,得意洋洋。 安意无惧这些探究的目光,稳步向前,今日之辱,来日必加倍奉还。只有一点,她想不通,卿奚对她的仇视源于什么?她治好了卿柔的病,他不感谢她也就罢了,为什么从初次见面,就开始刁难她?这太有违常理。 异于常理之事,必有一个异于常理的原因。 这个原因是什么? 安意盯着卿奚的背影,眼眸深沉,若有所思。 反胃病不是奇难杂症,那些名医为何治不好卿柔的病? 难道是卿奚在从中作梗?他不愿意治好卿柔的病? 卿柔健健康康不好吗?她有病在身,就永远困在公主府,无法像正常的姑娘出门交友,也没有人愿意娶她过门,她会成为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嫁不出去姑娘,就只能依附父兄生活。 想到这里,安意心头一颤,卿奚极有可能对卿柔有着,不正常的情感。被一个有心理病的人记恨,太不幸了。 卿奚带着这么一行人招摇过市,动静太大,已有人向顺天府府尹禀报,在他们快进内城门之时,被闻讯赶来的府尹带人给拦住了。 “卿大人,下官虽然不才,但身为顺天府府尹,这审案一事,责无旁贷,不劳烦大人插手,还请大人将人交给下官,带回府衙审问。”府尹从马上跳下来,喘着气,冷着脸道。 “方大人,这个案子人命关天,本官要将人带回刑部严加审问,你就不要多管了。”卿奚打着官腔道。 “外城所发生案件,不管大小,皆由顺天府审查,卿大人越俎代庖是目无法纪的行为,若大人执意不肯将人交给下官,下官只有到圣上面前去了。”方府尹强硬地道。 卿奚处心积虑的设下这个局,岂肯轻易把人交出去? 方府尹坚持要把人带去府衙审问。 就在两派人马堵在城门口僵持不下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引起了一阵骚动,待看清来人容貌,众人呈现呆滞状态。 来人看着安意,柔声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安意淡然答道。 卿奚虽然没有查到小龚爷和安意是何种关系,但是可以肯定他们俩是旧识,他有预计到小龚爷在知道安意被抓会,会赶来救人,可是没想到小龚爷会来得这么快。这意味着有人向小龚爷通风报信,目光微冷,要是被他查出是谁,敢吃里扒外,肯不轻饶。 “下官见过王爷。”方府尹向小龚爷行礼。 “方大人不必多礼。”小龚爷看着方府尹,“你们堵在这城门,要做什么?” “回王爷的话,据卿大人所言,这些人牵涉到人命官司,下官要将人带去府衙详加审问,可卿大人执意不肯将人交给下官。审案乃是下官的职责,无奈之下,只能拦在这里,不让卿大人把人带走。造成现在这种情形,非下官所愿,还请王爷明鉴。”方府尹道。 “卿大人,方大人所言可属实?”小龚爷盯着卿奚,沉声问道。 卿奚触及到小龚爷的目光,莫名的心头一紧,咬牙道:“属实” “既然属实,就该依律办事。”一个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接着场上又多了三个人。 一个是穿着大花袍的惇王,一个是穿着黑衣卫旸,还有一个被卫旸背在背上的安康。 连惇王都得知消息赶了过来,卿奚知道今日之事,已然功亏一篑,不过安意这一路走来,消息已传开,就算她无法入罪,她的名声也有损了。余下的账,就留待下次再算。 “芳蓉,你陪大少爷一起去衙门。”安意留下芳蓉。 “是,姑娘。”芳蓉站在离那姑娘两步之远的地方,紧迫盯人。 卫旸陪安意和香芹回家,惇王、小龚爷、安康、芳蓉和卿奚带着其他人去了顺天府衙门。 “舅舅,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安意问道。 “是谷雨派人告诉我的,我去告诉伯宁时,惇王和函王听到了,我们就一起赶了过来。可惜,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让卿奚带着你在街上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卫旸压低声音道。 “没关系,不会有下一次了。”安意淡淡一笑,对这事并不在意,她现在想的是如何除掉卿奚。 回到家中,卫旸和安意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罗氏。 傍晚时分,安康和芳蓉回来了。 正文 第三十九章夜入绣楼 吃过晚饭,坐着闲聊了一会,三人找借口离开井篱园,去了明珠阁。 “大哥,事情怎么样了?”安意问道。 安康道:“案子已经审清,下毒的就是那个发现死者的姑娘。” 意料之中的事。 安意接着问道:“她下毒的原因是什么?” “她恨死者抢了她的好姻缘。”安康双眉紧锁,“死者是她的堂妹,她父母双亡后,她的伯父收养了她,她的祖父在生前曾和人约定了一门亲事,可是没有说定的是哪一个孙女。她的伯母见那男人秋闱高中,就把她的堂妹嫁了过去,给她另外定了门亲事,可是还没有成亲,那个男人就死了,她待字闺中,至今未嫁。而她的堂妹夫,如今是翰林院的五经博士。” 安意眸色微寒,卿奚为了陷害她,还真是煞费苦心,“毒药她怎么解释?” “她说毒药是在一个老者那里买来的,衙役去她说的地点,找不到人。” 卫旸皱眉道:“也就是说,她把罪责全揽上身,卿奚一点事都没有。” “明知是他在搞鬼,却拿他一点都办法都没有。”安康想起卿奚离去时,那得意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的。 “明面上拿他没办法,那就私下解决他。”卫旸眼中满是凌厉的杀意。 “舅舅,不可以。现在只要他出一点意外,公主府都会算到我们头上,何况他知道我们会报复他,防备一定很森严,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安意沉声道。 “妹妹说的不错,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安康赞同地点点头。 “听你们的,多留他几日。”卫旸颇觉遗憾地道。 “舅舅,谷雨向你通风报信,他会不会有事?”安意问道。 “放心,我和谷雨之间的联系,很隐秘,卿奚不会发现的。”卫旸出于杀手本能,行事十分的小心谨慎。 “那就好。”安意掩嘴打了个呵欠,“舅舅,大哥,时间不早了,你们回房休息吧。” 安康起身道:“妹妹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不要胡思乱想,没事的,知道吗?” “知道。”安意轻轻浅笑,乖巧地应道。 送走卫旸和安康,芳蓉等人进来伺候安意梳洗。 梳洗完毕,安意换好寝衣,上床睡觉。 芳蓉放下帐子,杏仁关上窗,香芹吹灭烛火,桃仁举着灯台,四人悄声退了出去。 安意躺在床上,并未入睡,凝视帐顶,忽听到窗边传来很轻很轻的响声,凝神细听,好象是有人挑窗子的搭扣。 除了白无名,也没有人敢来这里路过。 安意眸色一沉,微微蹙眉,不知道他突然跑来又有什么事?掀被坐起,撩开帐子,木窗已经被人打开,隐约可见有个一人影在窗外。 借着天上微弱的月光,安意看到那人穿着紫色的锦袍。 紫色? 白无名恣意惯了,夜行也穿白衣,绝不会换上紫衣。 来人不是白无名,哪会是谁? 如果来的是刺客或是盗贼,应该会穿夜行服,认识的人中,爱穿紫衣的就那一个,安意迟疑地喊道:“小龚爷?”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叫我名字的。为何还要这么见外,叫我小龚爷?”小龚爷从窗口跳了进来,笑问道。 安意从床上下来,穿好鞋,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来过看看你。”小龚爷走到安意面前,凝视着她素净的脸,“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我很抱歉,要是我的动作快一点,他就没有机会出手了。” 安意往旁边走开了两步,道:“他陷害我,不是因为我救了你,是别的原因,你无须感到抱歉。” 小龚爷以为安意是怕他内疚,才这么说的,没有去深究她所说的别的原因,郑重其事的再次向安意做出承诺,“喜儿,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一定会除掉他的。” “你可别乱来,现在不是除掉他的好时机。”安意忙道。 “我知道,所以还要请你耐心等一个月。”小龚爷眯了眯眼,眼中寒光闪过,“一个月后,就是他的死期。” “为什么是一个月后?”安意对小龚爷定下的日期感到好奇,“你要做什么?” “等一个月后,你就知道了。”小龚爷故作神秘地笑道。 安意眼波微动,问道:“你不打算出京找你舅舅了吗?” “不用出京了,我舅舅和你师父,他们就在京城附近的某个地方。” 安意讶然,蹙眉问道:“你确定?” “惇王府的人刚刚传回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抓走这些武林高人的人,究竟要做什么?”安意想不出他们的用意。 小龚爷在床边的圈椅上坐下,犹豫片刻道:“我和你说的事,你不要说出去。” 安意眸光一闪,道:“我会保守秘密。” “你的家人,还有胡清月,都不能告诉。”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太妃和惇王分析他们有可以是为了盗宝。” “盗什么宝?”安意在床上坐下,扯过被子,搂在怀里,偏头问道。 “太祖皇帝建国之后,在京城附近的某个地方埋下了数百万两黄金和珠宝,在那里设下了各种机关和阵法。” 安意愕然,这位太祖皇帝在想什么?建国就想亡国了是不是?在京城附近埋下这么巨大的一笔财富,这不是增加京城的隐患,让那些大盗们惦记吗?摇头轻叹一声,问道:“某个地方在哪里?” “不知道,宝库完工后,那些人以及他们的家眷,全部被送去漠南,太祖驾崩后,留下一幅暗藏地址的画,可是先帝初登基时,宫中出了乱子,密室被盗,那幅画不见了。” 安意被这个情况刺激的有些不想说话。 小龚爷见她抿唇不语,以为她担心,忙安抚她道:“你不用这么担心,虽然我们找不到那个地方在哪里,但是江湖上大约失踪了三十几位高手,要看管他们,囚禁他们,需要人和地方。只要多留意一下,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京城这么大,要找到他们不件容易的事。”安意没什么信心。 “只要调集到足够的人手,不怕找不到他们。”小龚爷胸有成竹地道。 “哪用什么做借口调集人手?”安意问道。 “高丽国、真腊国、琐里国、锡兰山国还有暹罗国等国,已派遣使节团来朝贡,有必要在使节团到来之前,整顿一下京城的防卫。”小龚爷和惇王早就商量好对外的理由,对皇上,他们会说出实情。相信皇上也不愿意,让那些人找到那批巨财,招兵买马推翻他。 安意见他这么有信心,也不想泼他冷水,毕竟她也希望他能够找到计凡衣,看了眼窗外,道:“已经很晚了,你该走了。” 听到安意下逐客令,小龚爷没什么反应,坐在椅子上没动。 安意微微蹙眉,再下逐客令,“小龚爷,就快宵禁,你该走了。” “错了。” “啊?”安意疑惑地眨了眨眼,“什么错了?” “你对我的称呼。” “砚遒,你该走了。”安意爽快的改了对他的称呼,这样的小事,没有必要坚持。 小龚爷见她立刻改了口,不知道是该满意,还是该不满意,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起身朝窗子走去,从那里进来,就从那里出去。 安意跟在他身后,准备在他离开后,关好窗子,北方的初夏,晚上还有一丝凉意,她不想受寒生病。 小龚爷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心念一动,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了一大步。 安意没有提防他会突然往回走,依旧向前迈了一步,险些撞进他的怀里,反应极快地用右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借力退开。 小龚爷要的就是她投怀送抱,岂会让她逃走?左手抓住她右手,右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腰,顺势一带,就将她紧紧地圈在了怀中,如愿以偿,薄唇上扬,笑得愉悦,又充满了惬意,低头轻声道:“小心。” 这句小心,令安意想责问他为何突然转身过来的话,问不出口,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惊觉正在他的怀里,“你、你放开我。” “你可站稳了?”小龚爷问道。 “我站稳了,你放手。”这次不同于上次在天坑,那时太过紧张,忘记了羞涩,此时,身处在这寂静的空间里,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安意的羞涩感,油然而生,不好意思抬头看他,没有注意到他的笑,还有眼中那闪烁的流光。 “那我放手了。”小龚爷道。 “嗯。”安意微微颔首,红染双颊。 小龚爷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双手。 安意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小龚爷看着她略显惊慌的模样,笑意更深了几分,“我走了。” 安意垂眸应了声,“嗯。” 小龚爷走到窗边,飞身掠了出去。 安意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才缓缓地走到窗边,将窗子关好。 次日,安意去胡家见胡清月。与此同时,安康找到了胡清昉。 “师姐,我要跟你说件事,你听了,不要着急生气。”安意先给胡清月打预防针。 “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不着急,不生气。”胡清月笑道。 安意简单的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不过隐瞒了对卿奚动机的猜测,太惊世骇俗,怕吓着胡清月,影响到胎儿。 胡清月气愤一捶桌子,“这个卿奚,我们哪里得罪他了?他要这么害你,太可恶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 “师姐,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没事,你别生气,小心肚子里孩子。”安意打断她的话,扶住她道。 “怎么会没事呢?”胡清月愁眉苦脸,“你的名声全被他败坏了,都怪我,好好的开什么甜品店,给了他可乘之机。” “师姐,你不要乱揽责任,就算我们不开甜品店,他要对付我,也会耍尽手段的。到是因为我的原因,连累甜品店要关门几天。”安意道。 “说这样见外的话做甚么呢?甜品店不开也就那么大的事,店里的事,你不用管,我让我大哥去处理。”胡清月拉着安意的手,“我们要想想,怎么恢复才能你的名声?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想,等过些时日,自然就没人会记得这件事。”安意笑笑,端起碟子里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牛奶冻?” “师妹,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这是牛奶冻?你以前吃过?”胡清月问道。 安意眸光一闪,笑道:“我以前没吃过,我吃着有牛奶的味道,就随口给它取了个名字。” “你随口就把它的名字给说出来了。”胡清月笑,也没多想,“好不好吃?” “好吃。”安意吃完手中的那块牛奶冻。 “对了,有没有师父的消息?”胡清月问道。 “还没有,等大师姐查到确实的消息,我会来告诉你的。”安意信守对小龚爷的承诺,“师父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你别老想着,会影响到孩子的。” 胡清月摸着还没显形的肚子,道:“这才一个月,我就恨不得赶紧把他生下来。” “我听人说,怀在肚子里时,就恨不得赶紧把孩子生出来,可等到生了来后,又恨不得把孩子塞回肚子里去。”安意故意岔开话题,逗胡清月开怀。 胡清月掩嘴一笑,道:“我大嫂也是这么说,听到园园的吵闹不休时,我大嫂就说,还是在肚子里安静。” 姐妹俩天马行空地闲聊了一会,吃过午饭,安意告辞回家。 傍晚时分,胡清昉从衙门回来,找到胡全成,说了几句话后,父子俩去了胡老太爷的院子里。 第二天,胡老太爷穿着官服,拄着拐杖上了金殿,跪在玉阶前,叩头道:“皇上贤明,老臣有事恳请皇上圣裁。” “胡爱卿不必多礼,起来说话。”皇上和蔼地道。 “谢谢皇上隆恩。”胡老太爷故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皇上,老臣今天要告之人是刑部员外郎卿奚。” 正文 第四十章息事宁人 皇上听到胡老太爷要告卿奚,眉梢微动,看了眼表情瞬间僵硬的卿轲,问道:“你要告他什么?” “老臣要告他目无王法、仗势欺人、肆意羞辱官家女眷。”胡老太爷道。 皇上对前两个指控,不以为意,京中各府的纨绔公子都有目无王法、仗势欺人的毛病,而第三个指控,就值得深思了,卿奚在女色方面,没什么不好的传言,这次他怎么会惹上胡家的女眷?“胡大人,你把事情原由详细的说出来。” 胡老太爷没有添油加醋,也不需要添油加醋,卿奚在案发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店里,本来就令人怀疑。 等胡老太爷把事实陈诉完毕,卿轲一边暗自责怪卿奚做事不够严谨,送个这么大的把柄给人家抓,一边走到玉阶前跪下为他辩解道:“皇上,小儿路过,见店中发生命案,担心衙役迟来,会致使罪犯逃脱,方进店盘问,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将下毒之人当场擒拿,方府尹才能这么快审清案件,还死者一个公道。小儿行事虽然过于严苛和强硬,但是情有可原。” “卿大人,此言差矣。卿奚在刑部当差,熟知律法,他明知官家女眷,非十罪不上堂,可是在问清原由后,还是要强行押送安姑娘去刑部,即使方府尹赶到,他也不肯交人,堵在城门口争执不下。若非惇王爷和函王爷路过,将事情处理妥当,定会闹得不可开交。”胡老太爷驳回卿轲的辩解之词,转身朝皇上行了一礼,“皇上,卿奚的所作所为就是公然藐视王法,肆意羞辱官家女眷,此恶劣行径,不可原谅,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卿轲瞄了胡老太爷一眼,道:“皇上,胡大人他非案中的当事人,此番言语,不知有何居心?还请皇上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皇上,安将军奉皇命,带次子振威副尉安康,前往酒泉剿匪,他的长子安康是翰林院的侍读,还无有面圣的机会。安姑娘与老臣的孙女有同门之谊,这家店也是她俩合伙开设,因老臣的孙女有孕在身,不曾去店中,安姑娘恰好去店中小坐,却遭受这无妄之灾,她不堪受辱,伤心欲绝,回到家中后以泪洗面,几次三番要寻死,多亏下人防范得当,才没有发生悲剧。老臣不避嫌疑为安姑娘告御状,确有私心,老臣是不希望同样的事发生在老臣的孙女身上,还请皇上明鉴。”胡老太爷坦荡承认有私心。 惇王冲小龚爷眨了眨左眼,扬声道:“皇兄,臣弟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皇上听到惇王和函王路过,就知道这件事没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惇王和卿轲私下不合的事,他早有所闻。 “皇兄,人家安将军虽然不在京中,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家闺女吧。要是不严惩卿员外郎,在外为国效力的将领们会感到忧心吧,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轮到自家的闺女。要是万一下人没防范得当,人死了怎么办?”惇王叹了口气,“臣弟虽然还没做父亲,可也知道,这丧女之痛,犹如剜目割肉,恳请皇兄还安姑娘一个公道。” 说完这些,惇王不等皇上说话,扭头看着卿轲,面带挑衅地问道:“卿大人,本王说几句公道话,你是不是觉得本王也有不良的居心啊?” 卿轲恨恨地瞪了瞪惇王,眼中怒色一闪而过,愤然低下头,没有接话。 “父皇,儿臣附惇王叔所议。”小龚爷也站了出来。 皇上皱了皱眉,眼见又有几位朝臣要站出来,不想引起大争论,清咳一声,阻止了他们的行为,道:“卿奚行为失当,念其初犯,罚俸一年,杖刑三等,闭门思过七日;卿轲教子不严,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日。” 皇上当机立断的给了卿奚一个无关痛痒的处罚,胡老太爷等人,虽觉得皇上偏袒,可圣意如此,没人敢提出异议。 处理完这件事,散了朝,皇上去慈宁宫见太后。半个时辰后,慈宁宫的方女官,带着一车太后赏赐给安意的东西,去了安家。 方女官到达安家时,安意正带着杏仁和桃仁,在阁楼里搓药丸子,听到通传,微微愣了一下,太后派人做什么?会是什么事? “姑娘还是赶紧换衣服吧,别让方女官久等。”香芹催促道。 “好。”安意洗了手,到楼下卧房,换好见客的衣服,带着浓郁的药香味,去顺宜堂见方女官。 方女官没有听到皇上跟太后说的话,看到神情如常的安意,没有感到诧异。 彼此见过礼,分主宾坐下,婢女奉上茶水。 安意举茶笑了笑,浅啜一口,问道:“不知道方女官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前些日子,广东府进贡了一批盆景和首饰,太后娘娘命我送些来给姑娘。”方女官笑道。 安意放下茶杯,起身行礼道:“还请方女官代小女谢太后娘娘赏赐。” 方女官笑了笑道:“太后娘娘还有句话,让我转告姑娘。” “方女官请讲。”安意垂首,做出恭敬聆听的姿态。 方女官起身道:“人活一世,草生一秋。万事不恼,长生不老。心怀怒怼,不得善终。” “太后教诲,小女铭记。”安意听完,眸光微转,太后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让方女官来说三句谚语,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等方女官走后,安意细细一想,就知道太后此举的用意,冷嗤一声,让婢女们把东西登记在册,送进了库房。 傍晚,安康从衙门回来,告诉了安意,胡老太爷告御状,以及皇上对卿家父子的处罚。 安意也把太后派方女官,来送东西的事告诉他。 上位者的意思很明确,他们要息事宁人,甜品店下毒一事,就此了结。至于双方是否真得会听从上位者的意思,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四月初七是尚书府请谢恩宴的日子,安意找借口没有去,在家里碾药材,做药丸。 午后,赴宴回来的罗氏,衣服都没换,就急心火燎地到明珠阁找到安意,“喜儿啊,店里出了人命案子,你怎么不告诉我?” “娘,案件都已审清,死的又不是我,告诉您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喜事?”安意笑笑道。 “呸呸呸,乱说话。”罗氏举起手,轻轻打了安意肩膀一下。 安意搂着罗氏的胳膊,撒娇地喊道:“娘。” 罗氏帮她把垂在额前的秀发挽到耳后,笑问道:“你在家做什么呢?弄得这一身的药味。” “做药丸子,明天拿出去卖钱。”安意笑道。 “是要卖给四少爷吗?” “不是,要卖给别的人。” “你可别把自己弄得太辛苦,家里有你爹爹和你两个哥哥的俸禄也够用了。” “知道,您放心,我不会累着自己的。” 母女俩闲聊了一会,罗氏回了井篱园。 安意把前两天晾干的药丸装进木盒里,第二天准备带着芳蓉和香芹,去了鼓家巷卖药,在门外,遇来了来找她的白无名。 “安妹妹。”白无名翻身下马。 安意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七少爷。” “你这是要去哪里?”白无名问道。 “你来有什么事吗?”安意回避他的问题。 白无名看了眼芳蓉和香芹,道:“我师父昨日进京,他要见你。” 安意思忖片刻,道:“你进来稍等一下,我换身衣服,骑马随你过去。” “好。”白无名笑道。 安意回到明珠阁,换上宽松的道袍,在左臂上装好袖箭,用发带束紧头发,戴上遮面的薄纱,留香芹在家,带着芳蓉骑马跟着白无名去见江惟平。 安意数日不曾来外城,今天出内城门时,发现守门的士兵多了好些,一路行去,见大街小巷内都有巡查的衙役,他们还不时拦住可疑的人盘问。 “因为周边各国朝贡的使节团在下个月,就要抵达京城,所以街上才会有这么多衙役。”白无名为安意解惑。 “哦。”安意佯装刚知此事的模样,点了点头。 到了外城的八仙楼,白无名熟门熟路的带着安意直接上三楼。 安意便知八仙楼亦是青衫门的产业。 上到三楼,白无名有节奏地敲了敲包厢的门。里面传来江惟平的声音,“无名,进来。” 白无名推开门,走了进去。 安意紧随其后,见江惟平端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个茶盅,“江大侠。” 江惟平微微一笑,道:“小十九来了,坐下说话。” 安意在椅子上坐下,问道:“江大侠是不是已查到我师父的消息?” “在你传信之前,我已知道你师父失踪一事,我去岭南查问过,你师父于正月初五启程进京,身边带着两个哑奴一个侍女。你师父行事一向缜密,在沿路都留下了暗记,我追寻到杭州后,就找不到她留下来的暗记。毒先生她们不知道她是否收到带‘请’字的铁柬,无法确定,她的失踪和其他武林高手的失踪,有没有关联。”江惟平是寡言之人,难得说这么长的话,有点口干,端起茶盅喝完茶水。 白无名提壶为他倒了一杯,又给安意倒了一杯。 “依照时间来推断的,师父进京,是为了给我十八师姐送嫁。虽然无法确定我师父是否收到请字铁柬,但是我觉得我师父和其他高手的失踪,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安意结合小龚爷给的资料,做出了这种推测,“只是有件事我想不通。” “什么事?” “江大侠武功高强,为什么没有收到铁柬?”安意直截了当地问道。 “十九妹妹,江湖上没收到铁柬的武林高手,可不只我师父一个。”白无名见安意有怀疑江惟平的意思,担心江惟平会不快,忙插嘴道。 安意看了白无名一眼,道:“我并没有怀疑江大侠与我师父,以及其他人失踪有关。” “我没收到铁柬,我也很诧异,毕竟我也是江湖能排上名的武林高手。”江惟平开玩笑道。 “江大侠的武功高强,却没收到铁柬,那么这铁柬他们是依照什么送的呢?这些失踪的武林高手中有什么样的共性?我们找到他们的共性,是不是就能推测出,他们下一个要抓走的人是谁呢?要是我们能抢先一步,在那人身边埋伏下来,这样是不是就能找到线索,救出其他失踪的人?”安意先前以为江惟平也会收到铁柬,会成为下一个失踪的人,在确定他没有收到铁柬,对小龚爷和惇王分析出来的情况,又确信了几分。 “小十九的这些问题问得好,这三年来,陆续有人失踪,只是分散在各地,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直到去年太湖论剑之时,六大高手同时失踪了,在他们失踪之前,都收到一张铁柬,这才让大家警觉起来。”江惟平正颜道。 “江大侠发现他们的共性了吗?”安意问道。 “据我收集到的情况,包括你师父在内,江湖上一共失踪了三十六人,他们当中,有十人会机关术,有十人会火药术,有七人是暗器高手,还有五人懂布阵,还有三个是黑道中人,他们皆是以毒术闻名江湖,而你师父,除了火药术没有涉略,其余四样都懂。”江惟平道。 安意听完这些情况,已经可以肯定小龚爷他们的分析无误,那些人就是冲着那笔黄金来的,“江湖上懂这五样的,还有哪些人?” “江湖懂这五样的还有许多,但都不是高手,所以那些人有可能不会再抓人,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秘密进行他们所谋划的事。”江惟平道。 “江大侠觉得他们谋划的会是什么事呢?”安意问道。 “他们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布下这么大的局,为的无非是权势和财富,京城是权势和财富最集中的地方,他们一定会把抓来的人带到京城来。”江惟平不知道皇宫的事,但他从人为财死上同样推测出计凡衣等人,会被带到京城来。 白无名皱眉道:“师父,就算我们知道他们在京城,可是京城这么大,要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已经找丐帮的人帮忙。”江惟平道。 安意放心地端起茶盅,喝了口茶,小龚爷用官府的人,江惟平发动民间力量,双管齐下,要找到失踪的人,指日可待。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我喜欢你 安意在八仙楼和江惟平师徒吃完午饭,就跟白无名一起下楼离开,刚走到店门口,就看到对面的百味馆里走出一群衣着华丽的人。 那群人里引人注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有着绝色容颜的小龚爷,一个是打扮的比女人还要花俏的惇王爷。 小龚爷也看到了安意和白无名,眸光微闪,大步走了过去,“安姑娘,是去骑马回来吗?” “是啊,我们骑完马,觉得饿了,就来八仙楼吃饭。”白无名温柔地笑着看了安意一眼,“安妹妹喜欢吃这里的清炖鸡孚。” 安意以为白无名要保密江惟平的行踪,没有怀疑他这么说是另有用意,默认了他的说法。 小龚爷听这话,脸色微变,“韩公子不良于行多年,这脚一好,就能策马扬鞭,看来骑术定然不错,不如找一日,和本王比试一番吧。” “王爷选好日子,告知在下,在下一定奉陪。”白无名似笑非笑地道。 “安姑娘现在可是要回家?”小龚爷问道。 “我会送安妹妹回家,就不劳烦王爷了。”白无名抢先拒绝,不让小龚爷有机会说出送安意回家的话。 安意在现代,一心要为母亲讨回公道,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她有被人追求过,立刻觉察到两人之间的异样,眸色微沉,轻蹙眉尖,“我……”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惇王爷,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笑嘻嘻地道:“你们别争别闹,两个人一起送,安全些。” 安意冷冷地看着跑来添乱的惇王爷,道:“我不用他们俩送,惇王爷你送我回去。” “我?”惇王爷指着鼻子,“你要我送你回去?” “不行吗?”安意挑眉,反问道。 “当然不行。”又有人抢话了。 安意等人觅声看去,说话的是方兰芝。 方兰芝见众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小脸微红,道:“安姑娘请慎言,你不可以这么失礼的,你让惇王爷送你回家的,会让旁人笑话你不知尊卑。” “多谢方姑娘提醒,我的确失礼了,这点路就不劳两位纡尊降贵送我了,我可以自行回去。”安意勾唇冷笑道。 惇王爷看安意唇边带笑,眼波平静,没有一点笑意,像极了他娘要动手之前的模样,心中发憷,这位十九姨和他娘可不同,被娘教训一顿,最多躺在床上疼几天,十九姨会毒术,要是弄点不能要他命的药给他吃,让他死去活来,那会很痛苦的。 在旁边看戏就好,不该主动跑来当出气筒的,惇王爷暗呼失策,干笑两声,道:“能送安姑娘回去,是我的荣幸,怎么能说安姑娘失礼呢?安姑娘一点都不失礼,安姑娘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安姑娘请上马!” 不知内情的众人,看到惇王爷这狗腿模样,都是一怔。虽然惇王爷一向在女人面前喜欢服低做小,丝毫也不在意他贵为王爷,但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他此举,令众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安意手中,才会如此惟命是从? 安意接过芳蓉递上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芳蓉,我们走。” “安姑娘。” “安妹妹。” 小龚爷和白无名同时喊道。 安意听而未闻,拍马离去。 “安姑娘,等等我。”惇王爷骑马追了上去。 小龚爷和白无名见状,赶紧上马,紧随其后。 惇王爷和小龚爷的护卫们,不敢怠慢,也纷纷上马,跟随而去。 等他们走远,有人小声唾骂道:“不要脸的狐媚子。” 在场的众人都露出赞同的神情,卿奚押送安意的事,已令她的名声受损,这次她又当众带走三个外男,不是迷惑男人的狐媚子是什么? 顺王等人庆幸没有与安意有太深的交往,更庆幸安意水性扬花的真面目暴露得早,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名声。 安意对他们的想法,丝毫不关心,骑马向内城门跑去。只是路上人多,没办法一骑绝尘,很快就被惇王他们给追上了。 “安姑娘。” “安妹妹。” 小龚爷和白无名又是同时出声。 安意对两人回应是,用马鞭轻抽了一下马屁,催马快走了几步,离他们远远的,如避蛇蝎。 两人见状,只得暂时保持沉默。 于是,路人就看到,在一对衣着并不华丽的主仆身后,跟着三个锦衣丝履的少年公子,和十几个威风凛凛的带刀护卫。 有好事之人,暗自猜测安意的身份。 进到内城,路上的行人没有外城多,安意加快了速度,其他人也紧跟着加快速度。 很快一行人就到达了安家门外,安意跳下马,芳蓉上前敲开了门。 “姑娘,您回来了!”守门的家丁笑道。 安意头也不回的牵马进府,对家丁道:“你们把门关好,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说罢,安意就牵着马去马棚了。 门外站着两位王爷,一位大家公子,十几个带刀护卫。 他们是闲杂人等? 两个家丁对礼一眼,走到门外,冲着众人,长揖一躬,涎着脸陪笑道:“惇王爷,函王爷,韩七爷,各位大哥,对不住了。” 惇王爷笑,“没什么,没什么,听你家姑娘的话,把门关上吧!” 两个家丁退回来,把大门关上了。 “你们要当门神的话,就继续站着,我可走了。”惇王爷调转马头,掩嘴打了个呵欠,“中午吃太饱,好困,回家睡觉去。” 惇王爷一走,小龚爷和白无名也没多留,也跟着离开了。 安意把马交给马夫后,怕罗氏知道她骑马出去,又要数落她,就先回明珠阁换衣服。 芳蓉边走边看安意。 “行了,你有什么话就说,不用一直看我的脸色。”安意道。 芳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姑娘,奴婢觉得,函王爷和韩七爷好象在为你捻酸吃醋。” “是吗?”安意瞥了她一眼,问道。 芳蓉点点头,问道:“姑娘,你会选他们中的那一个?” “为什么我要从他们俩中间选,世上只剩下他们俩个男人了吗?”安意反问道。 “世上的男人是很多,可是条件要好过函王爷和韩七爷的,也不是太多。要是函王爷不是王爷,他是上上之选。韩七爷其他方面都比不上函王爷,但是他不是王爷,没有那种风险。他们俩各有利弊,就看姑娘怎么想?”芳蓉分析道。 安意笑着,挑眉道:“他们俩这么好,你挑一个,我把你嫁过去。” 芳蓉撇撇嘴道:“奴婢谢谢姑娘了,奴婢有自知之明,才不会做出自不量力的事来。奴婢陪着姑娘出嫁后,做个管事娘子就行了。” 已到了明珠阁,安意就没再接话。 安意上楼换好衣服,重新挽了发髻,带着芳蓉和香芹去井篱园。 罗氏正在屋后面的菜园里摘菜,看到安意过来,笑道:“喜儿,晚上炒长豆角给你吃,好不好?” “好。”安意挽起袖子,走了过去。 “不用过来了,摘这么多够吃了。”罗氏把摘好的豆角放进竹篮内,“娘亲自下厨炒给你吃。” “我喜欢吃娘煮的菜。”安意放下袖子,笑道。 “想吃娘煮的菜,就要帮娘烧火。”罗氏提起篮子,笑,“你好久没有烧火了,还记不记得怎么烧啊?” “小时候,我烧了那么多回,记忆深刻,怎么会忘呢?”安意明眸流转,笑意盈盈,“我是不会忘的。” 母女俩回房整理豆角,等到傍晚,安康回来,就见罗氏在炒菜,安意在烧火,这熟悉的场景,让安康仿佛回到了从前。 吃过晚饭后,兄妹陪罗氏聊了会天,就各自回房。 安意沐浴完毕,换上寝衣,坐在书案边翻看一本种植用的杂书,芳蓉四人在楼下边小声说笑边绣花。 “玄参喜温湿,种植土壤的要求是,深厚、疏松、肥沃、易排水……”忽然屋内发出一声轻响,安意警觉的抬头看去,就见小龚爷站在开启的木窗前。 “喜儿。”小龚爷柔声唤道。 安意放下手中的书,冷着脸道:“函王爷,这里是安将军府,不是你的函王府,更不是任由你出入酒楼饭馆。” 小龚爷讶然问道:“你还在生气?” “希望王爷以后不要再突然闯进我的房间,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对你不客气。”安意狠声道。 小龚爷向前走了两步,解释道:“喜儿,我有话要跟你说,可是白天找不到机会,所以才晚上过来,不是有意要冒犯你。” 安意看着他流光溢彩的墨瞳,心里莫名的一慌,似乎能猜到他要说什么,道:“你说的话,我不想听,你可以走了。” “你想不想听,我都要说。”小龚爷唇角上扬,向她走来。 小龚爷高大的身影向前一步,安意就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可是退了三步,她的背就靠在了木墙上了,而小龚爷已站在她的面前,两人的距离只在咫尺之间。 安意的骄傲,不允许她退缩,眸光一凛,厉声喝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安意。”小龚爷轻唤她的大名,表情认真,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字字清晰的说出他要说的话,“安意,我喜欢你,我要娶你为妻。”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卿心似铁 安意虽然猜到小龚爷会说什么,可是真得听到他如同宣誓般的表白后,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在他深情的目光注视下,更觉浑身不自在,忙把头偏开,看着旁边的烛火;明亮的烛火,为她幽深的双眸染上了一抹暖色,只是面色仍然冷淡,“可是,我不喜欢你,也从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小龚爷没有因为安意的直接拒绝难过退缩,接着问道:“你真得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安意的回答非常的绝情。 “安意,看着我说话,不要回避我的目光。”小龚爷正颜道。 安意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转眸对上他的双眼,四目相对。他眉目含情,她眸色清冷,“我不喜欢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 “你是不喜欢我这个人,还是不喜欢我现在的身份?”小龚爷追问道。 “都不喜欢。”安意斩钉截铁地道。 小龚爷的脸上没有丝毫受到打击的颓废神色,依旧笑意盎然,薄薄的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那么,安意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学着喜欢我,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是夫妻,会不离不弃共渡余生。” 安意微愕,她已经拒绝的这么明显,他为什么还不放弃?柳眉轻蹙,“你这什么执意要娶我,究竟是因为我们在天坑的独处数日,我二师姐逼你负责,还是为了得我父亲的兵权,助你谋得太子之位?” “我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与其他无关。”小龚爷的眼神,坦荡真诚,“没有人能逼我,我也不稀罕那个位子。” 安意怔了怔,再次移开视线,看向他的后方,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喜欢你什么。”小龚爷狡黠地笑道。 “你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拖延时间是因为你还没想到怎么说。你应该找人学学,学着怎么用花言巧语哄女人。”安意嘲讽地冷笑道。 “我不是不愿意现在说,而是有人上楼了,来得应该是你那个会武功的婢女。”小龚爷俯身,凑近安意,“你若是不介意让她看到,我们独处一室,我也不介意明天,就请他下旨赐婚,早一点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你。” “你走。”安意其实并不担心被芳蓉发现,她和小龚爷共处一室,她有把握,芳蓉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只是小龚爷说的话,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宜让芳蓉听到。 “那我走了。”小龚爷转身往窗口走了两步,突然一旋身,箭步又窜了回来,趁安意没反应过来,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施展轻功,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混……”安意脱口骂出了一个字,觉察到声音太大,会被芳蓉给听到,恨恨地咬咬牙,降低声音骂了声,“你个混蛋!” 偷香成功的小龚爷满心欢喜,一个起纵,已落在了明珠阁的围墙上,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不过就算听到,他也会把这话当成打情骂俏。 这时,耳力远逊于小龚爷的安意,也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知道芳蓉已快到门口,走到书案边坐下,拿起书,佯装无事。 “姑娘,奴婢可以进来吗?”芳蓉站在门口问道。 “进来吧。”安意道。 芳蓉走了进来,目光快速在室内扫过,没看到其他人,心中疑惑,没有人在,姑娘不是在和人交谈,那她在楼下,隐约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芳蓉,进来了,怎么不说话?”安意问道。 “姑娘刚才在做什么?”芳蓉问道。 “看书。”安意眸光流转,又补充了一句,“还读了几句。” 芳蓉笑了笑,问道:“姑娘,时辰不早,是不是该歇息了?” 安意从小银盒里拿过一枚书签,夹在书中,道:“你去铺床吧。” 芳蓉答应着,走到门外,冲楼下道:“香芹,姑娘要睡了,送热水上来。” “知道了。”香芹在楼下答道。 芳蓉进门,绕过屏风,进到卧室,里面也没有人,更加确信,她听到是安意读书的声音。 香芹领着杏仁和桃仁,端着热水上来,伺候安意洗漱。 洗漱完毕,安意上床睡觉,她不愿相信小龚爷的话,因而也就没往心里去,一夜好眠到天明。 次日,安意继续昨天未完的行程,去鼓家巷卖药。 马车在街口停下,香芹和小陶照旧留下来。 两大盒药丸,扣出药材钱和给独眼妇人的钱,共卖出两万三千两银票。 独眼妇人算好账,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银票,“十九姑娘,请点点数。” 安意接过她递来的银票,转手交给芳蓉。 芳蓉点算清楚后,把银票放进怀里收好,弯下腰,道:“姑娘,数没有错。” 安意把那间院子的钥匙还给独眼妇人,又递给她一张纸,道:“尽快帮我把这几种药找齐。” 独眼妇人接过钥匙和纸,打开纸看着上面的药材名,上面写着,蟾酥、斑蟊、露蜂房等几种有毒的药材,微皱了下眉,“不知道十九姑娘要配哪种药?” 安意眯了眯眼,浅浅一笑,微微抬起下巴,“药先生,这似乎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吧?” 虽然安意神色平静,问话的语气也很客气,却令独眼妇人有不怒自威的感觉,骇然一惊,忙双手叠放在桌上,额头抵在手背上,道:“是我僭越了,请十九姑娘恕罪。”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安意向后靠在椅子上,“这次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独眼妇人恢复笔挺的坐姿,想了想,道:“十天之内,我会帮姑娘把药材找齐。” “很好。”安意站起身,看着她,眸光闪了闪,“这药我有用,不会拿来卖。” “是。”独眼妇人低下头道。 离开了鼓家巷后,安意去了趟钱庄,存了一万五千两银票进去,把另外八千两银票,兑换成小面额的银票。 从钱庄出来,安意没在外城逗留,直接回家。 回到家中,胡清月已等候多时。 “十八师姐,你有事找我,叫人传话,我过去看你就是了,你怎么过来了?”安意边说,边扣住胡清月的手腕,给她诊脉。怀孕头三个月,是最容易流产的。 胡清月笑道:“我坐轿子过来的,轿夫抬得很稳当,我没一点事,你别这么紧张。” 安意诊完脉,确定她无恙,松开手,扶她坐下,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这都一个月了,大师姐那边有师父的消息了吗?”胡清月关心的问道。 “有点眉目了,还再追查中,过些时日,应该就能找到师父。”安意含糊地答道。 胡清月虽然担心计凡衣的安危,可是也知道这事急不来,笑笑岔开话题,“外城甜品店的铺面我大哥已经帮我们转租出去了,我打算在内城另开一家胭脂店,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走一趟?”安意嗔怪地横她一眼,“你别整天想着开店子,你现在怀着身孕,不宜操劳,这店子以后再开也不迟。” 胡清月笑道:“开店子不用我亲历亲为的,我把事情交待下去,自然有人去着找铺面,打点一切。” “要是这样的话,开什么店,我都没意见,你作主就好。还需要多少本钱?”安意有八千两在手,财大气粗。 “还不知道,等找到铺面了,谈好租金契约了,才能确定,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找你要钱的,你放心。”胡清月挑挑眉,“我知道合伙做生意,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样才不会心生芥蒂,才能长长久久。” 安意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闲聊了一会,芳蓉进来行礼道:“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送进来吧!”安意笑道。 吃完午饭,胡清月小睡了两刻钟,告辞离开。安意送她出门,看她上了轿子,走远了,方转身回房。 就在这时,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常得旺去了函王府,再过两天就是函王入宅的吉日,皇上不但让常得旺过府打点一切,还亲自开口拜托惇王太妃在正日子那天充当女主人。 几位王爷得知这个消息后,都气得七窍生烟。顺王爷差点被气得吐血,就算他请了仁福长公主充当女主人,就算他已抢先入住王府,也无法盖过小龚爷的风头。 他做皇长子时,父皇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恩宠,父子情淡薄到极点,换个人做皇长子,父皇就这样偏帮着,这是为什么?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顺王爷眼中布满杀气,恶狠狠地道:“你们给本王听着,本王要让他吉日变丧日!” “王爷,无须我们动手,那几位一定会动手。”青年文士希望能保存实力。 “那个野种从保定回来这么久,你见过他们动手了吗?”顺王爷不满地反问道。 青年文士语噎。 “哼,他们都想坐收渔翁之利。”顺王爷冷笑,“谁不想?可是再不动手,就要眼睁睁看着那个野种日益势大,到时候,想动手都没有机会了。你去安排一下,本王要见见我那几位好弟弟。” 青年文士领命而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转眼间两天过去,到了四月十二的正日子,函王府外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安家的马车被远远地堵在了街口,要进府,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安康下了马,守在车边。 罗氏和安意不能下车走动,一个拿鞋底出来纳,一个翻看诗集,借此打发时间。 从街口到函王府,不过数百米,却因为人太多,走了近半个时辰。进了府,安康和常得旺客套了几句,总角小子和婢女就上前来给三人行礼。 罗氏和安意上了王府的马车,去西边的瑶台雅居,安康则由小子引去了东边的澄心园。 入宅喜宴不比寿宴,不能连摆三四天,只此一天,和顺王府一样,收到请柬来赴宴的都是从二品以上的官员,其他低品级的,亲自送来贺礼,和常得旺说上一两句,表达恭喜之意,就告辞离开。 可就算是这样,从二品以上官员,加王府、公主府、国公府、候府、伯府等等勋贵人家,还是有不少人。 瑶台雅居的厅中,坐满了来做客的贵妇,惇王太妃身份高,她又是恣意惯的人,不像其他贵妇那样端坐着保持礼仪,慵懒地斜靠在大引枕上和福王妃、祥王妃、几位长公主,以及几位老夫人,漫不经心的闲聊着。 罗氏和安意上前给她见礼,“妾身(小女)见过太妃,太妃娘娘万福。” “安夫人,安姑娘不必多礼,请起。”惇王太妃看到安意,唇角上扬,坐了起来,身子向前倾,双手虚扶。 没看到安意之前,惇王太妃还真担心安意,今天又不来。京中各府女眷不时会巧借名目,开赏花会联络感情,可是安意自打从保定回京到现在,就只去顺王府参加了一次宴会,那些赏花会,她全部都推了,其他府里宴请,她也没有随父母兄长同行。令惇王太妃担心是因为她带安意去宫中的原因,让安意有此改变。 安意还真想过不来,只是顺王入宅时,她去了,函王入宅时,不来,怕有的人误会,以为她对顺王情有独钟,毕竟家里还养着两条顺王送的两条狗。 “谢太妃。”罗氏和安意起身,准备退到旁边去,从二品官的家眷在这里排不上号,上赶去献媚,会被人瞧不起,而且也没这必要。 惇王太妃笑道:“安夫人,安姑娘请过来坐。” 罗氏再次道谢后,仪态大方的和安意走到惇王太妃身旁坐下;在李嬷嬷的指点下,罗氏在外面应酬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遇事也不再慌张胆怯,也能跟其他贵夫人搭上话了。 惇王太妃另眼相待安家母女,其他人并不觉得奇怪,年初太后娘娘大病,众太医束手无策,是惇王太妃去安家把安意带进皇宫,治好了太后的病。 虽然事后,惇王府没有与安府有任何的来往,但是大家都认为这是他们两家在刻意避嫌。 当着众人面,要紧的话是不能说的,说了几客套话,陆续进来几位夫人和姑娘,行了礼,恭维了几句,退到一边。对安意能坐到惇王太妃身边,几位姑娘都露出嫉妒的眼神。 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进来,走到惇王太妃面前禀报道:“太妃娘娘,璩国公老夫人来了。” “她老人家今儿怎么有兴致出门作客了?”惇王太妃笑着起身,往外走。 璩国公府的老夫人品级没有惇王太妃高,但是因为惠圣太后的关系,惇王太妃也得客气地尊称甘老夫人一声姨母。 惇王太妃起身相迎,其他人自然也得跟着迎出去,只是她们神情未变,但心里都在盘算。须知这些后宅妇人的政治敏感度,并不亚于前朝那些官员。 甘老夫人年事已高,这几年已不出门作客了,今天却来了函王府,这是否表明,迟迟未曾站队的璩国公也成了函王的人?这局势就要完全定下来了吗? 刚走到门口,甘家的女眷就进来了。 “怎么敢劳太妃来迎我这个老太婆?”甘老夫人远远地就大声地笑道。 “小辈的来接姨母,是理所应当的事,姨母这么说,可是怪幼怡出来迟了?”惇王太妃快走了两步,笑盈盈地伸手去扶甘老夫人,“一会幼怡陪姨母多喝几杯,姨母就全当幼怡给您赔礼了,可好?” 甘老夫人握住惇王太妃的手,笑道:“喝酒就喝酒,可别扯什么赔礼的话,老太婆可不敢当。” “姨母说哪里话,姨母要是不敢当,谁敢当?”惇王太妃扶着甘老夫人往厅内去。 落了座,惇王太妃目光一扫,她家小师妹不知躲哪里去了,抿唇一笑,道:“瑜枝,送姑娘们去园子里,我们呀,还是别拘着她们坐在这里听我们这些老人家说古了,没得闷坏了她们。” 几位姑娘行了礼,随瑜枝退了出去。 安意也不紧不慢的跟在众人后面,到了瑶台雅居的边的莳园,姑娘们三五成群的围绕在池塘旁边,或赏花品茗、或黑白对弈,或吟诗作对、或池边垂钓,各得其乐。 那些姑娘,安意大多看着面熟,对得上名字的也就五六个。她们看到安意,大多面露鄙夷神色。 “她的脸皮还真厚,都游街示众了,还好意思出门作客。” “这有什么,她连当街勾引男人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来?” “她一个乡下丫头,那里懂得什么叫礼义廉耻。” “有这么好的机会进王府长见识,她怎么舍得不来?” “看她的样子长得不错,可惜做出来的事,太丢人现眼。” 姑娘们窃窃私语地说着闲话。 安意听见了,却当没听见,既然她们没指名道姓,她自然也不会对号入座。 姑娘们都不理会安意,安意也乐得不与她们应酬,赏花品茗等事皆非她所喜,见水榭内无人,就走了进去。在栏边坐下,见旁边的茶几上有糕点,顺手拿起一块,捏碎抛进池中喂鱼,逗得鱼儿都游过来争食,看着也是一趣。 只是安意没悠闲多久,就出事了。 在池边垂钓的一位红衣姑娘,见其他人都钓了好几条鱼,就她没有钓上来,又急又恼,偏偏坐在她身边的少女还讥笑问道:“董慧莲,你不是说你最会钓鱼的吗?今儿是怎么了?鱼儿不会是被你说的大话给吹走了吧?” “我钓鱼的技艺好着呢,一会就能钓上来,你等着看好了。”董慧莲气呼呼地道。 那少女撇嘴道:“就怕等到日落西山,也等不到你钓的鱼。” 董慧莲正要发火,站在她身后的方兰芝笑道:“董姑娘,别生气,不是你钓鱼的技艺不好,是鱼儿都游走了,你自然就钓不到鱼。” 董慧莲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这边的鱼儿没有了,再看到安意在喂鱼,顿时怒不可遏,起身就往水榭走去。 芳蓉和香芹见她来势汹汹,向前走了两步,拦住了她,不让她靠近安意。 “滚开,你这两个该死的贱婢。”董慧莲高声骂道。 声音响亮,连先前没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都看了过来,只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劝解,远点的就走过来了几步,站在水榭外面看热闹。 安意刚才已经听到董慧莲她们在池边的对话,可是没想到火会烧到她身上来,看了眼站在池边的方兰芝,勾了勾唇角,把手上的糕点全抛进池中,拍了拍手,起身道:“芳蓉,香芹让她过来。” 芳蓉和香芹左右闪开,让董慧莲过去。 董慧莲径直走到安意面前,瞪着她,厉声问道:“安意,你什么意思?” “董姑娘这话,我听不懂。”安意淡淡地道。 董慧莲冷哼一声,讥诮地道:“无知村姑,连话都听不懂,白长了对耳朵。眼睛也是瞎的,你没看到我们在那边钓鱼吗?你丢糕点喂鱼,把鱼全引走了,我们还怎么钓鱼?人头猪脑的蠢货!不要脸!” 安意眸色微冷,“抱歉,打扰你的雅兴了,我不喂了,你接着钓吧!” “鱼都让你喂饱了,不吃鱼饵,还怎么钓的上来?你害得我输了,这事我跟你没完。”董慧莲见安意退让,以为她害怕,嚣张地嚷道。 安意轻蹙了一下眉尖,问道:“董姑娘想怎么样呢?” “你跪下给我斟茶道歉。”董慧莲抬起下巴,倨傲地道。 这是件小事,安意退让是想息事宁人,却不想董慧莲会得寸进尺,还提出让人无法接受的要求,冷笑道:“芳蓉,去找一下王府管事的,就说园子里跑进来条疯狗,让她们拿棍子来把疯狗打出去,省得咬伤人。” “你敢骂我?”董慧莲本就是个没脑子的火爆性子,挥手朝安意打去。 安意伸手抓住董慧莲的手腕,“董姑娘,请自重,别逼我把你的手剁碎了,丢到池子里去喂鱼。” “你敢,你这个没……”董慧莲对上安意的双眸,看着安意眼中的狠厉,心头猛然一颤,她有种安意真的敢这么做的感觉,音量不由自下降,脸上露出怯色“你你你放开我。” 安意松开董慧莲的手,走回栏杆边坐下,拿起一块糕点继续喂鱼。 董慧莲向后退了一步,转身跑了出去。那些看戏的姑娘们也各自散开了,又偷偷的躲到一旁,窃窃私语去了。 这点小插曲,安意没放在心上。过了一会,梁筱阅、赵岷、卿柔等人也来了。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突发命案 “安姐姐。”卿柔一看到安意,就像蜜蜂看到花似的,欢喜地扬声喊道。 安意要避已然来不及,看着走过来的卿柔,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卿柔笑盈盈地走到安意面前,“安姐姐,你在做什么?” “在喂鱼。”安意浅笑道。 “安姐姐,别喂了,我有话和你说。”卿柔抢过安意手中的糕点,抛进池中,牵起她的手,拉她到旁边去。 安意不动声色的跟她走到一边。 “安姐姐,你看你看,怎么办?”卿柔低声道。 安意茫然眨了眨眼睛,问道:“县主要我看什么?” “我的脸,你看你看。”卿柔指着脸颊,带着哭腔道。 安意凑近一看,卿柔白皙的小脸上,有几枚淡淡的斑点,不近看,根本看不出来,只是卿柔长了年岁,愈发爱美,才这般着急,莞尔一笑,道:“县主不必担心,我告诉你一个方子,你回去用用,这斑点就没了。” “我就知道安姐姐有法子,安姐姐快说是什么方子。”卿柔转愁为喜。 安意想了想,道:“这个方子名叫,七子白美白,用的是白术、白芷、白芨、白蔹、白茯苓、白芍、珍珠粉,把六种药材磨成粉,和珍珠粉混合在一起,掺清水,搅拌成糊状,涂抹在脸上,等两刻钟洗去。用不了几次,你脸上的斑点就没有了。” “安姐姐,你这个方子太好了,谢谢安姐姐。”卿柔吃药吃怕了,这次为了漂亮,咬牙决定再吃几天苦药,却不想安意这方子,不用内服,是外用,更添了几分欢喜。 “些许小事,县主不必客气。”安意怕她没记全,又重复了两遍,“可记住了?” “记住了。安姐姐,这段时间你都在忙什么?好长时间都不见你过府来玩。”卿柔并不知道卿奚针对安意的事,还一心盼着安意去公主府,讲故事给她听。 安意还没回答,站在水榭外的赵岷等得有些不耐烦,“柔儿妹妹,你话说完没有?” “就快说完了。”卿柔道。 “县主,赵姑娘可能有急事找你,你随她去吧,我们一会再聊。”安意虽然不会因卿奚的事,迁怒于卿柔,可也不想和卿柔接触太多,省得那个变态的男人,又找麻烦,趁机打发她离开。 “好吧,那我们一会聊。”卿柔跟着赵岷走了。 安意刚走回栏杆边,梁筱阅又过来了,“安姑娘。” 安意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耐着性子应酬,“梁姑娘。” “安姑娘,你是个好人。庄蔓如那样对你,你还肯不计前嫌的帮她解毒,为她治病,在这世上很少有人会以德报怨。”梁筱阅真诚地道。 安意眸光流转,微微笑道:“我收了诊金的。” “你不用把自己说的这么市侩,我知道,你是医者仁心,施恩不望报。”梁筱阅笑,“好了,我们不说这个。我们说点别的,你娘她喜欢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安意问道。 梁筱阅轻咬了下唇角,“我还是跟你说实话,我是替你未来的嫂嫂打听的。” 安意笑,唐绮年还未嫁进门,就知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了,派闺蜜来向她这个小姑子,打听婆婆的喜好了,“我娘不挑嘴,吃得比较清淡,平时空闲下来,会去园子里种瓜果蔬菜,还喜欢做女红。” “绮年她也最喜欢做女红,你看我这身衣服,就是绮年画出来的图,请缎缃阁的师傅做的,好看吗?” “好看。”安意笑着点点头。 “你喜欢吗?” “喜欢。” “让绮年也给你画一件好不好?” “不用了,现在还是让嫂嫂专心绣嫁妆吧,等她嫁过来,我要让她多给我画几件才行。” 梁筱阅笑着点头,“我会转告她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到了午时正,瑜枝过来请各位姑娘入席。 惇王太妃坐了主位,王妃、公主和夫人们就依照品级高低就座,姑娘们随意一些,找交好的相熟的坐在一起。 梁筱阅坐在安意的左边,右边的位置还空着,这时,方兰芝走了过来,“安姑娘,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安意看着她,勾唇一笑道:“我不是这里的主人,方姑娘无须问我的意见,想坐就坐吧。” 方兰芝笑笑,在安意的右边坐下。 伴随着开席的鞭炮声,婢女们送上净手的面盆,等众女眷净了手,另一群婢女提着食盒鱼贯而入。 先上头盘四大菜,一碗甜羹,一碟点心。 “我不饮酒,一杯清茶即可。”安意不让婢女给她倒酒。 “安姑娘,这是果酒,不醉人。”梁筱阅道。 “我不喜饮酒。”身边坐着个居心不良的方兰芝,安意要保持清醒。 王府的婢女也不敢勉强安意,自去给方兰芝倒酒。 吃完头盘,婢女们撤下残羹,重新上热菜热汤。 食不言寝不语,姑娘们并不交谈,都认真优雅的吃着美味佳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婢女们再次上来撤换。 一个婢女站在安意和方兰芝中间,端起桌上还剩一半的梅花鱼茸汤,就在这时方兰芝突然站了起来。 安意自打方兰芝坐下,就防着她,见她突然起身,猜到她要动手了,看到她故意撞那婢女的手,双掌按在桌沿上,借力连人带椅子向后退开。 “哗”婢女端在手里的汤全倒在了地上。 安意虽然躲避及时,但是汤汁四溅,还是弄脏了她的裙摆,好在那碗汤是要撤下去的,并不是太烫。 那婢女见状,脸色一变,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是无心的,请姑娘恕罪。” 因为戏台上的喧嚣,除了周围的两三桌注意到有事发生,其他桌的人,没有觉察到。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安姑娘,你没有被烫到吧?”方兰芝假惺惺地问道。 安意看着方兰芝,目光锐利,“多谢方姑娘的关心,方姑娘对我的好意,改日我必加倍报还。” 方兰芝知安意看穿了她的把戏,笑容微凝,正要说点什么,安意的目光已从她身上移开,看着跪在地上的婢女,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害怕,起来吧。” “安姑娘,你的裙子脏了,赶紧去净房换了吧,你可带了替换的衣裙来?”梁筱阅问道。 “我有带替换的衣裙来,我先去换。”安意带着芳蓉和香芹往侧门走去。 方兰芝看着安意离开的背影,唇边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 婢女们收拾好地上的汤汁,请几位姑娘重新入座。 安意带着芳蓉和香芹从侧门出去,香芹去取包袱,安意和芳蓉往净房走去。 “姑娘,你得罪过那个方兰芝吗?”芳蓉问道。 安意摇摇头道:“我和她只有数面之交,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我还真想不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芳蓉目光转了转,笑道:“她嫉妒姑娘长得比她美。” “庄蔓如才是京城第一美人,她要嫉妒也该嫉妒庄蔓如,那里轮得到我。”安意笑道。 “姑娘,庄蔓如已经哑了,她已经不是京城第一美人,我家姑娘才是。”芳蓉笑道。 “行了行了,别替你家姑娘我贴金了,就算她不是京城第一美人,你家姑娘我也坐不上京城第一美人的位置。” 两人说笑着往前走,忽然看到前面的花丛处,有一道人影飞快的闪过。 “姑娘,要不要奴婢追过去看看?”芳蓉问道。 安意犹豫一下,道:“我们追过去看看。” 主仆俩施展轻功追了过去,芳蓉的轻功比安意要好,很快就把安意远远地抛在后面,卯足了劲去追前面那个人。 安意追了一段路后,气力不足,不得不停下脚步调整内息。 这时,从旁边的亭子上跳下一个蒙面人,挥拳扑了过来。 安意沉着地向旁边跳开,勉强躲过了他的双拳,右手伸进荷包,去抓绣花针;可是还没等她把绣花针抓出来,那蒙面人的双拳迎面打来。 “有刺……”安意要退已来不及,话也只喊了一半,左手挥掌,去抵抗他的双拳。 硬碰硬,吃亏的是安意,掌拳两对,被他强劲的拳力震得内息紊乱。那蒙面人出手无情,一拳又一拳,绵绵不绝地打过来。安意凭借着轻功,左躲右闪,不敢再与他对掌。 交手十几招后,蒙面人化拳为爪,使出小擒拿手,去抓安意的双臂。安意没能避开,双臂受制,以为小命不保,可是那蒙面人并没有杀她,而是一掌将她劈晕过去。 蒙面人将安意抱到亭子的左侧,在那里还趴着一个穿红衣的少女。蒙面人把安意放在那红衣少女的旁边,飞身离开。 大约过了一刻钟,安意醒了过来,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树枝树叶,前事涌入脑海,忙坐起来,环顾周围的景物,她应该还在函王府内。 安意看到了身旁的红衣少女,看衣着和发型,象是董慧莲,爬起来,把人翻转过来。 是董慧莲,胸口上还插着把剪刀,地上全是凝结的血。 安意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人已经死了,原来这才是方兰芝最终的目的,用汤弄脏她的裙子,迫使她不得不离开厅堂去换衣裳,然后隐藏在暗中的人趁机杀死董慧莲,栽赃给她。 她和方兰芝没有深仇大恨,方兰芝为什么要这么害她? 安意眸光微沉,方兰芝本人没有要害她的理由,那么方兰芝出手,应该是奉命行事,整个京城里,她“得罪”的人就只有卿奚,难道这件事,又是卿奚搞出来的? 杂乱的脚步从远处传来,有人来了。 安意冷静下来,心念急转,躺回原处,闭上眼睛。她清醒的站在凶杀现场,会百口莫辩;处于昏迷状态,表明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多多少少降低一点嫌疑。 “啊!”女人们发出尖叫声。 “莲儿!” “喜儿!” 董夫人和罗氏看清倒在地上的是自家的女儿,跑了过去。 方兰芝看到还在昏迷的安意,糟了,时间没掌握好,她还没醒来,这下要怎么嫁祸给她? 董慧莲已经死,任凭董夫人怎么喊,也喊不活她。 安意是假装昏迷,罗氏掐了掐她的人中,就苏醒过来。 “安姑娘,你可看清了,是谁打伤你,杀死董姑娘的?”惇王太妃直接把安意排除在凶手之外,确定她受害者的身份,不容任何人有机会提出质疑。 安意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方兰芝,抬手按住有点晕的头,道:“那人是从后面打晕我的,我没有看清是谁。” “瑜枝,你和安夫人一起扶安姑娘去房里休息,请太医给安姑娘看伤。”惇王太妃送走了安意,这才走过去安慰哭得伤心欲绝的董夫人,“董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瑜叶,马上召集人手,去把凶手抓回来,告慰董姑娘的在天之灵。” 瑶台雅居出了命案,在澄心园的人也没有安稳的喝酒听戏,一股浓烟从外面飘进厅中。 “怎么这么大的烟?是不是走水了?”有人问道。 小龚爷沉声道:“诸漆,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还没等诸漆出去查问,王府肖总管已进来禀报道:“王爷,兰藻斋走水了。” 小龚爷皱了皱眉,兰藻斋住于澄心园的左后侧,距离澄心堂很近,只需要半刻钟的时间,好在中间有堵粉墙,不用担心火会蔓延到这边来。 可是这次请客,并没有动用兰藻斋,那里无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起火? 这场火非意外,而是人为。 小龚爷和惇王爷交换了一下眼神,道:“多叫些人去灭火。” “诸队长已带着大伙在灭火了。”肖总管道。 “一点小火,很快就扑灭了,大家不必担心,请坐下,继续饮酒。”小龚爷道。 惇王爷举起酒杯,“来来来,本王敬各位一杯。” 在座的那个敢让他敬酒,纷纷举起杯子,笑道:“王爷客气,下官敬您一杯。” 很快,厅内再次恢复了推杯换盏的热闹气氛。顺王爷兄弟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主动上来敬小龚爷的酒。 小龚爷饮完一杯酒,给他倒酒的婢女边给他倒酒,边道:“王爷,太妃娘娘身边的瑜枝姐姐在外面找您和惇王爷。” 小龚爷抬眼看到惇王爷已经起身往外走了,也起身往外走。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太后懿旨 瑜枝看两人出来,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见过函王爷……” “行了行了,这里又没外人在,不用讲这些虚礼,我娘让你过来有什么事?”惇王爷问道。 瑜枝小声道:“刚才有人袭击安姑娘和董姑娘,安姑娘被打晕受伤,董姑娘被杀死了。” 小龚爷听到安意受伤,足尖一点,就要施展轻功,赶去瑶台雅居看她。 惇王爷见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哎哎,那里一大堆女人,你过去,也见不到她。” 小龚爷知道他说的在理,皱眉问道:“安姑娘伤得可重?有没有请郞中?” “安姑娘伤得不重,已经请郎中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太妃已经派人去抓凶徒,担心他们会对两位王爷不利,让奴婢过来说一声,还请两位王爷多加防备。”瑜枝道。 小龚爷和惇王爷对视一眼,防备已经没必要了,对方已经动手放火了,而且火已经扑灭,兰藻斋烧塌一半,要重建。 惇王爷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太妃,这边我们会加强防备的。” 瑜枝向两人行了礼,离开澄心园,返回瑶台雅居。 得知这个消息,小龚爷和惇王爷推测出蒙面人先到澄心园放火,离开时,经过瑶台雅居,遇到了董慧莲,杀董慧莲灭口时,又被安意撞见。 小龚爷想到这里,只觉得后怕,还好安意命大,只是受伤,要不然就算抓住行凶的人,也于事无补。 宴罢,宾客们没有久留,纷纷找借口告辞离去。送走宾客和常得旺,惇王太妃、惇王爷和小龚爷聚在畅和园的书房内,商讨今天发生的事。 惇王太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我已经问过十九师妹事情的经过,是方兰芝故意撞翻婢女手中端着的汤,弄脏了她的裙子,她出去找净房换衣服。在路上看到一个身影闪过,就和芳蓉追了过去,追了一段路后,一个蒙面人突然从亭子上跳了下来,她被打晕过去。醒来时,发现了董慧莲的尸体,十九师妹觉得是卿奚指使方兰芝这么做的。” 惇王爷打了个饱嗝,道:“砚遒啊,太后娘娘还真是执着,不弄死你,不甘心啊。” “上次卿奚为难十九师妹后,我进宫试探过太后,卿奚找十九师妹的麻烦,与太后无关,这次应该也是卿奚自作主张,在陷害你之余,顺带陷害十九师妹。” “是我连累了喜儿。”小龚爷始终认为,卿奚是知道安意救了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安意。 “救你的人还韩颂延,但是卿奚没有找过韩颂延的麻烦。甚至韩家因为你在皇上面前的美言,重回了太医院,卿奚也没有为难过韩家,卿奚针对十九师妹的原因,应该与你无关。”惇王太妃分析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是什么原因?”小龚爷问道。 惇王太妃皱眉道:“这个问题我问过十九师妹,但是她不愿说。” “十九姨治好了卿柔的反胃病,有恩于卿家,卿奚应该感谢十九姨才对,怎么还以怨报德?”惇王爷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要以怨报德,为了十九师妹的安全,都必须尽快除掉他。”惇王太妃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惇王爷道:“娘,以砚遒的武功,要除掉他很容易,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在除掉他之前,找几个人保护好十九姨,也就不怕他再使坏了。现在麻烦的是,王府这些下人里,有很多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暗子,这一次他们在砚遒乔迁新居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他们是想让砚遒失去圣心。这要怎么应付?” 乔迁新居的好日子里闹出命案,还失火,这绝非吉兆。 “我已经想好怎么应付了,不用担心。”小龚爷胸有成竹地道。 惇王太妃起身道:“皇上那边交给砚遒,你去找两个合适的人,想法送到你十九姨身边去保护她。” “这事简单,红菱姐妹的身手都不错,明天我就把人送过去。”惇王爷挥手道。 “大大咧咧的送人过去,可不成,你得想个不引人注意,顺理成章的法子把人送过去。”惇王太妃暂时还不想让外人,知道安意是她师妹的事。 “娘,儿子办事,您就放心吧!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惇王爷笑道。 小龚爷送两人出门,回到书房,坐在圈椅上,陷入沉思。 因为安意的推断,三人都认定杀人和放火皆是卿家父子所为,没有想到是两派人马不约而同动的手。 另一边,跟随母亲兄长回家的安意,被罗氏逼着喝了一大碗定神汤。 “喜儿,好点了吗?”罗氏不错眼地看着安意,差点失去女儿,她是胆颤心惊。 “娘,我没事,您别这么担心。”安意笑,扯着起了绉折的衣裳,“娘,我回房换衣服。” “让丫鬟把衣服拿过来,你在这里换,不用回房。”罗氏紧紧地抓住安意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安意为了安抚心神不定的罗氏,顺从她的意思,让香芹回明珠阁拿干净的衣裙。 这天晚上,罗氏把安意留在了井篱园,让夜访的小龚爷扑了个空。 小龚爷站在围墙上,看着没有亮光的二楼,以为安意受惊过度,身体不适,早早的歇息了,虽然很想进去看看她,又怕打扰她休息,站在墙头,眸色柔和地盯着开启的木窗,唇角微扬,仿佛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到沉睡的安意。 次日早朝,已从常得旺那里知道函王府发生命案,还有失火一事的皇上,责令刑部尚书追查凶徒,限期十五日。 刑部尚书还没领旨,小龚爷走出来道:“父皇,事情是在儿臣王府内发生的,儿臣想亲自督办,恳请父皇恩准。” “准。”皇上同意了小龚爷所请。 查案的事,与安意无关,能不能抓到那些奉命行事的凶徒,她也不在乎,她关心的是要怎样才能够除掉卿奚? 还没等安意想出法子,四月十五日这天,罗氏刚随于夫人去观音庙上香,太后的懿旨就到了安家。有李嬷嬷在,接旨的礼仪没有出差错。 太后的懿旨很简单,先表扬了一下,安意贤德淑才,秀外慧中,接着就是让安意五月初一日进宫备选。 皇上自登基后,只选过一次秀,在女色方面,已不像在登基前那样的贪婪。因为在上巳节已经举办过问高禖的仪式,各府都知道这次送进宫的三十三名姑娘,不是充盈后宫,她们将会被指给各位王爷和宗室子。 接到太后娘娘的懿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距离三月初三,已经一个多月了,要是在不出结果,就要耽误各府这些适龄姑娘的出嫁了。 安意看着懿旨,眸色微冷,还是不能避免嫁进皇室吗?“李嬷嬷,凡是问高禖入宫的姑娘,会全部被指婚吗?” 李嬷嬷笑道:“不会,二十多年前的进宫的三十三位姑娘,就指了十二位,其余的都出宫另行婚配。” 安意的心情有所好转,也就是说有一大半的机会,可以出宫。全然忘记有小龚爷在,她不可能是出宫另行婚配的那些人。 就在这天晚上,方兰芝在她的闺房内,自缢身亡。 方兰芝亦是进宫的三十三人中的一个,得知她的死讯,礼部的人赶紧禀报皇上。 方兰芝在接了太后的懿旨后,自缢身亡,是抗旨不遵。皇上贬威远候为威远伯,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七日。 三月初三共有六十六名姑娘参与问高禖,死的董慧莲,私奔的訾薇皆在其中,皇上处罚完威远伯后,从剩下的三十一人中,重新选一个出来补位,确保进宫的姑娘依旧是三十三个。 是夜,月光从开启的木窗照射进来,映得满室清辉,安意赏完了这十六的月色,上床歇息。 芳蓉四人悄声退出房去,掩上门,下了楼。 安意迷迷瞪瞪正要进入梦乡,忽然听到一声轻响,顿时清醒过来,睁开双眼,一道黑影站在她的床前。 “喜儿是我。”小龚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安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皱紧双眉,拥被坐起,压低声音诘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小龚爷凝视着她,良久不说话。 安意眸色微沉,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语气里的关怀,非常的明显,这个口是心非的姑娘。 小龚爷唇角上扬,带着笑意的双眸愈发幽亮深邃,“喜儿。” “嗯。”安意抬眸看着他,目光里有着她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担忧。 “喜儿。”小龚爷向前走了两步,低头与她对视,“你是喜欢我的。” 这个男人从哪里得出来这个荒谬的结论? 安意嗤笑道:“我不喜欢你,你别自作多情,自恋是一种病。” “如果我有病,也是相思病。”小龚爷拉起衣袖,伸长手臂到安意面前,“你是郎中,为我诊脉治病,开个良方,可好?” 安意扫了眼他的手臂,把头偏开,冷声道:“你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买人进府 小龚爷在床边的圆墩上坐下,脸上笑容未减,轻叹一声,“是啊,我已经无药可救了。” 相思入骨,焉有药医? 安意看着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便知说错话了,懊恼地轻咬了下唇角,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你的伤,可好些了?”小龚爷关心地问道。 “好了。”安意冷着脸道。 “太妃挑了两个身手比较好的婢女给你。” “不需要。”安意不想带太多人在身边,那会妨碍她做一些事。 “你需要,下个月,你就进宫了,宫里的情况很复杂,虽然方兰芝已经死了,但是那些姑娘中也许还有卿奚的人,你身边多带两个会武功的人比较安全。喜儿,不要让我担心,好吗?”小龚爷柔声道。 安意不自在的避开他关怀的目光,岔开话题道:“方兰芝为什么会自杀?该不会是卿奚杀她灭口了吧?” “她不是自杀,也不是被卿奚灭口。” 安意眸光一闪,“是你杀了她?” 小龚爷笑,“不是我,我去晚了一步,杀死她的,另有其人。” “是谁?” “你舅舅。” “这事舅舅没有告诉我。” “他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就装着不知道好了。” “罪魁祸首是卿奚,没有必要冒险去杀方兰芝。”安意不赞成把事情扩大化。 “方兰芝是他的爪牙,斩断他的爪牙,对他也是一种打击。” 安意抿唇不语,卿奚是主谋,方兰芝是帮凶,她死也不算冤。 “明天午时初,你去外城的炊花坊,红菱姐妹会在那里卖身葬父,你把她们卖下来。” 安意嫌弃地撇了撇嘴,问道:“这馊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小龚爷轻笑出声,“你外甥。” “谁?”安意没反应过来。 “惇王爷。”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安意下逐客令。 “好,我走了,你睡吧。”小龚爷站起来,见安意紧紧地抱着被子,用戒备的目光看着他,知道今天没办法顺利偷香,带着遗憾从开启的木窗掠了出去。 第二天,安意好说歹说,才磨得罗氏同意她出门。 到了外城,安意先去鼓家巷见独眼妇人。 安意提前了两天来取药,药材没有准备齐,缺了蛴螬和蔗虫,付给独眼妇人一千六百两银票,带着芳蓉离开。 离开鼓家巷后,安意没有马上去炊花坊,而是去城里除了济怀堂以外的其他的药店,买蛴螬和蔗虫。 走了三家药店,买到了五钱蛴螬,蔗虫几家药店都没有卖。 “姑娘,怎么办?”芳蓉问道。 “没关系,换个药方好了。”安意知道的毒药方子,可不止那两种,配不了这两种,配别的也是一样的效果。 买好了药材,安意也没急着去炊花坊,带着芳蓉和香芹,沿街闲逛,在这个摊子上看看东西,去那个摊子问问价格。 安意不急,坐在茶楼等她来的惇王爷等急了,追问坐在对面的小龚爷,“你到底有没有让人把话传过去给十九姨?他有没有跟十九姨说清楚没有?” “有,说清楚了。”小龚爷皱皱眉,现在想起,昨天她只说知道了,但是并没有答应会来。 “你让谁传的话?可不可靠?不会没有传到吧?”惇王爷问道。 “可靠。”小龚爷又皱了皱眉,还有什么人会比他亲自去传话更可靠的? “那怎么还不来?已经午时了。”惇王爷伸长脖子往外看,“不会不来了吧?” 小龚爷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眸色深沉。 “十九姨要是不来,这戏就白演了。”惇王爷看着被层层围住的红菱姐妹俩,哀声叹气,“人要是送不出去,回家肯定会被我娘骂死。” 小龚爷充耳不闻,继续看着外面。 午时一刻,带有安府标志的马车出现在街口,小龚爷唇边露出一抹浅笑,“她来了。” “在哪?在哪?”惇王爷还没看到。 “街口,往这边来了。”小龚爷道。 惇王爷笑了起来,道:“哎,总算来了。” 缓缓前行的马车停了下来,安意道:“芳蓉,去问问前面出什么事了?” 芳蓉下车去前面询问,过了一会回来了,“姑娘,前面有两姐妹在卖身葬父,说是父亲看病,花光家中的钱,如今父亲病重去世,家中无钱安葬,自卖自身,愿为奴为婢,只求哪家出五十两银子买下她们姐妹俩。” “孝女卖身葬父,难得一见,香芹,我们也下去看看。”安意既然来了,就决定听从小龚爷的意见,下了马车,走到前面去一看探究。 红菱姐妹俩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低着头跪在草席上,草席前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安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难为她们把这架式摆得似模似样的,只是脸色红润,到底还是露出了破绽,“两位姑娘,我愿出……”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轻浮地声音道:“这两小妞的样子长得不错,买回去给爷暖床,还挺不错的。” 安意看了过去,见难得没有穿五颜六色花袍,穿着一件大红锦袍的惇王爷,摇着纸扇,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副嬉皮笑脸的纨绔模样。 安意疑惑地皱眉,这俩姐妹不是惇王爷和小龚爷安排的人吗? “这两小妞,你也看中了?”惇王爷走到安意面前,挑眉问道。 安意眸光微转,“王爷也看中了这两姐妹?” “没错,你是不是要跟本王争?”惇王爷问道。 安意向后退了一步,“王爷要仗义疏财,小女怎敢与王爷相争。” 言罢,安意转身就走。 惇王爷见安意转身要走,呆了一下,她走了,这个两人怎么办?忙道:“安姑娘,安姑娘。” 安意停步回头,“王爷还有什么指教?” “安姑娘,我家已有一堆莺莺燕燕,再买两个人回去,只怕家无宁日,不如我买下她们,转送给你。”惇王爷陪笑道。 安意眯了眯眼,“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想起来,我身上没有带银子,这人,我就不买了,还是你买下她们吧,你买,你买。”惇王爷抹了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边说边往人群里挤。 坐在茶楼的小龚爷,看到这一幕,对惇王爷这没事找事的行为,嗤之以鼻。 安意却误以为惇王爷此举,是怕她错买了人,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 安意买下红菱姐妹,带她们回家,“娘,她们是卖身葬父的孝女,我看她们可怜,就把她们买回来了。” 罗氏怜悯两人命苦,嘱咐安意要善待她们。 见过罗氏后,安意将两人带回明珠阁,屏退婢女,留下姐妹俩说话,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奴婢红菱,今年十八了。” “奴婢秋菱,今年十五了。” “你们的武技如何?”安意问道。 红菱道:“奴婢是用长鞭的,最多能同时对付两三个人。” “奴婢用的是短刀,刀出必见血。”秋菱道。 安意相信她们不会口出虚言,笑了笑,大师姐还真是舍得,把两个高手送给自己。 “奴婢姐妹来之前,太妃特意叮嘱奴婢姐妹好好伺候姑娘,奴婢姐妹一定会尽心尽力,姑娘只管放心。”红菱虽然不知道惇王太妃和安意之间的关系,但是绝对服从主子的命令。 “你们是太妃派过来的保护我的,我信得过太妃,自然也信得过你们。”安意笑道。 “多谢姑娘信任奴婢。”红菱姐妹俩躬身道。 “你们去找芳蓉,她会给你们安排住处,告诉你们在我这里的规矩。”安意道。 红菱姐妹行礼退了出去。 第二天,安意陪罗氏吃完午饭,正准备回房小睡,下人来报,“姑娘,韩七少爷有事要见姑娘。” 安意去顺宜堂见白无名,屏退婢女,低声问道:“是不是有我师父的消息了?” “还没有计前辈的消息。”白无名看着安意,“我刚从城外回来,听四哥说你在函王府受伤了,过来看看你,你伤的重不重?” “一点小伤,早就好了。”安意垂睑,佯装喝茶,避开白无名深情凝视的目光,“你去城外做什么?” “城里有龚小七他们在查,我和师父这些天都在城外附近的山头寻找有可能藏身的地方。”白无名道。 “你们和小龚爷联手了?” “官民联手,才能尽快找到计前辈她们。” 又闲聊了几句,白无名有事在身,告辞离去。 送走白无名,安意回房小睡,起来后,继续去阁楼上做药丸,接下来的几天,也一样没有外出。 红菱姐妹在安家无所事事的过了几天,心中纳闷,这位安姑娘天天呆在家里,一点危险都没有,太妃派她们来做什么? 英雄无用武之地。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是两人也不敢质疑太妃的决定,每天晚上,轮流守在二楼,近身保护她。 二十五日的傍晚,安康从衙门回来,带回一个好消息,“今日下午,酒泉传来捷报,那些贼人已被剿灭,头领被活捉,爹爹和二弟不日将返回京城。” 罗氏和安意闻之,面露喜色,总算要回来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进宫备选 次日午后,唐绮年打发婢女点翠过来探望安意,“奴婢点翠见过安姑娘,给安姑娘请安。” “不必多礼,请起。”安意对点翠的到来,有些诧异,想不出唐绮年有什么事要找她这个准小姑子,眸光流转,轻轻浅笑,“坐下说话。” “谢安姑娘。”点翠行礼道了谢,在圆墩上坐下。 “不知道唐姐姐让你过来,有什么事?”安唐已成姻亲,安意依礼改了对唐绮年的称呼。 “回安姑娘的话,我家姑娘虽然还未过门,但是名分已定,安家的事,责无旁贷,还请安姑娘不要责怪我家姑娘厚颜僭越。” “唐姐姐日后是安家的当家主母,她过问一下安家的事,何来厚颜僭越之说?有什么话,点翠姑娘直说无妨。”安意嘴上说得轻巧,心里却在犯嘀咕,家里发生什么事,传到唐绮年耳朵里去了,令她不得不派身边的大丫鬟过来询问。 点翠听安意这么说,紧张的神情略有松弛,道:“因安姑娘过几日要进宫去了,我家姑娘让奴婢给安姑娘送点东西,已备不时之需,还请安姑娘收下。” 点翠从怀里掏出两个沉甸甸的荷包,起身双手呈到安意面前,“我家姑娘绝没有轻看安家的意思,只是想尽点微薄之力,还请安姑娘不要误会。” 安意接过荷包,解开其中的一个,里面装着小拇指大小的金豆子,眼波微动,唐绮年在宫里小住过一段时间,对宫上那些人的秉性,多少了解一些,才会特意送金豆子来,让她进宫以后好贿赂他们,这番好意,她若是拒绝,反到不美,笑笑道:“这两袋东西,我收下了,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姑娘。” “奴婢一定把话带到。”点翠笑道。 “香芹,去把今天上午做的水晶糕和桃酥饼,装些让点翠带回去,给唐夫人和唐姐姐尝尝。”安意道。 香芹给点翠装了好些水晶糕和桃酥饼,送她出门。 点翠回到唐家,把安意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唐绮年。唐绮年悬着的心落在了实处,有这么个聪明通透的小姑是件好事。 安意经唐绮年提醒,让芳蓉拿了三千两银票去银楼,换了些各式的金银馃子,又让针线房的做了数十个荷包。 日出日落,几天时间匆匆过去,安清和父子还在回京的路上,安意已收拾行装,准备入宫。 在入宫的前一天,安意去胡家探望胡清月。 胡清月没有进宫备选的经历,也不能给安意什么好建议,能想到的也就是,“师妹,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钱能使鬼推磨,要多带些银两进宫打点总不会有错,这些银票你拿着。” “进宫打点的银两我已经准备好了。”安意不肯收胡清月递过来的小木匣。 “快拿着,你要在宫里呆一个月,多带些银票,有备无患。”胡清月强行把木匣子塞进安意怀里。 安意打开胡清月推开来的红木匣子,里面放着两叠面值不同的银票,大致估算了一下,有四五千两,“师姐,这也太多了。” “不多,多什么多?”胡清月忧心地皱眉,“还不一定打点的到呢。” “师姐,我在宫里住过几日,可没打点过人。”安意笑道。 “哎呀,今时不同往日,你上次是去给太后治病,他们要讨好巴结你,你这次是去备选,那些太监宫女不收好处,才怪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打点的。”安意知道胡清月关心她,心中暖暖的,乖乖应道。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见我。”胡清月拉起安意的手,紧紧地拽着,“师父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绝对不可以让自己有事,知不知道?” 安意见胡清月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知道孕妇情绪容易波动,会为了点小事伤怀,赶紧道:“师姐,你不要这么担心,还有大师姐呢,她肯定会替我打点的,我在宫里,一定会太平无事,过得舒舒服服,你呢,就好好的在家里安心养胎,等我从宫里回来。” 胡清月想到惇王太妃的身份,的确可以照顾到安意,这才放心些。 姐妹俩闲聊了一会,吃近午饭后,胡清月送安意回家。 走到院门口,安意停下道:“师姐,你留步,我认识路,自己出去就行了,不用送。” “好,那你慢走。”胡清月不想安意担心她,站在门口,目送安意离开。 第二天,安意带着芳蓉、香芹和红菱姐妹,在安康的护送下,辞别罗氏和卫旸,前往皇宫。 很快马车抵达了西华门,戌朝选秀的姑娘皆由此门进入皇宫。安意来得较晚,宫门口已聚集了许多待选的姑娘和她们的婢女。 这此选秀不同于四年前的选秀,姑娘们是可以依父兄的品级带一到四个婢女进宫伺候。安清和是从二品,安意顶格带了四个婢女进宫,是这次带婢女进宫的姑娘中,最多的一位。 安康领着安意去找管事太监登记,今日的管事太监是常得旺的徒弟,姓赵。 安康以前虽然没跟赵公公打过交道,但是自从安意接下懿旨,他就去打听清楚今天的事,走到赵公公面前,笑呵呵地道:“赵总管,今天是您当值啊,真是辛苦了。” 安康今天代表的是安清和,又有惇王爷和函王爷打过招呼,更何况,安意还曾救治过太后,赵公公这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在安家兄妹面前摆架子,笑道:“那里那里,为皇上力事,是应该的。”看了看站在安康身后的安意,“这位就是令妹吧!” “是啊!还要麻烦赵总管多照顾照顾。”安康边说着,边不动声色送了两张银票过去。 赵公公瞟了眼银票的面值,两百两一张,这安家人很知情识趣,满意地接过银票,动作稔熟地塞进了袖袋里,扭头对身旁的小太监低声吩咐道:“去把牌子拿过来给安姑娘。” 小太监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小太监拿着一块木牌过来了,赵公公接过去,笑眯眯地道:“安大人,这是安姑娘的牌子,请拿好。安姑娘请随我来,我领你到那头去排队,等人齐了,就能进宫了。” “不敢劳赵总管带路,让这位小公公领我们过去就好。”安康笑道。 赵公公说得是客套话,听安康这么说,也没坚持,就让那个小太监领安家兄妹过去。 到了姑娘们聚集的地方,安意一看,有好几位是认识的,周莲英、李二姑娘、齐佳音,蒋心慧、李思顺,还有丑陋到极点的陈玫玫。 李二姑娘和齐佳音都友好的冲她含笑颔首,安意也笑着回了礼。 安康把人送到了,他还要去衙门当差,不便久留,嘱咐芳蓉四人好好照顾安意,自行离去。 姑娘们矜持地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没有窃窃私语,宫门外很安静。不过,这份安静在小龚爷和惇王爷出现后,被打破了。 小龚爷穿着三品官的绯色官服,他五官仍旧俊美绝伦,气质却有了微妙的变化,显得更加的从容镇定,顾盼生辉;阳光下,英气逼人,风采卓然,炫目的令人晕眩。 宫门外姑娘和婢女们,十之七八被他的美色所迷惑,痴痴地看着他,心神皆醉。另外的十之二三则盯着身穿花袍,头戴红花的惇王爷。 小龚爷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很快找到了身穿嫣红色绣浅青折枝玉兰鸡心领褙子的安意,看到红菱姐妹站在她身旁,心中大安,唇角上扬,眼眸因笑意微微眯起,蕴含着几分风流。 那些被他迷惑的人,因他的笑,呆上加呆,连呼吸都忘记了。 安意看了看四周的发花痴的姑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臭男人笑得这么妖孽要做什么? 小龚爷见安意瞪他,越发的笑得开怀,还向她抛了个媚眼过去,安意把头偏开,不理他,那些姑娘和婢女们却被他这媚眼迷得如痴如醉,恨不得随了他去。 “喂喂喂,众目睽睽之下,你这么勾搭选秀的姑娘,太过份了。”惇王爷道貌岸然地指责小龚爷。 小龚爷斜睨他一眼,朝宫门走去。 “等等我。”惇王爷追了两步,又回头,冲安意眨了眨眼睛。 又等了约一刻钟,三十三位姑娘到齐了。进了宫,赵公公领着姑娘去春禧宫,婢女们则由小太监领去东七楼。 到了春禧宫,赵公公走到一个中年女官,小声跟她说了几句,把名册交到她手上,退到一旁候着。 中年女官道:“奴婢姓容,在太后娘娘身边当差,各位姑娘可以叫奴婢容嬷嬷。” “见过容嬷嬷。”众姑娘齐声道。 容嬷嬷笑了笑,道:“今日选秀,乃是为了给王爷和各府公子指婚,候选秀女皆是参加过三月初三问高禖的,只有这样,你们才有资格为皇室以及宗室开枝散叶。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各位姑娘要听从我们的指示安排,逐一接受甄别,不得有异议。” “是。”众姑娘齐声应道。 容嬷嬷翻开名册,依照姑娘们父兄的品级,点名进房验身。 安意是第九个进去验身的。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顺利过关 走进验身的房间,安意有点紧张,古代的验身和现代的体验是有所不同的。 站在房间里的两个嬷嬷脸上带着笑,态度温和,“姑娘不用担心。” 安意笑了笑,掏出四个荷包塞给两人,道:“有劳嬷嬷了。” 两位嬷嬷托着两个荷包,掂量了一下,不轻不重,见荷包的料子极好,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侧转身子,打开荷包一看,里面装着六颗金豆子。 这位安姑娘出手不轻,喻意也好,六六大顺。 两位嬷嬷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收了安意的金豆子,惇王太妃又亲自找过她们,何况这次选秀的姑娘又全是官宦千金,品级最低的那位的父亲也是正六品官,还是问过高禖的吉祥人,她们是知道轻重,不敢也不会做得太过份。 “姑娘请站在这里,转个圈。”一个嬷嬷指着洒有一层白粉的地方道。 安意走过去,优雅地转了个圈,步态轻盈,摇曳生姿。白粉处,不是凌乱的脚步,而是呈形一朵完整花的形状。 两位嬷嬷眼中一亮,步态生花的姑娘有,但是能画出一朵完整的花的姑娘极少,微微颔首,“姑娘请把手伸出来。” 安意伸出双手,指甲修得圆润无棱角,玉指纤纤,白嫩如笋。 两位嬷嬷又点了点头,“姑娘请宽衣,不必脱肚兜和亵裤。” 安意听这话,轻松了,知道这两位嬷嬷确实优待她,脱下外裳和长裙。 两位嬷嬷摸了摸安意的手臂,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又凑近一点,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没有异味,有着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 在安意穿衣服时,一位嬷嬷从桌上的匣子里拿出一块椭圆形的凤纹银牌,扬声道:“安将军府安意姑娘,验身过” 安意穿好衣服,交还木牌,接过银牌,对两位嬷嬷行了万福礼,走了出去。 很快三十三位姑娘验身完毕,回到刚才的院子里,容嬷嬷目光扫过众位姑娘悬挂在腰间的银牌,指着摆在左侧的条几,“各位姑娘可随意选择一本书诵读。” 都是官家千金,不用担心姑娘们不识字。这项主要是检验姑娘们的口齿是否伶俐,要是王妃或者正室夫人说话结巴,还怎么出门应酬? 前面八位姑娘,有人选了《女诫》,有人选了《诗经》,有人选了《唐诗集》。 轮到安意,她从那一堆书中,选了本《千字文》,走回容嬷嬷面前,打开书,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声音清脆,吐字清晰。 “行了,安姑娘。”容嬷嬷没让安意继续念下去。 安意把书交还给身边的小宫女,给容嬷嬷行了万福礼,退回到位置上。 等三十三位姑娘念完书,已是正午时分,这些娇生惯养的姑娘们站了大半天,许多人都面露倦色,疲惫不堪了。 “姑娘们请到厅中就座。”赵公公道。 接下来检验的是各位姑娘用餐礼仪。 姑娘们没有出差错。 吃过午饭,大家又回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摆好的小几和凳子,几上摆着绣笸,接下去要考的是姑娘们的女工。 当家主母虽然无须动手做针线活,但是女子四德中有妇工这一项,自然是要检验一下的。 “会给姑娘们三炷香的时间,姑娘们开始吧!”容嬷嬷点燃了一炷香,插在香炉内。 安意的女工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随意地挑了块浅紫的布,绷在绣棚上,选了粉绿色的丝线,简单简单的绣了朵绿萼梅花,应付交差就行了,她也不想多出彩。 三炷香的时间过去,小宫女们来收绣品,容嬷嬷身后的两个嬷嬷看过绣品后,凑到容嬷嬷耳边,说了几句。 容嬷嬷看了眼陈玫玫,扬声问道:“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卯时三刻在此集合用早膳,姑娘们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姑娘们齐声应道。 容嬷嬷将三十三位姑娘,分散居住在春禧宫东西配殿的静雅轩和霭香斋。姑娘们顺利通过前面四关,只剩最后一关,至关重要的一关,最后这一关的考验,要历时一个月。 一个月时间不长,但是也足以令人露出本来面目,而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宫女、小太监里,就隐藏着检验姑娘们的人。 穿着上蓝下青宫装的小宫女送安意进入静雅轩中的厢房内,“姑娘请在房稍坐片刻,一会姑娘的婢女就会过来了。” “有劳了。”安意递给小宫女一个小荷包,“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小宫女屈膝行礼道:“奴婢锦玲,谢姑娘赏。” “稍后还要请你指点一下我家的那几个婢女。”安意笑道。 “不敢,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定尽心伺候。” “多谢。” “奴婢不打扰姑娘休息,奴婢告退。”锦玲又行一礼,退了出去,将门虚掩着。 安意听到脚步声远去,这才打量她将要住一个月的房间。 房间很大,正中摆着红木圆桌,桌边是四张圆鼓凳,左侧靠窗的地方,摆着书桌,桌上摆着灯台和笔墨纸砚,右侧摆着精巧的博古架,架上有几件摆设,两边的墙角各摆着一个红漆描金宫灯座。 在罗汉榻后面是个四扇红木雕花屏风,绕过屏风,里面是卧室,拨步床、贵妃榻、摇椅、衣橱一应俱全。内室的左侧还有间小耳房,推开门,就看到里面摆着大木桶。 安意刚看完房间,芳蓉四人就到了。安意问过她们的情况,知道宫女太监没有为难她们,才放心。 芳蓉和香芹把包袱打开,拿东西出来归置好。 安意让红菱去找锦玲,“你问问她去哪里要热水?” “姑娘可是要沐浴?”红菱问道。 “今天天热,在太阳下晒了大半天,我一身是汗。”安意笑道。 红菱领命自去。 过了一会,红菱回来道:“姑娘,锦玲说一会就有嬷嬷送热水进来。” “你们辛苦了,坐下休息一会吧。”安意今天也站乏了,歪倒在内室的贵妃榻上休息。 等粗使嬷嬷送来热水,安意沐浴,换上干爽的衣裙,已是申时末。 红菱叫上芳蓉,两人去前面拿食盒。 主仆五人吃过晚饭后,安意出门去散步消食,在路上遇到不少出门散步消食的姑娘。 在静雅轩周围转了一圈,安意就带着香芹和红菱姐妹回房了。 半个时辰后,芳蓉从外面回来,笑得古怪。 “你听到什么趣事了?”安意笑问道。 “奴婢没听到什么趣事,是看到一件雅事。有几位姑娘要去外面的花园里赏月。”芳蓉笑道。 赏月? 安意嗤笑,五月初一,天上要有月亮,那是奇事。 秋菱撇嘴道:“她们赏月是假,她们是想出去偶遇。” “荒唐,没脑子。”安意冷笑道。 王爷已退宫,宫门已落锁,那些未封王的小皇子被拘在景阳宫里出不来,能够在宫里自由行走的就是皇上一人,她们跑去园子里,是想偶遇谁? 别说她们遇不上皇上,就算遇上了,又能如何?这次进宫的秀女是要指婚的,而不是留下宫里做嫔妃的,勾引皇上,是想找死吗?当今圣上难道会如此饥不择食,荒唐到去染指预备给儿子们的女人吗? 事不关己,己不劳心,闲话两句,安意洗漱上床睡觉。 旭日东升,又是新的一天,安意穿戴整齐,带着红菱和芳蓉去院子里集合。 在路上遇到了齐佳音和闵冰洁。 “安姑娘,我们一起过去吧。”闵冰洁主动相邀。 “好啊。”安意笑应道。 到了院子,已经来了不少姑娘,有的姑娘打扮的十分鲜艳。卯时三刻一到,容嬷嬷拿起名册开始点名,三十三位到了三十二位,没到的那位是…… “来了来了。”声如洪钟的陈玫玫飞奔而至。 看着陈玫玫那健硕的身体,姑娘们怕被她撞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玫玫行动举止粗鲁不堪,饶是容嬷嬷修养再高,也破了功,嘴角轻微地抽搐了几下,板着脸道:“陈姑娘,请站到你的位置上去。” 陈玫玫会成为三十三位姑娘中的一人,与她的容貌和才艺无半点关系。等她站好,容嬷嬷领着众人进厅里用早膳。 吃完早膳,净手洗面后已近辰时正,婢女们留在春禧宫,姑娘们随容嬷嬷去慈宁宫晋见太后娘娘。 从春禧宫到了慈宁宫,走了半个多时辰还没到,姑娘们已累得香汗淋漓。安意对宫中的路不熟,没有觉察到有什么问题。齐佳音、闵冰洁、周莲英等人在宫中进出的次数较多,发现绕了远路。 齐佳音和闵冰洁等人聪明的没出声,周莲英走辛苦了,忍不住大声嚷道:“容嬷嬷,你带错路了啦!从这条路去慈宁宫很远,该往那条路去。” 容嬷嬷没有理会周莲英,继续往前走。她十岁进宫,在宫里已有三十七年,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带着姑娘们绕远路,亦是一个考验。 周莲英的愚蠢自有人看在眼中。 周莲英不知自己犯了错,还在不满小声嘀咕。 到了慈宁宫,站在宫门外,等候太后娘娘的旨意。 很快去通报的宫女回来了,“容嬷嬷,请带姑娘们进去吧!” 在慈宁宫的正殿内,不仅太后娘娘和各宫主位娘娘在,还有福王妃、祈王妃、仁福长公主、岚漪长公主等人。 安意飞快地的看了一遍,低下了头,上次在宫里,这些人都是见过的,只有一位身穿湘妃色绣鸢尾花宫装,挽着三环高髻的贵妇,不曾见过。 那贵妇在看到安意时,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恨意,只是安意低着头,并没看到。 姑娘们给太后请了安,又见过各位娘娘、王妃和公主。安意不认识的贵妇,正是黄氏的姐姐,日前刚刚被解除禁足的贵妃娘娘。 太后并没有问姑娘们的话,任她们低眉敛目的站在厅中,她自和宫妃、公主等人闲聊旁事。闲聊归闲聊,她们的目光却似有若无的,上下打量着众位姑娘。 聊了足有一刻钟,太后这才道:“丽妃啊,她们还都是些孩子,不要紧拘着她们,让她们随意玩耍。” 丽妃笑着应了是。 有几位姑娘面露喜色。 姑娘们这次晋见结束了,容嬷嬷领着她们退出了正殿,往宫外走去。返回春禧宫,就没有绕远路了,走近路,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春禧宫。 回到春禧宫,姑娘们大多都累了,带着各自的婢女回房歇息换衣服。 正午时分,姑娘们再次聚焦到一起共用午膳。 吃过午膳,安意不理其他人要做什么,起身离开。 下午的时间,由姑娘们自行安排。 安意边往回走,边抱怨道:“下午不知道要做什么,早知道,应该带几本书进宫来看,也好打发时间啊。” “你想看什么书?明天我带来给你。”接话的人不是红菱和芳蓉,而是小龚爷。 猛然听到男声,红菱和芳蓉都变了脸色,居然没有觉察到有男人在附近。若来的是敌非友,那姑娘岂不危险? 安意环顾四周,没看到人,“你在哪里?” 小龚爷从游廊上跳了下来,无声地落在地上,“啪”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笑看着她。 看到是函王爷,红菱和芳蓉都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意问道。 “我特意过来看你。”小龚爷跳进游廊里面,走到她面前,“你在宫里可习惯?” “还好,不及在家中舒服。”安意眼波微动,上次她在宫中,小龚爷还不敢这样大胆行事,时隔两月,他已在宫中来去自如,这表明他的地位是一日千里,宫里只怕他也安插了不少人进去。 “这是自然的,你且忍耐一个月。”小龚爷笑,“你想看什么书?” “游记和医书都可以。”安意道。 “好,明天我送书过来给你。”小龚爷说罢,飞身离去。 安意见他这么快就走,知道他必是听到有人来了,回头看去,果然有几位姑娘说笑着走了过来。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食物相克 安意没做停留,带着红菱和芳蓉继续朝前走,转了过弯,绕过太湖石群,往左边的小路过去,就到了她住的厢房。 下午,小睡起来的安意没出门。 芳蓉曾想到外面走走,打探消息,安意阻止了她,“不着急,多等几天,看看再说。” 这天下午没有出门的不止安意主仆,还有十几位姑娘都老实的呆在房间里。当然也有十几位出来走动了,有的还跑到御花园,赏花扑蝶去了。 姑娘们出门也好,不出门也她,独来独往也好,拉帮结伴也好,她们的一言一行,自有人会暗中禀报给太后她们知晓。 晚饭不用去厅里一起吃,红菱和芳蓉到前面把食盒提了回来。秀女的份例是三菜一汤,两荤一素,栗子鸡、鸭肉卷、菠菜和鲤鱼豆腐汤。 安意走过去一看桌上的菜,眸光微凛,想害她的人未免太心急,她才进宫第二天就动手,而且还太小瞧她,她学了十几的医,难道连食物相克都不知道?冷笑道:“先别吃饭,红菱,去把容嬷嬷给我找来。” 红菱听安意的语气不对,猜这菜饭里有问题,赶紧去前面把容嬷嬷给找过来。 容嬷嬷进门给安意行了礼,问道:“不知道安姑娘找奴婢来,有何吩咐?” “嬷嬷,桌上是刚送过来的晚膳,嬷嬷看看有问题?”安意问道。 容嬷嬷看了看桌上的菜,“可是这些菜不合姑娘的口味?奴婢这就让她们重新做一份过来。” “这是在宫里,不是在我自己的家里,若只是菜不合我的口味,我可不敢劳烦嬷嬷过来这一趟。”安意挑眉道。 容嬷嬷又看了看桌上的菜,眼波微动,低头道:“奴婢愚钝,不知这菜有什么问题,还请姑娘明言。” 安意见她要装糊涂,也懒得跟她绕圈子,直接道:“栗子与鸭肉同食会中毒,鸡肉与鲤鱼会相克,菠菜和豆腐会相克。容嬷嬷,三菜一汤,同食会中毒,会相克,你不要告诉我送来这样的菜只是巧合。” “这……”容嬷嬷暗叹了一声,安意把话挑明,她要再搪塞,也搪塞不过去,“请姑娘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会查清此事,给姑娘一个交待。” “好,我就给嬷嬷一天的时间,希望嬷嬷不要令我失望。”安意把手中把玩的令牌放在桌子,发出一声轻响。 容嬷嬷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宫中出入的金令牌,上面那个篆体“寧”字,表明令牌是出自慈宁宫,知道如果这件事,她不能给安意一个满意的答案,安意会把这事捅到太后面前去。 容嬷嬷心沉了沉,安意救过太后,太后怎么样都要给安意一个面子,要是找不到罪魁祸首,她只怕就要当替罪羊,行礼道:“奴婢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辛苦嬷嬷了。”安意使了个眼色给红菱和芳蓉。 红菱和芳蓉会意,上前把桌上的菜收进食盒里。 “嬷嬷,奴婢送您出去。”红菱和芳蓉齐声道。 容嬷嬷没有拒绝,带着她们一起出了门。 安意让红菱去找容嬷嬷过来的事,没有避人,引起了同住在静雅轩姑娘们的注意,她们派身边的婢女找芳蓉、红菱她们套话,打探消息。 芳蓉等人的口风紧,她们没有套出话来,反到被芳蓉等人问出了不少事。 第二天,姑娘们聚集吃早膳时,容嬷嬷没有出现。这让那些没能打探到消息的姑娘们,心中的疑惑又添了几分。 安意无视她们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吃着早膳。 姑娘们今天不用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吃早膳后,就可以自行安排。 安意起身,准备回房,从门外走进一个提着紫檀双层提梁方盒的小太监。那小太监走到赵公公面前,行礼道:“小李子给管事请安。” 赵公公笑问道:“小李子,你不在函王爷身边伺候,跑这里来有何贵干啊?” 小李子笑道:“小的是帮王爷送书过来给安姑娘。” 此言一出,顿时为安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安意看了看其他姑娘,果然见许多人面露妒色,暗叹,这个祸害帮她拉了不少仇恨。转念一想,也知他这是为她着想,他若私下把书送进宫来,被人瞧见,她要怎么回答?这样直接走明路送过来,纵然旁人会多想,也好过传出私相授受的闲言碎语。 赵公公领着小李子到安意面前,“安姑娘,这位是函王爷身边的小李公公。” “小李公公。”安意含笑颔首。 “小的给姑娘请安,小的奉王爷的命,来给姑娘送书。王爷说,姑娘初入宫中,会不习惯,怕姑娘想家难过,特命小的送几书过来给,供姑娘打发时日。”小李子打开箱盖,里面是十几本崭新的书册。 “王爷有心了。”安意淡然一笑,“多谢公公送过来给我。” 芳蓉接过提梁方盒,顺手塞给小李子一个荷包。 小李子行礼道:“谢姑娘赏。” 安意等小李子出门,欠身道:“赵公公,劳您检查一下箱子。” 赵公公见安意主动让他检查箱,并没有依仗函王爷的权利压人,对她添了几分好感,笑道:“多谢姑娘体谅。” “应该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安意笑道。 赵公公亲手检查了箱子,里面没有夹带,书也是很普通的游记,笑笑道:“安姑娘,可以了。” “有劳公公。”安意笑道 芳蓉也塞给赵公公一个荷包,“辛苦公公了。” 安意带着红菱和芳蓉出门自去。 赵公公看着安意远去的背影,微眯起了双眼,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姑娘很有可能会是函王妃,函王如今是圣上面前的第一人,安将军又得胜归来,皇上必会论功行赏,这位安姑娘得好生伺候,不能怠慢。 安意不知赵公公的想法,回到房中看书去了。 午时初刻,安意带着红菱和芳蓉出门,去前面吃午饭,容嬷嬷依旧不见踪影。 吃完午饭,坐在安意身旁的蒋心慧笑道:“安姑娘,我们一起走吧。” 安意眸光微闪,笑道:“好啊。” 两人结伴离开,走了一段路,蒋心慧笑问道:“安姑娘平时喜欢喝什么茶?” “我不好饮茶。”安意淡笑道。 蒋心慧原想以饮茶引出话题,交谈过后,好邀请安意去她房里品茗,拉拢彼此的关系,或许能互相扶持,却不想安意一句话令她计划落空。 蒋心慧没有想过安意说的是实话,她认定安意是不愿与她交好,眼中闪过一抹恼意,她是世家女,就算要拉拢人,也不会过于自降身份,抿唇不语。 蒋心慧不说话,安意更不会多言,两人沉默地往前走,绕过太湖石,左右分道,各行各路。 “姑娘,蒋姑娘好象生气了。”芳蓉小声道。 “不是好象,她就是生气了。”安意道。 “好小气的人。”芳蓉道。 安意笑而不语。 回到房里,安意宽了衣裳,松了发髻,上床小睡。刚睡了一刻钟,芳蓉就进来唤她,“姑娘醒醒,容嬷嬷来了。” 安意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看着芳蓉。 “姑娘,容嬷嬷来了。”芳蓉见安意眼中带着刚睡醒的迷朦,猜她有可能没听到,忙又重复了一遍。 安意彻底清醒过来,简单用根白玉兰花簪挽好头发,穿上外衣,接过香芹递来的帕子,洗了把脸,走了出来,见容嬷嬷垂首站在厅中,微微浅笑道:“不好意思,让容嬷嬷久等。” “打扰姑娘午睡,是奴婢失礼了。”容嬷嬷欠身道。 “嬷嬷坐下说话吧。”安意在罗汉榻上坐下,拉过引枕靠着。 “奴婢不坐了,奴婢说完话就走。”容嬷嬷道。 安意使了个眼色给红菱,红菱会意,走出去,守在门口。 “嬷嬷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安意道。 “昨晚御膳房为姑娘们准备了六种荤菜三种素菜和两种汤,其他姑娘的菜色搭配并无差错,唯姑娘的菜有问题,为姑娘配菜的是御膳间的宫女品珠。她初次配菜,不知食物相克,不是有意把姑娘的菜配错的,奴婢已经斥责过她,还请姑娘高抬贵手,饶过她这一回。” “嬷嬷觉得这话,我会相信吗?”安意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地盯着容嬷嬷,“宫中的规矩,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就算是我家,厨房也是重中之重,在那里当差的人,必定早早知道这些事,绝对不可能犯这样的错。嬷嬷不肯说实话,究竟是想要包庇谁?” “奴婢说的是实情。”容嬷嬷一口咬定是品珠犯了错。 “嬷嬷不肯说实情,是因为现在就算我找到品珠,只怕她也已经成为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吧,我已经没办法追究了是吗?”安意站起身,走到容嬷嬷面前,“容嬷嬷,你太令我失望。” 容嬷嬷低头不语。 安意碰触左手金镯的机关,从里面摸出一枚药丸,抬起容嬷嬷的下巴,捏开她的嘴,把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溶。 “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容嬷嬷惊恐地瞪着安意。 “我给嬷嬷吃的是灵丹妙药,可以长生不老的,嬷嬷信吗?”安意明眸流转,笑靥如花地道。 正文 第五十章 丑人自傲 容嬷嬷当然知道安意说的是反话,她吃的应该是能令人肠穿肚烂的毒药,本以为交出一个宫女来,哄一哄,再吓唬几句,必能令安意不敢再追问下去,可是没想到,安意会直接喂她毒药。是她太小瞧这位姑娘了,这个年纪尚未满二八的少女,绝非看起来的那般的柔弱无害。 “药效发作还有半个时辰,嬷嬷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想。”安意走回罗汉榻坐下,早就料到容嬷嬷会敷衍她,“我敢给嬷嬷喂毒药,我就敢保证,太医院的院判和刑部的仵作都查不出嬷嬷的死因。嬷嬷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容嬷嬷听此言,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试?怎么试?她敢试吗?试一下,她的老命就没了,看着安意笑意盈盈的脸,不寒而栗,她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吗?面美心狠的丫头。 “品珠说是橘红拿钱,让她这么做的。”容嬷嬷屈服了,她不想死。 “橘红在哪里当差?”安意问道。 “橘红在宝研宫萧贵人身边当差。” 萧贵人? 安意微微蹙眉,她不认识姓萧的人,这位萧贵人背后还有人,“宝研宫里还住着哪些人?” “宝研宫里还住贵妃娘娘,陆才人和周侍选。” 贵妃娘娘。 安意眼中寒光闪过,知道是谁做的了,黄氏会用甜食令罗氏的病情加重,她们是一母所生,贵妃肯定也懂得食物相克之法,这对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常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嬷嬷不会骗我。” 安意从右手的金镯里摸出一个药丸,抛给容嬷嬷。 容嬷嬷马上把药丸塞进嘴里,吞咽了下去。 安意笑,“这个药可以暂时压制嬷嬷体内的毒药。” 容嬷嬷一怔,眼中的怒色一闪而过,咬咬牙,放低姿态地问道:“姑娘要怎么样才肯把解药给奴婢?” “嬷嬷不要着急,我还要在宫里住一个月呢。”安意眸光流转,“我不想再出现什么令我心情不愉快的事情,以嬷嬷的能力,应该能庇护我过得舒心,等我出宫那天,我自然会把解药送给嬷嬷。如果嬷嬷嫌一个月时间太长,想找别人帮忙解毒,那我可就要提醒嬷嬷一声,这个世上,除了我,能解毒的人只有我师父,其他人会弄巧成拙的。当然,嬷嬷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去找人解毒。到时候死了,去阎王面前时,可别怪我没有提醒嬷嬷哟。” 听了这番话,容嬷嬷纵然有这想法,也不敢去尝试了,压下所有情绪,低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尽心伺候姑娘的,不会再出现影响姑娘心情的事。” “那么以后就要辛苦嬷嬷多多照应我。”安意勾唇一笑,如果不是贵妃率先出手害人,她根本就没想过要用毒药控制容嬷嬷,事情走到这一步,算是因祸得福吗? “奴婢告退。”容嬷嬷行礼,退了出去。 秋菱见安意仅凭两颗药丸,就将容嬷嬷玩弄于手掌之上,神情愈加的恭敬了,如此看来就算太妃不派她们姐妹俩过来保护姑娘,姑娘也有自保的能力,在宫中肯定能够安然无恙。 晚饭时,安意的食盒里多了一碗樱桃。 饭后立即吃水果,不符合养身学,吃完饭后,安意出门散了一会子步,回房吃了四五个樱桃,其他的就让四个婢女分食。 第二天卯时三刻,姑娘们聚集到院中,容嬷嬷道:“明日就是端阳佳节,巳时正,会在宫中的金水河举办龙舟竞赛,参赛的领队是各位王爷和公子,届时各位姑娘会去观赏。龙舟竞赛结束后,会在畅音阁举办午宴,皇上有可能会让姑娘们表演才艺,请姑娘们准备好,可一人表演,也可与人合作表演,姑娘们可听清楚奴婢说的话了?” “听清楚了。”姑娘们齐声应道,明天她们可以明目张胆地看男人。 安意对看男人没兴趣,她犯愁的是明天的才艺表演,她表演什么?搓药丸,还是给人诊脉? 姑娘们为了明天的表演,也不回房,三五成群地凑到一堆热闹的讨论。 主仆三人沿着抄手游廊,缓步而行,远远的就听到陈玫玫大声道:“我不稀罕做什么王妃、当什么夫人,想娶我的人,一定要打赢我才行。否则,就算圣上指婚,花轿临门,我也不会上轿的。” 安意停下脚步,眸光微凝,陈玫玫这般的直言不讳,究竟是胆大包天,还是没有脑子?她就不怕祸从口出? “陈姑娘,请慎言,抗旨不遵的后果,陈家承担不起。”有人劝道。 安意跟姑娘们不熟,听不出是何人在劝诫陈玫玫。 “张姑娘无须为陈家担忧,就陈姑娘这副尊容,她不抗旨,对方也会抗旨的。这抗旨不遵的后果,与陈家无关。”有人讥笑道。 “噗噗噗”嘲笑声响起。 安意轻叹一声,男人爱色,世上没有几个男人愿意娶丑妇。 “本姑娘的容貌的确不出众,可是娶妻娶贤,纳妾才纳美,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有本事娶到本姑娘的人,必是独具慧眼之人,他日后一定会扬名天下,成为盖世英雄的。”陈玫玫面对众人的奚落,并不动怒,豪气冲天地宣称道。 “笑话,王爷和公子需要娶你方能成为盖世英雄吗?哼哼哼,说这样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周莲英不屑地道。 “王爷和公子要是不幸娶了你,到是会因为你容貌的丑陋而扬名天下。” “哎呀,你们别这样说啊,丑妻近地家中宝,也许会有人想要这块宝呢?” “那个人必是七老八十,眼花花,耳朦朦,看到猪婆当天仙。” 安意摇了摇头,就算因为卿奚的关系,她疏远陈玫玫,可也觉得这些人说话太刻薄了。 “你们这些人太肤浅,你们可知嫫母丑陋如夜叉,她嫁给了黄帝;钟离春肥顶少发,肤如墨漆,她被齐宣王侧封为后;孟光粗陋无比,肥丑而黑,她与梁鸿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陈玫玫一定会和我的夫君琴瑟和谐,恩爱到白头的。”陈玫玫自信满满地道。 “好,我们且等着看,看哪个男子愿意娶你。”有人笑道。 “你们等着看好了,我要嫁的男人必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陈玫玫撂下这句话,从粉墙那边绕了过来,看到了站在廊下的安意,丑陋的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没想到安姑娘还有听墙角的爱好,怎么你也想说几句话讽刺我吗?” “我为什么要讽刺你?”安意目无旁视地从陈玫玫身边走过,“你的事与我无关。” 安意径直回到房间,继续想明天才艺表演的事。 容嬷嬷说是有可能,其实是百分之一百会有才艺表演,划龙舟是女人看男人,才艺表演就男人看女人,戌朝这个问高禖指婚的事,还有点人性化。 “姑娘不如表演一段剑舞。”红菱提议道。 安意蹙眉道:“我不会剑舞。” “姑娘会剑法,只要改动一下,应该就可以了。”红菱笑道。 安意想了想,“这主意不错,香芹把衣裳拿出来,选一套适合舞剑的。” 香芹把衣裙拿了出来。 安意平时要碾药做药丸,做的衣裳大多是窄袖,这次带进宫里来的十六套衣服,有九套是窄袖的。 安意选了湖蓝色绣花草纹斜领上衣,白色立领中衣和浅黄色百褶裙,“包起来,明天带去畅音阁。” 红菱几个把外室的东西挪到一边,空出中间来。 安意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当剑,使了一套逍遥剑法。 “如何?”安意练罢,问四人意见。 四人齐齐点头,“好。” 万事俱备,只等明天,无所事事的安意又悠闲地看起了游记。 次日,吃过早饭,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各带一到两个婢女,随容嬷嬷前往临近金水河后段的鼎楼。 鼎楼的主楼是留给皇上、太后以及各位嫔妃,左楼坐得从二品官以上官员以及姑娘们的父兄,右楼坐的是各家姑娘的祖母或者母亲。没有选秀资格的姑娘,这一次没有机会参加这次的盛会。 姑娘们是最先到达鼎楼的,上到三楼,立刻抢占靠窗的桌椅,占据有利的观赏位置,没有抢到的,气得直跺脚。 安意不和她们争,找了个角落坐下。 宫女们送上茶水点心。 很快官员和夫人们都到了,安意下楼去找罗氏,“娘。” “喜儿,有没有人为难你?”罗氏关心地问道。 “没有人为难我。”安意笑道。 “饭菜可合口?”罗氏问道。 “合口,我这几天都吃胖了。”安意不便在二楼逗留太久,说了几句话,就回三楼去了。 离巳时还有一刻钟,皇上、太后以及各位嫔妃到了。虽然皇上看不见,但是楼里所有人都要行参拜礼。 等皇上和太后坐下,常得旺说了一声,“起!” 众人方起身坐下。 这时,十二艘龙舟从船坞依次划了出来。 身穿紫色劲装,头束同色发带的小龚爷,站在划出来的第一条龙舟上,手执鼓棰。灿烂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圈光晕,长发随风飘扬,俊若天神。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垂涎函王 岸边观赏的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大家要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保持应有的礼仪,这场皇家龙舟竞赛,少了万人齐呼的热闹景象。 窗边利于观赏的位置,已经被人占据,安意又不愿与人相争,坐在角落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等皇上宣读了祭文后,就听到三声炮响过后,就鼓声震天。 安意看不到划龙舟,只好剥粽子吃。吃完粽子,训练有素的宫女送上温水,给她净手。 “哎呀,不好,龙舟要撞上了!”突然有人失声喊道。 “三条龙舟撞在一起了!” 这次龙舟比赛划的是十人的小龙舟,行驶在最前面的五条龙舟中,有三条龙舟不知道什么原因撞在了一起,一条侧翻,两条因为撞击力太大,倒扣在河面上。 三条龙舟上的船员全部落水,卿奚是其中有一条龙舟上的鼓手。距离相撞龙舟最近的是小龚爷所坐的那条龙舟,小龚爷率先跳下去救人,龙舟上的其他人也随后跳下。 龙舟倒扣在河中,人要是不及时游出来,被罩在下面会很危险。掉进河里的三十个人,虽然很快被救上岸,但是有六个人因为溺水昏厥了过去,卿奚是六人之一,而且他掉下水时,被鼓撞破了头,救上来时,满脸是血,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岚漪长公主看到如同半死之人的儿子,脸色煞白,大声喊道:“太医,太医在哪里?快叫太医过来!” 岚漪长公主是关心则乱,不记得在翻船那一刻,皇上就已经让人去传太医。 “奚儿,奚儿,你醒醒。”岚漪长公主将卿奚搂在怀里,“你醒醒。” “大哥,大哥。”卿柔带着哭腔喊道。 卿轲站在妻女身旁,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双眉紧锁,面带忧色。 姑娘们被宫女们拦住,没有下楼,都挤到窗边看下面的情况。安意不想和她们挤,索性坐在原位上没动。 过了一会,一个太监上楼来,和容嬷嬷说了几句话。 容嬷嬷点了点头,依旧面无表情地守在楼梯口。 “咦,楼下的人怎么都走了?” “是啊,怎么回事啊?” “这龙舟不划了吗?” “龙舟都翻了,还怎么划?” 姑娘七嘴八舌地问道,可是没人为她们解惑。 等到楼下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容嬷嬷道:“行了,各位姑娘,请随奴婢下楼。” 姑娘们虽心存疑惑,但也没多问,随容嬷嬷下楼。 龙舟竞赛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不过皇上并没有因为有人落水,卿奚受伤昏迷,就取消午宴。那五个溺水已经被醒,可还是和昏迷的卿奚一起送到太医院,其他人都去换衣服,准备参加午宴。 比起龙舟竞赛,男人更期待一会的才艺表演,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欣赏养在深闺的姑娘们。大家都存着心思挑个门户相当、顺眼的,到时候赶在皇上指婚前,找人递话上去,或许能达成心愿。 姑娘们随容嬷嬷抵达畅音阁右侧的诚福斋,陈玫玫忽然语出惊人地道:“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嫁给函王爷。” 这句话蹦出来,惊吓住一屋的人,就连安意都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陈玫玫,不敢相信陈玫玫会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众说出要嫁人的话,还指明要嫁给谁,是件很羞耻的事,这陈家的家教可见一斑;再说了,她想嫁给函王爷,人家函王爷未必想娶她,不对,人家函王爷肯定不会娶她。 “陈玫玫,你家要是没镜子,就麻烦你去打盆水,好好照照你这副尊容,就你这鬼样子,还敢觊觎函王爷,还要嫁给函王爷,真是白日作梦,想得美。”周莲英最先忍不住,出言嘲讽。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也不怕笑死人了。” “马不知脸长,有的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其他姑娘也群起而攻之,早已有多位姑娘对小龚爷芳心暗许,岂容陈玫玫染指小龚爷?就算自知容貌身份与小龚爷不配,没有想过要嫁给他的姑娘,也不忍心看一朵鲜花落到陈玫玫这丑女手中,也帮着嘲讽陈玫玫。 安意默默地端起茶杯,走去角落,远离她们的口水之战。 “姑娘们,请小声点。”容嬷嬷见安意没有参与,忙出声制止她们。 “你们别说这些没用的,你们想要和我抢男人,那就要看看谁的拳头硬?”陈玫玫双手握拳,目露凶光,“你们谁打得过我,函王爷就是你们的,打不过我,就少说废话,给我滚一边的,函王爷是我的男人,你们谁也不许跟我抢。”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比武力,没有人打得过陈玫玫。 安意看着露出得意笑容的陈玫玫,想到要是小龚爷知道陈玫玫对他志在必得,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时,沐浴过后,换上干净衣服,从房里走来的小龚爷,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怎么样?要不要请太医给你看看?”惇王爷从栏杆上跳下来,问道。 小龚爷揉了揉鼻子,道:“不用。” “真不用?”惇王爷追问道。 小龚爷不理他了,大步朝门外走去。 “哎哎,我说病向浅中医,你可别为了救人,把自己弄出病来,到时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起来麻烦。”惇王爷不放心地跟在后面道。 “不麻烦,她的医术好。”小龚爷道。 惇王爷一怔,笑道:“那到是,死人她都能医活,你就使劲的生病,让她伺候你,让她心疼你。” 小龚爷斜睨惇王爷一眼,不理他是最正确的作法。 惇王爷也不管小龚爷理不理他,一脸古怪的笑。 两人带上随从,往畅音阁左侧的庆安堂。一进门,那些刚被小龚爷救过人和他们的父亲,都过来向小龚爷道谢。虽然有些人与小龚爷政见不和,但是救命之恩重过天,不好意思不过来道声谢。 小龚爷笑笑道:“见人有难,出手相救是理所应当的事,各位不必言谢。” 闲话几句,应付走来道谢的众人,小龚爷和惇王爷在位置上坐下。 午时初刻,太监过来请众人去畅音阁听戏,午宴要开始了。 皇上、太后和各位嫔妃坐在正楼,大臣和女眷们分别坐在两边侧楼里。这时,皇上和太后她们还没过来,女眷们在对面已经坐好。 隔着戏台,小龚爷在秀女堆里寻找安意的身影,可是怎么找也没找到人,就连红菱和芳蓉也没见着,却看到一个丑陋无比的粗壮女子,挤着满脸的横肉,冲着他露出狰狞的笑,让人看了,着实的倒胃口。 小龚爷把目光移开,不用问,他也知道她是谁,陈将军的二女儿陈玫玫,就凭她令人过目就惊心的相貌,没人会不知道她是谁。 惇王爷去外面打了一转,回到小龚爷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道:“你有大麻烦了。” “什么大麻烦?”小龚爷还在找安意,三天没见到人了,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有人看中你了,非你不嫁。” “谁?”小龚爷随口问道。 惇王爷冲对面努努嘴,“陈二姑娘陈玫玫。” 小龚爷皱眉,道:“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她当着一堆人说的,说你是她男人。她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被她缠上,可是件麻烦事。两年前,她看上周府的老三,天天上门去找人家,吓得周老三逃出京,至今都没敢回来。还有……”惇王爷故意吓唬小龚爷,把陈 “没什么麻烦的,就一下的事。”小龚爷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惇王爷看了看他,想起小龚爷以前是混江湖的,那可是刀口舔血的事,杀个把人,比切菜还利落,何况刚才还耍暗招害人,吓唬不住他,目光一转,正要说话,门口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上和太后她们到了。 众人起身下跪迎驾,对面的人一动,小龚爷总算找到他要找的人了,安意主仆三人被陈玫玫主仆三人的硕大身形,给拦了个结实,难怪看不见人。 皇上、太后在正楼坐下,喊了起,众人谢恩落了座。 酒菜上桌,戏台开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戏也唱了六折,陆续有人起身出去方便。小龚爷见安意离席,忙起身走了出去,打算施展轻功绕到那边去见见她。 今天过节,唱的戏都是热闹戏,安意喜静不喜闹,听了这六折戏,头都被吵痛了,去过净房,也不急着回去,就在小花园中闲逛。 园中种着蔷薇,此时恰逢花期,安意闻着空气里淡淡的花香,郁闷的感觉一扫而空,抬头看到前方浓密的树叶中,露出檐角,“我们去前面的亭子里坐坐。” “好。”红菱和芳蓉自然无异议。 绕过蔷薇丛,右转,就看到了石亭,只是那亭中有人,看到那身紫衣,安意已知是谁,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龚爷背对着安意,耳中听到她的脚步声渐近,唇角轻轻上扬,谁知脚步声已到咫尺之间,她却停了下来,怕她误认是别人,要回避,赶紧转身唤道:“喜儿。”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花园相约 安意眸光流转,屈膝行礼,“小女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小龚爷凝视她,好笑地问道:“需要和我这么多礼吗?” 安意保持行礼的姿势,“谢谢王爷派人给小女送书。” 小龚爷看着一本正经向他道谢的安意,宠溺又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从亭里走出来,打算扶她起来。 安意见他走过来,不等他伸手,就已恢复了站姿,还向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他,眸光清亮。 “我们去亭里坐下说话。”小龚爷道。 “我出来有那么久了,该进去了。”安意婉拒道。 “刚才我跳到河里去救人,泡了水出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你帮我诊脉看看,别是感染了风寒。”小龚爷才不会这么轻易让她走,目光一转,计上心头,谎言顺嘴就出来了。 安意怀疑地看着他,问道:“太医院里那么多太医,你怎么不让他们给你诊脉?” “落水的人那么多,他们忙不过来,我又何必还给他们添事。”小龚爷皱皱眉,“再说我也不放心让他们给我诊脉,还是你帮我诊脉好些。” 安意听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再者小龚爷以前又受过几次重伤,身体只怕没有看起来的强壮,太医院的人也有确不可靠,如是就信了他的谎话,道:“到亭里去,我给你诊脉。” 小龚爷成功把人诓得留下来了,唇角上扬,幽亮的双眸因笑意而微微眯起,浓密的睫毛凝成勾魂的线条。 芳蓉和红菱旁观者清,见状,对视一眼,都有一种狡猾的狐狸拐骗了纯洁的小白兔之感。 安意不知道两人想法,在亭里坐下,伸出手来,认认真真的给小龚爷诊脉,脉象无异,强健有力,道:“没有感染风寒,你打喷嚏估计是呛了风,鼻子敏感,没什么事。” “你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要是生了病,许多事都要耽搁了。”小龚爷饶有其事地道。 “没事了,我该进去了。”安意起身道。 “等等。” “还有什么事?”安意这时也回过味来了,知道他是故意留她,对上他满是柔情的双眸,眼波微动,移开目光看向远处。 “一会你要表演什么?”小龚爷没话找话,打定主意要多留安意一会,畅音阁的戏太闹,还被那个丑女盯着,也很难受。 “剑舞。” 小龚爷眼中一亮,笑问道:“你要表演剑舞,那我帮你抚琴可好?” “你会抚琴?”安意讶然问道。 “琴棋书画,我都会,你信不信?”小龚爷对她小瞧他,也不生气,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黑眸闪着点点笑意, “信。”安意想起电视剧里那些大侠,个个文武全才,何况小龚爷的身份还这么特殊,龚家对他的培养,肯定是竭尽全力,眸光一转,“你要抚琴可以,只是你的琴声能配合好我的剑舞吗?” “一会你只管舞剑,我的琴声一定能跟得上,配合的好。”小龚爷自信满满地道。 “大话人人都会说,你到时可别害我丢脸。”安意撇嘴道。 “放心,丢脸也不是你一个人,要丢也是我俩一起丢。”小龚爷笑道。 “我才不陪你一起丢脸呢。”安意瞪他一眼,转身走出亭子,扬长而去。 小龚爷含笑看着看着她离开,在亭里又坐了一会,才施展轻功绕到另一边,返回畅音阁。 未时初刻,午宴结束,皇上和太后离开畅音阁,移驾庆寿宫正殿,今天的重头戏要开始了。 姑娘们先到后殿重新梳妆,容嬷嬷依次问过她们要表演什么,好准备需要的乐器和器皿。 “我要跳剑舞。”安意盯着容嬷嬷,目光深沉,“准备一把未开锋的剑。” 容嬷嬷一听这话,知道安意是怕有人搞鬼,她的性命被安意捏着,安意要死,她也活不成,忙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等姑娘们换好衣裳,梳妆打扮好,容嬷嬷将她们领往正殿。 从后门进入到正殿,容嬷嬷在屏风后面停了下,把手中的册子交给站在那里的太监。 “嬷嬷稍等。”那太监走出去,把册子交给常得旺。 常得旺凑到皇上耳边,问过他意见后,翻开册子念道:“礼部主事李桂明,三女李问珣见驾。” 从低到高的次序,最先进去见驾的是那位六品官家的姑娘,安意排到比较后面了。 常得旺一个一个念着名字,姑娘们一个一个出去参拜皇上和太后。 “镇军大将军安清和,嫡女,安意见驾!”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安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莲步轻移,款款向前,走到厅中间,跪在金砖上,磕头道:“安清和之女安意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目光一闪,瞟了眼坐在右首第一个位置上的小龚爷,见小龚爷不错眼地看着安意,他无缘于素馨相守一生,这小子比他有福气,这丫头也是好的,他就成全他们吧,唇边露出一抹浅笑,冷漠的眼中多了点暖意,抬了抬左手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前面那二十多位姑娘,皇上就冷淡地说了两个字,平身,到安意这里,说了七个字,语气还这么的和善,这位安姑娘很得圣心。转念一眼,安姑娘治好过太后娘娘的病,皇上对她和善也是因为太后娘娘。可是转念又一想,太医院里的太医也给皇上、太后娘娘和嫔妃治病啊,没见皇上这么和善过。 这些当官的脑子道道多,念头转过来转过去,到底没有猜对皇上的心思。安意已磕头谢恩,站起身来,目光低垂,神情淡定。 皇上见她丝毫没有扭捏之态,微微颔首。 常得旺见状,知道这位函王妃已定,笑道:“安姑娘请入座。” “是。”安意应道,向后退三步,转身,向右侧走去到座上坐下。 等另外八位姑娘见了驾,并没有马上开始才艺表演,而是宫里的舞女们跳舞。 舞女们跳完舞,常得旺上前一步道:“御前表演开始,第一位李问珣。” 李问珣要表演抚琴,早有太监把琴架好,她起身走出去,给皇上和太后见礼,在琴边坐下,轻轻拨了几下琴弦,试了试音。 琴音清亮,李问珣微微浅笑,脸上露出两个小梨涡,非常的可爱。她双手轻抚,琴音流泄,弹奏了一首《凤求凰》。 《凤求凰》确实是一首好曲,此时也应景。 凤凰于飞、鸾凤和鸣都是喻意夫妻和谐美好的词。姑娘们进宫选秀,为得就是指婚,可是李问珣这么做,显得太露骨,太直白,也太急切了,不会讨喜。 安意没去看男人们的表情,先看坐在玉台上的太后,果见她脸色不愉,再看各家的夫人,虽脸带笑容,可眼中透着鄙夷。 李问珣的琴艺普通,年纪又小,这首《凤求凰》并没弹出热烈奔放的感情,少了旖旎缠绵之意。 李问珣退下后,接下来的五位姑娘都是抚琴,安意便知,这是把同类型的表演排在了一起。 蒋心慧是第六个出场的,她弹的《流水》,觅知音要比凤求凰来得含蓄。她的琴艺也要好过前面五位,不过,安意曾听过庄蔓如抚琴,知道这蒋心慧的琴艺,比起庄蔓如来,还是要稍逊一筹。 乐声止,皇上笑道:“好一首高山流水遇知音,小小年纪能弹出这般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不错,赏。” 常得旺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玉如意,下了玉台,交到蒋心慧手中。 蒋心慧下跪谢恩,接过玉如意,面露喜色,这是御前表演,皇上赏赐的第一件东西,她极有可能成为王妃。 蒋大人和蒋夫人喜上眉楼,女儿太争气了。 接下来有三位姑娘选择了弹筝,有两位姑娘吹箫。 轮到周莲英上场了,她要跳舞。 乐声起,是一首《出塞》曲。 安意不懂舞,没什么异样神情。 另外几个也要跳舞的姑娘,惊愕地看着周莲英。 周莲英跳的是明君舞,这是女子的独舞,表现汉元帝昭君出塞之事,舞姿非常优美,但是曲调哀惋,反映的是昭君悲愤忧郁的心境,实在是太不应景了,而且还有一种对皇上指婚不满,把指婚跟出塞相提并论。 皇上脸上的神情未变,只是眼中寒意更深,周家人都不堪大用,蠢笨如猪。 周莲英跳完之后,环顾四周,见众人面带微笑,还以为她跳得很好,微抬起下巴,骄傲地退了下去。 接着上场的是齐佳音,她跳得是《绿腰》。 绿腰同样也是独舞,她的舞姿,柔美轻盈,比周莲英好得太多。 皇上赏下了第二柄玉如意。 齐佳音退下后,轮到安意上场了。 “皇上,小女要表演剑舞。”安意道。 皇上并不知道姑娘们要表演什么,看着娇弱纤细的安意要表演矫健刚劲的健舞,来了兴趣,笑道:“好,来人,呈上宝剑。” 容嬷嬷亲自捧着一把未开锋的宝剑上来了。 安意接过剑,无声笑道:“谢嬷嬷。” 容嬷嬷笑了笑,退了下去。 ------题外话------ 感冒了,头痛,先发上来,明天再修改错字。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御前争执 “父皇。”小龚爷突然出声站了起来。 安意见小龚爷离座走了过来,眉尖微蹙,知道他在园子里他说,要为她抚琴一事,不是戏言,暗暗叫苦,原只以为他是随口说说,却不想他认真的,现在拒绝还来不来得及?不用看,她也能感觉到有十数道仇视的目光盯着她,这个祸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小龚爷走到安意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低头先对她笑了笑,方抬头看着皇上,道:“父皇,安姑娘要表演剑舞,儿臣自请为她抚琴。” 皇上和安意,一个还没来得及恩准,一个还没来得及推辞,就听到一个洪亮地声音道:“皇上,不可以。” 大戌朝敢跟皇上说不可以的人,少之有少,谁这么大胆?殿中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视小龚爷为囊中之物的陈玫玫。 安意下意识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男人,见他面沉如水。 “为何不可以?”皇上眯着眼问道。 陈玫玫大步走到小龚爷身边,道:“皇上,因为安意她配……” 陈将军和陈夫人已从座位上跑了出来,跪在金砖上磕头道:“皇上恕罪,小女……” “让她把话说完。”皇上的声音平平的,难辩喜怒。 “皇上,因为安意她配不上函王爷。”陈玫玫大声道。 皇上摸了摸下巴,问道:“她配不上函王爷,哪谁才配得上函王爷?” 陈玫玫笑,挺了挺身,道:“我,只有我才配得上函王爷。” 此言一出,殿中除了曾听过陈玫玫豪言壮语的人,其他人先是一愣,接着都忍不住发出阵阵嗤笑声,这话亏她说得出口,她到底凭什么说出这种话来? 惇王爷更夸张地拍案大笑。 陈将军和陈夫人羞愧的无地自容,想死的心都有了,都在暗自责怪对方,把女儿宠得这般的口无遮拦,在皇上面前也这般的肆无忌惮,但愿陈家不会因她今天之举而获罪。 “皇上,微臣教女……” “父皇,此女胡言……” 陈将军和小龚爷同时出声。 “你们不必着急,且听听陈姑娘的理由。”皇上见小龚爷神情愤怒,安意却面色如常,这两个人的态度到有趣,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觉得可以把这事当成两人成亲之前的考验。 “皇上,我的理由很充足的。”陈玫玫自信满满地笑了笑,“刚才看到函王爷勇救落水的人,我就很敬佩他,他是个英雄好汉,与他相配的人,必定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才行。可是安意她手无缚鸡之力,娇娇滴滴地只会拖累函王爷,我自幼跟爹爹习武,强壮有力,我不但不会拖累函王爷,还能助他一臂之力,替他上阵杀敌,就象当年的安王妃一样,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贤妃。” 安王是高祖皇帝的五弟,当年为高祖皇帝扫荡平定天下立下大功,可惜阵前中毒箭身亡,安王妃为夫报仇之后,饮毒酒殉情。安王妃身逢乱世,她陪伴安王身边,冲锋陷阵,无可非议,可如今太平盛世,四海升平,并不需要第二个安王妃。 “我朝兵多将广,无须函王带兵出征,他的王妃用不着象安王妃那般的英勇不凡,只要品行才情容貌兼备即可。”皇上笑道。 “皇上,我品行才情都很好,就是容貌比她差点,但是娶妻娶贤,纳妾才纳美,要是王爷喜欢她的容貌,我会做个贤妻,大方的准王爷纳她进府做侧妃的,我和安妹妹一起,好好伺候王爷的。”陈玫玫自以为是的以函王妃自居了。 安意微微皱了皱眉,眸底闪过一抹恼色。 “父皇,儿臣只会迎娶安姑娘为儿臣的正妃。”小龚爷表明态度。 皇上没理会小龚爷,笑问道:“陈姑娘,安姑娘的容貌比你的容貌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你要如何证明你的品行和才情比安姑娘的好?” 陈玫玫低头想想,道:“皇上,品行和才情,我一时之间,也没办法证明给您看,但一点,可以证明比她更适合当王妃。” “哦,哪一点?”皇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身体比她好,娶妻是为了传宗接代,我一定比她更容易生出儿子来。”陈玫玫认真地道。 陈将军和陈夫人听到这句话,恨不得扑上去,当场掐死陈玫玫,省得她继续丢脸,可是在皇上面前他们不敢妄动,脸色发青地跪在地上。 殿内众人的表情很统一,男人是嫌恶,这样丑陋的女人,碰都不想碰,那里能生得出儿子来;女人是鄙夷,未出阁的姑娘家,说出这种话来,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安康坐不住了,陈玫玫的话要传扬出去,万一别人误解以为安意身体不好,生不出孩子,哪可怎么办?离席走了出来,跪下道:“皇上,微臣的妹妹身体很好,没有病,没有隐疾,绝对可以为夫家生儿育女。” 皇上还没说话,贵妃突然插嘴道:“皇上,这生儿育女是成亲以后的事,现在谁也不能断定两位姑娘谁会先生孩子,妾身到有一个主意,能让事情顺利解决。” 皇上勾唇一笑,“贵妃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陈姑娘是将门之后,安姑娘亦是将门之后,何不让她们比试一番,分个胜负,赢的就做函王妃,输的就另行指婚。”贵妃觉得安意打不过陈玫玫,让陈玫玫这个丑女做函王妃,函王定会恶心的退避三舍,也绝对不会碰她,没有嫡出的孩子,函王在争位上就会处于弱势。 皇上眼中寒光闪过,贵妃打的什么主意,他很清楚,正要说话,安意见贵妃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冷冷一笑,已抢先开口道:“皇上,如果小女没记错的话,黄竭老大人也是武将出身吧!” “你没有记错,黄老将军他勇冠三军,战功赫赫,是大戌朝有名的虎将。”皇上道。 “这么说来贵妃娘娘亦是将门之后,小女想向贵妃娘娘讨教一二,还请皇上恩准。”安意道。 皇上笑了,这丫头古灵精怪的,问道:“贵妃,你可愿应战啊?” “皇上,妾身提议让安姑娘和陈姑娘比试,是为了解决两人之间的纠纷,与妾身无关,妾身不明白安姑娘为何要向妾身讨教?”贵妃委屈地问道。 “贵妃娘娘这提议非常好,安意,我俩较量一下,分出个胜负来。你放心,我会点到为止的。”陈玫玫大声道。 “皇上,今天是御前才艺表演,别为了点小事,耽误时间。”一直喝茶没有出声的太后开口道。安意救过太后,太后不愿安意被陈玫玫打伤。 皇上沉声道:“陈盛丰,带你女儿先行退下。” 陈将军和陈夫人从地上爬起来,想拖陈玫玫下去。 陈玫玫飞快地跑到安意面前,挥拳打向她,嘴里叫嚷道:“我曾说过,只有打赢我的人,才可以做函王妃,你休想抢走函王爷。” 小龚爷一把抓住陈玫玫的手腕,正要使力把她甩出去,安意抓住了小龚爷的手臂,“陈玫玫,我跟你打。” “喜儿,没有这个必要。”小龚爷皱眉,低声道。 安意松开手,看了眼贵妃,道:“我要和陈玫玫的比试,不是因为你。” “皇上,小女愿和陈姑娘较量,若是小女侥幸获胜,皇上能否答应小女一个请求?”安意跪下道。 “你有什么请求?” “准许家父休妾。”安意道。 贵妃脸色微变。 皇上道:“这个请求,朕准了。” “谢皇上。”安意起身道。 “妹妹。”安康忧心地喊了一声。 “大哥,没事的,退下吧。”安意轻轻浅笑。 小龚爷、陈将军、陈夫人和安康都退回座位上,安意和陈玫玫站在殿中。 “我用剑,你用什么兵器?”安意问道。 “我用拳头。”陈玫玫捏起拳头道。 “这把剑虽然没开锋,但仍旧是利器,你用拳,我用剑,你吃亏,我不占你这便宜,省得你输了,怪我胜之不武。”安意把剑放地上,紧了紧衣袖,“开始吧!” “看招。”陈玫玫挥拳攻了过来。 安意足尖在地上轻轻一步,姿态优雅地向后退去,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对她来势汹汹的这一拳,丝毫也没有畏惧。 陈玫玫一拳又一拳地打过来,安意并不与她交手,依仗着绝妙的轻功,飞来掠去,如穿花蝴蝶般,轻盈飘逸,愈加显得陈玫玫笨重如牛。 安意的武功在江湖上,只是三四流的水平,在小龚爷、惇王太妃等高手面前,十来招就会露败相,但是要对付只会一点粗浅拳脚功夫,全凭一身蛮力的陈玫玫,她就是一等一的高手。 “你飞来飞去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跟我打。”陈玫玫被安意消耗了太多体力,气喘吁吁地道。 “好,我就站在这里跟你打。”安意停了下来,看着陈玫玫打来的拳头,右手使出擒拿手,一把抓住,左手切向她的腋下。 陈玫玫左手挥拳直接打向安意的面门。 安意身子一缩,躲过她打来的这拳,从她腋下嗖地一下钻了过去,右手一扭,左手一抬,咔嚓,陈玫玫的右手脱臼。 ------题外话------ 发烧头痛,错字容后修改。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连消带打 “啊!啊!”陈玫玫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你认输,我就帮你把手接上。”安意淡然笑道。 “我输了,我认输,我认输!”陈玫玫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安意右手握住陈玫玫的手腕,弯屈她的手肘到九十度,左手握住她的肘部,牵引外展,上臂外旋,然后内收,让肘部贴近胸壁中线,内旋上臂,只听到一声轻响,陈玫玫右手复原,“用左手托着右手,不要乱动,一会让容嬷嬷找医女为你包扎。” 陈玫玫用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保持弯曲九十度的姿势。 安意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道:“以后不要觉得自己很厉害,就随意的挑衅人,找人比试。这次我手下留情,只是让你的手臂脱臼,休养几日便好,下次要是遇到厉害的人,说不定会要了你的命。” 陈玫玫目光怯怯地看着安意,“我以后不会了。” 安意利落打败了陈玫玫,令众位姑娘见识到她的深藏不露,想到她能将蛮牛似陈玫玫弄的手臂脱臼,她们这身骨头可不够她拆的,打定主意以后绝不与安意为敌。 “皇上,小女和陈姑娘已比试完毕,小女侥幸获胜。”安意垂首道。 皇上笑道:“虎父无犬女,安将军不止能上阵杀敌,为国效力,这儿女也教养的好,日前酒泉山贼猖獗,安将军率兵平定,捷报已传至京中,理应论功行赏,安将军从今就是辅国大将军,先锋官安副尉升为振威副尉。” 在戌朝,武官散官虚职都有两个封号,正一品是骠骑上将军和骠骑大将军,正二品是辅国大将军和镇国大将军,从三品以下只是名称不同,从三品以上就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前者可养私兵,骠骑上将军可养五千私兵,辅国大将军可养三千私兵。 从镇军大将军成为辅国大将军,虽只升了半级,可是实力大增,准许安清和养私兵,可见皇上对安清和十分的宠信。安意的价值也随之水涨船高,各位王爷盯着安意,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 离京城还有五天路程的安清和跟安健,因为安意的这场比试提前升官了。安康和罗氏走了出来,和安意一起跪下,替安清和父子叩谢皇恩。 安清和父子升官,在座的大臣是早就预料到了,虽然没想到会升成辅国大将军,但不感到太意外,不过皇上那句儿女教养的好,就值得深思。这话不仅是表扬了安清和,还打了陈将军的脸,今天的事,只怕还没有完,且等明日早朝,看皇上怎么处置陈将军。 “安丫头,比试完了,你该才艺表演了。”皇上笑道。 “皇上,小女和陈姑娘的比试,就当做是我俩的御前才艺表演吧。”安意不想和小龚爷一起表演,找借口推辞。 “皇上,安姑娘毕竟是娇养在闺中的女儿家,和陈姑娘比试了一场,肯定累了,皇上还是答应安姑娘所请吧!要是累坏了安姑娘,安夫人可就要心疼了。”丽妃见皇上并没有当场将安意指给小龚爷,以为皇上是另有考量,自作聪明地插嘴道。 皇上眸光微冷,看来这些日子,他是忽略后宫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敢冒出来插话,好大的胆子!心中已然动怒,脸上神色未变,也没有立即发作丽妃,勾唇笑道:“丽妃此言有理,赏安丫头一柄玉如意。” “谢皇上。”安意从常得旺手中接过玉如意,行礼退回座位上。陈玫玫托着手,跟着退了下去。 御前才艺表演继续,又有四位姑娘得到了皇上赏赐的玉如意,三十三个姑娘全部表演完毕,已是申时末,太后娘娘靠坐在宝座上,面露倦色,皇上宣布散了,亲送太后返回慈宁宫。 姑娘们进宫才短短几天,皇上不会凭一场御前才艺表演,就指婚的,众朝臣和贵妇们等皇上、太后和众嫔妃离开后,也出宫各自回家。 “别这么心急,离一个月之期,还有二十多天,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去。”惇王爷勾着小龚爷的脖子,低声笑道。 小龚爷皱着眉,随他而去。 顺王兄弟几个也结伴找地方喝酒,密谈去了。 姑娘们随容嬷嬷回到春禧宫,容嬷嬷道:“明天是太后娘娘的寿诞,姑娘们绣一幅绣品,呈现给娘娘做寿礼。” 姑娘们不是技艺高超的绣娘,让她们在一夜的时间,绣一幅令太后娘娘满意的绣品出来,着实有些为难人,但是人人都知道五月初六是太后娘娘的寿诞,这次姑娘们进宫的日子,选在了五月初一,就猜到太后娘娘会用她的寿诞做文章,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安意看着香芹从箱子里拿的一幅绣品,笑道:“多亏了李嬷嬷指点,要不然,一夜之间,我可绣不出这福寿万代出来。只是苗嫂子绣得太好,万一太后娘娘要是让我再绣点什么,那可就要露馅了。” “姑娘大可放心,太后娘娘绝对不会让姑娘再绣东西的,就一夜之间,没有一位姑娘可以绣出明天要呈上去的绣品,太后娘娘绝对知道,绣品是姑娘们早就准备好的。”芳蓉笑道。 安意笑着接过秋菱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道:“所以我才放心弄虚作假啊。” 香芹四人都笑了起来。 次日是太后娘娘千秋大喜,皇上早早的散了朝,去慈宁宫陪太后娘娘用早膳。 姑娘们齐聚厅中吃早膳时,容嬷嬷领着小宫女来收姑娘们的绣品,将绣品装在锦盒里,送去了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过目。 太后娘娘的寿庆晚宴是家宴,不请文武百官,绣品获得太后娘娘喜欢的姑娘就可以出席宴会。姑娘们非常的期盼,绣品能得到太后娘娘的青睐。 吃过早膳,安意留下芳蓉,带着红菱回房,其他人都没有离开,留在厅里等消息。 “安姑娘,请留步。”陈玫玫从厅里追了出来。 安意停步回头,“陈姑娘有何指教?” “安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指教你的,我是来请你收我为徒的。”陈玫玫恳求道。 “我不能收你为徒。”安意直接拒绝。 “你为什么不肯收我为徒?你是不是还记恨我?”陈玫玫拦在安意前面,不让她走。 “我武功低微,没有资格收徒。你要学武,可以让令尊为你延请名师。”安意从陈玫玫身边走了过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芳蓉匆匆回来了,“姑娘。” “怎么了,不会是我的绣品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太后娘娘要召见我吧?”安意放下手中书,开玩笑地问道。 “不是。”芳蓉摆了摆手,“是卿奚死了,太后娘娘闻讯昏厥了过去。” “卿奚死了?”安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这个消息确定吗?” “确定,是函王爷身边的小李公公过来告诉奴婢的。” 安意眸光微转,小龚爷为什么让小李公公特意过来告诉这件事?轻吸了口气,难道卿奚的死,是他的手笔?猛然想起小龚爷让她等一个月的事,唇角上勾,已然可以确定是他暗中下手了,这也是他送给太后娘娘的一份寿礼吧!“太后的寿宴是不是要取消了?” “取消了,太医们都赶去慈宁宫了。姑娘,皇上会不会召你去给太后娘娘诊脉啊?”芳蓉道。 “太后娘娘只是昏厥过去,太医们要是还救不醒她,需要我出手,太医院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安意拿起书,继续翻看。 慈宁宫很快传来消息,太后娘娘醒了。众人都松了口气,要太后娘娘薨了,就是国丧,国丧期臣民缟素,要停止宴乐婚嫁,姑娘们不能在宫中久留,必须出宫,指婚一事只怕就会因此而不了了之。 卿奚的死,对太后娘娘、岚漪长公主等人而言是锥心之痛,足以令她们伤心欲绝,但是对其他人的心情影响不大,生活依旧按部就班的在继续。 第二天早朝,皇上用治家不严之由,把陈将军调任兵部任左侍郎,降了他半级,还罢免了他西畿军统将之职,西畿军暂由小龚爷统领。 东南西北四畿军,南畿军已成为了小龚爷的助力,若是皇上把安意指给小龚爷为正妃,四军中有三军皆归小龚爷,谁还敢与小龚爷争夺太子之位? 金殿上,十数位大臣恳求皇上收回成命,宣称小龚爷无有战功,由他统领西畿军,难以服众。 “函王是朕的长子,若他还不能服众,难不成你们能服众,你们这么有本事,这皇位,你们是不是也想坐上一坐?”皇上冷冷地质问道。 此语一出,谁还敢多言? 小龚爷顺利成为西畿军的临时统将,三日后,去西畿军营地,交接将令,见见营中各级将领,让他们认识一下新的统将。 不能阻止小龚爷接管西畿军,就只能阻止皇上把安意指婚给小龚爷,这天傍晚,在食盒里,有一张知名不具的纸条,约安意戌时正,在洗砚池畔一见,有要事商议。 “姑娘要去吗?”红菱问道。 “管他是谁,我都不会去,芳蓉,去把容嬷嬷给我找来。”安意把纸条丢在一旁,脸色微沉,冷冷地道。 芳蓉领命出门,去找容嬷嬷。 ------题外话------ 吃了一堆西药和中药,还打了打针,可是不管用,我还是头痛欲裂,最后没办法了,让老妈在脑门上打了两火爟,头痛减轻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出门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请君入瓮 容嬷嬷很快就来了,安意直接把纸条递给她。容嬷嬷看了纸条上的内容,道:“这是有人想要陷害姑娘。” “我也想过是有人要陷害我,可是要怎么陷害我呢?还请嬷嬷为我解惑。”安意道。 容嬷嬷想了想,道:“前日是端阳节,昨天是太后娘娘的千秋节,皇上下旨召了京中有名的祥德班和四喜班进宫献艺,因卿公子骤然离世,取消了昨天的晚宴,祥德班和四喜班的人还羁留在宫中,他们就住在离洗砚池不远的秋楥宫内的栊园和葱园里。” “也就是说,如果我去赴约,在那里等着我的会是一个男人。”安意此时挺感谢贵妃的,让她用毒药控制住了容嬷嬷,到省了她不少的事。 “那人若说与姑娘有私情,姑娘就算能顺利脱身,也会让皇上和函王爷对姑娘心生芥蒂。”容嬷嬷道。 安意不在乎皇上和小龚爷会不会对她心生芥蒂,也不怎么在乎名声,但是不喜欢被人算计,眸色微冷,“我很想知道是谁,非要致我于死地。” “奴婢会为姑娘查清此事,不会让姑娘的清誉受到任何损害的。”容嬷嬷极时向安意表明愿意为她效劳,“还请姑娘派一个人,和奴婢一起去查此事。” “嬷嬷,可认识一位曾经在淑太妃身边伺候的李七瑾嬷嬷?”安意没问容嬷嬷要如何查清此事,突然换了话题。 “在宫中相处多年,自然是认识的。”容嬷嬷道。 “李嬷嬷如今住在我家,陪伴在我娘身边,改天有空,容嬷嬷若是想见见老姐妹,可去我家探望李嬷嬷,要是觉得方便,可以多住些时日。”安意笑道。 容嬷嬷飞快地看了安意一眼,“奴婢会好好考虑姑娘的提议的,奴婢知道姑娘用人不疑,只是,奴婢手上虽有一些可用之人,但都是女流之辈,怕万一擒不住那人,坏了事,所以想请姑娘派一个人帮忙。” “秋菱。”安意看着秋菱,“你陪嬷嬷走一趟,小心些。” “是,姑娘。”秋菱走到里面去换衣服,没有换会引人怀疑的夜行服,换的是一身深蓝色的宫装,就算有人看到她,也以为她是宫女。 容嬷嬷见状,更加觉得安意心思缜密,不容小觑。 “芳蓉,送嬷嬷出去。”安意道 芳蓉送容嬷嬷出去,秋菱紧随在后。 绕过了太湖石,芳蓉塞给容嬷嬷两个荷包,笑道:“我就不远送了,嬷嬷请慢走。” 容嬷嬷笑了笑,把荷包放进怀里,带着秋菱往外走,出了垂花门,在那里有两个小宫女在等着容嬷嬷,看到容嬷嬷带了个宫女出来,丝毫没露诧异的表情,规规矩矩的给容嬷嬷请了安。 芳蓉回到房中,见安意和红菱也换了宫女装扮,“姑娘这是要去哪?” “去赴约啊!我不出门,你让人家怎么去洗砚池捉奸呢?一会我先出去,故意偷偷摸摸的,你和红菱暗中跟着我。”安意眸光流转,笑靥如花地道。 “奴婢知道了。” “你也快进去换衣服。”等芳蓉换好衣服,香芹出去要了热水,佯装伺候安意梳洗。 屋内熄了灯,过一刻钟,安意悄悄地打开门,探头探脑地四周看了看,蹑手蹑脚的从房间里溜了出来,把门关好,躲躲藏藏地往外走。 芳蓉和红菱见状,抿唇忍笑,等了一会,细听了周围的动静,悄声跟了上去。刚走到太湖石群边上,就前面有人躲躲闪闪的,仔细一看,那人正是静雅轩的宫女锦玲。 锦玲不知后面有人盯着她,她还在跟着前面的安意。 出了春禧宫,锦玲见安意往洗砚池的方向走去,跟了一段路后,她就换了方向。 芳蓉和红菱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芳蓉去追安意,红菱尾随锦玲。 芳蓉很快就追上了安意,“姑娘。” “红菱呢?”安意见只有她一人,忙问道。 “锦玲刚跟在姑娘后面,后来换了路,红菱跟着她,想看她向谁通风报信。”芳蓉道。 主仆两人借着树荫遮拦,施展轻功往洗砚池掠去。 洗砚池名为洗砚,但从来没有过洗过砚台,一池的碧水,倒映着天上的弯月,晚风徐徐吹过,池畔垂柳随风而动,长长的柳条轻拂池面,荡起微波。 在这如画的美景中,有个男人站在池畔的刻着“洗砚”二字的巨石旁,摇头晃脑,似乎在赏景吟诗。 安意和芳蓉,隐藏在不远处的洗砚亭上,见幕后的人真用一个男人来谋害她,恨得牙痒痒的。 过了一会,红菱来了,轻轻落在亭上,趴在安意身旁,“姑娘,锦玲进了宝研宫。” 宝研宫,贵妃住的地方。 安意冷笑,看来这次又是贵妃的杰作。 主仆三人趴在亭上,耐心的等着好戏上演。 就快到戌时正,小径上出现了一个提着灯笼,穿着绿色衣裙的宫装少女。她低着头,朝洗砚亭这来走来。 “来得不是秋菱。”红菱对妹妹的身形很熟悉,小声道。 芳蓉皱眉道:“不会真有人在此私会吧?” “就怕是另一个被陷害的人。”安意眯着眼道。 眼见那绿衣少女越走越近,红菱看着左边道:“姑娘,贵妃带着人来了。” 安意的功力没有红菱高,看不到摸黑走路的贵妃等人。 “容嬷嬷和秋菱也来了。”芳蓉看着绿衣少女来的方向道。 安意心念一动,临时改了计划,小声道:“红菱,你去拦下容嬷嬷,先让贵妃抓奸,然后把事情闹出来,闹到皇上面前去。” “姑娘这是要把事情闹大?”红菱轻声问道。 “我要让贵妃作茧自缚,今天就算弄不死她,也要她脱层皮。”安意从来都是眦睚必报的性子,贵妃弄个食物相克来害她,让她控制住了容嬷嬷,就没的报复贵妃,今晚贵妃变本加厉,也就不想再容忍下去。 红菱施展轻功,去拦容嬷嬷。 那男子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安妹妹,你来了。” 听到这声安妹妹,安意就知道没有另一个被陷害的人,贵妃针对的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那绿衣少女并没有接话,她把灯笼搁在巨石上,跑过去,伸手一把抱住了那个男子。 那男子惊愕地张大了嘴,呆滞住了,转念想到,这安姑娘必定是跟人有私情,黑夜里,没看清人,把他当成了情郎,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反而也伸搂紧绿衣少女,“好妹妹,我好想你,为了见你,我几经辛苦才进到宫里来。” 绿衣少女还是不说话,把头埋在那男子的怀里。 贵妃远远地就看到两个人搂在一起,还以为是那男子不让安意走,强行抱住安意,那里想到两人是互相抱着,更没有想到那个绿衣少女并非安意,心中狂喜,“安姑娘,你好大的胆子!离开春禧宫,跑到这里来与人在此私会,” 安意鄙夷地撇了撇嘴,黄家人的智商都不高,也不知这女人是怎么混到贵妃这个高位上来的?安意不记得有个词叫得意忘形,贵妃见计划成功,周边又都是她的人,无所顾忌,才这么直接把罪名叫出来。 那男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按理说,被人撞破私情,安意现在应该惊慌失措才对,怎么还搂着他不放?“安妹妹,有人来了。” 绿衣少女紧紧地箍着那男子的腰部,丝毫也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贵妃见状,冷哼一声道:“来人,把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拉开。安家真是好家教,安将军真是教女有方啊!” 宫女们拥上前去,将两人分开。 绿衣少女头一仰,嘴角含笑地看着贵妃。 “你、你是谁?”贵妃看清了她的容貌,吃惊地问道。 “娘娘刚才不是已经认定我是谁了吗?这会子怎么还问我是谁?”声音尖锐,雌雄难辨,与安意清脆声音相差甚远。 “你不是安意。”贵妃此时已经意识到她中计了! “贵妃娘娘真是好雅兴,夜游洗砚池啊!”容嬷嬷带着人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容嬷嬷,你怎么会在这里?”贵妃脸色微变,目光闪烁不定,事情已偏离了她的预想,安意为什么没来?容嬷嬷为什么来了? “娘娘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奴婢来这里的原因就是什么。”容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男子是个机灵的,见此情况,知道事情不妙,拔脚就要跑。秋菱一个箭步窜上去,三下五除二,将他拿下。 “本宫游洗砚池,见他二人搂抱在一起,才……” “娘娘,您谋划的事,已经败露,就不必出狡辩了,有什么话,还是留到皇上面前说吧。”容嬷嬷面无表情地打断贵妃地话。 “容嬷嬷,你好大的胆子,敢诬陷本宫。”贵妃色厉内荏地道。 “娘娘若是不愿乖乖跟奴婢去见皇上,那奴婢只能放肆了。”容嬷嬷手一抬,秋菱上前去抓贵妃。 贵妃身边的宫女拥上来护主,被秋菱一个扫堂扫翻在地。 “本宫就和你去皇上面前,到时候定问你这个狗奴才的死罪。”贵妃被迫要去见皇上,可死鸭子嘴硬。 容嬷嬷和秋菱等人,带着绿衣少女、男子和贵妃去见皇上。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两世初吻 安意目送容嬷嬷一行人离去,带着芳蓉和红菱回了静雅轩。 容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本来打算抓了人,交给如今掌管后宫的丽妃,没想过闹到皇上面前去,但安意要闹到皇上面前去,她阻止不了,不管是安意令她心动的暗示,还是她体内的毒药,她都决定听从安意的话。 一行人来到乾清宫,皇上没进后宫临幸嫔妃,在养心殿处理政事。守门的太监看到她们一行人中还有个男的,眼睛都瞪大了,再看看阴沉着一张脸的贵妃,下意识地认为贵妃给皇上戴了绿帽子,八卦心顿起,“容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不该你问的事,不要问,快进去通报。”容嬷嬷冷冷地道。 那个太监缩了缩脖子,飞快地跑了进去,过了一会,又飞快地跑了出来,“容嬷嬷,皇上宣你们进去。” 一行人进到养心殿,齐刷刷跪下给皇上磕头行礼。 “皇上,请为妾身作主,这个老……”贵妃抢先告状。 “闭嘴。”皇上一声厉喝,“容嬷嬷,你说。” 看到那个长相清秀的男人,皇上和那太监的想法一样,看着跪在地上的贵妃,眼底一片阴冷,恨不得掐死她,那容她多说。 容嬷嬷从袖袋里拿出纸条,双手举起,“皇上,今天傍晚,有人在安姑娘的食盒里放了张纸条。” 常得旺上前拿过纸条,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大概也就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了,听完容嬷嬷和那个由太监假扮的绿衣宫女叙述后,眼波微动,安黄两家联姻不成,反而结了仇,贵妃要出手对付安意,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安意为什么会把事情告诉容嬷嬷,而容嬷嬷又为什么愿意帮她去洗砚池抓人? “皇上,皇上,妾身是冤枉的,这事与妾身无关,妾身只是路过,看到他们俩搂在一起,就问了问。”贵妃竭力想要撇清关系。 皇上看都没看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老老实实招供了,他叫章铎,是四喜班唱小生的,收了看守葱园小柱子的一百两银子,“皇上,小的以为只是……” 章铎说不下去了,这种败坏人的名节的事,不管他说出什么理由都解释不过去。 皇上看着贵妃,小柱子是听命于谁的,一目了然,目光回到章铎身上,冷冷地道:“此人杖毙。”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皇上开恩,皇上饶命。”章铎后悔莫及,拼命地磕头求饶。 “黄氏心肠歹毒,贬为采女,入西平四所。” 贵妃万没想到她的品级会因为这点小事,被一捋到底,还被打入了冷宫,向前跪行两步,“皇上,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没有做过,妾身是路过洗砚……” 皇上对黄氏的说辞不屑一顾,道:“小柱子以及跟着黄氏去洗砚池的人全部杖毙,宝研宫一干人等充入掖庭,容嬷嬷留下,常得旺把人拖出去。” 容嬷嬷跪着没动,常得旺招呼了几个人进来,堵上章铎和黄采女的嘴,把两人拖了出去,其他人起身倒退了出去。 “说吧!” “皇上,奴婢是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安姑娘一进宫,太后娘娘就嘱咐奴婢要好好伺候安姑娘,不准怠慢。但是安姑娘没有依仗曾救太后娘娘,向奴婢提要求。奴婢依照太后娘娘的嘱咐,给安姑娘安排了好的厢房。”容嬷嬷从头说起,还把太后娘娘先搬了出来,“其实在今天这件事之前,萧贵人身边的宫女收买御膳房的人,给安姑娘送去了相克中毒的菜肴,安姑娘是学医的,一眼就看出来了,叫奴婢去问话,奴婢查过之后,才知道有人要对付安姑娘。安姑娘不愿多事,决定息事宁人,奴婢也就没有禀报太后和皇上。今天晚膳时,安姑娘看到食盒这张纸条,就把奴婢叫了过去。安姑娘洁身自好,无所畏惧,她本想去慈宁宫晋见太后,可想到卿公子的事,不忍心让太后为这样的小事操心,就把纸条给了奴婢,让奴婢来查此事。奴婢没想到来得是贵、是黄采女,奴婢不敢打扰太后,就将人带来见皇上了。” 皇上因为小龚爷的关系,对安意爱屋及乌,再加上安意救太后时的表现,对安意的印象比较好的,听了容嬷嬷这番话,信了七八分,道:“回去好生伺候。” “是。”容嬷嬷磕了个头,“奴婢告退。” 一夜之间,黄氏从高高的云端跌入尘埃,后宫众人一片哗然,紧接着萧贵人接到了皇上的口谕,她由贵人降为御女,并禁足半年。 安意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意外,虽说黄氏心肠歹毒,但这事毕竟没有造成实际的严重后果,以为皇上最多小惩大戒,不过皇上这么狠辣的整治黄氏,安意还是乐见其成的,对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她从都不会给予同情,以后的日子,不用防备黄氏时不时的出招了。 廉王爷秦瑾闻讯进宫,却无缘见母一面,跪在养心殿外,求见皇上。常得旺从里面出来,“王爷请起来吧,皇上让你好自为之。” 廉王爷脸色惨白的离开了皇宫,不该仓促行事的,可惜悔之已晚。 就在廉王爷离宫之时,小龚爷带着皇上赏赐给安意东西,进了春禧宫。 容嬷嬷亲自带路,将小龚爷送至安意所住的厢房。 皇上赏给安意的东西共计:镶金的玉如意一柄、金莲花盆景簪一对、绿玉佛手簪一对、珍珠手串一对、翡翠冬瓜一个、伽南香珠一盘、玛瑙把镜四件、汉玉扇器四件、各色钿花两匣。 安意收了东西,叩谢皇恩。 “你们退下,我有话要跟安姑娘说。”小龚爷在御前已表明心意,皇上也默许了,还让他借送东西来见见安意,跟她道别,是以此时直接赶人,也赶得理直气壮。 容嬷嬷率先带着捧赏赐的四个小太监退了出去,芳蓉四人等安意颔首同意了,才退出去。 小龚爷坐在安意对面,凝视着她,目光专注深情,唇边带笑。 安意与他对视不到三秒,就不自在地垂下眼睑,回避他的目光,“你要和我说什么?说啊!” “喜儿。”小龚爷柔声唤道。 “嗯。” “喜儿,我要去兵营,要去十来天,你在宫里要多加小心。”小龚爷已经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安意处理的不错,但他还是不放心,总觉得这宫里还有潜在的危险。 “嗯。” “要有处理不了的事,就让红菱去找太妃和惇王帮忙。”小龚爷叮嘱道。 “知道了。”安意轻声道。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小龚爷满怀期待地问道。 “没有。”安意冷淡地打击他。 小龚爷轻轻一笑,凑近些问道:“真的没有?” 安意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没有。” “喜儿你好狠心啊!兵营里的人彪悍难驯,我又无有战功,要令他们服从我,要费很大的功夫,万一我失手,你真得不担心我会被他们害死,一去不回?”小龚爷哀伤地道。 “你不要胡说。”安意恼怒地抬眸瞪着他,却见他满脸笑容,那有半点忧愁和哀怨。 “喜儿,你是在意我的。”小龚爷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 安意把头偏开,“鬼才在意你,你死了最好。” “我要死了,你要做寡妇的。”小龚爷不以为忤地笑道。 安意嗤笑道:“我又没答应嫁给你,你死了,我立马嫁人。” “那我就从棺材里爬出来抢亲,做你的鬼新郎。”小龚爷痞痞地道。 “你可以走了。”安意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下逐客令,不愿再跟他胡扯下去。 小龚爷百忙之中抽空来看安意,既然人见过了,又说了这么久的话,是时候去忙事情了,起身道:“我先走了,等从兵营回来,再来看你。” 安意低着头,不应声。 小龚爷眸光一转,“不肯送我走,是不是舍不得走?那我再多坐会。” “谁舍不得你走了。”安意站了起来,“我送你出去。” 小龚爷站在原地不动,唇边露出狡黠的浅笑,待安意走到他身边,长臂一伸,将她抱入怀中。 “啊”安意没提防他会突然抱她,轻呼出声,见他低下头,似乎想要亲吻她,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捂住嘴,不让他得逞。可是小龚爷的手臂,就如同两道铁箍似的,紧紧地困着她,她的手根本就没办法抬起来,“龚砚遒,你……唔……” 安意话还没说出口,小龚爷的唇已经压在了她的唇上,将她的话全部堵在了两唇中间。 唇与唇贴在一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唇上扩散开来,令安意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全身僵硬,仿佛被点了穴一般,只知道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小龚爷灼热的唇舌在她的红唇上烙下印迹,辗转吸吮,品尝了她的甜蜜后,愈加想要更多,温软的舌尖撬开了安意的牙齿,探了进去。 唇齿相依,舌尖缠绵。 两人都没什么经验,反复的吸吮,安意的舌尖传来刺痛的感觉,这痛令安意从迷乱中清醒过来,双手向外用力,想要从小龚爷的怀里挣扎出来。 小龚爷怕她会受伤,稍微松开了一点,但依旧双手圈抱着她,两唇分开,寸许的距离,依旧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气息,“喜儿,你是喜欢我的,你喜欢我。” 他再次确定了安意心中有他,用笃定的语气表达他的欢喜,早在他心念一转,伸手抱住她,不顾一切地亲吻下去时,他就做好准备,做好了被安意推开的准备,做好了被她打一巴掌的准备,做好了被她臭骂一顿的准备,可是安意什么都没做,反而因为他的亲吻,丧失了清明,任他予舍予求,还回应了他的热情。 “我不喜欢你。”安意用力地推开小龚爷,“龚砚遒,你要再敢轻薄我,我就毒死你。” “你舍不得。”小龚爷毫无惧色地笑道。 安意恼羞成怒,从左手的金镯里摸出枚药丸来,“我现在就毒死你。” “好。”小龚爷凑上去,张嘴就要去吃那药丸。 安意的手一下缩了回去。 小龚爷笑眯眯地看着安意,深邃的眸里是她的影子,这个口是心非的姑娘,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正视她和他之间的情意? 安意无力招架他深情而专注的目光,把头偏开,恶声恶气地道:“你还不走。” 小龚爷虽然很想再一亲芳泽,可是也知道今天他的举动,足够令安意害羞到不行,不敢逼她太急,笑笑道:“我真走了。” “快走吧。”安意恨不得拿扫帚把这祸害赶了出去。 小龚爷笑转身朝门口走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容嬷嬷等人离房门比较远,看到他出来,大步朝外面走去,那四个太监忙跟了下去。 容嬷嬷等人走进房里看安意,见安意拿了本书,坐在书桌前翻看,神色如常,只是嘴唇非常红润,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也不敢多问。 容嬷嬷自行离去,芳蓉四人收拾东西。 安意眼睛盯着书,可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心里象长了草似的蔓延开来,她为什么会任由他轻薄?跟他接吻,吻到差点迷失了自己?这就是喜欢吗?她喜欢他?这怎么可能,她不可能喜欢他,她不喜欢他,不喜欢,不喜欢。 安意努力地催眠了自己,将内心的那抹悸动,强行压制住,不深究,也不愿想。 小龚爷亲自到春禧宫来给安意送赏赐之物,引起了众多姑娘的嫉妒,中午时,安意去前面吃午膳,席间听到不少难听的酸话,说得最多的就是周莲英。 不过她们都畏惧安意的武功,不敢指名道姓,安意也就当没听到,吃过午膳后,带着红菱和芳蓉离厅回房。 “安姑娘,请留步。” 安意停步回头,出言的是李问珣,眸光微闪,看着她走了过来。 “安姑娘。”李问珣笑了笑,“她们说的话,你不要介意,也不要难过,她们是因为爱慕函王爷,却求之不得,才会故意说些难听的话。” “我知道,我没介意,也没有难过,多谢李姑娘的关心。”安意淡淡地道。 “安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我们一同进宫备选,理当守望相助,相互扶持。”李问珣笑道。 安意笑了笑,“李姑娘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安姑娘慢走。”李问珣住在霭香斋,两人不同路。 安意径直走了,李问珣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沉。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为妻之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绝对是有道理的,让安意想到这句话的人是李问珣。 晚膳过后,安意出门去散步,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李问珣。 “安姑娘,好巧,你也出来散步啊。”李问珣满脸笑容地道。 “是啊。”安意勾唇一笑,笑不及眼底,静雅轩和霭香斋虽同在春禧宫,相隔得也不算远,但是入夜后,姑娘们是不会绕远路,跑到对面去散步,这个巧遇是李问珣刻意为之。 “安姑娘,不如我们一起走吧,一边说话一边散步,也没那么闷。”李问珣细长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好。”安意想知道李问珣献殷勤的目的。 静雅轩内四处都挂着灯笼,光线明亮,两个姑娘并肩而行,后面跟着三个婢女。 走了一段路,李问珣找话题问道:“安姑娘平时在家做什么打发时间?” “看看书,种种花草,一天也就过去。”安意道。 “安姑娘喜欢什么花?我喜欢芍药。”李问珣抬了抬手,她手中的帕子上绣着朵娇艳的芍药花。 “我喜欢罂粟。”安意浅笑道。 “罂粟?”李问珣微愕,看了眼安意衣裳上的牡丹花,又看了眼安意手中的月白色的帕子,“安姑娘的帕子上怎么也不绣点东西?” “我从小就不喜欢做女红,母亲拘着我要我学,父亲和哥哥们舍不得我辛苦,我也就乐得横不拿针,竖不拿线了。反正外面有现成的卖,买回来就成。”安意进宫前,李嬷嬷曾说过几桩小事给她听,有那些心眼不好的人,会拿姑娘身边的小物件找碴,为免麻烦,带进宫来的帕子和荷包都是没有绣东西,万一丢了,也不担心被人攀扯。 “我娘常说,女儿家要穿红着绿才好,身上不适合带太素净的东西。安姑娘不会绣,难不成丫鬟们也不会绣?”李问珣笑道。 “俗话说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我不爱做针线活,她们的针线活也拿不出手。” “要寻几个针线活好的婢女不难,依我看还是安姑娘太宽厚了,婢女们才敢这般的放肆。”李问珣回头看了芳蓉和红菱一眼,一个姑娘连身边的婢女都拿捏不住,身手是不错,却是个没脑子的,娘说过这种人是最好哄骗的。 安意看着手中的帕子,道:“帕子是用来擦汗拭泪的,柔软好用就成,绣不绣花,无关紧要。” “帕子的确是用来擦汗拭泪的,可是,俗话说红花也需绿叶配,帕子上绣花虽无大用,但瞧着好看。房里的博古架上那些摆设,又有什么大用,不过是摆着衬托品味、彰显富贵的。还有这廊上雕的这些,又有什么大用,我们每日走来走去,对它们也是熟若无睹,但雕了这些才不单调,才显得富丽堂皇。安姑娘觉得我说得可在理?”李问珣问道。 “李姑娘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听着到是句句在理呢。”安意轻笑道。 “安姑娘可别夸我,这话是我娘说的。我娘说叶是花的衬托,若无叶的衬托,那能显出花的娇艳;云朵是天空的衬托,若无云朵的衬托,怎知天空湛蓝辽阔;黑夜是星星的衬托,若无黑夜的衬托,不会看看星星闪闪发光。” “令堂好见识。”安意淡淡地赞了一句。 “我娘看过好多书,她还说婢女是姑娘的衬托,女人是男人的衬托,妾是妻的衬托。”李问珣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安意的表情,见她唇边带笑,神色淡然,没有露恼色,就接着说了下去,“我娘说为人妻要一心替夫君着想,要主动为夫君纳妾,以期望夫君能得到更好的照顾!我娘说,纳妾可不能纳那种刁钻古怪,不知底细的,一定要纳和自己一条心、本份老实的。我娘还说,若是做了妾,就要谨守本份,切不过做出僭越的事,处处要以夫君和正室为尊。只有妻妾和睦,相爱如姐妹,夫君才会欢喜。若有妒忌之心是要不得的,安姐姐,我娘说的很有道理吧!” 这话说得太直白,李问珣是直接在向安意表达,她愿意和安意共侍一夫。 “令堂的话是至理名言,听后,受益非浅。”安意看着李问珣闪闪发亮的眼睛,眸光微转,这位李姑娘在才艺表演时,就迫不及待的抚了首《凤求凰》,可见是急性子,这么快就暴露真实目的了。 李问珣见安意没有反驳她的话,高兴地继续道:“我娘说,女子以夫为纲,不妒是妇德之一。替夫纳妾,为夫家添子嗣,是为妻的职责……” 李问珣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娘的话,句句不离妻妾,安意耳朵听着,心里却在想,妾是妻的衬托,衬托什么? 衬托妻的贤良大度?衬托妻的委曲求全?还是衬托妻软弱无能留不住男人? 妻妾和睦,相爱如姐妹? 妻妾要是能和睦,相爱如姐妹,那是天大的笑话。 李问珣找她说这些,无非是上午小龚爷亲自送赏赐过来,大多数人只怕已经认定她会被皇上指给函王为妃,李问珣自知身份不够,想讨好她这个所谓的准函王妃,谋求函王侧妃之位。 在这里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小龚爷是王爷,依着祖宗家法,一正妃两侧四夫人是定数,小妾通房什么的,只要喜欢,可以随便纳,一夫一妻是奢望。 俗话说,贫家妻不如富家妾,更何况是王爷的侧妃,倘若小龚爷能入主东宫,日后登基称帝,做侧妃的至少也是一宫主位,好大的前程和富贵,自是人人趋之若鹜。 安意想到这里,心念急转,若是向小龚爷提出要一夫一妻,他会认为她是妒妇,只怕就不会求娶她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就这么做,主意已定,又知道李问珣打得是什么主意,就不耐烦听她继续说下去,笑道:“李姑娘说的话,我听懂了,现在还没定数,以后再说吧,我走乏了,要回房歇息,就不陪李姑娘了。” 李问珣正说得兴起,被安意打断,呆了一下,才笑问道:“有空我能过来找姐姐玩?” “有空你就过来玩吧。”安意没有拒绝,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就拿她当个消遣。 李问珣自以为哄住了安意,非常高兴;安意找到借口为难小龚爷,也很高兴,两人心情愉悦地带着各自的婢女回房了。 次日,安意去厅里吃早膳时,李问珣跑来和她同桌,甜甜地喊道:“安姐姐。” “李姑娘。”安意浅笑道。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李问珣不能说话,等吃完了饭,她一路跟着安意回了静雅轩的厢房。 这个上午,安意听李问珣说她娘说的话,听了一耳朵。到了午时初,两人又结伴去前面吃午膳。 下午,安意借口要午睡,总算让李问珣回了霭香斋,方落得耳根清静。 “姑娘你没事招惹个多嘴鸡回来做什么,一上午听她说话,奴婢耳朵都听累了,只怕一会她还要过来,又得听她说那些混帐话。”芳蓉边帮安意卸钗环,边埋怨道。 “她说的怎么会是混帐话呢,那可是金玉良言,做女人该遵守的规矩。”安意狡黠地笑道。 “姑娘在奴婢面前,就别装了。奴婢知道,姑娘是闲着没事,拿她当说书人呢。”芳蓉把玉簪金钗放进首饰盒里,笑道。 “既知道还抱怨什么?”安意笑道。 “奴婢不喜欢听啊。” “不喜欢听,你就出门去逛逛。” “好咧!”芳蓉喜笑颜开。 安意斜了她一眼,道:“你呀,是等着我这句话吧。” “姑娘英明。”芳蓉小拍了一下马屁。 香芹已铺好了床,安意上床躺下睡觉。 安意睡了半个时辰,就起来看书。 申时初,李问珣没有来,来了另外两位姑娘,一个是方家大姑娘,一个赵家四姑娘。 客套了几句后,赵四姑娘笑问道:“安姑娘可喜欢打牌?” “在家无事,陪母亲打过几回。”安意笑,她这里要门庭若市了。 “那我们打牌玩玩吧,天天去逛园子也没什么意思。”赵四姑娘道。 “好啊。”安意欣然同意。 赵家的婢女拿出一副字牌来,三位姑娘围坐在桌边,打牌取乐。 三人打了几盘牌,李问珣就来了,看到方赵两位姑娘,眼中闪过一抹恼色,只是她父亲的官级最小,脸上也不敢带出颜色来,奉承了三人几句,就坐下来一起玩牌。 四人说说笑笑玩了大半个下午,到傍晚传晚膳时,方告辞离开, 安意数了一下手边的小银馃子,笑道:“不输不赢。” “姑娘这里没进账,奴婢到是听到不少事情,姑娘想不想听啊?”芳蓉问道。 “不听不听,耳朵累。”安意摆手道。 芳蓉四人噗哧笑道:“这都是姑娘自找的。” 安意笑骂道:“四个坏丫头,快去拿食盒吧,姑娘我饿了。” 芳蓉和红菱出门去拿食盒,安意让香芹把银馃子收好,在屋里走了几圈,舒展一下筋骨。 晚上散步时,李问珣就没来打扰安意了,想来这一天,她的嘴也够辛苦的,也得歇歇气。 ------题外话------ 感冒发烧,脑子不够用,我以为我更文了,从医院打针回来一看,没更。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太后出招 因为太后伤心过度病倒,依照规矩该举办的那些赏花品茗会,都没能举办,进宫备选的各位姑娘日子过得单调而且拘束。就连耐得住寂寞的安意,也因没办法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开始与其他姑娘虚言应酬起来。 到了五月十一,缠绵病榻数日的太后,终于痊愈了。 外孙虽然重要,但是孙子更重要,不能因为卿奚,耽误了指婚的大事。 十二日上午,太后传下口谕,明日巳时正,风荷院游园赏花。 口谕传达到春禧宫,姑娘们激动了,纷纷回房去找衣裙,配首饰,为明天做准备。 安意也起身往外走,来传口谕的宫女,道:“安姑娘,请留步,太后娘娘有旨,宣你去慈宁宫晋见。” 安意看了眼容嬷嬷,“请姑娘稍等片刻,容我进去换件衣裳。” “奴婢在这里等姑娘。”那宫女道。 安意带着芳蓉和红菱出门,过了一会,容嬷嬷追了上来,“姑娘。” “嬷嬷是否知道太后娘娘因何事召见我?”安意问道。 容嬷嬷犹豫不决。 “还请嬷嬷指点一二。”安意恳切地道。 容嬷嬷看了下左右,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道:“姑娘还记得五月初五,函王爷当众表明要娶姑娘为正妃的事吗?” “记得。”安意眸光微闪。 “皇上有可能会答应函王爷所请,但太后娘娘不会让函王爷如愿的。” “太后只要说服皇上即可,没有必要见我。” “函王爷流落民间,已令母子之间起了隔阂,太后娘娘说服皇上需要一个好的理由,所以要借姑娘之力。”容嬷嬷虽不算太后娘娘最信任的心腹,但是伺候太后娘娘多年,对太后娘娘的性情非常了解。 “借我之力?”安意蹙眉,沉吟片刻,已然明了,笑了笑,“多谢嬷嬷指点。” “姑娘太客气了。”容嬷嬷欠了欠身,转身原路返回。 安意回房换衣服和首饰,带着芳蓉和红菱返回侧殿,随那宫女去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芳蓉和红菱留下殿外,宫女通传后,安意进去见太后,在殿内并不只有太后,还有丽妃。 “小女见过太后娘娘,见过丽妃娘娘。”安意下跪行礼道。 “不必多礼,起来吧。”太后道。 “谢太后娘娘。” “安丫头,到哀家身边来坐。”太后笑道。 安意走了过去,在太后身边坐下,微微抬眸看着太后;太后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病色,眉宇间也有着淡淡的忧伤,卿奚的死,对她的打击真得很大。 “你进宫这么多天了,哀家一直想找你过来说说话,可是哀家的身子骨不好,病了这许多天,今天才有空,让你过来。”太后牵起安意的手,满脸笑容看着她,“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啊?” “谢太后娘娘关爱,小女在宫里一切都好。”安意垂眸道。 太后轻轻地拍了拍安意的手,道:“好就好,哀家就怕有些不知道眉眼高低的人,做出一些不着调的事为难你。若是有人敢为难你,你别怕,尽管到慈宁宫来找哀家,哀家一定替你作主。” “安姑娘,要是真有那种不长眼睛的狗东西,依仗权势为难你,逼迫你答应一些不愿答应的事情,不要怕,你来告诉母后,母后就一定能替你作主,绝不让你受了半点委屈,知道吗?”丽妃笑道。 安意一听这话,就她们知意有所指,浅浅笑道:“小女知道,多谢太后娘娘的关爱,多谢丽妃娘娘关爱,要是有人敢为难小女,小女一定会来请太后娘娘替小女作主。” 太后和丽妃交换了一下眼神,丽妃笑道:“母后,您还不知道吧,我家侄女绮年和安姑娘的大哥在一个月前,已经定亲了,从绮年那边论啊,安姑娘该叫妾身一声姑姑呢。” “是吗?”太后佯装刚知道这事一般,“这么件大喜事,你怎么不告诉哀家呢?” “母后,这是妾身家里的事,无关紧要,若不是在这里看到安姑娘,妾身也不会提起的。”丽妃笑道。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这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事呢?昏礼者,将行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常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这一辈子,所求不多,只要找个好男人就能衣食无忧。” “母后说的对,母妃啊,安丫头是进宫备选,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福气,把她娶回去?母后,妾身不是不相信皇上的眼光,妾身就是怕皇上被人给蒙骗了,到时候误了安丫头的终身。母后啊。您可得替安丫头把把关,为她挑一个好的夫婿。”丽妃一副对安意关怀备至的态度。 “这是自然的,安丫头可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呢,哀家一定会帮她挑个好夫婿的。”太后笑道。 安意脸上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安静地听她们自说自话,眸底平静无波,没有一丝笑意,这两个人打得是什么主意,她清楚的很,她是不想嫁给小龚爷,但是不会借她们之力去达到目的。与虎谋皮的教训,一次就够。 这时,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太后娘娘,徐夫人和二公子求见。” “让她们进来。”有外男晋见,太后却没有让安意回避,依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安意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太后娘家姓徐,来得应是太后娘家的人。太后不让她回避,肯定是有所图谋。 宫女带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年约四旬的,中年贵妇,一个是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那贵妇正是太后的侄媳徐大夫人,在顺王府和函王府的乔迁宴上已见过;那少年的容貌与徐大夫人有七成相似,清秀斯文,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笑容温和,是那种很容易就能获得深闺少女的好感的人。 两人给太后和丽妃请安行礼后,太后赐了座。 太后问了徐大夫人几句,家里人怎么样。 徐大夫人皆说好,又说大媳妇昨儿确诊,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太后喜笑颜开,忙叫身边的女官去准备赏赐的东西。 徐大夫人替媳妇道了谢。 “哀家再是太后,也是徐家女,徐家添丁进口是大喜事,哀家如今老了,就喜欢听些喜事。侄媳啊,玉州今年也有十八了,你也该为他的亲事上点心,相看相看了,可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大事。”太后道。 “姑母所言,正是侄媳所想,只是这孩子如今在东苑书院读书,又因先生常常夸他学识好,今年的秋闱,他要参加,说是亲事不必急,要明年春闱得中后,才提这事呢。”徐大夫人借着太后的话,告诉安意,徐玉州不是依附家中权势,是个有文才的人。 “好好好,玉州是个志气的好孩子,从科举出身才是正理。”太 “徐公子才华横溢,此去必然蟾宫折桂,大登科后小登科,双喜临门。”丽妃奉承道。 “谢娘娘贵言。”徐玉州起身冲着丽妃长揖一拜。 又客套了几句,徐玉州的目光就落在了安意身上,见她身穿银蓝缎面半臂对襟上襦,内衬粉蓝色绣花交领长袖衣,下穿月白色长裙,秀发挽成偏髻,髻上点缀着粉蓝色的钿花,左边斜斜地插着一根小小的凤钗。虽然没有京中第一美人庄蔓如那么美艳绝伦,但是自有一股清丽脱俗的韵味。 安家是新贵,徐玉州从徐大夫人得知,太后有意让他与安意成亲,他是不愿意的,现看到安意本人,满意地笑了,还好今日听母亲的话进宫了,要不然就要错过这个绝代佳人,明日要好好表现,定要抱得美人归。 安意见徐玉州不错眼地盯着她,暗自冷笑,这个男人想必就是太后为她挑选好的夫婿了。别说她根本就不想嫁人,只是碍于皇权不得不进宫走上这么一遭,就算她真要嫁,也不会嫁给徐玉州。 不管从相貌、身份,还是文韬武略,小龚爷都要强过徐玉州,她连西瓜都不要,难道会挑颗芝麻?更何况,和小龚爷还是熟识,知道他的品性好坏,这个徐玉州初之见面,不知道底细,光看他现在不顾礼节地盯着她看,就可知他也不过是个马屎面上光的人。 安意已对徐玉州生厌,徐玉州却还想着明日要如何令她折服,倾心于他。 闲话了一会,太后面露疲态,四人知趣的告退离开。出了慈宁宫,各行各路。 次日,穿着五颜六色衣裙,画着精致妆容的各位姑娘,在容嬷嬷的带领下,前往风荷院。 姑娘们先到院中的荷堂等候,过了一会,就听到守门的小太监大声通传道:“太后娘娘到、丽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贤妃娘娘……” 姑娘们下跪恭迎各位娘娘。 太后娘娘在宝座坐下,双手虚扶,“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姑娘们齐声道。 闲话几句,就开始了今天正式活动,游园赏花。太后娘娘上了软轿,其他人乖乖地跟在后面。 风荷院乃是仿照杭州西湖曲院改建,院中亭台楼阁处处透着江南水乡的韵味。院中共有大大小小九个池塘,池里种着红莲、白莲、睡莲、王莲、碗莲、千瓣莲、观音莲等荷花。 碧波青池,莲叶田田,菡萏妖娆,虽还未到盛放的花期,但也有许多含苞待放的花蕾。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游园赏花 一行人沿着弯弯曲曲的池边小路,向藕香榭走去,丽妃和贤妃陪伴在太后软轿左右,她们和太后做了多年的婆媳,奉承的话说出来滴水不漏,哄得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宫中的游园赏花会和民间的游园赏花会,形式和目的大同小异,为得是展示众人的学识。 顺王等十六位来参加这次赏花会的公子,在藕香榭拜见过太后,去了对面的荷芳楼。 第一场才艺比试是对对子。 首先出场的是顺王爷,他从荷芳楼走出来,站在石桥上,朗声道:“有请闵国公府的四姑娘。” 太监把话传进水榭里,闵冰洁给太后行了礼,从榭里走出去,提裙上石阶,站在桥上,屈膝行礼道:“小女见过王爷,王爷请出上联。” “姑娘请听好,本王的上联是:池中莲苞攥红拳,打谁?” 闵冰洁沉吟片刻,道:“王爷请听好,小女的下联是:岸上麻叶伸绿掌,要啥?” “姑娘对得十分的工整,还请姑娘出上联。”顺王爷笑道。 “王爷请听好,小女的上联是:红荷花,白荷花,何荷花更好?” 顺王爷不假思索地道:“姑娘请听好,本王的下联是:紫椹子,青椹子,甚椹子最甜?” “王爷亦对得十分工整。”闵冰洁微微一笑,屈膝行礼,转身返回藕香榭。 顺王爷也退回荷芳楼。 接着是宁王爷出来,他指名的是蒋心慧。 廉王爷指的是齐佳音。 简王爷指的是李思顺。 男子们依照身份地位依次出来,终于轮到徐玉州站在石桥上,“有请辅国将军府安姑娘出来。” 安意微眯了眯眼,起身走了出去,屈膝行礼,“小女见过徐公子,徐公子请出上联。” “安姑娘请听好,在下的上联是:风送花香红满地。” 安意想了想,正要对出下联,徐玉州又道:“安姑娘,在下的这上联,倒读可成另一联,地满红香花送风。” “多谢徐公子告知,公子请听好,小女的下联是:雨滋春树碧连天。倒读就是:天连碧树春滋雨。” 徐玉州心中又添了几分欢喜,此女虽出身乡下的武将之家,但还有几分才学,婚后,红袖添香必是一桩乐事,笑道:“姑娘对得极为工整,请姑娘出上联。” “公子请听好,小女的上联是:天设奇方曰雪曰霰曰霜,合来共成三白散。” 古人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之说,安意出药材对子,不算是在为难徐玉州。只是徐玉州是个志大才疏之人,风花雪月的事,知道不少,药材方面不曾涉猎,思考良久,还是想不出来,面色微沉,有些羞恼地瞪着安意,道:“在下对不出来,姑娘把下联说出来吧。” 安意视力好,见他变了脸色,就知他心胸狭窄,这点小事就生气,淡淡地道:“地生良药名芩名连名柏,煎去都是大黄汤。” “受教了。”徐玉州拱了拱手,转身拂袖走了。 安意勾唇冷冷一笑,转身返回藕香榭。 太后看到这一幕,微微摇了摇头。 只有十六位公子,还有三位公子点重了人,被点了两回的姑娘,自是面上光,心中窃喜;二十几位没有人点的姑娘,因人数众多,到也不怎么在意。 第二场是插花。 宫女们送上从花圃里摘来的各色的鲜花,姑娘们去挑选插花的容器,有的用瓶、有的用盘、有的用盆、有的用篮、有的用碗、还有的用筒。 安意不会插花,在现代见得最多的是篮花,就挑了个竹篮,又随意地选了一些鲜花。 篮花讲究的是前、中、后的纵深感,以及上、中、下的层次感,安意不懂这些,插起来也没什么章法,把选来的花随意地插进篮子里了。 一刻钟后,姑娘们的花插好了,太后和众嫔妃从里面挑出十六个比较好的,命宫女送到对面的荷芳楼。 安意插的那篮花,没有意外的落选了。 公子们插的花也送了过来,观赏了一番,评点了一番,太后、众嫔妃和姑娘从中,挑选出前三名来。 太监过去三名公子宣了过来,徐玉州是其中之一。 接过赏赐后,徐玉州扫了眼姑娘们,没能找到躲到角落的安意。 第三场是公子画扇面,姑娘绣扇面。 安意的女红一般,挑了个圆形扇,又挑了粉红和碧绿两种丝绣,随便绣了个出水芙蓉,粉红配碧绿,绣得粗糙,还透着点俗气。 因为要紧扣今日赏荷的主题,姑娘们绣得是千姿百态的莲花。 蒋心慧绣的“荷塘戏鱼”,得到丽妃的称赞。 李二姑娘绣得是“采莲图”,在旁边还绣了一句诗,“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构图巧妙,又绣得精细,令宫中才女贤妃娘娘赞不绝口。 最令众人稀奇的是李思顺的双面绣,她一面绣的是水中莲,一面绣的是水中鱼,双手一搓扇柄,扇子旋转起来,莲中有鱼,鱼中有莲,仿佛是活的一般,比蒋心慧那幅“荷塘戏鱼”要生动有趣的多。 “李姑娘真是别具匠心,好好好。”太后连声赞道。 姑娘们的扇面绣完,也选出前十六位,送过去给公子们欣赏。公子们画的扇面,也同样送到这边来,给姑娘们欣赏。 扇面的选出前三中,徐玉州又是其中之一。 徐玉州面带得意地去寻找安意,想看她眼中的仰慕之色,可是依旧没找到人。 经过三轮比试后,太后觉得差不多了,她刚刚病愈,也有些疲倦,笑道:“哀家不在这里拘着你们了,到园子里自行玩耍吧!” “恭送太后娘娘。”姑娘们下跪行礼道。 太后和众嫔妃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有心急的姑娘不等宫女把婢女领来,就从水榭出来,看着对面结伴离去的公子,也沿着小路走了,直接从石桥过去,有失尊重,必要绕绕远路,再凑巧遇上。 过了一会,宫女把婢女们领了进来,姑娘已经走了的婢女得满园子找主子,那些稍微稳重的姑娘们看到婢女来了,匆匆忙忙的带着婢女进了园子,已经迟了一步,再晚,就失去机会。 慢条斯理的也就只有安意一人而已,带着芳蓉和红菱沿着小路,缓步而行。因不想遇见那些公子,主仆三人往偏僻之处走去,走了一段路,看到左侧有座假山,笑笑道:“我们去那里坐坐歇歇脚。” 往假山那边走了几步,芳蓉扯了下安意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姑娘,有人在说你的闲话。” 安意眉梢微动,往假山又走近了几步,凝神细听,听到了徐玉州的声音,“……没想到此女水性扬花,安家还真是没家教,女儿都教不好。” “她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教养,攀上了函王还不知足,又勾搭上惇王,可笑的函王和惇王还都被她给狐媚住了。我们交好,我才告诉你这事,你可要把持住,万万不要犯糊涂。” “多谢赵兄提点。”徐玉州感激地道。 安意眸光一闪,十六位公子中,姓赵的就只有仁福长公主的长子赵峻,这个赵峻到是帮了她的大忙了,无须她出手对付徐玉州了,就是不知道太后如果知道是赵峻坏了她的事,会做何感想? “你我兄弟,不用说这客气话。”赵峻笑道。 “赵兄对小弟……” 安意懒得听两人在那闲扯兄弟之情,转身离开。 在风荷院里逛到午时,众人重新回到藕香榭和荷芳楼,紧接着皇上带着惇王、福王、祥王以及赵驸马等皇亲贵胄来了。 姑娘们在容嬷嬷的引领下,到荷芳楼给皇上叩头行礼。 安意就是对对子时,难住了徐玉州,后两项,着实不出彩,尤其是女红,就比陈玫玫稍好点。虽说都是些贵女,嫁人后,也不靠做针钱活为生,只是,妇工毕竟是还是重要的。 李思顺因双面绣,得到了皇上赏赐的一柄玉如意。 众位姑娘退回藕香榭用午膳。 姑娘们都免了酒,光吃饭菜,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小半个时辰,就已用完,净了手,坐在榭中喝茶。 这时太监过来传达皇上的口谕,姑娘们要写一首诗或词。 写诗词,又不是安意擅长的,可在皇上面前,也不得不费点心思想想。应制的诗词主要功能在于娱乐帝王、歌颂升平、美化风俗。 “安姐姐,你想写诗还是词?”李问珣凑过来问道。 “写词。”安意觉得词比诗好写些,“李姑娘呢?” “我写诗,我要写七言律诗。安姐姐要用什么词牌?”李问珣又问道。 “如梦令。”安意对这个词牌一是比较熟悉,二是字数少,不用想太多的词。 李问珣也没多说什么,见有人已写好,交给宫女,忙走到案边,把想好的七首律诗写出来。 安意见状,也走过去胡诌了首词,交了上去。 连姑娘们都要做诗词,公子自然也没闲着。徐玉州的一首《满庭芳》令龙颜大悦。 皇上自是认得徐玉州的,见他文才不错,就想给他个恩赐,让他去工部走动。 徐玉州没有接受皇上的恩赐,“皇上,玉州想从科举出身,还请皇上恩准。” 皇上没有因徐玉州的拒绝而动怒,眯了眯眼,笑道:“年轻人有志气,朕就等着看你的锦绣文章。” “谢皇上恩典。”徐玉州喜滋滋地道。 今天的游园赏花会到此,圆满的结束,姑娘们回春禧宫,王爷公子离宫回家,各有所得。 ------题外话------ 我讨厌冬天,感冒半个月了,还不见好转。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专属医生 游园赏花会的第二天,宫中嫔以上的妃子,就可以召见三至五个姑娘到殿阁来,品茗聊天。 嫔妃们的态度非常和善,召见后,也都会赏赐东西,这令姑娘们生出无限的企盼。 二十日这天,吃过早膳,没有宫女过来,持续了六天的召见终于结束,容嬷嬷请姑娘们回房休息。安意松了口气,应酬太劳神劳力,让人不胜其烦。 午后,太后娘娘派人传来口谕,明天巳时初,丹若园寻芳。 丹若乃石榴的别名,丹若园实际就是石榴园,石榴多籽,是多子多福的象征,五月又是石榴的花期,红花奇艳,灼灼似火。 姑娘们从西门进园,公子们从东门进园,站在三条路的路口,六个宫女分别展示三道谜题, 左边的谜面是:云淡风轻近半天,傍花垂柳丝线牵。时人不时仰头看,将谓偷行二月天。 中间的谜面是:烽火连烧不夜城,将军鏖战肃宵征,衔枚卧鼓空驰逐,不灭烟尘不解兵。 右边的谜面是:周瑜算计破曹营,孔明台上借东风,庞统去献连环计,三人想的一样同。 “猜出一道,请走左边这条路,猜出两道,请走中间这条路,猜出三道,请走右边这么路。”宫女把规矩说了出来。 “那要是一道也猜不出来,走哪条路?”问话的是陈玫玫。 宫女看着陈玫玫,面无表情地道:“如果姑娘一道也猜不出来,就请姑娘原路返回春禧宫。” 陈玫玫讪笑了两声,道:“那我回春禧宫了。” 和陈玫玫一起转身的还有安意,出了园门,陈玫玫问道:“你也猜不出来。” “嗯。”安意轻哼一声。 回到春禧宫,芳蓉不死心地追问道:“姑娘你真的一道谜语也猜不出来?” 安意挑了挑眉,笑道:“第一个的谜底是风筝,第二是走马灯,第三个是字谜,三火焱。” “奴婢就知道姑娘是故意不猜的。”芳蓉笑道。 安意接过香芹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道:“猜出来没什么好处,太阳这么大,去逛园子,不但累得慌,万一晒得中暑怎么办?” 丹若园寻芳,依然设有三关,安意和陈玫玫被第一关难住了,第二关的射覆,又让六位姑娘返回春禧宫;第三关是藏钩,又有五位姑娘离开丹若园,其余的人尽欢而散。 姑娘们在房休养生息两天。 二十四日,贤妃娘娘的芳辰,姑娘们备上礼物,前往咸福宫祝寿。 太后因为卿奚的死,病倒取消了寿宴,在这个当头,贤妃也不敢摆什么寿宴,只是让御膳房,在午膳时,给过各位姑娘加了两道菜和一碗寿面。 半夜时分,安意正睡得香甜,被红菱给推醒了,“姑娘,姑娘你快醒醒,醒醒啊。” 安意睁开双眼,目光迷朦地看着红菱,“红菱?什么事?” “是奴婢,姑娘,你快起来,太妃娘娘来了。” “啊?谁来了?”安意坐了起来,惊讶地问道。 “小师妹,是我。”惇王太妃从外室走了进来。 安意眨了眨眼,借着墙角那盏小油灯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看清惇王太妃穿着一身普通宫女的服饰,皱眉问道:“大师姐,出什么事了?” “你快穿衣服,砚遒受了重伤,等着你去救命。”惇王太妃道。 这个乌鸦嘴。 安意暗骂了一句,急忙下床穿好衣服和鞋子,抱起放在床头的木跟着惇王太妃往外走。出了门,惇王太妃伸手搂住安意的腰,足尖一点,跃上屋顶。 “大师姐,你是要带我出宫吗?”安意问道。 “砚遒现在衍庆宫。”惇王太妃道。 安意惊愕地扭头看着惇王太妃,“他在宫里?” “砚遒的伤势很重,还中了毒,本来不宜移动,可是王府的郎中已束手无策,你又无法出宫,只能冒险把他送进宫里来,让你给他解毒疗伤。”惇王太妃解释道。 “把我送出宫去,不是更简单些吗?”安意道。 惇王太妃带着安意,稳稳地落在春禧宫的宫墙外,道:“你是备选秀女,每天都要在众人面前出现,你一不出现,别人就能发现你不在宫中。” 安意想起上次卫旸溜进宫的事,道:“宫里的守卫太松懈了,一个重伤之人,也能这么轻易地送进宫来,谁要是刺杀皇上,真是易如反掌。” “乾清宫周围有影龙卫,想接近皇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次为了送砚遒进宫,动用了两条线上的人,如今这两条线上的人,暂时都不能用了。”惇王太妃拉着安意的手,带着她在地面上飞奔,虽然这里离乾清宫较远,但是从半空中飞掠而过,万一被影龙卫看到,就大事不妙了,还是小心为上。 在路上,看到了三次巡逻的内侍卫,躲过他们后,两人很快就到了漆黑一片的衍庆宫外,惇王太妃又搂住安意的腰,带着她飞过了高高的宫墙,进入了宫里。 衍庆宫是离乾清宫最远的宫殿之一,两年前,住在这里的李贵人突然发疯砍杀了乔昭容后,自刎而死,赵美人和周御女害怕,百般央求迁居其他宫殿后,此宫已无有嫔妃居住,只留下几个太监打扫庭院。 惇王太妃带着安意直奔园中石亭,旋转亭边左边的灯塔,亭中的石桌缓缓地移开,地面上露出一个洞,洞中有微弱的光线透出来。 衍庆宫地下秘室的秘道直通景祺阁,从景祺阁出去,就是神武门的右侧门,方便进出,这也是惇王太妃把小龚爷送进宫来的原因之一。 安意跟着惇王太妃进了洞,惇王太妃触动石壁上的机关,让石桌回归原位。向下走了二十层阶梯,进入地道,地道干爽通风,没有湿气和异味,走了约有二十多步,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一间石室。 小龚爷躺在石室的木榻,双眼紧闭,脸色发黑,嘴唇呈现乌红色,气息微弱,胸口上绑着的厚厚的纱布,纱布上隐约能看到从伤口渗出来的血。 安意对小龚爷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习惯了,放下木匣,去给他诊了脉,摸了摸他的额头,拔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解开纱布,用纱布擦去药膏,打开木匣,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瓷盒,拧开,把瓷盒里的药膏全挖出来抹在伤口处,“有干净的纱布吗?” “有。”守在小龚爷身边的护卫之一,拿来干净的纱布。 安意重新帮小龚爷包扎好伤口,从暗格里又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药丸,塞进小龚爷的嘴里。 小龚爷已经昏厥,不知吞咽。 “拿杯水来。”安意道。 “姑娘没有水。”守在小龚爷身边的护卫之一小声道。刚把人运进来,有些东西没一起带进来。 安意看了看三个护卫,又看了看惇王太妃,救命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了,权当人要呼吸,把药含进嘴里,让药丸变软,扶住小龚爷的头,按住几个穴道,令他的嘴微微张开,俯身吻在小龚爷的唇上,用舌头小心翼翼的将口中的药,一点一点的喂进小龚爷的嘴里,迫使他吞咽下去。 惇王太妃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她家小师妹以口喂药,等小龚爷清醒,必要让他知晓她家小师妹待他之情。 安意喂完药,抬头看到惇王太妃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脸一下红了,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大师姐,刺伤函王爷的剑上焠的毒,是由多种毒药糅杂而成,毒素已深入肌肤,普通的解毒方法无用,必须让他全身浸泡在药水里,泡两个时辰后,我再用针法帮他拔毒。” 惇王太妃见她红了脸,知她害羞,把打趣她的话咽了回去,笑道:“需要哪些药材?你说,我想办法运药材进宫。” “金钱草、土茯苓、地稔藤、鸭脚木、积雪草、细叶黄桅子、杏树皮、萱草根、粉防已、萝芙木、半边莲、紫云英和玉珊瑚根。一共十三味药,每样至少需要三斤。” 惇王太妃惊问道:“怎么需要这么多?” “药水泡过一次以后,就不能用,函王爷的毒,要泡三次到五次。”安意道。 惇王太妃有些为难地皱紧双眉,运人进来很麻烦,运这么多药进来,同样麻烦,“御药房里的药材又多又齐全,要是能从御药房里拿药,就不用舍近求远了。” 安意沉吟片刻,道:“大师姐,我有个法子,可以名正言顺的从御药房里拿药。” “什么法子?你快说。”惇王太妃问道。 “我为定远候府的大少奶奶配了一瓶求嗣丸,让她顺利怀孕,卿奚死了,岚漪公主一定还想再生一个儿子,大师姐明天去公主府劝劝她,让她进宫来找我。” 惇王太妃笑道:“这个法子好。” “可是汤药要在哪里熬煮呢?”解决了药材,安意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弄两个炭炉进来,不是难事。” “不行,这里空间太窄,会二氧化碳中毒的。” “熬煮汤药也会中毒?”惇王太妃问道。 “不是熬煮汤药会中毒,而是……”安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熬煮汤药时,找个通风的地方,不要在石室里熬。” 过了一刻钟,小龚爷的脸色稍有好转,安意又给他诊了脉,脉象有了点变化,不再时断时续,知他有所好转,这才放心,嘱咐了那三个护卫几句,随惇王太妃离开秘室,返回春禧宫。 第二天,安意用过午膳后,才等来慈宁宫的人,容嬷嬷道:“安姑娘,太后娘娘召见你。” 安意带着芳蓉和红菱,匆匆赶去慈宁宫,“小女见过太后娘……” “安姑娘,你给梁大奶奶配的求嗣丸,马上给我配一些出来。”岚漪长公主不等安意给太后行完礼,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道。 安意抬头看去,数日不见,岚漪长公主苍老不少,双眼红肿如桃,布满了血丝,圆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额头和眼角全是细纹。 中年丧子,对岚漪长公主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卿奚死有余辜,但岚漪长公主虽然曾想过利用她,但是毕竟没有做出什么实际危害她的事,安意对岚漪长公主没有多少怨恨,看她这样,到有一丝怜悯,“公主是想再生个孩子吗?” “是,我要怀孕,我要再生个儿子。”岚漪长公主肯定地道。 “小女先给公主诊脉。”安意给岚漪长公主诊完脉,微微蹙眉:“公主的年纪不轻,孕育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 “本宫不怕辛苦,你马上给本宫配药,只要能怀上孩子,我什么都不怕。”岚漪长公主情绪激动的连自称都混乱了。 太后轻轻一叹道:“安丫头,你帮公主配药吧。” “公主在怀孩子之前,要让心情变得轻松,否则,就算吃了求嗣丸,怀上了孩子,只怕也保不住。” “这个本宫知道,你赶紧去给本宫配药。” “太后娘娘,这求嗣丸是小女师门传下来的秘方,恳请太后娘娘准许小女出宫,为公主配药。”安意跪下道。 “你是备选秀女,现在是不能出宫,你需要什么药材,就去御药房去拿。”太后娘娘目光一闪,“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秘方,你可多取些其他药材,扰乱他们的视线就是了。” “谢太后娘娘恩典。”安意要得就是太后娘娘这句话,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惇王太妃,唇角微扬,随方女官去御药房拿药。 有太后娘娘的话,御药房的提督太监也不敢多嘴,任由安意取用了三十多种药材,并且还应她的要求把药碾子等制药工具送去了春禧宫。 安意没有马上为岚漪长公主配求嗣丸,而是把为小龚爷解毒的药分拣出来包好。 戌时末亥时初,各宫熄灯落钥,惇王太妃来接安意。姐妹俩一路小心避开巡逻的内侍卫,进入衍庆宫的秘室。 惇王太妃还是想办法运进来了一些药材,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小龚爷半躺在药水里。 “泡了多久了?”安意问道。 “还有一刻钟,就到两个时辰了。”护卫之一道。 一刻钟过后,护卫们把小龚爷从木盆捞出来,擦去药水,帮他换上干净的中裤,放在木榻上,请安意和惇王太妃进去。 正文 第六十章 不想嫁人 安意给小龚爷诊了脉,查看了被药水泡得有点发白的伤口,从针筒里拿出银针来,把银针扎在三处伤口的周围,最后一枚银针扎在了百会穴上,贯注内力,依次轻拧银针,三次后,取针,针尖呈黑色。 “两位大哥,麻烦你们扶他坐起。”安意拿出另外一套银针。 护卫一左一右,扶小龚爷坐起。 安意走到小龚爷的身后,将银针扎在他后背的十二个穴位上,最后一枚银针,依旧扎在百会穴上,贯注内力,依次轻拧银针,三次后,取针。 安意认穴准确,下针下得极快,看似十分的轻松,事实并不轻松,连续耗费内力为他拔毒,令她脸色苍白,香汗淋漓;用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从木匣里拿出瓷盒,往小龚爷伤口上涂抹药膏,包扎好,又拿出瓷瓶,倒出一枚药丸。 小龚爷泡了两个时辰的药水,又经安意施针治疗,意识有所恢复,药丸塞进嘴里,已知道吞咽。 过了一会,小龚爷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就看到那个面色沉静,目带关切的少女,是安意,果然是她,他就知道,只有她才能救活身中巨毒的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喜儿,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体内的毒还没有完全解除,活不活得了,还不一定。”安意看着他脸上的笑,无名火起,气话脱口而出。 小龚爷笑容未减,“有你在,阎王不敢收我。” “王爷可太……”安意嘲讽的话没说完,就想起还有惇王太妃和三个护卫在,恨恨地把话咽了回去,冷哼一声,抿紧双唇,伸出手来专心为他诊脉。 小龚爷半眯着眼看着安意,烛光下的少女,肤色晶莹,眉目如画, 安意诊完脉,收回手,并不理会小龚爷,扭头对那三个护卫道:“一会熬点小米粥,明天可以熬红枣粥或者燕麦粥。” “属下记住了。” 安意抱起木匣,起身道:“大师姐,我们走吧。” “喜儿。”小龚爷想抬手抓住她,可是余毒未清,全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安意,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好生歇着,明晚我再带她过来。”惇王太妃挤了挤眼睛,笑着追了出去。 到了秘室出口,安意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无人,触动机关。 惇王太妃带着安意离开衍庆宫,“小师妹,砚遒也不想受伤的,他被十几个高手围攻,能逃回来,已是万幸,你别生他的气了。” 安意看了惇王太妃一眼,停下脚步,她的内力不足,不能边施展轻功,边说话,“他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不会为他受伤生气。” “这话我听着好耳熟啊。”惇王太妃挑眉,笑了笑,“让我想想,想起来了,这句话,我在和我家死鬼成亲之前说过。” 安意正颜道:“我不想嫁给他,如果大师姐能帮我想办法逃过指婚,我会感激不尽。” “你是认真的?”惇王太妃看着她,问道。 “我是认真的。”安意语气肯定地道。 “为什么?”惇王太妃不解,昨夜,安意以嘴喂药,可见她待他之情。 “大师姐当年为什么不愿嫁给先惇王?”安意问道。 “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敢嫁?小师妹不嫁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想被人利用,不想安家因为我的关系,牵扯进皇家夺位之争。”安意沉声道。 “师妹对砚遒的为人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安意还没来得及回答,惇王太妃听到前面有声响,知巡逻的内侍卫过来了,伸手搂住安意的腰,足尖一点,飞身上树。 十名内侍卫提着灯笼,从树下走过。 姐妹俩从树上跳下来,安意接着刚才的话题,“这与他的为人好坏无关,他是皇子,他有坐上那个位置的资格,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对手,就算他不想争,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我不想无辜受他牵连,过那种提心吊胆、勾心斗角的日子。” “师妹既然知道争与不争,都由不得砚遒,难怪就不知道安家如今日益权重,已深在漩涡之中,要脱身已然晚矣吗?师妹此时,不应该是想着与他撇清关系,而是要助他一臂之力。”惇王太妃苦口婆心地劝道。 “皇上春秋鼎盛,不出意外,至少还有二三十年好活,我父兄现在只要忠心于皇上即可,无须这么急着站位。”安意不认为身体健康的皇上,会这么轻易放弃手中得来不易的皇权。 “安家不想站队,但皇上要安家站队,师妹应该可以看得出,皇上在一步步帮砚遒增加实力。” “我不知道此时皇上是出于什么心理,要推函王爷上位,可是现在皇上是在帮他,可是谁知道过几年,皇上的想法是否会改变呢?他可扶持他,也可以废掉他。”安意不是学历史的,但是康熙朝两废太子的历史事件,还是知晓的。 “师妹有这样的顾虑没有错,但是师妹,事到如今,安家已经没有选择了,你父兄重视亲情,是做不了孤臣的。” “皇上不把我指给他,我父兄就能继续做只忠于君王的臣子。函王爷是天潢贵胄,我也高攀不起。”安意冷笑道。 惇王太妃轻笑了一声,道:“砚遒在当众表明心意之前,就告诉皇上,他非你不娶,师妹,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不要辜负他对你的情意。” 安意眸色微沉,“师姐嫁入皇家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最是无情帝王家,这里是争权夺利的地方,不是谈情说爱,托付终身的地方,我不想困在这宫城里,郁郁而终。” 惇王太妃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是啊,皇宫不是个好地方。” “所以,师姐能帮我这个忙吗?”安意充满期望地问道。 惇王太妃没有回答,拉着安意飞快地朝春禧宫掠去。安意见惇王太妃没有回答,心沉了沉。 到了春禧宫外,惇王太妃搂住安意的腰,足尖一点,跃上宫墙,“师妹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我不想嫁人。”安意实话相告。 惇王太妃愕然,安意这个回答,显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为什么不想嫁人?” “我善妒,看不得夫君三妻四妾,所以还不如不嫁,一辈子图个清静。” “砚遒是皇子,师妹想要他不立侧妃不纳妾,身边只有你一人,的确很难做到。”惇王太妃神情微黯,联姻是增加实力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皇上一定会替小龚爷,把一正妃两侧妃给配齐。 “就算不是皇子,也很难做到,所以,那些什么两情相悦,伉俪情深,什么一生一世,恩爱白头,都是深闺中无知的少女编织出来的幻想,我不相信,也从来没有企盼过。”安意说完这些话,没等惇王太妃说话,就施展轻功往前跳跃。 惇王太妃忙跟了上去,“小师妹,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还有转圜余地。” 安意眼波微动,扯了扯唇角,一月之期将到,就要出宫了,这指婚圣旨一下,那就什么转圜余地都没有了,她不会再等下去了,明天要找机会跟小龚爷把话挑明。 就在惇王太妃送安意回春禧宫的时候,皇上接到密报,“函王于四日前,遇刺失踪。” 皇上又怒又急,立刻召来内侍卫统领,命常得旺和他一起,去御林军营,马上召集人马,出城寻找小龚爷。 已是亥时正,宫门早已关闭,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在宫门关闭后,用御令再次打开。 次日,太后得知此事,喜怒参半。 皇上处理完政事,过来慈宁宫看望太后,母子二人,相对而坐,手中捧着一盏茶盅。 “母后,函王是朕的儿子。”皇上放下茶盅,打破沉默。 “奚儿是哀家的外孙。”太后怀疑卿奚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皇上害死的。 “奚儿是朕的外甥,他的死,朕同感哀伤。”皇上向太后表明,卿奚的死去他无关。 “函王也是哀家的孙子,哀家也盼着他平安归来。”太后这话说得有些违心。 皇上目光微闪,“此事不是母后的意思?” 太后把头扭开,冷冷地道:“信与不信,皆由皇上。” 皇上皱了皱眉,道:“朕会下旨,把安意指给函王,还请母后不要再召见她。” “哀家召见她,是为了让她给岚漪配药,与指婚一事无关。” 皇上勾唇笑一笑,问道:“那徐玉州又是怎么回事?” “那事哀家已经放弃了,有函王珠玉在前,安意又怎么会瞧得上别人。”太后坦然道。 “朕还有折子未看完,不打扰母后休息了。”皇上起身离去。 太后看着皇上离开的背景,神情复杂。 晚上,惇王太妃从秘道进宫,来接安意去衍庆宫,并带给了她一个好消息,“师父已被江大侠救回来了。” “师父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安意关心地问道。 “师父她还好,没有受什么伤,等过几天,你出宫就能见到师父了。”惇王太妃不想安意担心,没有告诉她实情。 安意想到几天后就能出宫,也就没有多问,抱着木匣,随惇王太妃去衍庆宫。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指婚圣旨 安意随惇王太妃进入秘室时,小龚爷已泡完药水澡,换好干净的中衣,躺在木榻上了。 小龚爷已从昨晚开始进食,精神要比昨日好些,但是依旧全身无力,看到走进来的两人,微微一笑道:“太妃,喜儿,你们来了。” “今天还没施针,你就醒来了,看来恢复的不错,这脸色也比昨天好多了。”惇王太妃先前进来时,小龚爷还处于昏迷状态。 “多亏了喜儿医术高明,我才能死里逃生。”小龚爷笑道。 “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舅舅已经救回来了。”惇王太妃笑道。 “我舅……嘶……”小龚爷高兴地想要坐了起来,刚抬起身子,就扯动胸前伤口,倒抽了口冷气,痛得重新倒回床上。 “我不是大罗神仙,毒要是入了五脏六腑,我可没本事和阎王爷抢人。”安意边冷冷地道,边走过去为小龚爷诊脉。 小龚爷痛得说不出话来,他中的毒,解毒的法子不复杂,就是毒没完全解除之前,会全身无力,伤口无法完全愈合。这两三天,伺候他的护卫都是小心轻放,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器。 “你这孩子素来沉稳,就算高兴你舅舅脱了险,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惇王太妃责备了小龚爷一句,看着安意,笑着轻摇了下头,她这个小师妹,是个别扭性子,嘴上说不在乎人家的生死,这还没怎么样呢,就紧张的不行。可是明明对他有情,却因世情执意不嫁,就算将来小师妹因指婚圣旨被迫出嫁,日子过得只怕也不会舒心,希望小师妹能早日想通。 安意不知道惇王太妃所想,专心给小龚爷诊脉。 小龚爷和他舅舅情同父子,这些天都在追查此事,从兵营返回京城的途中,也是因为得到有关他舅舅的消息,赶过去查实,在路上遭遇伏击,险些丧命的,此时突闻喜讯,情绪激动,脉象跳动的厉害。 安意微皱了下眉,伸手解开他的中衣,胸前包着一层纱布,被血染红了,便知伤口已然裂开,抬头,狠狠地瞪了小龚爷一眼,作死的男人,又要浪费她的药。 小龚爷还没缓过劲来,双眉紧锁,嘴唇因疼痛微微颤抖。 安意解开纱布,拿出银针,为他施会拔毒止血止痛。止血和止痛的穴位是不同的,换了七次银针,才算完事。 小龚爷的伤口裂开,刚刚才止住血,担心他坐起来,会令伤口再次裂开,安意决定不扎后背的针,净了手,从瓷盒里挖出药膏,往小龚爷伤口上涂抹。 纤细的指尖沾着清凉的药膏,轻轻地滑过肤肌,却如同带着火,让小龚爷心头一颤,喉头微动,咽下一口唾液,看着她滑腻洁白的脖颈,眸色幽深,低声唤道:“喜儿,喜儿。” “怕痛,就不要受伤啊!”安意冷声道。 小龚爷见惇王太妃和三个护卫走到石室外面去了,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道:“我也不想受伤,可是已经受伤了。喜儿,你轻点,我好痛啊!” “痛死活该。”安意嘴上这么说,手下的动作却更加轻柔缓慢。 小龚爷感觉到她的动作变化,嘴角上翘,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眸光流转,粲然生辉,这个口是心非的姑娘,明明心疼他,却偏要嘴硬。 安意把瓷盒里最后一点药膏挖出来,涂抹在小龚爷的伤口上,看着空空的瓷盒,皱了皱眉,明天得去御药房配药了,这男人就会给她找麻烦。 药上好了,安意的手指也就离开了,小龚爷遗憾地皱了皱眉,怎么没有再多点伤口,让喜儿涂久一点呢? 安意这时发现,石室里,只有她和小龚爷两人了,眸光微转,轻咬了下唇角,再次净手,拿过干净的纱布,为他包扎。纱布必须绕后背去,才能绑好,可是小龚爷平躺在木榻上,安意为了给他绑纱布,靠得很近。 安意是医者本分,心无旁骛,没做他想,拿着纱布的手从小龚爷腋下探往后背,另一只手轻轻地托高小龚爷的肩膀,让纱布能够顺利绕过去。 小龚爷看着宛如趴入他怀中的少女,忍不住想要伸手抱住她,可惜力不从心,手臂无法抬起来,只能安静地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想像着拥她入怀的情形。 安意绑好纱布,从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往小龚爷的嘴里塞。 小龚爷张开嘴,含住药丸同时,也碰触了一下安意的手指。 安意瞪着他,面露恼色。 小龚爷坦然与她对视,神情纯洁而且无辜,还眨了下眼睛,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面露恼色。 对视片刻,安意无法肯定小龚爷刚才是有意,还是无意,只得敛去脸上的恼色,拿塞子把瓶口塞好,放在床头,“今天后背没有施针,六个时辰后,叫他们再喂你吃一枚药丸。” “知道了。”小龚爷道。 安意又给小龚爷诊了下脉,脉相已稳定,“王爷,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你叫我什么?”小龚爷皱眉问道。 安意一怔,“王爷啊。” “错了。”小龚爷板着脸道。 “小龚爷。”安意知道小龚爷并不想做这个王爷,要不是太后多此一举的找人追杀他,他现在还在逍遥自在的做他的江湖少侠,鲜衣怒马,快意恩仇。 “又错了。” “行了,一个称呼而已,不管是王爷,还是小龚爷,反正就是你这个人,你别打岔,我有话要跟你说。”安意不耐烦地道。 小龚爷一本正经地道:“喜儿,你这话可不对,称呼是很重……” “咳咳。”惇王太妃在外面咳嗽了两声,“小师妹,时间不早,我们该回春禧宫了。” 惇王太妃送安意回春禧宫后,还要赶着离宫回府,不能拖延得太晚,是以,安意只得暂时不提嫁娶一事,反正还有得是时间,明天再说也不迟,起身随惇王太妃离开。 翌日用过早膳,安意去御药房,刚抓了几味药,春禧宫的小宫女急匆匆跑进来道:“安姑娘,请赶紧回宫去接旨。” “接旨?”安意蹙眉,“接什么旨?” “指婚圣旨。” 安意愕然,不敢相信地重复道:“指婚圣旨?” “是的,安姑娘,请您赶紧回宫接旨。” 安意心乱如麻地走出了御药房,李嬷嬷不是说要在宫里满一个月,等出宫以后才指婚的吗?怎么会这么早就指婚?皇上会把她指给谁? 春禧宫正殿内,已经摆好香案,三十二位姑娘都已到齐,只等安意一人。 人已到齐,内待宣读圣旨,五位准王妃新鲜出炉。 安意指给了函王。 齐佳音指给了顺王。 李思顺指给了宁王。 蒋心慧指给了廉王。 闵冰洁指给了简王。 家中父兄品级较高的几位姑娘,确实全部都指给了皇子,但是顺王看中的是闵冰洁,宁王看中是蒋心慧,廉亲王看中是齐佳音,简王看中的是李思顺。 皇上这道指婚圣旨,根本就是在乱点鸳鸯谱。 不过这就是皇命,再怎么不甘愿,也得接旨谢恩。 被指婚的姑娘心神皆定,面露喜色,其他的姑娘纷纷上前道贺,只是小龚爷下落不明的消息,宫中的人大多已知晓,对安意没有往日的嫉妒。 安意无视其他姑娘眼中的同情,带着随旨同来的宫装和首饰,回房换装,一会要去养心殿叩谢皇恩。 回到房间,安意端坐在梳妆台前,闭上眼睛,任由宫女为她梳妆,面色平静如常,心里已百转千回。 皇上还没有找到小龚爷,却在不知道他生死的情况下,就下旨把她指给小龚爷为妃,这是要成全小龚爷“生前”非她不娶的心愿吗? 倘若小龚爷安然无恙回来,他娶她嫁,安家顺理成章成为小龚爷的助力。 倘若小龚爷亡故回不来,她是函王的未亡人,谁敢娶她?安家成不了小龚爷的助力,别的王爷也休想拉拢安家。 如是小龚爷真回不来,皇上这番算计,到是成全了她的心意,可惜小龚爷注定要回来,这亲事…… 安意轻叹一声,她再狠毒,也不会去谋害小龚爷的性命,达成逃离这个漩涡的目的,罢罢罢,还是另想法子,摆脱这门亲事吧! “安姑娘放心,函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梳妆的宫女小声道。 安意睁开双眼,从银镜里看着站在后面的宫装女子,她年约二十七八岁,容貌清秀,勾唇一笑,问道:“不知该怎么称呼姐姐?” “奴婢翡翠见过安姑娘。” “有劳翡翠姐姐了。”安意笑了笑,芳蓉早就打听清楚,翡翠可不是普通的宫女,她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派伺候他的大宫女过来伺候她梳妆,可真是看得起她啊。 “能伺候姑娘,是奴婢的荣幸。”翡翠笑道。 “能让翡翠姐姐亲自帮小女梳妆,是小女的荣幸才对。”安意笑道。 “姑娘客气。”翡翠嘴里说着话,手下丝毫没有停顿,帮安意挽了三环髻,簪好皇上赏下的首饰。 穿戴整齐,安意随翡翠来到了正殿,另外四位姑娘也已换了妆容。 在春禧宫外,已备好软轿,五人上了轿,往乾清宫去。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谢恩受训 五位姑娘在乾清宫外下了轿,抬头看到四位王爷大步走了过来,他四人穿着头戴玉冠,身穿冕服,风姿隽爽,气度不凡。 顺王四人看着各自的指婚对象,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们谋划得再周全,指婚圣旨一下,一切都白费,父皇的心果然是偏的,独让那孽种顺心如意,只可惜没命享。 虽说名分已定,但还没正式成亲,姑娘们此时还是无品无级,上前给四位王爷行礼,“小女见过顺王爷……” “几位姑娘不必多礼,请起。”顺王双手虚扶。 五位姑娘告了谢,垂首退了两步,让出路来。 顺王抬脚就进了宫门,宁王三人跟了上去。 到了养心殿外,太监进去通报后,转身回来,道:“皇上让王爷和姑娘们进去。” 顺王照旧领头往里走,那太监伸手拦住他,满脸堆笑,小声道:“王爷,请依长幼顺序进去。” 顺王皱眉,斜睨着他,“这里可不就是本王居长。” “王爷,安姑娘指给了函王爷。”那太监提醒他,小龚爷是皇长子,安意是准长嫂,理当由她走在第一位。 顺王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愈加觉得皇上这心偏到天边去了,那孽种不在这里,还要帮他压众兄弟一头,虽心中怨恨,却也知不能发作,忍气向旁边退开。 宁王三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还没拜堂成亲,安意算哪门子的长嫂? 那太监视而不见,笑着对安意道:“安姑娘请。” 安意察言观色,已知此事不合规矩,可这是皇上的意思,她不能,也不想违背,神情淡然地越过众人,提裙上玉阶,朝殿内走去。 顺王正要跟上,那太监再次伸手拦住,笑眯眯地道:“请顺王爷携带齐姑娘一起进去。” 顺王微愕,笑了笑,回头道:“齐姑娘,我们一起进去吧。” “是。”齐佳音低声应下。 齐佳音落后顺王一步,跟着他往殿内去。宁王带着李思顺,廉王带着蒋心慧,简王带着闵冰洁,进入养心殿。 九人跪拜在皇上面前,叩谢皇恩。 皇上放下手中的折子,目光扫过顺王等人,落在安意身上,眼底闪过一抹痛色,若是玥儿在此,必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他想要当太子,可是先帝防着他,忌惮他,不让他如意,他想娶素馨为妃,母后以死相逼,卖凶杀人,不让他如意,好不容易找回了素馨拿命换来的儿子,他想父子团聚,想补偿这二十多年来对儿子的亏欠,可是有些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的儿子下手,不让他如意。 皇上微眯了眯眼,勾唇冷笑,他如今已贵为天子,这些人还敢让他不如意,那么他就让所有人都不如意。帝王之位,从来都是鲜血铸成。他付出代价抢回来这个位子,玥儿已在江湖历练过了,有资格得到这个位子,其他几个想要得到这个位子,必须付出代价来,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选出贤明君主的方法。 “起来吧。”皇上敛去所有的情绪,面色冷峻地道。 九人道谢起身。 “昏礼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朕秉承古礼为尔等指婚,望尔等日后同心同德,为秦家开枝散叶,尔等切不可辜负这天赐的良缘。”皇上说的是历任帝王,在指婚后必说的一套说辞。 “谨遵圣意。”众人齐声道。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尔等明白否?”皇上正颜道。 “儿臣明白,谢父皇教诲。”顺王兄弟四人应道。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尔等明白否?” “小女谨记皇上教诲。”安意五人齐声道。 “安丫头留下,你们去慈宁宫见太后吧。”皇上心情不好,说完训诫的话,就赶人。 安意站在原地没动,其他人低头向后退数步,转身出门自去。 “安丫头,你对指婚可有怨恨?”皇上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女没有怨恨。”安意眼波微动,神情淡然,有怨恨,她敢明言吗?她又没有九条命。 “函王在城外被人劫杀失踪,不知生死,朕在这时候把你指给他,若是他回不来,你就要为他守节终身,当真没有一丝怨恨?”皇上盯着安意,目光锐利,似乎想看透她心中所想。 “小女没有一丝怨恨,因为小女相信王爷他会平安归来。”安意道。 安意的话,对了皇上心思,脸色稍缓,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他会平安归来?” 安意皱了下眉头,皇上问这话什么意思,他不希望小龚爷回来?难道伏击小龚爷的人是他所派?眸光一转,道:“皇上是天子,受命于天,得上苍庇佑,王爷是皇上的儿子,亦有龙气护身,上苍不会让他就这样英年早逝的。” 皇上听这话,愈加心里舒坦,微微颔首,笑问道:“丫头,你可有乳名?” 安意讶然,这话题转换的太快了,“小女乳名喜儿。” “喜儿,喜,乐也。由此名,可知安将军对你的出生是满怀喜悦,在家中,你父母可是最偏袒你?”皇上说起了家常。 “家中兄妹三个,父母一样疼爱,只因小女最为年幼,又是姑娘,父母兄长会比较娇惯小女一些。” “只是娇惯一些吗?朕看不尽然。”皇上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安将军为了你,不惜违抗皇命,不惜放弃手中兵权,不惜牺牲你兄长的亲事。喜儿,若是你父亲知晓你被朕指给了函王,他会心生怨恨吗?” 安意跪下道:“家父是纯臣,知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他是不会心生怨恨的。” 皇上盯着安意,良久,道:“安将军勉强算是个忠纯笃实之臣,只是爱女心切了些,起来吧,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就不留你说话了,去慈宁宫吧。” “是,皇上。”安意起身离开。 安意到慈宁宫时,太后娘娘的训诫已到尾声,“……你们可不能让皇室丢脸。” “小女必尽力而为。”齐佳音四人答道。 安意进去,太后娘娘没打算再说一次,略坐了片刻,太后娘娘就称乏了,众人起身告退,因宫中无后,接下来该去各自母妃那里。 小龚爷生母已亡故,黄氏被贬入冷宫,不得见人。安意、蒋心慧和廉王出了慈宁宫,无人可见。廉王道:“蒋妹妹,我送你回春禧宫。” 蒋心慧抿唇一笑,垂首道:“有劳王爷。” 安意自然不会与他们同行,可又不想绕远路回春禧宫,索性去御药房,帮小龚爷配药。 “姑娘,到底配得是什么药?怎么需要这么多种药材?”提督太监看安意又挑选出一大堆药材,皱眉问道。 “公公,小女配的是药,是秘方,太后特许我多拿些药材,掩人耳目的。”安意递给他一个荷包,直言不讳地道。 提督太监捏了捏荷包,笑道:“姑娘请随便。” “多谢公公体谅。”安意笑道。 下午,安意正在房里给小龚爷做药膏,慈宁宫的人过来,太后娘娘要召见她。 安意换好衣裳,去了慈宁宫方知,要见她的不是太后娘娘,而是心急的岚漪长公主。 “药可配好了?”岚漪长公主着急地问道。 “还需要几天,才能配好。”安意抬眸看着岚漪长公主,见她气色比前几日更差了几分,刚才说话时,还有很熏人的口气,微蹙眉尖,“长公主,你若还是夜不能眠,食难下咽的话,就算小女配好了药丸,你无法服用。” 岚漪长公主潸然泪下。 太后娘娘伸手抱住她,“奚儿已经走了,你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你若有事,岂不是要了为娘的命啊!” “母后,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奚儿,他死得好惨啊,母后,不过是溺水,怎么会无救?这其中必有……” “岚漪,奚儿是溺水身亡。”太后打断岚漪长公主的话,看了一眼安意。 安意低着头,安稳地坐着旁边,仿佛根本没听到母女的对话。她们对卿奚的死,心存怀疑,不知是否还在暗中追查呢?要是查到是小龚爷所为,皇上会怎么做?太后会怎么做? “母后,母后,我可怜的奚儿。”岚漪长公主趴在太后怀里,号啕大哭。 “长公主,久哭伤身,还请节哀。”安意不痛不痒地道。 “身子坏了,你还怎么生孩子,快别哭了。安丫头,你给长公主诊诊脉,开副安神的药给长公主,让她好好睡觉。”太后拍了拍岚漪长公主的背,松开了手。 安意给岚漪长公主诊了脉,开好药方,离开了慈宁宫。回到春禧宫,紧赶慢赶,总算在惇王太妃来之前,把药膏做好了。 ------题外话------ 圣诞快乐!出门回来晚了,抱歉。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一生一世 安意到了秘室,为小龚爷施针上药,包扎好伤口,见惇王太妃四人又退到室外,小声问道:“今天岚漪长公主进宫,和太后谈及卿奚的死,怀疑不是意外,我猜她们一定还在暗中调查,你可安排妥当?” “放心,她们查不出什么来。”小龚爷听到她关心之语,面露喜色,他做事谨慎,亲自下狠手弄死卿奚,根本不怕人查。 “那就好。”安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你昨天要和我说什么事?”小龚爷问道。 “没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安意侧脸看了眼他胸前的纱布,事成定局,她以前的想法已然无用,也就不愿提及了。 “今天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小龚爷笑问道。 安意眸光微转,边继续收拾东西,边道:“没有。” “我听太妃说了。”小龚爷笑道 安意抿了抿唇,道:“今天我去乾清宫谢恩,皇上问我,在你生死不知的情况下,把我指婚给你,心中可有怨恨。” 小龚爷笑问道:“你是怎么回答他?” “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他?”安意反问道。 “我希望你能回答,没有怨恨,只有欢喜。”小龚爷抬起平放在榻上的手,扯住安意的裙摆。 安意唇角上勾,似笑非笑地道:“若是在谢恩前,得了王爷的嘱咐,我必这样回答。” “就算事前我嘱咐你,你也不会这么回答,你是女儿家,纵然心中欢喜万分,也不会说出口。”小龚爷轻轻一叹,“更何况,你并不愿嫁我,接到指婚圣旨,只会满腹怨恨,那有欢喜可言?” “没有满腹怨恨,只有一点意外,有一点遗憾。”安意如实相告。 “意外?遗憾?”小龚爷微微皱眉,“为什么?” 安意又看了眼小龚爷胸前的纱布,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谈及此事,担心他会情绪激动,令伤口再次裂口,“等你伤好了再说。” “喜儿,我的伤没问题,告诉我,别让我又想一夜。”小龚爷紧紧地抓住安意的裙子。 安意低头看着他的手,眸光一闪,好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说,抬头看着他,道:“指婚圣旨提前公布,让我有些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从而使得你无法及时改变你的决定。” “什么话会能令我改变求娶你的决定?”小龚爷好奇地问道。 “我善妒,我的夫君只能娶我一人,妾侍不行,丫鬟也不行,更不可以上青楼楚馆去逢场作戏。倘若我的夫君敢背叛我,我不会为难那些女人,我会让他生不如死。”安意简单扼要地表明态度,还顺便威胁了他一下。 “这就是你不肯喜欢我,不肯嫁我的原因?”小龚爷讶然问道。 “是。” “哈哈哈,嘶嘶……”小龚爷大笑起来,笑了三声,牵动伤口,倒抽了两口冷气。 “笑什么笑?想把伤口笑得裂开吗?你要是想死,就早点说,我就不用费力每天过来给你解毒。”安意气恼地道。 小龚爷闭上眼睛,放缓呼吸让疼痛缓解,半晌,睁开双眼,“喜儿,你这么聪明,怎么会钻这样的牛角尖?今生我有你足矣,不会生出旁的心思。喜儿,你可愿相信我,可愿给我这个机会和你不离不弃,相伴到老?” “不能兑现的承诺,又何必要许?”安意不相信他的话,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冷笑道。 “你怎知我做不到?” “因为你是皇上的儿子,是大戌朝的函王爷,你不可能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 “先惇王就只有你大师姐一个正妻,他可以,我也可以。”小龚爷拿惇王太妃举例说明。 “你和先惇王的情况不同,先惇王是先帝的弟弟,你是皇上的儿子,你有资格争夺那个位子。” “兄终弟及,先惇王也有资格。” “先帝早就册封了太子,又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皇子,先惇王争夺起来名不正言不顺,他手握南畿军,已令先帝忌惮,又怎么会用联姻再让先帝更加疑心他。而你不同,皇上没有册立太子,你身为是皇子,就有机会成为至尊。可惜你流落在多年,认祖归宗不到一年,论实力,论根基,你是五位王爷里最弱的一个,为了拉拢朝臣,让你有足够的力量,与你那些兄弟们,争夺帝位,皇上一定会为你挑选出联姻对象,你又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妻子呢?皇上就是通过联姻,成功的掌握了兵权,一步一步达成目的,现在他用同样的方法,推你上位。”安意毫无顾虑地道。 “这是他的想法,不是我的。若不是那个老太婆欺人太甚,我永远只是龚砚遒,不会是秦玥。那个位子,我不想要,我只想娶你为妻。”小龚爷凝视着安意,清亮的眸底隐有幽光闪过,“喜儿,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我明知我现在的处境看似风光,实则凶险,却还要求娶你,让你卷入这场风波中来。” “让我卷入这场风波来的,不是你,是我爹,是皇上。”安意看得透切,如果安清和只是井塘村一个种田的农夫,她永远都不可能参与到夺嫡这事上来,她会在村里,简简单单、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过完这一生,而不会弄到现在,她想假死脱身了。 “喜儿,我不会放手的,在我死之前,我都不会放手,是我让你陷入危险之中的,尊荣富贵都是虚的,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一颗真心,我会一生一世全心全意爱着你,携手同行,绝不背弃你。”小龚爷的表白如同在宣誓。 安意垂下眼睑,看着手上的针筒,眸中百绪呈现,片刻间又归于平静,男人的誓言,听听就罢了,不能当真,抬眸看着他,神色如常,“爱慕你的人有很多,为什么你要选我?” “我娘曾留有遗言,要我娶我喜欢的人为妻。”小龚爷扬唇一笑,眉眼弯弯,“喜儿,我喜欢你。” “为什么喜欢我?”安意回归到老问题上了。 “就这么着急要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小龚爷笑问道。 “时隔这么久,你还没想好说辞吗?”安意挑了挑眉,唇边露一抹讥笑。 小龚爷无奈地笑了笑,外面走开的人,已经走回来了,肉麻的情话,他不介意说给她听,但是不想给别人听,可是这钻牛角尖的姑娘,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只怕她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他,柔声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缘由的,喜欢就是喜欢,我看见你,满心欢喜,和你说话,心里舒坦,抱着你,就觉得拥有了一切。如果是弄得清原因的喜欢,那就不是喜欢,那是谋划,那是算计。” “可是在你进京之前,我们没见过几次面,你怎么会喜欢上我?你了解我多少?如果是因为天坑的事,因为我二师姐的逼迫,那么你真得没有必要这么做。”安意始终不相信小龚爷是真心喜欢她。 小龚爷说了这么多话,有点口渴,舔了舔嘴唇。 安意放下手中的针筒,端过床头放着的碗匙,从壶里倒了半碗温开水出来,舀了几匙喂他。 小龚爷喝了水,安意也没注意,就用手上自己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她没注意,小龚爷注意到了,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喜儿,我先前就已经说过了,我不愿意做的事,没有人能逼迫我,我宁死不屈。喜儿,感情这事,不是用见过几次面来衡量的,有的人会一见钟情,有的人日夜相对,却行同陌路。我看到你,心里欢喜,看不到你,心里惦记你。喜儿,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承诺,好不好?”小龚爷满怀期盼地看着安意,等她回答。 安意放下碗匙,道:“我相信你没有用,很多事情不由你作主,你不想要那些女人,但是皇上会把侧妃指给你,会把女人送进府来,你拒绝不了。” “不是拒绝不了,而是想不想拒绝,只要立场坚定,什么事都能解决。” 安意看着烛火,眸色深深,似有氤氲,圣旨已下,她和他已绑定在一起,除非有不可抗拒的原因,她及笄后,钦天监就会择日,让他们成亲,她会是函王妃。闭上眼睛,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眼,“若你言而无信,我必取你性命。” 小龚爷双瞳璀璨明亮,宛若晨星,“绝不负你。” “我走了,明天再来。”安意抱起木匣,要走,却发现小龚爷还紧紧抓住她的裙摆,“你松手。” 小龚爷无声地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安意不懂唇语。 “你俯耳过来。”小龚爷神秘兮兮地道。 安意看了眼石室的门帘,凑到小龚爷嘴边。 小龚爷眼中闪过一抹狡诈的精光,张嘴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 “啊!”安意惊呼,站直了身子,恼羞地瞪了他一眼,将裙摆从他手中,扯了出来,抬腿就往外走。 “喜儿。”小龚爷轻声唤道。 安意不理会他。 “喜儿,我会好好待你的。”小龚爷的声音愈加的小了,他还是伤患,支撑着说这么多话,劳神费力。 安意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扬,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就看到惇王太妃靠在石壁上,笑得一脸暧昧,视若不见,径直往洞口走去。 ------题外话------ 八十岁的婆婆,隔三岔五嚷着要走了要走了,我们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又身强体壮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挑选女官 姐妹俩从衍庆宫出来,回春禧宫的路上,留意到好几处宫殿,还有亮光,皇上胡乱指婚,打乱了许多人的谋划,宫内宫外,今夜注定有很多人彻夜难眠。 安意也以为,她今夜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却不想,一上床,就一觉睡到天亮,早晨起来,神清气爽。 次日,太后给九位宗室公子指了婚,接了懿旨,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宣读懿旨的太监刚走,尚仪局送来了五位女官,虽然各府会请出宫的教养嬷嬷,到府上教姑娘们应有的礼仪规矩,但是安意等人的身份不同,礼仪规矩会更加严格些。 丽妃不知是何故,并没有给姑娘们指定女官,五位女官的归属,要由姑娘们自己决定,这些女官会陪在姑娘身边,直到姑娘出嫁回门为止。五位女官中两位姓王,两位姓赵,一位姓李。 等女官通报了姓名,姑娘们就可以挑选了,安意的目光从五人的脸上扫过,五个人穿着同色的女官服,脸上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笑意都不及眼底,就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不出差别。 安意眸光微转,管她们什么脾气秉性,她们要是乖乖听话,那就好好相处,倘若是敢惹恼她,大不了就是喂一枚药丸,淡淡一笑,朱唇轻启,“我就挑这位……” “安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周莲英打断安意的话道。 孔融让梨是谦让的经典故事,安意自然不会不知道,周莲英这是在点出她不谦让,又表明其他姑娘可都让着她呢,微微浅笑,正要说话,李问珣抢先开口道:“周姑娘既知孔融让梨的故事,也当知道宰相牵羊的故事才对啊。” 容嬷嬷厉声道:“李姑娘慎言!” “小女失言,请几位大人恕罪。”李问珣忙屈膝行礼向五位女官道歉。 安意勾了勾唇角,失言吗?只怕未必。李问珣一心想做侧妃,函王出事了,要是万一回不来,她想当侧妃的心愿就要落空,此时跳出来说这话,表明她已经另寻高枝,要借着打击她来讨好那人,不知她寻的高枝是哪一位? 五位女官神情未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这里没有姑娘们什么事,姑娘们还是请回房歇着去吧。”容嬷嬷后悔没有该将这些姑娘打发回房,留在这里胡说八道添乱。 除了五位准王妃坐在椅子上没动,其他姑娘带着婢女要离开,蒋心慧突然开口道:“慢着,不许走。” 姑娘们停下脚步。 “安姑娘,容嬷嬷,丽妃娘娘让几位大人过来是教我们的礼仪规矩,她们都是有能力之人,随便那位陪在我们身边,都能令我们受益良多。可是她们却说出这种诛心之言,若是不惩戒,她们愈发的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坏了宫中的规矩。”蒋心慧欠身道。 “蒋姑娘此言有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罚。”李思顺和蒋心慧交好,附和道。 周莲英不是心思深的人,一听要罚她,就急了,嚷道:“我说的话哪里诛心了?谦让是美德,李问珣说的话才诛心,她贬低了几位大人。” “周姑娘你不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说的话,是由你的话来的,这叫话赶话,我可没有存心要贬低几位大人,到是你在指责安姑娘,当真是不知尊卑。”李问珣道。 “我怎么指责安姑娘了?孔融让梨难道不对吗?”周莲英梗着脖子道。 “周姑娘,你读书也要读通才是,孔融让梨的故事,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啊?融四岁,与诸兄共食梨,融辄引小者。大人问其故,答曰:‘我小儿,法当取小者。’由是宗族奇之。周姑娘,你听懂了?”李问珣面带讥诮,见周莲英还一脸茫然,“周姑娘看来是没听懂,那我就多说一句好了,函王爷是皇上的长子。” “身为兄长礼让弟弟们也是应该的,安姑娘这个做嫂子的,也该让让弟妹。” 安意看蒋心慧唇边隐隐带着笑意,便知这场戏是她谋划的,虽不知道她搞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也不深究,更懒得坐在这里听她们打机锋,起身往外走。 “安姑娘,你要去哪里?”蒋心慧愕然,戏还没演完了,这人走了,还怎么演下去?急声问道。 “我还领着太后之命做药丸,可没多少空闲时间,为点小事磨蹭。”安意说话间,已经出了门。 安意不管不顾的甩手走人了,让蒋心慧一番谋划落了空,气得牙痒痒的。安意没有选女官,李思顺四人不好越过她先选;僵持了一会,容嬷嬷请姑娘们先回房,她去见丽妃。 半个时辰后,容嬷嬷来见安意,身后跟着姓李的那位女官,“安姑娘,丽妃娘娘把李女官指给了姑娘。” “有劳丽妃娘娘了,以后就请李大人多多指教,我要忙着做药丸,就不留李大人饮茶,反正日后我们有得是机会。”安意没有放下手中的药碾,也没起身,抬头看着她,笑道。 “姑娘说的是,明天我会来春禧宫接姑娘一起出宫。”李女官淡笑道。 “芳蓉,替我送李大人和容嬷嬷出去。”安意道。 芳蓉送两人离开。 安意继续碾磨药材,等午后,小睡起来,重新梳妆,换了身衣服,去了慈宁宫,见太后。小龚爷毒还没完全解,她明天出了宫,从安家去函王府太远了,黑夜着实不便。 “太后娘娘,今天尚仪局奉丽妃娘娘之命,送了女官过来,小女明天就要出宫了,可是药丸还没有做完,小女想把药材带出宫去做,做好了就直接送去公主府,还请太后派人和守卫们知会一声。”安意道 “药丸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做好?”太后问道。 “大约后天傍晚,小女就能做好。” “那就晚两天出宫。” 安意迟疑片刻道:“可是这不合规矩。” 太后笑,“一月之期未满,你继续留在宫里,不算不合规矩。” “太后娘娘,小女一人留在宫中,太引人注目了,小女担心会让人说闲话。”安意直白地道。 太后沉声道:“你是哀家留下的来,谁敢说闲话?” 安意垂眸,嘟着嘴,绞着手中的丝帕道:“总有那些胆大包天的人,在背地里说闲话。” 太后见她一副小女孩受了委屈,又不肯明言的模样,目光一闪,笑道:“哀家明天会传口谕,让她们都留下来,参加后天的品茗会,这样可好?” 安意抬眸看着太后,满脸欢喜地道:“谢太后娘娘。” “你这是为岚漪分忧解难,哀家岂能不护点?”太后牵起安意的手,轻轻拍了拍,“希望岚漪能一索得男,她年纪不小了,经不起折腾。” 安意笑道:“长公主求仁得仁,必能如愿以偿,太后只须耐心等待,一定能抱上小外孙的。” 又闲聊了数句,达到目的的安意起身离去。 是夜,安意照旧随惇王太妃去给小龚爷施针解毒。 惇王太妃留在室内,没有回避,小龚爷暗示了两回,惇王太妃佯装不懂,就是不出去,小龚爷只能用目光深情的凝视着安意,小动作是半点也不敢做了。 第二天,姑娘们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宫,太后的口谕及时传到,明天辰时正,姑娘们去芰兰阁参加品茗会。 接到这个口谕,姑娘们都是一愣,婚都指了,还举办品茗会做什么?难不成,要把侧妃也确定下来? 品茗会,姑娘们要斗茶、表演茶艺和品茶。 安意不喜欢喝茶,也不会斗茶,更不会表演,看了一会子斗茶,喝了一杯茶,就找借口回了春禧阁;申时未,把求嗣丸做好,装在木匣里送去了慈宁宫。 “太后娘娘,还请找个信得过的人,验验药丸,看有没有毒。”安意把丑话说在前头,省得岚漪长公主出了什么问题,她受拖累。 太后愣了一下,笑道:“你到谨慎。” “入口的东西,应该谨慎,小女给人看病,熬煮汤药都是不假人手的,可这是药丸,小女不能时时刻刻守着长公主,看着长公主服用,倘若有人存心谋害长公主,嫁祸给小女,到时候小女百口莫辩。” 太后命人把周院判召来。 “不知道安姑娘是用哪些药材配的,还请安姑娘明示?”周院判给太后见了礼,捏着一枚药丸,问道。 “这是师传秘方,恕小女不能明示。”安意道。 “不知道这药丸是治什么病的?”周院判问道。 “这个也请周大人不要过问,周大人只须检查此药丸是否有毒就行了。” 周院判眼中闪过一抹恼色,闻了闻药丸,药香沉郁,可是闻不出是用什么药揉合而成的,拿小刀切开药丸,查看了一下,给他带来的小兔子喂了半颗药丸。 过了约一刻钟,那小兔子还是活的。 “太后娘娘,这枚药丸无毒。”周院判刻意在这枚上落下重音。 太后听懂了,但是并不打算理会,总不能让他把一匣子药丸全部切开,验一遍吧?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退下吧。” 周院判行礼退了出去。 “太后娘娘,这是禁忌单子,请和药丸一并交给长公主。”安意从荷包里拿单子来递给太后。 太后打开一看,上看详细写明了,在服药前面的事,笑道:“你是个有心的好孩子。” “娘娘谬赞,小女愧不敢当。”安意垂眸道。 “方绣,把那个镶石榴石的锦盒拿来。”太后赏赐了安意一盒珍珠。 安意谢了恩,抱着那一盒珍珠回了春禧宫。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出宫回家 晚上,安意给小龚爷包扎好,道:“你这毒已解,伤口愈合还需要一些时日。” “谢谢你为了我,延迟出宫。”小龚爷笑道。 “我是郎中,救人救到底,不会半途而废。”安意冷淡地道。 小龚爷习惯了安意的口不对心,“接下来的几天,会有一些不好的消息传来,你可要好好应对。” “会什么不好的消息?”安意歪着头看着他。 小龚爷狡黠地笑道:“比如我的死讯。” 安意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接到你的死讯,我该如何表现比较合适?” 小龚爷摸了摸下巴,“成了望门寡,应该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然后立誓为我守节终身。” 安意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那我要不要心如死灰,遁入空门,削发为尼来明志呢?” “那到不用,你这头秀发,油光水亮的,削了可惜。”小龚爷笑,伸手去摸安意的脑袋。 安意向旁边躲开他的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油光水亮,那是形容头发的吗?抱起木匣,起身往外走。 “喜儿,我还有话要说。”小龚爷道。 “我不想听。” “喜儿,别走,哎哟。” 安意听他呼痛,连忙回头,见小龚爷双眉紧锁,满脸痛楚歪倒在榻上,“你的伤口还没愈合,你乱动什么?” 安意边说边走了过去,放下木匣,扶他坐起来,伸手要去解他的中衣。小龚爷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笑道:“我没事,不用看。” “你骗我!”安意顿时火大,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怒视而视。 小龚爷的毒虽解,但伤还未好,手上没劲,一下就被甩脱了,见她动怒,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这次受伤进宫,因祸得福,与你每日能见上一面,可是明日我要出宫,还要去城外,再者你我名分已定,碍于规矩,我们要到成亲以后才能见面。现在时辰还早,就想留你一留,多说会子话。” 安意眸光微转,自从那日把话挑明,惇王太妃就一直在室内陪着,今日再次避出,想来是这人央求来的,虽明知他在扮可怜,明知他不是守规矩的人,明知他说的话不可信,但对上他哀怨的眼神,还是不免心中一软,犹豫了片刻,在榻上坐下,“你要和我说什么?” 小龚爷见她妥协,心中暗喜,笑问道:“还记得你为我解朱砂掌毒的情形吗?” 安意没想到他会追忆往事,想那时,他是潇洒来去的江湖侠客,她是乡村无知小村姑,淡淡一笑,道:“记得,你用刀子逼着我为你解毒,事后还想杀人灭口。” “我何曾想过杀人灭口了?”小龚爷一副被冤枉的憋屈表情。 “你敢说你没有?”安意鄙夷地斜睨他一眼,她可还记得那把寒气逼人的刀子呢。 “当真没想过杀人灭口,若是我有半点这种心思,叫我不得好死。”小龚爷信誓旦旦。 安意讥诮地笑道:“这誓言张口就来,可见平时常说。” “旁人想听我发誓,难于上青天,也只在你面前,我说过两回。”小龚爷笑道。 安意冷哼一声,是半点不肯信他所言。 “到是你惯会作假,那时明明没有被我迷惑,却装出色迷心窍的模样,哄得我洋洋自得。” “人贵自知。”安意挑眉,狡黠一笑,暗指小龚爷不自知,上当受骗是活该。 “难道我的容貌就一点不入喜儿的眼?”小龚爷凑到安意面前,委屈地问道。 安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她又不是瞎子,岂能不知美丑?只是自制力强,不露痴迷之色罢了。 小龚爷正要再近一点,去偷香,却听到外面惇王太妃刻意弄出来的脚步声,眸中闪过一丝遗憾,靠回软枕上,看着安意微抿的双唇,轻轻浅笑,来日方长。 惇王太妃从室外走了进来,道:“小师妹,我们回春禧宫。你们也收拾一下,一会出宫。” 三个护卫齐声应了是。 安意抱起木匣,随惇王太妃离去。 次日一早,安意让芳蓉给容嬷嬷送去了解毒和一张银票,多谢她这一个月来的照顾。安意在宫里过得这么恣意舒适,要什么有什么,容嬷嬷功不可没。 安意言而有信地送来了解药,容嬷嬷觉得可以盘算一下,去函王府伺候这位姑娘。 姑娘们收拾好行礼,拜见太后和丽妃后,出宫回家。 宫门外,安清和下了早朝,领着安康来接女儿,看到安意出来,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喜儿。” “妹妹。” “爹爹,大……”安意看到安清和左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延续到下巴,要是稍偏一点,就能伤及眼睛,“爹爹,这伤可是剿匪时,被坏人砍的?” 安清和看到女儿眼中的担忧,忙安慰她道:“已经好了,没事,再过些日子,这道疤痕浅下去,就看不到了。” “回去我给爹爹做个膏药擦擦,保管一点痕迹都看不到。”还在宫门外,一大堆的人,安意也不好追问当时的情形。 “爹爹是男子,脸上带着疤痕不碍事,不用费神去做什么膏药。”安清和不愿让女儿劳累,笑道。 “我是学医的,做药膏,驾轻就熟,一点都不费神。”安意笑道。 “爹,这是妹妹的一片孝心,您就让妹妹做吧。”安康帮腔道。 “好。”安清和笑应了。 说话间,到了马车边,安康扶安意上了马车。安清和客气地请李女官上了马车,和安康一起上了马。 回到安家,近一个月没见女儿的罗氏,抓住安意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瘦了,瘦了。” “娘,我是长高了,抽了条,没有瘦,我这衣服穿着都紧了,你要是不信,等会称一下,你就知道,我至少胖了三斤。”安意是从宫里出来,罗氏这句心疼女儿的话,会让人误会,安意在宫里受了虐待,在场的要全是自家人,说这话,不要紧,问题是还有个李女官在。 安清和也知道罗氏这话有所不妥,看了李女官一眼,警告她不许多言。 李女官面无表情地站在安意身后,似乎罗氏和安意的话,她都没入耳。 罗氏想不到那么多,心里眼中就只有她吃苦归来的乖女儿,“娘让她们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油酥鸡和糟溜鱼片,一会可要多吃点。” “好,我一定全部吃光光。”安意笑道。 因为有李女官在,一家人分做两处吃午饭。 吃完了午饭,安意让罗氏去安排李女官的住处,她去找父兄,半道上遇到来找她的安康,“大哥。” “妹妹,爹有话要和你说。”安康看着被太阳晒得,小脸红扑扑的妹妹,就心疼,做了这么多都没用,妹妹还是让皇家给算计了去。 “我也有话要跟爹和大哥说。”安意伸手从安康手中抢过折扇,用力地扇了两下,才进入六月,天气就热成这样。 “正午的太阳晒,你该打把伞出来。”安康看了眼跟在后面的红菱和芳蓉,妹妹身边的婢女太不细心了。 “我没这么娇弱,走几步路,就要打伞。”安意笑道。 兄妹俩边说话,边往外走。 外院的书房内,安清和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杯,目光深远地看着窗外。 “爹爹,我们来了。”安意扬声喊道。 安清和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兄妹,笑道:“坐吧。” 安康和安意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婢女送上茶水,退了出去。 “爹爹找我来,可是为了我的亲事?”安意问道。 安清和神情一黯,“喜儿,爹爹没用,没能护住你。” “爹爹不要说这种话,不是爹爹没用,而是皇家太霸道。”安意淡然笑道。 皇权大过天,这个道理,安清和在得知皇上把安意,指给函王时,就深刻体会到了,长叹一口气道:“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将领该有多好。” “爹爹,你如今是辅国大将军,位高权重,能逼你的只有皇上,你若是普通将领,能逼的人就多了,指不定,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安意笑道。 “妹妹所言极是,这世上没有事事尽如人意的。”安康颔首道。 安清和又叹了口气,以前想着建功立业,让妻儿衣食无忧,如今到是衣食无忧了,却发出还是有着无尽的烦恼。 “妹妹,函王失踪了,你可知道?”安康问道。 “知道。”安意道。 “已经快十天了,还没有任何消息。”安清和觉得小龚爷凶多吉少。 “他被追杀了那么多次,都死不了,这次也会安然回来的。”安意道。 “他会回来的。”安家和函王府被皇上强行绑在了一起,安清和也希望小龚爷能平安归来,“喜儿啊,以后安家会全力支持函王爷,让你坐稳那个位置。” “爹爹,你要是这么做就错了。” “错了?”安清和都不解地看着她。 安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爹爹,你有没有想过?皇上春秋鼎盛,登基称帝也不过数年,他岂会这么快就让皇权旁落?他现在是愿意为函王扶持势力,可是几年以后呢?他会不会改变心意?函王是他的儿子,他有可能舍不得杀了他,但是其他人,就未必有那么幸运了。” 熟读史书的安康骇然一惊,道:“爹,是我们想差了,妹妹说的没错,就算皇上现在册立函王为太子,登上帝位的也未必是函王。帝王多疑,前朝圈禁的皇子可不在少数。” 安意道:“接到指婚圣旨去谢恩时,皇上留我说话。我说父亲是纯臣,皇上说父亲算是纯臣。” 纯臣,忠纯笃实之臣。 安家父子若有所思。 ------题外话------ 注:放假什么的最讨厌了,家里来了一堆亲戚。来玩就来玩,偏要占用我的电脑,害得我没法码字,烦死我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再见师父 就在安家父子,为安意嫁进函王府,他们要怎么撇清关系,做个纯臣,思考之时,下人来报,“张少夫人过府探访姑娘。” 安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张少夫人是谁,赶紧起身相迎。 “小师妹。”胡清月笑盈盈地站在廊下,边摇着团扇,边挥手打招呼。 “师姐,你怎么过来了?”安意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只觉头痛,一个大肚婆,不在家里好好安胎,顶着烈日跑过来,这万一要是在路上冲撞出了事,可怎么办? “知道你出宫了,过来看看你。”胡清月笑道。 “我又跑不到哪里去,你就不能等明天我去看你吗?”安意扶着她,皱眉道。 “人家心急想早一点见到你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隔了无数个秋了,我又怎能不心急?”胡清月娇笑道。 人已经来了,不能再赶出去,安意把这个比成亲前还活泼开朗的小师姐,扶进了明珠阁。 到了明珠阁,安意扶胡清月在榻上坐下,往她身后塞了个软枕,给她诊了脉,确定无事,才安心在她对面坐下。 “我没那么娇弱,你别把我当豆腐,碰碰就坏。”胡清月斜她一眼道。 “小心些总没坏处。”安意笑道。 “我这胎已坐稳,这孩子乖着呢,一点都不折腾人,我吃得下,睡得香。”胡清月轻拍了下肚子,笑道。 安意笑道:“他是个好孩子,在肚子里就知道疼惜娘了,师姐是有福之人。” 胡清月怀有身孕,没有上茶和香露,婢女送上来两杯现榨出来的西瓜汁。胡清月端起一杯,喝了小半杯,抬眸看着坐在对面的安意,舔了舔嘴唇,问道:“小师妹,你还好吧?” 安意一怔,笑道:“我很好。” 虽然安意在笑,可胡清月却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看着安意娇美的脸,心疼不已,鼻子一酸,眼中隐有水光,事已成定局,安慰的话,说出来没用,忙低头喝了两口西瓜汁做掩饰,把眼中的泪水强忍了下去,稳定了情绪,道:“小师妹,日子过得好坏,与旁人无关的,常言说,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好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只要你守住本心,不忘初衷,就能得到幸福和圆满。” “师姐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师姐放心。”安意知道胡清月的性子,这话应该是单夫人告诫胡清月的,现在被胡清月拿来安慰她。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把日子过好的。”胡清月放下茶碗,伸手握住安意的手,仿佛在传递力量。 安意微微颔首,她会努力把日子过好的,不让疼爱她的人为她担心。 “师姐,你见过师父了吗?” “前天我去见过师父,我有身孕,师父不让我守着她,我今天过来,就是想约你明天一起去看师父。”胡清月道。 “师父的伤势好些了吗?”安意觉得惇王太妃没有告诉她,计凡衣的实情,试探地问道。 “师父伤得很重,现在还卧床不起。”胡清月以为惇王太妃告诉安意,计凡衣受伤的情况,老实答道。 “师父现在住在哪里?是谁在帮她疗伤?”安意猜到计凡衣受了重伤。 “师父住在恒善街的积德巷韩家的宅子里,韩七爷是江大侠的徒弟,韩家世代为医,韩四爷和韩七爷的医术都不错。” “明天我看师父,你就别过去了。”安意道。 “我都说了,这胎已经很稳,郎中也要我没事儿多走一走,对日后生产也是有益的。” “别拿郎中的话来搪塞我,我也是学医的,我知道怀着身孕是要多走走,但是那是让你在家里走一走,不是让你坐着马车,到处跑。师父受了伤,你就乖乖听话,不要过去了,不要让师父为你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我娘还啰嗦。”胡清月嘟着嘴道。 安意斜了她一眼,端杯喝西瓜汁。 “小师妹,庄蔓如,你还记得吧?”胡清月咬着糕点,含糊地问道。 安意哑然失笑,她又没得失忆症,进宫一个月,哪能什么都不记得了?点头道:“还记得,她怎么了?” 胡清月咽下嘴里糕点,道:“她前几天死了。” 安意愕然,“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她自杀,喝了一瓶鸠毒。” 安意蹙眉,“她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 “你猜她死在哪里?”胡清月没有回答,反问道。 安意正要说猜不到,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死在卿奚的坟前。” “她还留下一纸遗书,上面写着,‘生不能同衾,愿死能同椁。’并且在石碑上,用血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安意嘴角微微抽搐,这个庄蔓如还真是个痴情女啊!卿奚明明对她不假以颜色,她还要为他殉情,“公主和庄家愿意成全她的遗愿吗?” “能不成全吗?人都死在了卿奚的坟前了,两家请了阴阳先生,要结阴亲,庄蔓如也算是如愿以偿。” 安意哂笑摇头。 姐妹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张昭峰过来接人了,安意靠在引枕上,抿着嘴,看着胡清月笑,眼中的促狭,显而易见。 “这人真是的,谁要他来接了,多事。”胡清月口不对心地道。 “这么多事的人,不能留着,师妹这就去替师姐把他撵了出去。”安意起身道。 “小师妹!”胡清月娇嗔地喊道。 安意笑,上前扶胡清月起来,“走吧,师姐,别让姐夫等急了,这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坏丫头,这张嘴是越来越坏了。”胡清月伸手在安意腮帮上,轻拧了一下。 “师姐拧人的姿势这么熟练,可是在姐夫身上练出来的?” “坏丫头,坏丫头,你还说。”胡清月羞恼地跺了跺脚。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了。”安意性情清冷,平时也不常与人说笑,今天刻意的打趣胡清月,也是因为知道胡清月这么急着过来看她,劝她,是担心她因指婚,心生怨怼;她不愿胡清月为她忧心,轻松的开着玩笑,表明她对指婚并无怨怼。 两人带着婢女去了顺宜堂,张昭峰正和安家父子说话,见胡清月进门,忙上前扶住她,又冲安意点点头,笑了笑。 安清和留张昭峰夫妇俩吃晚饭,饭罢,安康和安意送两人出门。 看着马车远去,安家兄妹转身往回走。 “大哥,舅舅去哪里了?”安意回来这么久,都没见着卫旸。 “舅舅带人去城外找函王了。”指婚圣旨已下,安家父子再怎么不愿意,函王也成了安家的准女婿,为了安意,安家父子自然不希望函王出事,因有官职在身,不方便出城,才让卫旸出城去找人。 “让舅舅他们回来,皇上已经派人去找他了,我们不需要抢这个功劳。”安意怕卫旸无意间会坏破了小龚爷的计划。 安康眼皮一跳,心念急转,他们去找函王,不是为了什么功劳,只因妹妹许给了他,想要把他找回来,但是其他人不见得会这么想,“我明天就让人去找舅舅回来。” 安意知安康是聪明人,处事也十分的谨慎,只是历练不够,只要提点一二,就能举一反三,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他的陪送下,回了明珠阁,沐浴更衣,上床歇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安意陪罗氏吃过早饭,带着红菱和芳蓉去了积德巷。 下了马车,芳蓉上前敲门。 “喜儿妹妹。”来开门的是白无名,看到来人是安意,眼中一亮。 “七少爷。”安意客气地道。 白无名眸光微沉,“进来吧。” 安意跟着白无名进了院子,直接去了计凡衣的房间。 进门就看到,穿着夹棉衣裳的计凡衣靠坐在床头,江唯平端着碗,在给她喝药。 “师父。”安意喊道。 “小十九,来了。”计凡衣看到安意,笑了。 安意屈膝行礼道:“十九见过师父,见过江大侠。” “好了,不必多礼,快过来,让师父看看你。快一年没见了,我们小十九,长高了,也更加漂亮了。”计凡衣笑道。 江唯平笑着起身,让出了位子。 安意走到床边坐下,看计凡衣脸色尚好,只是眼角有了些细纹,看着比一年前老了好几岁,心中一沉,计凡衣驻颜有术,突然变老,应是伤及内腑,引致内功不继,“师父,让十九给你诊下脉吧。” “好。”计凡衣笑着把手伸给安意。 安意伸出三指,搭在计凡衣的手腕处,诊了左手,又诊了右手,眉尖微蹙,“师父你的阳腧脉和阴腧脉都不通,你这些天有没有心痛和腰疼的症状?” “有。”计凡衣肯定了安意诊断。 “七少爷为何不替师父治疗?”安意看向白无名,责问道。 “小十九,不要怪无名,疏通阳腧脉和阴腧脉,要用鬼门十三针,我不能为自己施针,就算无名会,他也不方便为我施针,只能等你出宫。”计凡衣帮白无名解释。 安意这时也想起,阳腧脉和阴腧脉的走向,虽然计凡衣的年纪,可以做白无名的祖母了,但男女有别,白无名的确不方便给计凡衣施针,“抱歉,我错怪七少爷了。” “没什么。”白无名浅笑道。 “师父,我现在就为你施针吧。”安意道。 “好。”计凡衣也不愿一直躺在床上。 ------题外话------ 抽风,要不要抽得这么厉害啊?都传五遍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施针疗伤 安意要给计凡衣施针,白无名把早已准备好的银针拿了过来。 “惟平,施针太耗费内力,十九年纪还小,万一内力不济,会受伤的,你留在房里帮帮她。”计凡衣道。 这些天都是江惟平贴身照顾计凡衣,现在也用不着装模做样的避讳,依言留在屋内。 白无名担忧地看了看安意,沉默地走了出去,将门带上。 阳腧脉起于足跟外侧,向上经外踝,沿足少阳经上行髋关节部,经胁肋后侧,从腋后上肩,至前额,再到项后,合于督脉。阴腧脉起于小腿内侧,沿大腿内侧上行到腹部,与足太阴经相合,过胸部,与任脉会于颈部。 为了方便施针,安意把计凡衣脱得只剩抹胸和短亵裤,露出白嫩如玉的肌肤,“师父,我要下针了。” “嗯。”计凡衣闭上双眼,镇定自若。 安意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从针筒里取一枚银针,飞快地扎在筑宾穴上。 打通奇经八脉,原本就是件耗费内力的事,更何况,现在不仅要打通阴腧脉,还要疗伤。安意不是有着数十年修为的武林高手,这些天,又每晚为小龚爷施针疗伤,内力亏损的厉害,将十三枚银针扎入穴位之中,顿觉得血气上涌,嘴里还弥漫着一股腥味。 江惟平知道安意的武功修为不深,一直留意她的脸色,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不济,刚施完第一次针,就已耗尽了内力,忙伸手按在安意的背上,将内力输送过去,帮她平定紊乱的内息。 安意怕计凡衣看出她已受伤,不让她继续施针,硬生生将血吞咽了回去,借着江惟平输过来的内力,调息一周天,待血气平复,指尖贯注内力依次轻捻银针。 江惟平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安意,双眉紧皱,手按在安意的背上,不敢收回,怕安意在帮计凡衣打通阴阳腧脉后,会因内伤过重而身亡。 有江惟平这个高手相助,安意总算顺利的为计凡衣施完九遍针,打通了阴阳腧脉,把最后一枚银针取出,已然支撑不住,委顿的瘫坐在地。 “小十九。”计凡衣惊呼。 “师父,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歇歇就好。”安意虚弱地扬唇笑了笑。 计凡衣看她牙齿上有血,知道她受了内伤,着急地道:“惟平,快把小十九抱到床上来。” “你先把衣服穿上,打坐调息,别让十九白费了功力。我让无名进来,给十九看诊。”江惟平拿起床边的衣服,搭在计凡衣的肩头,弯腰抱起安意,将她安置在一旁的软榻上。 计凡衣也知此时,她帮不了安意,快速衣裤穿好,盘脚打坐,她受伤严重,纵然安意已为她施过针,她还需要运功七天,才能完全恢复。 江惟平打开门,让白无名进来给安意诊断。 芳蓉端来温水给安意漱口,看着痰盆里的血水,白无名眸底闪过一抹心疼,在榻边坐下,冷着一张脸为她诊脉。 安意有伤在身,正难受着,也就没留意白无名的情绪。 江惟平看见了,忧心的皱了下眉。 有江惟平帮忙护住心肺,安意的内伤不算太严重,只需要服药,休养几日就能痊愈,白无名脸色这才好看些。 诊了脉,白无名开方抓药,熬了一剂浓浓的汤药,端进来给安意服用。 “七少爷,让奴婢来吧。”芳蓉和红菱同时伸手去接药碗。 白无名没有理会她们,径直走到榻边坐下,柔声道:“喜儿妹妹,喝药了。” 芳蓉和红菱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在那边计凡衣和江惟平,抿了抿唇,保持沉默。 白无名用汤匙舀起一匙药,吹了吹,递到安意面前。 “把碗给我。”安意闻着药味,就知道这药极苦,要是一匙匙慢慢的喝,那是自找苦吃。 “你有伤在身,别乱动,我喂你。” “我谢谢你的好意,我还不想被药苦死,麻烦你把碗给我。”安意恨恨地磨牙,这个可恶的家伙,该不会是想趁她病,要她命吧? 白无名笑,边把碗递给安意,边道:“你小心啊,碗还有点烫。” 安意接过碗,小抿了一口试了试温度,不是太烫,能入口,仰头一饮而尽,药入口,苦得打了个哆嗦,脸皱成一团,这药也太苦了。 白无名迅速往安意嘴里塞了颗酸梅。 安意用力地吮了几下,酸酸甜甜的压抑住嘴里的苦味,把碗塞给他,气恼问道:“你是不是在药里加了黄连?” 白无名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忍笑道:“黄连,别名:味连、川连、鸡爪连,味苦、性寒,归心、脾、胃、肝、胆和大肠经,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之功效。妹妹没有中毒,受得是内伤,药中无须加黄连。” 安意冷哼一声,盘脚打坐,运功疗伤。 白无名笑了笑,拿着碗出门,去厨房里给安意熬第二剂药。 计凡衣和安意各自运功疗伤,江惟平安静地守在计凡衣身旁,芳蓉和红菱不错眼地盯着安意。 等师徒俩运功完毕,已是未时正,吃完午饭,又服用了一次汤药,师徒俩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计凡衣把江惟平师徒赶出房去,留下安意说话,“还好你没出事,要不然,师父的关门弟子就没了,师父就算伤好,活着也没意思,死了也没脸去见逍遥门的祖师们。” “是十九学艺不精,否则也不需要江大侠出手了。”安意羞愧地低头道。 “你今年才十五岁,跟我学医的时间也不长,就有这么好的医术,假以时日,必强过为师,以后切不可说这妄自菲薄的话。” “谨遵师父教诲。”安意恭敬地道。 “教什么诲,我就这么说说。小十九啊,我听说,皇上把你指给了龚小七。” “不是龚小七,是函亲王。”安意纠正计凡衣的错误。 计凡衣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函亲王,龚小七,还不都是那个长得女人还美的别扭小子。” “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不同的身份,所面对的情况亦不同。”安意蹙眉道。 计凡衣眸光微转,问道:“小十九,你告诉师父,你想不想嫁给他?” “皇命难违。”安意对嫁人有所抵触。那怕小龚爷已给出了承诺,她却依然怀疑,也根本不相信他能做得到。 “什么皇命,什么难违。”计凡衣不屑地冷哼一声,“有师父在,天皇老子也休想逼你上花轿。” 安意知道计凡衣素来护短,微微笑道:“谢谢师父为十九撑腰,这事十九心里有数,请师父专心疗伤,稍后,或许要师父助我一臂之力。” “你要做什么?”计凡衣眼睛闪闪发亮,一副要做坏事的兴奋模样。 “现在不能说,等我安排好了,再告诉你。” “别等以后了,现在就告诉师父,我保证不说出去,连惟平也瞒着,我说话算数。” 安意含笑摇头,办法还没考虑成熟,不愿说出来。 “小十九。”计凡衣不依地拽着安意的衣袖,“别吊师父胃口,快告诉师父,师父也能帮着你谋划谋划。” “师父,时间不早,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安意扯出衣袖,起身屈膝行礼。 “小十九。”计凡衣冲安意撒娇。 “师父坐着吧,不必送了。”安意笑着向门口走去。 “你回家好好歇着,等伤势痊愈了再过来,我在京中要留到你及笄了才走。”计凡衣深知安意性格,她不想说的事,不管再怎么磨,她也咬得死紧,一个字都不会说,索性也不问了。 安意回头笑道:“知道了。” 打开门,就见江惟平师徒坐在院子的青藤架下饮茶,安意走了过去,“江大侠,我要回去了,家师就劳烦你照顾。” “十九不必和我客气,令师在此,你尽管放心。无名,替我送十九出去。”江惟平温和地笑道。 白无名放下手中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十九妹妹请。” 安意笑了笑,随他往院外走去。 “等计前辈的伤势好了,我就会离开京城,去零陵。”白无名道。 安意看了他一眼,“你接管了那边的生意?” “是啊,我也该帮四哥分担一些,以后你衣锦还乡时,可要记得来探望一下我这个大哥。”白无名笑道。 “我记住了。”安意知道定是江惟平开解了白无名,让白无名愿意退到兄妹的位置上去。 白无名送安意出门,看着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傍晚时分,卫旸从城外回来。 接下来的三天,安意没有出门,除了在家运功疗伤,就是配制消除疤痕的药膏。教她规矩的李女官,很安分守己的呆在房里,没有来教她规矩。安意也不去管她,嘱咐伺候她的婢女盯紧她。 在宫里闲置了大半个月的芳蓉,揣着安意给她的碎银子,出门去打听消息。 这天午后,安意小睡起来,穿着轻薄的淡黄色夏裳,披散着长发,慵懒地坐在圈椅上,翻看一本游记。 “姑娘,姑娘。”芳蓉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安意抬眸看去,见芳蓉飞奔而来,笑问道:“什么事,让你如此慌张?” “姑娘,有函王的消息。”芳蓉道。 安意神情未变,她从宫里出来已有四天,也该有他的消息了,浅笑着问道:“可是找到函王了?” 正文 第七十章 函王近况 “听说是昨天半夜才找到了,不过今天清晨,没看到函王爷进城,奴婢再三打听了,有人说看到太医院的周院判带着几个太医出了城,奴婢捉摸着,函王爷只怕重伤未愈,如今还留在城外养伤。”芳蓉并不知道安意在宫中,每晚是去给小龚爷施针疗伤。 “这事不用去打听了。”安意知道不管是死讯,还是重伤,都是小龚爷用来迷惑暗中的敌人的。 “为什么?”芳蓉不解地问道。 “函王在城外遇袭的事,皇上肯定会追查,到时候牵涉很大,我们打听多了,难免会引人怀疑,而且从旁也打听不出来什么的,也就没必要费力去打听,要想知道有什么后续,还不如直接去问我爹和大哥。”安意道。 “对啊,这事可以问老爷和大少爷。”芳蓉笑道。 “除了函王的事,你还打听到什么?”安意放下书,笑问道。 “奴婢打听到,皇上把訾大人从牢里放出来了,还让他去道州县当县令。虽说保住了性命,可是从京官五品变成地方官七品,落差太大了,訾大人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怨訾姑娘。” “还真没想到皇上会高高提起,轻轻放下,訾大人到是走运,坐了几十天牢,就外放为官,不用做这如同鸡肋般的京城,等以后在地方上办些实事,升官也很快。”安意感叹道。 “还是姑娘想得深远。”芳蓉笑赞道。 安意微微一笑,问道:“还有什么事?” “梁姑娘和闵国公的嫡长子过了小定亲。” “闵国公的嫡长子?”安意蹙眉“闵冰洁的大哥?” “听人说闵大公子文武双全,和梁姑娘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五月中旬才从外地游学归来。” 闵大公子再好,却不是梁筱阅心仪的人,成亲之后,只怕也是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闵冰洁被皇上指给了简王,闵家和梁家联姻,梁家也自然而然的成为简王的助力,简王的实力大增。 安意心念转了转,想不出皇上为什么会放任不管,皱了皱眉,联姻果然是增加实力的好法子。 芳蓉没有注意到安意已走了神,还在继续说其他的消息,大多是婚丧嫁娶的事,这一个月,城里各府还是挺忙碌、挺热闹的。 戌时初刻,安家父子回来了,比平时晚回来一个时辰,带回来小龚爷更详尽的消息。 小龚爷是昨天半夜,在离城五十里地的一户农家找到的,因为伤重昏迷至今,那家人并不知晓小龚爷的身份,直到御林军的人寻了过去,他们才知救得是位王爷。 小龚爷伤势太重,怕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御林军没敢把人带回城来,派人回来报信。 皇上知道小龚爷的消息,要出城亲自去接人,被太后给拦住了,皇上让惇王带着周院判和太医院的太医们,以及一大车的药材,出城救人。 安意见父兄面带忧色,劝慰道:“爹爹,大哥,你们用不着担心,有这么多太医会诊,小龚爷一定会痊愈归来的。” 这句安慰的话,并不能让安家父子真正放心,只是为了不让安意担忧,两人敛去忧色,勉强笑了笑,道:“函王爷福大命大,一定会早日清醒的。” 次日,胡清月打发人送来了两盒精致的糕点。 “回去告诉你家少奶奶,我一切安好,过几天,等我有空,就去看她。” 张家下人刚走,李女官过来了,“下官见过安姑娘,给安姑娘请安。” “不敢,李大人请起。”安意侧身,避让开,没有受李女官的礼,她只是准函王妃,无品无级,李女官是无须向她行礼请安的。 等李女官坐下,安意问道:“不知李大人有什么事找我?” “姑娘回家已休息数日,还请姑娘尽早安排学规矩的时间,下官这样白拿俸禄,于心不安。”李女官欠身,谄笑道。 安意眯了眯眼,这位李女官挺会说话的,明明是见小龚爷失踪了,她有可能当不成王妃,要成为望门寡,就消极怠工,如今听到小龚爷找到了,立即凑上来主动要求教规矩。 安意不打算拆穿她,端起茶杯,抿了口,笑道:“每天午后,等我小睡起来,学半个时辰的规矩。” 李女官一听一天只学半个时辰的规矩,面露难色,依照规矩,每天上午下午,需要各学一个时辰规矩,就算不想学,想偷懒,也不能这么偷工减料,抬头看见安意似笑非笑,想起容嬷嬷的指点,把话吞咽了回去,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反正这规矩要学到她出嫁之前,还有得是时间,笑笑道:“就照姑娘的意思,明天午后,下官过来教姑娘规矩。” “有劳李大人了。”安意勾了勾唇角,“香芹送李大人出去。” 送走李女官,安意拿着胡清月送来的糕点,去井篱园,陪罗氏说话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安意老老实实的跟着李女官学规矩,这些规矩以前李嬷嬷也教过,大同小异,学起来并不费劲。 小龚爷那边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只知道他依旧昏迷不醒,太医还在全力救治。安意知道是假的,根本不担心,这天早上,知会了罗氏一声,带着红菱和芳蓉去看计凡衣,只是扑了个空,计凡衣不在积德巷。 卧床养伤十多天的计凡衣,伤一好,就如同放飞的笼中鸟,和江惟平去外城逛街,见识京中繁华。 安意不知道计凡衣什么时候回来,也就没有留下来等她,直接打道回府。 傍晚,安康带回小龚爷苏醒的消息。 “太医们的医术果然高明,这才几天的时间,就让昏迷了这么多天的函王醒过来了。”安意笑道。 小龚爷苏醒的好消息,还没来得及消化,第二天下午,就传来,小龚爷双腿受伤,无法行走的噩耗。 得知这个消息,顺王等人是欣喜若狂,一个残废的皇子,已失夺位的资格,不足为惧了。 顺王等人少了个竞争对手,非常高兴,皇上刚好相反,很不高兴,明面上,让刑部继续追查函王遇袭的事,暗中让影龙卫彻查此事,大有不查出幕后之人,誓不罢休之意。 安意怕胡清月知道此事后,又跑过来安慰她,第二天主动去了张家。 “小师妹。”胡清月怀孕后,多愁善感了许多,刚喊了声小师妹,眼眶就红了,想到以后安意要嫁给一个不良于行的男人,心疼不已,一把搂住安意,“小师妹,不要难过,太医他们一定能治好函王爷的。” 安意好笑地拍了拍胡清月的背,道:“师姐,你先放开我,别压着宝宝。” 胡清月松开手,看着安意脸上的笑容,依旧觉得她在强颜欢笑,哀伤地喊道:“小师妹。” “师姐,你先别难过,你也说了,太医他们一定能治好函王爷的,就算他们治不好函王爷,还有师父啊,师父的医术比所有的太医加起来还要好,师父一定可以治好函王爷的。”安意不能说出实情,拖出计凡衣来安抚胡清月。 “对喔,师父如今在京里,只要师父出手,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胡清月转悲为喜。 安意抿着嘴笑,果然是一孕傻三年,十八师姐比以前还好哄。安意下午还要学规矩,在张家没有逗留太久,吃了一盅甜品,就告辞回家。 马车走到街口,安意临时改了主意,“去积德巷。” 计凡衣看到安意过来了,笑着打趣道:“小十九的鼻子好灵啊,闻到香味就过来了。” 安意狡黠地笑道:“十九神机妙算,知道师父今天会亲自下厨,特意赶过来蹭饭的。” “我们小十九也学会说俏皮话了,好好好,这才像为师的徒弟。”计凡衣笑道。 计凡衣的厨艺比胡清月还好,五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被江惟平、白无名和安意,一扫而空。 饭后,江惟平和白无名去青藤架下饮茶消食,计凡衣和安意也各捧着盅山楂枸杞茶,坐在房里聊天。 “你今天过来,可是想让师父给龚小七治腿?” 安意摇摇头,笑道:“我是特意过来蹭饭的。” “坏丫头,在师父面前还不说实话,找打。”计凡衣不想信,伸手拍打了安意肩膀一下。 “说的就是实话,我过来看师父,顺便蹭饭。”安意笑,“小龚爷的身边有大师姐的人,若是他的双腿,太医治不好,需要师父出来,大师姐肯定会来找师父,不用我找师父的。” “你这丫头,龚小七是你的男人,又不是你大师姐的男人,你好歹也上点心。”计凡衣斜睨安意一眼。 安意抿唇不语。 计凡衣轻摇了下头,问道:“你既然不想嫁他,这逃婚的法子可想好了?” “还没有,等我想好了,会告诉师父的。”安意低头喝了口茶。 “好。”计凡衣唇边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 安意喝完杯中的茶,告辞回家。 三天后,小龚爷在惇王和御林军的保护下回城,直接进宫见驾。 次日,安意接到皇上口谕,让她立时进宫。 安意换上外出服,重新梳妆,带着红菱和芳蓉,随来传口谕的内侍进宫。 内侍将安意径直带到了养心殿外,通传后,安意走了进去,发现殿中,除了皇上、周院判等一众太医,还有她爹安清和,以及坐在软轿中,脸色苍白的小龚爷。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入府疗伤 安意给皇上见了礼,起身之后,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周院判等人,发现他们的神情就如同上次,她进宫给太后解毒时相似,心里咯噔了一下,皇上传她进宫,不会是让她给小龚爷治腿吧? “安丫头,去给函王诊脉。”皇上的话,证实了安意的猜测。 安意走到软轿边,半蹲下,为小龚爷诊脉。小龚爷的足三阳脉,足三阴脉都不通,双手全把过脉之后,安意可以确定小龚爷不是受伤,而是用截经断脉之法造成这样的脉象的。 “安丫头,你可有把握治好函王的腿?”皇上眼中带着期盼,太医对小龚爷的腿已束手无策,皇上寄希望于安意。 安意看了小龚爷一眼,想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小龚爷面无表情,眼眸低垂。安意蹙眉,这男人到底什么意思?她是该说治得好,还是说治不好? “安丫头,函王的腿能不能治好?”皇上忧心儿子的腿,没多少耐心,着急地催问道。 安意正要回答,却见安清和轻摇了下衣袖,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此时不容她多想,眸光流转,给了个可进可退的答案,“皇上,小女会尽力而为的。” 安清和皱了下眉,以为刚才的暗示太过于隐晦,女儿没看到,只得上前三步,走到殿中跪下,叩头道:“皇上,男女有别,小女不便为王爷治病,还请皇上另召名医为王爷治病。” 安意听了这话,才知道安清和是要她拒绝为函王疗伤一事。 “安将军,安丫头是朕指给函王的正妃,虽未成亲,但名分已定,由安丫头为函王治腿,她必尽心,朕亦心安。”皇上对太医院的太医们失去了信任,太后中毒救不了,函王的脚也治不好,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安清和叩了个头,道:“皇上……” “安将军,朕意已决,你领旨起来吧。”皇上不容安清和多说。 皇权大过天,安清和抗争不过,无奈地谢恩起身。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小龚爷虚弱地开口道。 “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皇上声音轻柔地道。 “父皇,王府和安府距离甚远,让安姑娘每日奔波过来为儿臣治腿,过于劳累。若是安姑娘住进函王府,为儿臣治腿,虽然于儿臣方便,可是对安姑娘的名声有碍,儿臣觉得还是儿臣住进将军府更为妥当,还请父皇恩准。”小龚爷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 安意斜睨着小龚爷,这个男人搁现代,必是影帝级人物,戏演得好,话也说得滴水不漏,让她连反对都没法反对。 皇上沉吟片刻,深觉小龚爷此言有理,“安将军,朕就把函王交给你照顾了。” “臣领旨。”安清和低头道。 事情已定下来了,安意先随安清和出宫回府。 罗氏得知王爷要过来住,惶恐不安地尖声问道:“王爷为什么要住进我们家里来?他是王爷,身娇肉贵,万一要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失礼了怎么办?万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他会不会下令,砍了我……” “娘,王爷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他来我们家住,是为了让我给他治腿。”安意见罗氏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她的话。 “秋妹,这是皇上的旨意,我们就好生伺候吧。”安清和对这事也很无奈,可是不让小龚爷住进来,势必就要让女儿住去函王府,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让人住进来,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比较好。 罗氏一向听安清和的话,立马召集府中的管事,安排人把修葺一新的缀锦院打扫了一番,又人库房里拿出各式摆设。原本是留给安康娶亲用的院子,就这样成为了小龚爷临时养伤的场所。 一个时辰后,小龚爷坐着软轿,在御林军的护送下,抵达了安家,随他而来的还有一大车药材。 安康在衙门还没回来,安清和、罗氏和安意到门口迎接他。看到那一车药材,安意这心情才稍有好转,看躺在软轿上,死皮赖脸要住进来的男人,才顺眼一点。 “小婿给岳父岳母添麻烦了。”小龚爷道。 安意惊愕地看着小龚爷,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只觉得他脸皮厚如城墙。 安清和跟罗氏也不太适应岳父岳母这个称呼,愣了一下,安清和道:“不敢当王爷如此称呼。” “现在叫岳父岳母是早了点,但是我与令媛亲事已定,两位的确是小婿的岳父岳母,岳父岳母自是承当的起小婿如此称呼,还请岳父岳母别因为小婿是王爷,就不愿认小婿。”小龚爷露委屈的表情。 安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头扭开,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会演戏了。 安清和是上过战场的人,心性强硬,不受半点影响。 罗氏素来是个心软的人,小龚爷长得俊美,如今装病弱,脸色苍白,惹人怜惜,见他受了委屈,顿时慈爱之情泛滥,向前走了两步,道:“你这孩子,别难过,谁敢不认你,岳母就不认他?如今来家里住着,万事有岳母在,谁都不敢给你气受。” 安意无语,小龚爷的美男计,太管用了,几句话就让罗氏倒戈。 安清和干笑两声,道:“太阳晒,快进来吧。” 在安清和的带领下,四个壮汉将小龚爷抬进了缀锦院。 跟来伺候的太监把小龚爷,挪上床,请安意进来给他诊脉。安清和稳稳当当地坐一旁,紧迫盯人,让小龚爷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安意给小龚爷诊完脉,又看过太医们开的药方,道:“王爷请稍等,小女这就去给王爷熬药。” “有劳安姑娘了。”小龚爷笑道。 安意甩手走了出去。 罗氏已让人把药材,放进缀锦院的西厢房内,管理药材的是御药房派来的一个小太监。 小龚爷的伤势还未痊愈,喝点补药非常有必要。是以,安意给小龚爷配了十全大补汤,又因担心小龚爷身边的人不可靠,怕露了馅,没敢写药方,还多抓一剂舒筋活络饮。 先前安意帮岚漪长公主配药丸时,这小太监也伺候在旁,这次见安意抓了三十几味药,非常有眼色的没有多问。 安意把药材拿去了井篱园,让芳蓉守在门口,她独自在小厨房里熬药。熬好了药,安意让芳蓉把药渣处置好,她提着食盒,去了缀锦院。 有太监和宫女伺候在旁,小龚爷想装虚弱,让安意喂药都不成,端着药,长叹了口气。 安清和以为他是在为腿伤难过,想到他年纪轻轻,要是治不好,就要终身受困在床上和轮椅中,这对一个有着大好前程的人而言,太过残忍,心中一软,劝道:“王爷不要就此灰心丧气,小女得名师指点,医术高明,定能治愈王爷的腿伤,退一步讲,就算小女治不好王爷,还可请小女的师父一试。” “多谢伯父劝慰,我相信安姑娘,一定会想办法治愈我的腿伤的。”小龚爷看着低眉敛目站在一旁的安意,薄唇上扬,露出温柔的浅笑。 “王爷住在这里,不必拘束,想吃什么要什么,就直说。”安清和笑道。 “我不会和伯父客气的,我会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小龚爷笑道。 安意抬眸瞪了他一眼,小龚爷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安清和见两人眉目传晴,又喜又愁,喜得是两人互有情意,将来日子会好过许多,愁的是万一小龚爷的腿伤治不好,会连累到女儿。 “王爷,药凉了。”宫女小声提醒道。 小龚爷将药一饮而尽,另一个宫女忙送上蜜饯。 “王爷喝了药,请好好休息。”安意扭头看着安清和,“爹爹,我们出去吧,别打扰王爷休息。” “王爷请好好休息,下官告退。”安清和起身道。 小龚爷没有开口留人,就算他开口留人,安清和也不会让他和安意独处。 安家父女从缀锦院出来,往井篱园去。 “喜儿,函王爷的腿,你有几分把握能治好?”安清和关心地问道。 “要治疗几天,看看情况,才知道能否治好。”安意不知道小龚爷的打算,不敢把话说死。 “你尽力而为吧,爹爹去书房坐坐,你回房吧。”安清和言罢,转身往外院去。 安意回了明珠阁。 桃仁见她回来,赶紧把浸在井水里的西瓜捞出一个,切好端进去,“姑娘,西瓜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冰冰凉凉,你吃几块,解解渴,消消热。” 安意吃了一块,甘甜爽口,笑道:“我吃一块就够了,拿出去,大家分了吧。” “谢姑娘赏。”桃仁喜滋滋地端起盘子,往外走。 “桃仁,你别贪多全吃了,这样冰凉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安意嘱咐道。 “奴婢知道了。” 安意随手拿起一本诗集翻看,一个下午没有出门,到日落时,去了井篱园,很难得卫旸提前回来了,陪三位长辈吃完晚饭,闲聊了一会,就回了明珠阁。 沐浴更衣后,安意道:“晚上我要看医书,你们不用上来伺候了,今天舅舅在,红菱和秋菱不用守夜了,早点休息吧。” 红菱和秋菱虽觉有些不妥,但主子的命令不敢不听,也就和芳蓉她们一起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安意听楼下没什么声响了,下楼查看,果然婢女们都在迷药的作用已然熟睡,提裙上楼,推开门,就见男子坐在刚才她看书的位置上,笑意盎然。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最后一步 看到小龚爷,安意并不感到意外,在小龚爷处心积虑要住进来时,她就料到今夜他会过来,才会在消食茶里下迷药,把婢女全迷昏,省得她们知道某个瘫痪的人,并没有瘫痪,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安意找了张离小龚爷最远的椅子坐下,神情平静地看着他。 小龚爷握着医书,凝视着安意,幽深的双眸因笑意微微眯起。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安意可不想坐在这里跟他大眼瞪小眼,耽误她的睡眠时间,要是比谁更能保持沉默,她承认她输了。 “我要说的话,不能让旁人听见,喜儿,坐过来些可好?”小龚爷笑问道。 “这里有旁人吗?”安意自然不肯乖乖的走过去。 小龚爷唇角勾起一个浅弧,“隔墙有耳这句话,喜儿应该听过吧?” “以王爷的耳力,隔墙若是有人,王爷必然能听到。”安意也学他一样,勾起唇角。 小龚爷知道安意不会听他话过来的,他让她过去,只是在逗她玩而已,见她坐着不动,这个爱别扭的姑娘,偏偏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安意走了过去。山不来就他,他去就山。 安意看着小龚爷一步步向她走来,烛光映在他的身上,照出长长的身影,笼罩了下来,令安意莫名有种压迫感,睫毛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往后靠。 小龚爷在安意旁边的椅子坐下,凑到她面前,道:“一个不良于行的皇子,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也就无须用联姻来拉拢朝臣,增强实力。喜儿,我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以后,我就你一个妻子,你要对我好,不能抛弃我。” 前面是正经话,后面却有了撒娇的味道。 安意眼波微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直视他瞳孔里小小的自己,“你是一早就决定这么做,还是临时起意?” “我始终记得我来京城是为了谁,我不会做本末倒置的事。遇袭逃脱后,我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装不良于行,装一时容易,装一世不容易。”安意提醒他道。 “我不会装一世的,等我们成亲后,我就和父皇说,我要去全国遍访名医治腿,带你离开京城,远离这些纷争。我不想要那个位子,与其成为众矢之的,连累到我想保护的人,还不如示弱离开,让他们狗咬狗。” “以皇上对你的宠爱,你成为太子的可能性最大,就这么放弃,你真得不后悔吗?”安意没有通读中国历史,就她知道的,没有那个皇子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外国好象也只有一位温莎公爵,弃江山要美人。 “永不后悔。”小龚爷抓住安意的手,“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是我的愿望,喜儿,相信我,嫁给我,我不会负你的。” 安意看着小龚爷,想起了一部电影里的台词,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一百步,我会先走九十九步,然后等你走那最后一步。 小龚爷已走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 “有些事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安意强大的自控能力,令她从感动脱身而出,冷静自若地道。 “喜儿可愿意给我做的机会?”小龚爷执着地问道。 “指婚圣旨已下。” “圣旨是我求来的,不算,我要你亲口许诺,你会嫁给我。”小龚爷很坚持。 “你。”安意微微蹙眉,“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逃婚。”小龚爷直言不讳。 安意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小龚爷把她最隐密的打算给挑明了。 “因为有先例,所以我不放心,我要你亲口许诺,你会嫁给我。”小龚爷接着道。 “先例?”安意满是疑问。 “你大师姐、五师姐、六师姐和十四师姐都曾逃过婚。” 惇王太妃逃婚的事,安意知道,只是没想到五师姐、六师姐和十四师姐也曾有过做过同样的事,师父收的徒弟,都有一样的毛病,不相信男人。以师父那护短和爱胡闹的性子,她不捉掇这四位师姐逃婚的事,师父肯定插了手,现在计凡衣就在京中,小龚爷有此担忧,实属应当。 “我不会逃婚的,我会嫁给你。”安意无奈地掐去逃婚的念头,既然小龚爷拿出了足够多的诚意,她就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若是日后,他背义负信,她就毒死他。 小龚爷得了安意的准信,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猛地扑了过去,准确无语地吻住了安意的双唇。 安意被他的突袭给惊得呆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就想要推开他,小龚爷的双臂已紧紧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后面是椅背,她无路可退。 小龚爷的吻并不温柔,充满了掠夺,急促而贪婪的吮吸着她的樱唇,炽热得可以融化一切。他的热情,令安意心慌意乱,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任他予取予求,攻城掠地。 “嘤咛”安意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双手也不知何时被小龚爷引领下,搂住了他的腰。 这声轻吟,让小龚爷意识到,他或许弄疼了安意,霸道转为温柔, 舌尖在她唇上轻舔啄吻。火能将人燃烧殆尽,水能令人沉浸其中,这温柔缠绵的吻,没有令热度下降,反而让激情更盛,吻得安意理智全失,完全依照着本能去迎合小龚爷。 正当安意被吻得身体发软,头晕晕忽忽之际,小龚爷突然停了下来,没再继续深吻下去,拉开了点距离,接着将安意抱进怀里,紧紧地搂住。 “哎哟!”小龚爷太用力,安意被他箍得生痛,疼痛让她的理智回归,听着耳边小龚爷急促的喘息声,已经热得发烫的脸颊,又增加了几分热度。 安意不是不知人事的十五岁小姑娘,在现代虽然没有与男发生过关系,但是拜风气开发所至,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小龚爷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很清楚,所以她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将火烧得更旺。 小龚爷努力平息体内的躁动,缓缓松开了双臂,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低头看着依旧脸如桃花,目含秋水的少女,薄唇上扬,“喜儿,我好欢喜,恨不得明天就成亲。” 安意真是被这厚脸皮的男人,惹得恼羞成怒,收回搂住他腰部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咬牙切齿地道:“龚砚遒,我还没及笄成年,你别动歪脑筋。”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莫非,你也在想?”小龚爷声音低沉,语气暧昧地问道。 “哼,夜深了,你还不走,一会被人发现,你不用装了,我直接打断你的腿。”安意没好气地道。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安意撇撇嘴,“打断了再接上就是了。” 小龚爷轻笑出声,“好好好,只要你高兴,打断接上,都随你。” “我懒得费那么多事,你快走吧。”安意又推了推他。 “那我走了。”小龚爷在这里逗留时间够久了,也担心被人发现。 安意看着小龚爷从窗口跳出去,等他远去,下楼解了婢女们的迷药,再次上楼,用温水漱了口,吹灭蜡烛,上床睡觉。 这一天,安意折腾累了,躺上床就睡着了,可睡梦中并不安宁。 三月桃林,争相怒放,美不胜收,身穿紫袍的他从桃林中缓缓走来,手中拈着朵盛开的桃花,眉目清朗,风华绝代,唇边的笑,令盛开的桃花黯然失色。他走到她面前,把花攒在她的发际边,“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她仰面对他一笑,他眼中含情,缓缓低头,唇落在她的额头上,慢慢地移至她的唇边,那种晕眩的感觉再次席卷而至,心跳加速…… 安意从梦中醒了过来,羞得满脸潮红,怎么会做这旖旎的表梦呢?低声骂道:“蓝颜祸水,扰人清梦,让人不得安宁。” 强行要将人从脑子驱除出去,闭上眼睛睡觉,可是失眠了,辗转反侧,差不多天明时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安意一般辰时初起来练功,今日过了时辰,还不见她唤人进房伺候,芳蓉等人担心她出事,直接撞开了门,冲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安意听到声响,惊醒过来,翻身坐起。 “姑娘,你没事吧?”芳蓉等人齐声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安意撩开帐子,见众婢女一脸紧张地注视着她,“什么时辰了?” “辰时正。”芳蓉道。 “已经这么晚了,梳洗吧。”安意掩嘴打了个呵欠,好困,都是个该死的男人,害她一夜难眠。 芳蓉和香芹上前伺候。 安意梳洗完毕,去井篱园给罗氏请安,陪她吃过早饭,就去缀锦院给瘫痪在床的小龚爷诊脉。 “安姑娘,早上好。”小龚爷心情极佳的跟安意打招呼。 “王爷,早上好。”安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在床边的圆墩上坐下,“王爷,请伸手,小女为你诊脉。” 小龚爷伸出手来,安意为他诊脉,脉象正常,没有截经断脉之法,那法子到底太过阴狠,用多伤根本。 安意和昨天一样,为他抓了副十全大补汤一副舒经活络饮。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永无二妇 安意把十全大补汤熬好,送来给小龚爷服用后,就如同风筝离了线,一去无踪影,再不见她过来。 小龚爷躺在床上,郁闷至极,原以为住进来,不说时时刻刻能见着人,好歹也能多点相处时间,说说话什么,可是现在呢? 一刻钟,就是这一刻钟,还有一堆人盯着,连句亲密点的话都没办法说,难道今晚还得夜探明珠阁,才能一亲香泽?昨夜能避开这些伺候他的人,避开安将军,避开卫旸,已然不易,今夜要是再去,万一惊动旁人,会坏了大事的。 小龚爷摸了摸下巴,计上心头,道:“本王身体不适,去请安姑娘过来给本王诊脉。” 伺候的内侍听到这话,不辨真假,赶紧找人去请安意。 安意对小龚爷的身体状态,了如指掌,听到下人说他身体不适,就知道是借口。他想见她,可是她并不想见他,昨夜发生的事,令她在面对他时,有些不自在,她知道她心乱了,无法保持静若止水,这不是个好现象。 虽然安意不想见他,但是她领着皇命给小龚爷治腿伤,现在他让人过来说他身体不适,她必须过去。 “王爷,请问哪里不舒服?”安意公式化地问道。 “心,心不舒服,一阵阵地刺痛。”小龚爷的手按在胸口上,看着站在床边的安意,扮可怜。 “王爷,思虑过重,容易引起心悸。还请王爷给小女一点时间,小女一定竭尽全力治疗王爷的腿伤。”安意把他的不舒服归于担忧腿伤。 “我忧心腿伤,夙夜难眠,还请姑娘详细告知,要如何为我治疗腿伤?这样我也能多几分信心,不用再为腿伤而忧心如焚。”小龚爷顺势留人,一语双关。 “王爷询问,小女自当详细说明。”安意退了几步,在椅子上坐下,“王爷受了重伤,昏迷多日,在昏迷期间,没能得到好的治疗,双腿因风寒湿邪引阻滞经络,气血运行不畅,筋脉失养。小女为王爷配制的是舒筋活络饮,共十二味药,有独活、灵仙、千年健、杜仲、牛膝、续断、木瓜、鸡血藤、红花、当归、川芎和地龙。此药,王爷服上几次后,看看疗效。” “倘若没有疗效呢?”小龚爷见她一本正经的跟他说治疗之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扫了眼站在房间里内侍和宫女,安意来之前,他就暗示他们退出去了,可这些人居然都装没听懂,戳在这里碍事。 “小女会在药方做添减,以求找到适合治疗的良方。” “你这不是拿我来当验药的药人了!”小龚爷佯装惊愕地道。 安意勾了勾唇角,欠身道:“小女不敢僭越,只因王爷这病属疑难杂症,没有先例可循,唯有摸索着寻找治疗之方,并无对王爷不敬之意。” “这个我自知道,你是我的王妃,你不会害我的。”小龚爷笑道。 安意抬眸看着他,“王爷既然知道,又何必还要忧心呢?” “一日未曾治愈,我必忧心一日。”小龚爷暗表,未把她娶进门,他就是不放心。 “王爷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信不过小女的医术?”安意目光灼灼,语气里有淡淡的恼意。 “多谢喜儿为我解忧。”小龚爷笑意盎然,薄薄的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安意垂下眼睑,这男人又来了,美男计用了一回又一回,起身道:“王爷若是无事,小女要去厨房了。” “喜儿要去厨房做什么?”小龚爷期待地看着安意,莫非她要亲手为他洗手做羹汤? “让厨房的厨娘为王爷做一道参片炖猪心。”安意狡黠一笑,“心病还须心药医。” 小龚爷笑,“喜儿怎知我喜欢吃猪心?” 安意脸皮没小龚爷厚,没敢接话,拂袖而去。 小龚爷笑得开怀。 安意出了缀锦院,没去厨房让厨娘做什么参片炖猪心,而是去了井篱园,进门见桌上堆着几匹上好的绫丝罗,罗氏在挑挑选选,笑问道:“娘,你又要帮爹做衣服吗?” “不是给你爹做衣服,是给王爷做。”罗氏笑道。 安意皱眉道:“娘,王爷的衣服有尚服局的人打点,你不用帮他做。” “王爷是娘的女婿,依照习俗,四季的衣裳,娘都要给他做上两套的。”罗氏选中了一匹月白色彩兰蝶纹,“喜儿,这匹怎么样?轻薄凉爽,适合夏天穿。” 安意接过山药送来的木犀花露,抿了一口,并没接话。 罗氏也不需要安意的回答,自行作主,给小龚爷又挑一匹浅紫色竹子花卉纹的,把一匹银红色莲花纹的给安意。 安意让小丫头送回了明珠阁,抱着罗氏的胳膊,“娘,我饿了,传午饭吧。” 罗氏把做衣服的事,暂时撂在一边,叫婢女去传饭。母女俩吃完午饭,安意回明珠阁小睡。 下午,安意小睡起来,李女官过来教她规矩。 学了半个时辰的规矩,两人坐下休息,婢女送茶水糕点。李女官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姑娘,下官有话要说。” “大人有话直说无妨。”安意笑道。 “姑娘,是时候上折指定侧妃人选了。”李女官边说边看安意的脸色。 王爷的第一侧妃由正妃指定的规矩,安意从李嬷嬷口中已经得知,只是她并不打算上这个折子,随口扯谎道:“我已问过王爷的意思,在他腿伤未愈前,让我不要上折指定侧妃。” “王爷的腿伤一定会很快痊愈的。”李女官道。 “承大人吉言。”安意笑容淡淡的,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李女官尽到了提醒之责,也不再多言,闲聊了几句品茗的事,喝完那盏茶,起身离去。 安意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子呆,起身去阁楼上,碾药做药丸。 次日,安意去缀锦院送药,“王爷,昨天李女官提醒小女,该上折给王爷指定侧妃了,小女怕误选了王爷厌恶之人,一桩美事变坏事,特来请示王爷,不知道王爷心系何人?” 小龚爷盯着安意,轻叹一声,道:“喜儿,我的心思你早已知晓,何苦还要试探我?我早已跟父皇言明,我心悦卿久矣,此心可照日月。此生无二妇,永无异生之子。” 安意没想到他当众说出这些来,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羞,愣了愣,迅速起身离去。 小龚爷看着落荒而逃的安意,薄唇上扬,双眸微微眯起,浓长的睫毛映着含笑的眼神,透着一点坏一点邪,融合成诱人的魅惑,看呆了屋内一干人。 安意回到明珠阁没多久,罗氏拿着一张请柬,是闵国公府送来的,闵冰洁六月十七日及笄,请罗氏和安意过去观礼。 五位准王妃都是同年出生,月份不同,李思顺的生辰是二月二十,已举办过及笄礼,蒋心慧是八月初六,齐佳音最小,十二月二十九。 安意不喜应酬,可做为闵冰洁日后的妯娌,这一趟她是必须去,把请柬递给香芹,“到时记得提醒我。” 香芹应了是,收好请柬。 第二天,安意就得知,除她之外,另外四位姑娘都上折,指定侧妃。好在大家都知道如今函王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好听的传言。 过了两日,安清和带回了皇上已批准四位姑娘请旨的消息。蒋心慧指定的人,却不是先前百般讨好安意,而后又另攀高枝的李问珣,她指定的是赵四姑娘。 李问珣枉费心思,最后什么都没捞到。 这天深夜,影龙卫将彻查的结果,交给了皇上。 皇上看完之后,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朕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 影龙卫统领站立一旁,垂首不语。 良久,皇上挥了挥手,影龚卫统领嗖得一声,不见了。 皇上将那张纸条,放进了密格内,坐宝座上,盯着烛火,眸色深沉。 次日早朝,皇上命顺王和宁王即日去淮南查盐务。 顺王和宁王欣喜的领旨出京。 到了六月十七,罗氏带着安意,在下人的护送前往闵国公府。 闵冰洁及笄的服饰全部由太后赏赐下来的,做为准简王妃,她的及笄礼规格挺高的,京城里有权势人家的夫人和姑娘们几乎全部到了,正宾请得是仁福长公主,有司是蒋心慧,赞者是李思顺。 宾客来齐之后,闵冰洁的父亲,简单致辞,接着及笄礼正式开始。依照笄者就位、宾盥、初加等流程走了一遍,礼成。 在闵国公府吃完酒席,罗氏带着安意回家,在马车上,笑呵呵地道:“喜儿啊,等你及笄了,我们也这么做。” “好。”安意笑道。 “到时候我们请谁做正宾?”罗氏问道。 “娘觉得请谁好?”安意笑问道。 “闵国公家请的是仁福长公主,我们请谁好呢?”罗氏想了想,“岚漪长公主的儿子已经死了,不是儿女双全,不行,福王妃与我们家没什么来往,不行……” 罗氏说一个人出来,又否定一个。 安意听着听着,就听得睡着了。 “夫人,姑娘睡着了。”山药小声提醒道。 罗氏这才从畅想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安意抱进怀里。安意被挪动了一下,睫毛微微颤了颤,似乎要醒过来。罗氏轻轻地拍了拍,安意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又继续睡了过去。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以诗传情 马车在街口,出一队人马擦肩而过,马车在府门口停下,拉开车门,安意看到安清和站在门口,娇声喊道:“爹爹。” 安清和见妻女回来,笑着走过来扶两人下车。 “爹爹怎知我们这个时候到家,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安意笑问道。 安清和笑道:“爹爹可不知道你这个时候回来,爹爹刚刚是送常公公出来。” “常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常得旺公公?”安意问道。 “常公公奉皇命,来看望王爷。”安清和道。 小龚爷在安家治脚伤,他的情况每日都有人回宫禀报皇上,但治了这些天,未见明显起色,皇上越想越不放心,打发常得旺过来问情况。 只是不太凑巧,安意去了闵国公府,还好安清和知罗氏和安意要出门做客,就告了一天假,留在家里陪小龚爷下棋打发时间。 安清和的棋艺普通,原不是小龚爷的对手,因小龚爷存心要讨好岳父,有意放水,两人下得棋鼓相当。 常得旺来时,对弈刚刚结束,小龚爷以一目之差告负。常得旺见小龚爷脸色红润,神情愉悦,知小龚爷在安府的日子过得舒心,略坐了坐,问了几句话,喝杯茶,就回宫复命。 “治了这么久,王爷的腿伤也没见有起色,皇上让常公公过来,可是要接王爷走,去另寻名医?”安意皱眉,语气里透着一丝紧张,她是知情人,小龚爷可以不使用截经断脉之法,可是皇上要是觉得她无法治愈小龚爷,另外找人给小龚爷治病的话,不用截经断脉之法,就会露馅,可这法子用多了,对身体又有害处。 安清和回想了一下常得旺和小龚爷的对话,摇头道:“皇上并无此意。看来王爷这腿伤,皇上还是要你来治。喜儿,治了这些天,王爷这腿伤,到底能否治愈?” 安意见安清和面带忧色,有心告诉他实情,只是尚未问过小龚爷的意思,又有罗氏等人在旁,眸光一转,道:“暂时还没找到治愈的方子,我每日都在修改药方,假以时日,总归能找到治愈王爷腿伤的良方。”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道理,安清和懂,道:“给王爷治腿伤固然要紧,但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可别累坏了。” “爹爹放心,我不会累坏自己的身子的。”安意展眉笑道。 常得旺的到访,也让小龚爷有了危机感,安意十月才及笄,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他等得,安意也等得,可是皇上等不得。 晚饭过来,小龚爷让一个宫女过来传话,“姑娘,王爷让奴婢过来找姑娘借两本诗集,找两首诗。” “要找哪两首诗?”安意问道。 “一首是白居易的《花非花》,一首是张继的《枫桥夜泊》。” 安意眸光微凝,“你稍等,我上去给你找诗集。” “有劳姑娘了。”宫女客气地道。 安意到二楼找到《白氏长庆集》和《张懿孙集》,翻到《花非花》,轻声吟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安意放下《白氏长庆集》,翻开《张懿孙集》,找到《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看着两首诗,安意沉吟片刻,了然一笑,用指甲在“夜半”两字上,划了一下,合上诗集,将两本诗集拿到楼下,交给那个宫女,“王爷身上还有伤,别让他看诗集看得太晚。” “是,奴婢告退,多谢姑娘。”宫女行礼离去。 “杏仁,去泡一壶消食茶来。”安意道。 等杏仁泡来消食茶,安意给自己倒了一杯后,往壶里下了迷药。 喝完消食茶,安意沐浴更衣,借口要看医书,把已呵欠连天的婢女们打发到楼下去睡觉,过了两刻钟,下去确定她们都已入睡,到楼上,边看医书,边坐等小龚爷。 亥时正,小龚爷从窗口掠了进来,“喜儿。” 安意拿了枚书签夹在书中,抬眸看着他,“站住,不许过来,你到那边坐。” 小龚爷笑,听话地在她指定的椅子上坐下,轻叹一声道:“我如约而至,喜儿为何要拒人千里之外?” “我哪约你了?明明是你找我借诗集,暗示夜半过来。” “我躺在床上无聊,就想看看诗集打发时间,是你在夜半两字上划了一竖,我才夜半来相会的。” “你,你就是个猪八戒。”安意恼火地骂道。此时,《西游记》虽未成书,但故事早已流传开来。 “我要是猪八戒,你就是高小姐。媳妇儿,莫生气,老猪这厢与你赔罪。”小龚爷起身,长揖行礼道。 安意对这个死皮赖脸的男人,没法子了,咬了咬唇,问道:“你的腿伤要是我再治不好,皇上一定会替你另寻名医,你打算怎么应对?” “我们提前成亲,怎么样?”小龚爷笑问道。 安意恨声道:“我还没及笄,你休想。” “喜儿,这事要权时制宜,我们可以先成亲,等你满十八岁在圆房。我们成亲之后,就可请旨出京,遍访名医,出京之后,我们就能游山玩水,遍尝美食,过得轻松,又逍遥自在。”小龚爷试图说服安意。 安意冷笑道:“你想得到美,你就不怕你那几个兄弟在路上派人劫杀你。” “我已经不良于行,失去了争位资格,他们还派人劫杀我做什么?”小龚爷坐下道。 “你要遍访名医治你的腿,万一有那么个医术高明的郎中,帮你治好了脚,你就还是个祸害,还是能回京跟他们争储君之位,只有死人才会让他们放心。” 小龚爷摸摸下巴,“说得对,那我该怎么应对才好呢?还请喜儿指教。” “我喂你一枚无色香,毒死你,就能一劳永逸。”安意表情认真地道。 小龚爷做惊恐状,“最毒妇人心,居然要谋杀亲夫。” 安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耐烦跟他胡扯,道:“行了,装什么计穷,赶紧说你的打算。” 小龚爷笑,“你再帮我治上三五七天,我就主动进宫去见他。” “到底是三天五天还是七天?”安意皱眉问道。 “这要看父皇的耐心,看他要等多少天再派常得旺过来。”小龚爷道。 “夜已深,我要睡觉了,你走吧。”事情一说完,安意就立马赶人。 小龚爷起身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安意坐着没动,点了点头。 小龚爷朝窗口走去,离窗口还有一步,猛地转身,想要突袭,达到一亲芳泽的目的,谁想到,他一转身,却发现,安意早已不在位置上,她已闪身到了灯台后面,挑着眉,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喜儿。”小龚爷见她居然如此防备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喊道。 “男女有别,你不要动歪脑筋。”安意义正词严地道。 “我们名分已定,亲密一些,礼法上也是允许的。”小龚爷同样义正词严地道。 “不学无术之徒,你还是好好回去翻看一下书吧,男女定亲后,是不允许见面的,更别说这样私下见面了。” “不允许的事,我们已经做了,就不用多计较那些。过来吧,喜儿,让我抱抱你。”小龚爷张开双臂道。 “你干脆就留下来,等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给我爹娘请安如何?”安意挑衅地问道。 小龚爷语噎,悻悻的瞪着安意。 “赶紧走吧你。” “好,我们来日方长。喜儿,你等着,成亲那天,我会连本带利讨回的。”小龚爷说罢,转身从窗口飞掠而出。 安意冲着窗口轻啐一口,到楼下为婢女们解了迷药,上楼回房睡觉,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安意送药去缀锦院时,小龚爷捧着本诗集,在吟诗,“九月西风兴,月冷霜华凝。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二月东风来,草坼花心开。思君春日迟,一日肠九回。妾住洛桥北,君住洛桥南。十五即相识,今年二十三。有如女萝草,生在松之侧。蔓短枝苦高,萦回上不得。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王爷这么勤奋读诗书,可是打算参加今年的秋闱,蟾宫折桂吗?”安意讥笑着问道。 “蟾宫折桂,非我之愿,我只愿做深山木,枝枝连理生。喜儿想做什么?”小龚爷笑道。 安意从食盒里拿出汤药来,“我想做我爹娘的乖女儿,永伴他们膝下承欢。” “女大不嫁,父母忧心,何乐之有?”小龚爷问道。 “你非鱼,焉之鱼之乐?” “将心比心,我自知他们所想。” 安意把诗集从他手中抽出,把碗塞给他,“喝药吧你。” 小龚爷将药一饮而尽,打了个哆嗦,“今天的药,怎么比昨天的苦?” “我换了方子,今天的药里有苦参。”安意知道小龚爷不懂药理,随口乱扯。 “明天再加一味黄连吧。”小龚爷不怕苦地道。 “黄连没有舒通活络的药效,我不会加的。”安意摇摇头道。 “还好没有药效。”小龚爷笑道。 “中药有三苦,黄连、木通、龙胆草,但最苦的却不是这三种,而是苦参。”安意狡黠地笑了笑,“以后药里都会放苦参。” 小龚爷佯装害怕地苦着脸,“能不能换个药方?” “不能。”安意拿着食盒,扬长而去。 小龚爷笑,拿起诗集,继续翻看。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皇上驾到 安意出了缀锦院,回明珠阁照旧打坐练功,这些日子给小龚爷和计凡衣施针治伤,她已体会到内力不足带来的苦果,再不敢偷懒只练外功和轻功。 安意练完功,下楼见惇王太妃端坐在罗汉榻上,惊讶地问道:“太妃,你什么时候来的?” 惇王太妃把茶杯放在茶几,笑道:“来了有一会了,知道你在练功,我就没让她们通传。” 安意见杯中茶水只剩下一半,桌上两碟糕点,各吃了一块,大约也能推算出惇王太妃来了有多久,满怀歉意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练功要紧,我过来也是找你说说闲话,没什么要紧事。”惇王太妃笑道。 婢女们重新换上新茶和糕点,安意示意她们退出去,她可不相信惇王太妃过来是找她说闲话的。 惇王太妃等婢女们都退了出去,拿过身边放着的盒子递给安意。 安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叠邸抄。 “市井传言多而繁杂,难辨真伪,看邸抄直观明了。” 安意眸色微凝,红菱姐妹是惇王太妃的人,早就料到她们会把她的消息传递给惇王太妃,可是料到归料到,现在惇王太妃证实了这件事,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没有人愿意身边的婢女,听命于别人,就算那人并无恶意,也有被人监视的感觉。 惇王太妃是她的师姐,现在站在同一阵线,到还无妨,但是事事无常,尤其是身处庙堂之上,万一那一天政见不和,站到对立面,红菱姐妹就会成为隐患,必须得想法子把人送回才行。 安意心中已有了盘算,笑笑道:“家父那儿其实也有邸抄,是我一时想差了,舍近求远,多谢师姐提点。” 这句话自然是谎言,安意也知道看邸抄更方便快捷一些,可是安清和总觉得她还没长大,把娇养女儿的方针贯彻到底,那怕她已表现出她并非是不懂事的妇孺,她有不输男儿的智慧和担当,安清和却依旧如故,她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结,就另辟蹊径,让芳蓉到外面去打探消息。 虽然芳蓉不能去宫门外抄写皇帝的谕旨、臣僚的奏议,但是芳蓉是打探消息的高手,费点手脚,费点银子,那上面写的事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安将军做事谨慎,为人耿直,你是养在深闺的娇女,年纪还小,还要学着打理府中内务,这是朝政上的事,就是你想知道,安将军也未必会给你看。”惇王太妃抿了口茶水,笑了笑,话峰一转,“不过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也是时候接触这些政事了,以后隔天我会让人送邸抄过来。” “有劳师姐,多谢师姐。”安意再次道谢。 “你我是师姐妹,些许小事,何须如此客气?”惇王太妃笑道。 “伏击王爷的幕后之人可查到了?”安意问道。 “查到是顺王和宁王干的。” 安意没有一丝意外,想除掉小龚爷的人,除了太后和他那几个异母弟弟,也没有旁人了,“这事皇上知道吗?” “影龙卫已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派顺王和宁王去淮南查盐务,是不是另有用意?”安意敏锐地问道。 惇王太妃赞许地点点头,“的确另有用意,两淮盐务在前朝时,就官商不分,沆瀣一气,太祖曾一怒连斩两名大盐枭,才令贩卖私盐的势力低头,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两淮盐务又再次成为大难题,官员与盐枭勾结,派他们过去,就是为了让他们自断臂膀。倘若他们要是舍不得交出那些为害一方的官吏和盐枭,办不好这件差事,皇上就会责罚他们,极有可能不让他们上朝议政。到时候,朝中支持他们的臣工们,就会动摇。” 安意暗赞,做帝王的人果然老奸巨滑,这一招太狠了,不管顺王和宁王怎么做,他们都要吃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惇王过来接人,客气了一番,母子俩没有留下来吃午饭,告辞离去。 送走两人,安意翻看那叠邸抄,前面两张是皇帝的谕旨,起首就是诏曰:臣僚章疏…… 第三张写的是礼科某位给事中参劾某位巡抚的奏议,“今年三月,李成光差周文河等持勘合一道、皮包四只,过旧臣任内黄县,卒以包重难负,觅人相送……” 大篇幅的文言文,虽然看得安意眼睛累,脑子也辛苦,但是也从中得知了一些芳蓉忽略掉的事,皇上这几日动了六部好些官员,或升或降或贬,还从地方上调了几个人上来。 安意边看边思索皇上的用意,香芹上来问道:“姑娘,就快午时了,你是去那边和夫人一起吃午饭,还是在这里吃?” 安意看手上还剩几张邸抄,想一鼓作气看完,道:“不过去吃了。” 香芹悄声退了下去。 安意接着看邸报,最后一张写的是件奇异事,“山西太原府静乐县龙泉都民李良云弟良雨忽转女形,见于岑城都民白尚相为妻。” 没有现代变性手术,就能忽然男变女,还嫁人为妻,安意摇头轻叹,这是天下奇闻,她可不信有这等事! 看完邸抄,安意起身扭扭脖子,扭扭腰腰,做罢舒展运动,按了按睛明、攒竹等穴位,把邸报收好,到楼下吃饭。 午后,小睡起来,跟李女官学完规矩,芳蓉从外面回来了,“姑娘,奴婢今天听到一件奇异的事。” “什么奇异的事?”安意放下手中的医书,笑问道。 “男变女,嫁人为妻。” “这事可是发生在山西太原府静乐县龙泉都?” “事情是发生在山西,不过具体是什么地方,奴婢没有打听到,姑娘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安意拿过那叠邸抄,抽出最后一张,递给她看,“惇王太妃今天送来一叠邸抄,上面就写了这件事。” 芳蓉看了一下,笑道:“难怪人家说,秀才不出门,也知天下事。”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以后有了这些邸抄,你就不用到外面四处奔波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就能留在家里好好伺候姑娘,也能好好养养奴婢这张脸。”芳蓉笑道。 安意看着芳蓉被晒黑的脸,笑道:“明天我给你配一包七子白美白,你用清水调成糊状,抹在脸上,用上几次,你这张脸就能白嫩如霜。” “奴婢谢谢姑娘。”芳蓉屈膝行礼,喜笑颜开。 皇上的耐心,没有小龚爷预想的那么多,仅隔了一天,他就微服私访,来到了安家。他对小龚爷的在意和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只是这也意味着,小龚爷无法将事情再拖延下去,安意也要提前接受皇上的询问。 安意不满地横了小龚爷一眼,装什么成竹在胸,这下知道什么叫计划没有变化快了吧? 小龚爷神情未变,“父皇,恕儿臣无礼,无法下床给您见礼请安。” “那些虚礼,无须在意。”皇上在床边坐下,“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忧了,儿臣现在虽然还不能下地行走,但吃过喜儿开的汤药后,病情已大为好转,长时间坐起也不觉得乏力,继续治疗下去,儿臣就能恢复如初。”小龚爷还在使用拖延之计,想继续留在安家,让安意为他治疗。 皇上看他脸色和精神都不错,知道每日禀报的情况属实,听他信心百倍的说会恢复如初,只当他不知道实情,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安丫头的医术,朕是知晓的,你一定能恢复如初,健步如飞的。” “父皇金口玉言,儿臣的腿一定会好的。”小龚爷恭维道。 “玥儿,你的身体已恢复,明天就搬回王府休养。”今日早朝有个御史,不知道受谁的指使,上折弹劾安清和治家不严。安清和没反应过来,皇上反应过来了。 “父皇,不用这么着急地搬回王府吧,儿臣的腿伤还没痊愈,两府离得这么远,不方便。”小龚爷不想走。 “你和安丫头名分已定,先前你的伤势太重,让你住进安家是权宜之举,明天搬,太匆忙了些,后天搬。”皇上很大方的多给了一天。 小龚爷见皇上主意已定,也只得无奈地应了是。 安意看他憋屈样,抿嘴偷笑。 小龚爷哀怨地盯了她一眼,就这么急着把他扫地出门吗? 安意把头偏开不理他。 皇上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他政事繁忙,略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走到缀锦院外,停下了脚步,沉声问道:“安丫头,你跟朕说实话,函王的腿是个什么情况?能否治好?” “皇上,王爷重伤之后,昏迷不醒,没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先前小女以为只要为王爷疏通经络,王爷就能痊愈,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治疗,小女发现王爷的腿伤非常严重,双腿经络已断,小女没有回天之术,没有能力治好王爷的腿伤,辜负了皇上期望。”安意措词道。 皇上双眉紧锁,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真得没有办法了吗?” “皇上,倘若这世上有医者能接好经络,王爷的双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安意谎话连篇。 皇上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朕听说,韩玄烨不良于行多年,是被你治好的,此事可属实?”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触动心弦 安意对白无名弄个这么大的黑锅给她背,很是火大,可是不能把实情告诉皇上,只能编谎话,“皇上,韩玄烨能站立行走,并非是小女一人之功,他幼年时就已受伤,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外寻访名医治疗,才渐有起色,若非有那些名医之前的治疗,小女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治好他的双腿。” 皇上沉吟片刻,问道:“要是朕召集各地方的名医进京,为玥儿会诊,玥儿的腿是否能够治好?” 安意唇边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坏笑,皇上要是下谕令召名医进京,小龚爷可就有苦头吃了,顺着他的话道:“民间能人异士甚多,集众人之力,也许能治好王爷的腿。” 言罢,安意飞快地抬眸看了眼皇上,见他微微颔首,似有赞许之意,心念电转,要是把名医召进京来,小龚爷固然要吃苦头,可她也不能出京,困在这京城,光是那些应酬就很令人心烦,不能因小失大,垂首道:“皇上,小女有话要说,要是说错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低头看着她,道:“你且说来听听。” 这人太老奸巨滑了,安意撇撇嘴,道:“小女觉得还是礼贤下士比较好。” “礼贤下士?”皇上眯了眯眼,精光一闪而过,“你是说让函王离京,去全国各地遍访名医?” “皇上,有能力有本事的人,都有些孤傲不羁,若是他们不愿奉召进京,就会耽误了治疗。要是王爷能亲自上门求医,诚意十足,他们必然不会拒绝为王爷治疗腿伤的。此乃小女愚见,若有错处,还请皇上恕罪。” 又是恕罪,这丫头的胆子到底是大还是小? 皇上看着勾唇笑了笑,抬腿往外走。 安意见他没有问罪,也懒得揣摸刚才那番话,他是否听进去了,反正日后必有定论。 送走皇上,安意返回缀锦院,“王爷腿伤久治未愈,皇上有意召全国各地名医进京为王爷会诊,我劝阻了皇上,此事,王爷要怎么谢我?” 小龚爷对皇上召名医进京的事,并不感太意外,对安意跑来找他讨要感谢,却有点意外,这是不是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近了点呢?含笑问道:“你要我怎么谢你?” 安意瞄了眼屋内站立的太监宫女,笑道:“王爷先记着,等我想好了,再向王爷讨要。” “好,我记住了,喜儿可随时向我讨好,我必会好好感谢喜儿的。”小龚爷笑道。 “我借给王爷的两本诗集,王爷可看完了?”安意问道。 小龚爷心领神会地笑问道:“还差几页没看完,稍晚一些还给你可好?” 安意只是为了暗示小龚爷夜半去明珠阁一趟,当然不会说不好,笑笑道:“好。” 小龚爷也正有夜半去明珠阁之意,不过是安意先暗示,她既肯主动相邀,是否表明今晚他能一亲芳泽呢?想到能将安意拥入怀中,心情顿时好得比那七月正午的阳光还灿烂,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幽沉的眸里波光粼粼,情意绵绵。 目的达到,安意强行忽略掉小龚爷散发出来的男性魅力,起身离开,回明珠阁打坐练功。 申时正,安清和跟罗氏从外面做客回来,安意去井篱园给他们请安,顺便告诉他们皇上今天来过的消息,以及后天小龚爷要搬回王府的事。 “王爷的腿伤还没好,皇上让他搬回王府,谁照顾他啊?”罗氏担忧地问道。 “宫女太监会照顾他的。”安意拿起一个花红,放在手中把玩。 “宫女太监哪能照顾得好。”罗氏不满地瞪了安意一眼,“你这丫头,没心没肺的。” 安意被骂,嘟着嘴,小声道:“这是皇命,又不是我要赶他走。” 罗氏如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关心小龚爷的程度远远超过安意,今天小龚爷穿得那身衣服,就是罗氏亲手缝制的。 罗氏虽然舍不得小龚爷,也知道皇命难违,又不满地瞪了安意一眼后,拿过那件还差两个袖子,就做好的紫色外袍缝了起来,边做还边念安意,“这么些天,就没见你做过针线活,喜儿啊,你不能什么东西都交给针钱房的人做。别的且不说,你的嫁衣,那总是要你自己缝的,你这横不拿针,竖不捻线的,懒成这样,可怎么好?日后……” 安意对罗氏的念叨丝毫不往心里去,左耳进,右耳出,自顾自地低着头啃花红,酸酸甜甜的,挺好吃。 安清和端着杯茶,有口没一口的喝着,对罗氏的念叨没有一丝厌烦,神情愉悦,直到安意拿起第五个花红时,咳了几声,打断了罗氏话,开口道:“喜儿啊,花红好吃,也不能吃太多,积了食,对身子不好。” 安意把手中的花红丢回小盆里,抽出塞在袖口的帕子,擦了擦手,道:“爹,娘,我吃多了,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罗氏嗔怪地瞪了安意一眼,“你也知道你吃得太多了啊!猪妞妞。” 安意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给两人行了礼,到外面的阴凉处散步。 到了用晚饭的时辰,安康和卫旸都没回来,安意陪着安清和跟罗氏吃完晚饭,闲聊了一会,就回明珠阁。 沐浴更衣后,安意就往消食茶里下了迷药,打发婢女们回房睡觉,一刻钟后,下楼确定她们已经沉睡,返回楼上,坐等小龚爷到来。 人定时分,安府各院落相继熄灭烛火,唯有明珠阁还有亮光,小龚爷如约而至,从窗口跃进室内,看着坐在灯下看书的少女,薄唇上扬,露出明朗如阳的笑容,“喜儿,我来了。” 安意放下书,抬眸看着他,“你上午答应要感谢我的,现在我向你讨要这个感谢。” “你已想好要我如何感谢你了吗?”小龚爷朝安意走了过去。 安意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书案,道:“帮我把红菱和秋菱带回去还给惇王太妃。” “她们做错了什么事吗?”小龚爷停在离安意一步之远,他伸手就能抓住她的地方。 “她们暂时还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一仆伺二主,我不放心,防患于未然。”安意坦然答道。 小龚爷眯了眯眼,眸底的利芒一闪而过,“送她们过来,是为了陪你进宫,保护你,如今你已经出宫,她们的任务完成,是该回到太妃身边去了。” “多谢。”安意浅浅一笑。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小龚爷长臂一伸,想要抓住安意的手臂,将她拖入怀中。 打小龚爷一进来,安意就防备他会来这一招,岂会让他得逞?他刚伸手,她就往旁边闪去。 小龚爷也预料到安意不会乖乖被他拥入怀中,另一只手也来帮忙,安意挥手打了过去。 小龚爷的武功要强过安意数倍,在小龚爷手下留情,还不愿让她受伤的情况下,两人也仅对了十招,安意的三处要穴被他一拂,半边身子发麻,再也无力出招挡开这个登徒子的双臂。 安意被小龚爷强行抱在了怀中,又羞又恼,恨声骂道:“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快把穴道给我解开。” “喜儿乖,别发火,让我抱抱你。”小龚爷紧紧地搂着安意,要他放开她,那是绝对不可能,“喜儿,后天我就要搬回王府,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安意眸光闪烁不定,他的恳求,让她不忍拒绝,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慢慢地靠在他的肩头,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或许该对他上点心,好好的经营这一段婚姻和人生。 小龚爷微微垂眸,看到安意乌黑柔顺的秀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忍不住心猿意马,喉头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液,离她及笄还有四个多月,成亲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这种苦行僧的日子好难熬。 抱了一会,小龚爷感觉到怀里人的身体,不再僵硬,知道她已放松戒备,唇角弯起,拉到了些许距离,左手依旧圈在她的腰上,右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小龚爷的动作,令安意蓦地睁开双眼,眸中的惊慌,以及女儿家天性的羞赧,尽入他眼中。 “傻姑娘,闭上眼睛。”小龚爷唇边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眼中的柔情似要将她淹没。 安意如同被他蛊惑般的,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小龚爷低头,吻在了她的樱唇上,舌尖轻叩贝齿,她微启双唇,他趁机探入,吮吸着,将甜蜜卷入唇齿之间,吻得缠绵悱恻,直到天荒地老。 吻罢,小龚爷轻轻喘息一声,再次将人拥入怀中,嘴唇凑到她的耳边,似低吟又像是宣告,“喜儿,等你及笄,我必十里红妆相迎。” 安意的穴道并没被封住,过了这么久,不再感觉到酥麻,用力将他推开,挑眉道:“礼书上写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王爷且再等五年来迎娶我。” “五年!”小龚爷震惊了,“喜儿,不要这样残忍,五年后,才能迎娶你,我会相思成灾的,你怎么忍心见我为伊消得人憔悴?” “等不了,你就换人娶吧。”安意撇嘴道。 “你休想,今生我就娶你一人。”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灯节相遇 男人的话不可信,但是听起来还是让人心暖,安意弯了弯唇角,眸中有浅浅的笑意,“嘴上说得好听没用,你要是有诚意……嘤……” 话没说完,就被小龚爷用嘴唇堵了回去。既然说没用,那就用行动表示,他非娶她的决心。 安意气急,捏着小拳头捶他。只是她被吻得气息不稳,一点力气都没有,与其说是在打他,还不如说是在撒娇。随着小龚爷强势侵入,最终连生气都忘记了,心神皆迷失在他的温柔之中,和他一起沉沦。 “喜儿,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终其一生,我都会待你如珠如宝。等你及笄,我们就成亲,你十八岁后,我们就圆房,然后生两儿两女,凑成两个好字。”小龚爷搂着全身酥软的安意,柔声道。 安意的理智还没回归大脑,水汪汪的双眸满是迷茫的神色,他说的话,一字没有入耳。 “喜儿没有反对,那就是同意了。”小龚爷狡诈地笑道。 安意恢复了一丝清明,眨了眨眼睛,“同意什么?” “喜儿,你既然已经答应,就不准反悔。”小龚爷低头在安意红肿濡湿的唇瓣上,轻啄一下,“明日你让红菱姐妹收拾好行李,后日随我一起回王府,太妃那里,我会说明,不会让她误会的,你无须担心。” “哦,谢谢。” “嘴上的谢谢我不要,我的荷包用旧了,你再帮我做一个。”小龚爷趁机讨要好处。 “我谢谢你只是顺嘴说出来的客气话,我原本不用谢你的,好不好?”安意的理智已全面回归,立刻反驳,只是思路已完全让小龚爷带跑了,忘记问她答应了他什么。 “就算不用谢我,我就快生日了,你总该送件礼物给我吧。”小龚爷顺势抱着安意,坐在圆墩上。 “你什么时候生日?”安意依偎在小龚爷的怀里,非常舒适,没注意到姿势的改变。 “八月初一。”小龚爷笑,“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慢慢做。” “我针线活做得不好。”安意想起下午,罗氏还在指责她不做针线活,晚上这男人就要她做荷包,深深怀疑,当时他在外面偷听。 “我不嫌弃,只要是你绣的,我都喜欢。”小龚爷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安意侧侧身子,瞪了他一眼,这才发现她坐在他大腿上,挣扎着要站起来,“松手。” “不松。”小龚爷双臂用力,将安意紧紧圈在怀中。 安意愠怒,正想大力挣扎,突然想到了四个字,以柔克刚,眸光流转,“哎哟,松手,快松手,你弄疼我了。” 小龚爷听她呼痛,信以为真,连忙松了手。他刚一松手,安意一个箭步,窜得老远,若非有墙挡着,估计她直接窜到屋外去了。 小龚爷哭笑不得地道:“喜儿,你轻功练得不错啊。” “我不只轻功练得不错,我的毒术更强,你要不要试试?只要指甲片这么一点,就能让你死翘翘。”安意挑衅地问道。 “你舍得毒死我?”小龚爷面无惧色,笑嘻嘻地问道。 安意冷哼一声,撇撇嘴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世上又不只你一个男人。” “世上是不只我一个男人,可是我亲也亲了你,抱也抱了你,你不嫁我,你要嫁谁?” 安意一听这话,气得七窍生烟,这轻薄浪子,他说得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他以为这样,她就非嫁他不可了? 小龚爷见她怒不可遏,有点担心她气过头,真弄点毒药毒得他半死不活,忙上前安抚。 安意那肯让他靠近,双手握拳打了过去。 小龚爷舍不得伤她,轻巧的一个闪躲,避开她打出来的两拳,使出小擒拿手去抓她的手腕。 安意贸然出手,是自不量力,很快就被小龚爷紧紧地抱在怀里了。 “喜儿,你别生气,我说错话了,不是你非嫁我不可,是我非娶你不可,你亲也亲了我,抱也抱了我,我是你的人了,你要为我负责。”小龚爷使巧劲搂着安意,让她怎么挣也挣脱不了,娇喘吁吁地靠在他的怀里。 “休说那些花言巧语来哄骗我,我不信,你放手。”安意挣脱不了,也不费力,只是心有不甘,怒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伸手到小龚爷腰部,狠狠地拧住一块肉,一百八十度旋转,恨不得将那块肉给拧下来。 小龚爷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得金刚,安意又是下狠手,痛得他倒吸了口冷气,脸部表情有些许的扭曲,不过小龚爷没拉开安意的手,下巴抵在安意的头顶上,轻声问道:“喜儿,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安意对男人的恶感,来源于那一个人,那人的负情忘义、卑劣无耻,让她痛失至亲,时至今日仍令她刻骨铭心,就算时空转换,她已由蒋安然变成了安意,她也依旧不敢忘,沉默良久,缓缓道:“我不是不肯信你,我只是害怕我深信你之后,你却不能守信,背叛我。” “我不会背叛你的,我不会,你要相信我,喜儿,你要学着相信任,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情意,我会用我一生来证明,我不会辜负你。”小龚爷正颜道。 安意想起前先的决定,道:“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相信你的。” 小龚爷弯唇一笑,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安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小龚爷又抱了安意一会,松开手,道:“夜已深,我先回缀锦院,你好好休息。” 安意抬头看着他,唇角微扬,浅浅笑了笑。 小龚爷见她露笑靥,心中一喜,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啄一下,依依不舍的跳窗离开。 安意站在窗口,目送他远去。 次日午后,安意宽了衣,解松了头发,却没有立刻到床上睡觉,召来红菱姐妹,“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你们一会下去收拾好东西,随函王回王府,他会把你们送回惇王府的。” 红菱姐妹一惊,跪在地上,叩头道:“姑娘,奴婢要是做错了事,姑娘任打任罚,求姑娘不要把奴婢送回惇王府。” 安意起身,一手扶起一个,“先前你们来我身边,是为了在宫里护着我,如今我已经出宫,那还好意思继续留着你们,我已和函王爷说好,你们就随他走吧。惇王太妃知道是我的意思,不会责怪你们的。” 红菱姐妹跟在安意身边有些时日,知安意的性情,她已拿定了主意,她们是不可能继续留下,下跪叩头道:“谢谢姑娘这些日子对奴婢的照顾。”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安意拿过搁在桌上的两个荷包,递给两人,“我们主仆一场,这些日子,你们也尽心尽力照顾我,这里有一百两银票,你们拿着吧,也全了我们主仆情意。” “谢谢姑娘赏。”姐妹俩叩了头,双手接过荷包,退了出去,下楼收拾行李。 第二天,常得旺带人前来护送小龚爷回王府,红菱姐妹也跟随离去。安康认出她们是安意身边的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这天下午,李问珣派人请帖过来,想过府拜访。 安意不想与她周旋应酬,借口家中事多,直接拒绝她的到访。 “这李姑娘到是会挑时机,王爷刚走,她就要来拜访,”芳蓉道。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安意不甚在意,头也没抬地继续翻看手中的邸报。 芳蓉笑了笑,和香芹等人退了出去。 小龚爷离开后,安意的日子过得愈加的清闲,外面的应酬,一律不去,偶尔出门去看看胡清月,计凡衣和江惟平搬到城外,惇王太妃安排的一处别院去了,不方便来往。 这天,罗氏又再次念叨她不做针线活后,安意想起答应小龚爷的事,让香芹去针线房里找来一堆碎布,坐在房里绣荷包。 转眼到了七月初六,安健因事从兵营回来,一家团聚,罗氏开心的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乡菜。 次日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城中照例有灯会,今年不同的是,宫中的尚宝斋在街口搭起了一个高达二十余丈灯塔,燃灯七万七千盏,火树银花,奢靡华贵。 安健一早就打发人来告诉安意和安康,晚上出门赏灯。安意并不愿晚上出门,可是安健根本不容她推脱,就擅自将事情给定了下来。安意没办法,也只得收拾妥当,跟着他和安康出门去观灯。 兄妹三人好不容易到了立灯塔的街口,那里已是人山人海,喧声鼎沸,十分热闹,马车走不动了。 “妹妹,下来吧,我们走过去。”安健敲了敲车厢道。 安意下了马车,随着人流往灯塔那边走去。 安健突然跑开了,过了一会,从人群里挤过来,把手中提着的兔子灯塞给她,“妹妹,给你。” “谢谢二哥。” “不用谢,你还喜欢什么?告诉二哥,二哥给你买。”安健大方地道。 “看到我喜欢的,我不会跟二哥客气的。”安意笑道。 安康也顺手在路边的面具摊上,买了个七仙女面具递给安意,“戴上吧!” “谢谢大哥。”安意取下帷帽,戴上七仙女的面具。 来观灯的人实在是太多,没走多远,安家一行人就被挤散了。 “让开让开。”一个壮汉拽着个妇人往前挤。 壮汉力大,众人纷纷退开让。 安意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转身,看着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正要道歉,那人伸手扶住她,“喜儿,是我。”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七夕观灯 安意听声音认出是小龚爷,骇然一惊,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到巷子里面,急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观灯。”小龚爷轻松地笑道。 这话安意不信,问道:“你是不是约了什么人见面?” “是约了人见面。” “见过了吗?”安意没有追问他见的是什么人。 “已见过。” “既见过了,你还不回王府,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到你,就过来跟你说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以后再说吗?你现在这个样子,万一被人看见要怎么办?”安意忧心地看了眼巷口,观灯的人群都往灯塔那边挤,没有人往巷子里来,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我布置的很周密,不会让人看见的。”小龚爷自信满满地道。 “百密一疏,你没听过吗?”安意瞪他一眼,“赶紧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我?”小龚爷握住安意的手,不肯就此离开。 安意见他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居然在这个时候,问这么个无聊的问题,没好气地道:“没有。” 小龚爷解开安意的面具,盯着她的眼睛,执着地问道:“真的没有想过我?” 安意把头偏开,冷哼一声道:“我天天做针线活,没有空想你。” “是给我做荷包吗?”小龚爷笑问道。 “我大哥他们找过来了,你快走吧,别让他们看到你。”安意听到安康等人的呼喊声,着急地催他离开。 “是不是给我做荷包?”小龚爷却一点都不心急,非要得到她的亲口确认。 “我在给一头猪做荷包。”安意气极败坏,甩开他的手,低声骂道。 小龚爷被骂成猪,也不生气,轻声笑了起来,道:“好了,你别这么担心,我这就走,不会让人发现的,这些天,我很想你。” 话音一落,小龚爷跃上旁边的屋顶,迅速离去。安意这才放心的从巷子里走出去,冲着左顾右盼找人的安康等人,挥手道:“大哥,二哥,我在这里,大哥,二哥。” “妹妹,妹妹,你站在那里别动。”安康看到了安意,“二弟,妹妹在这边,快过来。” 安康等人扒开人群,挤了过来。一行人重新会合到一起,继续朝灯塔走去。 灯台耗费数万两白银搭建而成,美伦美央,耀眼夺目,将周围照得宛如白昼,围观的百姓们边仰头观看,各式各样的花灯,边啧啧赞奇。 逢节假有灯会,出来的人就多,今年是大比之年,京中边近的才子们也进城来观灯,顺便到文澜阁扬名。街上是人满为患,熙熙攘攘,不时就能遇到熟人。 这边刚遇到齐国公府的人,没走几步,又遇到了蒋家和李家的人,相互客气地问候了几句,擦肩而过,各行各路。 “听说函王的腿伤已经治不好了,她居然还能开开心心出来观灯,当真是令人佩服啊。”蒋心慧这句闲言,轻飘飘地从后方传了过来。 佩服? 佩服什么,不言而喻。 安意勾唇冷笑,她自问没有得罪过蒋心慧,这人却没事跑来拿话膈应她,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妹妹,闲言碎语,无须听。”安康轻声劝慰。 “我知道,我是聋子不听狗叫。”安意扬声道。 蒋心慧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回头看向安意,眼神如淬了毒般狠厉。 安意没长后眼,自不知道蒋心慧看她这一眼,就算知道,她也浑不在意,即便日后廉王侥幸荣登大宝,她也不惧,更何况,廉王未必有那个好运气,黄家已败落,不会给他任何助力,前面有顺王和宁王拦路,后面有简王和几个小皇子追赶,他想上位,挺难的。 一行人边赏灯边往前走,摆在路旁的小吃摊,散发着阵阵香味,诱人食欲。安意看到了卖巧果的摊子,“二哥,我要吃巧果。” 安健乐呵呵的跑去买了几个巧果回来。 安意把兔子灯递给香芹,拿起一个巧果,咬了一口,入口松脆,还有芝麻的香味。 一个巧果还没吃完,就遇上了赵峻、赵岷和徐玉州等人。 “没想到会这里遇到安姑娘,安姑娘的心情瞧着还挺不错的嘛。也是,人活一世,就得有欢乐时且欢乐。”赵岷笑道。 安意眼波微动,她不该出来观灯的,这才短短两百米不到的距离,就遇到两个来找碴的了,笑了笑,道:“我第一次在京中过七夕节,就出来观礼长长见识,果真是良宵喜见双星渡,七夕笑开并蒂花。这一路上,成双成对的人好多,真真是羡煞旁人。” 就在前天,皇上把赵岷指给了徐玉州。七夕节,不论是是嫁做人妇的女子,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出来游玩观灯,青年男女也可以约会见面;但是赵岷和徐玉州已定亲,宽松些,他们同行观礼,身边还有兄长相伴,也不算太过失礼,可要是严格说起来,还是有所不妥的。 安意这话是在暗讽两人不守礼,不过她没有明说,而这路上,的确有很多成双成对的人,想挑她的错,也不行。 赵岷还要说什么,却被赵峻一个眼神给阻止了,狠狠地瞪了安意一眼,把头扭到一边。 赵峻拱手笑道:“在下一直想去看望王爷,又怕打扰王爷养伤,还请安姑娘代为问候。” “赵公子所请,恕我家小妹无法代劳,皇上早已命王爷回王府养伤,赵公子要探望王爷,可去函王府。”安康向前一步,拦在了安意身前,沉声道。 安康在皇上两字咬下重音,小龚爷去安府治伤是皇命,这与赵岷和徐玉州同行观灯是不同的,若赵峻敢继续拿这事说三道四,就是藐视皇命。 赵峻目光一凛,“安大人如今是在翰林院当差吧!” “下官是在翰林院当差,不知赵公子有何指教?”安康面不惧色地与他对视。安健也挺胸站在了兄长身边,双目圆瞪盯着赵峻。 赵峻见安健面露凶相,眼皮一跳,“今晚大家出来观灯,讨教一事,还是改天吧。妹妹,玉州,我们走。” 待赵峻一行人走远,失去观灯兴致的安意蹙眉道:“大哥,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这灯也没什么好看的。”安康看着安意,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函王残废了,以后妹妹会听到很多这样的闲言碎语。 “早知道这灯这么不好看,还不如在家里煮东西吃,妹妹,我们回去烤肉吃吧。”安健笑呵呵地道。 “七月吃烤肉,火气太大,会生口疮的,还是吃凉面吧,应节又凉爽。”安意笑着提议道。 “好好好,就吃凉面,再拌碟莲藕和猪耳朵,配在一起吃,必是人间美味。”安健说起吃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安康和安意看他那馋嘴样,都嫌弃地撇了撇嘴。 怕原路返回,会再遇上那些不想遇到的人,安康带着弟妹绕去了另一条路,到街口找到自家的马车,回家吃凉面去了。 回到家中,安清和、罗氏和卫旸坐在院子的瓜藤架下说话,见兄妹三人回来,罗氏笑道:“喜儿,去拜织女乞巧吧。” 安意听话的去香案边,拜过织女。 安康和安健是男子,应当拜魁星,只是两人一个已入仕为官,一个进了军营,子承父业,都不用参加科举,拜不拜魁星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等安意拜过织女,走过来,安健磨得罗氏同意做凉面当宵夜。过了小半个时辰,厨房送来了凉面和配菜,吃完后,一家人又闲聊了一会,等消了食,就散了。 安康和安健送安意回明珠阁,到门口,安健塞给安意一个小盒子,“妹妹,里面装着喜蛛,你别打开让它跑了。” “谢谢二哥。”安意道了谢,动作迅速地把盒子丢给芳蓉。 进了门,安意道:“把盒子搁在这里,别拿到楼上去。” “姑娘,你不怕毒蛇,不怕蝎子蜈蚣,怎么单单怕没毒的蜘蛛呢?”芳蓉不解地问道。 “我不是怕,我只是不喜欢。”安意边说边往楼上走去,坚决不承认,她害怕这些毛绒绒的蜘蛛。 翌日清晨,香芹随手打开盒子,见那只蜘蛛在盒子里织了个圆网,笑道:“姑娘乞到巧了!恭喜姑娘。” 安意远远地瞄了眼盒子,接过桃仁递来的团扇,道:“行了,拿去给娘看看吧。” 香芹盖上盒盖,双手捧着,随安意一起去井篱园。 罗氏看了盒里的密实的蛛网,笑着点头,道:“喜蛛应巧,大喜大利。” “娘,这只喜蛛是我抓给妹妹的。”安健表功道。 “不错,抓了只好喜蛛,让你妹妹谢谢你吧。”罗氏笑道。 “妹妹听到吗?” “听到了,谢谢二哥。”安意给安健行礼道。 “妹妹,你这也太没有诚意了,要谢我,就给我做双鞋吧。”安健笑道。 “我不会做鞋,给你绣个荷包吧。”安意道。 “也行。”安健挺好说话的。 吃过早饭后,安健陪母亲和妹妹说了一会子话,就离家返回兵营。 ------题外话------ 昨天上传晚了,没能过审核,今天早上起来,又修改了一下,就这么晚了,很抱歉。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朝中政事 炎炎夏日,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安意跟着李女官学完规矩后,坐在后院阴凉处,边吃西瓜,边翻看邸抄,上写着:户部右侍郎李宪启奏请册立太子,言辞激烈,触怒皇上,被革职贬回原籍崇州。 安意鄙夷地撇了撇嘴,这个李宪启脑子被驴踢了吧?户部掌管的是全国的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这个右侍郎有资格上这样的折子吗? 就算他有资格上,可是朝中这么多超品一品二品官不出声,他一个三品官,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跳出,到底想干嘛?抢从龙之功?从龙之功是那么好抢得吗?分明就是在找死。 安意沉吟片刻,他上这个折子或许不是找死,是试探,想试探皇上对立储一事的态度。这李宪启和他幕后的人,太心急,太大胆,太不要命了。妄自揣测帝意,是死罪,皇上没有一怒之下,砍了他脑袋,算他命大。 安意翻看下一页,两淮盐务那边也有了点进展,抓了个盐枭,正在审问。皇上对此,尚没明确的意见,看来顺王和宁王不多抓几个盐枭以及与他们勾结的官员,查抄出那么几百万两白银来,皇上是不会满意。 安意继续往下看,相比前几日出事的只是五六品的小官,今天涉案的全是高品级的官员。 陕西渭南、华县、华阴三县的县令联名上书,去年年初,陕西地动,这三县受灾最为严重,奏折上先是感念朝廷恩德,最后提到,朝中派去监督赈灾银粮的方大人,贪墨钱粮,欺压百姓,朝廷派发下来重建县城的银子,至今还未见到。 奏折上还附带着当地上万名百姓,按着血手印的诉状,皇帝见之大怒,因这位方大人是闵国公大力举荐的,皇上当着百官之面,斥责闵国公荐人失察,以致于民不聊生,下旨命刑部彻查此事,并追回被方大人贪墨的钱粮,闵国公也要受连带之责,。 接着是襄郡王体弱多病的王妃,着正装,高举诉状,跪在慈宁宫门外,求太后为她的小女宁安县主作主。襄郡王及其世子也在御前状告吴家,依仗宁王权势,藐视皇族,陷害朝廷亲封的县主。 吴家是宁王的母族,吴嫔虽不得帝宠,但吴老太爷致仕之前是左相,他次子的第三个儿子看中了宁安县主,欲娶为妻,这吴老三各方面都差强人意,襄郡王和王妃不愿意结这门亲,吴家的人却“不慎”走漏消息,败坏县主名声,想造成既定的事实,让襄郡王府不得不把人嫁进来。 襄郡王是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但是人家是宗室,和皇上一个祖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肯就范,反将事情闹开,于是吴家吃不了兜着走。 皇上把吴家在朝为官的人一顿训斥,贬官的贬官,罚俸的罚俸,吴老太爷的次子那一房,更是一撸到底,三代不许出仕。皇家的人,那怕只是个小小的县主,也不容人谋算。 接下来是武昌候夫人虐待庶女致死,武昌候治家不严,被御史弹劾。证据确凿,皇上又是龙颜大怒,罢免武昌候上朝议政之权,罚俸三年,并责令他回家先整顿家务,何时整顿好,何时再上朝议政。 这个何时,就是皇上的一句话,武昌候上朝议政之日,只怕是遥遥无期。 安意抬头看着芳蓉,问道:“芳蓉,黄姨娘的二姐是不是嫁给了武昌候?” “没错,武昌候夫人就是黄姨娘的二姐。”芳蓉笑道。 得到了确认,安意勾唇冷笑,黄家已经没落,黄氏已被打入冷宫,起复无望,现在连武昌候府也出了事,单靠蒋家这个文官世家,独木难支,廉王又不得圣宠,前程堪忧,所谋求的事,要难于上青天了。 安意很快看完所有的邸抄,再次确定一件事,皇上最近肝火旺,逮谁咬谁,咬得还挺狠,那怕是一点小错,也要重重处罚,绝不轻饶。 “姑娘,又有人送帖子来了。”香芹拿着一叠帖子走了过来。 “又是哪些人?”安意不耐烦地问道。 自从小龚爷搬回王府后,她已陆续接到十几二十张帖子,有的是请她去作客,有的是要见她,除了去闵国公府参加闵冰洁的及笄礼,其他的都是送上一份礼,推辞掉了,也没见那些姑娘们。 “刚才奴婢看过了,除了一张是周尚书家的七姑娘邀请姑娘去赏花,其余的都是三官以下官员家的姑娘,求见姑娘,姑娘要见见她们吗?”香芹把帖子递给安意。 安意没接帖子,“不见。” “那姑娘要去周家赴宴吗?”香芹问道。 “不去。”安意干脆利落拒绝了。 “姑娘啊,你就不怕外面有不好的传言?”芳蓉问道。 “流言蜚语止于智者。”安意淡然一笑,小龚爷放弃了那个位置,她也就没有必要象其他几位那样,结交权贵了。 芳蓉和香芹相视一笑,姑娘愈加的率性而为了。 接下来的几天,朝中无大事,皇上心情颇好地赏赐了几个官员,钦天监也为廉亲王择好了乔迁的吉日,下个月初九。宁王已于五月二十一日,搬进了宁王府。 礼部也开始为八月二十七日,万寿节做准备。 安意也收到小龚爷遣人送来的信,长篇大论的一封情书,看得安意哭笑不得,这男人不但脸皮厚,还是个话唠,信的最后才说了点正事,万寿节送什么给皇上当贺礼? 安意考虑了许久,才提笔给小龚爷回信,情话一句没有,例举了一堆送给皇上当贺礼的东西。离万寿节就一个多月了,这个时候才想起给皇上准备贺礼,着实有点晚,顺王等人估计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小龚爷看着信上一句想他,念他的话都没有,气笑了,提笔又写一封,这次是向安意讨要衣裳鞋袜,一个荷包太便宜这坏丫头了。 安意看罢,撇了撇嘴,把信丢进木匣里,才懒得搭理他。 转眼到了七月十五中元节,中元节是祭祀先人的日子,罗氏提前两天,命下人买来了纸钱和鞭炮,用麻绳分别打好包,到晚间,一一焚烧。 祭祀完毕,安康问安意,“妹妹,要不要到内城河去放河灯?” “不去,没什么意思。”安意轻轻摇着团扇,扇出阵阵凉风。 安康想起七夕节的事,眸色微黯,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劝她出门。 “大哥,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去放河灯,与那些闲话无关,大哥不要多想。”安意洞悉安康心中所想,柔声相劝。 安康看安意眉宇间轻松淡然,唇边噙着抹浅笑,无一丝郁色,知她真得并不在意那闲言碎语,心中大安,“是大哥想岔了。” “大哥是关心则乱。”安意笑,拈起一颗西瓜子,放在嘴里,吮过奶味,嚼碎吐在小瓷碟上。 安康笑,“这么大了,还没学会磕瓜子啊。” “有大哥,不用学。”安意把那碟西瓜子推向安康,笑盈盈地看着他。 安康抓起几西瓜子,磕开,将完整的瓜仁一个一个的剥出来,递给安意,满脸宠溺的笑容。 安意高兴地享受着兄长的伺候。 “罗秋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是不想爹娘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就赶紧娶妻生子。”罗氏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卫旸的声音很小,安康和安意不太听得清他是如何回答的。 “这些姑娘都不错,我也让人打听过了,宜室宜家,好生养,你挑一个。”罗氏有备而来。 安康和安意相视一笑,这次舅舅还能推掉吗? 卫旸的声音还是很小,依旧听不清,安意皱眉,有点想去听墙角。这时罗氏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会是拿话来哄骗我和你姐夫吧?” “姐姐,我不会哄骗你和姐夫的,过些时日,我必带阿蘅来见你们。”卫旸声音稍大了些,语里透着无奈。 罗氏冷哼一声道:“我且等着,你要敢哄骗我,我就让你姐夫好好教训你。” “打军棍五十下,棍棍不留情。”一直没说话的安清和配合地做出威胁。 罗氏满意了,中元节逼弟娶妻的戏码,圆满落下帷幕。 次日,安意又收到了小龚爷的信,信上说,他找到一块和田玉山料,问她,当贺礼可合适? 安意没见实物,那知道合适不合适,何况和田玉山料也不是什么珍稀的物件,现在时间上也来不及雕琢。送给皇上的贺礼,不出彩也就罢了,要是连好寓意都没有,那就不能当做贺礼。 好寓意! 安意想起一件事,明眸流转,抿唇浅笑,心中有了盘算,提笔把她所想写了出来,命人送去给小龚爷。 小龚爷见信,喜形于色,笑赞道:“娘子聪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惇王把手中的果核抛在盘子里,好奇地问道:“十九姨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 小龚爷挑眉,“一统江山。” 惇王不解地问道:“怎么一统江山?十九姨让你请旨带兵去打仗?” 小龚爷把信递给他。 惇王接过信一看,拍案叫绝,“哈哈哈,送一桶生姜的主意,也只有十九姨才想得出来。” 小龚爷与有荣焉。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闲话离别 傍晚,安康从外面回来,神色闷闷的,安意把他拉到屋外,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可是赵峻为难你了?” 安康愣了一下,笑了,问道:“这些天,你让舅舅暗中护送我,可是担心赵峻对我下手?” 安意点点头,因为卿奚,令她对有同样背景的赵峻,十分的忌惮。 “傻妹妹,不要担心大哥,赵峻他没有本事为难我。”安康自信地笑道。 仁福长公主的生母,到死也只是个贵人,她的封邑也很小很贫瘠,赵驸马也没有卿轲那么有本事、有眼光,京城之乱中,站错了位,若非临阵倒戈,仁福长公主这一房人早从京城消失。 即便赵峻有些才能,皇上也没有看重他,只让他在工部领个闲职。先前还有卿奚在前面拦着,他手上根本没多少可用的人,没有万全把握,他是不会下手对付安康的。 “那你因何闷闷不乐呢?”安意问道。 “我没有闷闷不乐,只是韩七弟要离京,我有些不舍。”安康解释道。 “他出门是为了韩家的生意,是做正事,大哥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支持他才对,何况他的父母还在京城,他出门再远,终归还是会回来的,总有相聚的日子,大哥用不着不舍。”安意对安康和白无名的交好,并不感到意外,只要白无名愿意,他能让任何人对他生出好感。她对他的不喜,应该是源于初次见时他轻佻言语,那会让她想起那个花言巧语,哄骗妈妈,害死外公和妈妈的坏男人,如果她最先接触的是韩玄烨,或许她对他的观感不会这么差。 安康拍了拍额头,笑道:“妹妹说得对,大哥犯糊涂了。” “大哥不糊涂,大哥是太重情意,喜聚不喜散。”安意轻轻摇着团扇,淡然笑道。 “欢乐聚,离别苦,喜聚不喜散,人之常情。”安康感叹道。 “没有离别的苦,又何来欢乐的聚呢?” 安康神色微动,又拍了拍额头,“今天中午的酒喝太多,尽说些糊涂话。” “大哥不要再拍了,拍得红通通的,娘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安意拉住他的手臂,笑道。 “太阳才下山,暑气重着呢,你们兄妹俩站在外面说什么?还不进来洗手吃饭。”罗氏从屋内走出来喊道。 “来了。”兄妹笑着齐声应道。 第二天,白无名一行五人,离京远赴湖南。他的离开,对安意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影响。上午练功,下午学规矩,空闲之余利用搜刮来的药材做药丸。 过了两天,安意拿着做好了几瓶药丸,去外城换回了九千两银票。回到家,交给罗氏六千两入帐。另外三千两,放在身边备用。 “姑娘,药柜里没有多少药材了,要不要去药商那里买些?”杏仁问道。 “暂时不用。”安意坐在躺椅,眉尖微蹙,她有想过在城外收集药材,但是城外种药草的人家不多,山上能挖到的也都是些常用的药材,配制出来的药丸,不适合在江湖上使用,去药店买那些贵重药材,成本太高,利润太低,现在买地种药材又不太现实,要到哪里再搜刮一些不要钱的药材?无本生意,才最赚钱。 就在安意为药材发烦时,次日,韩颂延送来了一车药材,里面还有灵芝、冬虫夏草、人参等贵重药材。 “四少爷,这是怎么回事?”安意惊讶地问道。 “这是计前辈让我送来的,以后喜儿无须为药材一事烦忧,你需要什么药材,就让人去济怀堂找我,你制好的药丸和药膏,直接送去济怀堂。”韩颂延笑道。 “送去济怀堂?”安意愕然,“你不是江湖人士,你要怎么卖这些药丸和药膏?” “江湖人士吃的药,和普通百姓吃的药,有什么不同吗?”韩颂延笑问道。 “没什么不同。”安意明白了计凡衣的意思,在岚漪长公主的帮助下,她已经是郎中,她制的药丸和药膏,交给药品会鉴定后,可以放在药店出售,至于那些毒药、迷药之类的,仍旧可以交给药先生去卖。 “以后店里的成药,就拜托喜儿了。”韩颂延郑重地行礼道。 安意忙起身还礼,“四少爷,你太客气,我该谢谢你的关照才对,不知这药材钱该如何算?” “这些药材是计前辈托我送过来给你的,这药材钱,喜儿要和计前辈去谈。” “四少爷想要几成利呢?”安意问道。 “不用分成。” “四少爷,在商言商,你若不要分成,我是不会把药丸和药膏送去济怀堂售卖。”安意很坚持。 “喜儿,药材是计前辈的,药丸和药膏是你做的,我……” 安意打断他的话道:“四少爷,三七分,你要同意,我就和你做这笔生意,你要是不同意,劳烦你把药材带走。” 韩颂延还要拒绝,安意接着道:“我身边就四个丫头,人手不足,制作的药丸和药膏数量不会太多,你其实分不到什么利,你就不要再拒绝了。” “好,听你的。”韩颂延笑得无奈,眼中宠溺转瞬即逝。 安家父子在衙门,罗氏和安意也不方便留客吃饭,韩颂延没在安家呆多久,喝完那杯茶,起身告辞离去。 安意把那车药材分别搬进了阁楼和库房,整理好药材,就开始做一些适合在药店售卖的药丸和药膏。 忙碌的人,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七月三十,早朝时,皇上下达了两道旨意,一个是追封小龚爷的生母龚氏为皇贵妃,另一个是明日巳时正,在太庙为函王举办及冠礼,皇家宗室、勋贵世家以及文武百官列席,及冠礼后,所有人携眷去函王府为函王贺寿。 据悉,这两道圣旨,早在半个月前,皇上就打算颁布,只是因为他要追封龚氏为后,太后不同意,母子为这事较劲半个月,皇上到底不忍逼死亲娘,只得退而求其次,龚氏成了副后。 皇上自登基后,就没有封后,龚氏这个副后所生的儿子,等同于嫡子。这让廉王和简王恨得咬牙,转念想到,小龚爷已瘫了,再尊贵也没用,没有人会让一个瘫子当太子的。 八月初一清晨,穿着王爷吉服的小龚爷坐着轮椅前往太庙。十日之前,他就卜筮吉日,卜筮到的吉日,恰好就是八月初一。 及冠礼办得声势浩大,皇上亲自为小龚爷加冠,惇王是赞者,有司三人分别是廉王、简王和福王世子。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皇上为小龚爷第三次加冠后,给他取字“元昊”。 元:始,开端。 昊:从日,指天。 这两字放在一起,不由得让人多想,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还想立函王为太子吗?皇上诸子中,现在的确以函王身份最为尊贵,但是函王残废了。 众人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小龚爷,悬着的心放下了,只要函王的双腿一天没好,他就没有资格称孤道寡。 小龚爷面色如常的接受了皇上对他的恩宠,在惇王等人的陪同下,返回函王府,比起这个隆重的及冠礼,他更期待安意送给他的礼物。 函王府这次的寿宴,依旧请惇王太妃充当女主人,不过,安意一早就被接进了王府。 安意到函王府时,宾客还没到,坐着小车去了瑶台雅居,在屋内坐阵的不止惇王太妃,还有挺着大肚子的胡清月。 安意屈膝给惇王太妃请安,“小女给……” “好了,又没外人在,不必行礼。”惇王太妃扶起安意,把她拉到榻上坐下,“去问问双皮奶做好没,做好就端过来。” 侍女应声而去。 安意笑问道:“十八师姐,你怎么会来?” “太妃,你瞧瞧我家小师妹问的这话,她不欢迎我来作客,哎呀,既然不受欢迎,那我还是走吧。”胡清月佯装不悦地起身要走。 安意忙起身扶住她,“没有不欢迎你,快坐下吧。挺着大肚子,还这么不安分。” “不是我不安分,是他不安分,他吵着闹着要见过来长见识。”胡清月摸着肚子笑道。 安意斜睨胡清月一眼,这话编得没边了。 “喜儿,今天可就看你的了。”惇王太妃握着安意的手,笑道。 “太妃你就放心吧,小师妹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的。”胡清月信心满满地道。 “太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安意已听出惇王太妃这么早接她过来的用意,多问一句,做进一步确定。 “喜儿,你已是准函王妃,以后会举办很多的宴会,这次有我坐镇,你就放心大胆去招待女客吧。”惇王太妃笑道。 “知道了,我会好好做的。”安意没有推辞。 侍女端来的双皮奶,三人吃完后,漱了口,在惇王太妃的示意下,安意召外面等候的左右长史和正副典膳进来问话。 “下官见过太妃,见安姑娘,”四人行礼。 “四位大人不必多礼,请起。”安意虚扶了一下,“我请四位来,是想问今日宴会一事,还请四位告知。” 宴会的事,早已安排妥当,安意召他们来问话,一是表示重视这件事,再就是向惇王太妃表明态度,她会承担起她应承担的责任。 正文 第八十章 王府寿宴 皇家寿宴的流程是有规矩的,不会随意更改,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未来的女主人既然问了,左长史不敢,也不能随意搪塞她,不厌其烦地说起了宴会的流程。 午时初,迎宾,午时正入席,两处共设席七百一十桌…… 流程说完,正典膳拿出菜单子,“王爷寿辰,皇上特命皇庄于今晨,送了八月上新的果蔬,有莲藕、芋苗、茭白、嫩姜、粳米、粟米、稷米。” “皇恩浩荡。”安意依礼说了句套话,接过菜单子,翻开一看,典膳没有苛捐,这些新鲜的果蔬今天全都呈上来了,蜜汁糯米藕、桂花糖芋苗、虾籽茭白、鸡茸粟米羹。 安意看完菜单,递还给正典膳,浅笑道:“今天辛苦各位了。” “不敢,这些都是下官分内之事。”四人客气地道。 这时,侍女进来,行礼道:“太妃,安姑娘,太庙的仪式已经结束。” 安意看着惇王太妃,太妃含笑微微颔首。安意肃颜道:“开正门,摆依仗,迎接王爷回府。” “是。”四人向后退了三步,转身离开,去正门迎接小龚爷。 “喜儿,月樨园的桂花已开,你去折几枝来插瓶吧,我和月儿就偷个懒,指使你走一趟,你要尽心挑几枝最好看的。”惇王太妃笑道。 “各花入各眼,我觉得好看的,太妃和十八师姐未必觉得好看。”安意坐着没动,浅笑盈盈地道。 “我们相信你的眼光,你觉得好看的,必定是好看的。”惇王太妃和胡清月异口同声地道。 安意明眸流转,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品茗。 惇王太妃和胡清月对视一眼,也笑着端起杯子,一个饮茶,一个喝牛乳,反正心急的人,又不是她们。 半个时辰后,小龚爷在全副王爷仪仗队护送下,回到了王府,打赏了众人后,就去他住的姌思院换衣服。 “安姑娘可来了?”小龚爷问道。 小李子边伺候他换衣,边笑道:“太妃娘娘一早就派人把姑娘接过来,如今姑娘在月樨园里赏花。” 换好衣服的小龚爷,坐着轮椅,急匆匆赶往月樨园去会佳人。园中幽香撩人,曲径通幽处却不见倩影芳踪,只见那八角亭外的灯台上放着一个红色的锦盒。 小龚爷拿过锦盒,打开盖子,里面装个四个荷包和一根腰带。四个荷包绣的是四季的花卉,春桃嫩艳,夏荷清爽,秋有墨菊傲霜枝,冬有红梅凌寒开。 绛紫腰带绣得是比目鱼纹,比目鱼,成双成对,喻意形影不离,夫妇合好。 小龚爷心中欢喜,眸中笑意愈深,嘴上却道:“喜儿,你未免也太偷工减料了,我要得可是一整套衣裳和鞋袜。” “你不喜欢?”安意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小龚爷寻声看去,只见万绿丛中有一抹红,扬起薄唇,露出一个明朗如阳的笑容,“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 他欣喜若狂,尤其是这条喻意极好的腰带,他喜欢的很,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喜儿,这里无外人,你别躲在树上了,快出来吧。”小龚爷笑道。 “谁躲在树上了?我是在折花枝。”安意原本坐在亭中等候,听到车轮声,不知怎么突然羞涩起来,放下锦盒,避到林中树上去了。 “可挑到喜欢的花枝了?”小龚爷猜安意八成是害羞了,也不拆穿她,笑问道。 “咔咔”两声响,安意随意从树上折两枝,从树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地面上,缓缓地从林中走了出来。 小龚爷眼中一亮,安意穿着嫣红撒花缎面窄袖上衣,下系粉蓝色襦裙,鸦青的长发挽成随云髻,发髻上插着一枝镶珠弯月钗和一枝小巧玲珑的流苏凤头簪,点缀着几朵粉蓝色花钿,薄施粉黛,清清爽爽,飘逸出尘。虽然手中举着两枝桂花,无损她的美色,但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尘世何曾识桂林?花仙夜入广寒宫。移将天上众香国,寄到梢头一粟金。”小龚爷朗声吟道。 “王爷这些天,到是读了几本诗集。”安意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偏着头,揄揶地笑道。 “这是嫌我用旧诗?”小龚爷笑,拿着扇子轻敲了下头,“且容我想想,必赋首新诗来送给你。” “新诗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我要来何用?不必了。”安意撇撇嘴道。 小龚爷虽文武皆懂,要作首诗也不难,但是知道安意在诗词并不上心,也就不再提这事,笑笑问道:“这么多天未见可曾想我?” 安意见他又问这个问题,又好气又好恼又好笑,不过这些日子,她的确想过他,否则也不会在腰带上绣比目鱼纹,现在既然打算跟他过下去,也没有必要扭扭捏捏撒谎,爽快地道:“想了。” 小龚爷素知安意一向口不对心,还以为她又会象七夕节那天一样,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深邃的双眸满惊喜,嘴唇翕动,她愿意这么直白的回答他,是不是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喜儿,我很欢喜。”他本就是颠倒众生的模样,此时笑得宛如百花绽放,墨瞳亮如星辰,光华流转,令人为之晕眩。 倾国倾城! 安意脑海里冒出这个四个字,垂下眼睑,不敢去看他,缓缓地把桂枝放在灯台上,定了定神,从锦盒里拿起绣秋菊的荷包,半蹲在他面前,“这个荷包旧了,换上这个新可好?” “好。”小龚爷微微低头,看着她如莲藕般白皙的脖颈,眸底有幽光闪过,喉节上下动了动。 安意伸手解开他悬挂在腰间的旧荷包,帮他换上新的,站起来,凝视着面前的男人,眉眼弯弯,笑得明媚灿烂,“砚遒,生日快乐。” “我希望从今往后,每年的这一天,我都能听到你对我说这句话。”小龚爷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眸里盈满了她的影子,看着她,认定她。 安意眼波微动,正要说话,隐隐约约听到有乐声传来,是迎宾曲,知道已经客人来了,道:“我出来折花已有很长时间,该回去了,你也去前院吧,别失礼了。” “这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小龚爷有些不满地道。 安意笑,把手抽了出来,拿起花枝,“我先走了。” 小龚爷虽舍不得,却也不能留人,微微颔首,目送她远去。 安意回到瑶台雅居,把花枝交给侍女去插瓶。 胡清月靠在引枕上看着她,一脸的促狭的坏笑,活象只偷了腥的肥猫。 安意假装没看到,在惇王太妃身边坐下,“我听到乐声响起来,不知是什么人来得这么早?” “是仁福长公主。”惇王太妃笑道。 安意皱了下眉,接过侍女送来的花露,抿了几口。 侍女进来禀报仁福长公主母女坐的小车,快到瑶台雅居外了。惇王太妃稳稳当当坐在厅中,安意带着人迎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见仁福长公主母女从车上下来,屈膝行礼道:“见过仁福长公主,见过柔嘉县主。” 仁福长公主眯着眼看着安意,并没免礼,“王婶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娇俏的丫头,以前怎么没见过?” 安意保持行礼的姿势,眼眸低垂,双唇紧抿,不出所料,这对母女果然是来找碴的。 “母亲,你可瞧仔细了,这位可不是叔祖母身边的丫头,她可大有来头呢。”赵岷语带嘲讽地道。 仁福长公主盯着安意,仔细仔细看了差不多有两分钟,才恍然大悟似地认出她是谁来了,“哎哟,瞧瞧我眼睛,还真没认出来,仔细这一瞧啊,才知道是辅国大将军家的姑娘。” “也不怪母亲没认出来,这里又不是将军府,又怎么会想到是安姑娘来迎客呢?”赵岷话中带刺。 安意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寒光,虽不屑与她们做口舌之争,但也不容她们出言挑衅,直起身子,道:“长公主不止眼睛看不清,连耳朵也不太好,记忆力就更差了。” 仁福长公主脸色微变,“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若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进宫去问问皇上吧,相信皇上一定很愿意替长公主解惑。”安意冷笑道。 “安意,你好大胆子,别说你现在还不是函王妃,就算是,我母亲也是你的姑母,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赵岷厉声道。 安意根本不理赵岷,盯着仁福长公主,眼神阴冷,“今天是函王爷大喜的日子,若有人敢扰了兴致,皇上必是不依的。” 仁福长公主见安意再三拿皇上来压她,没有惧怕,反而左了性子,想着若今日不压住安意,日后,这京中也没人拿她仁福长公主当回事,沉声问道:“这就是函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函王府待客出了差错,那就是本宫的错,本宫替怠慢长公主的人,赔罪道歉。”惇王太妃得了通报,从屋内走了出来,冷声道。 安意勾了勾唇角,向旁边退开。 仁福长公主看到惇王太妃大步走来,暗暗叫苦,怎么忘了今天是惇王太妃坐镇?连忙屈膝行礼道:“仁福给王婶请安,王婶万福。” 赵岷也跟着行了礼。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宴席之上 惇王太妃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也不叫起,冷冷地看着她们,大约等了一分多钟,才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仁福长公主和赵岷站直了身体,但也不敢抬头直视,惇王太妃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人,京城大乱时,她杀过人,血染罗裙的凶悍模样,让仁福长公主至死难忘。 惇王太妃不打算就这么轻易饶过她们,“仁福,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大热的天,仁福长公主冷汗淋漓,低着头,嚅嚅道:“仁福是跟安姑娘开玩笑。”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惇王太妃勾唇冷笑,虽不知道安意是如何与仁福长公主结的怨,但她极其护短,在她看来,她的小师妹是不会有错的,那错的人肯定是仁福长公主,正打算好好发作一番,可眼尖地发现一个总角小子朝这边跑来,知道又有客到,仁福长公主毕竟也是皇家人,也不愿让她当众丢脸,“仁福,来别人家做客,就得有做客的礼仪,没得鸡蛋里挑骨头,寻主人差错的。” “仁福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仁福长公主服低认小。 惇王太妃冷哼一声,道:“这次本宫且饶过你,下次若再犯,休怪本宫不给你留情面。” “谢王婶教诲。”仁福长公主轻舒了口气。 “柔嘉也定了亲,是大人了,该懂事了。”惇王太妃敲打了赵岷一句。 “柔嘉知错,谢叔外祖母教诲。”赵岷也老实的认错。 “进去吧。”惇王太妃转身往屋内走去,仁福长公主紧跟其后,赵岷斜斜地瞪了安意一眼,才快步跟上。 安意不在意的笑了笑,没跟着进去,往门口走了几步,迎上那个总角小子。 总角小子跪下给她叩了头,道:“姑娘,福王妃和李尚书夫人来了。” “好,知道了,去吧。”安意道。 今天这八个总角小子是最辛苦的,要来回不停的通报。 很快,福王妃和李夫人坐的两辆小车来了,福王妃带着世子妃,李夫人带着二姑娘和三姑娘。 迎进福王妃和李夫人后,安意在花厅陪坐饮茶,不是每个人来,都需要她亲自迎的,不管怎么样,她是辅国大将军的嫡女,日后的函王妃,还是有点身份的。 “太妃,姑娘,安夫人来了。”侍女进来禀报道。 惇王太妃起身道:“喜儿,我们去迎迎你母亲。” 除了胡清月,众贵妇皆是一惊,惇王太妃也太高看安家了吧! “太妃还是坐着吧,你迎出去,会吓着我娘的。”安意笑道。 此语一出,众贵妇又是一惊,安意怎么敢说这种话? 惇王太妃笑,“我的样子长得很吓人吗?” “太妃明知道我说得是什么。”安意娇笑一声,转身出门,去接罗氏。 等到胡家人来时,惇王太妃又笑问道:“月儿啊,我怕不怕我吓着令堂啊?” 胡清月扶着腰,缓缓站了起来,笑道:“太妃还是安稳的坐着饮茶,和安婶母以及各位夫人聊天吧。” 众人瞠目,又一个胆大包天的丫头! 惇王太妃笑,“好,听你们的,今日我就吃吃喝喝,看戏闲聊,万事不管了。” “她们呀,也是仗着太妃宠着她们,胆大包天,事事都敢自己作主,这要是做错了什么,还请太妃看她们年纪小,别见怪,好好教导她们,令她们改。”罗氏怕胡清月和安意言语不当,惹恼惇王太妃,陪笑道。 “安夫人可别这么小瞧人,月儿和喜儿年纪虽然小,做起事来都是极稳妥的,再说了,就算出了点小差错,也无关紧要,有我在,谁敢说个不是。”惇王太妃大抱大揽地道。 众贵妇一听这话,知道惇王太妃是打定主意,要做胡清月和安意的靠山,忙捡了好听话的说夸胡清月和安意。 罗氏稍感放心,端起茶杯,抿了两口。 说话间,单夫人和秦氏进来了,一番见礼后,坐下饮茶。 到了午时正,侍女请众人入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意起身去更衣,路过时,听到有人问,“岚漪长公主怎么没来?” 安意走到盆栽边停下了脚步,就听另一个夫人道:“我听说她身子不舒服。” “生了什么病?” “听说不是病,是有了。” “有什么了?” “啐,还能有什么,有了身孕,听说有一个月了。” 安意眸光一闪,岚漪长公主拿到药也有两个多月了,是该怀上了。 “不是吧,长公主她都多大年纪,还能怀上孩子?” “我听说,她是吃了那位安姑娘配的药丸怀上的。” “我也听说,定远候世子夫人也是吃了她配的药丸怀上的。” “什么药丸这么灵?吃了就能怀上孩子。” “哎哟,怎么着,你也想讨几颗来吃吃,然后也学岚漪长公主似的,老蚌生珠。” “要死了你,我孙子都要娶亲了,我要是再生个嫩娃娃出来,像什么话。” “这有什么不像话的,这是好事啊。” “多子多福,可是件大好事。” 一桌的人都笑了起来,安意也笑了笑,甩手走开。 未时正,宴罢,众人移步去听戏。安意也没听过几出戏,惇王太妃是知道的,也就没让她作主,自行点了几折热闹戏,戏子妆扮起来,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这戏唱的是与别家的不同,又新鲜又好听。”福王妃笑道。 “戏词写得不错。”惇王太妃赞同,今天的戏,她听了也喜欢。 其他人也附和这戏不错,词写得精彩。 夫人们喜欢看戏,姑娘们却坐不住,蒋心慧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庄四姑娘笑道:“安姑娘。” 安意回头看着她,庄蔓如死后,这位被堂姐光芒遮拦的庄家四姑娘庄蔓姝,也开始显山露水了,“庄四姑娘。” “听闻王府月樨园内,满园皆种着桂花,如今正值花期,还请安姑娘带着我们去赏赏花,沾沾香气。”庄蔓姝笑道。 “我竟不知这府上还有这等美景,多谢庄四姑娘告知。”安意见庄蔓姝脸色微变,淡淡浅笑,眸底闪过一抹嘲讽,刚才就瞧见她和赵岷、蒋心慧几个,在那儿窃窃私语,料到她们会出招。 连安意这个准王妃,都不知道王府内有什么景色,庄蔓姝这个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却知晓,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有几位姑娘露鄙夷的神色。 安意的目光从赵岷等人身上扫过,道:“我去禀明太妃,让人领各位姑娘去赏花。” 说罢,安意起身去到惇王太妃身边,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惇王太妃笑道:“你们年纪轻轻的,同我们不一样,喜动不喜静,榆枝,榆叶,你们陪着姑娘们四处逛逛吧。喜儿就不必去了,今天累了大半天,坐下陪着我看戏吧。” “是。”安意就势在惇王太妃身边坐下,累不累暂且别说,这脸都快要笑僵了。 大多数姑娘起身,随榆枝和榆叶出门逛园子,少数姑娘坐着没动,旁人到也罢了,可是庄蔓姝也坐着没动。 安意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理会,这种跳梁小丑,她根本懒得出手对付。 唱了几折戏后,胡清月乏了,告辞要走,单夫人不放心女儿,也跟着起身告辞。婆婆和小姑子都要走,秦氏自然也得跟着。 安意送她们出去,看她们坐上小车走远,转身回戏园子,拐过弯,就看到庄蔓姝,独自站在一盆秋菊旁边。 安意眸色微冷,这人太不知趣了,上赶着来找麻烦,以为她是软柿子,随人捏吗? “安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吧。”庄蔓姝直接道。 安意看也不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 “事关安姑娘的生死,安姑娘也不在意吗?”庄蔓姝语出惊人。 “生死由命。”安意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庄蔓姝在后面喊道:“安姑娘,我没必要骗你,我说……” “芳蓉,太聒噪了。”安意皱眉道。 芳蓉会意,转身,封住了庄蔓姝的哑穴。 庄蔓姝张口无声,顿时被吓住了,呆站在原地。 芳蓉快走两步,赶上安意,小声问道:“姑娘为何不听她说说?” “她说的事,若是真的,她告诉我,必然要向我讨要好处,可是我不想与她做这交易。若是假的,我听来何用?”安意淡然道。 “万一她说的事是真的,姑娘岂不是很危险?”香芹忧心地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用怕。”安意一点都不担心。 “姑娘说得没错。”芳蓉艺高人胆大。 安意回到戏园子,在惇王太妃身边坐下,神色如常地继续看戏。 过了一会,庄蔓姝泪流满面的走到庄大夫人面前。 庄大夫人见状,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和庄大夫人坐在一起的几位夫人,诧异的看着庄蔓姝,暗自猜测出了什么事。 庄蔓姝说不出话,指着芳蓉,泪如雨下,伤心欲绝。她还有点小聪明,没有直接指安意。 庄大夫人眼皮一跳,芳蓉是安意的婢女,宰相门前七品官,她到底要不要替侄女出这个头呢? 不等庄大夫人做出决定,安意已经抢先开口,“庄四姑娘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 惇王太妃也看了过来,庄大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带庄蔓姝过去。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一场闹剧 “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是什么意思?”惇王太妃看着庄大夫人,面露不悦。 “回太妃的话,妾身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啦,她刚从外面进来,一言无出,就哭成这样了。”庄大夫人后悔不已,做什么要答应弟妹带这孩子来? 庄蔓姝嘴唇张张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惇王太妃皱了皱眉,“行了,别哭了,不管遇到什么事,说出来,只要你有理,本宫会替你作主。” 庄蔓姝抽了抽,愈加哭得伤心,她要能说话,还用得着哭吗? “姝儿,太妃都说了,会为你作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哭了。”庄大夫人着急地劝道。 “太妃别急,庄四姑娘哭了这许久,缓不过气来,等她喘喘,喘顺了气就能说话。”安意浅浅笑道。 庄蔓姝看着安意脸上可恶的笑靥,气得五脏六腑都痛了,恨不得扑上前去咬死安意,可到底还存着几分理智,恨恨地瞪着安意,胸口起伏不定,却是不流泪了。 戏台上的戏也暂时停了下来,众人都看了过来,静等此事的结果。 惇王太妃把喝完茶,把杯子往几上一放,问道:“气喘顺了没?喘顺了,就说说是什么事吧。” “我这婢女素来忠厚老实,庄四姑娘指着她流泪,可是她有什么地方怠慢了姑娘,姑娘说出来,若是她的不对,我定然罚她,给姑娘出气,绝不仗势欺人。”安意正颜道。 这句话说得庄蔓姝气血翻涌,差点厥过去,这人居然倒打一耙,脱口而出,“你你你欺负人。” 芳蓉没用重手法,只是轻轻一拂,过了这么长时间,庄蔓姝的穴位自行解开了。 “庄四姑娘这话从何说起?还请庄四姑娘明示,我可不愿背上这欺负人的恶名。”安意道。 “你让她使了妖法,在我身上动手脚,让我说不出话来。”庄蔓姝愤怒地指控安意纵奴行凶。 “啊?你说不出话来。”安意一脸愕然,扭头看着惇王太妃,“太妃,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安意不是个刁钻古怪的人,惇王太妃没想到她会装模作样,见她认真的模样,差点笑出声,忙咬住唇角,忍了忍,道:“你没有幻听,刚才庄四姑娘的确说话了。” 安意回头继续看着庄蔓姝,“庄四姑娘你明明能说话,为什么要诬陷我?” “我没有诬陷,我……”庄蔓姝惊觉声音是从她嘴里出来的,呆愣住了,她能说话了! “庄四姑娘,你我无怨无仇,我们只有数面之缘,你为什么要诬陷我?”安意追问道。 “姑娘,你和庄家何止没有怨仇,你于庄家还有大恩呢,庄三姑娘患哑疾,还是你治好的,你心善,施恩不望报,庄家却还要以怨报德,当真是令人齿寒。”香芹大声道。 惇王太妃赞许地看了香芹一眼,好丫头。 “治病救人,医者本份,并非是施恩,又岂能望人回报。”安意宽厚大度地道。 “喜儿啊,你有仁爱之心固然好,但是此女诬陷你,是不能轻饶,否则会助长这股歪风邪气。”惇王太妃看着庄蔓姝,不怒自威,“庄四姑娘,你为何要诬陷安姑娘?” “我我我……”庄蔓姝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弱质女流,被惇王太妃威严一吓,双脚发软,瘫坐在地上了,眼泪又再次落了下来,那娇弱的模样,颇令人同情。 “民诬官,依律重责。”不知是那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庄四姑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用刑,才肯说实话吗?”惇王太妃面笼寒霜,“她一个小姑娘,想来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这背后必定有人。来人,拿板子来,今日本宫就在这戏园子里审清此案。” “姝儿,你还不快说。”庄大夫人急了。庄蔓姝是庄家的姑娘,不管庄家是否参与这件事,都会让人觉得庄蔓姝背后的人是庄家。 “我没有诬陷安姑娘,我没有,我是我是……”庄蔓姝目光闪烁不定,“我是好心要告诉她一件事,她不肯听,还让她身边的婢女在我身上动手脚,害我不能说话。” 惇王太妃冷声喝道:“大胆,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真当本宫是那庙里泥塑的菩萨不成?” “太妃请息怒,庄四姑娘是养在深闺里的娇娇女,要是用刑,只怕她受不住,这万一要是行刑的人手下没轻重,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还是容庄四姑娘好好想想,相信庄四姑娘一定愿意实情相告的。”安意看着庄蔓姝,唇角微扬,笑得优雅得体,只是并不及眼底,眸中一片阴冷。 庄蔓姝对上了安意的眼睛,打了个冷颤,这个安意一点好奇心也没有,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这下她要怎么脱身? 惇王太妃伸手搂过安意,道:“喜儿你就是太心善,被人欺到头上来了,还帮人说话。” 安意把头埋在惇王太妃的怀里,闷闷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庄四姑娘说出实情,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我就不跟她计较她诬陷我之事。” 早已走过来的罗氏,心疼地拍了拍女儿的背,道:“庄四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诬陷小女,但是只要你说出实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庄蔓姝有苦难言,眼瞅着下人已拿了板子进来,她若再不说出听到的那件事,只怕今天就要当众出丑,一咬牙,道:“太妃,我是想向安姑娘示警,可是安姑娘误会我威胁她,没有理会我,我只得用这种笨办法引起太妃的注意,把事情说出来,免得安姑娘被奸人所害。” “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定不饶你。”惇王太妃沉声道。 “不敢欺瞒太妃,今日酒席上,我去更衣,在路上听到柔嘉县主和蒋心慧商量要整治安姑娘,要让她颜面尽失,被函王爷所弃。”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仁福长公主和蒋夫人起身走了过来,欠身道:“太妃明鉴,此女所言不足为信。” “太妃,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大雷劈,不得好死。”庄蔓姝发下重誓,“柔嘉县主和蒋心慧约定八月初九,在廉王爷的乔迁宴上动手,要让徐家公子败坏安姑娘的贞节,让安姑娘不能嫁给函王爷,只能委身做徐公子的妾室,到时候柔嘉县主就可以任意羞辱安姑娘,让安姑娘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安意惊愕,她和赵岷、蒋心慧并无深仇大恨,这两人对她居然生出这等歹毒想法,当真让人毛骨悚然,女人的敌人果然是女人。 “太妃明鉴,柔嘉(小女)绝不会做出这种阴狠之事,此女她是在胡乱攀扯,混乱视听。”仁福长公主和蒋夫人异口同声地道。 “她是不是胡乱攀扯,混乱视听,总要问过了才知道。来人,去请柔嘉县主和蒋姑娘过来。”惇王太妃冷冷地道。 一屋静默等待着,很快赵岷和蒋心慧回来了。 “庄蔓姝,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惇王太妃道。 庄蔓姝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还详细说了她在何处听到的,只听得赵岷和蒋心慧脸色巨变,计划还没实施,怎么就让人给叫破了? 太后有意让徐玉州娶安意,破坏小龚爷的好事,这事虽然没成,但赵岷却觉得膈应,看着安意就厌烦,今天又因安意的原因,被惇王太妃落了面子,憋着气,恨不得立即就报复回来。蒋心慧见她面色不虞,就问了几句,赵岷盛怒难消,就说了出来。 蒋心慧的心眼和针眼一般大小,就因为安意在宫中那一点点怠慢,就深深恨上了她,一次两次找安意麻烦,这时有了同盟军,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离八月初九就几天时间,她们也心急,不愿再约时间,就在这函王府内商量起大事来了。她们做事不谨慎,没留意到隔墙有耳,让庄蔓姝给听了去。 庄蔓姝想卖安意一个人情,然后从中谋取好处,谁知道安意这人跟常人不同,不愿听她说,把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叔外祖母,柔嘉不曾与心慧商量过这事,她是恶意栽赃,求叔外祖母明鉴。” “太妃,心慧是大家出身的姑娘,绝不会做这种乖张之事,请太妃明查,还县主和心慧一个清白。” 赵岷和蒋心慧不肯认帐,竭力表明自己是清白无辜的。 仁福长公主和蒋夫人也在一旁帮腔,直指庄蔓姝其心可诛,诬蔑皇亲国戚。 庄蔓姝一口咬定她们有此计划,又再次赌咒发誓,并言道:“两位若没有做过,就如我一般发下重誓。” 古代的人相信誓言会成真,赵岷和蒋心慧不敢发誓,两人嚅嚅喏喏的样子,已经基本可以作实这件事。 仁福长公主和蒋夫人的脸色顿时煞白,函王瘫痪了,只能当个闲散王爷,不足为惧;四海皆平,武将暂无用武之地,安清和这个辅国大将军也不足为惧,但是安意是皇上指给函王的正妃,赵岷和蒋心慧谋害她,坏她的名节,还想让徐玉州纳安意为妾,这不是生生打皇上的脸,羞辱皇上吗? 徐夫人也吓得走了出来,跪在惇王太妃面前,“太妃,此事与小儿无关,小儿断不会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 惇王太妃没理会徐夫人,直直地看着赵岷和蒋心慧,小小年纪,怎么就这般的狠毒?这样的祸害留着,只会生出事端来,必须弄死才能安心,只是这两人的身份比较麻烦,要费点手脚。 安意起身走到庄蔓姝面前,扶她起来,道:“庄四姑娘,今天之事,多谢你了,还请你原谅我刚才对你的误解。” “是安姑娘吉人天相,才让我听到她们的阴谋,免除一场灾祸。”庄蔓姝暗喜,兜兜转转,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安意笑了笑,松开手,转身道:“太妃,得上苍庇佑,我躲过大难。还请太妃不必严责柔嘉县主和蒋姑娘,小惩大戒吧。” “你呀,宽厚得太过了。”惇王太妃不愿就此放过赵岷和蒋心慧,欲除之而后快,“她们做出这等事来,不能轻饶。” “太妃,县主和蒋姑娘年纪小,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与我生分,日后,她们必会想明白的。亲戚之间,会常来常往的,不能为了点小事,就得理不饶人啊。太妃要是疼我的话,就得依我。”安意娇声道。 惇王太妃眼波微动,“喜儿为你们求情,本宫就不重罚你们了,回去把《女诫》抄上一千遍,好好反省,以后断不可再生出这种歹毒心思。” 仁福长公主和蒋夫人暗自庆幸,还好这安家姑娘是心软的笨蛋。 赵岷和蒋心慧逃出升天,也是松了口气,却不知道那些贵妇们经此一事后,对她们敬而远之,也看低了赵蒋两家的姑娘,不愿与两家议亲。 事情就此了结,惇王太妃在安意的示意下,赏了套头面给庄蔓姝压惊。 戏台上又开始唱起戏来,却有些意兴阑珊,申时初,陆续有人开始告辞。 惇王太妃低声问道:“你不会就这么放过她们吧?” “她们想让我生不如死,我岂能让她们死得痛快?”安意冷笑,眸中杀气一闪而过,她从来都不是好性子的人,眦睚必报。 “这才像我们逍遥门的十九姑娘。”惇王太妃满意地笑了,“你打算怎么做?” “师父的毒术比医术好,我也是。”安意看罗氏走了过来,“太妃,就等着看一出好戏吧。” “这出戏必定精彩。”惇王太妃笑道。 到了傍晚,小龚爷知道瑶台雅居的事,也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写了封信给安意,表示会出手教训赵岷和蒋心慧,叫她放心。 安意回了封信给他,让他别轻举妄动,她自有主张。 小龚爷也只得暂且按兵不动。 次日黄昏,一队穿着异族服饰的人马进城。 从四月份,就传言周边各国朝贡使节团要入京,终于在八月初二这天,迎来了第一支来自锡兰的使节团。 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有使节团进京,京城愈加的热闹起来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愚蠢母女 暴雨从凌晨下到午后,北风过境,添了几许寒意,安意坐在楼上翻看着手中的邸抄,淮南又有新进展,九天前七月二十六日,存放账册的房子突发大火,账册全部付之一炬,同时,顺王和宁王遇袭受伤。 安意很想相信这事是巧合,可惜皇上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事是巧合,因为这件事做得太浅显,浅显到,不用多想就能看破。 顺王和宁王玩这么一手,太引人怀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安意沉吟片刻,有可能顺王和宁王以为做得这么浅显,皇上才不会怀疑是他们做的,但是皇上对他们早有了疑心,任他们怎么做,都难让皇上释怀。 不管顺王和宁王打得是什么主意,皇上已经以他们受伤为由,召他们回京休养,至于淮南盐务案,皇上搁置了,不说查,也不说不查,谁也猜不到皇上是什么意思。 安意勾唇一笑,皇上估计又在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翻看下页,五城兵马司东城的指挥使的父丧丁忧三年,皇上命副指挥使暂代其职。 宗人令胡老太爷今日称病不朝,上书请求致仕。皇上驳回,着人传口谕,让他安心养病,朝中社稷还仰望胡爱卿扶持。 老臣上书请求致仕,一次是不会成功的,皇上会虚情假意的挽留一番,老臣会再上书请求,皇上再次拘留,老臣第三次上书,然后皇上才会应允。 安意对这种装模作样的行为,鄙夷地撇了撇嘴,把邸抄丢进木匣里,端起杯子,走到窗边,看着被雨水清洗的更加青翠的竹子,怔怔地发呆。 “姑娘。”芳蓉欢快地从楼下跑了上来。 安意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姑娘,奴婢刚接到一个消息,定远候世子夫人今天凌晨生了个大胖小子。” “是个好消息,回头叫娘备份礼,送过去。”安意浅浅一笑,小口地抿着杯中温热的红枣茶。 “这下姑娘做的求嗣丸,必定千金难求。”芳蓉深知她家姑娘如今对赚钱,有了执念。 安意赞同地点了点头,明天药材送过来,就先做几瓶求嗣丸备着,等人拿银子来买。 第二天,韩颂延送来了一车药材,还带来个好消息,参苓膏已通过药验,明日就可摆上柜出售。 两人商量了好定价,韩颂延把安意写的有关参苓膏的配方、功能主治、用法用量的单子,递还给安意。 安意是姑娘家,她的字不方便流到外面去,做事谨慎细心的韩颂延,将单子重新抄写了一遍。 “四少爷,你看看这几张单子,能用吗?”安意把单子递给韩颂延。 韩颂延翻看了一下单子,温和地笑道:“全是治小儿病的。” “小孩子怕苦,病了喂药是件难事,做成药丸方便吞咽。”安意解释道。 “喜儿考虑很是周全,这天下小孩子都该向你道声谢。”韩颂延赞道。 “四少爷说得太夸张了,我也不过是尽本分而已。”安意可不敢告诉这个一心为病患着想的人,她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赚钱。 “冬季寒冷,稍有不慎,小儿和老人都容易生病,这些药丸会有很多人买。”韩颂延笑道。 “我会尽快做出来。”安意笑道。 “不用心急,太辛苦了容易伤身,若是缺少人手,去人牙子买几个忠厚老实的来用。”韩颂延关心地道。 “这宅子只有这么大,买太多的人,没处安放。”安意蹙眉道。 “何不把隔壁买下来,再把围墙打通,这府里也就宽敞了。”韩颂延提议道。 安意眸中一亮,想起这些日子隔壁请了数位郎中进府的事,知道那位老太太怕也没几日好活了,笑笑道:“多谢四少爷相告。” “若缺银两,知会我一声。” “买宅子的银两还有。” 事情说完,韩颂延没有久留,告辞而去。 安意去入药材的库房,找出几味药,到阁楼忙了大半天。 次日,八月初九,晴,大吉,宜乔迁。 安意随父母前往廉王府赴宴, 廉王喜竹,王府内左一丛毛竹,右一丛紫竹,这边一丛凤尾竹,那边一丛凝波竹,到是应了东坡先生那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安意掩唇一笑,“廉王爷到是个雅人。” “在别人府上作客,不要多嘴。”罗氏低声道。 “我又没说人家的坏话,我在称赞廉王爷。”安意撇撇嘴道。 罗氏横了她一眼,告诫道:“一会见着蒋姑娘,你忍着点,不要和她斗嘴,礼让些,总归没有错。” 安意皱眉,无奈地叹气道:“娘啊,你都嘱咐八回了。我又不是她,我会遵守做客的礼仪,绝对不会寻主人的差错。你就放心吧。” “娘也就是多嘱咐了这么几句,就嫌娘啰嗦啊。”罗氏佯怒,“娘现在不啰嗦你,还能啰嗦谁啊?” “没嫌娘啰嗦。娘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喜儿铭记于心,不敢忘记。”安意搂着罗氏的胳膊,讨好地笑道。 罗氏撇撇嘴,“跟你舅舅一样,就知道哄我。” “我哪有哄娘,我说的是大实话,我最听娘的话,娘说往东,我绝不往西。娘说打狗,我绝不撵鸡。”安意一本正经地道。 罗氏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你呀,就会阳奉阴违。” 安意正要继续撒娇,小车停了下来,到了今天宴客的筛风馆。 做为女主人的蒋心慧没有迎接,罗氏和安意并不在意,进到正厅,已来了不少人,坐在主宾位上的是仁福长公主,赵岷坐在她身。 见罗氏和安意进来,在座的贵妇姑娘们,有人颔首为礼,有人视若不见。 蒋心慧随意对罗氏的福了福身,语气冷淡地道:“安夫人,安姑娘来了,坐吧。” 安意眸色微冷,神情未变,规规矩矩的回了她一礼,又和罗氏一起给仁福长公主见礼,“妾身(小女)见过长公主。” “本宫受不起。”仁福长公主冷冷地道。 “母亲宽厚的过了,您是皇上的妹妹,是大戌朝的长公主,别说她行的是屈膝礼,她就是行跪拜之礼,您也受得起。就是有的人,出身低微,没有教养,不懂得尊卑,连个礼都不会行,贻笑大方。”赵岷贬低安意道。 安意进门看到仁福长公主和赵岷,就料到她们又要作怪,不等仁福长公主叫起,直起身子,看着赵岷,沉声问道:“当日皇上为函王爷和我指婚时,曾言及,我乃将门之后,秉性端淑,品貌出众,进退有矩。县主这番话,可是在质疑皇上所言有虚吗?” 赵岷语噎。 仁福长公主也是神情一僵,对安意拿指婚圣旨说事,很是恼火,可是她不能反驳,恨恨地瞪着安意。 安意懒得理会这对脑子有问题的母女,扶起罗氏,又对蒋夫人屈膝行礼,“小女见过蒋夫人。” 蒋夫人看了眼仁福长公主,笑着起身虚扶道:“安姑娘不必多礼,安夫人请坐下饮茶吧,一会就开席了。” 安意抬眸看到蒋夫人面露难色,知道她既不愿得罪仁福长公主,又不想得罪安家,可是想要左右逢源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怕是哥意未顺,又失嫂意,勾唇一笑,扶起罗氏,去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罗氏轻轻拍了拍安意的手,无言的安抚她。 安意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在椅子上坐下,冷眼看着与人谈笑风生的蒋心慧。 碍于仁福长公主,夫人和姑娘们也不敢与罗氏和安意交谈,只好抱歉地冲她们笑了笑。 安意丝毫也不在意,脸上保持得体的微笑,听她们说奉承的话。 婢女送来两杯茶,茶水温热。 安意看到杯沿上还残留着,一点樱红,那是口脂的颜色,可恶的蒋心慧,居然拿残茶来待客,这不是怠慢,而是羞辱。原本还在犹豫用药量的大小,现在已决定,要让蒋心慧吃足苦头。 “娘,不要喝,这是残茶。”安意小声道。 饶是罗氏性情温和,此时也生了恨意,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就要起身质问蒋家母女。 安意忙按住她,小声道:“娘,不要声张。” 罗氏看着安意,“为什么不要声张?她们这么做,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们就是想让我们闹出来,我们就偏不闹,不上她们的当,先忍下这一回,日后再来向她们讨回这个公道。”安意劝道。 罗氏想了想,道:“听你的。” 安意眸光一转,与蒋心慧的目光对上了,她眼含挑衅的神色,平静地移开目光,看向摆在高几上的插花,菊花清净高洁,摆在这脂粉丛中,污了花香。 宾客陆续抵达,花厅和偏厅都坐满了人,侍女进来通报道:“夫人,姑娘,惇王太妃来了。” 仁福长公主脸色一变,惇王太妃早就说过,不会出席,这会子怎么又来了? 惇王太妃来了,也意味着安意有了靠山,一会在酒席上还怎么羞辱她? 惇王太妃先前是不打算过来的,只是,这几天,公主府和蒋家一直风平浪静,猜安意在等出手的机会,今天廉王乔迁,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她为了看戏,改弦更张,特意过来一趟。 ------题外话------ 不知道是浏览器出了问题,还是我电脑问题,又或者是网站的问题,我传了一次又一次,老是失败,等终于传上去了,没有审文了。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借蟹讽人 惇王太妃品级高,辈分大,正宾理所当然是她,仁福长公主陪坐一旁,笑容勉强,言不由衷。 安意没有凑上前去奉承,只在惇王太妃进门时,依礼站了起来,等她落座,也跟着坐了下去。 惇王太妃目光一扫,看到坐在角落的安意,含笑轻轻颔首。 安意回了她一个浅笑。 略坐了一刻钟,到了午时正,蒋心慧招呼众人入席。 安意和赵岷、齐佳音、闵冰洁等七人,被安排同坐一桌。 赵岷故意坐在了安意身旁,和桌上的其他人熟稔的谈笑风生,想要排挤冷落安意。可惜齐佳音、闵冰洁和李思顺并没有顺她之意。刚才安意坐在角落,她们没有过去与她交谈,还找得到借口,现在同坐一桌,惇王太妃也来了,她们不会像蒋心慧和赵岷一样,明目张胆的去欺凌安意。 安意是准王妃,她们也是准王妃,等成亲后,她们就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而赵岷出嫁后,基本上没有可能与她们平起平坐,她们没必要为了讨好一个地位不及她们的人,去得罪她们的长嫂。 不管赵岷说什么,她们都不接她的话,优雅的吃菜喝酒,听歌妓唱新曲。 “萧萧红叶带霜飞,黄菊东篱雨后肥。想人生莫负登高会,且携壶上翠微,写秋容雁字行稀。烹紫蟹香橙醋,荐金英绿笠艴,尽醉方归。” “听了这曲子,我想去香山上看红叶了。”闵冰洁笑道。 “秋高气爽,正是出游好时节,可惜过几日就是中秋节,要不然去山上盘桓几日,看看那满山的红叶。”李思顺感叹道。 “中秋节过后,就是万寿节,想出游,只能等到九月初九,重阳节登高。”闵冰洁道。 说话间,侍女们有条不紊的把前菜八品撤了下去,送上了蒸螃蟹和蘸料。蒸螃蟹每桌四笼,每笼四个,五瓣形的瓷碟着五种不同口味的蘸料,每位姑娘各有一碟。 “这秋天的螃蟹,是个顶个的肥美。”齐佳音挽起衣袖,“螃蟹要自己掰着吃,才香甜。” “螃蟹现在吃,还稍早了点,等过中秋节,那时才是蟹肥膏红。”李思顺笑道。 “也就差了几天,李姐姐就别挑剔了,万事求全,太辛苦。”闵冰洁边净手,边笑道。 赵岷冷哼一声,道:“这是南阳湖的清水大蟹,青背白肚,金爪黄毛,个体硕大,味美鲜嫩。没有一点财力,想在这个时候吃上螃蟹,那是痴心妄想。” 这话说得李思顺和闵冰洁都微微变了脸色,她这是在贬低李家和闵国公府吗? 安意斜睨着赵岷,因为李思顺和闵冰洁不附和她,就这样迁怒两人,出言得罪,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齐佳音轻笑出声,道:“闵姐姐你忘记了吗?李姐姐原籍苏州,我听说阳澄湖里的螃蟹是极肥极大的,李姐姐吃过好的,自然就瞧不上这样的。” 阳澄湖的螃蟹的确比南阳湖的螃蟹要有名气的多,价格上也要贵一些。 “我怎么把这给忘了?李姐姐啊,你得了好东西,不能藏私哟,得想着我们姐妹几个,不能吃独食。”闵冰洁眸光一转,“安妹妹,齐妹妹,你们说对不对?” “对啊对啊。”齐佳音连连点头。 安意眼波微动,含笑颔首。 “怕了你们了,今天回去后,我就让他们多送螃蟹进京,中秋节过后,我请你们过去吃一顿全蟹宴。必让你们吃得口齿留香,回味无穷。”李思顺财大气粗地道。 “你可别让我们等太久了。”闵冰洁笑道。 “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李思顺笑,隔着赵岷看着安意,“我知道安妹妹一向喜静不喜动,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请妹妹,妹妹可一定要给我面子。” “李姐姐相邀,不敢辞,到时候定去打扰一番。”安意没有拒绝李思顺递来的橄榄枝。 “说什么打扰,你能来作客,我只有欢喜。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邀请的客人,必是要与我谈得来的。”李思顺笑道。 赵岷冷哼一声,道:“贵足不踏贱地。” “咔嚓”安意没用剪刀剪蟹脚,而是手下将蟹脚给掰断的,笑笑道:“李姐姐,你看看这些螃蟹活着的时候横行霸道,自以为人人都怕她,却不想,它们只不过是食客的盘中餐,腹中物,根本是小菜一碟,不足为道。” “安妹妹此言,甚得我心。这螃蟹啊,它就是‘八爪横行四野惊,双螯舞动威风凌,孰知腹内空无物,蘸取姜醋伴酒吟。’”闵冰洁边吟诗嘲讽,边拿腰圆锤敲蟹壳。 “两位妹妹言之有理。”李思顺脸色转缓,拿起筷子,指着蒸笼里的螃蟹,“无肠公子莫猖狂,看尔横行到几时。” 赵岷怒视四人,脸上乌云密布,正要发作,碰触到惇王太妃看过来的目光,骇然一惊,强行将怒火忍了下去。 另外三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谁也不敢得罪,干脆装聋作哑,低头认认真真吃螃蟹。 虽然没有高声喧哗,但还是有许多人注意到,这桌的不和谐,齐齐地看了过来。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齐佳音端起酒杯,“我敬三位姐姐一杯。” 安意放下手中的蟹脚和银签,端起酒杯,与三人一一碰杯。 吃完蒸螃蟹,侍女送来了净手的水,接着是中盘四道菜,吃完这四道,送来了甜品和四碟糕点,甜品是奶香南瓜百合羹,一人一盅,糕点是荷叶卷、木樨糕、千层饼和如意卷。 侍女站在安意和赵岷中间,刚要从托盘里端起瓷盅,突然右脚疼痛难忍,身子晃动,手中的托盘也向一旁倾斜。 “小心啊!”安意一只手扶住了她,一只手按住托盘上的一个瓷盅,“你没事吧?” 侍女很快镇定下来,道:“谢谢姑娘,奴婢没事。” “没事就好。”安意松开了扶住她的手,顺势端起两个瓷盅中的一个,放在自己面前。 侍女把托盘上剩下的那个瓷盅,放在了赵岷面前。 安意打开盖子,拿瓷匙盛了一匙奶香南瓜百合羹,放进嘴里,这羹很不错,细腻柔滑、香甜可口;眼角余光看到赵岷也在吃,唇角微微上扬,眸光一转,看到刚把瓷盅放在蒋心慧面前的侍女,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事成,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吃完甜品和糕点,接下来上得是随饭菜,脯雪黄鱼、杏干菜、火燎鸭心和蟹黄白菜,饭是绿畦香稻银珠米饭。 饭罢,侍女送上消食茶。 喝着茶,闲聊了几句,在蒋夫人就请众夫,移步去左侧的梨园看戏。 等侍女呈上戏单子,蒋夫人客气地让惇王太妃点戏,惇王太妃没接戏单子,直接道:“唱折大登殿,再唱一折双投唐。” 蒋夫人又请仁福长公主、福王妃等人点戏,点完戏,戏台上,锣鼓一敲,戏子们登台亮相,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姑娘们不会在戏园久坐的,听完双投唐,蒋心慧就起身招呼各位姑娘,还点名找上安意,“安姑娘,一起吧。” 安意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好啊。” 虽然安意跟着一起去了园子里,但是她离蒋心慧和赵岷很远,差不多走在最后面,既可以防备她们出招,又能摆脱她们出事后,她的嫌疑。 李思顺见状,停下脚步,等她走过来,“安妹妹,我们一起走。” “好。”安意笑道。 两人边走,边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众人沿着青石铺的小径,朝前走,转了个弯,就看到水榭,水榭上挂着匾额,上面写着湲榭。 榭中的坐处已摆好锦垫,长条案桌上也摆好了香茶、鲜果和糕点。微风徐徐吹来,带着点点的湿气,还隐隐约约的丝竹之声。 大家纷纷落座,有人笑赞道:“真是个好地方,坐在这里听戏,别有一番韵味。” “这周边的景致也不错,等到夏日,满池的莲花盛放,这里是极佳的赏荷之处。”有人笑道。 “这府里好玩好看的地方多着呢,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们一个个的逛着玩。”蒋心慧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 蒋心慧这一番话,显见对王府已十分的熟悉。可她还没嫁过来,就对王府这么熟悉,心思深的姑娘,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鄙夷。 “要把这园中各处的好景致都看遍了,怕是要一年的时间才够。”说这话的正是廉王爷的准侧妃赵四姑娘。 王府占地面积大,园中景色四季不同,有的景致必须在某个季节,才能呈现最美之处来。 “你还怕没时间啊。”蒋心慧嗔怪横了她一眼道。 赵四姑娘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抹嫣红,抿唇低头,娇羞的笑了起来。 又说了一会话,赵岷道:“久坐闲聊太乏味,我们还是来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好呢?”有好玩的姑娘问道。 有人提议玩投壶,有人提议玩弹棋,有人提议玩掷骰子,有人提议玩掷状元筹…… 最后赵岷和蒋心慧决定,玩击鼓传花,输了的人,要表演节目。 安意见两人暗中交换眼色,立刻猜到她们打得是什么主意,她从没有表现出她有出众的才艺。一会花落在她的手中,她没有才艺表演,就会如她们所愿,在人前丢丑。 ------题外话------ 老了,糊涂了,没上传,以为上传了,我找块豆腐去撞死。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击鼓传花 鼓和花球很快拿了过来,蒋心慧随手指了一个小丫头出来敲鼓。小丫头背对着众人,等蒋心慧说开始,敲响了鼓。 “咚咚……”鼓声先慢后快,姑娘们手中的花球,传得也是越来越快。 安意见蒋心慧和赵岷的嘴唇,红得娇艳欲滴,知道两种药,都已产生作用,微微勾起了唇角,多谢蒋心慧的配合,这第三道药粉,她才能下得这么容易。 蒋心慧不敢把事情做得太明显,没有让花球只传一圈,就落入安意怀中,传了一圈,接着传第二圈。 安意接到花球,就动作迅速的把药粉散在了花球上,只要蒋心慧和赵岷接触过花球,那些药粉就会沾染到她们手上,加上衣服浸泡进衣裳里的药汁,就能让她们苦不堪言。 安意幽幽地叹了口气,为了给她们吃苦头,她也是煞费心思啊,这些药粉,接触到一种是无毒的,非要三种配合起来才行,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愿误伤旁人。 花球传第三圈时,站在小丫头对面的侍女,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鼓声停,花球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安意的怀里。 “安姑娘拨得头筹,要表演什么才艺?”蒋心慧笑眯眯地问道。 “我给各位表演一个戏法吧。”安意落落大方地起身道。 等着看好戏的蒋心慧和赵岷,没想到安意会另辟蹊径。其他人也没想到安意的才艺是表演戏法,她们既有些惊讶,又有几分期待。 “安姑娘要表演戏法,可需要为你准备什么东西吗?”蒋心慧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 安意放下手中的花球,“请蒋姑娘让人拿把剪刀来。” “去拿把剪刀来。”蒋心慧下意识地向退了一步。 安意眸底闪过一抹嘲讽,这么怕死,就别得罪人啊。 很快婢女拿来剪刀,安意要表演的是剪帕还原。帕子剪破了,再还原,根本不可能,这中间的奥妙很简单,剪的那块帕子和展示给人看的帕子,其实不是同一块。 给人下毒要下得不让人察觉,手法就要快,安意练过,这么简单的小戏法,她玩起来,自然不会让在场的人发现,是以,表演完,赢得了满堂彩。 “既然大家这么满意,接下来可就不要再为难我了,我可就只有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才艺。”安意看着蒋心慧,晃了晃手中的剪刀,警告她别让花球再落到她的手中,否则,她不介意,做点什么,让她好看。 阳光斜斜的照射在剪刀上,锋利的刀刃,寒光闪动。蒋心慧想起数月前,安意打断陈玫玫手臂的事,一阵胆寒,只觉得下一刻,安意就会像剪帕子一样,干净利落地把她的咽喉剪断。 “安姑娘过谦了。”蒋心慧硬撑着说了这句话后,飞快的坐回原位,双唇紧抿,没能让安意丢脸,她真得很不甘心,隐晦地和赵岷交换了一下眼神。 赵岷轻轻摇了下头,怠慢、冷落、排挤、羞辱,刁难,这是惯常用的手段,别的姑娘早已委屈的眼泪汪汪,可安意丝毫不在意,表现的从容淡定,不悲不怒,不气不恼,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整治安意。 击鼓传花再次开始,没有了侍女的暗示,花球没有再次落到安意手中。不过每次花球传到安意手中,她都会不动声色地往花球里散药粉,直到金镯里所有的药粉用光。 玩了一会击鼓传花,接到花球的姑娘们,除了抚琴,就是弹筝,表演出来的才艺,没什么新意。 赵岷失了兴致,起身道:“不玩了,我们去那边看食铁兽吧。” 食铁兽就是大熊猫,模样憨态可掬,颇讨人喜欢,珍禽馆里养着几只,可是难得一见,听闻廉王府内会有食铁兽,姑娘们附和的要同行。 安意看着赵岷,眸光微闪,这是又想到整治她的招数了? “安姑娘,不去吗?”蒋心慧时刻注意着安意。 “我倦了,坐会就回梨园。”安意已经给她们下完了药,懒得和她们继续周旋下去,坐在座位上没动。 “安姑娘若是嫌远,我让人抬兜轿来。”蒋心慧体贴入微地道。 “不是嫌远,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安意起身走到蒋心慧面前,眸中精光微凛,“谢谢蒋姑娘今天热情的招待,我先回梨园了。蒋姑娘是主人家,敬请自便。” 言罢,安意径直从蒋心慧身边走过,扬长而去。 蒋心慧脸沉如水,转身死死地盯着安意远去的背影。 安意回到梨园,戏台上正在唱何文秀桑园访妻。 “……不见娘子枉费心。屋旁还有纸窗在,我隔窗向内看分明。啊呀!窗口高来看不见,噢,有了!垫块石头就看得清!文秀举目向内望,只见一间小草房,小小香台朝上摆,破木交椅分两旁……” 这折戏是独戏,就小生一个人在台上唱,并不热闹,但唱词好听,罗氏听戏听得入了迷,没有注意到女儿进来。 惇王太妃看到了安意,挑了挑眉,目带询问。 安意含笑微微颔首,承认她已出手。 惇王太妃笑眯着眼,她对小师妹的手段很是期待。 安意走到罗氏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袖,“娘,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罗氏一听女儿困了,赶紧起身,跟蒋夫人告辞,带着安意出门,打赏了点碎银子给守在门口的总角小子,让他抄近路去笏园告诉安清和,她们要走的事,让安清和去大门处会合。 罗氏带着安意上了小车,到了大门口,下车见安清和跟小龚爷在说话。 “见过王……” “岳母,喜儿,一家人何须多礼。”小龚爷打断两人的话。 “礼不可废,省得旁人说闲话。”话虽这么说,但安意也没有继续行礼,直起身子,看着面前笑得如沐春风的男人,“王爷的腿伤未愈,不宜饮酒。” “岳父可以作证,我只喝了三杯果酒。”小龚爷笑道。 安清和在一旁,点了点头,为他作证。 还在廉王府外,不方便多交谈,等两府的马车过来,小龚爷礼让,安意扶着罗氏先上了车,安清和翻身上了马,先行离去。 两天后,蒋心慧早起来床,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过了一会,每寸肌肤都象被火烧似的疼痛,午后,赵岷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郎中请了一个,又一个,可是都没办法诊断出她们患了什么病。 痛苦不堪的两人,短短三天就生生地痛瘦了两圈,脸色蜡黄,黑眼圈就如同那天她们看的食铁兽一般,两人整日整夜地躺在床上,不停的哀嚎。 两家不停郎中进府的事,瞒不过人,尤其是时刻关注着两府动静的惇王太妃,得知两人的情况,惇王太妃称赞完她家小师妹,手段不错后,对惇王和小龚爷道:“你们老实点,千万别犯在我家小师妹手里,否则,你们可就有苦头吃了。” 蒋心慧和赵岷虽然没意识到这是安意对她们的报复,但在韩颂延提议,请安意为她们治病时,不约而同地反对,“不要,我就算痛死了,也不要她给我治病。” “岷儿(慧儿),你不要和她斗气了,再这么痛下去,你会连命都要保不住的。你难道想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仁福长公主和蒋夫人含泪劝道。 “她也不一定冶得好。”蒋心慧和赵岷嘴硬地道。 “不管她治不治得好,总要让她过来看看才知道,万一她能治好呢。”两位母亲都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 蒋心慧和赵岷不想死,咬咬牙,在疼痛下屈服了,道:“让她来吧。”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因万寿节在即,又逢三年一次的秋闱,皇上下旨取消了晚上的宫宴。 不用进宫参加晚宴,安意偷得浮生半日闲,窜掇罗氏上街买东西,恰巧避开了来请她的蒋家人和赵家人。 没请到人,两家的下人都不敢走,在门口眼巴巴地等两人回来。他们从上午一直等申时三刻,才等回罗氏和安意。 罗氏和安意还没下车,两家下人就跑过拦在了车前,安家的下人差点与他们起冲突。 “安姑娘,老奴是蒋家的,我家姑娘生了病,想请姑娘过府为我家姑娘诊病。” “安姑娘,小的是仁福长公主府的,柔嘉县主生病,小的奉长公主之命,请姑娘走一趟。” 安意打开车门,道:“虽说是医者父母心,但是柔嘉县主和蒋姑娘,大概不会欢迎我去给她瞧病的。几位还是回去禀明你们的主子,让她们另请高明,别耽误了县主和蒋姑娘的病。” “安姑娘,县主(我家姑娘)同意让你为她治病。” 安意深知那样的痛苦,两位娇娇女能忍受四五天,已是她们极限,不过,今天她不会去,“今天是中秋节,我要陪家人过节。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安姑娘,治病如救火,迫在眉睫,辛苦安姑娘走一趟吧。”长公主府的下人恳求道。 “是啊,安姑娘,我家姑娘已痛了这么多天,再痛下去,只怕连命都要痛没了,安姑娘,辛苦走一趟吧。”蒋家的下人附和道。 “喜儿啊,你就去一趟吧。”罗氏心善,帮腔道。 安意看了眼拖后脚的母亲,问道:“就算我愿意过去,我只有一个人,你们两家来请,我去哪家呢?” “当然去长公主府,县主千金贵……” “县主是千金贵体,我家姑娘还是准廉王……” 两家的下人,因为安意这句话,争吵起来。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区别对待 “行了,别吵了。”安意扶罗氏下车,喝止两家下人继续争吵下去,“你们吵来吵去,也吵不出结果来。反正不管我去那一家,另一家都不会愿意。这样吧,明天你们谁来得早,我就去谁家。” “这怎么行?”两家下人同声同气。 “怎么不行?是你们求我去治病,不是我求着要过去,若是不照我的规矩办,明天你们也就不必来了,另请高明吧。让开,别挡着路。”安意不理会罗氏使过的眼色,强硬地道。 两家的下人不敢强行将安意绑回去,无奈的向两边退开,让出路来。 “娘,今天是中秋节,我不想去别人家里过节。她们又不是急症,拖一天半天的不碍事。”安意不等罗氏劝解的话说出口,直接道。 罗氏想想也是,没有再劝。 次日,蒋家人先到,安意依言去蒋家。 “明知有病患,还要拖延一晚才来,你一点仁心都没有,枉为医者。”蒋心慧眼神不善地盯着安意,全身疼痛难忍,却还不忘耍小姐脾气。 “慧儿,你太失礼了,快向安姑娘赔罪。”蒋夫人沉声训斥道。 “蒋夫人,蒋姑娘是病人,心情不好是难免的,我不会介意的。”安意见蒋心慧被疼痛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十分的解气,就非常善解人意地道。 “安姑娘,谢谢你不计前嫌来给小女治病。”蒋夫人感激道。 “蒋夫人别这么说,其实蒋姑娘这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只因贵府的下人来请,我要是不来一趟,会让人以为我拿乔作态,不给廉王妃、蒋大人和蒋夫人面子呢。”安意淡淡地笑道。 蒋夫人脸色一僵,蒋心慧是准廉王妃不假,但安意是准函王妃,还占着个长,蒋家派下人去请她过府,实实在在是蒋府在拿乔作态,而且安意来时,她也没有到大门口去迎接,这礼失大发了,可现在向安意道歉,她也拉不下这个脸面,陪笑道:“辛苦安姑娘了,请安姑娘给小女诊脉吧。” 安意在床边的圆墩上坐下,“蒋姑娘,把手伸出来吧。” “你要是治不好我的病,你这神医的名号,可就名不符实,你就是个欺世盗名之辈。”蒋心慧咬牙切齿,满怀恶意地道。 “慧儿,闭嘴,不许胡说八道。安姑娘的医术,太后和皇上都称赞过,定能治好你的病。”蒋夫人急了,蒋心慧这话要是激怒安意,这病谁来治?万一安意是个心肠坏的,去外面说几句蒋心慧恶疾缠身、无法治愈的话,只怕皇上会收回这个赐婚,到时候怎么办?不止蒋心慧这一辈子毁了,蒋家还有什么脸面? 安意没有生气,连一丝怒气都没有,看着蒋心慧微微扭曲的脸,只觉得不该这么快心软,像蒋心慧这种无缘无故都要害人的人,还是多病几日比较好,等受够了教训,真正的悔改了,再给她解毒比较合适,起身抚了抚裙子,道:“蒋夫人,令爱的病,我无能为力,告辞!” 说罢,安意转身就走。 “安姑娘,安姑娘,请留步。”蒋夫人追在后面喊道。 安意被守在门口的婢女拦住了,停步回头道:“蒋夫人,我出了这个门,你就当我没有来过贵府。” “安姑娘,小女她病得糊里糊涂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安姑娘肯宽宏大度过来,定不会见死不救。小女的病,还托赖安姑娘,等小女病好了,我必让她亲自上门来给安姑娘道谢道歉。”蒋夫人恳求道。 “蒋夫人,我医术浅薄,就不献丑了。”安意福了一礼,再不肯与她啰嗦,快步离去。 “安姑娘,安姑娘……”蒋夫人又追了两步,却见安意越走越快,已然追不上,只得回屋,看着躺在床上呼痛的蒋心慧,是又生气又心疼,“你这孽障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连轻重缓急都不懂了?就算安意与你深仇大恨,你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身子,与她斗气啊!好不容易请得她上门给你看病,你就不能忍忍吗?等她给你治好了病,那时候,你要报什么仇,报什么怨,还不是随你。你现在把她气走,是不是不打算把病治好了?” 蒋心慧脸上闪过一丝后悔神色,却仍嘴硬地道:“这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个郎中,找别的郎中就是了,我就不信,除了她,就没人能治好我的病。” “这几天请的郎中还少吗?你这病必须尽快治好,不能拖,你知不知道?”蒋夫人厉声喝问道。 蒋心慧心里憋屈,身体难受,泪水不住的往下流。 蒋夫人看她这样,舍不得再责骂她,道:“慧儿啊,别再呕气了,自个的身子要紧。明天我会亲自去请她,到时候你说几句软话,哄她帮你治好病,以后我们再想法子慢慢整治她,出这口怨气,好不好?” 蒋心慧哭得伤心欲绝,她真得不愿意去求安意,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哭着道:“我听母亲的。” 蒋家母女私下的谋算,安意不会知道,她洒脱的离开了蒋家,准备去仁福长公主府,看看赵岷是否和蒋心慧一样,冥顽不灵。 马车刚行进不足百米,迎面遇到了追赶过来的公主府的马车。 到了公主府,安意也是直接去赵岷的闺房。 “你先去蒋家的?”赵岷瞪着安意,不满地问道。 “蒋家的马车先来。”安意淡然指出,不是她怠慢长公主府,而是长公主府的人来晚了。 “你不知道尊卑吗?”赵岷抬高声音问道。 安意神情自若地答道:“在医者面前,病患无尊卑高低之分,视病情的轻重,讲究先来后到。” 赵岷痛得全身颤抖,顾不得继续闹脾气,问道:“我的病,你治得好吗?” “我会尽力而为。”安意在椅子上坐下,“县主把手伸出来吧。” 赵岷伸出手,让安意诊脉,眼含期望的看着她。 安意给赵岷诊完脉,起身走到桌边,开写药方。 “喂,我到底得了什么病?”赵岷黯沉的眼中多了点亮光,看了这么多郎中,只有安意给她开药方。 “两手脉浮大,思虑过度,气血皆虚,血凝气滞。”安意放下笔,吹干药方上的墨汁。 “能治好吗?”赵岷没听明白,但她比蒋心慧识时务,她知道现在最重的是什么。 “只要县主好好服药,不胡思乱想,心平气和,与人为善,这病不难治。”安意把药方递给伺候在旁的婢女。 “你这是在嘲讽我吗?”赵岷问道。 “县主,得罪什么人都可能,就是不要去得罪郎中,因为人吃五谷生百病,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求于人。我今天会来为县主治病,是因为我与县主并无私怨,县主对我的仇视,应该是一个误会,我想化解这个误会。”安意道。 “你与蒋心慧也冰释前嫌了?”赵岷问道。 安意轻轻摇了摇头,道:“蒋姑娘重病缠身,有求于我,却还高高在上,口出恶言。我是人,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做不到以德报怨,所以我并没有为她治病。” “我也没有给你好脸色看,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治病?”赵岷问道。 “因为康乐县主,康乐县主生病的时候,没人与她交好,县主却没有嫌弃过她,愿意与她来往,所以我知道,县主和蒋姑娘不是同类人,县主心中存有善念。”安意也不想处处竖敌,能拉拢一个,算一个。 赵岷看着安意,眸光闪烁,半晌,垂睑,小声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为病人治病,乃医者本分,县主不必言谢。药一日三次,七天后,县主就能恢复如初。”安意交待完毕,告辞离开,与匆匆赶来的仁福长公主恰好错过了。 出了公主府,已过正午,安意道:“我们去全福楼吃午饭吧。” 马车停在全福楼外,安意带着芳蓉、香芹和几个护卫走了进去。 小二迎上来招呼,安意要了间二楼临窗的厢房。 安意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杯茶,安静地看着外面的街景,屋外传来一阵车轱辘声,接着传来敲门声。 安意微微蹙眉,菜应该没有这么快送上来,来人会是谁?“芳蓉,开门。” 芳蓉打开门,坐在轮椅上的小龚爷出现在门口,诸漆把他推了进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意讶然问道。 “全福楼推出几道新菜,我过来尝尝味道,想日后再约你同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会遇上你。”小龚爷唇角上勾,愉悦地笑道。 安意不挑食,对吃的要求也不是很高,淡淡笑问道:“什么山珍海味,值得你这般折腾?” 小龚爷提起壶,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水,端起杯子,抿了口,道:“这次全福楼共推出五道新菜,我全部点了,是八宝桂花全鸡、极品蟹粉鱼翅、蒜泥白肉卷、清汤白菜心和糯米双枣南瓜盅。” “听起来还不错。”安意起身走到小龚爷对面坐下,“香芹,去把我们点的菜退了,这顿就吃王爷点得这些。” 香芹看了眼小龚爷,见他脸上没有愠色,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安意,笑容灿烂,这才放下心来,领命而去。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酒好人好 “好菜还需好酒配,金福楼的酒还不错,来一壶可好?”小龚爷问道。 “我不喝酒,你自便吧。”安意淡然拒绝。 “香桂玉酿,甜如蜜水,不醉人,尝一尝吧,你会喜欢它的味道。”小龚爷语气温柔地道。 安意不屑地撇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呢?” “你喜欢吃甜香的东西,这香桂玉酿既香又甜,你一定会喜欢的。”小龚爷对安意的喜好,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的七七八八,这事还得归功于红菱姐妹。 “要是我喝过之后,不喜欢呢?”安意一听小龚爷笃定的口气,逆反心理作祟,非要与他对着干。 “我就亲手酿一种你喜欢的酒给你喝。”小龚爷认真地道。 安意眸中闪过一抹讶色,“你会酿酒?” “新鲜桂花筛去杂质,摘掉花梗,用细布擦去桂花上的尘土,装坛,用糖腌渍几个时辰,然后把桂花、冰糖、蜂蜜、枸杞和米酒倒进酒坛中,封好坛口,埋在桂花树下,过些时日,就能得到一坛色泽金黄、芬芳馥郁、清甜绵长的香桂玉酿。”小龚爷详细说明,以表明,他是真得会酿酒。 安意被他说得口齿生津,为了掩饰,忙举杯饮了口茶,“夸得天下有地下无的,那就来一壶吧。” 小龚爷薄薄的嘴唇勾起好看的弧度,“诸漆,去让小二送一壶桂玉酿上来。” 诸漆领命而去,屋内就剩芳蓉伺候在旁。 小龚爷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这茶水凉了,又涩又苦,让他们再送壶热茶上来。” “有酒,还喝什么茶。”安意洞悉小龚爷的意图,瞪了他一眼,让他收敛些。 小龚爷支使不走芳蓉,没办法去安意独处,就拿哀怨地眼神看着她。 安意把头偏开,看着外面的天空,唇角微微上翘。 芳蓉面无表情,眼含笑意。 过了一会,小二送来了酒菜。五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小龚爷给安意夹了个蒜泥白肉卷,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 安意挑挑眉,他这是要她礼尚往来,给他夹菜?明眸流转,浅笑盈盈,夹起碗里蒜泥白肉卷,咬了一口,嚼碎咽下去,“味道不错。” 小龚爷轻笑出声,提壶斟了两杯酒。 安意端起酒盅,抿了一口,如小龚爷所言,甜如蜜水,嘴上却道:“也不过尔尔。” 小龚爷早已习惯她口不对心,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鱼翅,笑道:“虽然这酒不醉人,但也不要一口气喝完一杯,多吃点菜。” 安意淡定把鱼翅吃完,夹起一块鸡肉,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在小龚爷的注视下,放进了他的碗里。 小龚爷满意了,扬起薄唇,露出一个明朗如阳光的灿烂笑容。 这顿午饭,吃得温馨甜蜜。 饭罢,安意断然拒绝小龚爷的无礼的陪同要求,先行离去。 回到家中,安意看到了李思顺打发人送来的帖子。 李思顺说话算数,定八月二十一日,举办全蟹宴。 次日,蒋夫人来安家找安意,车轱辘话说来倒去,就一个意思,让安意再去一次蒋家给蒋心慧治病。 “蒋夫人亲自来请,我若是不去,有些不近人情,可是昨天,蒋夫人也看到了,蒋姑娘并不乐意,我为她治病。人的病情的轻重,七分是病,三分是心情。蒋姑娘看到我,心不平气不顺,对她的病情是有影响的。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加重了蒋姑娘的病情。”安意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蒋夫人,很抱歉,你还是另外请郎中给蒋姑娘治病吧。” 话已说到这份上,蒋夫人知道,安意今天是绝对不会随她去蒋家的,安意已端茶送客,她也涎不下脸来继续求,起身离开。 安意送蒋夫人出了门,回来继续做药丸。 过了两日,蒋夫人再次登门,这次她没有直接找安意,找到了罗氏,一番哭诉。 罗氏当即带着蒋夫人,去了明珠阁找安意,“喜儿,你要有法子,就救救蒋姑娘吧。蒋姑娘刚满十五岁,小小年纪,要是就这么去了,让蒋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就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事了。” “娘,你别哭,我知道了,会尽力为蒋姑娘治病的。”安意拿帕子帮罗氏擦了擦眼泪,看着仿佛老了十岁的蒋夫人,决定再去一次蒋家。 这次,蒋心慧的精神状态较前次,要差了很多,别说闹脾气,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躺在床上哼哼。 “人有善念,才能得到上苍的庇佑,百病不缠身。”安意边开药方边道。 蒋心慧嘴唇微微张合。 安意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把药方交给蒋夫人,“这药一日三次,连续服用十五天。” 蒋夫人道了谢,送安意出门。 转眼到了八月二十一日,安意依约前往李家作客。 李思顺成了准王妃后,上赶着巴结她的人太多,隔三岔五就要出门应酬,就算她长袖善舞,次数多了,也难免感厌烦,所以这次请客就没请很多人,只发了六张帖子。 蒋心慧的病还没好,来不了,客人除安意、闵冰洁和齐佳音三人外,还请了她两个表妹,加上李思顺的三个堂妹,一共九人。 客人不多,但是有三位准王妃,已足以蓬荜生辉。李夫人和李家的两位少奶奶,热情的将她们迎了进来。李夫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带着儿媳妇走了。 九人续了年齿,李思顺居长,然后依次是李二姑娘、闵冰洁、安意、齐佳音,朱大姑娘、李三姑娘,朱二姑娘,李四姑娘最小,刚刚十一岁。 按长幼顺序,姐姐妹妹相互见礼,客套了一番。 婢女送上时新的瓜果、热茶、香露和各色小点心,姑娘们捡自己喜欢的,略尝几口。 “前些日子,我得了几个花样子,给你们看看。”李思顺拿来十几张新颖别致的花样子。 除了对女红不怎么感兴趣的安意,其他几位姑娘如获至宝。 “大表姐,这两张花样子能不能借给我?我描好了就还给你。”朱二姑娘问道。 “不用那么麻烦,送给你好了。”李思顺大方地道。 “谢谢大表姐。”朱二姑娘喜滋滋地将花样子交给婢女收好。 安意不常出来应酬,跟大家都不熟悉,李思顺、闵冰洁和齐佳音从小就认识,相处了十几年,关系还不错,只是现在储位之争,虽然没闹得非常的明显,但也露了峥嵘。 各位王爷如今还是各自为政,拉拢朝臣,为夺位增加助力,女人嫁夫从夫,四人的关系注定无法太过亲密,更做不到推心置腹。谈论针线是安全的话题,李思顺很聪明,拿花样来引导话题。 几位姑娘瓜分了那十几张花样子,又拿出自己的荷包和手帕,互相评论比较,满屋俏语娇音,气氛融洽。 说说女红针黹,聊聊衣着妆容,时间过得很快,一会婢女进来,说酒席已备好,请姑娘们入席。 没有长辈在旁约束,又不是严肃的宴会,活泼的李四姑娘提议玩酒令。 “行酒令,我不反对,但是不可行诗词令,省得费尽心思想诗词去了,不能轻松享受这全蟹宴。”朱大姑娘惦记着吃的。 李四姑娘笑道:“不行诗词令,我们玩骰子,行旁字令,对上的喝不喝酒随意,对不上的罚酒三杯。” 安意无异议,随众人一起同意玩酒令。 李四姑娘自请为行令官儿,又把规矩说了,命婢女拿来两枚骰子,摇完,打开一看,一个骰子是六,一个骰子是四,不用数,就是她自己。 齐佳音笑道:“好好好,行令官儿拨得头筹,且喝杯令酒,说一令,我们也学着点。” 李四姑娘也不推辞,喝了杯酒,站起来,道:“你们听好了,有木便是桥,无木也是乔,去掉桥边木,添女便是娇。满座尽是相如才,千金难赋玉颜娇。” 众人拍手叫好。 李四姑娘再摇骰子,打开一看,一个三点,一个两点,数到了闵冰洁。 闵冰洁张嘴就来,“有水念作清,无水也念青,去掉清边水,添日变成晴。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众人再次叫好,闵冰洁莞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接过递来的骰盅,摇了几下,打开,一个五点,一个一点,“安妹妹,该你了。” 安意想了想,道:“有衣念作衬,无衣也念寸,去掉衬边衣,添木变成村。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酒令不算难,姑娘们都有几分才思,席上的气氛愈发的热闹起来。 宴罢,婢女送来醒酒汤,一人一碗。 李思顺问众人,“可要听戏?” “戏就不听了,要是有说书的女先生,让她来说几段,散了这酒气,我们也该走了。”闵冰洁笑道。 李思顺让婢女把女先生叫来。 过了一会,婢女领进来两个三十来岁,怀抱三弦的女先生。 女先生给众位姑娘行了礼,“不知道姑娘们想听哪一本?” “说本新的,那些旧的都听腻了。”李四姑娘道。 女先生轻拨了几下三弦,道:“话说这江南地土洼下,虽属卑温,一交四月便值黄霉节气,五月六月就是三伏炎天,酷日当空;无论是行道之人汗流浃背,头额……” 听了几回书,眼见时辰不早,众姑娘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题外话------ 注:因为过年要回婆家数天,无法上网,提前祝大家春节愉快,事事顺心,四季发财!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入宫赴宴 从李家作客回来,安意的生活轨迹没有丝毫改变,依然闭门谢客,上午练功,下午学规矩,空闲时间制作药丸,默写药方,各府送来的请帖,全部搭上一份礼物婉言谢绝。 这天午后,安意小睡起来,香芹进来道:“姑娘,管二家的来了,有事要见姑娘。” “让她进来。”安意道。 香芹把人唤了进来。 管二家神情紧张地给安意见了礼,道:“姑娘,黄姨,不是黄氏从庄子上跑出来了。” “什么?”安意愕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皇上因安意所请,准许安清和休妾,安清和回到京城后,就写了放妾书,并通知黄家人去庄子里接人,可是黄家内斗不止,自顾不暇,没人去接黄氏,安清和只好命人继续看守好黄氏,供给一如先前。 安意把这事也撂到了一边,却不曾想,黄氏挺能耐的,居然从庄子里跑出来了。虽然黄家如今势弱,掀不起大浪,但是黄氏要是闹出点什么事来,也挺膈应人的。 “昨儿半夜里跑的,今早上才发现,庄子里的人一路追进城里来了。奴婢没敢回太太,先来禀报姑娘了。”管二家的道。 “这事不必惊动太太,你先去把庄子里的人安顿好,别让他们乱嚷嚷。”安意眸光微敛,“芳蓉,你马上去黄家打听一下,看黄氏是不是已经回了黄家?” 芳蓉和管二家的领命而去。 她们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惇王府的人来了。 安意换了身衣裳,去顺宜堂见惇王府的人,进屋就看到一个硕大的红木描花箱子,心中疑惑,神色未动。 惇王府的管事娘子规规矩矩的给安意行了礼,道:“姑娘,王爷今天早上得了件稀罕物,让奴婢送来给姑娘观赏,姑娘请打开木箱来看看吧。” 安意依言打开木箱,就看到昏迷不醒的黄氏,曲卷在箱子里头,唇角微扬,道:“这稀罕物,我很喜欢,多谢王爷。” “她自个撞到了王爷的车驾,没费什么手脚就被擒住了。”管事娘子笑道。 安意知道没有惊动旁人,愈加放心了,重赏了管事娘子后,让管二家的送她出门。 等到傍晚,安清和从外面回来,安意把这事告诉了他,“爹爹,庄子里有那么多人看守她,却还让她跑了出来,这其中的猫腻,爹爹可得查清楚才是。她如今已不是爹爹的妾室,要如何处置她,爹爹也该好好想想,这次万幸她撞上的是惇王爷,惇王爷把人送过来了。可是万一下次撞到的是别有居心的人,到时候只怕会惹出事端来。” 安清和摸着下巴下冒出来的胡须,道:“这事是爹爹疏忽大意了,你放心,爹爹会处理妥当的,不会再有下一次。” “好。”安意捕捉到安清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放心的把人交给他。 黄氏的事,就如同一个小石子丢进湖中,没激起多大的涟漪,罗氏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过了一天,就到了八月二十七日,万寿节举国欢庆,处处歌舞升平,匠人们用彩画、彩绸将京城各条大街,装点得绚丽多姿、金碧相辉。 辰时三刻,安意随父母进宫赴宴。 前往皇宫的长街,可容四辆马车并行,若是遇到勋贵或皇家出行,官职低微者会退让至一旁回避,让尊者先行,但今日,这一条无须遵守,因为礼让来礼让去,反而会堵住路,让马车无法通行。 马车依次前行,速度缓慢,另一边是返回的空马车,今天的宴会是午宴加上晚宴,要在宫里呆在一整天,安意想到这就觉得身心疲惫,靠坐在锦垫上,恹恹地打不起精神来。 “喜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安清和留意到女儿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安意摇摇头,“早上起早了些,有点犯困。” 罗氏伸手搂住她,笑道:“靠着娘睡会,等到宫门外,娘再叫你起来。” 安意并不困,但不想让两人担心,乖乖依偎在罗氏怀里假寐。 马车缓缓前行,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停了下来,亲兵统领过来禀报道:“将军,前面是璩国公府和顺王的马车,要稍等片刻。” 顺王和宁王已于三天前回到京城,安意很好奇,皇上对他们会有怎样的处罚?但是这三天的邸抄里,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内容,平静的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圣意难测。 在璩国公府一堆人进宫后,顺王也进宫了,安家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外。安意不等罗氏唤她,就坐了起来。安清和先下车,转身扶罗氏和安意下来。 “哈啾”罗氏刚刚站稳,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中秋节后,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天气愈加的阴冷潮湿,今天虽然没有下雨,但天上乌云密布,预告着即将有一场大暴雨。宫门外空旷,没有遮拦,寒风吹过来,冷飕飕的。 安意下意识地一把扣住罗氏的手腕,去探她的脉。 “你不要这么紧张,娘身体好着呢,还穿着夹棉的衣裳,不会这么容易就受寒生病的。”罗氏笑着拍了拍安意的手。 安意笑了笑,松开她的手腕,接过山药递来的披风,亲自帮罗氏披好。 罗氏也从芳蓉手中拿过披风,为安意披在肩上,系上带子,笑道:“行了,老爷,进去吧。” 安清和领着妻女往宫里去,进了宫门,和管事的太监客套了几句,塞上几个荷包,一家三口分坐两抬轿子,往庆寿宫去了。 离午宴开席还有一段时间,朝臣们在三友轩等候,女眷们则去萃赏轩。 萃赏轩的正厅里,摆放着数个半人高的鎏金雕花铜炉,室内温暖如春,厚厚的门帘,将寒冷阻隔在外。进了门,罗氏和安意就解下了披风。 相熟的贵妇们笑盈盈地与罗氏打着招呼,罗氏如今已经锻炼出来,应对起来十分的老练得体。 安意跟在罗氏身后,给各位贵妇见了礼,赞美恭维的话听了一箩筐后,去了姑娘们聚集的偏厅。 姑娘们正在评点闵冰洁头上的楼阁人物金簪,那金簪在细金丝织成叶形衬底上,用金片和细金丝作出上下两层楼阁,上层阁内有一人端坐正中,两旁有侍女执扇伺候;下层廊内有一人呈倚坐状,两旁有侍女持拂尘伺候。 金簪不但华丽精致,手艺也是巧夺天工,姑娘们赞不绝口,也艳羡不已,安意也跟着赞了几句。 “这不是京里的手艺,我也不知道我二叔从哪里得来这么一套头面,回去后,我跟二叔打听打听。”闵冰洁面带歉意地道。 闵冰洁的二叔是鸿胪寺左少卿,负责招待周边各国进贡的使节团,这套头面估计是使节团的人送给他的礼物,众位姑娘歇了追问的心思,转移了话题。 陆陆续续有姑娘进来,加入聊天的阵容。好在,大家知道在宫里,没有大声喧哗,轻声细语,这厅内虽然人满为患,但是也不算太吵。 “安姐姐。”卿柔拖着赵岷过来了。 “两位县主好。”被暖气和香味熏得昏昏欲睡的安意,惊醒过来,忙起身笑道。 “安姐姐,我不是说过了,不要这么客套,叫柔儿就行了,你怎么又叫我县主?”卿柔拉着安意的手,不依地撒娇道。 安意看了眼神情略显别扭的赵岷,知道她是被卿柔强行拉来的,也没理会她,笑问卿柔道:“最近变了天,你的身体怎么样?” “有你给的食方子,隔三岔五吃着,入秋后,我的咳症没有犯,这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卿柔笑道。 这时,宫女送来了热茶,卿柔在安意身边坐下,赵岷也跟着落了座,低眉敛眉,一副乖顺贤淑的样子。 卿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道:“安姐姐,你及笄时,我要做赞者。” “还有一个多月呢。”安意笑道。 “我要是不早点说,万一你答应了别人,可就没我什么事了。”卿柔娇笑道。 “那天就有劳你了。”安意没有太交好的朋友,卿柔愿意来做赞者,她当然不会拒绝,这样也就不用罗氏劳神费力的请人。 说了一会子话,到了午时,姑娘们起身到正厅去找自己的母亲,依照品级高低,排成两队,在宫女的带领下,前往庆寿宫的正殿。 还在殿外,就已听到古乐声声。众女眷进到后殿,宫女们端着铜面盆,伺候众女眷洗手净面,洗毕,在女官的引领下,进入到正殿。 各位王爷、候爷、国公爷以及外国使节坐在殿上,其他群僚和外使随员坐在殿外的两廊。 安清和是正二品辅国将军,位高权重,可惜在这超品、一品云集的万寿宴上,品级还是低了些,坐在比较靠外的位置,罗氏和安意是从夫从父的品级,也坐在靠外的位置上。 北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虽然寒冷,却也令安意精神一振,眸中朦胧之色散去,清亮如水,随意地看了看四周小声交谈的夫人姑娘,目光停留在坐在首位上的小龚爷身上,他正面无表情的与人应酬着。 小龚爷敏锐的感觉到了安意的目光,也看了过来,隔着众人,四目相对。小龚爷勾起薄唇,笑得如沐春风,看呆了周边众人。 安意撇撇嘴,矜持地把目光移开。 ------题外话------ 过年好辛苦,天天要出门。总算今天能呆在家里一天上网,给大家拜年,祝大家羊年如意,事事顺心,福寿安康!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寿宴之上 小龚爷想眉目传情,奈何有人不愿配合,只好恋恋不舍的收回温柔的目光,敛去灿烂的笑容,继续神情冷淡的应酬着那些闲杂人等。 这种高规格的宫宴,比平常的宫宴要更严谨更无趣,男子们尚能稍稍走动走动,攀谈几句,女子却必须谨言慎行,端坐位置上,听古乐、品茗、吃点心,不能交头接耳。 “醉醒醒醉,凭君会取这滋味,浓斟琥珀香浮蚁,一到愁肠,化作相思泪。”惇王摇着扇子走了过来,一撩锦袍,在小龚爷上首的位置上坐下。 “这还没饮酒,王叔就醉了?”小龚爷斜睨他道。 “时近初冬,早已无有阳春意,我这一改,多应景啊。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惇王看着安意,挑了挑眉,后半句就不宣之于口,留给小龚爷去意会。 小龚爷转了转扳指,似笑非笑地道:“王叔这般的羡慕我们,要不要我替你向父皇讨个指婚旨意,暹罗国的莎昴小姐对你可是一见钟情。” 惇王嘴角抽了抽,道:“谢了,不敢劳烦你。” “不劳烦,我很愿意为太妃分忧解难,成就王叔好事。”小龚爷一本正经地道。 “哎哎哎,我就打趣你两句,不伤筋,不动骨的,你就不要拿她说事了。”惇王被莎昴如火的热情给吓着了,这些天避她,如避蛇蝎,要不然也不会大清早出城,撞上从庄子里逃出来的黄氏。 “非是我要拿她说事,你自己瞧瞧,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你呢。”小龚爷勾唇笑道。 惇王一向很被人瞩目,对旁人看过来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听小龚爷这么说,目光一扫,果见坐在暹罗国使团夫人身旁莎昴小姐,对着他秋波频送,顿时头皮发麻,用扇子遮住半边脸,悔不当初,没事招惹上了这么个狗皮膏药做什么嘛。 “她虽然黑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美人,又对你情根深种,还宣称非你不嫁,你要是娶了她,就是缔结两国之好,不失为一段佳话。”小龚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我无福消受,你要是喜欢,就纳她为侧妃吧,那更是佳话中的佳话。”惇王把烫手山芋抛给小龚爷,他疯了才会娶这个疯疯颠颠的莎昴为妻 “已是初冬,天气寒冷,王叔要多穿点衣服,别受寒生病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不好,这万一要是吃错了药,就更不好了。”小龚爷貌似关心,实为恐吓地道。 惇王正要说话,殿外传来内侍尖锐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 除了小龚爷有所不便,又有皇上前些日子亲许的,驾前无须行跪拜之礼的圣意外,殿内其他人纷纷起身,跪在地上恭迎圣驾。 皇上和太后落了座,双手一抬,“免礼,平身。” 众人起身,走到殿中,再行跪拜之礼,山呼万岁。 皇上再次道:“众卿免礼,平身。” 众人叩谢皇恩,起身入座。 正主来了,万寿宴开始,侍女们鱼贯而入,撤去桌上摆着的四碟糕点、四碟干果、四碟鲜果以及残茶,送上前菜八品,因是双席制,用的都是小碗菜。 美令配美器,菜肴醇郁鲜美,餐具华贵古雅。这种高规格的宴席,充分的展示了权势和尊严。 “敬天地神明。”皇上起身,举起酒樽,朝上一举。 皇上是天子。 何谓天子? 天之嫡长子也,这第一杯酒,当敬天。 殿中人也跟着皇上,双手将酒樽高举,然后泼洒在地上。 “敬列祖列宗。”皇上是秦氏之子,承继祖宗家业。这第二杯,照旧泼洒到了地上,敬那些不知是否已经轮回投胎的秦家祖宗。 “敬母后娘娘。”皇上以仁孝治天下,这第三杯酒敬给了生母太后娘娘。 “敬太后娘娘。”殿中众人齐声道。 太后娘娘红光满脸,喜形于色,女人在后宫,最得意的不是做了皇后,而成为太后,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至高无上。 皇上在宝座上坐下,右手一抬,乐声起,可以正式享用御膳了。 安意刚吃了一口鲫鱼烩熊掌,就见惇王站了起来,率领文武百官,起身给皇上敬酒,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随后,惇王太妃也站了起来,安意赶紧放下筷子,端起酒樽,跟着太妃一起,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接着是各使节团起身敬酒。 这时舞伎们伴随着音乐,涌到殿中,开始翩翩起舞。 吃罢前菜八品,接着上御菜四品和一盅八宝豆腐羹,御菜四品稍显油腻,八宝豆腐羹,色泽艳丽。连安意这种不好口食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大快朵颐。 汤鲜味浓,豆腐滑嫩,好吃,太好吃了。安意一连吃了好几口,就听旁边有人还小声嘀咕道:“饿死鬼投胎似的。” 安意当没听到,对号入座的蠢事,她不会做,继续吃豆腐羹。 御菜四品和豆腐羹撤了下去,侍女送上饽饽二品、甜品一盅。一刻钟后,侍女把饽饽和甜品撤下去,送上另外四道御菜以及如意玉米羹。 等这四道御菜和玉米羹撤下去,送上了长寿面和神仙粥以及四碟配菜。菜量不多,架不住数量多,一种菜吃三四口,也差不多吃饱了,吃饱之后,重头戏开锣,敬献寿礼。 安意看向小龚爷,他不会真得如她所言,送一桶生姜吧? 为了表示对外国友邦的尊重,先由外国使臣开始。 朝贡的金银珠宝已由户部和鸿胪寺收入国库,今天的寿礼会收入皇上私库。 暹罗国拿进殿来的寿礼是一对蓝玛瑙镶金宝象。 阿丹国的寿礼是一条金镶玉带和一顶嵌珍珠宝石的金冠。 古里国的寿礼是一对红珊瑚狮子。 朝鲜国的寿礼是两根据说是五百年的人参。 日本国的寿礼是金制镶珠宝冠瓶一尊。 锡兰山国的寿礼是一对水晶灯。 各国寿礼不一一表述,但件件全都是珍品,价值不菲,看得殿内众人眼花缭乱。 这些相邻相近的周边小国,来朝贡的年限不一至,有的是一二年一次,有的是四五年一次,有时还会把几年朝贡的物品集中一次送来,而今年也不知为何,各国不约而同来朝贡,又很巧合的赶上了万寿节,热闹加倍。 安意微蹙眉尖,愈发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眸带忧色地看着小龚爷,他要真送一桶生姜当寿礼,这脸可就丢到外国去了! 距离太远,小龚爷看不到安意眼中的忧色,只是知道她一直在看他,还以为她放下了矜持,心中欢喜,唇角上扬,笑容温柔。 外国献礼结束,轮到各位皇子。小龚爷做为皇长子,第一个献礼。 安意看着殿中被杏黄色绣着龙凤纹锦缎遮盖的物件,暗叹了一声,事成定局,她一会陪他一起丢脸好了。 “父皇,这是儿臣和你的准儿媳商量后,送给您的寿礼。”小龚爷朗声道。 安意垂下眼睑,好嘛,这下想不陪他一起丢脸都难,他都点明了,是和她商量好,才备下的寿礼。一对蠢夫妻,要扬名海外了。 皇上笑道:“你们商量好送来的寿礼,必是好的,打开来,让父皇看看。” 小龚爷掀开了锦缎,紫檀木托座上放着一个金杯,金杯雍容华贵,周身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杯耳为夔龙,杯足则做成了大象的形状,形象生动,杯前正中镌有篆书,上面是“金瓯永固”四个字,整个杯子造型别致,杯身线条完美,嵌满宝石和珍珠,杯子里面还装着生姜形的金块。 安意悬着的心,落在了实处,这个男人害她白担心一场,改了创意,也不提早告诉她,坏蛋。 “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江山永固。”小龚爷道。 这个杯子喻意极好,皇上满意地点点头,让内侍把金瓯永固杯抬了下去。 内侍把小龚爷推回位置上,顺王的礼物抬了进来,他长身而起,站在了殿中,给皇上行了礼。他准备的礼物是一件寿山石雕,雕得是松鹤寿星童子。 宁王送的是纯金红宝石梅花盆景,廉王送的是一幅前朝名画《江山锦绣图》,简王送的是红白玛瑙巧做双鱼龙花插。几位未封王的小皇子也都有寿礼送上,他们财力有限,送的寿礼没有几位兄长贵重。 皇上脸上的笑容未断,也没有赞许,看不出他更喜欢那一个儿子送的寿礼。 其他人的寿礼没有一一在御前敬献,一是这么多人,没时间展示,皇上也不耐烦看;再者送的礼物也不可能比外国使臣和各位皇子更出彩。 寿宴继续,侍女们撤下残席,送上时令鲜果、四碟干果、四碟糕点和热茶。 乐声再起,舞伎又回到殿中,翩翩起舞。 喝完告别香茗,午宴结束,因为还有晚宴,暂时不能离宫,等太后和皇上起驾离去,众人依旧到三友轩和萃赏轩歇息。 午后,雨没有下,反而天空放晴,有的人结伴去御花园内赏花,有的人去珍禽馆看珍禽。卿柔拉着安意的手,撒娇道:“安姐姐,御花园的铁树开花了,难得一见,你陪我一起去看嘛!” 不等安意拒绝,罗氏笑道:“你陪县主出去走走也好,别积了食。” 安意无奈,只得随卿柔出去,前往御花园。 ------题外话------ 注:查了许久有关万寿节和朝贡的资料,发现都是不全的,我只好自己编,肯定与史实不符,所以请考据的朋友不要介意,将就看。 小龚爷送的寿礼,借用了乾隆金瓯永固杯。 正文 第九十章 书楼品茗 苏铁,俗称铁树,别名辟火蕉、凤尾蕉,是热带植物,种植到寒冷的北方,生长甚慢,几乎终生不会开花。 铁树开的花也不怎么绚丽多彩,但铁树开花喻意事情非常罕见,是以,铁树在万寿节这天开花,是个大吉兆。 当然这吉兆是天意,还是人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也没有人会蠢到去拆穿,姑娘们围着开花的铁树转圈,啧啧称奇。 “原来铁树开出来的花是这个样子。”卿柔看着米黄色,柱状的铁树花,有点失望地道。 “可不就是这个样子,要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样?”安意笑问道。 “我还以为会开出五颜六色,象碗口那么大的花来。”卿柔想象力很丰富。 来赏花的几位姑娘笑了起来,都言道:“没有一株花能同时开出五六种颜色来的。” 卿柔笑道:“这铁树开花,我看到了,什么时候能看到昙花……” “昙花没什么好看的,不看也罢。”安意打断卿柔的话,铁树开花,是吉兆,这昙花却不是。 昙花一现,指美好的事物出现的时间很短。 万寿节,昙花开花,绝非吉兆。 卿柔只是不通俗务,人还是聪明的,听安意这么一说,立刻回过神来,脸色微变,顺着安意的话道:“昙花是不好看,我们去看别的花吧。” “八月桂花,九月金菊,现在正是赏菊的好时节,我们去看菊花吧。”李思顺笑道。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多嘴,提及卿柔的失言,笑盈盈结伴去看菊花。 这大戌朝的皇宫虽没有紫禁城宏伟壮观,但大体上是相似的,连一些宫殿名也照抄紫禁城。安意第一次进宫时,就已确定戌朝的开国皇帝跟她一样,来自现代。 这御花园内的景致,也跟故宫里御花园的景致相差无几,种着古柏老槐和奇花异草,亭台殿阁星罗棋布,花石子路纵横交错,整个园子古雅幽静,的确是茶余饭后休憩的好去处。 秋天不仅有桂花和菊花竞相开放,还有木芙蓉娇艳夺目。木芙蓉美在临水照影,德在拒霜。御花园种的三醉芙蓉,一日三变,清晨洁白,午后是浅红,傍晚深红,非常的好看。 五位公主在宫女内侍的簇拥下,从另一条道走了过来,与安意等人相遇在芙蓉树下。 相互见礼后,客套了几句,三公主攀枝吟道:“满池红影蘸秋光,始觉芙蓉植在傍。赖有佳人频醉赏,和将红粉更施妆。” “水边无数木芙蓉,露染燕脂色未浓。正似美人初醉著,强抬青镜欲妆慵。”二公主也跟着吟诗道。 “三两芙蓉并水丛,向人能白亦能红。浩然不在芍药下,如何独占晚秋风。”五公主不甘示弱地吟道。 “芙蓉今日始绽放,尔等却用前人诗,不妥不妥。”大公主笑着摇头,“这里秋光正好,我们赏花做新诗吧。” 大公主的话,没人敢反对,于是饭后散步的休闲活动,眨眼间演变成了赏花作诗会。大家都没有曹植七步成诗的才能,在二公主的建议下,前往去澄瑞亭旁边的抱厦就座,边品茗,边赏花,边构思。 安意故意落在最后,趁众人不备,拉着芳蓉,转身疾步离去。做诗,她不擅长,就不奉陪了。 出了园子,安意就看到前方有个坐着移动的人。 小龚爷也看到了安意,让诸漆推他过来,到了安意面前,抢先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回庆寿宫,你要去哪?” “我要到御书楼看书,一起去吧。”小龚爷根本不询问安意的意见,直接做出了决定,“小李子,悄悄去知会安夫人一声,免得她担心。” 安意虽然恼怒地瞪了眼,自作主张的小龚爷,但也没说不去。现在离晚宴还有几个时辰,在园子里闲逛,或去萃赏楼闲坐,都很无聊,还不如去看书打发时间。 小李子领命前去庆寿宫,小龚爷一行五人,走了大约一刻钟,到了御书楼外。御书楼共三层,面阔六间,在西尽间设楼梯上下连通,黑色琉璃瓦顶,绿色琉璃瓦剪边。 “你知为什么独有御书楼用黑色琉璃瓦顶,而不用赤朱琉璃瓦?”小龚爷笑问道。 安意对建筑风水,知之甚少,斜睨他,面露询问之色。 “黑色主水,以水压火,确保御书楼不起火。”小龚爷解惑道。 安意轻嗤一声,撇撇嘴,道:“喻意大于实用。” 小龚爷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指着楼前的方池,笑道:“主要灭火,还是靠它。” 四人从池上的石桥过去,看守御书楼的大太监领着四个小太监,迎上前来给两人行礼请安。 诸漆和另一个侍卫将小龚爷抬上了二楼,接着动作利落的从紫檀木柜里取出红泥小茶炉和铜壶,另一个侍卫从另一侧的紫檀木柜里取出一套白洁如玉的茶具和一套茶道六君子。 “父皇常宣召我进宫,有时候我不想来回奔波,就来这里看书,故而备下这些东西。”小龚爷一句话解释了东西的来历,又把这些天,他常驻足的地方也告诉了安意。 安意看着那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问道:“这层放的是些什么书?” “最靠里面放的是礼仪经略,中间放的是诗词歌赋,这几排放的是游记杂谈,史籍兵书和诏令奏议在第三层,你去挑你想看的书吧。”小龚爷坐在茶几前。 安意就是为了看书才来的,也不说客气话,自去游记杂谈那几排找要看的书。 大太监领着小太监,送来了泉水、引火油和银霜炭。 安意挑好两本书过来时,诸漆三人已退到外面,红泥炭炉已烧了起来,铜壶搁在上面。 小龚爷抬眸看着她,唇角上扬,“挑了什么书?” 安意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手中的手给他看,“《齐东野语》和《南楚笔记》。” “《齐东野语》是南宋周密所著,这《南楚笔记》是何人所著?我还不曾看过,不知道写些什么?”小龚爷问道。 “秦庭裕所著。”安意翻到第一页,看序言,“记录湖南诸郡县的风俗民情。” 小龚爷想了一下,道:“秦庭裕是建康三年的探花爷,入翰林,曾任翰林副编修、湖南学政。” 安意正要说话,“噗噗”铜壶里的水,在炉火上逐渐沸腾。小龚爷边去提铜壶,边问道:“喜儿会泡茶吗?” “茶水能解渴就行了,那些虚花招,我不会。”安意跟着计凡衣学过泡茶,只是她专心医毒之术,不耐烦做这些风雅之事。 “你不会,我会,以后我泡给你喝。”小龚爷清湛的眸底笑意流转着,动作优雅掀起执壶盖,将铜壶里的热水倒了些许进去,放下铜壶,右手提执壶,左手托壶底,运用手腕旋转茶壶,令茶壶受热均匀,这就是温壶。 安意凝视着他片刻,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赧色,他话中并无恶意,她不该如此胡乱恼人。 小龚爷看到安意脸上的赧色,觉察到她心态的变化,眸光愈加的柔和,眉宇间满是宠溺之色,拿起茶匙,往壶里投茶,注热水入茶壶。在冲泡等待的间隙,进行了温杯。 判断茶壶内茶汤浓度适宜后,小龚爷开始酾茶。 “喜儿,请饮茶。”小龚爷将茶杯放在安意面前。 “谢谢。”安意柔声道谢,端起茶杯。 品茗,当先观其色,再嗅其香,最后方尝其鲜。 “汤色清碧,香郁甘甜。”安意浅啜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回味片刻,“回味爽口,好茶。” 小龚爷也端起茶杯,抿了两口,“这茶的确不错,不枉我从父皇那里强要了半斤来。” “这是什么茶?”安意问道。 “宣州敬亭山今年送来的贡茶,父皇还没命名,你觉得取个什么名好?”小龚爷笑问道。 “敬亭绿雪,这名可好?”安意在现代听过敬亭绿雪之名,听小龚爷说这茶来自敬亭山,心念一动,就用了此名。 小龚爷看着白瓷杯里碧青色的茶汤,赞道:“喜儿冰雪聪明,这名字取得极好。” “我冰雪聪明,可惜你蠢笨如牛,连个茶名都取不出来。”安意促狭地笑道。 小龚爷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低垂的眼中却满是笑意,“喜儿啊莫要嫌弃我,以后近朱者赤,我定会变得聪明一些的。” “怕就怕你不曾近朱者赤,却让我近墨者黑。”安意有心与小龚爷相处融洽些,便也随他开起玩笑来。 小龚爷抬眸看向安意,道:“喜儿不想变黑也不成,我俩是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扣上环,注定生生世世要在一起。” 四目相对,两双同样幽深的墨瞳,映出彼此的身影。 安意看到他眼中的炙热情意,脸颊添了热度,垂睑道:“我要看书了,你不许吵我。” “好,我不吵你,我也看书。”小龚爷顺她之意,笑着放下茶杯,拿起书,翻看起来。 两人各执一本书,认真阅读,相互陪伴,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题外话------ 吃西药一点用都没有,病得更严重了,只好抓了两副中药来喝,苦死我了,但是总算能下床坐在电脑边码字了,果然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晚宴献艺 小龚爷和安意在御书楼上,品茗看书,悠闲自得的消磨了大半个下午,到了申时正,太阳再次被乌云遮拦住,室内变得昏暗,只有红泥炭炉里,冒出点点红光。 两人同时合上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对方,四目相对,眼波流转间,一个笑得明朗如阳,一个神态柔和似水。静静相处半日,虽然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是相互陪伴着,却有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味道。 “王爷,要掌灯吗?”小李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破屋内的静谧,中断了两人眼神的交流。 “不用了,进来收拾。”小龚爷就是再留恋此时的温情,也知道不能腻歪下去,他们该去庆寿宫了。 安意见他脸上有淡淡的不舍,抿唇轻笑,柔声道:“来日方长。” 小龚爷眼中一亮,灿若星辰,听到安意这话,心甜如蜜,无限欢喜,他的姑娘终于愿意与他来日方长了。 外面的人已推门走了进来。 诸漆和另一个侍卫抬小龚爷下楼,和安意主仆一起离开,小李子塞给大太监一个荷包,嘱咐了几句,快步赶了上去。 安意回到萃赏轩,去正厅见过罗氏后,就去了偏厅,大部分的姑娘都已回来,她们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县主,发生什么事?”安意向卿柔打听。 “安姐姐,你去哪儿了?我刚才到处找你,都没找到你。”卿柔嘟着嘴道。 “我去更衣了。”安意和小龚爷的名分虽定,但是私下相会的事,还是不方便告诉别人,“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热闹。” “在说林燕婉。”卿柔道。 林燕婉是临昌伯的嫡长女,林熙忞的异母妹妹,被临昌伯夫人娇纵的目下无尘,自视过高。 安意和她是点头之交,随口问道:“她怎么了?” “她去春晓池玩,不小心掉了下去,恰好庄诚如路过,把她救了上来。”卿柔道。 安意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春晓池之名源于苏堤春晓,景致布置也如出一辙,是春日赏花观景的好地方,可现在是秋季,又是这种阴冷的天气,那里景色已略显萧条,林燕婉和庄诚如为什么跑到那里去? 见人危难,施以援手,这是道义之举,值得称赞,但是落水的是姑娘,施救的是男子,这件事本身就令人浮想联翩,再加落水的地点,愈加引起了众人的猜度。 不过这件事是意外,还是阴谋,都与安意无关,没有再问,拉着卿柔坐下,又顺手帮她把倾斜的珍珠银簪扶正。 林燕婉人缘不好,对她不慎落水,众人同情的少,幸灾乐祸的多。安意听了一会,也听出这件事最大的问题,他救林燕婉时,难免搂搂抱抱,男女有了肢体接触,林燕婉势必要进庄家门,但是庄诚如是要尚公主的,这林燕婉难道给庄诚如做妾? 一个金枝玉叶,一个高门贵女,共侍一夫,这不是佳话,这是丑闻。当然这个夫若是位高权重,比如一国之君倒也罢了,可是庄诚如再才高八斗,再学富五车,再前程似锦,他现在也只是翰林院的从五品侍读学士,他有什么资格娶了公主为妻,还纳贵女为妾?这也太贬低名门贵女的身价了! 若是庄诚如不纳林燕婉为妾,被他损了名节的林燕婉要怎么办?是出家当姑子,还是低嫁呢? 因为不是什么好事,姑娘们议论了一番,也没说出什么定论来,就换了话题,从京城最近的新鲜花样,聊到园中的铁树开花,又从铁树开花引申到芙蓉诗。 闲聊了一会,女官见时辰差不多了,安排姑娘们陆续随宫女去房间重新梳妆换衣服,为晚宴献艺做准备。 等众女眷收拾妥当,在女官的引领下前往庆寿宫,正殿内早已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玉台旁边两尊铸铜鎏金龙头熏笼,袅袅生烟,散发出阵阵幽香。 臣工和外使都已先到,或坐或站,攀谈甚欢。晚宴没有午宴那么拘谨,设得是圆桌,到像是平常人家的家宴。接着皇上又命人传口谕,无需依品级排序,可随意入座。 虽然皇上已言明,但众人也不敢太过逾规越矩,还是差不多品位的坐在一起。卿柔却不管这么多,拉着安意和赵岷坐到了一张桌子上。惇王太妃更加率性而为,她坐到了罗氏身旁,令罗氏受宠若惊。小龚爷坐在安清和身边的举动,也就没有让人感到奇怪了。 酉时三刻,皇上、太后、众嫔妃以及几位公主来了,有心人看出丽妃和三公主的情绪不高,而临昌伯夫人已带着林燕婉先行出宫了,临昌伯和林熙忞还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太后笑呵呵地问道:“在座的诸位,有谁愿意一展才艺啊?表演的好,本宫和皇上都重重有赏。” 万寿节午宴是献礼,晚宴是献艺,乃是沿袭成规。沉寂片刻,一个穿宝蓝锦袍的少年公子,排众而出,站在了殿前,给皇上、太后行了礼,道:“慎之不才,愿抚琴献上一曲。” 太后欣然应允。 宫人把琴摆好,少年坐在琴案前,十指轻挑琴弦,一曲《520小说水去》流畅而出,泛音飘逸间,轻烟缭绕、碧波荡漾。 少年的琴艺高超,技法熟悉,江南的如画美景仿佛呈现,令人沉迷陶醉,就是太后和皇上,都微微露出向往之色。 头一个表演的人,没有在外人面前丢脸,皇帝极其满意,吩咐重赏。 少年献艺带动了气氛,其他的世家公子千金也不再藏私,纷纷出来献艺,或抚琴筝,或吹笛箫,或弹琵琶,或敲扬琴,大殿热闹非凡。 这时,暹罗国的莎昴小姐突然走到殿中,不规范的行了个万福礼,怪腔怪调地道:“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小女也要表演。” 皇上见暹罗国使臣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一副惊呆的模样,知道是莎昂小姐自作主张,并非要与戌朝众位公子和姑娘比拼才艺,当然,就算她存心要比拼才艺,皇上也不会驳回她所请,泱泱大国焉能惧怕番邦的挑衅?“准。” “路途遥远,小女没有带乐师同行,还请皇帝陛下恩准,让宫中乐师为小女配乐。”莎昴小姐再次请求道。 “准。”皇上再次答应她的请求。 宫廷乐师对暹罗国的音乐也有涉猎,在首席乐师和莎昂小姐交谈后,节奏轻快的乐声响起。 莎昂小姐的舞蹈,充满了异域风情,看得那些血气方刚的公子热血沸腾,如痴如醉。 大戌朝民风开放,京中贵族千金也有学跳舞的,上回的宫宴,就有好几位姑娘都表演过舞蹈,但是姑娘们表演时,可没有坦胸露背,穿得严严实实,跳得舞蹈也规规矩矩。 莎昂小姐赤着双脚,胸口、纤腰和胳膊都露在外面,跳的这支舞也过于妖娆妩媚,眼波流转间,蕴藏无限神韵和情意。在暹罗国人眼中,跳得极好,可在戌朝的人眼中,却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还有损贵族千金的名声。 “莎昂小姐的舞别具一格,十分的出色,赏。”皇上不好落暹罗国的面子,虚伪的笑赞了一句。 “谢谢皇上夸奖,小女不要皇上的赏赐,小女想请皇上为小女赐婚。”莎昂小姐跪下道。 殿内众人一片哗然,从来都是男子请旨,那有女儿家这么没脸没皮的做出这种事来? 惇王爷嘴角抽了抽,这疯丫头不会请旨嫁给他吧? 皇上再次看向暹罗国使臣,见他呆坐在位置上,满脸的震惊,皇上虽多疑,但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确定这使臣确实不知道莎昂小姐会当众请旨求赐婚,轻咳一声,道:“莎昂小姐想让朕把你赐婚给谁啊?” “小女要嫁给惇王爷,还请皇上恩准。”莎昂小姐扬声道。 怕什么来什么,惇王爷一脸吃了大便的憋屈表情,他错了,他真得错了,他以后一定循规蹈矩,扮柳下惠,绝对不招惹小姑娘了。 皇上对莎昂小姐纠缠惇王,惇王先迎后拒的事,有所耳闻,摸了摸下巴,问道:“惇王弟何在?” “臣弟在此。”惇王爷走到殿中跪下,仰面看着皇上,眼带哀求之色,这婚可不能赐啊! 皇上难得看到惇王爷露出窘态,愈加想要多逗他一逗,忍笑问道:“惇王弟,莎昂小姐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你,你可愿意娶她为妻?” “臣弟不愿意。”惇王爷大声道。 “你为什么不愿意?”皇上和莎昂小姐异口同声地问道。 “皇兄曾答应过臣弟,臣弟的亲事由臣弟自行作主,君无戏言。再者臣弟对莎昂小姐无意,故不能娶她为妻。”惇王爷拒绝的非常坚决。 “莎昂小姐你听到了,朕已允了惇王爷婚事自己做主,不能自食其言,强给他指婚,你若是想嫁他为妻,得他点头才成的。只要他心甘情愿答应娶你为妻,朕就为你俩举行盛大的婚礼。”皇上也不愿意让惇王爷娶外邦女子,但是他很想看惇王爷焦头烂额的样子,暗示莎昂小姐继续缠着惇王爷。 “小女知道了,小女会自己想法子的。”莎昂小姐到也知趣,没有一味逼迫皇上赐婚。 惇王爷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自有盘算,明天他就出城避风头,等莎昂小姐回国,他才回来。 这段小插曲过后,京中贵族公子和姑娘又表演了几个才艺,时间不早了,晚宴结束,宾主俱欢而散。 ------题外话------ 禁词禁词,哪来得那么多禁词,烦人!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意外来客 半夜,酝酿一天的暴雨倾盆而下,哗哗地下了整整一夜,到天明雨势才渐渐变小,隔壁那位用补药吊了近一个月命的老夫人,终于熬不下去,驾鹤西去,总算没有冲撞到皇上的寿辰,阖府上下齐齐松了口气,派人到交好人家报丧。 安意换好素服,陪着罗氏去隔壁吊丧,一坐就是大半天,还陪着主家的女眷哭了一阵子,吃过饭才回来。 接下来的两天,罗氏依礼都要过去,安意不喜欢那种哭泣悲伤的场面,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没有跟着过去,留在家中。 罗氏前脚刚走,后脚就有访客到。 “你说谁来拜访?”安意怀疑听错了,再次确认。 “她说她是暹罗国的莎昂小姐。”婢女道。 安意蹙眉,她与莎昂素无来往,这人突然过府拜访,所为何事?“她带了几个人来?” “她带着两个婢女。” 安意沉吟片刻,猜不出莎昂小姐的来意,决定去见见她,还没进门,就看到她在厅里四处走动,眯了眯眼,道:“莎昂小姐。” 莎昂闻声转头,见一个身穿粉蓝色绣菊纹交襟夹衣,白色棉绫裙的少女,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呆怔怔地道:“你好漂亮!” 安意愣了一下,轻笑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我不及你,你的脸比我白,眼睛比我亮,鼻子比我的小巧,嘴唇比我红,你的衣服也比我的好看。”莎昂诚实地指出两人之间的差距。 莎昂的直白,让安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笑笑道:“莎昂小姐请坐。” 莎昂走到椅子边坐下,开门见山地道:“安姑娘,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找我帮忙?”安意讶然,“帮什么忙?” “请你带我去见惇王太妃,她们告诉我,惇王太妃对你很好,你去找她,她一定会见你的。”莎昂这两天到处都找不到惇王,决定另辟蹊径,走婆婆路线,希望能够达成目的,只是惇王府门禁森严,她进不去,听了旁人的几句话,找上了安意。 安意眸光微闪,沉声问道:“她们是谁?” “周姑娘、李姑娘、王姑娘、刘姑娘还有赵姑娘。”莎昴老实的数出四五个人来。 “赵姑娘可是名赵姓岷?”那几个姓的姑娘,安意猜不出是谁来,这几个姓在朝为官的,有好几位,姓赵的也有三四个,但是与她有隙的只有赵岷。 “她只说她姓赵,没告诉我,她叫什么名。”莎昂道。 “她长什么样?”安意对摆她一道的人,追究到底。 “她没你漂亮,圆脸,眼睛细长,鼻子有点塌,嘴巴小小的,穿着件大红衣裳。”莎昂有求于安意,态度很好,有问必答。 安意柳眉轻蹙,姑娘出门做客,十之八九都穿大红衣服,至于这种长相的姑娘,好吧,她脑子里没有这个印象,看来只能等下次出门作客时,找一找,问问她何时得罪了她们而不自知,让她们合着伙坑她,勾了勾唇角,道:“她们是哄骗你的,你出门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跟惇王太妃不熟,我从来就没去过惇王府,惇王太妃之所以对我另眼相看的原因是,我被皇上指婚给了函王。” “函王?”莎昂眨了眨眼睛,“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吗?” “是。”安意微微颔首。 莎昂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你好可怜,你长得这么漂亮,却要嫁给一个断了腿的人。虽然他长得很漂亮,很漂亮,但是他不能走路,你好可怜。” 安意眸光流转,轻轻浅笑,小龚爷装不良于行,挺挡桃花的,这样很好,省得麻烦,无视莎昂脸上的同情,直接下结论道:“所以我帮不了你。” “可她们说惇王太妃对你很好,安姑娘,你帮帮我好不好?拜托拜托。”莎昂走投无路了,见安意笑意盈盈,温柔可人的,就觉得她是个好说话的人,死赖上她。 安意见莎昂不伦不类地冲着她打恭作揖,觉得好笑,抿了抿唇,正颜道:“莎昂小姐,她们说的话你相信,我说得话你为什么不相信呢?难道我像个会说谎的人吗?” 莎昂看着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如曜石,不染尘埃,令莎昴有怀疑她说谎,就是一种罪过的感觉,愣愣地点头道:“我相信你。”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安意凝眸浅笑,清雅动人。 “你也帮不了我,那我该找谁帮忙呢?”莎昂愁眉苦脸地自问道。 安意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犹豫片刻,道:“莎昂小姐,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惇王的年纪不小了,连皇上都准他婚姻自主,何况是太妃,你就算见到太妃,只怕也不能如愿以偿。” “我想试一试,去求求太妃。不试一试,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莎昂声音哽咽,求爱受挫,让这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备受打击。 “惇王他虽然没有正妃侧妃,但是有十几二十个小妾,这么花心的男人,你为什么非他不嫁呢?”安意问道。 “他不花心,他只是多情。”莎昂帮惇王辩解。 安意嘴角微微抽搐,这两词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吗?一个被爱情冲昏头的人,劝也没用,罢了,她还是不多事了。 “他愿意娶那么多小妾,为什么不愿意娶我呢?”莎昂皱眉,“难道因为我是暹罗国人,他才不愿意娶我?” 安意低头喝了口茶,惇王的小妾有个是高丽美人,惇王不要莎昂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她是外国人,这一点,安意不打算提醒她。 莎昂也并不需要安意的答案,既然知道安意帮不了她,也就没必然留在这里,起身道:“我走了。” “香芹,送客。”安意放下茶杯道。 莎昂带着她的两个婢女,大步往外走,香芹提裙追了上去。 顺利打发走莎昂,安意回了明珠阁。 次日九月初一,雨过天晴,秋闱放榜,榜上有名的欢呼雀跃,名落孙山的丧头垂气,报喜的锣声,响彻大街小巷。 安家对这事关注度不高,一是家中没有人参加这次的秋闱,二是安意婚事已定,无须榜下捉婿。 安意翻看了一下邸报,朝中无大事发生,琐碎小事七八件,无关痛痒。安意不相信皇上会轻饶了顺王和宁王,可这么多天了,也没有惩处他们,让安意十分的不解,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么多外国使节团在呢,这算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等这些人离开后,才是秋后算账时。 这天下午,收到两张请帖和一张拜帖。 一张请帖是惇王府送来的,邀请她九月初九去香山登高望远赏红叶,另一张请帖是定远候府送来的,邀请安家阖府于九月初五,去参加满月宴。拜帖是庄家送来的,庄蔓姝想要过府拜访。 “庄家的帖子推了。”安意没空应酬庄蔓姝,有那时间,她还不如多做些药丸,隔壁宅子的价格已经谈妥,月底给钱,就能拿到地契和房契。 日子平静如水的过着,到了九月初五,安意随安氏夫妇去定远候府赴宴。 候府门外,车水马龙,宾客云集,都是为了定远候的嫡长孙,小名平哥儿的满月宴而来。 定远候带着几个儿子迎宾,定远候夫人董氏带着两个儿媳和梁筱阅招呼女眷。 董氏和周氏看到罗氏和安意,满脸笑容,十分的热情,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又嘱咐梁筱阅好生招呼安意,不可怠慢。 梁筱阅把安意带到后面的抱厦去,抱厦里已有了好几位姑娘,到都是熟人,秦宝筠、齐佳音、蒋心慧、唐绮年、唐家的另外两位姑娘,以及李尚书家的三位姑娘 “安妹妹。”唐绮年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 “唐姐姐。”安意笑道。 蒋心慧抿了抿唇,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憎恨,面色如常的随众人起身,和安意见礼。 相互见完礼,安意在唐绮年身边坐下。 唐绮年抓了几个长生果,剥开,取出果仁,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着送给安意。 “谢谢唐姐姐。”安意笑道。 秦宝筠撇撇嘴,佯装不悦地道:“唐姐姐好厚此薄彼,我都坐在你身边半天了,你都不剥点东西给我吃,你安妹妹一来,就这殷勤的招呼,好伤我的心啊。” “宝筠啊,你要体谅人啊,谁家的大嫂的不照顾小姑子的?你家大嫂不是什么事也都紧……哎哟哟。”齐佳音话没说完,就被唐绮年拧住了脸颊。 “坏妮子,看我不拧烂你的嘴,什么话都乱说。”唐绮年笑骂道。 “我错了,我不说了,唐姐姐且饶了我这一回。”齐佳音娇声求饶。 唐绮年松开手,轻啐了她一口。 齐佳音揉了揉脸颊,跑得远远的,道:“唐姐姐真不讲道理,我哪里说错了。” 唐绮年握拳举起手,做出要捶她的姿态。 齐佳音拱着手,做出求饶状。 “好了好了别闹,快坐下吧。”梁筱阅笑着上前拉着齐佳音,把她送回位置上,“恕我不能多陪,你们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婢女,让她们去取。”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忙吧。”众姑娘笑道。 梁筱阅自行离去。 姑娘们坐在一处,说的话题无非就是些衣裳首饰、新花样,或者最近城里的新鲜趣事,气氛热闹融洽,唯有蒋心慧异常的沉默。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掷揽胜 宾客越来越多,抱厦里坐着二十来位姑娘,加上每位姑娘带着两位婢女,饶是这抱厦宽敞,这会子也显得有些拥挤。 不知怎么着,蒋心慧就坐到了安意身旁。 安意心生警觉,面上不露,依旧笑盈盈与人说话。聊了一会,见蒋心慧非常老实的坐着饮茶,并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安意暗嘲,自己疑心太重。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正午时分,婢女告知席面已经摆好,梁筱阅起身招呼众人移驾入席。 蒋心慧站起身来时,带翻了桌上的茶杯。 安意不等茶杯倾倒,伸手稳稳地扶住了茶杯,连一滴茶水都没洒出来,将茶杯放回到桌上,看着蒋心慧,勾唇一笑,只是那笑不及眼底,“蒋姑娘坐了这大半天,饿得饥肠辘辘,一听到开席了,就急着往外跑,差点打翻了茶杯。” 蒋心慧显然没想到安意的手脚这么快,居然能扶住茶杯,还把话说得这么的直白,充满攻击性,丝毫不给她一点面子,正要辩解,对上安意冷冷的目光,顿时心头一颤,话噎在了嘴边。 做为一个大家闺秀,惦记吃食,这是馋嘴,不是什么好的名声;再加上她还碰倒了茶杯,一个即将嫁人的姑娘,毛手毛脚,没有闺仪,就更让人诟病。 她是定亲了,可蒋家还有好些姑娘没定亲,要是因为她的过失,被人质疑蒋家的教养,让蒋家的嫁娶成为难题,她会成为蒋家的罪人的,就算她是廉王妃也会被家族唾弃。 蒋心慧不敢想像她失去家族撑腰的后果,她虽然心眼小,但是不蠢,瞬间就想到了这些,立刻后悔了,她早就知道安意不是那种软弱好欺负的人,她不该做得这么明显,应该徐徐图之的,做得隐密些的。 隔得远的姑娘没注意,但唐绮年、齐佳音和秦宝筠都看出蒋心慧是故意弄翻茶杯,杯中的茶水是温热的,不会烫伤安意,但是安意的衣裙,肯定会被茶水弄湿。 裙子湿了,安意势必要去换,换裙子要时间,安意会错过了开席的时间,她不是老太太辈的人,又还没有嫁给小龚爷,满月宴不会因她延迟开席。 安意等开席后再入座,不是大事,但是蒋心慧这么做,明显给人添堵,有意让安意失礼。唐绮年当即就沉了脸色,冷声道:“蒋姑娘起身站不稳,看来是头发晕,闪了腰,赶紧回去请郎中好好看看,别小病拖成大病。” 说罢,唐绮年牵起安意的手,就往外走。 安意抿着嘴笑,她这未过门的大嫂也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这样的话,她也能放心随小龚爷云游四方。 蒋心慧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唐绮年这是在诅咒她! 其他姑娘交换了一下眼神,默默的走了出去,就算她们私下里也会找别的姑娘的麻烦,但这时候,她们对蒋心慧的行为表示鄙夷。 李思顺暗叹了口气,走到蒋心慧面前,“心慧,我不知道你与安姑娘之间有什么过节,不过我接触过安姑娘,她虽然不喜欢应酬,但不是难相处的人,不如找个机会,你们把话说清楚,化解这个误会。以后我们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这样剑拔弩张的。” 蒋心慧抿唇不语,满脸倔强。 李思顺劝解是好意,只是她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这里面根本就没有误会可以化解,见蒋心慧这样,知道她说的话,蒋心慧没听进去,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不是此时也不好多劝,只得道:“今天定远候府摆满月宴,我们先过去,别误了开席。” 这话是提醒蒋心慧,这里是别人家,想挑事也请掂量一下轻重,别羊肉没吃着,惹来一身膻。 蒋心慧眸光闪了闪,道:“我们过去吧。” 梁筱阅做为主人家,不能怠慢客人,见两人进来,笑盈盈迎上去,安排两人坐下。 周氏抱来了刚睡醒的平哥儿,这可是今天的正主。太太、少奶奶们挨个看看孩子,捡着好词大肆称赞了一番,夸得天花乱坠的。 好话人人喜欢听,尤其这个孩子还是盼了五六年才盼来的,董氏笑得合不拢嘴,满脸都是喜欢,抱着平哥儿不撒手。 平哥儿也很乖巧,躺在祖母怀里,不哭不闹。 这时前院的定远候打发人来,要抱平哥儿到前院去。周氏整了整平哥儿的襁褓,嘱咐奶娘好生照看,就让她们抱去了前院。 女眷们继续吃酒听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撤下残席,新上了茶水点心,接下来就是专心看戏了。 听了一阵子戏,姑娘们就有些坐不住了,主要是这种喜庆宴会,唱的戏码就那几出,姑娘们都听腻了。 只是外面风大,已有了初冬的寒意,不能出去逛园子,梁筱阅怕蒋心慧喝了点酒,又惹出事端来,就让唐绮年带着安意、闵冰洁、齐佳音、秦宝筠和陈五姑娘去她院子坐,她则带着其他人去了抱厦,安排她们打牌取乐。 唐绮年带着五人往梁筱阅的院子去,在路上遇到了世子爷、小龚爷、诸漆、小李子、抱着平哥儿的奶娘以及几个婢女。 外男进内宅,于礼不合,而且家中宴客,有很多未出阁的姑娘,没有紧急的事,世子爷一般也应该进内宅。 安意眼尖,看到小龚爷肩膀上湿了一大块,微蹙眉,这前院谁这么大胆,敢寻小龚爷晦气?“你的衣裳怎么湿的?” 小龚爷表情臭臭的。 世子爷一脸抱歉地道:“是我家小儿弄脏了王爷的衣裳。” 唐绮年几个惊愕,觉得不可思议,平哥儿才满月,怎么可能弄脏函王的衣服? 安意却立刻明白了,她知道小龚爷是有点小洁癖的,看着他肩膀上的尿渍,眼眸弯弯,抿唇偷笑。 小龚爷见她居然幸灾乐祸笑话他,脸又黑了几分。 平哥儿抱到前院,也不知道谁起哄,要看小婴孩的小雀雀,定远候喝了点酒,一时兴起,就解开了平哥儿的襁褓,大方的让众人观看。 可怜的平哥儿,刚刚满月,就这样被无良的祖父把隐私暴露人前,然后他就尿了。 小龚爷就坐在定远候身旁,没想到小小的婴孩子会尿的这么远,还好他定力好,没有飞身闪开,当众露馅。 唐绮年见状,扯了下安意的衣袖,笑道:“王爷,世子爷请先行。” 小龚爷看了安意一眼,道:“走吧。” 世子爷冲几位姑娘颔首为礼,就带着小龚爷他们走了。 唐绮年带着安意几个去了梁筱阅的院子,进了门,唐绮年毫不见外地直接吩咐梁家的婢女道:“去把你家姑娘珍藏的好茶泡一壶送上来。” 梁家的婢女笑道:“早就泡好了,等着唐姑娘和几位姑娘来喝呢。” “真是个好丫头,一会让你家姑娘好好打赏你。”唐绮年笑道。 “伺候姑娘们是奴婢的本分,可不敢要打赏。”那婢女笑道。 唐绮年招呼安意几个坐下,笑问道:“你们想玩什么?” “我们正好六个人,玩掷揽胜图吧。”齐佳音提议道。 众人无有异议,左右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唐绮年让梁家的婢女找出揽胜图和骰子,骰子的六个点各有代表,么为词客,二为羽士,三为剑侠,四为美人,五为渔夫,六为缁衣。六人依次递掷,照点前行。词客到瀛洲止,羽士到蓬莱岛止,剑侠到青门止,美人到天台止,渔父到桃源止,缁衣到五老峰止。 礼让了一番后,依次摇骰,安意摇出了两点。 玩了一会,梁筱阅就来了,见几人玩揽胜图,凑过去一看,“佳音,你还没出门呢。” 齐佳音正憋着气,斜睨梁筱阅,不满地问道:“你家这骰子是不是没有五点啊?” 梁筱阅笑,“这怎么可能?” “是你手气背。”唐绮年边笑边摇出了个五点,“瞧,五点出来了。” “五点出来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摇的,早知道就不玩揽胜图,打字牌了。”齐佳音嘟着嘴拿过骰盅,开始摇骰子。 “你手气这么差,玩字牌,肯定输精光,到时候你荷包里的银瓜子一颗都不会剩。”闵冰洁打击她道。 齐佳音哼一声,“我就不信还不出五。” 几位姑娘看着打开的骰盅,都笑了,红红一点。 齐佳音忿忿地把骰盅塞给闵冰洁,“该你了。” 闵冰洁很是气人的摇出了个五点。 然后秦宝筠也不负众望,摇出个五点,含笑道:“佳音,一看有五点。” “安姐姐,你要是也摇出个五点来,我就咬你。”齐佳音气呼呼地威胁道。 “我一定不摇出五点来。”安意忍着笑,随意的摇了摇,打开一看,还是五点。 “啊!”齐佳音尖叫一声,掩面装哭道:“呜呜呜,你们欺负人,呜呜呜,骰子也欺负人。”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后,梁筱阅用丝帕按了按眼角,擦去笑出来的眼泪,道:“佳音,别哭了,我帮你摇,一定摇个五出来,好歹也让你离开长安城。” 众人又笑,齐佳音放下双手,脸上自然没有眼泪,笑啐了梁筱阅一口,道:“要是摇不出来,我定不饶你。” 陈五姑娘和唐绮年分别摇过后,轮到齐佳音,梁筱阅的手气也不怎么好,摇了个三点。 “她摇得不算,我要自己摇。”齐佳音耍赖,大家也不计较,让她再摇了一回,可惜仍然不是五点。 最终陈五姑娘率先抵达青门,取得了胜利,而齐佳音才刚刚出长安城。 玩了这许久,时间不早,那边戏台上的戏也唱得差不多了,姑娘们回到厅里,各找各妈。 罗氏己经派人给安清和传了话,跟主人家告辞,带着安意出门离开。董氏送众人到二门处,临行之即拉着安意说话,让她有空过来玩,安意笑应了。 回到家中,已近酉时,暮色四合,安府院里都点上了灯,安意懒得来回走动,赖在井篱园中,说是等吃过晚饭,再回明珠阁。 “懒丫头。”罗氏笑骂了一句,“山药,去把那套鹅黄色的新衣服拿来,伺候姑娘换上。” “娘,我不是说了,你的眼睛不好,不要做针线活。”安意不悦地道。 “娘的眼睛好了,闲着也闲着,做一两件衣服打发时间。”罗氏也不跟安意多说,和安清和一起进了内室。 山药拿来了新衣服,安意让香芹接了过去,主仆三个去隔壁换衣服。 等安意换好衣服回到正屋,安康和卫旸也回来了,正和换了家常服的安清和、罗氏闲聊。 看到安意进来,安康笑赞道:“妹妹今天好漂亮,像仙女似的。” 安意不满地冷哼一声,道:“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哪天不漂亮了?” “大哥说错了,妹妹每天都漂亮,都跟仙女似的。”安康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大哥,你是个文人,才高八斗,能不能多用点词来称赞你的妹妹呢?不要总是这么一句,妹妹好漂亮,像仙女似的成不成?”安意嫌弃地道。 三个长辈一脸戏谑地笑。 安康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道:“妹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词是多了点,可惜是拾人牙慧。”安意还是不满意。 “妹妹放心,大哥保证下次称赞妹妹时,一定出口成章,还不拾人牙慧。”安康笑道。 安意笑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大哥的赞美之词,还是留给大嫂吧,今天有人欺负我,大嫂帮我出头了。” “谁欺负你?”四个人都没抓住安意话中的重点,齐声问道。 “跳梁小丑,不值一提。我要说的是大嫂,大嫂啊!”安意促狭一笑,“大嫂今天很照顾我哟,你去多买些小玩意送给她,替我感谢她。” 安康脸微红,“知道了。” “多买些?”罗氏听出味来了,眯着笑了笑,“伯宁啊,你送过几回了?” 安康见安清和几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脸更红了,道:“娘,让人传饭,我饿了。” 安意眨眨眼睛,坏坏地笑,她大哥好纯情哟! 一家人说笑了一会,传来了晚饭,吃罢,各自回房歇息,一夜无话。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香山之行 初六、初七、初八连续下了三天的雨,安意觉得明天香山一行,有可能无法成行,可是等到傍晚,也没等到惇王府派人来通知她取消行程,便知明日之行,风雨无阻。 次日九月初九,重阳节,别名登高节,茱萸节等。 重阳节自古就有登高、赏菊、佩茱萸、吃重阳糕、田猎和竞射等活动,皇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取消了今年的田猎和竞射。惇王太妃这才会有时间发请帖,请安意去香山别院,登高赏红叶。 清晨,细雨霏霏,安意在十名将军亲兵的护送下,带着芳蓉、香芹和桃仁,坐着马车,前往香山彤园。因为还在下雨,没有多少百姓出城爬山登高,路上行人很少。也因为这雨,今年各府的赏花品茗会也比往年的少。 马车在泥泞的官道平稳地行驶,到了五里亭,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姑娘,函王府的人在前面。” 芳蓉拉开车门,雨已经停了。 外面停着一辆青篷乌木大马车,徽标是个龙飞凤舞的“函”字,安意看着地上的泥水,皱了皱眉,穿上木屐,下了马车,走了过去,看着坐在马车里小龚爷,问道:“王爷停在这里做什么?这里的风景很好吗?” “这里风景一般,我是在等你一起去彤园,那里风景如画。”小龚爷笑道。 “我家车夫认识路。”安意淡淡地道。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小龚爷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她伸出手,深邃含笑的眼中是她的身影,“携手同行,情若比目。” 安意看着他眼中的柔情,眸光流转,微抿唇角,轻轻浅笑,如他所愿,脱下木屐上了马车。 芳蓉和小李子跟着上了马车,香芹和桃仁留在安家的马车上。 马车重新上路,小李子不用小龚爷吩咐,有条不紊的从抽屉里拿出瓜子长生果点心以及一碟金桔。 小龚爷提壶为安意倒了杯茶。 安意没有喝茶,拿起一颗金桔,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小龚爷见她喜欢吃,笑着把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安意看了他一眼,吃了三颗就擦了手,没有再吃。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小龚爷问道。 “金桔不宜吃得太多,每天三颗就够了。”安意对吃食比较有节制,“彭祖云,厚味脯腊,醉饱厌饫,会引致聚结之病。” “喜儿对养生颇有心得。” “医者对养生之道,皆有研究。” “可惜纵然养生有道,也不过活百岁而已。” “老君曰,人生大期,百年为限,节护之者,可至千岁。” “古往今来,这世上不见有活到千岁的人。” “世间如此之大,你怎知没有千岁的人?”安意是借尸还魂的人,对古籍里记载的一些言论和事迹,不敢全盘否定。 小龚爷端杯,抿了口茶,笑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百岁的人都少,何况千岁?喜儿,上古传言不可全信也。” 安意抿了下唇,道:“但你不可否认,养生能延年益寿。” “这个我不否认。” “那就行了。”安意结束了这个争论。 “我还以为你会举例说服我。”小龚爷笑道。 “这不是原则问题,求同存异就好,不需要你赞同我所有的观点。”安意认真的道。 “什么是原则问题?”小龚爷虚心求教。 “原则从大的方面讲就是戌朝的律法,必须遵守,不能违反的。从小的方面讲就是每个人在处理问题和做事上,能够容忍的最底要求。”安意见小龚爷眼中带着迷茫,“有些事情在有的人看来,不是原则问题,在我看来却是,比如纳妾。” “懂了。”小龚爷颔首道。 闲聊了一会,小龚爷就拿出棋盘来,要与安意对弈。 “应该没多远了吧,能下完一盘吗?”安意许久没下棋,到也有点兴趣,把装黑子的棋盒拿了过来。 “以你的棋艺,只怕没到彤园就下完了。”小龚爷把白子拿来放在手边,笑道。 安意不高兴了,道:“既然嫌我棋艺差,做什么还要找我下棋?赢了我很在成就感吗?” “闲着也是闲着,和你对弈,打发时间,顺便指点一下你的棋艺。”小龚爷笑,“落子吧。” 安意撇撇嘴,啪的一声把棋子落在棋盘上。 如小龚爷所言,还没到建在半山腰的彤园,棋局已经结束,安意惨败。 彤园原是皇家的一处别院,先帝在为先惇王娶亲后,送给了先惇王,现在已成为了惇王府的私产。 万寿节的第二天,惇王就离城躲到彤园,避开莎昂小姐,惇王太妃则是昨天过来的。听到通报,惇王迎了出来,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小龚爷,以及站在轮椅旁边的安意,笑问道:“你们约好一起过来的?” “没有约,我们在路上碰巧遇到的。”小龚爷笑意盎然,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向惇王炫耀他和安意,心有灵犀一点通。 安意斜睨他一眼,没有拆穿他在五里亭等她的事。 “行了行了,你不要这么得意,小心乐极生悲。”惇王一脸嫌弃地道。 小龚爷冷哼了一声,挑眉道:“小李子,马上回城去告诉莎昂小姐,就说惇王爷现在在香山的彤园,让她过来逮人。” 用惇王的死穴拿捏他,一捏一个准。 惇王轻打了一下嘴巴,拱手陪笑道:“我嘴臭,我说错话了,函王爷你大人有大量,就宽恕我这回吧。” “惇王爷,我们是太妃请来的客人,你打算就这么把我们堵在门口,扯这些有得没得吗?”安意不想陪他们站在门口吹山风,拉了拉斗篷,插嘴道。 “我怎么敢?请进请进。”惇王做了个请的姿势。 彤园的建筑依山就势而建,园中枫树成林,片片红叶没有因为秋雨的肆虐而凋零,反而因为雨水的洗涤,鲜红似火。 小龚爷和安意的住处,早已定下,惇王让他身边的太监,领着小李子、芳蓉等人先去住的院子放东西,他则领着两人去见惇王太妃。 惇王太妃住在春泽院,有惇王带着,也无须通传,直接进了院子,惇王太妃坐在东暖阁里,听到声音迎了出来,见安意要给她行礼,笑道:“没有外人在,不用讲这些虚礼,快进来坐吧。” 东暖阁内摆着炭炉,安意解下了身上的斗篷,和惇王太妃一起坐在临窗的炕上,诸漆和另一个护卫把轮椅抬了进去。 惇王跟在后面直摇头,装什么不好,偏装不良于行,瞧瞧,多费手脚,多麻烦啊! 等婢女送上茶水点心,惇王太妃就让她们退了出去,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道:“泡得是敬亭绿雪,我听砚遒说是你给取的名字。” “我随口胡诌的。”安意笑道。 “皇上昨儿已下旨赐名,以后这茶就叫敬亭绿雪。”惇王太妃笑道。 安意抿了一口茶水,笑道:“皇上金口玉言,这茶身价百倍了。” “这茶价上涨,你也就发大财了。”惇王太妃笑道。 “大师姐这话我不懂,这茶价上涨,与我有什么关系?”安意不解地问道。 “过些时日,你就会知道啦,现在不说这事,喝茶吧。”惇王太妃神秘地笑道。 安意挑了挑眉,见她有意隐瞒,也不费劲追问,低头边喝茶边猜测,皇上不会因为这个名字,就赏赐她一大笔钱吧?若是这样,那敢情好。 “小师妹,师父和江大侠就住在这附近,你想下午过去,还是休息一晚,明天再过去?”惇王太妃问道。 “下午过去吧。”安意很挂念计凡衣的身体。 “好,那我们下午过去。” “娘,我也想拜见师祖,带我一起去吧。”惇王道。 “不成,你师祖没说要见你,等我今天见过你师祖之后,再说。”惇王太妃不敢违抗师命。 小龚爷本来也想跟着去,听惇王太妃这么说,把话吞了回去。 四人边饮茶边闲聊,到了正午时候,传来了午饭,饭罢,安意去了她暂住的品芳院,小龚爷住在疏峰院,两个院落离得不远。 安意在房间里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惇王太妃就过来了。她已换了身衣服,没有带婢女。 两人出了彤园,骑马去见计凡衣。计凡衣住的地方,离彤园大约有十二里路,骑马需要半个多时辰。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来到一间简朴的农家小院外,竹做的篱笆上缠着青藤,藤叶有些泛黄,院子里还养着几只鸡,在咯咯的叫唤着。 惇王太妃勒停了马,翻身下来,道:“小师妹,我们进去吧。” 安意跳下马,跟着惇王太妃走了进去。 “吱”的一声,小院的正房门打开了,穿着棉布衣裙的计凡衣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两人笑道:“我说今天怎么喜鹊一直叫,原来是我的大徒弟和我的小徒弟来看师父了。” “师父。”两人齐声喊道。 江惟平也走了出来。 “江大侠。” 江惟平温和一笑。 “进来吧。”计凡衣道。 进了屋,安意发现里面的家具跟院外的反差太大,紫檀木的家具,非常的精致,摆设也件件都是珍品,了然一笑,师父还是师父,不改享受本色。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接管逍遥 两个哑奴不用吩咐,就把茶水和点心送了进来,恭敬地退了出去。 安意见计凡衣的脸色,略显苍白,开口道:“师父,我给你诊下脉吧。” 计凡衣摆摆手道:“好好的诊什么脉,你闲着没事做。” “师父,讳疾忌医是不对的。”安意正颜道。 “我又没生病,讳什么疾忌什么医。”计凡衣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就不盼师父一点好,盼着师父生病。” “师父,望闻问切,乃医者四诊也。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师父,十九有眼睛。” “我也会医术,我身体的好坏,我清楚的很,不用诊脉了。”计凡衣竭力拒绝。 “医者不自医,这句话师父还记得吧。”安意走到了计凡衣的身边,打定主意要给计凡衣诊脉,“师父,病向浅中医。” “我没有生病,医什么医。” “我知道师父没有生病,可我这么多天没见着师父了,我给您诊个平安脉,您就疼疼十九,依了十九这一回好不好?”安意笑盈盈,柔声哄她。 “你这丫头,性子还是这么倔,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要不是知道你爹娘是谁,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女儿呢。”计凡衣嘴里数落着安意,眼睛看着江惟平。 “诊脉又不费什么时辰,你就让小十九给你诊断一下,有病治病,没病,就当是请平安脉,别让孩子为你忧心。”江惟平早就看出计凡衣脸色不对劲,一直想找人给计凡衣看看,可是计凡衣以她会医术为由推脱,他嘴上顺着她,心里着急,安意要为计凡衣诊脉,正合他意,非常难得的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为安意帮腔。 “师父,您就让小师妹帮您诊下脉吧,又不费什么事。”惇王太妃内力深厚,听得出计凡衣说话的声音中气不足,也帮着劝道。 “好好好,让你诊,让你诊。”计凡衣拗不过三人,拉起衣袖,露出手腕来。 安意给计凡衣诊了脉,病到是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因为上次的内伤,令她五脏六腑受损严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纵然保养得法,气力也会渐渐衰退,何况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气血两亏,就算打通了奇经八脉,可还是因为年事已高,渐成虚症。 “师父在服用什么药?”安意问道。 “我没病,不用吃药。”计凡衣心虚地躲开安意的目光。 “我会把药做成药丸,请师父按时服用。”安意直接做出决定,“有劳江大侠帮我看着师父。” 江惟平表情认真地道:“我会看着她的。” “小师妹,师父的病要紧吗?我府里有上百年的人参,还灵芝,鹿茸什么的,可用得上?”惇王太妃关心地问道。 “我没有生病,哪用得着吃那些药,老大你是把我当成那快死的人,拿补药来吊命呢!”计凡衣不等安意说话,抢先嚷道。 “师父,您别瞎说好不好?”惇王太妃急声道。 “人活百岁,难免一死。老大,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跟那些俗人似的,忌讳死字。”计凡衣横她一眼道。 “师父,我就是越活越回去了,您就不能不说那个字吗?”惇王太妃是计凡衣第一徒弟,师徒俩的感觉最深厚。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问你小师妹吧。”计凡衣撇撇嘴道。 “师姐放心,师父的病只要好好养着就成,药方等我想好再开。”安意打算回去好好想想,斟酌一下再开药方,因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师父,你让韩颂延给我送药材,是打算让济怀堂成为逍遥门的外坛吗?” “没有这打算,为师只是见姓韩的小子,秉性淳厚,又与你家交好,收他做个外门弟子,可以帮衬你。你的身份,注定不能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上的九大分点,你就用不上,你做的药,总得有人帮你卖出去。九个药先生,年纪都大了,也是时候让她们颐养天年。至于她们的接手人,你就另派他用吧。”计凡衣言出必行,已经说了安意是关门弟子,就依门规把逍遥门交托到安意手上,那怕此举会让逍遥门从江湖上消失,她也没有更改初衷。 “师父,她们不用另派他用,就让她们接手分点,继续做药先生。有些药,我不想放在济怀堂卖。”安意清楚的知道小龚爷,不会做传统意义上的闲散王爷,她离江湖或许比会离朝堂更近些,江湖上的联系不能断。 计凡衣凝视安意,见她并无勉强之意,心中那抹遗憾没有了,唇角上扬,笑道:“我任性了大半辈子,幸而在暮年能收你为徒。” “师父收我为徒,是我之幸也。”安意浅笑道。 计彤衣拨下发髻上的一根乌黑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圆珠簪子,插在安意的发髻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缎绣花荷包来,递给她,道:“小十九,从今天起,你就是逍遥门的门主,要如何安排她们,你自行决定。” 计凡衣就这样,简单到一点仪式都没有的,把逍遥门门主之位传给了安意。 江惟平和惇王太妃都知道计凡衣,是个从来不遵俗礼的人,丝毫也不奇怪她会这么做,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安意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在岭南时,计凡衣就说过,要她做门主的事,双手接过荷包,用力捏了一下,里面似乎装着块令牌,垂首道:“徒儿谨遵师命。” “老大。”计凡衣道。 “徒儿在。”惇王太妃起身,走到安意身旁,与她并肩而立 “老大,为师把你小师妹交给你了。”计凡衣道。 “师父放心,徒儿会好好守护小师妹的。”惇王太妃是计凡衣的大徒弟,当关门弟子升任门主,依照逍遥门的规矩,她就是护法长老。 “好了,俗事已了,别站着啦,坐下喝茶吧。”计凡衣也不多交待两个徒弟几句,一脸轻松地道。 惇王太妃和安意对视一眼,对师父的随意率性,有几分无奈,坐回椅子上,听话地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你们俩打算在山上住几日呢?”计凡衣问道。 “我明日就回城,给你抓药。”安意没玩耍的心情了。 计凡衣啐她一口,道:“你今天才从城里来,明天就回城,你也不怕把马给累着,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一天两天的又死不了,你着什么急,且在山上多玩几日,等天气好了,老大,你把你家小子,十九,你把我那小女婿都带过来,让我看看。” “小师妹,用不着你回城,你需要什么药材,写出来,我让人回城把药材备齐运过来,你就在山上把药丸做好,直接交给师父,省得你来回奔波。”惇王太妃道。 安意也是一时想差了,听惇王太妃这么说,自然不会坚持亲自回城抓药。 天气不好,乌云密布,惇王太妃和安意没有逗留太久,陪计凡衣聊了一会天,两人就骑马返回彤园。 刚进彤园,倾盆大雨就倒天倒地下落了下来,惇王太妃轻呼了口气,道:“好险啦,差点就成落汤鸡了。” 惇王爷和小龚爷看两人安全回来,也就放心了。 吃过晚饭后,安意回了品芳院,因为没带医书上山,不能查找,安意也不嫌麻烦,把她记得的温养荣卫,补益五脏,和调六腑,滋充百脉,润泽三焦,活血助气,添精实髓的药方,默写了十几张出来。 拿着药方,安意反复斟酌许久,又在列出了好几张药方,才最约确定好药方:茯苓、白芍、熟地8、生地、鹿茸(去毛)各八十两,龟版、秦艽、艾炭、山萸肉(炙)、泽泻、橘皮、续断、鳖甲(炙)…… 满满写了一张纸,共三十九味药。 安意多抄写了一份出来,让芳蓉送去给惇王太妃,要她找人照方抓药,顺便把制药工具也送一套上山。 雨下到半夜就停了,到天明,乌云散去,太阳出来,微醺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菊花在风中摇曳生姿,红叶在阳光下迎风飞舞。 惇王太妃早上要练功,早饭送到各自的院子里来,安意吃过早饭,无所事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门外传来车轱辘,知道小龚爷来了。 “曲径通幽处,风景无限美,喜儿随我一起去观赏,这满山片野的红叶,可好?”小龚爷停在门口,笑问道。 “好。”安意没有拒绝,惇王太妃把两人请到这彤园来,无非就是提供地方给他们相处,她没必要矫情拒绝,浪费惇王太妃的一番好意。 彤园的绚秋林是赏枫叶的最佳去处,到了林外,留下诸漆、芳蓉等人跟随,两人进了林子。 安意推着小龚爷往里走了大约五十米远,小龚爷就要下来走,安意提醒他道:“王爷,你一坐轮椅的,鞋上沾染了水,会引人怀疑的。” “带到彤园来的,都是可靠之人,不会走露风声的。”小龚爷说着就要起身。 安意双手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人心隔肚皮,还是谨慎些好。” 小龚爷见安意这般的坚持,只得放弃,“我还想我们比肩同游,今日只能作罢。” “以后有得是机会,没必要急在这一时。”安意继续推着他往前走去。 小龚爷笑,眸色清亮,他们还有一辈可以同行,无须急在这一时。 阳光透过枝叶落在两人发梢肩头,周身弥漫着暖暖融融的气息。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携手同心 小龚爷怕安意推轮椅,推得太辛苦,没有走弯路,直接走最近的路,前往观景长廊。 从长廊里向外看,视线开阔,四周群峰连绵,层峦叠嶂,漫山红叶娇艳似火,臻臻簇簇,灿烂如红霞缭绕,犹胜春光几分。山风吹过,林涛阵阵,红叶、衰草、青松、野菊,色彩斑斓,交相映衬,构成了一幅美不胜收的图画。 在现代,安意没有多少闲情逸致去游山玩水,魂穿异世后,也因琐事缠身,没有多少闲暇时光,今日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美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仰面感受着山风带来的清凉和草木特有的芬芳。 小龚爷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先看景,后看她,一样的赏心悦目,令人陶醉。 安意穿着鹅黄色右衽深衣,披着樱红色绣花披风,挽着倭堕髻,风吹得披风向后翻飞,飘飘扬扬,仿佛飞天的仙女,欲乘风归去。 小龚爷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心慌,神色微变,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安意一惊,睁开双眼,看向小龚爷,甩了甩手,没有甩开,蹙眉问道:“做什么?” 小龚爷低头看着安意的手,不敢告诉她,刚才他那一瞬间的感觉,柔声吟道:“十指嫩抽春笋,纤纤玉软红柔。人前欲展强娇羞,微露云衣霓袖。” 安意凝视着两人相扣在一起的手,交缠的手指,紧贴的掌心,传递了温度,传递了情意,唇角轻轻上扬,眸底添了几分暖意,手指微微用力,与君携手,不离不弃,相伴一生。 小龚爷感觉到她指间的力度,心中踏实安稳了,薄唇上勾,浓黑的睫毛,映得带笑的双眸愈发幽亮深邃。 “王爷擅画什么?”安意知小龚爷文武全才,确信他会画画。 “想要把这美景画下来。”小龚爷明了她的想法。 安意眸光流转,浅浅笑问道:“为我画一幅香山秋景图,可好?” “一年四季,皆能入画,以后我们云游四海,我会为你绘尽天下的美景。”小龚爷看着她,郑重地许下承诺。 “好。”安意欣然接受。 两人手牵手,唇边带着温和的浅笑,共赏如画的美景。 天气如孩童的脸,说变就变,山风强劲,太阳悄无声息地躲进了云层里,天色阴沉下来,大雨将至。 安意道:“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小龚爷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嗯,我们回去吧。” 安意推着他往回走。 看到两人平安地从林中出来,诸漆等人都松了口气。为了不妨碍两人谈情说爱,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没有跟着去,而暗卫也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 诸漆上前,接替了安意的位置。 “我们一起吃午饭吧。”小龚爷发出邀约。 安意微微颔首,道了声,“好。” 小龚爷腿脚不方便,为了照顾他,安意跟着他去了疏峰院。 桃仁和小李子很快把饭菜传了来,两人对坐吃饭。小龚爷殷勤地帮安意,剔鱼刺、剥鸡皮、盛鸡羹。 “行了,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安意脸颊微红,嗔怪地横了他一眼,虽说有人细心呵护很好,但是屋里一堆伺候的人,她没兴趣当众秀恩爱。这人上次在酒楼,还知道收敛,今天却没有一点顾忌。 小龚爷笑,夹了一片獐子肉放进安意碗里,眼中满是宠溺的温柔。 安意见他依然如故,只好礼尚往来的,给他夹了块鹌鹑腿。 两人气氛和乐的吃完了午饭,喝了一盏茶,安意起身告辞,回品芳院午睡。 小龚爷等她走远,吩咐小李子,道:“尽快把作画的颜料、画笔和宣纸给我找来,我要作画。” 小李子领命而去。 惇王太妃亦有赏景作画的习惯,颜料、画笔和宣纸都是现成的,很快备齐,送到了疏峰院。 傍晚,回城买药材的人从城里回来了,把药材和制药工具搬进了品芳院。 接下来的三天,小龚爷忙着作画,安意忙着制药。 中午和傍晚,小龚爷都会派人来请安意,两人一起吃饭。惇王太妃和惇王这两个主人,没有一点待客之道,这几天不见踪影。 这天午时初,安意把药丸晾晒好,换了身衣服,带着香芹和桃仁去疏峰院。 小龚爷把她领进了书房,只见一幅画卷平铺在画案上,那日所见的景物尽绘在宣纸之上,咫尺间得万里之势,广阔深远,气象万千。 “此画如何?”小龚爷问道。 “笔墨秀润,景物清隽生动,意境深远,工笔、写意俱佳。”安意还是有几分鉴赏能力的,言之有物。 “评价这么高,是不是表明喜儿很满意这幅画?”小龚爷笑问道。 安意粲然一笑,道:“我很喜欢这幅画,谢谢。” “你喜欢就好,不用说谢谢。” 安意看着他,眸光闪烁了一下,垂首问道:“晚饭我下厨做几道菜给你吃,可好?” 小龚爷眼中一亮,惊喜地问道:“你要为我洗手做羹汤?” “我的厨艺一般,希望你不要嫌弃。”安意谦虚地道。 “我不会嫌弃,只是会不会太辛苦?”小龚爷柔声问道。 安意抬眸看着他,目光柔和,浅浅笑道:“做几道菜,还累不着我。” “好,我等着晚上吃你做的菜。”小龚爷笑道。 画还要装裱,安意没有把画带走,吃过午饭后,回到品芳院,拭好菜单,让桃仁告诉厨房,要厨娘把新鲜的菜备好,晚上她要用。 安意让厨房备菜,要下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惇王太妃和惇王耳朵里。母子俩对视一眼,无须言表,已然意会,脸上露出相同的狡诈笑容。 傍晚,安意在厨房里忙碌,小龚爷坐在房里,手里拿着本书,眼睛去盯着门口。 只是,安意还没来,惇王太妃和惇王却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小龚爷诧异地问道。 “知道安丫头今天亲自下厨。”惇王太妃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我们特意过来品尝。” “没有准备你们的菜。”小龚爷冷着脸道。 “我们浅尝辄止,绝对不会跟你抢食的,放心放心。”惇王爷坏笑道。 小龚爷看着故意来搅和的两人,沉声问道:“你们确定要在这里碍事?” “娘,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彤园是我们惇王府的私产吧?”惇王爷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没有记错,我要是也没记错的话,是我邀请安丫头来彤园小住的。”惇王太妃斜睨小龚爷,挑了挑眉,“砚遒,河没过,这个时候拆桥,是不是早了点?” “身为主人家,却被客人嫌弃碍事,真是太令人伤心了。”惇王爷按着胸口,“晚上的菜,我一定要多吃点,才能弥补我这受伤的心。” 两人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蹭饭吃,小龚爷也不能当真翻脸将人赶走,只能脸色阴沉的瞪着两人。 “哎哎哎,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这样子,要是让安姑娘误会了,以后你再想吃到她亲手煮的菜,那可就难了。”惇王爷一副为小龚爷着想的模样。 小龚爷冷哼一声,抿唇不语,脸色到是缓和了不少。 “把碗和筷子摆好,等菜上桌。”惇王爷为蹭饭,连碗筷都自带来了。 等到安意做好四菜一汤,来到疏峰院,看到惇王太妃和惇王也是一愣,“太妃,你们怎么会过来?” “我们是来蹭饭的。”惇王爷很是骄傲地宣告道。 安意看了眼小龚爷,见他笑容勉强,便知他不愿意让这两人来蹭饭,可这两人摆明了赖着不走,笑笑道:“桃仁,去让厨房再做几道菜送来。” 安意亲手动手把四菜一汤,摆上饭桌,笑道:“尝尝我的手艺,不好吃也要吃完。” “好吃好吃,一定好吃。”惇王爷闻着香味,直咽口水,拿起筷子,把一只炸成金黄色的鹌鹑,夹进了自己的碗里。 小龚爷毫不示弱的把另一只夹给了安意,然后又迅速的给自己夹了一只。 惇王爷见状,伸手把最后一只鹌鹑,也抓进了他的碗里。 惇王太妃手中的筷子悬在半空中,嘴角抽了抽,怒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就顾你自己吃,不管你娘了!” “娘,别生气,给您给您。”惇王爷把鹌鹑放进惇王太妃的碗里,陪笑道。 惇王太妃到也不嫌弃儿子用手抓了鹌鹑,吃完鹌鹑,又把另外三样菜各尝了一点,笑赞道:“八宝鹌鹑,皮脆肉嫩,香糯可口。樱桃肉,酥烂肥醇,入口而化。鸡茸蛋洁白如雪,嫩如豆腐,入口即溶,亦是鲜美异常。炖菜核,菜叶鲜嫩,菜心柔软,味美鲜香。虽然只有四道菜,却让人回味无穷。砚遒,好福气啊!” 小龚爷脸上添了几分笑意,给安意盛了碗汤,他在南京长大,这些菜亦是当地名菜,安意待他之心,他又怎么会不明了?小声道:“辛苦了。” 安意轻摇了下头,抿唇一笑,低头喝汤。 惇王太妃眯了眯眼看着两人的互动,唇边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 吃完晚饭,惇王太妃临走之前道:“明天天晴,你们俩随我们一起去见见我师父吧。” 惇王爷很欢喜。 小龚爷微皱了下眉,计凡衣性情乖张,希望她能顾念,他曾在救她一事出过力,不至于太为难他。 ------题外话------ 三月雨多,儿子非要出门踏青,然后被大雨困在郊野许久。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轻易过关 第二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空中飘着几朵白云,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小龚爷坐轮椅,必须用马车出行。惇王太妃不愿多带人去打扰计凡衣,于是,让惇王爷纡尊降贵充当车夫。 “我说你装什么不好,装瘫子,好嘛,现在马不能骑,出门只能坐马车,坐马车也就算了,可是这上车要人抬,下车要人抬,进屋有台阶,门槛太高,你过不去,也要人抬,你这样子叫做受制于人,自讨苦吃。”惇王爷边赶车边念叨,“还有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样子,等到娶亲的时候,要怎么办?你不会不打算去亲迎吧?亲迎可是六礼中最重的,你要是不亲迎,十九姨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小龚爷不接他的话。 “哎,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别装聋作哑行不行?”惇王爷敲了敲车门,问道。 “专心赶车,别把我颠出去。”小龚爷淡定地道。 惇王爷撇撇嘴道:“怕颠,你别坐马车啊。” “莎昂小姐似乎还没有回暹罗国。” “你就会拿这个威胁我。”惇王爷怒道。 “有用就好。”小龚爷轻笑道。 惇王爷冷哼一声,抖抖缰绳,催马快行。 山路崎岖不平,马车颠簸的厉害,小龚爷双手展开,撑着车壁,保持平衡状态。 惇王太妃和安意骑马稍快一步,先行抵达了那间农家小院,计凡衣和江惟平正坐在院子里,悠闲自在地饮着茶。 姐妹俩翻身下了马,安意解在系在马背上的包袱,和惇王太妃走了进去,“师父,江大侠。” “来了,坐吧。”计凡衣眯着眼笑道。 “师父,这是我给您配得药丸,您记得每天吃两次,每次吃一丸。”安意把药丸放在桌上,把药方双手递给计凡衣,“我已经用兔子和鸡试过药了,确定无毒。” 计凡衣接过药方看了看,笑道:“这副药配得不错,滋阴补肾,益气养荣,适合我服用。” “看来小十九的医术,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江惟平笑道。 “我的徒弟当然要青出于蓝胜于蓝,要是不如我,这样徒弟要来有什么用?还不如逐出师门,免得丢我计凡衣的脸。”计凡衣抬起下巴,骄傲地道。 “嘶!”一声马鸣,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小院外,惇王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步进来,单膝下跪,“秦佑拜见师祖,师祖万安,见过江大侠,江大侠万安。” “老大,这就是你家小子?”计凡衣问道。 “是的,师父。”惇王太妃道。 “起来吧小子。”计凡衣笑道。 惇王爷起身,站得笔直。 计凡衣上下打量了一下惇王爷,微微颔首,道:“老大,你家这小子不错,长得眉清目秀,骨骼清奇,可以让他学逍遥心法、轻功、拂穴手和琴中剑。练功需要的药水和药丸,让你小师妹帮着配吧。” “谢师父抬爱。”惇王太妃面露喜色,得到计凡衣的同意,她就可以教惇王爷逍遥门的绝学了,朝安意拱手为礼,“有劳小师妹。” 惇王爷行礼道:“徒孙一定会好好学的。” “吱啦”车门打开,小龚爷扬声道:“晚辈龚砚遒见过江大侠,见过计女侠。” “龚小子,不叫我老巫婆了?”计凡衣挑眉问道。 “以前是晚辈失礼,出言不逊,还请计女侠大人大量,原谅晚辈。”小龚爷早料到计凡衣会为难他。 “我这人最小肚鸡肠,最大的优点就是记仇,最喜欢的就是眦睚必报。”计凡衣冷笑道。 江惟平轻咳两声,道:“龚小友,多谢上次出手相助。” “江大侠的谢,晚辈不敢接受,晚辈的舅舅也一同遭难,同仇敌忾,理当出一份力。”小龚爷淡然道。 “龚小子,今天我就看他的面子,前事不计。”计凡衣做了个手势,“你们去把他抬下来吧。” 两个哑奴走了出去,把小龚爷从马车上抬了下来,推进院子里。 “我要和他说话,你们三个到院子外面去,走远点,不许偷听我们说话。”计凡衣道。 “师父。”安意喊道。 “你还没嫁给他呢,别这么快就护着他,老大,赶紧地带你小师妹和你家小子出去。”计凡衣板着脸道。 “小师妹,我们先出去吧。”惇王太妃牵起安意的手。 惇王太妃、安意和惇王爷走了出去,在离院子大约二十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以她们的耳力,凝神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计凡衣看了眼外面的人,问道:“龚小子,为什么要娶我家小十九?” “情之所至,诚意求娶。”小龚爷正颜道。 “情之所至,诚意求娶?”计凡衣嘿嘿笑了两声,“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有多少。” 说罢,计凡衣从衣袖拿出一个瓷盒,打开,里面是一条一指长,还在蠕动的红色虫子,“你把这条虫子吞下去,我就相信你是诚意求娶。” 江惟平抿了口茶水,眼中有浅浅的笑意。 惇王爷闻言,瞠目结舌,吞虫子!师祖是在开玩笑吧! 安意蹙眉,目含忧色地看着院中的小龚爷,蛊虫入腹,生死一线。 “放心吧,师父只是试试他而已,不会让他真得吞虫子的。当年惇王求娶我时,师父也用过这招。”惇王太妃小声道。 安意舒眉一笑。 小龚爷接过瓷盒,毫不犹豫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抓起那条虫子,放嘴里放。 江惟平抓住小龚爷的手腕,温和地笑道:“衣衣,适可而止,别让十九担心。” 计凡衣瞟了眼外面,见安意眼巴巴地看着这边,道:“行了,龚小子,你过关了,把虫子给我放回瓷盒里。” 小龚爷僵硬的肩膀松懈下来,把虫子放回瓷盒,还给计凡衣。 “我这几个徒弟的眼光都不错,选的男人都很有胆量,以后要好好待小十九,不要欺负她,知道吗?”计凡衣道。 “我会好好爱惜她,让她平安喜乐,今生绝不负她。”小龚爷在两位长辈面前,郑重地表明心意。 “很好,很好。”计凡衣满意地笑了。 这场见面,因有江惟平在,小龚爷轻易过关。小龚爷的表现和话,取悦了计凡衣,她一高兴,亲自下厨煮五菜一汤。 五个家常菜,清水豆腐、油淋茄子、芙蓉蛋、木耳炒肉和人参鸡,汤是麻雀炖汤。 “师祖,您的厨艺太好了,比十九姨的厨艺还要好上一百倍,我都快要把舌头给吞了下去。”惇王爷夸张地赞道。 “我这十几个徒弟,除了小十九,有三个徒弟抽到厨艺,学得最好的是老五,小十八勉勉强强有我七八分功力。”计凡衣笑道。 “十九姨呢?”惇王爷问道。 计凡衣斜睨安意,“你十九姨除了医毒术是学足了十成,其他都差强人意。” 安意盛了碗汤,放在计凡衣面前,“师父请喝汤。” “下毒了?”计凡衣问道。 “毒药都用光了,还没来得及配。”安意浅笑道。 计凡衣看了一眼她的手,端起碗,喝了两口,“小十九,居安思危,你的武功不高,这毒药不可或缺,不要等到用时,方恨少。” “师父教导,十九铭记于心。”安意道。 惇王爷同情地看了眼小龚爷。 小龚爷神色不变,把鸡翅夹起来,放进了安意碗里。 吃完午饭,江惟平和计凡衣出门散步消食。看着两人并肩远去的身影,惇王太妃低声轻吟道:“初心已恨花期晚,别后相思长在眼。兰衾犹有旧时香,每到梦回珠泪满。多应不信人肠断,几夜夜寒谁共暖。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 “娘,你和爹来生一定能白头偕老的。”惇王爷安慰她道。 “来生?”惇王太妃苦笑,看着安意和小龚爷,“来生太过虚无飘渺,你们要珍惜今生缘,珍惜眼前人。” 安意和小龚爷四目相对,在茫茫人海中,能遇见一份诚挚的缘分,实在太难得。 “好了,我们回彤园吧。”惇王太妃走了出去,翻身上马。 接下来的三天,惇王太妃带着惇王爷闭关练功,安意除了配药水做药丸,就是和小龚爷在彤园里四处游玩,两人相处融洽,感情日益升温。 在立冬的前一天,九月十七日的午后,四人离开彤园,返回京城。 “你不用下车,省得抬上抬下,麻烦。”安意从马车跳下来,阻止小龚爷跟着下车。 小龚爷笑道:“我不下车,我看着你进去。” 安意笑,转身往府门走去,进了门,回头,对坐在车里的人,“我进来了,你回去吧!” “好。”小龚爷命车夫调转马头,离开安府。 就在这天,暹罗等国的使节团离京回国。 次日立冬,已经斋戒三天的皇上,率领公卿大夫、文武百官,去北郊举行迎冬仪式。迎冬仪式完成后,皇上回宫,依照惯例,赏死事,恤孤寡。 晚上,各家各户过立冬节。 安家立冬吃的是暖锅,肉食蔬菜摆满一桌。 “大哥,今天是立冬节,吟两首诗来应应景吧。”安意边吃羊肉,边笑道。 安康笑,“听好了,‘早久何当雨,秋深渐入冬。黄花独带露,红叶已随风。边思吹寒角,村歌相晚春。篱门日高卧,衰懒愧无功。’” 一家人围在冒着热气的暖锅旁,边吃边谈笑。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及笄之礼 立冬过后,就正式进入了冬季,一改暮秋时节的阴雨霏霏,阳光明媚。在各国使节团陆续离开后,皇上开始秋后算账,首先倒霉的就是顺王和宁王。 皇上命大理寺卿将搜集到的证据,当着文武百官宣读了出来,贩卖私盐、买官卖…… 顺王和宁王闻之色变,他们都以为万事大吉了,却没有想到皇上会派密探,还搜集到这么多的证据,脚下发软,跪了下去。前任盐运使、前盐政等官员也战战兢兢,脸色煞白。 皇上眼神深沉阴翳,冷冷地宣布对他们的处罚,“顺王和宁王从今日起,罢除入朝议政资格,降亲王爵位为郡王,罚俸三年。” 顺王和宁王保住了性命,但是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幸运,涉案的四十九名官员里,斩杀了二十七名,家眷流放三千里,尽数被查抄家产。其他的涉案官员,尽数被查抄家产,并永不录用。 接下来御史弹劾南京知府,他奢靡昏馈、以权谋私、鱼肉百姓,引至民不聊生。 皇上指派两名官员,即日起程,去查实此事。 又有御史弹劾临昌候纵奴行凶、为谋古玩,害人性命,临昌候夫人私放利银,逼人卖儿卖女抵债,并且还提及十九年前临昌候的原配嫡妻离世不足百日,便娶新妇,以及虐待原配之子和庶出女儿等败坏道德的事。 皇上龙颜大怒,命顺天府府尹详查此事。 这天早朝,除了涉及两淮盐务案件的官员,另有多名官员被训斥,十几名官员被罚俸、降职、罢职,这要么不算账,要么算总账的架式,让很多人见识到皇上的铁血无情的手段,也令他们想起了五年前的事,这位可是踏着兄弟和侄儿的鲜血,坐上皇位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简王爷要水涨船高了!”安意看完邸报,淡然笑道。 皇上虽然没有要顺王和宁王的命,但是两个不能上朝议政,降了爵位,失了帝心的王爷,前途一片黯淡。 函王来自民间,身体已残;顺王、宁王名声有污,又降了爵位;廉王的生母贬入冷宫,黄家已败落了;五位封王的皇子,唯有简王毫发无伤。 果然,过了几日,就有官员奏请皇上册立丽妃为后。 皇上面带冷意,不悦地训斥道:“为人臣者,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而不是把精力放在朕后宫之事上,尔等的后院难不成也容许旁人来指手画脚?还是说,尔等要来安排朕的一切,替朕作主?”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大臣皆惊,纷纷下跪请罪,挟天子以令天下,谁敢?这可是谋逆大罪!还要不要命了? “尔在其位不谋其政,留尔何用?”皇上冷哼一声,“夺去此人官职,此生永不得录用。” 皇上因立后一事,在朝堂上动了怒,谁还敢再提此事?简王一派的气焰也因此有所收敛,那些摇摆不定的臣工,一时不知道该拥护谁。 朝堂上发生的事,对安意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影响,趁着天气好,帮着罗氏晾晒老南瓜,做南瓜干。 “娘,不用做这么多吧!”安意晾完第三根竹竿后,看罗氏还在切南瓜,皱眉道。 “这么点还不够你爹吃呢,南瓜种子好,种出来的南瓜又甜又粉,多做些,好送人。”罗氏边切南瓜边道。 “娘,南瓜干虽然好吃,但不是人人都喜欢吃的。”安意措词道。 “娘知道,娘不会把这些南瓜干送去那些高门大户的。也就送点给惇王太妃,感谢她愿意来当你及笄的主宾,还要送点给砚遒和清月,也让她们尝尝鲜。”罗氏笑道。 安意听她这么说,放心了,接过山药递过来的南瓜,往第四根竹竿上挂。 等南瓜干完全做好,已是九月二十八,罗氏把南瓜干装进食盒里,打发人送去惇王府、函王府和张家。 礼尚往来,三家都送来回礼。 第二天,隔壁的那家人离开京城,安家顺利接收宅院。 因为隔壁刚刚办过丧事,罗氏怕沾染上晦气,特意请来普济寺的大师,在三十日这天,做了一天的法事。 安意觉得没有做法事的必要,京城那个宅子里没有死人,不过罗氏要求安心,她也不反对,坐在明珠阁里,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梵音,安然打坐练功。 次日,十月初一,宫里和尚服司都派了人来,太后赏赐安意一枝累丝嵌宝衔珠金凤步摇簪和礼服冠,尚服司送来的是一套大红色绣凤纹的云锦华服,簪、冠和华服都是让安意在及笄礼上用的。 及笄礼是女孩一生中,仅次于婚礼的重要礼节,和男子的及冠礼一样,是表示成人的一种仪式。可惜现代,及笄礼和及冠礼都已经完全荒废,甚至绝迹,失去了这个神圣肃穆的仪式,对现代人而言是一种遗憾。 十月初十,安意的十五岁生辰。 及笄礼并不一定要在姑娘生辰的这天举办,安清和在得知小龚爷打算安意举办及笄礼后,就请旨择日成亲,原本打算推到明年三四月,择吉日才举行,奈何皇上不答应。 安意的及笄礼办得非常隆重,来得宾客也非常的多,规格甚至要比两个月前闵冰洁的还要高,主宾是比仁福长公主还要长一辈的惇王太妃,赞者是康乐县主卿柔,有司是唐绮年。 唐绮年的身份虽然稍逊一点,但她是安意未过门的大嫂,大嫂为小姑充当有司,说明姑嫂和睦,家和万事兴。也说明两家对个联姻,非常的满意。 笄礼是在顺宜堂举行,女宾坐在里面,隔着鲛绡屏风,坐着男宾。小龚爷做为安意的未婚夫,坐在男宾的首席。 “今天是小女及笄之日,感谢各位来参加小女的及笄礼。”安清和客气地说了一句,笄礼正式开始,礼乐齐奏。 小龚爷隔着那层鲛绡,隐隐绰绰地看着那个缓缓地走进大厅的身影。终于及笄,他可以请旨择良辰迎娶他的新娘。 安意沐浴后,披着长发,穿着采衣采履,先给诸位来宾行礼,向西正坐,卿柔上前为她梳头。 惇王太妃起身,在罗氏的陪伴下,走到东阶下,洗水拭干,相互揖让后,各自归位。 安意转向东正坐,唐绮年奉上罗帕和发笄。 安意的目光扫过众女宾,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和一双熟悉的眼睛,立刻认出是易了容的计凡衣,樱唇微启,无声地唤了声,“师父。” 计凡衣含笑颔首,关门弟子也长大,可以嫁人了。 惇王太妃走到安意面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惇王太妃为安意加笄,起身,回到原位。卿柔象征性地帮安意正笄。安意起身,众宾向她作揖祝贺。 安意回到东房,卿柔从唐绮年手中取过衣服,陪安意去房内更换了素衣襦裙。安意换好素衣襦裙,再次出来,叩拜双亲,初加礼遂成。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去笄加钗,安意回屋换上曲裾深衣再拜,再加礼遂成。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去钗加冠,安意回层换上那套大红色的华服,再次出来拜谢,三加礼遂成。 鲜红如火的云锦华服,衬得安意肌肤如雪,工艺繁复精美的凤冠,令她明艳动人,雍荣华贵,可是小龚爷却觉得安意穿上嫁衣,一定会更美。 惇王太妃为安意取的字是“欣”。 欣,笑喜也。 欣,乐也。 这是家人对安意的祝福,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及笄礼后,是大宴宾客。 宴会散了,大多数宾客都告辞离去,安意扶着挺着大肚子的胡清月,往明珠阁走去,“大着个肚子,你就不能安分些,跑来凑什么热闹?” “这是你的大日子,我怎么能不来呢?”胡清月摸着肚子,横安意一眼,“我现在就希望你成亲的日子,是在我坐完月子之后。要不然,我还得挺着肚子,去喝你的喜酒。” “你十二月就要生了,这也就三四个月的事,怎么可能挺着肚子,来喝我的喜酒?”安意道。 “那可说不定哟。”胡清月促狭地笑了笑,挤眉弄眼的,“你是不急着嫁,可是某人急着娶。” 安意轻啐她一口,道:“你说什么呢。” “彤园好玩吗?”胡清月挑挑眉问道。 “等你生了,跟大师姐说一声,带上姐夫去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你就知道好不好玩了。”安意没好气地道。 “少来啦,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来嘛,说来听听嘛。你们俩怎么样了?” 安意翻了个白眼,懒得接她的话。 “十九师妹,说嘛。”胡清月拉着长音道。 “快走吧,别让师父和大师姐久等。” “我们边走边说,又不耽误事。” “专心走路,免得踩着石块,万一摔一跌可就麻烦了。”安意把路上一块石块踢开。 “什么嘛,我轻功高超,怎么可能踩着石块摔倒?你就是想岔开话题,不肯告诉我。”胡清月不满地嘟嘴道。 安意忍笑道:“你知道还问。” “我这是关心你。” “知道,谢谢十八师姐的关心。” “哼,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抓蜘蛛吓你。” 安意轻哼一声,“你不怕蛇了?” “我大着肚子,你还吓唬我?” “等你把孩子生出来,再吓你。” “坏师妹。” 安意笑笑道:“走吧,好师姐。” 说话间,姐妹俩到了明珠阁。 计凡衣和惇王太妃已坐在里面喝茶。 “十八见过……” “你大着肚子,讲那些虚礼做什么?坐下吧,我有话跟你们说。”计凡衣道。 “是,师父。”胡清月和安意在椅子上坐下。 “小十九已经及笄,我也该回岭南了,你们姐妹三个都在京城,要守望相助,别丢我计凡衣的脸。”计凡衣道。 “师父放心,我们姐妹是绝不会丢师父脸的。”惇王太妃笑道。 “就算丢了也不要紧,找回来就行,知道吗?” 姐妹三人哑然失笑,齐声道:“知道了师父。” 计凡衣不是严师,这场话别,没什么伤感。而后,惇王太妃护送她出城,让她随江惟平离去。 计凡衣三人离开后,卫旸过来了,手里拿着个锦盒。 “舅舅的礼物不是送过了吗?还要多送一份啊!”安意笑道。 卫旸把锦盒递给安意,笑道:“这是谷雨送给你的礼物。” “谷雨好客气。”安意接过锦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两块天然奇石,一块是梅花石,一块是菊花石。 “喜欢吗?”卫旸问道。 安意笑着点头,“喜欢,劳烦舅舅帮我谢谢谷雨。” “没问题。”卫旸笑着离去。 次日天一亮,小龚爷就迫不及待的进宫面圣,“父皇,让钦天监挑个最近的吉日,让我成亲。” 皇上放下手上的奏折,道:“玥儿,安丫头昨天才刚刚及笄。” “她昨天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小龚爷道。 皇上看着急切又认真的小龚爷,妥协了,道:“好,朕这就让钦天监把吉日例出来。” “谢谢父皇。”小龚爷诚意道谢。 “你还有什么事?”皇上见小龚爷还没告退,问道。 “父皇,你不召见礼部尚书和钦天监监正吗?”小龚爷前几个月没有白上朝议政,知道成亲一事,还要礼部出面。 皇上嘴角微微抽搐,“来人,宣礼部尚书、钦天监监正晋见。” 小龚爷满意地笑了。 很快礼部尚书和钦天监监正就被宣召来了,皇上直接下旨,一个马上为函王成亲做准备,一个马上挑选好成亲的吉日。 两人领旨而去。 皇上见小龚爷笑得一脸桃花,既高兴又难过。高兴儿子要成家立业了,难过素馨看不到这一幕。 很快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纷纷恭喜安大将军。 安清和有苦难言,喜什么喜?他的女儿昨天才及笄,他还想多留女儿几年呢! 安康淡定地安抚安清和道:“爹,王爷成亲是大事,准备工作至少半年以上,所以在年前,妹妹是绝对不会出嫁的。而且钦天监一般会写出三个吉日,以供挑选的。” 安清和心平了,气也顺了。 ------题外话------ 禁词……。 什么都是禁词,怎么写啊?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家有喜事 小龚爷请旨择日成亲的事,不会写在邸抄上,是以安意暂时还不知道此事,而临昌候府的事,在第二天有了结果。 皇上罢除了临昌候工部郎中一职,罚俸五年。太后以不慈爱不贤良不淑德为由,收回了临昌候夫人的一品诰命。 紧接着皇上指定林熙忞做临昌候世子,让临昌候夫人十几年的期盼落空,并且把瑞王府的郡主秦宝筠指给他为妻。瑞王府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品级在那儿,失去一品诰命的临昌候夫人,不敢为难秦宝筠。秦宝筠及笄嫁进去后,就能顺利掌管内宅。 至于名节有损的林燕婉,没有成为庄诚如的贵妾,她被太后指给太常寺少卿做继室,做继室,自然比做妾好,只是这个婚表面上看似不错,实则不算太好。 这位少卿已年满三十,足足大了林燕婉十七岁,膝下已经有两子三女,嫡长女仅比林燕婉小三岁,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得宠的良妾。等林燕婉及笄,嫁过去,想要站稳脚跟,得费不少心思和手段。 临昌候府的这些事,是很好的八卦话题,不过最近皇上在整顿朝纲,官员们个个道貌岸然,不敢饮酒作乐,女眷们也不敢在此时添乱,往年各府频繁举办的赏花会、文会皆停办,这对不喜欢应酬的安意而言是件好事。 下元节过后的第二天,卫旸带回来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眉目清秀的姑娘,“姐姐,她就是阿蘅。” 罗氏自打卫旸中元节说出这个名字后,就眼巴巴盼着他把带人来,盼了三个月,总算把人给盼来了,可是见阿蘅还是姑娘打扮,对她这么大年纪,还没嫁人感到奇怪,不过这问题不好当面问,又想到卫旸年纪已经不小,错过此女,只怕更难找到好的,笑着把戴在手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取下来,戴在了她的手上,当成了见面礼。 “阿蘅,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有几口人?”罗氏直接问道。 卫旸笑道:“姐姐,阿蘅姓周,她家开了个小面店,她的外祖母在六年前过世,她的外祖父在三年前过世,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的大弟去年成了亲,如今家里有七口人。” 卫旸这话解释了周蘅为何这么大年纪,还没有嫁人。 罗氏相信了这个解释,还很同情周蘅因为守孝,而耽误了出嫁,愈发的热情起来,两人相谈甚欢,越谈罗氏越喜欢她,恨不得明天就摆酒,让她和卫旸成亲。 李嬷嬷却不相信这个说辞,戌朝的女子,一般及笄前后定亲,十六七岁出嫁,六年前,周蘅已有十八九岁,她没有出嫁,绝对不会是因为守孝。 稍后,李嬷嬷找了个借口,离开井篱园,去明珠阁找安意,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她。 安意虽然相信卫旸的眼光,也相信他不会轻易上当受骗,但还是让芳蓉马上去查周蘅的底,小心为上。 等芳蓉出门后,安意也换了身衣服,去井篱园,看到周蘅,没有表现出对她的怀疑,还假装不知道她的身份,笑盈盈地道:“家里来客人了。” “阿蘅,这是我的女儿喜儿。”罗氏笑,“喜儿,快过来见客。” “阿蘅?这个名字听着好耳熟。”安意假意思忖了一下,眸光流转,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未来的舅……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周蘅笑道:“喜儿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如你舅舅所言,蕙心纨质,玉貌绛唇。” “周姑娘才是秀外慧中,绰约多姿。”安意笑道。 客套话说罢,安意在罗氏身边坐下,嘴角含笑,目光在卫旸和周蘅身上来来回回。 吃过午饭后,卫旸送周蘅回家,罗氏忙着列礼单,打算明天就请媒婆上周家提亲。 安意也没多说什么,由着她去忙,等安清和安康回来,罗氏迫不及待的把这事说了。 安清和听了,也很高兴,“把那边的东正院收拾出来,给秋学当新房。” “爹,这不妥。”安康道。 “有什么不妥?”安清和问道。 “舅舅在没有成亲之前,住在这里,是方便照顾,舅舅成亲后,继续住这里,会让旁人说闲话,认为舅舅没有自立门户之力,只能依附姐夫和姐姐生活。不如另外买一个宅子,送给舅舅。”安康考虑的比较周全。 安清和笑,“伯宁说得对,应该另外买个宅子送给秋学。” “我们家附近,不知道还有没有宅子卖?我们这条街要是没有,隔一条两条街也行。”罗氏道。 “明天让人去访一访,找一处好的买下来。”安清和道。 听他们说买宅子的事,安意想起她在内城还有一处宅子,这几个月,她都没有过去,月例是芳蓉派人送过去,不知道周全海和彩屏怎么样了?彩屏的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芳蓉查到周蘅没什么不妥的话,就把那处宅子送给卫旸。 安意正想着芳蓉,她就和卫旸一起回来了。 吃过晚饭,卫旸支开安康,送安意回明珠阁。 “舅舅,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卫旸打断她的话,笑道:“喜儿,我没有怪你去查她。不过有些事情是查不到的,阿蘅的父亲是我的第一个师父,二十六年前,他遇上了阿蘅的母亲,以一条胳膊做代价,脱离了杀手组织,娶她为妻。四年前,突降大雨,我走进那间面店避雨吃面,和他相认,以后就常来常往。” “周姑娘今年多大了?”安意问道。 “二十四岁。” “六年前,她十八岁。” “她定过亲,十年前,她的未婚夫跟人出海,至今未归,两年前退了亲。” 安意笑道:“趁热打铁,舅舅快让娘找媒婆上门去提亲吧。” “我会的。”卫旸笑道。 卫旸走后,芳蓉把她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安意,街坊四邻对周家的评价不错,周蘅的品行很好,大弟参加了今年的秋闱,二甲第三十七名。 安意确信这是段良缘,次日,去了趟公主府。 岚漪长公主怀孕已有三个多月了,保养的还不错,脸色红润。安意行了礼,问了好。 岚漪长公主笑问道:“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舅舅要成亲买宅院,内城的宅院不好买,公主送给我的那宅院,我想送给我舅舅。” “本宫已经把那间宅院送给你了,它就是你的,你想要怎么处置都可以。”岚漪长公主一心一意养胎,万事不管。 “谢谢公主。” “小事一桩,不用谢。” 安意陪岚漪长公主又闲聊了几句,告辞回家。 宅院的事解决了,罗氏请媒婆去周家提亲。因为两个人的年纪都不小了,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明年的三月初九。 十月二十八日,卫旸带着罗氏准备好的几车年货,回了湖南老家,一是送年货,二是请罗家的人来京城,参加他的婚礼。 同天,卿柔打发人来约安意,十一月初一,去莲慈庵进香祈福。 安意闲着无事,答应她的邀约。 到了十一月初一这天,安意带着芳蓉和香芹,在十名亲兵的护送下,去北城门与卿柔会合。 在城门口遇到了卿柔,安意就上了卿家的马车,笑问道:“好好的,县主怎么想起来莲慈庵进香祈福?” “母亲这么大年纪又怀上了小弟弟,我听人说这莲慈庵里供奉着白衣观音,香火非常灵验,希望菩萨能保佑弟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出生。”卿柔笑道。 莲慈庵建在半山腰,一条山道弯弯曲曲盘绕在山林,路不算太窄,马车能直接到达山门。 庵内古树参天,佛塔林立。在山门的左侧是放生池,池中鲤鱼在水中时隐时现。安意和卿柔进了正殿,脱下帏帽,拜了菩萨,上完香,安意捐一百两的香油钱,卿柔因许了愿,捐了五百两香油钱。 知事小尼姑见两人衣着华贵,容貌不俗,随从众多,出手又大方,态度恭敬里透着谄媚,殷勤的将她们一行人引进了庵内的禅房。 丫鬟们在小尼姑的指引下,去后面的莲溪里打来水,煮水烹茶。把从家中带来的糕点和瓜果,摆在桌上。 安意见禅房的摆设,简陋的很,冬月里连盆炭火都没有,屋里还散发着一股霉味,蹙眉道:“这莲慈庵的香火,看起来不怎么旺盛,一路上都没见到几个善男信女。” “天气太冷,都没出门吧。”卿柔不甚在意的随口道。 安意眸光闪了闪,抿了口茶水。 过了一会,小尼姑送来了斋饭。素菜只有简单的三样,味道也不怎么可口。 卿柔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吃了两口,就食难下咽,只好拿糕点充饥。 婢女们也将就的吃了一些,休息小半个时辰,安意见天色有些阴沉,担心会下雨,道:“县主,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免得家人担心。” 卿柔没有异议。 两人出了山门,各自上了马车往回走。 午后的山林寂静无声,大约走了五百多米,就到了一边是悬崖的地方。 “姑娘,前方好象有很多人。”芳蓉突然道。 安意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破空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章 林中劫杀 “你们是什么……” 话未问完,兵刃相交之声已起。 芳蓉拉开车门,安意看外面亲兵与灰衣人打斗起来,往远处看,卿柔坐的马车还在朝前行驶,隐隐约约传来卿柔着急的声音,“快停车,快停……救安姐姐……回去救安姐姐,你们……敢不听我的……我要回去告诉我父……” “县主,这里太危险,要……离开……坐稳了。” “我不要走,停车。安姐姐,安姐姐。”卿柔的头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接着又被人给拉了回去。 安意眸色微凝,以她对卿柔的了解,卿柔没有这么深的心计,卿柔要回头救她,应该是出于真心,至于公主府护卫的反应,就很值得考量,见到同行之人遇险,不出手救援,却迅速离开,这里面要没什么猫腻,她就白活了两世。 “嗖”的一声,芳蓉窜了出去,使出一招空手夺白刃,抢到一刀,挥刀砍向灰衣人。 亲兵人数少,会得也只是普通的拳脚功夫,而灰衣人却有二三十人之多,武功也要比亲兵好得太多,以一对一,尚且形势一边倒。 芳蓉的加入,没有让形势有太大的改观,转眼间,就有两个亲兵受了伤。 安意顾不得多想,飞身而出,还没落地,手探进荷包里,摸出三根绣花针,射向一个正要挥刀砍下的灰衣人。这些天勤奋练功,没有白费,三根绣花针,两根射进了灰衣人的眼睛上。 “啊!”一声惨叫。 眼睛是所有练功者的弱点,就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等硬气功的人,也没办法让眼睛变得刀枪不入。 安意没有随身携带兵器的习惯,绣花针虽然能伤敌、扰敌,可惜终归不是真正的武器,近身对敌,有些使不开。安意连夺了三次,也没能抢到灰衣人手中的大刀,反而险象环生,差点送命。 “姑娘,小心后面。”芳蓉一刀砍伤灰衣人的手臂,向左跳开,避开另一个灰衣人劈来的大刀,看到惊险的一幕,连忙大声提醒道。 恰好安意被路边杂草绊倒,就势在地上一滚,险险地避开了劈来的大刀,一缕长发被刀尖割断,飘落在地。 几个灰衣人继续挥刀砍杀过去,芳蓉等人自顾不暇,无法摇手,眼见安意就要丧身在乱刀之下,一柄长剑,架住了那几把刀。 安意死里逃生,惊恐未定地扭头看去,“李谷雨!” 李谷雨的长剑刺进了灰衣人的咽喉处,干净利落地向右一横,伴随着血雨喷洒,一个灰衣人当场气绝身亡,长剑刷刷又使出几招,将那几个灰衣人逼退了几步,急切地问道:“喜儿,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受伤。”安意抓起地上的大刀,向上一举,挡住劈下来的刀。 李谷雨的武功虽然好,但是他只有一人,抵挡不住十几个灰衣人,有几个灰衣人挥刀砍向安意,出招狠毒凶猛,显然他们今天不杀死安意,势不罢休。 刀走深厚,势如猛虎下山。剑走轻灵,如同灵凤飞天。 安意用刀使剑招,发挥不出逍遥剑法的威力,全靠绝妙轻功,勉强避开对方的攻击,身上的衣裙已经被刀割得破破烂烂。 女子体力原本就不如男子,在几个灰衣人凶猛地劈砍下,安意无法力敌,且战且退,一步步退到了绝壁边缘。 安意的处境岌岌可危,李谷雨和芳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拼命地想要冲过去救她,奈何灰衣人死缠不放。十个亲兵已有四个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另外六个也身上带伤。 香芹和车夫不会武功,一直在旁边胆颤心惊地看着,这时见安意被逼到绝境,两人同时捡起地上的大刀,边举着刀冲过去,边喊道:“姑娘别怕,奴婢(小的)来救你了!” “别过来!”安意不想两人来送死,大声喊道。 “噗噗”两个灰衣人一人飞起一脚,将两人踢出数米远,撞在树上,重重地摔落在地,昏死了过去。 又有两个亲兵被砍倒在地。 安意怒极,举刀直劈了过去,“铿”两刀相撞,硬碰硬,安意被灰衣人的强力所迫,血气上涌,连退了数步,想要分解,却不想左脚踩空,失去平衡,人向后倒去。 从这里掉下去,落差虽然不大,不会马上死,但重伤是肯定的。 一条长鞭缠住了安意的纤腰,用力一拉,她被拉了回来,踉跄向前走了几步,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安意绝处逢生,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那人的腰带,似乎有了依靠。 来人一只手紧紧箍住安意的腰肢,另一只手挥动长鞭,与灰衣人交手。 这时,有十几个人加入进来,对灰衣人的展开的凌厉的攻击,。新加入的人武功高强,灰衣人节节败退。 安意抬头看去,救她的人戴着银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依偎在他怀里的感觉很熟悉,轻声唤道:“小龚爷。” 小龚爷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上扬,“我来迟了,让喜儿受惊了。” 安意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神皆定。 “你身上有血,哪里受伤了?”小龚爷一边护着安意,一边与灰衣人交手。 “我没有受伤,这是敌人的血。”安意不想小龚爷分心,撒谎道。 小龚爷见胜利在望,在杀死一个灰衣人后,抱着安意飞身上了树,“吓坏了吧?” “我没事,你怎么会来?”安意问道。 “前些天收到消息,京里来了一批身份不明的人,我担心是有人请来对付我的,就派人留意他们的动静,今天知道他们出城,而你恰好今天来莲慈庵进香,我怕他们是要对你动手,就赶过来看看。”小龚爷解释道。 安意见灰衣人一个一个被杀死,皱了皱眉,“不用留活口吗?” “他们不知道雇主是谁,留下活口也没用。”小龚爷道。 “你觉得会是谁雇佣他们的?”安意问道。 “最有可能雇佣他们的人是卿轲,他有可能已经查出,是我弄死卿奚的。”小龚爷分析道。 安意看着还在跟灰衣人厮杀的李谷雨,道:“我也觉得是他,只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你?” “我杀死他的儿子,害他断子绝孙,他杀死我心爱的女人,让我孤寡一生,这要比直接杀死我,更令他解恨。” 安意冷哼一声,道:“他太瞧得起我了。” “你要是死了,我绝不会独活。”小龚爷深情表白。 安意眸光微闪,“我要下去看看我的婢女。” 小龚爷抱着安意从树下跳了下去,安意跑到香芹身旁,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又去看了车夫和那六个亲兵,车夫还有气,六个亲兵已死,另外四个受了重伤。 很快三十二名灰衣人全部被杀死,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山道上,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谷雨,你怎么会来?”安意走到李谷雨面前,问道。 “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要在这里设埋伏劫杀你。”李谷雨看着小龚爷,“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无意中知道我有危险,赶过来救我。”小龚爷戴着面具,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是谁,安意自然不会拆穿他,“这些灰衣人是卿轲雇佣的。”。 “是驸……”李谷雨顿了顿,“是卿轲身边的王直山,出面雇佣他们的。” “卿轲为什么要杀我?”安意问道。 “因为函王,卿轲查到卿奚的事,与函王有一定的关系,他曾替太后办事,雇请杀手追杀过函王,所以函王绝对有理由杀死卿奚,报复他。函王身边的护卫太多,他没办法下手,只好用县主做饵,引你出城,劫杀你。”李谷雨今天此举,等于出卖和背叛了卿轲,再则事情已很明朗,他也没必要替卿轲隐瞒,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安意眸色微沉,道:“你不能再回公主府,跟我回家吧。” 李谷雨道:“现在还不行。” “你要去哪里?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安意担忧地道。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李谷雨看着小龚爷,“喜儿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说罢,李谷雨飞身离去。 芳蓉把香芹抱上了马车。 “喜儿,这里交给他们来处理,我送你回城。”小龚爷把安意扶上了马车,带着十名手下、四名受伤的亲兵和车夫,一起回城。 送到安府门外,确定没有危险,小龚爷留下两名手下等安清和回来,他则先行离开,去外城绕了一圈,返回函王府。 罗氏看到安意光鲜亮丽的出去,一身狼狈的回来,再看到芳蓉满身是血,又见亲兵受伤,车夫和香芹昏迷不醒,吓了一大跳,一边打发人去请大夫,一边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路上遇到劫匪,还好惇王府的人路过,救了我们。”安意把在车上和小龚爷商量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你伤得重不重?快让娘看看。”罗氏拉着安意手,往内室带。 安意乖乖跟着她进去,任着她查看。 罗氏确定安意受了点皮外伤,稍感放心,“口子这么长这么深,要是留了疤痕,可怎么好?” “娘,放心吧,用凝霜一擦,一点疤痕都不会有。”安意笑道。 罗氏净了手,小心翼翼地为安意上药。 ------题外话------ 时间来不及了,先更上了,错字明天改。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吉日已定 安意和芳蓉的伤势不算太重,就是身上多处刀伤,挺让人担心会留疤痕;香芹等人经过治疗后,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劫杀案就发生在京城近郊,被劫杀的还是正二品官员家的姑娘,这足以引起百姓们的恐慌,官衙的重视。 歹徒已经全部死亡,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官府什么都查不到,当然小龚爷也没指望他们能查出罪魁祸首来,把他绳之以法。 经此一事,小龚爷、安家和卿轲的仇恨虽没摆在明面上,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已到了生死两难存的地步。安意被罗氏拘在家里养伤,这事插不上手。 在安意养伤期间,胡清月、唐绮年、梁筱阅甚至赵岷等人,或亲自上门探望,或派人送来药材补品。 公主府也派了郑蕴过来,客气的给安意见过礼后,问了她几句伤情,便道:“他们为了保护县主的周全,没能及时援手,让安姑娘陷入了危险之中,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姑娘体谅,别见怪。” “趋吉避凶,人之常情,我不会见怪的。”安意淡然笑道。 郑蕴看了看安意,饶是她再能言善道,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公主府的人见死不救,事后还要别人体谅,别见怪,这根本就是不讲理,干笑了两声,道:“姑娘好好养伤,我就不打扰姑娘了。” “有劳郑大人过府探望,郑大人慢走,我就不远送了。”安意坐在榻上没动,嘴上客气。 郑蕴欠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深知这次就算卿家和安家不结仇,也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了。 安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嘲讽地冷笑,这场戏有必要演吗?卿轲粉饰太平,想要迷惑谁呢? 初六冬至过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十三日的午后,下起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飘飘洒洒,满天飞舞,天地间一片雪白。 安意坐在房里,烤着火,吃着小龚爷派人送来的小蜜桔,看着他写的信,悠闲自在。 管二家的急匆匆跑来禀报,“姑娘,夫人让你去接圣旨。” 安意换上正装,去前院接旨。 “奉天承运,皇上制曰:庚申年辛巳月戊辰日,乃吉日良辰,宜婚嫁,特择此日,为皇长子函王玥与辅国大将军、北畿军统领安清和之女安意完婚。” 小龚爷磨了皇上一个多月,终于把这道圣旨给磨来了。 安意接到这道圣旨,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庚申年辛巳月戊辰日是哪一天? “明年的三月初九,要给秋学娶亲,四月初八,喜儿要出嫁,可有得忙啰。”罗氏乐呵呵的和李嬷嬷道。 “一娶一嫁,双喜盈门,恭喜夫人,恭喜姑娘。”李嬷嬷笑道。 众人皆笑着向两人道喜。 安意这下知道庚申年辛巳月戊辰日是那天了,也就是说,还有五个多月,她就要嫁为人妇。 后来安意知道钦天监选出了三个吉日,二月十六,四月初八,十月二十。安清和选十月二十,小龚爷嫌晚;小龚爷选二月十六,安清和嫌早,翁婿俩相执了许久,最后选了四月初八,这个中间的日子。 “喜儿,不要每天去做那些药丸了,专心把嫁衣绣好。这是大事,你可别不上心。”罗氏叮嘱了几句,带着李嬷嬷她们走了,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去安排。 对于还没满十六岁就嫁人这事,安意已经坦然接受,但是,绣嫁衣这件事,令她很头痛,回到明珠阁,看着被丢在一旁的红色锦缎,抚额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自己亲手绣嫁衣,可不可找人代绣啊?” “姑娘,你别想这么多了,还是赶紧选花样子吧。”杏仁把夹在书里的花样子翻出来,放在安意面前,笑道。 安意看着图案复杂的花样子,更沮丧了,“嫁衣绣不出来,我是不是可以不出嫁?” “姑娘你就别想这有的没的了,绣嫁衣要紧。”杏仁把各色绣线也找了出来,堆放在安意面前。 申时正,安清和就回来了,先去明珠阁看安意。 “爹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安意笑问道。 “衙门没事,就早些回来。”安清和看了眼搁在几上的书,“在看什么书?” “医书。”安意道。 “还在为函王找治腿的方法?” “没有,我只是随便翻翻。”安意笑道。 “喜儿啊,你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是明年的四月初八。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样子,小小的,包在红布襁褓里,一点点大。一眨眼的功夫,你就长大要出嫁了。”安清和眼含唏嘘,要不是皇命难违,他才不会让女儿这么早就出嫁,至少养到女儿十八岁。 女婿再好,在岳父眼里,那都不好,就像是把一架名贵的古琴交到一只猴子手里,那种不舍,不足为外人道也。 “宫里已来人宣过旨。”安意接过杏仁端来的茶杯,奉送到安清和面前,“爹爹请喝茶。” 安清和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道:“有爹爹在,你过日子,不用委屈自己,知道吗?” “知道。”安意笑道。 安清和喝完那杯茶,又和安意说了几句话,就回了井篱园,进门对罗氏道:“十月二十日,是个好日子,你有空去和唐夫人通过气,把日子定下来。” 罗氏没想到他进门就说儿子的亲事,愣了一下,笑道:“三月秋学娶亲,四月嫁女,十月娶媳,一年内办三场喜事,可有得忙啦。” “要是人手不够,就买些人回来。记得把喜儿身边的人给添齐了,她是省事的性子,但规矩是规矩,别让人小瞧。”安清和道。 “好,明天就叫人牙子挑些人送来,选好的买上十几二十个人。”罗氏笑笑道。 第二天,小龚爷带着尚服司的人来了,“嫁衣和吉服都交给尚服司的人做。” 安意不用为嫁衣头痛,轻吁了口气,“谢谢。” “用不着跟我客气。”小龚爷笑道。 等尚服司的人为安意量了身,离开后,小龚爷道:“父皇答应这件事,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安意料到了。 “父皇要你给他做双鞋。” 安意眸中闪过一抹意外,寻常百姓家,儿媳敬茶认亲后,会送公婆一件针线活,或是衣服或是鞋袜,皇家是不讲究这个的。君臣父子,先君后父,先臣后子。皇上让安意为他做鞋,表明他不是以君王的身份接纳这个儿媳,而是用父亲的身份。 “鞋底要软底,还是千层底?鞋面上要绣什么图案?龙纹还是祥云纹?”安意想到千层底,也挺难扎的,柳眉微蹙。 “软底穿着舒服,织锦缎上的暗纹挺好看的。”小龚爷眨了眨左眼,勾唇一笑,邪邪的,坏坏的。 安意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唇角弯弯,媚眼如丝,笑得象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 “喜儿,我给你解决了难题,不给点奖励吗?”小龚爷目光灼灼地盯着安意,讨要福利。 “你不是说了,不用跟你客气的,你还要奖励做什么?”安意坐在椅子上,挑眉笑道。 “客气和奖励是两回事,客气就不用了,但是需要奖励。” 安意起身,走了过去,弯腰,还没来得及吻上他的脸颊,小龚爷伸手把她抱住,放在了腿上,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安意挣扎了几下,发现这人抱得太紧,她不想把衣服弄得皱巴巴的,只好坐在他怀里,嗔怪地横了他一眼,问道:“说说你们是怎么对付卿轲的?” “你这几天没看邸抄?” 安意回想了一下,“看了,御史很忙,弹劾了很多人。” “被弹劾的人里,有的是惇王的人,有的是卿轲的人。今天早朝,有人提出现在四海晏清,朝中无需养这么兵,该让他们解甲归田。还有人提出削减军饷。” “这是卿轲在针对我爹,皇上同意了吗?” “惇王引用了高祖的圣谕,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兵弱则国弱,兵强则国强,唯有戌朝铁骑,赫赫威名,才能令外敌弗敢越雷池半步。” “你们这么互相弹劾,不伤筋骨,有什么用?”安意撇嘴道。 “主要是分散卿轲的注意,以为我们只会这么对付,暗中我们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到时候就知道了。”小龚爷故作神秘地道。 安意见他不愿细说,轻哼一声,也不追问,换了话题,“找到李谷雨了吗?” “还没有,卿轲的人也没有找到他,他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小龚爷在安意的脸上又亲了一下。 安意伸手把他的脸推开,“你该走了。” “岳母留我吃午饭,还说会亲自下厨。”小龚爷在安家磨蹭到晚上,陪安清和吃过晚饭才离开。 安意不用绣嫁衣,其他衣裙,也不用她做,唐绮年早已在缎缃阁,为她订下一年四季各八套衣裙,这些衣裙不用她付钱,唐绮年言明是给她的添妆。 安意推辞不过,接受了她的好意。 安康得知此事后,觉得唐绮年有长嫂风范,对这门亲事愈加的满意,投桃报李,也四处搜寻了一些精巧的东西送去唐家。 唐绮年看着安康以安意名义,送来的东西,唇角上扬,笑得甜蜜。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挑选婢女 在唐绮年满心欢喜之时,安意正在对着满屋子的人发愁,成亲在即,她没空调教婢女出来帮她做药丸,再者小龚爷还要出游,她就歇了买人的打算,可是罗氏对安清和交待的事,执行起来十分的到位,让两个人牙子各带了二十几个人进府,供她挑选。 “你爹爹说了,要把伺候你的人给补齐了,你要是喜欢,多买几个也行,别替娘省钱。”罗氏打听了别人家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多的有三十几个,少的也有十来个,深深觉得她家闺女受大委屈了。 “娘,我有芳蓉她们几个就够了,你挑几个伺候你的,再挑几个给舅舅、大哥和二哥。”安意话音刚落,就听出有好几个女孩的呼吸声粗重了些,几不察的皱下眉,把这种怀着不良心思的人买进来,会家宅不宁,“他们都不在家,我来给他们挑。” “不用给他们挑,你舅舅素来独来独往惯了,等他成亲,有阿蘅管着他。你大哥二哥有那几个总角小子就够了,男孩要粗养,不能娇惯了他们。”罗氏笑,“听娘的话,挑几个伺候你。” 安意有些无奈的笑笑道:“知道了。” 五十来个女孩,低眉敛目的站在厅中,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的七八岁,穿着倒也整洁干净,有几个发髻上还戴着时新的绢花。戴着绢花的那几个的站姿,非常的规矩。 安意眸光微闪,问道:“王牙婆,这几个看着不像是刚从乡下出来的,你从哪里找来这么懂规矩的丫头?” 王牙婆未语先笑,道:“回姑娘的话,她们先前也在官家做事,主家外放为官,路程遥远,就发卖了一批下人出来,小妇人见她们规矩还不错,身家也清白,就带来给夫人和姑娘挑选。” “王牙婆,你确定她们的主家是外放为官?”安意唇角微微上勾,笑容冷冷的。 皇上整顿朝纲,有些官员因犯罪,被贬出京城,去外地路程遥远,厚道又手头宽裕的主家,会发遣散费给下人,并去官衙削除他们的奴籍,让他们成为良民,成良民的这批人,一般不会再重入奴籍。家底稍差一些的主家,就会发卖下人。这种被卖出来的下人,多少都是有劣迹的,比那些因主家抄家,再由官衙发卖出来的奴婢,还要令人忌讳些。 要是只是有点劣迹,安意还是愿意给她们机会的,可是在她说出要挑安康兄弟挑选婢女时,有好些人都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她不会买这样的人进来,给未来的两个嫂嫂添乱的。 王牙婆脸色一变,忙辩解道:“姑娘,小妇人……” “王牙婆,你不必多说,带着你的人走吧,有些事还是忌讳些好。”安意冷着脸道。 另一个牙婆嘴角翘了翘,暗骂了王牙婆一句,蠢货。 “夫人,姑娘,请留下奴婢吧,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姑娘。”王牙婆带来的人,跪在地上齐声哀求道。 安意神情淡然,不为所动,一是没时间调教这些人,二是现在并非买人进府的好时候,卿轲有可能会趁机安插人进来,不知道爹爹为什么急着在这个时候买人? 罗氏虽然对朝廷的事了解不多,但最近城里发生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安清和父子官运亨通,她可不想让家里沾染了那些贬职的晦气,敛去脸上的笑容,冷淡地道:“王牙婆,这次就算了,你把你的人带走。”看着那几个衣裳单薄的孩子,又有些不忍,又补充了一句,“山药给王牙婆几两银子,大冷的天,这些孩子跟着跑出跑进,也辛苦。” 王牙婆欺安家根基浅薄,以为可以蒙骗过关,却不想失了策,见罗氏出手大方,心中生悔,可是为时已晚,接过山药递来的三两碎银子,谄媚的道了谢,说了几句讨好的话,就带着人走了。 “这些可看得上眼,若是不喜欢,娘让管二再找几个牙婆来,多找些人让你挑。”罗氏轻声问道。 “不用了娘,这些看着还不错。”安意不想大雪天来回折腾人,“张牙婆,这里面可有会针线活的?” “有有有,这三个的针线活都好。”张牙婆拉了三个女孩出来。 安意打量了三个女孩一番,问道:“你们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奴婢十二岁,叫花红。” “奴婢十一岁,叫四丫。” “奴婢十一岁,叫珠儿。” “你们手中帕子上的花,可是你们自己绣的?”安意问道。 “是。”三个女孩展开手中的帕子,给安意看。 安意看看三人的绣活,微微颔首,道:“娘,四丫和珠儿都不错。” 这就是留下四丫和珠儿的意思了,两人忙欢喜的行了礼,花红脸色一白,向后退了两步。 安意又挑了个会梳头的,两个力气大的,两个会种地的,“娘,我就要这七个。娘,你也选几个吧。” 罗氏也挑了三个长相敦厚的出来,“管二家的,你和张牙婆下去,把她们的卖身契签了。” 张牙婆一下卖出十个女孩出去,笑得合不拢嘴,给罗氏和安意行了礼,带着余下的十三个女孩,随管二家的出门拿钱签约去了。 “我屋里的婢女都用中药取名,你们七个就依照年龄大小,叫白术,白芷,白芨,白蔹,白茯,白苓和白芍。”安意道, “谢姑娘赐名。”七人行礼道。 “李嬷嬷,劳烦你教她们规矩。”安意笑道。 “姑娘放心,老奴会好好教她们的。”李嬷嬷欠身道。 罗氏给那三个分别取名叫,山桃、山杏、山李。 这边安家把人选定,卿轲那边就收到安家让牙婆带人进府的消息,“可有安排了人进去?” 几个幕僚低下头,没接话。 “王直山?”卿轲点名。 王直山硬着头皮,嚅嚅道:“没来得及。” 卿轲脸色微沉,“安家买了新宅子,人手少,肯定还会再买人进去,赶紧把人安插进去,要是能到安意身边,就能跟着进函王府了。”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王直山道。 几个幕僚退了出去,找个地方商量安排人手进安府的事,只是这番安排却白费了。 安意先把顾虑说了,安清和摸着胡子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爹爹会安排人把她们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卿轲休想安插人进来。” “没有必要浪费人手去查这些事,我们家里就这么几个主子,大嫂将来进门了,让她用自己用惯的婢女要好得多。再说,我成亲后,会出去遍访名医给王爷治腿,带不了太多人,买回来搁在家里养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安意道。 “王府出不起银子养,爹爹出得起。”安清和道。 “爹爹啊,这不是出不出得起银子的问题,是没有必要。”安意急声道。 “怎么没必要?别人家的姑娘一步走,后面八步迈,你身边人太少了。”安清和道。 “我要一迈步,她们可跟不上,出门在外,带着她们,反倒拖累我。”安意微抬起下巴,撇撇嘴,“一步走,八步迈的排场,我不屑摆。” “爹,妹妹说得在理,用不上的人,没必要买,这种虚排场,不排也罢。不如等舅舅回来,让舅舅帮着找几个身手好的来保护妹妹。”安康想到劫杀的事,觉得出门在外,还是带身手好的强些。 “不用找,我师父已经替我准备好了。”安意笑道。 “当真?你可别哄骗爹爹。”安清和不放心的道。 安意道:“日后我带人来给爹爹看,爹爹自然就知道我有没有哄骗你了。” 如是安家暂时不买人了,卿轲那边的幕僚,眼巴巴的等了几天,也不见安府让牙婆进门,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卿轲已问过好几次,他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了。 腊月初七,卫旸从湖南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带回了一车罗家人和张家人准备的腊鱼腊肉等家乡风味的土特产。 第二天,腊八节,安意正喝着腊八粥,胡清月身边的婢女丁当急匆匆跑来了,“姑娘,我家少奶奶要生了。” 安意一惊,前两天,她才去看过胡清月,应该没这么快生啊?一边让叫芳蓉去明珠阁去拿药箱,一边问道:“怎么今天就发作了?应该还有十来天才生啊。” 丁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少奶奶做了一锅腊八粥全吃了。” 安意嘴角微微抽搐,敢情是吃太多,把孩子给挤出来了。 等安意坐着马车,急匆匆赶到张家,远远的就听到胡清月凄惨的喊叫声,快步走进院子,就见几个婆子拦着张昭峰苦劝,“大少爷,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进去的。” “你们让开,我要进去看月儿。”张昭峰甩开她们,扯着嗓子冲屋里喊,“月儿,你别怕,我这就进来陪你。” “昭峰你去书房看书,别在这里添乱了。”单夫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娘,月儿她怎么样了?她叫得这么大声,是不是很痛?”张昭峰问道。 单夫人懒得答他的话,谁生孩子不痛? “张大哥。”安意走了过去,“师姐是头胎,没这么快生出来,你别心急,也别乱嚷嚷,你要稳住,师姐才能安心生孩子。” “小师妹你来了,你快进去,一切拜托你了。”张昭峰紧张兮兮地道。 安意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道:“放心,师姐一定母子平安。”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喜添千金 安意进了屋,一个时辰后,胡清月的长女,一个七斤重的小女婴出生了。 “哇”婴孩的嘹亮的啼哭声,唤回了院子那根木头的神志。张昭峰扑到门上,边使劲擂门边喊道:“月儿,你怎么样了?你们快开门让我进去,我要看看月儿,快开门。” 里面还没有收拾好,婆子隔着门道:“恭喜大少爷喜添千金,大少奶奶母女平安。” “女儿?是女儿!好好好,我就说一定是女儿,果然是女儿。月儿你听到没有,我们有女儿了,我们有女儿了!”张昭峰兴奋地喊道。 屋内胡清月闻言,哭笑不得,这还用得着他来告诉她吗?女儿是她生的好不好? 安意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其他人也抿唇偷笑。 素来端庄的单夫人,也被女婿的傻样,逗得莞尔一笑。 在外书房等消息的张将军,知道添了个孙女,乐得合不拢嘴,提笔沾上墨汁,在早就准备好的撒金红柬上写下“乃瑾”两字。 张家大姑娘的大名就此决定,乃,是也;瑾,美玉也。 “师姐,你别怕辛苦,这前几天的奶,由你喂小瑾瑜。你现在的奶水是最好的,孩子吃了会强加抵抗力,不容易生病。”安意知道大户人家都是请奶娘喂养孩子,可是等主家的孩子生出来,奶娘的初乳已经没有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姑娘的身体不强壮,固然有因太过娇养之故,没有吃的初乳也是原因之一。 “知道了,我做娘的,养孩子哪能怕辛苦。”胡清月信任安意的医术,知她说的话,必有道理,言听计从。 安意等胡清月母女安顿好,告辞回家。 “顺利不顺利?清月可还好?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啊?”罗氏关心地问道。 “挺顺利的,师姐很好,生了个女儿。”安意笑道。 “生了个女儿啊,好好好,先开花后结果。”罗氏喜笑颜开地道。 到了洗三这天,罗氏带着安意去到张家。 胡清月在做月子,小乃瑾是由单夫人抱着。天气寒冷,大雪纷飞,屋里摆着数盆炭炉,烘得室内温暖如春,水也是温热的,不会冻着小乃瑾。 洗三完毕,安意抱着小乃瑾回房,让胡清月喂奶。 “哎哟,是谁抱我们小粥粥回来的?”胡清月笑着伸手接过孩子,“哦,原来是十九姨呀。” “小粥粥是你给孩子取的乳名?哪个粥?”安意在椅子上坐下,笑问道。 “腊八粥的粥。”胡清月侧身,撩开衣襟喂奶。 安意愣了一下,“怎么用这个字?” “这小丫头贪吃,明明还有十来天才出生,却急着出来吃腊八粥,用这个字给她取名,是名副其实。” 安意以前觉得胡清月还算靠谱,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近朱则赤,近墨则黑,被那个蠢呆蠢呆的姐夫给影响了,越发的率性而为了,居然给孩子取这么个乳名,撇撇嘴,小声咕嘟道:“到底谁贪吃啊?” “好好好,是我贪吃。”胡清月笑,“可是这名字我还是取得不错的啊,小粥粥,叫起来多顺口啊。” 安意等胡清月喂完孩子,从芳蓉手中接过雕着祥福双云纹的锦盒,递给胡清月,“这是大师姐让我送给你和小乃瑾的。” 胡清月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玉坠,一枚缀着平安结佛手形玉坠,一枚是缀着如意结的蝉形玉坠,拿出佛手玉坠,“咦,是暖玉。” “佛手是给你的,蝉是小粥粥的。”安意承认小及瑾的确不如小粥粥叫得顺口。 胡清月把佛手玉坠挂在自己脖子上,玉蝉收了起来,小粥粥太小,还不能戴玉坠。 在张家吃罢洗三面,安意随罗氏回了家。 有男人在外面挡住风霜雨雪,内宅妇人的生活依如往昔,过了小年,到了二十六日,皇上封印,朝臣归家。 罗氏领着婢女为过年做准备,安意让芳蓉把最近做的一批药丸送去济怀堂,收了药碾等工具,悠闲度日。 昼短夜长,安意也不再午后小睡,穿着崭新的银蓝绣花小袄,散了发髻,坐在榻上,用红色的圆珠玛瑙串缀石榴花的璎珞玩。 李嬷嬷把调教好的七白带了过来,“姑娘,老奴幸不辱命。” 安意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璎珞,看她们的站姿,就知李嬷嬷把她们教得极好,笑道:“李嬷嬷辛苦了,夜里的咳嗽可好些了?” “吃了姑娘做梨膏糖,这两日,晚上已经不咳了。”李嬷嬷笑道。 “天气寒冷,嬷嬷要多注意些身子。”安意见李嬷嬷没有拿手炉,“桃仁,去把前儿得的那个铜錾瓜棱手炉拿来。” “姑娘不用了,夫人前些日子,已赏了个白瓷手炉给老奴,刚才出门,一时忘记拿。”李嬷嬷在安家的日子过得舒心,愈发觉得当日的选择是对的。 “白瓷手炉在房里用,出门还是带铜质的手炉好些,嬷嬷就别推辞了。”安意道。 “多谢姑娘。”李嬷嬷欠身道。 桃仁去拿来了八宝手炉,里面已装上了燃着的银炭。 又闲聊了数句,李嬷嬷揣着手炉,带着伺候她的小丫头初一去了井篱园。 安意看着站立一旁的七白,道:“明珠阁地方小,香芹是暂时挪到西角院养伤,日后还要进来当差,你们暂时还住在现在住的地方,每日辰时正当差的过来。” 原本安意要留香芹在明珠阁养伤,香芹执意不肯,言及不合规矩。安意拗不过她,将她挪到隔壁宅子里的西泠阁,又指派了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贴身照顾,还时不时过去探望。 七人齐声应了是。 “白茯你会梳头,跟着杏仁。白芨和白芍力气大,跟着芳蓉,白术白蔹跟着桃仁,白芷白苓跟着香芹。”安意将七人一一作了安排。 数日匆匆而过,大年三十早,安意收到小龚爷遣人送来的长条锦盒,锦盒里装着一幅画,把画展开,上面天色已暝,皓月当空,青松如盖,山石之间,泉水淙淙流泻。泉边有石亭,亭中有人,一男一女侧坐亭中,没绘容貌,但看那紫衣和黄衫,便知画的是谁。 画上写着王维的《山居秋暝》的四句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安意抿唇浅笑,看着画上的圆月,又看了看那个留字,眸色微敛,若有所思,大年夜,他要进宫赴宴,她虽不用进宫,却要守岁到子时,已经那么晚了,他还要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与她说?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多想,他并无旁意,不过是送幅画给她。 “香芹身上有伤,不能下床走动,定然苦闷,你带着些吃食过去,叫上白芷和白苓,陪她一起守岁吧。”安意不管小龚爷会不会来,还是先把芳蓉支开了。 芳蓉不疑有他,欣然答应,到申时,伺候安意换好衣裳,送她去了井篱园,便叫上白芷二人,到厨房里要了四人的吃食,去西泠阁陪香芹过年。 安意明年四月就要出嫁,这是她留在家中的最后一年,是以,安健特意从兵营里回来,与家人团聚。 祭了祖,放了鞭炮,一家人围坐桌旁,吃罢年夜饭,说笑守岁。 “长夜漫漫,闲坐无聊,爹、娘、舅舅、大哥、妹妹,不如我们用瓜子猜枚。”安健提议道。 “猜错的人要怎么罚?”安清和笑问。 安健笑道:“猜错的,罚说笑话。” “好,我先来。”安清和抓了几枚瓜子在手中,握紧了,“你们猜吧。” 罗氏、卫旸、安康和安意皆猜双,安健道:“你们都猜双,我偏不与你们一样,我猜单。” 安清和摊开手,不用数,一目了然,六枚瓜子。 “二哥必是在外面听好听的笑话,急着表现,才有意猜错的。”安意道。 安健裂开嘴笑,“知我者妹妹也。” “快说吧,若是不好笑,就罚你……”安意眸光流转,狡黠一笑,“罚你兔子跳。” “一定好笑,妹妹且听二哥说。”安健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话说,街上有卖韭、蒜、葱和白菜的四人,交往甚密,每天收市后,就聚在一起饮酒聊天,只是那卖白菜的人,十分吝啬,从来没有请过客,可谓点滴不漏。有一天,另外三人凑一起商议,欲让卖白菜的人破费一次。他们又相约饮酒,席间,三人提议行酒令助兴……卖韭的吟道:‘久饮他人酒,’卖蒜的接着道:‘算来不应当。’卖葱的紧接第三句:‘聪明人自晓,’卖白菜的知三人挖苦他,红着脸,夹了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道:‘白吃又何妨!’三人白白商议了一回,又让他白吃了一顿。” “二哥,你这说的是笑话吗?”安意不觉得这故事有什么好笑的,看另外四人也是要笑不笑的。 “不好笑吗?”安健挠头问道。 五人齐齐摇头。 安意拍了下巴掌,娇笑道:“二哥,兔子跳。” “好。”安健爽快的解了外袍,双手放在头的两侧,伸出中指和食指当兔子耳朵,边跳边念童谣。 一个高大的壮小伙扮可爱的小白兔,逗得一家人都笑了起来。罗氏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跳了,这地砖可经不起你的力道。” 安健停了下来,坐回原位。 猜枚继续,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子时,悠扬清远的钟声传来,一家人出门,接了神,站在院中,看远处绽放的烟火。 看了一会烟火,婢女送来饺子,吃了饺子,安意回了明珠阁。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谋划成功 夜已深,安意洗漱过后,打发走婢女,悄声起床,穿上夹棉小袄,点着一盏小油灯,在熏笼旁边的榻上盘腿打坐。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小龚爷还没有来,安意只当误会了他的意思,起身吹灭灯火,宽衣上床睡觉。 停了大半天的雪,又飘飘洒洒落了下来,很快就遮盖住在一刻钟之前,刚刚结束的那场刺杀,残留在地面的斑斑血迹。 第二天,大年初一,安康、安健和安意换好新衣,给安清和、罗氏和卫旸拜年。接着下人们分批过来给主子们拜年,收了红包,个个喜笑颜开。 管二面色慌张的再次走了进来,“老爷,街上戒严了,皇上取消了今日的朝会。” 安清和一惊,沉声问道:“可知道出什么事?” “昨夜函王守岁出宫,途经兴宁坊时,遇到了刺客。”管二道。 闻言,众人皆变了脸色,罗氏急切地抢先问道:“函王有没有受伤?” 管二迟疑了一下,道:“街上在戒严,无法派人过去打听。” 昨日是除夕夜,大伙忙着过年守岁,消息有些滞后,要不是凌晨内侍和禁卫军的人过来传话,现在还不知道戒严和取消朝会的事。 安清和、卫旸和安康对小龚爷与卿轲之间的仇恨,知道的一清二楚,安家也是因为小龚爷与卿轲结下了深仇大恨。 卿轲做事一向心狠手辣,他又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只有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内城安排人刺杀小龚爷,还选在这么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日子。 安意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藏起了眸底的情绪,昨夜的刺杀定然十分的凶险,小龚爷已逃过了数次刺杀,相信这一次,他也能应对得宜,吉人天相。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实在是令人厌烦,也太过于被动。 安意转了转手腕上的镶珠金镯,不解决掉卿轲,永远都别想过安稳的日子。不知道小龚爷他们的走到哪一步了,还要多久才能看到结果?要是过了元宵,还没结果的话,她不介意动用上次做的那批毒药,送卿轲一程,让他去黄泉和他儿子见面。 正统六年的新年因为这场刺杀,冷清了许多,各府纷纷闭门谢客,宴请也一律取消。 初二,小龚爷让诸漆来安家拜年,并转告大家,他没有受伤,一切安好,请勿忧心。 禁卫军、城防军、五城兵马司以及巡卫军的人,在城里城外搜查了数日,弄得人心惶惶,却一无所获。 初五,安健辞别家人,离城返回兵营,出了城,一人一马,在官道不快不慢地行进。 在他后面不远处,有一辆外观普通的青布马车的跟着。 行至十里坡,突然,从林中窜出二十来个持刀的蒙面大汉,拦在安健的马前。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安健拉紧缰绳,眼中厉芒闪动,大声喝问道。 “我们是阎王爷派来的勾魂使者,特来取你的狗命。”有人冷笑道。 话音一落,他们就挥刀砍向安健。 “居然让喜儿给猜中了!”从马车里窜出四个人来,说话的正是一身青色劲装,手持利剑的卫旸。 卫旸这边人数少,但个个是高手,以一敌数,并不落下风。 两派人马正打得难分难解之际,一队被昨夜大雨滞留在城外的巡卫军,途经此地。领队的统领是张昭峰的二弟张明峰,他认得卫旸和安康,又见那些人蒙着面,可想而知,不是什么好人,带着兄弟们拔刀相助。 卫旸等人的出现,歹徒们已感到意外,但是来得人少,他们还能应付,可是没想到巡卫军会在这里出现,变成他们处于劣势,杀安健是肯定杀不了,为首之人发出撤离的信号。 歹徒们逃得飞快,地上只留了几具被卫旸等人杀死的尸体。 “罗叔,安健,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张明峰关心地问道。 “此等小贼,还伤不了我。”安健自信地道。 张明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道:“罗叔,安健,最近城外城内都不太安宁,你们一路上小心些。” “是得小心些,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先是我的外甥女儿在京郊遇袭,接着准外甥女婿函王爷遇袭,这次要不是我姐姐姐夫不放心,让我护送安健去兵营,又是一场血光之灾。”卫旸话中有话地道。 张明峰眼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正颜道:“罗叔别这么想,是一些宵小之辈在作怪,小侄把这尸体和刀带回去,定追查到底,将那些作恶之人,绳之以法,不让他们再为害一方。” “好小子。”卫旸拍了拍张明峰的肩膀,“这里就交给你和你的弟兄了,我和安健就先走一步了。” 卫旸和安健等人离开现场,张明峰让他的手下,将地上的尸体和刀带回了城里。 初八,小粥粥满月,疼爱孙女的张将军原本打算大筵宾客,因为除夕的那场刺杀,被迫取消。 京城剑拔弩张的情况,延续到了正月十二,这天早朝,三位御史同时弹劾卿轲,徇私枉法,操纵诉讼,罔顾人命,中饱私囊,“……微臣几个和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等人经过数月的查证,发现卿驸马在为顺王、宁王、廉王和简王修建王府时,虚报、多报购料款,共贪墨侵占白银一百九十六万七千五百两之多。” 这个数字一报出来,诸多朝臣倒吸了口冷气,这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亲王的岁俸银也不过一万两。 “皇上,微臣没有中饱私囊,没有贪墨侵占白银,是他们诬陷微臣,还请皇上明察。”卿轲出列辩解道。 “绕阶苔痕初染碧,隔帘花气静闻香。这副楹联,你可熟悉?”皇上语气平静地问道。 卿轲心中再无侥幸,跪了下去,他私下在天津置办了一个别院,这副楹联是他题写的,皇上连这都知道,也就表明皇上知道他将白银藏在何处,“皇上,罪臣一时没的把持住,起了贪念,罪臣会将白银退还国库,罪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你是有罪,你的罪还不小。”皇上把一封密折扔到他面前,“函王究竟哪里碍着你了?你要这样赶尽杀绝?” 卿轲一目十行的看完那封密折,大呼冤枉,“皇上,微臣冤枉。此事绝非微臣所为,这是有人要陷微臣于不义,求皇上明察,不要被小人蒙骗。” 皇上冷哼一声,道:“卿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证据确凿,你无须再狡辩。卿轲,看在太后和皇妹的份上,朕已饶恕过你一次,这次朕不会再姑息养奸。来人,将卿轲打入天牢。” 卿轲低下了头,面容扭曲,定是那个忘恩负义的木辰出卖了他,否则皇上不会知道这么多事。大势已去,现在只盼得岚漪去找太后求情,替他搏得一线生机。 卿轲这边刚押进天牢,岚漪长公主就得到了消息,急忙进宫去见太后,皇上命贤妃在宫门处将她给堵了回去。 安康一听说此事,就赶回了家,刚进明珠阁,就喊道:“妹妹,好消息,好消息。” 安意见一向稳重的安康,都兴奋成这样,知道肯定是天大的好消息,放下药碾子,从阁楼上下来,笑盈盈地问道:“大哥是什么好消息?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 “今天早朝卿轲被皇上打入天牢。”安康笑道。 安意先是面露喜色,转念若有所思,问道:“除了刺客的事,他还犯了什么罪?” “御史弹劾他,徇私枉法,操纵诉讼,罔顾人命,中饱私囊。你猜他一共贪墨侵占了多少白银?” “必是天文数字。” “一百九十六万七千五百两。” 安意闻言也是一惊,“数罪并罚,皇上应该会赐死他吧。” 安康摇头道:“有太后和岚漪长公主在,他死不了。” 安意眸光微闪,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虽然岚漪长公主没能见到太后,但是卿轲下狱这件事也瞒不住太后,太后苦苦哀求皇上放过卿轲。 皇上强硬拒绝。 安意见母子俩僵持不下,怕皇上顾念孝道,拗不过太后,把卿轲放出来,元宵节这天,去了趟惇王府。 去惇王府是幌子,要见的是小龚爷。 两府中间隔着一条巷子,为了方便进出,对开着一扇侧门,惇王带着安意,轻车熟路的到了小龚爷的书房。 诸漆等人守在门口,惇王对他们做了个噤口的手势,无声对安意道:“十九姨,他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安意横了他一眼,走到门,屈指叩门,礼貌地问道:“王爷,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小龚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莫不是太思念她,出现幻觉了? “王爷,我进来了。”安意推开了门。 小龚爷转动轮椅,看到安意站在门口,确定不是幻觉,笑得明朗若阳,“喜儿,你来了!” “我也来了,请不要这么无视我可不可以?”惇王扒在门边,探出头道。 “你慢走不送。”小龚爷挑眉道。 “我走,我这就走,放心,我这人很知趣,绝对不做碍眼的事。”惇王促狭地冲小龚爷眨了眨眼睛,转身扬长而去。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卿轲身亡 安意进了屋,不过没有关门。 芳蓉跟在后面,踌躇片刻,就慢了一步,小李子上前把门关上,做了个远离此处的手势,和诸漆等人往院门口走去。 小龚爷听到众人脚步声,渐渐远去,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我很开心。” 安意抿唇笑了笑,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你有没有受伤?” “肩膀上中了一箭,不是很严重,养了这十来天,差不多都好了。”小龚爷怕她担心,实言相告。 “哪边肩膀?”安意问道。 “左边。” “让我看看。”安意听闻了那天的凶险,怀疑他谎报伤情,要眼见为实。 “喜儿,我们还有两个多月才成亲,现在就让我宽衣解带,是不是太早了点?”小龚爷痞痞地笑问道。 安意被他调戏的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小龚爷的左肩上,她就不该多嘴问这句,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估计她死了,这祸害都不会死。 小龚爷神情未变,笑道:“娘子,下手轻点,打裂了伤口,你会心疼的。” “谁是你娘子?鬼才会心疼你,伤口裂开了更好。”安意没好气地道。 小龚爷笑,伸手抓住她的手,往怀里拖。 安意站得稳,小龚爷又没使大力,没能顺利的把人拖进怀里。小龚爷直接开口道:“喜儿,好久没见,我好想你,让我抱抱你。” 安意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他眸中的温情,心中一软,乖乖坐在他的怀里,名分已定,太过矜持没必要,搂搂抱抱才是情人之间该做的事。 小龚爷搂住她的腰肢,亲了亲她的脸颊,道:“除夕那天,我是要去看你的,可是没想到卿轲会选在那天刺杀我,害我失了约。你有没有等我很久?” “你又没说你要来,我做什么要等你?过了子时,我就上床睡觉了。”安意撇嘴道。 小龚爷见她眸光闪烁,就知道这姑娘又口不对心了,在她脸上又亲了一下,“我知道你有等我。” 安意斜了他一眼,“卿轲就这么任由他关在天牢里吗?” “天牢守卫森严,暗中还有影龙卫的人,不好动手。”小龚爷也想除掉卿轲,以绝后患,奈何现在事情僵住了,不管是他的人、惇王的人还是安家的人,都只能按兵不动。 安意勾起唇角,眸色阴沉,冷冷地道:“皇上碍于太后,没有办法处置卿轲,我们就为皇上分忧解难吧。” “要怎么做呢?”小龚爷虚心请教。 安意从荷包里掏出两包东西来,“把这包东西丢在卿轲住的牢房里,这包放进他吃的饭里,每天再熬一碗参汤给他喝。” 小龚爷皱眉道:“他要是中毒身亡,就算查不出什么来,太后和岚漪长公主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她们疯起来,只怕会乱咬人。” “这两包不是毒药,它们和参汤一起用,会令人产生幻像,然后会自裁。他是自杀,太后和岚漪长公主怪罪不到别人身上来。想查也无从查起。”安意很少用那种一下能毒死人的毒药,喜欢将几种药配合起来用,这样既不会误伤旁人,又不容易被人查出来。 “计前辈说喜儿的毒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今日方知不假。”小龚爷笑道。 安意斜睨着他,“娶我这样的蛇蝎心肠的毒女害怕了?要反悔,还来得及。” “甘之如饴,永不反悔。”小龚爷凑上前去,吻住了安意柔软的双唇。 唇齿相依,他灵巧的舌头探入她的唇瓣这间,勾缠她的舌头,肆意攫取着她嘴中的香甜。他的强势,让安意有些承受不住他,双唇也因他的吮吸开始发麻。再这么吻下去,她的嘴唇就要肿了,一会她还怎么见人?更令安意惊慌的是,她坐在他的怀里,能感受到他身体上的变化。她知道这是生理反应,但知道归知道,害羞归害羞。 安意一边用手推他,一边身子向后倒,总算解救了她可怜的双唇,可是纤纤细腰还在他的掌控之中,无法从他怀里脱身,恨恨地道:“你给我老实一点。” 小龚爷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一脸委屈地道:“怀里抱着心爱的娘子,你让我老实,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有病。” “我还没嫁给你,什么娘子不娘子的。”安意在他怀里挣扎道。 “喜儿的意思是,等成亲后,就让我为所欲为。”小龚爷凑到她耳边,坏坏地笑道。 “你想得美。”安意瞪他,“放手,我要回家了。” “还早,不用这么急着回家。”小龚爷不放手,好不容易有相处的机会,多抱一刻是一刻。 “今天过节,我借着给惇王太妃送节礼才出的门,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安意解释道。 “今天晚上会出来观灯吗?”小龚爷问道。 “晚上有事,不出门。”安意摇头道。 “今年的花灯不好看,等明年,明年我陪你好好观灯。”小龚爷笑道。 “好。”安意眸光流转,浅笑盈盈,明年此时,她已是他的妻,只要他不做出让她无法容忍的事,她自然会陪在他的身旁,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纸包递给小龚爷,“这个是洒在地上的,这个是放进饭里的,别弄错了。” “几天就能效果?”小龚爷问道。 “三天,在这三天里,如果可以的话,想法子让皇上派个人去训斥他一番,他的自裁就更加顺理成章。”安意道。 小龚爷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走了。”安意转身,飘然离去。 晚上的元宵灯会,安意留在家中,卫旸和安康出门“偶遇”佳人去了。 正月十七日的午后,皇上在批阅奏折时,突然大发雷霆,命让身边的内侍总管去天牢训斥卿轲一番。 十八日深夜,卿轲一头撞死在天牢的石墙上,头破血流,一命呜呼。等狱卒发现时,他的尸体早已僵硬。 安意是第二天傍晚,从卫旸口中得知此消息的,除掉了卿轲这条恶狼,少了几分凶险,若那几位王爷也安分点,就能过几天安稳的日子,这般算计,着实累人。 就在这天,久病在床黄家的老爷子黄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阖府哀声起,黄家的人要继续守孝,越发远离朝堂,越发的没落了,而廉王也越发的与蒋家走得更近了。 卿轲死后,岚漪长公主哭闹到御前,责骂劝阻的朝臣,终于惹怒了一直容忍她的皇上,被减了封邑。岚漪长公主气得腹痛不已,见了红,在太后和丽妃的劝说下,也为了保住卿家的血脉,只得哭哭滴滴地把卿轲的尸体运回家,发丧之后就闭门守孝,安心养胎。 惊蛰过后,天气渐暖,再加上这十来天,前朝也没什么令皇上糟心的事,皇上的心情有所好转,于是去后宫频繁走动,宫中莺莺燕燕有了盼头,御花园内渐渐热闹起来。 二月十五,春闱的最后一场,亦是戌朝的花朝节、女儿节。晴光潋滟上柳条,女儿结伴戏花朝。仲春二月,蝶于花间翻飞,姑娘们观花扑蝶既是美景,亦是趣事。 秦宝筠约了唐绮年、安意、梁筱阅等人去东郊的十里桃林赏花。 清晨,安意前往东郊桃林,路上车水马龙,京中贵女或乘车,或坐轿前往桃林,无车无轿的平民女子则徒步而行,沿途有精明的商贩摆设茶棚,还有卖花糕、卖百果等小摊,吆喝声声,人声鼎沸。 经历了清冷的新年后,今年的花朝节比往年还要热闹。马车离桃林还有一里路,已堵得无法通行。 安意用面纱遮住脸,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绯红,走近些,只见满树枝桠上,无数柔嫩粉蕊叠拥着,开得灿烂。桃树下,成群结伴的人席地而坐,谈笑风生。 安意衣着华丽,身边又带着护卫婢女,引来了众多好奇的目光,在众人的注视下,沿着林中小路往前走,大约走了两百米,就看到了瑞王府的护卫。 前方是一块空地,地上布满嫩绿的青草,宛如天然的地毯,瑞王府家的护卫早已将闲杂人等驱散,霸占了这块空地,这就是权势的好处。 空地铺着张大草席,草席上矮几和木杌子。秦宝筠是主人家,早早等在这里,林燕婉、梁筱阅、李思顺、闵冰洁四人已来了。 林燕婉跟大家都没什么交情,只是秦宝筠是她未过门的大嫂,这次请客,不好不请她。 安意笑盈盈走了过去,相互见了礼,坐下闲聊了一会,唐绮年、齐佳音和赵岷来了。 “人到齐了,李姐姐,我们祭花神吧。”秦宝筠笑道。 花树下已摆好香案,香炉、祭酒、水果全部摆在香案上,旁边的银盘里放着红丝带。九人中,李思顺最大,还有五天,她就满十六岁,由她做主赞,焚香迎神,接着九人行三拜之礼,李思顺道:“愚姐妹九人,在庚申年花朝之日,诚以馨香三柱,薄酒三樽……” 李思顺背诵完古色古香的祭词之后,将三樽酒洒在地上,送了神,九人笑嘻嘻地拿着红丝带去绑花枝。 绑好红丝带,祈了福,九人坐回草席上,瑞王府的婢女们把从家里带来的花糕、果脯、果酒和肉脯摆在矮几上。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一场交易 秦宝筠等婢女把酒斟好,举杯道:“草色侵衣绿,桃花映酒红。东郊风景好,日日醉春风。” “多谢郡主情意好,相邀同赏花千朵。桃蕊飘香萦小宴,举杯共酌春风醉。”李思顺吟诗唱和。 安意随众人一起举杯道:“郡主请。” “诸位请。”秦宝筠将杯中酒饮尽。 花朝节的习俗就是祭花神、赏花扑蝶、剪彩挂红和饮酒赋诗,齐佳音提议联句,众人皆赞同,拈阄排了次序。 安意虽然不擅长联句,好歹这一年多熟读了声律,也看过十几本诗集词集,不说满腹经纶,即景联上几句到也不难。 二月春暖乍寒,就在姑娘们联句联得热火朝天时,太阳悄悄的躲进了云层里,阵阵清风带来了丝丝凉意,吹得枝头的花瓣片片坠落,也让早早换上艳丽春装的林燕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越坐越冷,我们放了风筝,也该回城了。”李思顺把手中半块花糕放下,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把手擦干净。 “去把风筝拿过来。”秦宝筠吩咐婢女道。 “拿过让我看看,是谁联的最多?”齐佳音让记录的婢女把纸拿过来。 “肯定是你,刚才就数你联得多。”闵冰洁笑道。 “那可不一定。”齐佳音接过纸,和闵冰洁一起数了数,却是林燕婉说得最多,笑了笑,“还没收住呢,我已经才穷,林姑娘,你再联上几句吧。” 林燕婉也不推辞,道:“且极今朝乐,清泉漱琼瑶。” “好。”众人齐赞了句。 林燕婉抿着唇,矜持的笑了笑,面带得色。 齐佳音又数了一下,“安姐姐联的最少,一会席上要罚酒三杯。” 安意微微浅笑,道:“我技不如人,甘愿受罚。” 说话间,婢女已拿来了风筝,齐佳音上前挑了个蝴蝶风筝,笑道:“我要自个儿放,你们也动动吧,别整天坐着,小心把屁股坐大了。” “啐”除了安意,其他几人同时恼羞的轻啐了她一口。唐绮年更是伸手在她脸颊上重重地拧了一下,“你这丫头越发的口无遮拦了。” 齐佳音边揉脸颊,边笑着跑开。 “动动也好,消消食,免得一会看着菜,吃不下去。”梁筱阅起身笑道。 姑娘们为了方便出行,穿得都是窄袖轻衫,发髻上也没有戴多少首饰,不会妨碍放风筝,在婢女的帮助下,风筝很快地飞上了天,空地上响起了阵阵娇笑声。 放了一会风筝,身上暖和了,姑娘们尽兴回城去八仙楼吃百花宴。马车直接驶进了八仙楼,姑娘下了车,去了二楼的雅座。 落了座,茶博士送上香茗,李思顺和唐绮年同时问道:“咦,怎么少个人?” 安意目光一扫,林燕婉没上来。 “她去净房了吧。”闵冰洁猜测道。 赵岷皱了皱眉,道:“刚才我好象没看到林家的马车。” 秦宝筠心中一沉,道:“快去看看林家的马车在不在店里?” 下人领命下楼查看,很快上来回报道:“郡主,林家的马车没进店。” “有可能在路上堵着了。”李思顺往好的方便想。 秦宝筠勉强笑了笑,道:“今天路上人多,叫几个人回头去找一找。” 下人领命而去。 店家很快送来了,以花为名,用各种花瓣入菜的菜肴,百合银杏虾球、富贵牡丹鱼、桃花鸡肉卷、炸玉兰片、梅花水晶糕、桂花豆腐…… 十八道菜色香味形俱佳,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可是迟迟不见林燕婉,让众人心里存了事,有点食不知味。 “郡主,林家的马车没有进城。”去找人的下人禀报道。 秦宝筠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人是她邀请来的,现在人不知去向,她要如何跟林家交待? “郡主,我们陪你一起去临昌伯府。”李思顺道。 秦宝筠摇头道:“用不着,这事不是我们的错,我去告诉临昌伯一声,让林家自己去找人,你们都回家吧。” 见她态度坚决,众人也不好坚持,离开八仙楼,各自回家。 过了两日,这件事有了后续的消息,林燕婉跟人私奔了。上次訾薇还只是在入选名单里,她父亲就因她而下大狱,这次,太后已给林燕婉指了婚,她还敢跟人私奔,当真是胆大包天。 皇上下旨,命临昌伯将爵位让给林熙忞,至于教不好女儿的临昌伯夫人则被遣送到了宝顶寺。 新任临昌伯林熙忞,屏退众人,独自跪在生母牌位前,潸然泪下,“娘,我终于把那个女人赶走了,替您和妹妹报了仇,拿到了属于我的爵位,娘,您看到了吗?” 临昌伯家的事与安意没有太大的关系,当成八卦听过就算。可是等到十九日傍晚,看到跟着罗家人一起出现的林燕婉,安意非常的吃惊,问道:“大外公,她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喜儿,你认识她?”罗富贵问道。 安意看着躲在杨氏怀里,惊恐万状的林燕婉,道:“她应该是临昌伯的妹妹林燕婉,五天前据说与人私奔,不知真伪。大外婆,你们是在哪里遇到她的?” 杨氏把他们遇到林燕婉说了一遍,两天前,午后突然下起了雨,他们到路边的破庙里避雨,见几个乞丐要侵犯林燕婉,就将她救了下来。 林燕婉不知道是不是受惊过度,还是其他原因,脑子有些不清楚,也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啊地叫。 安意给林燕婉诊了脉,发现她脑子不清楚是受惊过度,不会说话,却是因为被人灌了非常霸道的哑药,在她体内除了哑药,还有绝育药。 “什么人这么狠毒?对这么小的姑娘家下这样的毒手。”杨氏心生不忍的道。 虽然安意怀疑此事是林熙忞所为,但是没有证据,也就没有阻拦安康将林燕婉在自家的事,告诉林熙忞。 林熙忞得知林燕婉在安家,立即带着一堆礼物,过来接她。礼物是送给罗家人的,感谢他们救了林燕婉。 安意冷眼旁观,见林熙忞看着林燕婉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情,便知他的担忧只在嘴上,唇边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道:“林伯爷,你已经看到令妹的情况,我们就来谈谈令妹的病。” “安姑娘四月就要出阁,实在不敢因小妹的病,耽误了安姑娘的大事,我会延请名医来为小妹治病,相信一定可以治愈小妹的。”林熙忞婉拒道。 “林伯爷,我已为令妹诊脉,她的病,除了我,没有人能够治好,你真的不愿抽一点时间,跟我谈谈令妹的病吗?”安意直视林熙忞,在真的两字上落下重音。 林熙忞眸光一闪,笑道:“安姑娘医术高明,自当听取安姑娘的意见。” 让杨氏将林燕婉带走,屏退婢女,安意开门见山地道:“你继母对不起你,想要害死你,你要怎么报复你继母都可以,但林燕婉是无辜的,你不该这么对她。” “她无辜?”林熙忞嗤之以鼻,“她跟她娘一样的蛇蝎心肠,我妹妹就是被她害死的。” 安意见他连辩解都没辩解,就间接承认此事是他所为,有一点意外,道:“你证明你说的是真的,那她就是罪有应得,我会不给她治病,不会管你家的闲事。” “我找来的证人,你会相信吗?”林熙忞勾唇道。 “你找来的证人,的确有可能做伪证,我不敢相信,所以为了证明你所言非虚,你发誓,发毒誓。”安意正颜道。 “其实这件事,我可以否认的。”林熙忞言外之意,他没必要撒谎。 “你心虚不敢发誓?”安意拿话激他。 “天地神明作证,我林熙忞在此立誓,倘若我有冤枉林燕婉半句,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林熙忞依言立誓。 “举头三尺有神明,希望你不要应誓。” “我不会应誓的。”林熙忞笑,“我可以带她走吗?” “请便。” 林熙忞转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转身又走了回来,道:“安姑娘,卿轲的死是你的手笔,对吗?” “卿轲的死,忤作已经给出了结论。”安意淡淡地道。 “不知道安姑娘认不认识木辰?”林熙忞笑问道。 安意看着他,“他在你的手上?” “他不在我手上,但我知道他在那里,我用他的下落,换姑娘帮我做件事。”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做些药。” “过于霸道歹毒的药,我不会帮你做。” “一百颗脑神丹。” “做脑神丹,需要尸虫,我手上没有,我讨厌在尸体上养尸虫。如果你要控制你的手下,我可以给你做易筋丸。” “姑娘什么时候能把药给我?” “等把人救回来,三天后给你药,不过你要是敢骗我,我会让你吞下所有的易筋丸,到时候,你会生不如死。”安意冷声道。 “木辰在王直山外城兴平坊的私宅里,宅子门牌上写着齐家,院子里种着三棵高大的榆树,隔着墙就能看到。王直山在里面布置有多少人,我不是很清楚,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多谢你告知。” “告辞。”林熙忞拱手为礼。 安意等他带着林燕婉走后,把卫旸找了来,告诉他们李谷雨的下落。 “为免夜长梦多,今晚我就去救人。”卫旸道。 “你不能一个人去,找惇王和小龚爷借几个高手一起去。”安意有自知之明,不打算去拖后腿。 “不用麻烦他们,舅舅手上有人,都是高手,一定可以救回谷雨的。”卫旸匆匆离开,到外面找人手去了。 ------题外话------ 明天要跟老公回婆家,周一才能回来。婆家那里没有电脑,更别提网络了,偶尔还会停电什么的。 抚额,我到底嫁到什么贫困山区去啦?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救回谷雨 安意对卫旸的能力有信心,却怕这是林熙忞设得陷阱,卫旸不愿动用小龚爷和惇王的人,她只能动用逍遥门的人。 为了不引人注目,安意换了件半旧的衣裳,带着将军府的腰牌,和芳蓉去了独眼妇人那里。 “属下见过门主。”独眼妇人的态度比先前更为恭敬。 “药先生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是想向你借几个人一用。”安意拿出了门主令牌,这是她接任门主后,第一次行驶权利。 “门主调动门人理所应当,只是不知道,门主想要怎样的人?”独眼妇人低声问道。 “机灵点,功夫要好的。我要让他们去一个地方蹲着,留意里面的情况,要是有人半夜潜进去救人,他们不必理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那些人出来,他们帮忙善后,别让官府追查。倘若里面有异样的情况,他们就想办法救回潜进去的人。”安意道。 “门主的意思,属下明白了,请门主告知属下地址。” “兴平坊的一处宅子,宅子的门牌上写着齐家,院子里种着三棵高大的榆树,隔着墙就能看到。” “门主放心,属下立刻安排人过去。”独眼妇人道。 “这件事十分重要,一定要安排好。”安意郑重地道。 “属下会妥善安排,门主请放心,他们是绝不会失手的。”独眼妇人自信地道。 “你安排一下,三月二十日,我要见见京城里的门人。”安意道。 独眼妇人笑道:“属下安排好地方,再通知门主。” 安意带着芳蓉离开,独眼妇人自行安排人去兴平坊蹲点。 有了这样的安排,安意稍感放心,在家里坐等结果,辗转难眠,子时过后,方才入睡。天色将明,几声轻响,让浅眠的安意从梦中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箭步窜到窗边,低声问道:“舅舅,是你吗?” “是我。”卫旸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安意打开窗,“人救回来了吗?” “喜儿,你赶紧拿上药箱跟我走一趟,谷雨受了很重的伤。”卫旸急切地道。 安意连忙穿好衣裙,到阁楼拿来药箱,随卫旸趁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赶到外城的一个成衣店,去救李谷雨。 饶是安意在现代是外科医生,看到血肉模糊的李谷雨,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等她仔细检查过后,发现李谷雨不但受了酷刑,琵琶骨被铁钩洞穿,就连脚筋手筋也被挑断,倒吸了口冷气。 杀人不过头点地,用这么阴狠的方法折磨人,实在是太歹毒,太残忍。安意很后悔让卿轲那么利落的死去,真是太便宜他了,应该把他千刀万剐才对。 安意喂了李谷雨两颗保命丹,拿药水软化凝结在铁钩周围的血痂,咬牙将铁钩取出后,动作迅速的清理伤口,抹上止血药,再用干净的纱布层层包扎好。 至于李谷雨被挑断的脚筋和手筋,安意无能为力,暗叹了口气,道:“我师父或许有办法能够重续筋络,只是现在谷雨的伤势太重,不能出远门,等他伤势有所好转,我带他去岭南找我师父。” “江湖上传言,计前辈有起死回生之能,她应该能为谷雨重续筋络。”卫旸同样寄希望于计凡衣。 “最迟明天午后,他就会醒来,我们把他接回家去,这样方便照顾。”安意道。 卫旸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呀,糟了。” “什么糟了?”安意不解地问道。 “你出来时,没有惊动人,谁也不知道你去哪了,现在已经快午时了,姐姐发现你不见,会急死去,我送你回去,这里让老刘来收拾。”卫旸催促她道。 “不用你送,你留在这里照顾谷雨。”安意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卫旸,“谷雨醒来后,会疼痛难忍,拿一枚药丸化在水里喂给他吃,能缓解痛楚。” 卫旸接过瓷瓶。 “他伤的很重,照顾他必须非常仔细和小心,我写张禁忌单子给你,你照着做。”安意从药箱里拿出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禁忌的条款给卫旸。 “我会照着单子上做的,你赶……”卫旸看安意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还沾染了血,“你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回去。” 这里就是成衣店,要找干净的衣裳到是容易,安意梳洗过后,换了身浅绿色衣裙,请老刘的媳妇帮着挽了个倾髻,急急忙忙出门,到街口雇了顶轿子,就往家里赶。大白天,她怕吓着人,不敢施展轻功。 芳蓉早上发现安意不见了,怕吓着罗氏,把事情隐瞒下来,让香芹留在明珠阁里,她匆匆忙忙出去找人。 罗氏一开始忙和罗家的人闲话家常,以为安意要睡懒觉,没太在意,可等到午时,仍不见安意过来吃午饭,就觉得有点奇怪,打发山药去请。 香芹只好扯谎说安意不舒服,吃了药,睡着了。 山药不疑有他,就这么回禀。 罗氏陪罗家人吃过午饭,就和杨氏等人来明珠阁看望安意,这下穿帮了。 “姑娘一大早就不见了人,你怎么不赶紧禀报我?怎么敢隐瞒到现在?姑娘要是出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罗氏厉声责问道。 香芹几个跪在地上叩头认错。 “秋妹,现在不是责怪她们的时候,赶紧让人到外面去找喜儿。”杨氏道。 “去把管二给我叫来,召集所有人出去找姑娘。”罗氏道。 “夫人不可以。”李嬷嬷出声阻止,“夫人,这样大张声势的去找姑娘,不管找不找得到姑娘,都有损姑娘的名声。夫人您先别急,她们说芳蓉去找姑娘了,想来芳蓉是知道姑娘去了那儿,等芳蓉回来,再作打算也不迟。” “这都一上午了,她要能找到喜儿,早就找到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八成是没找到喜儿。”罗氏急中生智,“就说我的小狗走丢了,让他们去找,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喜儿的名声了。” 李嬷嬷沉吟片刻,道:“夫人,这样还是不妥,府中的下人,万一在外面不小心说漏了嘴,姑娘的名声就没了。” “这也不妥,那也不行,难道就这样在家里等着?”罗氏急红了眼,“我不管了,只要能找回喜儿,那些名声不要也罢。” “夫人,姑娘是准函王妃,万一皇上误以为姑娘离家出走,违抗皇命,怪罪下来,担待不起啊。”李嬷嬷搬出皇上来吓唬罗氏。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罗氏没了主意。 “秋妹别急,要是怕下人说漏嘴,影响到喜儿的名声,那我们自家人去找。”杨氏道。 “大老太太,谁去找都是一样的啊。”李嬷嬷皱眉道。 杨氏也没了主意。 “山药,去看看舅老爷在不在?”罗氏想起了卫旸。 山药提起裙子就往卫旸住的院子跑,得到了卫旸一夜未归的消息。 “要成亲的人了,还这样整日整夜的不着家。”罗氏不满地道。卫旸经常性神龙见首不见尾,罗氏压根没想过,是他带走了安意。 罗氏等人正为安意的去向着急,不知道是不管不顾的去找人,还是耐着性子等芳蓉回来时,安意的轿子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安意不见的消息还没传开,守门的几个人看到自家姑娘从府外回来,都愣了一下,姑娘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安意没在意他们的目光,径直进门回明珠阁,还没进院门,就听到罗氏的声音,“……我要去找喜儿。” “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安意问道。 罗氏听到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喜儿你回来了,你去哪了?出门也不打声招呼,跟你舅舅越来越象了,这么大的人,越来越不懂事。” “娘,早上急着跟舅舅出去救人,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安意简单地解释道。 “你舅舅让你去救谁?”罗氏问道。 “是谷雨,他受了重伤,在外面没人照顾,舅舅和我想把他接到家里来照顾。”安意道。 “谷雨受伤了?哎,他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你们把接他回来照顾是对的。”罗氏心善,没有异议地道。 “娘,我好饿,早饭午饭我都没吃。”安意娇声道。 “你这孩子,救人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吃饭。”罗氏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的安意的脑门。 “喜儿回来了就好,就别怪孩子了,赶紧让人给她做饭去,别饿坏了身子。”杨氏等人笑道。 安意正吃着饭,芳蓉回来了,“姑娘,奴婢要被你吓死了。” “不好意思,走得太急,忘记告诉你了。你这一上午去哪里找我了?”安意满怀歉意地道。 “奴婢先去药先生那里了,但是药先生没有见奴婢,只是说姑娘不会事,让奴婢回家等着。奴婢不放心,去兴安坊转了转,那里悄无声息。于是奴婢去了周家一趟,发现姑娘不在周家,舅老爷也没去过,奴婢不知道该去哪找姑娘,只好先回来。”芳蓉道。 “让你担心了,还没吃饭,坐下陪我一起吃。”安意道。 “奴婢不饿,奴婢在街上买了两个大饼吃。”芳蓉笑道。 吃完迟来的早午饭,安意上床补觉。 次日,安意言出必行,为林熙忞做脑神丹。 傍晚,卫旸用马车把李谷雨接到了安家。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成亲之前 李谷雨幼年时曾受过大难,后来为找寻卫旸又受尽风霜,承受能力远胜于常人,是以,他苏醒过来后,得知安意无法替他重续筋络,也很快接受了这残酷的事情,还安抚安意道:“喜儿,这事不怪你,你让我跟你一起回来的,是我自视过高,没有听你的,后来行事又太逞强,才会落到卿轲手中。” “我学艺不精,没有办法治好你,但是我师父医术高明,她一定能替你重续筋络,让你恢复如初的。”安意说得肯定,是为让李谷雨有活下去的信心。 “师父说计前辈有回春之术,能令枯骨生肉,我相信计前辈,一定可以治愈我的。”李谷雨笑道。 “所以,你要安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安意道。 “我会安心养伤,不会胡思乱想的。” 李谷雨在安家住下,而卫旸为了照顾他,决定成亲后暂时仍旧住在安家。罗氏让下人去收拾蕊珠院,用一天的时间就将新房布置的井然有序。 过了两天,林熙忞依约过来拿脑神丹。 安意把一盒药丸递给他,道:“用药物控制人是下下之策。” 林熙忞接过盒子,笑道:“有时候下下之策,才能突出奇效。” “白无名的医术不亚于我,为什么不让他帮你做药丸?要舍近求远。”安意问道。 “无名师从江大侠,江大侠正义凛然,我不想无名为难。” “林伯爷好口才,损人不带脏字。”安意冷冷地道。 “安姑娘别误会,在下绝无贬低计前辈之意。”林熙忞笑道。 安意冷哼一声,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微微垂下眼睑,端茶送客。 转眼到了三月初九,卫旸和周蘅成亲的大喜日子,他们的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客人来得虽然不是很多,场面也不铺张,但是那份热闹一点都不少。 罗富贵看着一对新人拜堂,喜极而泣,边扯着袖子擦拭眼角,边喃喃自语道:“二弟,二弟妹,你们看到了吧,秋学他今天成亲,你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次日,卫旸领着周蘅来认了亲,给罗富贵夫妇敬了茶,罗富贵封了大大的一个红包,看着这对佳儿佳妇,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笑得合不拢嘴。 杨氏同样给了红包,乐呵呵地道:“阿蘅,可要早日为我们罗家开枝散叶啊。” 周蘅脸颊泛红,娇羞的垂首道:“是,大伯母。” 接着又给罗光宗夫妇,罗耀祖夫妇敬茶。乡下人没那么讲究,给的都是红包。等平辈和晚辈都见过礼后,就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周蘅三朝回门后,除了罗富贵夫妇留下,参加安意下个月的婚礼,其他罗家人离京回家,当然添妆提前给了安意。 罗富贵这一辈各添两张千两银票,罗秋生这一辈添的是两张五百两银票,罗小夏等人没来,但也托了礼来,每家两张两百两银票。和安意平辈的几个哥哥姐姐每家两张百两银票。 安意的亲祖母柳氏,人未来,礼未送,到不是她不想来,不想送礼,只因她有所顾忌,她是寡妇再嫁,怕带衰孙女儿的运道。 张鲢兄弟则托罗家人,各送来了两张百两银票当添妆。 至于安家,因为当时,还没确定安意成亲的日子,卫旸很不小心的忘记提前通知。等安意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后,安清和淡淡道:“路程太远,就别让大伯他老人家来回奔波了。” 于是,安家没有人入京。 安意数了数,一下就进账一万多,喜滋滋地对罗氏,道:“娘,你看,好多银票,我发财了。” “小财迷。”罗氏嗔怪地伸出手指,点了下安意的额头,“明天去银楼换成金子压箱底,知道吗?” “知道了。”安意把银票收回匣子里。次日,换了数十锭金元宝回来。 三月十六日,函王府依照习俗送聘礼到安家。 清晨,安意就被罗氏抓起来,梳洗打扮,吃过早饭后,稍做休息,就去顺宜堂,在屏风后面坐下,周蘅和芳蓉在里面陪着她。罗富贵夫妇,安清和夫妇坐在前面,卫旸和安康站在屏风两边,面朝着大门。 巳时正,函王府送礼的队伍进了大门,安康走到安清和身旁站着。李嬷嬷领着婢女们进了门,跟在她们身后的是四个全福太太和一个官媒。 四个全福太太是皇上从宗室里挑出来的,父母健在,儿女成双。 无媒不成婚,是以,小龚爷和安意的婚事虽由皇上指定,日子也是由钦天监挑选,但是纳征、亲迎时,不能少了媒人。 原本纳征是在请期之前,不过皇家的亲事,素来纳征在请期之后。 “老爷,夫人,这四位是函王家中的全福太太。”李嬷嬷道。 四个全福太太上前给安清和跟罗氏行礼,罗氏依照李嬷嬷先前所教的,起身还了礼,客气地请四人坐下,命婢女奉上香茶。 接着就看到小厮们依次,抬着红漆大木箱进来,摆在堂中,一个两个三个……桃仁在一旁默默地数着,共三十六箱。 媒人双手将一个描金绘龙凤呈祥图案的匣子,递给安康,安康转手交给安清和。 安清和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张银票,一张面额是一万,一张是一两。 媒人笑眯眯地道:“一家养女百家求,万里挑一聘娇娘。” 罗氏唇角上扬,满意地笑了,她的女儿当然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媒人一一打开十八箱子做介绍,前面十二箱,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依俗礼送来的,喜饼、海味、三牲、鱼、椰子、酒…… 真正让人惊叹的是后面的十四箱,第十三箱是嵌珊瑚珍珠金项圈一个,嵌珍珠金耳坠两对,嵌红宝石金簪一对,金荷花双喜簪一对,金莲花双喜簪一对,金镯四对;第十四箱是金点翠红白玛瑙桂花盆景、红碧翠玉堂富贵盆景成对;第十五箱,脂玉葵花御制诗大碗一对,绿玉浮雕兰花碗一对;第十六箱,脂玉雕仙人山子、脂玉雕松鹤山子成对;第十七箱,脂玉雕鹤鹿插屏成对;第十八箱,汉玉雕和合山子、脂玉雕荷莲双连各一件…… 媒人拿着礼单,一一唱报。安意听了,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财大气粗,皇家出手不凡。 三十六箱聘礼看完,四个全福太太,起身到屏风后面来,边将手中的如意镶珠金簪插在安意的发髻上,边夸她秀外慧中、温婉娴淑、兰心蕙质。 安意脸上保持得体的僵硬笑容,听她们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等四个全福太太退到外面跟罗氏说吉祥话时,李嬷嬷进来帮她把头上的金簪取了下来,放进首饰盒里,示意她过礼结束,可以离开。 安意悄声走到屋外,长舒了口气,坐了这大半天,比练功还累。回礼的事,不用安意管,罗氏和李嬷嬷安排的妥妥当当。三天后,让安康送去了函王府。 三月二十日,尚服司的人送来了安意的新娘吉服,尚宝司送来了凤冠等首饰。宫中丽妃也依着规矩,为安意准备了妆奁,共六箱。头箱是金镶玉如意两柄……第六箱是玛瑙把镜四件,金钗十二枝,玉簪十二枝,翠花钿二十份,时新宫花二十朵。 把这六箱并进安家为安意准备的妆奁里,安意的妆奁抬数,增至一百一十六抬,不失她亲王妃的身份。 到四月初一,惇王太妃来添妆时,安意再次见识了什么叫财大气粗,什么叫着出手不凡,珠宝首饰、兽皮毛料、陈设品等暂且不提,光是描金镶玉的红木锦盒里那叠地契、房契和下人的卖身契,足以令安意瞠目结舌。 安意边翻看,边念,“茶山两座,良田千亩,茶馆六间,米粮铺十二间,布店两间,海味店两间。大师姐,你这妆也添得太多了!” “这可不是我一人给你添的,是我们这十八个师姐一起给你的添妆。你成亲后,要和砚遒四处游玩,正好去看看这些产业,见见掌柜和庄头他们。”惇王太妃笑道。 “其他的师姐也知道我要成亲吗?”安意怀疑那些师姐都不知道有她这个小师妹,怎么可能来给她添妆? “我通知了你二师姐,你二师姐通知你三师姐,你三师姐通知你四师姐,就这样一个通知一个,我们这十八位师姐已经全部都知道你四月初八要成亲。”惇王太妃笑眯眯地道。 “她们初八那天会来吗?”安意问道。 “你十八师姐是肯定会来,至于其他人。”惇王太妃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了笑,“我就不清楚了。” 安意撇了撇嘴,这回答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这些都是师姐的心意,你可不能不要。”惇王太妃笑着拍了拍安意的手。 安意只得收下了这份厚礼,妆奁又增加了十二抬。 初六,安健回来送妹妹出嫁。 初七上午,杨氏为安意开脸,“喜儿,开脸有点痛,忍一忍,做女子的,总是要有这么一回的。” 安意点点头,面朝南的角落里坐下,闭着眼睛,任由杨氏拿着线在她脸上绞。 到了晚上,罗氏神神秘秘地揣着个盒子,进了明珠阁。 ------题外话------ 昨天看错时间了,等要更文时,已经没法过审了,拖到今天更,抱歉。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前来迎娶 四月初八,风和日丽,天色湛蓝深远。 根据小龚爷和安意的生辰八字,钦天监为他们选定的行礼的吉时是酉时三刻。 安意起来梳洗后,李嬷嬷就把喜娘带了进来,穿着红衣的芳蓉和香芹跟在后面,两人手里都端着绘龙凤呈祥红木漆盘,盘上放着瓷盅和瓷盖碗,盅和碗上都绘着双喜纹。 喜娘给安意行礼请安后,把一个盖碗放在安意面前,打开碗盖,拿起系着红绳的筷子,夹起用面做成的鸡翅,笑呵呵地道:“姑娘吃对鸡翅,夫妻恩爱,比翼双飞。” 安意咬了一口。 喜娘放下筷子,又端来另一个盖碗,里面是六颗汤圆,喜娘用银匙舀起一颗汤圆,“姑娘吃个汤圆,甜甜蜜蜜,圆圆满满。” 汤圆做得小巧,一口一口,喜娘把六个汤圆都喂给安意吃。 要是行礼的吉时比较早,新娘吃一个,表示一下意思就行。主要是怕新娘子吃太多,在成亲时要上净房,到时候既麻烦又失礼。安意还没有沐浴换吉服,她上净房比较方面。 喜娘又喂安意吃一口如意糕,“姑娘吃块如意糕,万事如意,高枕无忧。” 然后是鸳鸯饼,“姑娘吃块鸳鸯饼,鸳鸯成对又成双,夫妻恩爱到白头。” 安意吃的是第五样东西是吉祥卷,“姑娘吃块吉祥卷,吉星高照,龙凤呈祥。” 接着是第六样东西,银耳百合莲子羹,“姑娘喝口百合莲子羹,百年好合,连生贵子。” 等安意喝完银耳百合莲子羹,喜娘笑道:“六六大顺,事事顺心,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出阁大吉大利。” “有劳喜娘了。”安意矜持地垂首道。 李嬷嬷递给喜娘一个红包。 这些东西,就是安意的早饭,吃完后,喜娘退了下去。安意暂时没什么事,回楼上的书房看书。 巳时正,芳蓉上来唤安意下去沐浴。 满满一大桶用薄荷煮出来的水,撒上胡清月特别配制的花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沐浴完毕,安意在身上抹上胡清月特别配制的爽身水,穿上崭新的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亵衣,穿上红色祥云纹中衣,裹上披风打开门,走了出去。 安意回到房间,杨氏、罗氏、李女官、李嬷嬷、喜娘和梳妆娘子已经在屋内等她了。 安意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梳妆娘子上前行了礼,边从红木盒里拿木梳和篦梳,边笑赞道:“姑娘这头秀发乌黑油亮,还这么顺滑,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头发。” “我女儿生出来时,头发就很浓密。”罗氏笑道。 “夫人的头发也很浓密,姑娘这头发是随了夫人。”梳妆娘子恭维了罗氏一句,拿出玉梳为安意梳头,表情变得严肃,边梳边念吉祥语,“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白首。” 安意是亲王妃,要戴凤冠,不用盘那种繁杂的鸾凤髻和同心髻,只需挽个简单的圆髻。挽好发髻,梳妆娘子接过芳蓉递来的脂粉盒,给安意上妆,“姑娘用的这脂粉好细腻,比点绛轩的还好,应该是用上好的珍珠磨出来的吧?” “是。”安意淡淡一笑,有个学妆容的师姐,就有这种好处,所用的化妆品都是极品,不用担心损伤皮肤。 化好妆,梳妆娘子递了把银镜给安意,“姑娘天生丽质,上了妆,更是美若天仙了。” 安意看着银镜里的人,美是美,可就瞧着好陌生,象换了张脸似的,笑笑道:“娘子的手艺很好。” “谢姑娘夸奖。”梳妆娘子屈膝笑道。 李嬷嬷给了个红包给梳妆娘子。 安意放下银镜解下披风,穿上大红色绣金鸾凤的圆领锦袍,李女官上前,帮安意戴上九翚四凤冠。 安意顿时觉得头重了很多,沉甸甸的,脖子有点不堪重负。 芳蓉把首饰盒捧了来,李女官给安意左右手各戴上四对龙凤金镯,耳朵上戴得是凤首垂珠耳坠。 罗氏看着安意娇美的脸,笑道:“我的喜儿一定会幸福的。” 等一切收拾好后,安意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等着小龚爷来接她,从现在开始,她就不能再进食、入厕了。 杨氏留在房里陪着安意,罗氏去前面招待宾客。 过了一会,罗氏领着一些女眷来看安意,大家说了几句赞扬的话,就离开了。 未时初,安意隐约听到前面传来了鞭炮声,过了一会,白芍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姑娘,姑爷来了。” 安意勾了勾唇角,眸中有浅浅的笑意。 白芷紧跟在白芍后面进来,笑道:“还早着呢,大少爷二少爷在为难姑爷呢。” 安意刚及笄,小龚爷就要把她娶走,安康和安健对此怨恨很深,此时不为难妹夫,更待何时? 小龚爷腿脚不便,安健没办法武力为难他,只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安康拦在众人面前,道:“先对对子,后做诗。” “大舅哥,请出对。”小龚爷拱手笑道。 “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著意扶持,不教风风雨雨,清清冷冷。”安康一张口就是意在联外。 小龚爷沉吟片刻,道:“鲽鲽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王爷请听好了,我这里有一联。初日耀云霞并蒂花下成伉俪。”翰林院一个与安康交好的翰林侍读上前道。 “八音协律吕同心曲中舞凤凰。”他话音一落,小龚爷就应声对上。 前面女方这边轮番上阵为难迎亲的人,对了对子,又让他们做催妆诗,闹腾了足有半个时辰,直到罗氏担心过了吉时,让人来劝开安康等人,小龚爷才得已进门。 小龚爷进了门,安康和安健来明珠阁接安意出去,“妹妹,我背你出去。” “嗯”安意微微浅笑。 喜娘把盖头盖在了安意头上,安意的视线内,一片鲜红。 安康在安意面前半蹲下,安健把安意扶到他的背上。安康背着安意一步一步往外走,步伐缓慢,小时候,他背过她无数次,而今天怕是最后一次。 喜娘走在左边,安健挤掉芳蓉的位置,走在右边,轻声道:“妹妹,别担心,他要是敢欺负你,二哥帮你揍他。” 安意听这话,差点落泪,低低唤了声,“二哥。” “二哥在这里。”安健道。 “有大哥二哥帮我撑腰,谁也休想欺负我。”盖头上,安意的嘴角上翘,这一世,她有后盾,有依靠,她会过得幸福的。 “没错。”安康和安健异口同声地道。 小龚爷在顺宜堂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安康把人给背了进来。 堂内欢声笑语,院中鼓乐齐鸣,安康进了门,缓缓地下蹲,安健和喜娘扶住安意的手臂。 等安意站稳,安康和安健走开,让喜娘和芳蓉扶着安意走过去。安意目光下垂,紧盯着脚下视线可及的一小块地方。 媒婆上前把红绸塞进安意手中,另一端,小龚爷早就紧紧握在手中,“新人拜别父母。” 小龚爷点了下头,诸漆和另一个护卫上前,扶小龚爷跪下。 堂内鸦雀无声。 安清和愣了一下,忙伸手去扶小龚爷,“王爷,这使不得。” 小龚爷是帝王后裔,是君,安清和是臣,君不跪臣。 “岳父,今日不论君臣,只论翁婿。”小龚爷叩头道。 堂中观礼的宾客都赞许的微微颔首,朝中为官的脸上露出些许遗憾,函王是谦谦君子,他坐那位子也不错,可惜…… 安意在小龚爷身旁跪下,“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 罗氏一听这话,心中酸楚,眼中泛起泪光,“我的儿……” “夫人。”安清和忙喊了声。 罗氏抽了抽鼻子,把泪水强忍下去。 “新郎行过大礼,新娘聆听教诲。”媒人道。 安清和道:“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 “女儿谨遵父亲教诲。”安意道。 安清和微微闭上眼睛,忍了一下,递给她一柄紫檀镶玉如意。 安意拜了拜他,把玉如意递给芳蓉。 喜娘扶安意起身,跪在罗氏面前。 罗氏带着哭腔道:“我的儿,出嫁后,谨言慎行,毋作父母羞。” 安意道:“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罗氏递给安意一块绣着和合二仙的帕子。 安意拜了拜她。 诸漆推着轮椅往外走,小龚爷牵着红绸,喜娘和芳蓉扶着安意跟在后面。 到了门口,小龚爷等安意上了花轿,再由诸漆等人将他抬到安置在马身上的椅子上。 小龚爷笑着冲众人拱了拱手,扬声道:“起轿!” 轿夫抬起了轿子,一阵轻微的晃悠过后,稳稳地朝前走。跟在迎亲队伍后面的是安意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等花轿落地,轿帘撩开时,喜娘再次把红绸塞进安意的手里。小龚爷坐在轮椅之上,拉着红绸,将她带进了函王府,跨过马鞍,跨过火盆,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到两人拜堂的大厅。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喜烛高燃 大厅内宾客云集,喜乐声声,院外鞭炮齐鸣,可惜正位上却无有高堂在座,帝王家不如安意和小龚爷在天地桌前,拜罢天地,对着空空的座椅,拜了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进了新房,喜娘和芳蓉扶安意在床上坐下。诸漆和另一个护卫把小龚爷从轮椅上抬下来,让他坐在安意身旁,然后退了出去。 “新郎官挑盖头,从此称心如意。”喜娘将一柄雕着祥云纹的玉如意,双手递给小龚爷。 小龚爷手执玉如意,将安意头上的红盖头挑了下来。 安意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睁开时,撞入眼帘的就是那张近在咫尺,笑得令人目眩神迷的俊脸,还有充满着温柔情意的深邃眼眸。 当着一屋子的人,被他这么盯着,安意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头,避开他炙热的目光。 小龚爷见她害羞,笑意更深了几分,浓密的睫毛映衬着带笑的双眼,凝成勾魂摄魄的魅惑,让一屋的女人迷失在他的男色之中。就连一向稳重的芳蓉,也看得失了神。 安意没有成过亲,但大概的流程还是知道的,见喜娘迟迟不走下一个步骤,感到有些奇怪,抬眸看了过去,见状,啼笑皆非,嗔怪地横了一眼罪魁祸首。 小龚爷摸了摸鼻子,眨眨眼,摆出一副不关他事的无辜表情。 安意恨得牙痒痒的,这个祸害应该找个面具给他戴上,省得迷惑人,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扬声道:“喜娘,是不是该喝交杯酒了?” “哦哦哦,是是是,该喝交杯酒了。”喜娘总算找回了神智,暗啐了一下自己,居然看新郎看呆了。 婢女用托盘端来两个雕有福纹的合卺金杯。 “新人同饮交杯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琴瑟和鸣。”喜娘给两人一人递了杯酒。 还没等安意反应过来,小龚爷已伸手与她手腕相缠,四目相对,她在他眼中,他在她的眼中。 等两人饮完交杯酒,喜娘上前,接过合卺杯,把杯子一正一反地掷在床下,道:“一仰一俯,大吉大利。” 一个嬷嬷用托盘送来一把金剪刀。 喜娘先剪了小龚爷一缕头发,再剪下安意垂在脸侧的一缕长发,将两缕头发用同心结绑好,装进绣有和合二仙的红色荷包里,“同心结发情,恩爱到白头。” 喜娘把荷包交给李女官,李女官把荷包放进雕着富贵牡丹的红木锦盒里,再把锦盒交给芳蓉。 接着婢女把一个红瓷绘金双喜的碗捧给小龚爷,小龚爷夹起一个饺子,递到安意的嘴边。 安意张开嘴咬了一口,饺子是生的。 喜娘笑眯眯地问道:“新娘子,生不生啊?” 安意嚼也没嚼,把生饺子强咽了下去,“生。” “新娘子说生!”喜娘扬声道。 “生几个?”这话是小龚爷问的,是凑到安意耳边问的。 安意又羞又恼,扭头看去,见他眼中带着促狭地笑意,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点。 屋内众人都抿着嘴笑。 这时,门外传来惇王等人的催酒声,小龚爷笑道:“我去去就回来,等我。” 安意看着他道:“你少喝点。” 小龚爷出去后,惇王太妃领着宗室妇们进屋来,看新娘。 在这大喜的日子,没人会触霉头,说丧气的话讨人嫌,吉祥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安意不必回应,只需要含羞低着头就行。 说了一会子话,惇王太妃就领着她们出去了,屋内大部分伺候的人,包括喜娘也都退了出去。 安意扶着脖子,道:“芳蓉,香芹,快帮我把凤冠取下来,我的脖子受不了。” 取下重达五六斤重的凤冠,脱下那身同样份量十足的华丽锦服,换上轻便的常服,摘下腕上的那几个沉甸甸的金镯子,安意顿时觉得全身轻松,长舒了口气,成亲太累人,还好就这么一次。 天色渐暗,李女官让婢女们点亮了屋内的烛光,喜案上的龙凤喜烛留待新人点。 杏仁提着四屉的大食盒走了进来,笑道:“姑娘,姑爷让人准备了吃食。” “是吗?”安意起身走了过去。 杏仁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五菜一汤和两碗胭脂米饭。 安意饿了差不多一天了,看着诱人食欲的菜肴,对小龚爷的细心和体贴,非常满意,扬唇一笑,在桌边坐下,端起饭碗,刚要往嘴里送,就听到外面传来车轱辘声,一怔,这男人这么快就敬完酒,回来了? 车轱辘由远至近,到了门口停了下来,站在门口的白芷、白芍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安意看到小龚爷出现在卧室门口,脸上也没什么醉意,问道:“你这么快就敬完酒了?” “他们体谅我身有残疾,让我敬了个十全十美,就放我回来陪新娘子了。”小龚爷故意把新字说得很轻,娘子却咬得很重。 安意对他这种耍巧,并不反感,眸光流转,浅浅一笑,道:“谢谢他们的体谅,进来吃饭吧。” “好。”小龚爷笑应道。 诸漆和另一个护卫把他抬了进去,把轮椅推到桌边。 “不必伺候,退下去。”小龚爷道。 李女官将众人带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一对新人。 “你把人屏退了,谁帮我夹菜啊?”安意故意挑刺。 “我帮你夹菜。”小龚爷夹了块鱼肉放在她碗里,“尝一尝,也不知道这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安意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道:“你不是问过我娘了吗?还担心这些菜,我会不喜欢吃?” “我是担心不同的厨子,煮出来的味道会有所不同。”小龚爷又夹了个菜心放在安意碗里,笑道。 安意把菜心夹起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道:“味道没什么差别,很好吃。” 小龚爷笑着又给她夹了块春笋。 安意看到他眼中的期盼,轻轻一笑,也为他夹了块鱼肉,“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小龚爷在她的注视下,把鱼肉放进了嘴里,“这鱼肉好甜,娘子再帮我夹一块可好?” 安意依言帮他又夹了一块。 两人亲亲热热的吃过饭,小龚爷唤人进来收拾。 婢女们鱼贯而入,收拾好碗碟。 喜娘端垫着大红锦缎的托盘,盘里摆着两根用金丝相束,雕有连理枝图案的红烛,以及一盏并蒂莲花灯。这是让新人手持连理烛,点亮喜案上的龙凤喜烛。 安意把小龚爷推到喜案前。 “新郎新娘点喜烛,永结同好,永不分离。”喜娘边说着吉祥话,边把连理烛递给两人。 两人各执一根连理烛,在并蒂莲花灯里点燃,再点亮喜案上的龙凤喜烛。 龙凤喜烛会彻夜不熄,一直亮到天明。 婢女们送来了温水,伺候两人梳洗漱口。 李女官将婚床上的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等扫到角落,展开大红绣百子图案的喜被,铺在床上。 “洞房花烛夜,永结鸾俦时,恭祝一对新人,鱼水和谐,早生贵子。”喜娘行礼道。 婢女们熄了房里烛火,跟着李女官和喜娘退了出去。 门扇关拢,一室寂静。 “娘子,为夫腿脚不方便,还要劳烦你扶为夫上床。”小龚爷笑道。 安意先把锦被掀开一角,再过去把轮椅推到床边,拉起他的右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虽然屋内没人,小龚爷还是装出很吃力的样子,整个人好象挂在安意身上,被她拖上了床。 “辛苦娘子了。”小龚爷坐在床上道。 安意轻哼一声,蹲下为他脱掉鞋子,帮他把腿抬上床,扯被子给他盖。 “娘子,你还没给我宽衣呢。”小龚爷笑道。 安意微怔,眸光流转,撞上他满是狡黠笑意的眼睛,抿了抿唇,伸手用力将他的腰带扯了下来,随手丢在地毯上,胡乱地将他的外袍脱下来,甩在地上。 “洞房花烛夜,被翻红锦浪,娇莺恰恰啼,一地春衫乱。娘子这一丢,好生应景。”小龚爷声音低沉。 “不许吟这种……混账诗。”安意伸手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娇嗔地道。 小龚爷一把抓住她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手,将她扯入怀里,笑道:“我的好娘子,这是闺房之乐。” 安意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闷闷地道:“我年纪还小,今天不行。你要是……”安意将另外半句话含糊的混了过去,“我可不帮你灭火。” “灭火?”小龚爷轻笑出声,“娘子这词用得准确,现在为夫真得是……”小龚爷低头在安意耳边说了句话。 安意扭了下身子,视线向下一看,虽然两世未经人事,但那是什么,她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昨夜还被罗氏面授了夫妻相处之道,顿时面红耳赤。 小龚爷看着安意连耳朵都红了,逗弄之心又添了几分,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笑的妖孽横生,“娘子,你脸红了。” 安意回眸看着他,“我不会帮你的,一会你去泡冷水吧。” “娘子,别这么狠心,帮帮我。”小龚爷握住她的柔荑缓缓地往下移。 安意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只能在他的带领下,握住了那滚烫的东西,脸更红了,她怎么就嫁给了这个无赖流氓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入宫谢恩 “够了,不要,不要了。”安意抓住松散的衣襟,用残存的理智阻止他得寸进尺。 小龚爷并没有尽兴,但是体谅安意年纪小,也不忍心让她继续辛苦,没有恣意妄为,扬声道:“备热水。” 安意这才意识到,外面还有人,那刚才她一声声的娇吟,岂不是尽入旁人耳中?羞得将头埋在了小龚爷的胸前。 “怎么了?”小龚爷问道。 “以后不要让她们在外面伺候。”安意闷声道。 “好。”小龚爷笑应了。 两人在床腻歪了一会,外面的人通报道:“王爷,热水已备好。” “好,你们都退下吧。”小龚爷凝神,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抱着安意下了床。 “你要干嘛?”安意问道。 “我们去沐浴。”小龚爷坐在轮椅上,一只手搂着安意,一只手滚动车轮。 “你放我下来,我推你过去。”安意道。 小龚爷笑道:“欢好过后,抱娘子去沐浴,是为夫应该做的事,怎敢劳烦娘子?娘子放心,为夫一定能将娘子抱到浴室去的。” “我们又没有欢好。”安意小声嘀咕。 小龚爷挑挑眉,“娘子的意思是我们上床继续?” “我没这个意思。”安意急忙撇清。 “为夫一点都不介意娘子有这个意思。”小龚爷凑到她耳边,轻轻笑道。 安意冷哼一声,把头扭开,决定不理这个无赖,他要这样子去浴室,就这样子去好了,反正也没人看到。 推开紫檀嵌珐琅多宝格边上的侧门,是间小内室,室内摆着张矮榻,榻边摆着高几,几上放着烛台,靠墙并排摆着三个顶梁立柜,在榻的对面是门。 打开门,是个小通厅,直走是另一间房,右拐去内厅,左拐是一扇门,推开门,里面就是浴室。 这一路都没有门槛,小龚爷畅通无阻的到达了浴室,“我说过,我能抱你来浴室的。” 安意斜了他一眼,从他身上起来,绕过圆形绢面屏风,就看到浴室中间,摆着个半人高的椭圆形大木桶,桶里装满了冒着热气的水,“怎么只有一个木桶?” “我们一起洗。”小龚爷滚着轮椅进来,笑道。 “你想得美,你先出去,我洗完了,让他们再给你备热水。”安意道。 “娘子,时辰不早了,再备热水很麻烦的,反正木桶这么大,你在这头洗,我在那头洗,我保证不碰你。”小龚爷信誓旦旦地道。 安意看着那桶水,眸光微闪,抿抿唇,道:“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以后再不信你。” “我一定言而有信。”小龚爷正颜道。 “你先把背过身去,等我进去了,你再进来。”安意脸薄,虽然已是夫妻,摸也摸了,抱也抱了,可还是不好意思当他的面,宽衣解带。 小龚爷勾唇笑了笑,把轮椅转了个方向。 安意一边盯着他,一边动作迅速地把衣服脱下,踩着摆在木桶中间的木梯爬上去,又踩着按在桶里的木梯爬下去,然后走到椭圆的一头,将整个身子藏在水里,道:“可以了,你进来吧。” 小龚爷把衣裳脱下来,丢到一旁的矮榻上,大大方方把身体呈现给她看。 安意为他疗过几次伤,早已看过他线条流畅,结实有力的上半身,只是目光不敢下移,即便刚才双手还紧握过,现在还是娇羞到极点,侧转身子,不敢再看他。 小龚爷见安意又红了脸,唇角扬起一抹坏笑,进到桶里,道:“娘子,为夫帮你搓背吧。” 安意转身瞪着他,“你想要食言而肥吗?” “没有。”小龚爷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我只是想帮娘子搓搓背。” “不用,我自己搓得到,你洗你的,我洗我的,不许过来。” 小龚爷也不敢逗得太厉害,坐在木桶的另一头,安分地洗着澡。 迎亲前,两人就沐浴过,折腾的出了身汗,身上并没多脏,洗了一会,小龚爷问道:“我洗好了,是你先出去,还是我先出去?” “你先出去。”安意盯着他,防他如防贼。 小龚爷又大大方方的爬了出去,用干净的大帕子擦干身上的水,穿上干净的中衣,拿起另一块大帕子,走到木桶边,将帕子递给安意。 安意裹着帕子从木桶里出来,见小龚爷很乖的坐在轮椅上,背朝着她,抿唇一笑,穿好中衣,推他回房。 两人重新回到卧房,上床睡觉。 小龚爷亲了亲安意的脸颊,“娘子,晚安。” 安意沉默了片刻,轻声回应道:“夫君,晚安。” 小龚爷眼中一亮,唇角上扬,伸手将安意搂入怀中。 安意以为换了个地方,身边又多了个人,会很难睡着,可事实上,她很快就睡着了。 小龚爷却在她呼吸平缓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借着喜烛照来的亮光,久久凝视着枕畔熟睡的佳人,盼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同床共枕了,他一点都不想睡。 次日,安意是被小龚爷吻醒来的,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皱着眉,嘤咛一声,推了推他,“还没漱口呢。” “为夫不嫌弃。”小龚爷笑道。 “我嫌弃你。”安意没好气地道。 “娘子。”小龚爷委屈地喊道。 “你放手,让我起来,一会还要进宫。”安意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娘子,别乱动。”小龚爷搂紧她。 安意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不敢再动,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等他缓解过来。 过了一会,两人起床,唤人进来伺候。 有女主人在房里,诸漆等人不方便进来,安意给小龚爷穿好锦袍,让芳蓉帮忙,把小龚爷挪到了轮椅上。 安意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小龚爷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李女官走了进来,挽好帐子,掀开锦被,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白巾,回头看了眼小龚爷,走到安意身旁,在她耳边小声问道:“王妃,您昨夜没有跟王爷圆房吗?” 安意还没回答,小龚爷已抢先道:“本王腿脚不方便,没有圆房。” 李女官目光闪了闪,有些怀疑,如果函王爷的腿脚不便,严重到连洞房都不能,那昨夜是怎么回事?刚才王妃走动时,的确没有不自然的感觉,昨夜应该是虚弄,没有进入实质。 芳蓉目光微黯,替安意感到委屈,要是函王的腿治不好,姑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安意神情未变,打开首饰盒,拿出龙凤镯出来戴上。 吃过早饭后,小龚爷和安意进宫见皇上,李女官等他们离开后,也紧跟着进了宫,她去见太后和丽妃。 皇上是在昭阳宫见小龚爷和安意的,昭阳宫没有嫔妃入住,皇上登基之后,昭阳宫是唯一修葺的宫殿,却一直空着,皇上偶尔会来坐上半天。 进了宫门,小龚爷和安意看着竹架上攀爬的素馨花,就知这宫殿,皇上是留给谁住的,可惜伊人已逝,空余花香。龚素馨于皇上,是最美好的存好,令他终身难忘。 皇上坐在宝座上,看着被安意推进来的小龚爷,眼色微黯,他的玥儿要是腿没出问题,领着媳妇走进来,那该有多好。 内侍把两人领到殿中,安意上前去扶小龚爷。 “不必行礼,一家人没有那么多穷讲究,敬茶吧。”皇上免了他们的跪拜礼。 翡翠端来了两杯茶。 “父皇请喝茶。”小龚爷双手奉茶给皇上。 皇上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拿起放在旁边的红包,“给你的。” “谢谢父皇。”小龚爷接过红包道。 “父皇请喝茶。”安意上前敬茶。 “这杯媳妇茶,朕盼了很久了。”皇上笑,抿了口茶,也递给安意一个红包,如同寻常百姓家,公公初见儿媳时的礼仪,而不是皇家礼仪,赏赐一大堆东西给儿子媳妇。 “父皇,这是你儿媳为您做的鞋。”小龚爷从背后拿出一双绣祥云纹的软底鞋。 皇上立刻就换上了新鞋,还在殿中走了几步,笑道:“好好好,是个巧手媳妇。” “谢父皇夸奖。”安意垂睑道。 又闲话了几句,皇上笑着吩咐道:“去慈宁宫吧。去过之后回来,朕要赐膳。” 小龚爷恭敬的答应道:“是,父皇。” 两人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很顺利,太后没有为难他们,神情冷淡地喝了他们敬的茶,一人赏了一柄玉如意,就打发他们离开。 小龚爷和安意在慈宁宫的时间太短,回到昭阳宫,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皇上笑道:“喜儿,陪父皇下盘棋吧。” “父皇,儿媳的棋艺不精,还是让王爷陪您下吧。”安意婉拒道。 “你的棋艺是好是坏,朕心里有数,你别怕,朕让你三子,还准你悔三次棋。”皇上大方地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意只好坐下陪他对弈。因为皇上答应准悔三次棋,安意毫不客气的悔了三次,但还是输了,输得很惨。 下完棋,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内侍传来了午膳。 陪着皇上用完午膳,小龚爷和安意出宫回王府。 芳蓉悄悄告诉安意,“姑娘,你和王爷出门后,李女官也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明天我三朝回门,她就该回宫了,她去哪里都重要。”安意淡淡地道。 芳蓉想想也对,就把这事丢开,伺候安意卸下钗环。 另一边,暗中盯着李女官的人,向小龚爷回禀了李女官的去向。小龚爷不置一词。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朝回门 安意换上轻便的衣裙,在院子四处走了走,看了看环境和院子的布局,正房五间,耳房两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后有罩房,还有小厨房。 “张少夫人调教的那两人,这下有了用武之地。”芳蓉见厨房内锅碗匙盆齐备,笑道。 安意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调教好。” “说不定过几天,张少夫人就把人送过来了。”芳蓉笑道。 安意勾了勾唇角,不抱希望地道:“但愿吧。” 出了厨房,安意走回东厢房里那间被布置成书房的房间。 书房里的三个书架中,有一个书架是空的,安意扭头问道:“香芹,我装书的那两个樟木箱子,在哪里?” “姑……”香芹顿了顿,改口,“王妃的嫁妆都摆在隔壁的汀柳园里,等王妃有空,登记入册后,再入库房。” “叫白芨和白茯去把那两个樟木箱子找出来,抬进来。”安意道。 香芹应声出去叫人。 过了一会,白芨和白茯就把箱子抬了进来,安意从里面挑出几本游记和话本子,道:“白蔹,以后这书房就由你管,把书摆到书架上去。” “是,王妃。”白蔹喜滋滋领了差事。 安意拿着那几本书,回到卧房,把书搁在暖阁的小几上,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白芍跟李女官打招呼的声音,微微一笑,是个机灵的丫头。 安意顺势在榻上坐下,拿起一本游记,翻看起来。 李女官走了进来,给安意行礼。 “李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安意淡淡地笑道。 李女官道了谢,在圆墩上坐下,笑道:“下官听王府长史说,王爷已为王妃上折请册封了。” 嫁给王爷为妻,名义上已是王妃,但严格来说,并不是,要等到王爷上折请册封,太后和皇上同意后,下发懿旨或者圣旨,才能成为名符其实的王妃,享用朝廷俸禄。 “李大人是不是听错了?王爷和我才刚刚成亲。”安意质疑地问道。 “这关系到王妃的品级,下官是再三问清楚了的,虽然王爷和王妃才刚刚成亲,可这第二天,也是在一个月之内啊,不坏规矩。下官为此还特意去宫里,问了一下情况。王爷的请册封的折子,的的确确已经送到宫里去了。”李女官笑道。 安意眸中闪过一抹嘲讽,她到是会找理由,勾唇笑笑,问道:“不知李大人打听到了些什么?” “下官要恭喜王妃,过几天,宝册造好,册封的懿旨就下来了。”李女官笑道。 “有劳李女官了。”安意放下手中的书,笑道。 “能为王妃做事,是下官的荣幸,明天王妃三朝回门,下官就该回宫了。”李女官笑道。 “这些日子辛苦李大人了。”安意看了芳蓉一眼 芳蓉会意,转身出去,拿来早就准备好的锦盒,放在安意的手边。 安意把锦盒递给李女官,“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李大人请收下吧。” “这怎么好意思?”李女官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已接过锦盒,锦盒的重量,让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下官谢王妃赏。” 又客气了两句,李女官捧着锦盒,告退离去。 芳蓉冲着她的背影,轻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谎话精。” “好歹她也找了个合理的理由,算了,反正以后不用跟她再打交道,犯不着跟她置气。”安意脱下绣花鞋,在榻上盘脚坐着,“你去守着门口,我打一会坐。” 芳蓉拿着绣笸,到门口,边纳鞋底,边看门。 小龚爷在东院处理好明日回门的事项,回到沂秋院时,已经是用晚饭的时辰,吃过晚饭,见外面夜色正好,两人去院中的小花园里散步。 安意推着小龚爷在前面,芳蓉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园中摆着正逢花期的百合和山丹,百合洁白,山丹红艳,在淡淡的月光下,散发着旖旎的清香,和煦的晚风,徐徐吹来,拂在脸颊上,轻柔似情人的手,令人心情舒畅。 “喜儿,我们四月二十二日,离京可好?”小龚爷问道。 “好。”安意也想早点送李谷雨去岒南,给计凡衣诊治。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五月初六是太后的寿辰,做为孙子孙媳,他们是应该出席的,虽然太后不见得想见到他们。 “你的婢女要带哪几个去?”小龚爷还没见过安意带来的婢女,但知道她身边有多少人。 “我带会芳蓉、杏仁、白术和白芍。不过我要送李谷雨去岭南找我师父,所以我舅舅舅母也会同行。他们那边应该有七八个人的样子。要是我大外公和大外婆想要多玩些日子,和我们一起南下,那么还会再多增加几个人,你不介意吧?”安意问道。 “我不介意。”小龚爷笑道。 “谢谢。”安意笑道。 “卢大夫在南京,要不要让卢大夫给李谷雨先看看?”小龚爷问道。 “要。”安意原本就打算途经老家时,去找卢大夫,多看一个名医,就多一线希望。 “你带四个婢女够用吗?” “你不带人吗?”安意问道。 “我带诸漆、陈玖,周艺、周谅,还有小李子。”小龚爷笑道。 “九个人,还不够伺候我们俩个吗?”安意挑眉问道。 “够了。”小龚爷笑着点点头。 次日一大早,安康就过来接妹妹。 “宵禁刚一解除,大舅哥就出门了。”小龚爷看着摆在一旁的时辰钟,很确定地道。 安意抿着唇笑了笑,道:“快起来,别让我大哥久等。” 两人起床梳洗,穿戴整齐去见安康。 “见过王爷。”安康礼数周全地给小龚爷行礼。 “大舅哥无须多礼,唤我妹夫就好。”小龚爷虚扶道。 安康没再理会小龚爷,眼睛盯着安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脸色红润,笑唤道:“妹妹。” “大哥。”安意眉眼弯弯地笑道。 “妹妹,我来接你回家。”安康道。 小龚爷摸了摸鼻子,大舅哥这话说得不对,安意已出嫁,函王府才是她的家,安府只能称之为娘家,当然这话,只能腹诽,不能说出口。 “大哥吃过早饭了吗?”安意问道。 “等你回家一起吃。”安康笑道。 “等一会就该吃午饭了。”安意笑,回头吩咐桃仁,“去把早膳传来。” 吃过早膳,出门上马车,沿着迎亲的路去往将军府。 安意嫁进了皇家,回门不比寻常,正门大开,家中奴婢仆人尽数在门内跪迎,安清和跟罗氏亲自相迎,看到小龚爷和安意下了马车,上前要给女儿、女婿行礼。 安意扶住了罗氏。 诸漆早就得小龚爷的吩咐,上前拦住了安清和。 一家人进了门,到正厅,小龚爷请安清和与罗氏坐下,要给两人行礼。 “礼不必行了,敬杯茶就好。”安清和不想折腾腿脚不方便的女婿,忙道。 免了礼,敬了茶,坐下说话。 安清和问了几句,昨天进宫谢恩的情况。 小龚爷说了安意和皇上下棋的事。 闲聊了一会,安清和带小龚爷和安康去了书房,要和小龚爷对弈一局。 罗氏拉着安意去了井篱园,边走边问长问短,生怕女儿这两天受了什么委屈。 “娘,我一切都好,您放心。整个王府我最大,谁敢给我委屈受?”安意笑道。 罗氏横她一眼,道:“胡说,王府最大的是王爷。” “整个王府除了王爷,我最大,这样总成了吧?”安意改口笑道。 “调皮的丫头,都嫁人了,还不懂事。”罗氏轻拍了她一下,笑道。 到了井篱园,杨氏和周蘅已在里面等着了,见安意神情气爽,知她这两日过得不错。 安意告诉三人,“王爷说四月二十二日离京,因为卢大夫在南京,所以要先去南京一趟。” 杨氏道:“那我们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我和老头子过两天就回去。” “大伯母,你和大伯再住些日子吧。”罗氏道。 杨氏执意不肯,“已经住一个多月了,该回去了。再说你三弟妹也快生了,要做月子,我这个家婆不在家,不像话。” 罗氏听她这么说,便不再留她, 闲话了一会,到了午时正,去顺宜堂吃回门宴。因为人不多,也就没分男女,大家围坐一桌。 虽然卫旸和安康很想灌小龚爷的酒,奈何人家身有“残疾”,再加上罗氏这个护婿丈母娘,小龚爷是浅尝辄止。 “姐姐有了女婿,就不要弟弟了。”卫旸很是忧伤地道。 安康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娘有了女婿,连儿子都不要了。” 罗氏连眼角余光都不看他们,殷勤的给小龚爷夹菜,劝他多吃点。 吃完这顿回门宴,罗氏让安意带小龚爷去明珠阁歇歇,晚点再回王府。戌朝的习俗,姑娘回门这天,娘家是不留宿的。 小龚爷坐着轮椅,不方便上楼,就去后院的竹林里坐了一会,到了申时初,两人返回王府。 第二天,安意打发走李女官,和小龚爷去隔壁的惇王府拜访惇王太妃和惇王。 等安意和小龚爷在惇王府吃过午膳,回到沂秋院,就发现院里多了两个宫嬷嬷,有一个是熟人,正是那位容嬷嬷,而另一个姓周,年约四十,白白嫩嫩,长相富态。 ------题外话------ 一天体验四季,忽冷忽热。 病人排排坐,医生护士忙不停。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处理内务 “太后娘娘知道王妃陪嫁的人中,没有嬷嬷,担心王妃年纪轻,有些事不清楚,特意让奴婢和容姐姐过来伺候王妃。”周嬷嬷给小龚爷和安意道。 听这话,安意才意识,她忽略掉了件很重要的事,不是找不到合适的陪嫁嬷嬷,只是她身边一直没有嬷嬷,她已经习惯了,也就没想过要找陪嫁嬷嬷。 李嬷嬷虽然提醒过罗氏,可是罗氏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造成安意身边没有陪嫁嬷嬷的事实,也给了太后一个明目张胆的安插眼线进来的机会。 陪嫁嬷嬷和女官是不同的,嬷嬷是贴身伺候的,还负有教导劝解的重任。积年的老嬷嬷,比小主子还要体面些,她们还是太后派来的,更是高人一等。 小龚爷脸色未变,瞳仁微微收缩,心中已然生了怒意。 安意给了小龚爷一个安心的眼神,淡笑道:“到底是太后经历的事情多,考虑的周全,又体惜小辈,特意让两位嬷嬷过来帮衬我,以后我可就仰仗两位嬷嬷了。” “伺候好王妃是奴婢的本分。”周嬷嬷欠身笑道。 安意端起茶杯,拿着杯盖拨了拨茶叶,看了眼容嬷嬷,笑道:“只要两位嬷嬷尽本分,我是不会亏待两位嬷嬷的。” 容嬷嬷被安意那眼看得,心头咯噔了一下,她早在宫里就投了诚,这次太后问她是否愿意来函王府,她顺势答应,此时不表明态度,更待何时?“奴婢是来伺候王妃的,以后自当事事以王妃为重,谨守府上的规矩。” “奴婢是太后娘娘派来伺候王妃的,王妃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以后会尽心尽力的伺候王妃的。”周嬷嬷本来还想拿下乔,听容嬷嬷这么说,心中暗骂她狡诈,也赶紧表表忠心。 “两位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我相信这规矩礼仪定然都是好的,不需要我来提点嘱咐。”安意眸光一转,“香芹,替两位嬷嬷安排好住处,让白芍她们帮着收拾收拾,再去告诉厨房,由我出银子,给两位嬷嬷添两道嬷嬷喜欢吃的菜。” “谢王妃赏。”两位嬷嬷行礼道。 “两位嬷嬷,请随奴婢来。”香芹这两天没有出门,带着白芷和白苓整理安意的嫁妆,并接管沂秋院的事务。 打发走两个嬷嬷,小龚爷屏退婢女,道:“没必要顾忌太后的,府里我已清理过几次,虽说还有几个眼线,但是沂秋院伺候的人都是可靠的。” 安意抿了两口茶水,放下杯子,道:“我不是顾忌太后,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龚爷挑眉,“留下她们还是少一事?” “眼线进不了沂秋院,太后她们着急,才会故意这么明显的往王府安插眼线,她要得就是我们拒绝,然后再趁机闹事,我们想要如期离开,就不能给她这个机会。何况这两个嬷嬷虽然是眼线,但要收服她们并非难事。”安意自信地笑道。 “你打算怎么收服她们?”小龚爷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笑问道。 “收服人的方法,无非就那么几种,利诱、情动、威逼。她们是太后身边的人,长了双富贵眼,以利诱之,花费太大;以情动之,耗时太长。用威逼的方法,最为直接有效。”安意已想好对策。 小龚爷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她请教,“你打算怎么威逼她们呢?” “这是后宅的事,我能处理好,你放心,她们不会成为你的困扰的。”安意深知用药物控制人,不光彩,可以做,但是不好说。 小龚爷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睛里一片柔情,没错,男主外,女主内,后院的事,他相信她一定能处理的妥妥当当,愉悦地笑道:“好,她们就交给你。” 第二天辰时正,安意在小龚爷的陪同下,带着两个嬷嬷、芳蓉、香芹、白术和白芷去了桐荫堂。 王府的左右长史、典簿等人上次就已见过安意,这次,也随其他人站在桐荫堂候着。安意的册封旨意还没下来,女官和内侍也暂时还没到位。 长史等人是府官,亦是国官,不担心女主人会夺他们的权。大管家二管家以及管事们,就不免有些担忧,新官上任三把火,王妃在府中安插自己人是理所当然的。 “我嫁到这府上虽然才几天的时间,但是这几天我见府上事事妥当,安排的井井有条,就知大家都是懂规矩,有能力的人,希望以后各位继续保持,做事对得起王府,也对得起你们自己的良心。”安意神色淡然,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面露喜色,微微浅笑,她才不会万事一把抓,把自己给活活累死。 大管家计为平代表大家表示,“小的们一定尽心当差,绝不辜负王爷和王妃对小的们的信任。” “我一向奖罚分明,做得好,守本分的都会有赏,做得不好,坏了规矩的。”安意脸色微沉,语气转冷,“若是能瞒得过我,也算你有本事,倘若被我知晓,西北的苦窑,南边的盐场,都缺人。” “小的们一定会守本分,守规矩,绝不敢耍滑头,欺瞒王爷和王妃的。”计为平偷瞄了眼坐在旁边饮茶的小龚爷。 安意神色转缓,唇边露出一抹浅笑,“这些天,辛苦大家了,这个月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谢王妃赏。”众人齐声道。 “这两位嬷嬷是太后派到我们府上来,是专门过来照顾我,伺候我的,一位姓容,一位姓周,沂秋院会交给她们管。”安意在沂秋院三字咬得很是清晰,这也是在告诉府上的管家和管事们,她们的活动范围就在沂秋院,别的事务不会让她们染指。当然安意也相信管家和管事们,不会愿意到手的权利,让人分了去,周嬷嬷如果想借着太后的势在函王府横行霸道,不可能。 容嬷嬷神情未动,保持低眉敛目的恭顺姿态,对于安意把她定位为养育嬷嬷,一点都不意外。 周嬷嬷知道她才刚来,安意还不信任她,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她插手府里的内务,但是她觉得有太后当靠山,应该尽早确定她管事嬷嬷这一身份,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说话。 芳蓉运指如飞,迅速的封住了她的哑门穴,令她张口无声。 小龚爷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站在他后面的诸漆、陈玖也看到了,交换了一下眼神。 安意勾了勾唇角,早料到周嬷嬷按捺不住,会出来挑事,道:“芳蓉和香芹是我的陪嫁大丫鬟,这两个小的叫白术和白芷。”停顿了一下,“你们四个给各位见个礼,以后还要请他们多多照应你们。” 芳蓉四人走出来,屈膝给众人见礼。 众人连忙还礼,称不敢当,心里已经明白,芳蓉和香芹是王妃左膀右臂,不可怠慢。 小龚爷一直认真的听着安意说话,暗中观察众人的神色,见他们态度恭顺,觉得那几次的整理很有效,而他的小娘子,也没有让他失望,管起事来,也头头是道。 安意没有夺走管事们的权,恩威并施地敲打了管事们一番,定下了大事立即来禀,小事自行处理,各司其职,谁出错,谁负责,以后每过五天,来向她汇报情况后,道:“下午把账本送到沂秋院来。” 计为平和账房管事张全都应了声。 “还有事吗?没事就散了吧。”安意道。 府中内务无事,朝中有些小事,左长史请小龚爷去了东院,安意则带着容嬷嬷等人,回了沂秋院。 周嬷嬷脸色煞白,全身发抖,一进门就给安意跪下了,重重地叩了三个头,抬起头,无声地哀求。 容嬷嬷见状,就知她着了安意的道,暗骂声蠢货,昨夜已暗示过她了,这位王妃年纪虽小,但手段异于常人,要她不要轻举妄动,偏不信,自寻死路。 “周嬷嬷这是怎么了?”安意在圈椅上坐下,淡淡地问道。 周嬷嬷比划着告诉安意,她说不出话,求安意饶了她这一回。 安意使了眼色给芳蓉,芳蓉上前解开了周嬷嬷的穴。 “王妃,奴婢要是做错了什么,您大人大量,别跟奴婢计较,饶过奴婢吧,您要是觉得奴婢伺候得不好,就把奴婢退回宫里去吧。”周嬷嬷声泪俱下地道。 “周嬷嬷快别哭了,你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安意没想到周嬷嬷这么不经吓,在宫里,她喂容嬷嬷吃毒药时,容嬷嬷也没这样失态过,这个周嬷嬷不及容嬷嬷甚多,“芳蓉扶周嬷嬷起来,这么大年纪了,别把腿跪伤了,到时候我可没法跟太后交待。” 芳蓉强行将周嬷嬷架了起来。 “周嬷嬷,你也别说把你退回宫里去的话,你们是太后派来的人,我要是退回去,就是对太后不敬,而你们回去后,也得不到太后的重用。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留两位嬷嬷在府上,由王府帮你们养老,不知两位嬷嬷可愿意啊?”安意笑问道。 “奴婢愿意。”容嬷嬷下跪给安意叩头。 “奴婢愿意。”周嬷嬷颤声道。 “芳蓉,送周嬷嬷回房洗把脸,一会再过来说话吧。”安意等芳蓉把周嬷嬷带走,笑着上前扶起容嬷嬷,“嬷嬷,我们坐下说话。”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夫妻逗乐 “嬷嬷,真人面前不说假,我也没必要拿话来诓你。你在太后身边多年,深得太后信任。虽然王府家大业大,给你养老不是问题,但是要我相信你很难,没有人愿意身边有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安意直接地道。 “王妃说得没错,奴婢在太后身边几十年,要王妃相信奴婢,的确很难。可正如王妃所言,奴婢出了宫,来到王府,就已经无法再回到宫里去。就算侥幸能回到宫里,太后也不会再用奴婢这种无用之人。”容嬷嬷认得清形势,她知道她已成为了函王和太后博弈的牺牲品,她想要活下去,除了投靠安意,其实已无路可走。 安意淡淡一笑,道:“嬷嬷伺候太后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后不会不顾念旧情的。” 容嬷嬷勾了勾唇角,道:“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能入主慈宁宫的人,都是心肠硬如磐石的人。” “你又怎知我不是那样的人呢?”安意问道。 “奴婢这双眼睛,还有点眼力,看得出王妃心有善念,恩怨分明。”容嬷嬷直白地恭维道。 安意神情淡漠地道:“嬷嬷历经世事,看得清楚,我年轻尚轻,看不透嬷嬷。” “奴婢知道要取得王妃信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吃一枚王妃配制的毒药,但是奴婢觉得,要是奴婢用这种方法让王妃信任奴婢,只怕王妃反而会怀疑奴婢是置生死于度外,要弄得鱼死网破,更加不敢相信奴婢。奴婢能想到的法子,只有一个。”容嬷嬷抬起头看着安意,与安意对视,目光坚定,没有闪烁。 “什么法子?”安意有点好奇。 “奴婢向王妃投诚之心,可昭日月,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谴,五雷轰顶,尸骨无存。”容嬷嬷立誓道。 安意眼波微动,道:“嬷嬷何苦发这毒誓。” “奴婢敢发下毒誓,是因为奴婢知道,奴婢绝对不会违背这个誓言。”容嬷嬷跪在地上,“奴婢恳求王妃收留奴婢。” 不是收下,而是收留,一字之差,意思就截然不同了。 安意看着容嬷嬷,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为人奴者,身不由己,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跪在年龄比她小的人面前,卑躬屈膝,暗暗叹了口气,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嘴上却仍旧狠厉,“我的善念,只对自己人,敢背叛我的人,会比五雷轰顶,尸骨无存更惨,我会她让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嬷嬷可要考虑清楚,上了我这条船,就下不去了,若是想要脚踩两条船,会死得更惨。” “奴婢想得很清楚,奴婢愿奉王妃为主,除非王妃舍弃奴婢,否则奴婢绝不会背叛。”容嬷嬷会背叛太后,是太后舍弃她在前。 “只要嬷嬷忠心,我是绝不会舍弃嬷嬷的。”安意再次起身,上前扶起容嬷嬷。 “谢谢王妃收留。”容嬷嬷屈膝道。 安意笑了笑,回椅子上坐下,问道:“嬷嬷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奴婢想跟王妃说说周嬷嬷此人。”容嬷嬷道。 “嬷嬷坐下说吧。”安意指着椅子道。 容嬷嬷道了谢,坐了半边屁股在椅子上,道:“周嬷嬷名唤莲实,胆子不大,心眼却多,惯会见风使舵,仗势欺人,两面三刀。刚才她在王妃面前,七分是真,三分是演,王妃一旦信了她,她就会回宫中,向太后告状,拿着鸡毛当令箭,给王妃添堵。” “有芳蓉在,她出不沂秋院的门。”安意已决定把芳蓉留在京城,等女官和内侍送过来,这府里的牛鬼蛇神会越来越多,有芳蓉坐阵,她放心些,她可不想等几个月后回来,沂秋院乌烟瘴气的。 “王妃将她困在府中,不让她接触别人,这法子虽然好,但她是太后的人,她手里有太后给的腰牌,她打着给太后请安的名号,就能进宫去,别人不敢拦她。”容嬷嬷从腰间取下腰牌,双手递到安意面前。 安意看了眼那腰牌,笑道:“就请嬷嬷把她的腰牌,取来交给我吧。” “奴婢会在明天傍晚之前,将腰牌拿来给王妃。”容嬷嬷知道这是安意交待给她的第一件事,她必须办好,主动定下限期。 安意凝眸浅笑,道:“我预祝嬷嬷马到功成。” “奴婢不会让王妃失望的。”容嬷嬷欠身道。 “嬷嬷下去休息吧。”安意道。 “奴婢告退。”容嬷嬷站起来,行了礼,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小龚爷回来了,怀里捧着一束艳红百合。看得安意一愣,送花这种浪漫,古代就有了吗? “我有花一枝,撷来送娘子。”小龚爷将花束递给安意,“唯愿花心似我心,岁岁长相守。” 虽然在现代花心已经延伸成了贬义词,但在这个时代,花心是褒义词。丈夫愿意送花讨妻子欢心,这样的举动,值得鼓励。安意自然不会大煞风景,说扫兴的话,笑盈盈接过花,道:“花好漂亮,谢谢王爷。” “王爷?”小龚爷挑眉,对这个称呼表示不满。 “谢谢夫君。”安意乖顺的改了口。 “这花是我亲手种,亲手撷来,亲手包好,再亲手送到娘子在前的。娘子就只说一声谢谢吗?”小龚爷一连四个亲手,向安意表明他的“劳苦功高”。 安意捧着花,向后退了两步,看着他,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小龚爷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嘴,用期盼地眼神看着她。 安意垂睑看了看花,抬眸又看了看那个等着她投怀送报的男人,眼波流转,盈盈浅笑,在他的灼热的目光中,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就在小龚爷唇边笑意加深,安意突然身形一闪,衣袂翩然地从他的轮椅边,嗖的一声,飞掠到了暖阁的外面,转身狡黠笑道:“王爷想要我谢谢你,就坐着轮椅过来吧。” 小龚爷将轮椅调转过来,看着面带得色,笑得妩媚的娇俏少女,心情飞扬,恨不得拥她入怀,可是那道门槛,成了他不可逾越的拦路虎,眨眨眼睛,可怜兮兮地喊道:“娘子。” 安意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为成功地捉弄了小龚爷而心情愉悦,从另一边门出去,绕道走到房子的大门口,“香芹,去找个黑釉花瓶过来。” 香芹在外面应了声,自去找花瓶。 “娘子。”小龚爷喊道。 安意不应声。 “娘子。”小龚爷又喊。 “你喊我做什么?”安意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小龚爷哄她道。 “你有话就说,我在这里听得见。”安意不上他的当。 “娘子,是悄悄话。”小龚爷继续哄她。 安意轻哼一声,道:“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我不要听。” “娘子。” 安意又不应声了。 “娘子。” 外面还是保持沉默。 小龚爷见安意不肯进来,他又出不去,懊恼地捶了捶轮椅的扶手,早知今日,就不该装腿受伤,该装手受伤,他一只手也能抱起他家娘子。 安意等香芹把花瓶拿来,插好花,捧着花瓶,又回到暖阁。 小龚爷见她进来,语气极度哀怨地问道:“娘子舍得进来了?不怕大老虎吃了你?” “大老虎没有牙,吃不掉我。”安意有恃无恐地笑道。 小龚爷挑眉,唇角上扬,露出一口白牙,带笑的眸中染上了一抹深意,等一会就让这丫头好好瞧瞧,大老虎到底有没有牙? 吃过午饭后,小龚爷道:“娘子,我们午睡吧。” “王爷累了,王爷进去睡吧,我今天有事,不午睡了。”安意料到他要打坏主意,才不会笨得上床,被他欺负。 “王妃,睡觉不耽工,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好好做事。”小龚爷一本正经地道。 安意眉眼弯弯地笑道:“王爷说错了,是吃饭不耽工,不是睡觉不耽工。我要去做事了,王爷好好午睡吧。” 说罢,安意转身,飘然出门。 站在门口的小李子,送上一个谄媚的笑,“王妃。” “进去伺候你家王爷吧。”安意去了东厢的书房,里面有榻,小憩一下还是可以的。 小龚爷见安意走了,小李子和诸漆陆玖进来了,愈加觉得装腿伤,是重大的失策。就如惇王所言,行动受制于人,现在也只能等出京,才能摆脱这种困境了。 安意在书房,刚宽衣躺下,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就听到车轱辘声过来了,瞬间清醒,接着就听小龚爷问守在门口的白术道:“王妃是不是在里面?” “王妃在里面看书,不让人打扰。”白术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小龚爷。 “本王有要事与王妃商量,开门。”小龚爷正颜道。 白术只得把虚掩的门推开,诸漆和陆玖把小龚爷连轮椅带人,抬进门,退了出去,并把门带上。 小龚爷把门拴好,左拐绕过立柜,绕过屏风,就看到安意穿着粉红中衣,慵懒地半躺在榻上,眸中幽光一闪,问道:“王妃不是说有事要做,不睡午觉吗?” “王爷不是说累了,要睡午觉,怎么不睡,跑到书房来做什么?”安意反问道。 “本王孤枕难眠,特意来寻王妃一起睡。”小龚爷把轮椅移到榻边,就向安意扑过去。 安意坐在榻上,避无可避,被小龚爷扑了个正着,压在了身下。 ------题外话------ 问:为什么老城区停水停电是常态? 答:因老城区住的都是没钱人,所以连生活基本需求也不用保证。 今天早上见消防车又送水来,知道来电来水之日遥遥无期,果断的搬着电脑主机,绕大半个城区,去朋友家蹭电。 朋友见状,笑言,难道怕我家没电脑给你上网吗? 我泪眼相看,你家的电脑里没我的文档。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吐露心声 安意正要将小龚爷推下去,却因他一句问话,停下了动作。 “喜儿,你是不是厌恶我到极点?” “为什么这么问?”安意的双手搁在他的胸前。 “我们已经是夫妻,可是你不愿与我亲近,也不愿与我同处一室,总想着避开我。”小龚爷与她对视,在她清亮的瞳孔里,他看到了他的影子,眸光微黯,她的眼中有他,可是心中有他吗?“喜儿,被迫嫁给我,让你很难受,所以你不愿意让我碰你,对吗?” “不对。”安意摇摇头,看着他黯然的双眼,不由得反省,这两天的做法是不是让他误会她的意思,双手向上移,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师父曾经问过我,是否心甘情愿嫁给你。师父让我别担心那道圣旨,如果我不愿意嫁给你,她会帮我。我师父的手段,你见识过,她要妥当的带我离开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如果我不想嫁给你,师父是不会见你的。如果我厌恶你,我就不会嫁给你,任你搂搂抱抱,做那些亲密的举动。” 小龚爷的眼眸随着安意的话,渐渐亮了起来,“你是说,你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而不是因为那道圣旨。” 安意又摇了摇头,道:“没有那道圣旨,我连想嫁给你的念头都不会有。你的身份,你的容貌,足以令我望而却步。” 小龚爷的眼眸又暗了下去。 “有了那道圣旨,我们才会有这姻缘,我才敢想我们的将来。”安意抬起身,凑近他,在他嘴上轻啄一下,“你的身份和容貌,让我退却,可你的承诺,让我心动。虽然男子的承诺,如镜花水月,不可信,但是我想相信你,给彼此一个机会。” “我言出必行,今生绝不负你,此生绝无二妇。”小龚爷低头吻在了她的唇上,心中暗喜,到底逼得她说出了实话,她愿意给彼此机会就好,就算现在她对他的情还不深,一辈子这么长,他既然先动了情,爱上了她,就一定要让她爱上他。 安意闭上双眼,顺从地回应着他这缠绵又热情的吻。 “王爷,不要。”安意按住他伸进衣襟的手,睁开双眼,娇喘吁吁地道。 小龚爷停下了动作,伏在她身上,把头埋在她脖颈间,呼吸炽热。 安意伸手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年纪小,身子还没长好,要是撩拨你起了兴,却又不能与你欢好,常常那么做,会伤身子的,我才会避开你一些,不是厌恶你。” “我知道,是我误会了娘子。” 听他叫她娘子,安意笑了,等小龚爷平息下来,松开手,道:“你压着我喘不过气来,下去啦。” 小龚爷翻身下来,却不想榻太窄,他一翻身,直接掉到榻下去。 安意一惊,扭身问道:“你怎么样?” “哎哟,好痛,摔得我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小龚爷躺在地上,苦着张脸道。 安意听他说得严重,以为他真的摔伤了,忙翻身坐起,要下榻查看,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坐着不动了,轻哼一声,道:“骗人,你有武功在身,这么点高摔下去,会痛?” “谁跟娘子亲热时,还运功护身?”小龚爷一脸委屈地反问道。 安意一听这话也对,赶紧下榻去扶他。 小龚爷眸底闪过一抹得意,他的小娘子其实很好骗的。 安意把小龚爷扶上榻,就去脱他的衣服,想看他到底伤的有多重。小龚爷抓住她的手,笑道:“娘子刚说不撩拨我,这会子又这样心急脱我衣裳。” 安意这下若还不知道这人逗弄她,那就是傻子了,恼羞地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捏起小拳子,用力地捶了他一下。 小龚爷大笑出声,搂着她,倒在榻上,咬着她耳垂,道:“我太重,压得你喘不过气来,那以后你压着我吧。” 安意趴在他身上不接话,害怕一接话,这男人什么羞人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娘子,我们是回房睡,还是在这里睡?”小龚爷低声问道。 “什么时辰了?还睡什么睡,一会张管事要送账本来,我下午还有事呢。”安意的睡意全让他给折腾走了,抬起身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王府的账不多,用不了多少时辰就看完了。”小龚爷侧转身子,将安意搁在榻里面,他半边身子在外面,扯过薄被,盖在两人身上,“睡会吧。” 安意想了一下,乖乖地蜷缩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小龚爷扬唇浅笑,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也闭上了眼睛。 等两人睡醒,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张全早已把账本送来。小龚爷封王建府才一年多,他名下的产业,不算太多,和安意比起来,简单不值得一看,这账本也是薄薄的几本。 安意拿过账本,翻看了一下,就如小龚爷所言,王府清理过几次,这些下人不敢耍滑头,账目还比较清晰,没有明显的漏洞,不过小问题还是有的。 问题不大,水至清无鱼。 安意也不打算深究,但必要的敲打是肯定要有的,不然那些管事以为她没有看出来,日后行事会愈加胆大放肆。 敲打下人的事,留待明日,安意洗手下厨,为小龚爷做菜。 芳蓉见安意一脸幸福的在那里切菜,虽然不知道两人在房里做了什么,但显然安意心情很好,两人的感情也有所进展,暗自祈祷计凡衣能治好小龚爷的腿,让两人早日圆房。 安意煮好菜,摆进正房,招呼小龚爷过来吃饭。 “娘子辛苦了!”小龚爷在桌边坐下,看着色香味俱佳的三菜一汤,拿起筷子尝了口排骨,“娘子的手艺真好,这肉香酥松软,酸甜适口。” “喜欢吃,你就多吃点,不过我可不会每天都下厨的。”安意提前申明,免得日后,他天天让她往厨房里跑。 “娘子偶尔为之就好,天天劳累下厨,我可舍不得。”小龚爷笑,夹了一片鱼肉放在安意碗里,府上有那么多下人可用,那能让女主人天天下厨,这么辛苦。 两人甜甜蜜蜜吃完晚膳,在院子里散步,到晚间,沐浴更衣,上床歇息,好梦一夜到天明。 第二天,小龚爷进宫见皇上,安意回了趟娘家,去送罗富贵和杨氏。 吃过午饭,到明珠阁睡了小半个时辰,安意回王府,半道遇到来接她的小龚爷。 安意下了自己坐的马车,上到小龚爷坐得马车上,见他还穿着朝服,问道:“刚从宫里出来?” “陪父皇下了两盘棋。”小龚爷没有告诉她,他先回了趟王府,得知她还没回来,连马车都没下,调转车头就来接她了。 “输赢如何?” “第一盘他没输,第二盘我没赢。” 安意明眸流转,“那就是你两盘都输了。” “别这么小瞧你家夫君,下棋除了输赢,还有和局的。” “是啊,是啊,还有和局的。”安意的语气,明显不信他们是和局。 小龚爷见她不信,也不多做辩解,笑问她在娘家做什么? “没做什么,送大外公他们走了之后,就陪娘和舅母抹了几把牌,手气不太好,输了半吊钱。”安意笑道。 小龚爷握住她的手,笑道:“俗话说得好,情场得意的人,赌场都很失意。” 安意娇笑道:“所以我们俩赌场都失意了。” 夫妻俩说说笑笑回到王府,从东侧门直接进内院,马车进了门,向左拐,行了一段路,到了垂花门外。 马车停了下来,安意先下了马车。 诸漆和陆玖上去把小龚爷连人带轮椅抬下来。 安意道:“芳蓉,你去找计为平,让他、张全和刘达去桐荫堂候着。” 芳蓉领命而去。 “是不是账目有问题?”小龚爷沉声问道。 “一点小问题,敲打他们一下,让他们警醒点。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总得烧一把才行啊。”安意轻轻笑道。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们不听话,就丢到苦窑盐场去,换好的来使唤。”小龚爷全力支持安意。 “行了,我知道怎么做。”安意推着他往院子里走。 到了沂秋院门口,诸漆和陆玖把轮椅抬上石阶。听到声音,坐在廊下绣花的香芹,领着婢女迎了出来。 安意进屋,换了身衣服,喝了杯茶,芳蓉回来了,说计为平三人已到桐荫堂等着了。 “杏仁,拿上账本,随我去。”安意带着杏仁、桃仁和白术,在诸漆和陆玖的陪同下,去了桐荫堂。 安意在正位上坐下,计为平三人上前给她行礼请安。 “起来吧。”安意抬了抬手,接过杏仁递来的账本,放在桌上,屈指敲了敲,“我也知道这账是有水份的,只是没想到,这水份有这么多。” 计为平三人显然愣了一下,他们都没想到,安意一点铺垫都没有,直接就开门见山。 张全开口辩解道:“王妃,王府来往复杂,这账……” “张管事,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刘达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人参的价格,比市面上的要贵上三分之一?”安意打断他的话,问道。 “回王妃的话,府上采买的都是上好的人参,价格自然就比市面上那些差的人参贵些。”刘全不慌不忙地道。 “什么叫上好的人参?什么叫差的人参?你且说来给我听听。”安意接过白术送来茶杯,浅啜一口,问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杀一儆百 “回王妃的话,选人参看五形,这五形指得是须、芦、皮、纹和体,须和芦要长,皮要老,呈黄褐色,纹是横纹,细密而深,体形好看,就是上等的野山参。”刘达简单的讲解道。 安意勾了勾唇角,问道:“照刘管事的说法,府里进的都是上等的野山参,价格贵也贵得道理,不知道是从哪店里进的?” “回王妃的话,药材都是从华芝堂进的,华芝堂是和济怀堂齐名的大药店。”刘达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哄骗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太容易了。 安意眸光微闪,浅浅一笑,问道:“华芝堂的东家姓周,是太医院院判周大人的四弟,我说得没错吧?” “王妃说得没错。” “看来华芝堂能得到御供药的资格,并不是周院判之能,是这位周东家之能。”安意脸色一沉,“济怀堂一年尚且收不够三十斤野山参,这华芝堂三个月就往王府送了六十斤野山参,好本事。韩家的人很该向他请教请教,怎么样才能收到这么多野山参。” “王妃一言惊醒梦中人,小的一时不察上了华芝堂的当了,错把朽木当成珠玉收了,恳请王妃恕罪。”刘达不能反口,说进得不是野山参,狡诈的把责任推给了华芝堂。 “看刘管事的年纪,做采买也有些年头了。说出这样的谎话来,莫不是欺我年幼,不谙世事?”安意嘲讽地问道。 刘达一惊,忙跪下道:“小的不敢欺瞒王妃,确实是一时不察,上了华芝堂的当。” “我昨天说的话,看来刘管事是没听清楚。那我说再一遍,我一向赏罚分明,做得好,守本分的都会有赏,做得不好,坏了规矩的,能瞒得过我,算你有本事。可是倘若被我知晓,苦窑盐场都缺人。”安意盯着他,“刚我过来时,王爷也说了,不会办事的人,留着没用,另挑好的使唤。” “小的账目没有算清楚,恳请王妃让小的回去重新算过。”刘达知道瞒骗不过,这才老实求饶。 安意并不先发落刘达,眸光一转,看向计为平,“府里为什么要备这么多药材?” “回王妃的话,这些药材都是给王爷补身子用的。”计为平陪笑道。 “何首乌,养血滋阴,主血虚头昏目眩、心悸、失眠、肝肾阴虚等症。三七,止血散血,主跌扑瘀肿、胸痹绞痛等症。当归,补血活血,调经止痛,主血虚诸症。计大管家,要不要我把鹿茸、灵芝、天麻、冬虫夏草的药性也告诉你啊?”安意冷笑一声,“这些药材进的量这么大,每个月还都用完了,我看这不是给王爷补身子的,这是要毒死王爷,王爷没有被你们毒死,算他命大。” 计为平也跪了下去,肠子都悔青了,谁会想到王妃对药材这么熟悉?这样他要是能瞒骗得过去,他就是药神了。 张全不等安意看过来,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针线房、厨房这事地方的账,计大管家,要不要我一一替你指出来啊?”安意挑眉问道。 “小的知错,恳请王妃给小的一次机会改过,小的保证绝对不会有第二次。”计为平叩头道。 安意垂睑看着杯中的舒展的茶叶,勾了勾唇角,道:“机会我可以给你。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至于刘达,从重处罚。” “王妃饶命,小的都是受计为平和张全的指使,才小的这么做的。王妃……” “王妃……” “王妃,……” 计为平和张全见刘达将自己咬了出来,大惊失色,急忙向安意辩白。 “行了。”安意打断三人的废话,把杯子放在桌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三人都噤了声。 “你们都不必说了,你们三个都不干净,但是刘达,他们比你机灵,知道瞒不过,马上认错,你却还要辩解,想要蒙混过关。我这次若是轻饶了你,日后少得要听许多废话,我没那闲功夫。”安意这话说得非常直白,摆明就是杀鸡儆猴,警告府中众人,被发现了就直接老实认了,不要心存侥幸,以为能骗过她。 计为平深知,这事他要是处理得不让安意满意,王府大总管的位子,他坐到头了,使了个眼色给张全,两人合力将刘达拖了出去。 处理完这件事,安意回了沂秋院,在院门口遇上了容嬷嬷。 因小龚爷在卧房旁边的暖阁,安意带她去了正房右边的小厅。 “奴婢幸不辱命。”容嬷嬷把周嬷嬷的腰牌放在安意面前。 安意拿起那块腰牌拿起,腰牌雕着萱草纹,前面是“慈宁”二字,后面是周嬷嬷的名字,转手交给芳蓉,让她收好,笑道:“嬷嬷辛苦了,嬷嬷请坐。” 容嬷嬷道了谢,在圆墩上坐下。 “以后嬷嬷就是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院子里的事,我就全交托给嬷嬷了。”安意虽然对容嬷嬷并没有全然相信,但是自信能拿捏住她,再者院子里也得有个嬷嬷管事。 “奴婢一定尽全力,替王妃管好院子里的事的。”容嬷嬷欠身道。 “我的陪嫁婢女一共十一个,芳蓉和香芹是一等,杏仁和桃仁是二等,白术七人是三等。芳蓉和桃仁常跟着我外出,香芹管钱,杏仁管首饰和衣服,白蘞识字,管书房。其他几个都未曾安排,这院子里,原来的伺候的人,我还没来得及见,也知道怎么样?得用不得用?嬷嬷觉得怎么安排人手比较好,尽管说出来。”安意笑道。 “奴婢这两天接触比较多的是白芨和白芍,其他几个都没接触,奴婢想再观察几天,再做安排。”容嬷嬷做事谨慎,措词道。 “这几日就先这样,等嬷嬷观察好了,再做安排。白芨和白芍就跟着嬷嬷,听从嬷嬷使唤吧。”安意接过香芹递来的荷包,“嬷嬷拿去买点好吃的吧。” 容嬷嬷起身,双手接过荷包,习惯性地捏了一下,薄薄的一层,便知里面装的是银票,笑道:“谢王妃赏。” 打发走容嬷嬷,安意进了卧室的暖阁,见小龚爷手里拿着棋谱,在摆棋子,笑问道:“王爷这是打算明天进宫去赢回来吗?” 小龚爷笑,把棋谱放下,道:“我一个闷在屋里,没事可做,摆棋子打发时间。” 安意在他身边坐下,提壶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润了下嘴,道:“我把管采买的刘达给处置了,提拔容嬷嬷做院子里的管事嬷嬷。” “府中的事,全都由你作主,我没有意见。”小龚爷把棋子装进棋盒里,“明天你打算做什么?” “明天我出去一趟。”安意放下杯子,帮着他捡棋子。 “去哪里?”小龚爷问道。 “去一个地方拿两味药,配易筋丸的解药。”安意担心林熙忞用易筋丸控制皇上,预先配制好解药,以作防范。 小龚爷盖上棋盒的盖子,笑道:“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吃中饭。” “哦。”安意点点头。 次日,安意带着芳蓉出门,去药先生那里。 在三月二十九日那天,安意已见过了逍遥门留在京中那些门人。逍遥门不像其他的门派,占山立派,一直都是大隐于市,安意也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只是见了见人,没有对他们做出另外的安排,让他们依旧以现在的身份,过着平凡的生活。 安意在药先生那里拿了药材,带着芳蓉回王府。 午饭后,安意想上床睡觉,小龚爷拉着她的手,笑道:“等会再睡。” “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安意警惕地看着他。 “娘子很想我打坏主意吗?”小龚爷坏坏地笑问道。 安意羞恼地瞪他一眼。 小龚爷笑,“我没打坏主意,是好事。” “什么好事?”安意问道。 小龚爷目光流转,欲言还休。 这时,外面传话进来,宫中有旨,让两人去接旨。 “娘子猜猜是什么旨意?”小龚爷问道。 “我册封的圣旨。”安意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娘子太聪明了。”小龚爷笑赞道。 随册封圣旨一起来的,还有王妃的宝印和宝册,以及一名女官和两名宫女。 把圣旨供奉在玉堂上,安意带着女官宫女回到沂秋院,询问了三人的姓名和年龄。 女官姓陶,名薇冉,二十九岁。 两个宫女,一个名唤红豆,一个名唤绿蔻,都是十七岁的年纪。 安意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让容嬷嬷领她们下去安排住处,又让芳蓉去找计为平,给三人各安排一个小婢女听从使唤,等众人退下,回头问小龚爷,“不是应该来两个内侍吗?怎么来了两个宫女?” “宫女比内侍细心。”小龚爷道。 “我身边已有了贴身婢女,无须宫女贴身伺候。内侍是帮着我联络外院的管事的,现在我总是派出芳蓉过去找人,不是太方便。”安意道。 “芳蓉过去不方便,那就打发小丫头过去。”小龚爷道。 安意眸光一转,“你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龚爷摸了摸鼻子,道:“我不喜欢有别的男人在你身边,伺候你。” “内侍不……”安意想起小李子还候在外面,怕他听到,伤了他的心,走到小龚爷面前,压低声音,“内侍不算男人。” “怎么不算男人?他们是去了势男人,去了势的男人还是男人,不会变成女人。”小龚爷振振有词。 安意无语了,放弃跟一个独占欲强烈的男人,就这个问题继续沟通,反正她也不太喜欢使唤内侍。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京之前 四月十四,小龚爷和安意着进宫谢恩。先去见皇上,再去见太后。 太后的态度要比上一次好,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宫女送上了茶水和点心。 小龚爷和安意神情淡然,宠辱不惊。 “函王妃。”太后唤道。 “是,太后娘娘。”安意把身体侧转到左边,面对着太后,微微垂首应道。 “和哀家说话,用不着这么拘束,你是哀家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哀家一直记着呢。”太后笑道。 “上次是太后娘娘吉人天相,方能化险为夷,小……”安意想起她已成亲,不能再自称小女,话到嘴边,别扭的换自称,“妾身不敢居功。” “你这话过谦了,若不是你,哀家早就一命呜呼了。”太后眯着眼笑了笑,“哀家总想着要为你做点什么才好,从丽妃那儿知道你出嫁时,没带陪嫁嬷嬷。哀家知道,你们年纪轻,不耐烦让人管着,但是,身边没有嬷嬷提点,容易做错事。哀家思前想后,把身边的容柳和莲实送去给你做嬷嬷,她们在哀家身边多年,容柳的针线好,莲实的厨艺好,都是老实人。哀家送她们过去,是希望她们能好好伺候你,帮上你的忙,可不是要往你身边安插人哟。” 安意不屑地暗中腹诽,嘴是两张皮,怎么说都可以,脸上半点不露异样,笑容淡淡地道:“太后娘娘的好意,妾身不敢误会。” 是不敢,而不是不会,一字之差,意思已然明了。小龚爷和太后的矛盾不可调和,安意那肯吃了闷亏,还要感谢太后。 小龚爷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赞同地看着安意,说得好。 太后见安意如此不给面子,眼神微冷,正要说话,外面有人匆匆进来,禀报道:“太后娘娘,长公主发作了。” 岚漪长公主十月怀胎,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太后这下可没空跟安意打机锋了,卿轲已死,公主府内除了长公主没有可主事的人,生孩子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太后虽然早就派心腹嬷嬷去守着岚漪长公主,但现在仍旧不放心,岚漪公主年纪不少了,“让周院判和韩太医去公主府。” 宫女领命而去。 安意挺不愿意和太后虚言应酬的,可惜不能趁乱溜走,只好起身往旁边站了站。 这时一个绿衣宫女在太后耳边道:“太后娘娘,函王妃的医术高明,让她去帮长公主,一定能让长公主母子平安的。”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小龚爷和安意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的清清楚楚,同时看了过去。 安意对太后身边的人,不熟悉,看着都觉得面生。 小龚爷来慈宁宫的次数不多,但是他在慈宁宫安插了眼线,知道这个宫女并非多嘴的人,今天一改常态,看起来是为了安抚太后,让太后放心,但实际呢?这宫女身后只怕还有主子。 太后经她提醒,忙道:“安丫头,你去照看一下岚漪,务必让她母子平安。” 安意挑挑眉,照看一下没问题,但是务必让岚漪长公主母子平安,她保证不了,女人生孩子,阎王面前隔层纱,在医学那么昌明的现代,还有人生孩子生死,更何况是这个时代,欠身道:“太后娘娘,妾身学过医,外伤内伤,妾身到是治过,却没给人接生过,妾身过去,只怕帮不上忙,反到添了乱。” “太后娘娘,王妃没给人接过生,您让她过去,这万一岚漪长公主出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小龚爷插嘴道。 太后看着小龚爷,眼皮一跳,小龚爷和卿轲是有隙的,安意如今是函王妃,她要是暗中动一下手脚,想要母子平安就难了,想要母子双亡到是容易,改口道:“有周院判和韩太医在,不用你去了,你们去陪皇上用膳吧。” 两人行礼告退,离开慈宁宫,去陪皇上用午膳。吃过午膳,出宫回王府。一个时辰后,接到消息,岚漪长公主已顺利产下一子,重五斤二两。 这个孩子是遗腹子,还在父孝期间,洗三虽然不好大办,但添丁终归是喜事,近亲还是要去添盆,以示祝福。 洗三这天,安意去了趟公主府,往银盆里添了一对金如意扣,一对金麒麟,全了礼数。 次日上午,计为平和张全送来新的账本和一个木匣子。 安意打开木匣子,上面摆着四十个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下面是一叠银票。 “王爷。”安意拿出银票,冲小龚爷的挥了挥,“你猜猜有多少?” 小龚爷端详了一下那叠银票的厚度,道:“至少有七八万两。” 安意数了数,笑道:“王爷猜少了,这里有十万两,加上这些银元宝,共十万两千两。” 小龚爷眸光沉凝,“没想到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就能贪墨这么多。” “怎么样,不敢小觑他们了吧?”安意把银元宝放回木匣里,把银票递给小龚爷。 “不用给我,你当家,你收着。”小龚爷笑道。 安意眼波微动,笑问道:“你不怕我全贴补娘家?” “孝敬岳父母是理所应当的。” 安意抿着嘴,笑了笑,拿出两张面值千两的银票,把其他的银票收好,抱着木匣走到外面,“容嬷嬷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容嬷嬷跟着安意进了右边小厅。 “嬷嬷,过几日,我要随王爷离京到外地去找名医治腿,这里两千两银子是留给你,以备不时之需的。”安意把木匣子递给容嬷嬷,“我会把芳蓉和香芹留下来给嬷嬷做帮手,不会让周嬷嬷有机可趁的,不过她们年纪轻,很多地方还需要嬷嬷多提点。” “王妃请放心,奴婢不会辜负您对奴婢的信任的。”容嬷嬷双手接过木匣道。 “我相信嬷嬷一定能管好沂秋院的。”安意笑道。 交待好了容嬷嬷,安意又把香芹和芳蓉叫了进去,交待清楚,一人给了一张银票,也是让她们以备不时之需的。 接着又把两个宫女叫了进来。 安意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这几天,你们表现的很好,只是我身边伺候的人够多了,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你们。” 两人一听这话,脸色微变。红豆跪下道:“王妃,奴婢送到王府,就已是王府的人,若是被遣送回去,奴婢只有死路一条,求王妃怜惜,留下奴婢,奴婢甘愿做个粗使婢女,只求有个容身之处。” “奴婢亦是如此,求王妃开恩,留下奴婢做个粗使奴婢吧。”绿蔻跪下叩头恳求道。 “我也知道,退你们回去,是害了你们,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安置你们才好。”安意看着两人,微微蹙眉,轻轻叹了口气,这样拿捏人,逼人下跪哀求的事,她真得很不喜欢做,可是处在这个位置,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为求自保,又不得不做。 “求王妃怜惜,求王妃开恩。”两人哀求道。 “容嬷嬷还没安排人跟着陶女官,我让你们去伺候陶女官,你们觉得如何?”安意问道。 去伺候陶女官这是好差事,两人自然是愿意的,面带感激地叩头谢恩。 安排好人员,安意回房看账本,觉得这次的敲打非常有效,相信在她和小龚爷离京期间,府上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下午,安意去了趟惇王府,把易筋丸的解药交给惇王太妃,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你就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陪着砚遒到各地走走看看,京城有我在,乱不了。”惇王太妃笑道。 安意笑着点了点头。 一切安排妥当,到了四月二十一日,小龚爷进宫去见皇上,安意回趟娘家,见卫旸等人都已收拾好,约好明日巳时初,在东城门会合。 “喜儿,等等。”罗氏喊道。 安意一只脚踩在小木杌上,一只脚踩在地上,回头问道:“娘还有什么事?” 罗氏走到她面前,道:“十月二十日,你大哥娶亲,你可别在外面耍得忘记了,不记得要回来。”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忘?”安意撇撇嘴道。 “记得就好,行了,上车吧。”罗氏道。 安意笑了笑,上了马车,出门扬长而去。 回到王府,小龚爷还没回来,安意中午没有午睡,有些犯困,歪在暖阁的榻上打盹。 容嬷嬷见状,让白术拿来薄被给她盖好,领着婢女们退到了屋外,让她们动作都放轻,不许发出声响,免得吵着安意。 安意眯着眯着就睡着了,等小龚爷回来时,她已睡了一觉醒来,听到外面的车轱辘声,知道他回了,却懒懒得不想动。 暖阁通向厅的门是关着的,小龚爷从另一头绕过来,停在了门口,看安意靠在大引枕上,落日余晖,斜斜地照射进来,映在大红色绣花的锦被上,反射的红光,在她的周身形成一圈炫目的光影,不由地看痴了。 安意听到车轱辘声停了下来,等着他唤她,可等了一会,不见他出声,诧异地睁开双眼,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发呆,娇嗔地问道:“你在看什么呀?” “我在看你。”小龚爷笑道。 “天天看,还看不厌啊?” “看不厌,看一辈子都不厌。” 安意明眸流转,笑颊灿然,“你可是你说的,你要记住。” “铭记于心。” 夫妻俩说了几句情话,安意唤婢女进来,伺候她梳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启程出发 晨光熹微,小龚爷从睡梦中醒,看着蜷缩在怀里的人儿,唇角上扬,经过这十几天的努力纠正,她总算能窝在他怀里,一觉到天明了,不像刚开始,睡着睡着就到床角去了,离得他远远的。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把迷迷瞪瞪的安意给看醒了,睁开双眼。 “娘子,早。”小龚爷在她额头亲了亲。 “早。”安意的声音,有着刚睡醒的沙哑,慵懒的透着诱人的韵味。 “娘子在和谁问早呢?”小龚爷不满地问道。 安意看了看他,半眯着眼,道:“相公,早上好。” “娘子,早上好。”小龚爷满意地笑了,一定要潜移默化地让她把相公、夫君这些词放在嘴边。 安意掩嘴打了口呵欠,“什么时辰了?” “还早,再睡会吧。”小龚爷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今天要出门,还要检查一下东西,免得落什么。”安意坐起来道。 “你昨晚上不是检查过了,还不放心?”小龚爷笑问道。 “怕一时没想周全,落下东西,不知道,多检查一遍放心些。”安意掀开被子,要下床。 “落下就落下,有银子,你还怕在路上买不到。”小龚爷搂着她,“你就别瞎折腾了。” “就算不检查东西,也该起来了,天大亮了。”安意推推他,“我跟舅舅他们约好,巳时初在东城门碰头的,别让他们等。” “已经过了立夏,天亮的早,再睡会,养足了精神再出发。”小龚爷又把她压回了床上。 安意捶了他两下,“我精神好着呢,不用再睡,快起来了啦。” 小龚爷腻歪不成,只好随她起床。 梳洗好,用过早膳,夫妻俩出了门。 看着停在东侧门外的马车,安意惊呆了,这下到是明白,为什么马车没有停进府中去了,这辆马车比平常的马车长了一倍有余,高了近一米,由四匹身上没有一丝杂毛的黑马拉着,气势十足。 “娘子,喜欢这马车吗?”小龚爷笑问道。 “喜欢。”安意点头,能不喜欢吗?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坐着舒适又气派,相信没有几个女人会不喜欢,只是…… “坐这样的马车出门,是不是太招摇了?”安意斜睨着他,迟疑地问道。 “娘子,穷家富路,在路上就是要舒适方便,这马车是我亲自设计的,工匠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做好的,保证让在你路上,舒舒服服,就像在家里似的。”小龚爷笑道。 安意笑,“谢谢王……”见小龚爷笑容微敛,改了口,“谢谢相公。” 等行李装好,安意提着她的药箱,正要上了马车,就听急促地马蹄,接着又听有人喊道:“等一等。” 安意觅声看去,就见一辆马车,好像逃命似朝着这边急速冲来,那个从窗口探出身子大喊等一等的人,正是她的十八师姐胡清月。 “吱”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马车停了下来,胡清月拉开车门,提着两个四层的食盒跳下了马车,“十九师妹。” 安意把药箱搁在马车上,迎了上去,“十八师姐,你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胡清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明天才走,还想着今天来还给你送行,后来我家相公告诉我,你是今天走,可把我给急坏了。” 安意看着一脸急色的胡清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一孕傻三年,在胡清月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我一大早起来给你做的吃食,你在路上吃。”胡清月把食盒递给安意,又转身从跟着下来的婢女手中,拿过一包东西,“这是肉干和肉脯,还有果酱肉酱。” “谢谢师姐。”安意接过食盒,把食盒转交给杏仁,又接过那包东西。 “说什么谢谢,你还跟我讲这客套。”胡清月娇嗔地瞪了她一眼,“在路上不比在家里,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安意笑道。 “王爷,我把我家小师妹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饿着,冷着,生病了,知道吗?”胡清月嘱咐小龚爷道。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小龚爷笑道。 “好了,你们上车。”胡清月也不耽误他们的时间,催促道。 两人先后上了车,安意拉开车窗,挥手与胡清月道别。 杏仁、桃仁和小李子跟着上了马车,白术和红菱姐妹上了第二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拉行李的马车,诸漆等人翻身上马,两个在前面开路,周谅兄弟以及四个护卫跟在后面。 不管是皇上,还是惇王太妃,都不放心让他们只带九个人和两个车夫出门,于是惇王太妃给安意添上了红菱姐妹,皇上给小龚爷添上了四个大内高手。 浩浩荡荡的十数人,三辆马车,离开了王府,直奔东城门。 安意坐在车内,细细打量这辆马车,长长的车厢,被分成了三间,用推门隔开,最前面的这间,摆着矮柜和烧水用的铜炉,中间是起居室,摆着矮榻、桌子和立柜等物件,最里面的那间是卧室,拉开活板,就是张床,可以舒服的躺下睡觉。 “马车的布置如何?”小龚爷笑问道。 “布置的很好,空间利用非常合理。”安意在他身边坐下,向后靠在锦垫上,“座位也很舒适,坐得再久些,也不会太累。” 小龚爷得她赞许,觉得这番心思没白费,眸光流转,凑到她面前,勾唇坏笑地问道:“我为了让娘子在路上舒适些,如此的费尽心思,娘子是不是应该感谢了下为夫呢?” “我刚刚就已经谢过你了,夫君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安意学他勾了勾唇,笑得坏坏的,“夫君年纪不大,记忆力怎么这差?看来要配副药给夫君补补才行。” “只要娘子愿意帮为夫灭火,再多的补药,为夫也来者不拒。”小龚爷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就往她唇上亲去。 安意用手掩住他的嘴,不让他亲她,小声道:“你安分点,别乱来,外面有人,会听到的。” 小龚爷抓开她的手,握在掌中,笑道:“她们听不到的。” “她们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安意瞪他。 “车轮声这么大,把声音都盖住了。再说没有我们吩咐,她们又不会进来,怎么知道我们在里面有没有不安分?”小龚爷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笑的妖孽横生。 “一会就到东城门了,你把我头发衣裳弄乱了,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安意双手用力抵着他的胸,不让他压下来。 小龚爷当然知道一会还要见人,不过是故意逗她玩,他就喜欢看她脸染红晕的可爱模样,坐直身子,整了整衣襟,道:“好吧,暂且先放过你。” 安意也赶紧坐好,抚了抚头上的钗环,拉了拉裙摆,把两个食盒里的东西,重新分了一下装好,放在一旁。 “不拿出来吃吗?”小龚爷问道。 安意斜睨他,“刚吃过早膳,你这么快就饿了?” “没饿,只是看着挺好吃的,想尝尝味道如何?”小龚爷眼毒嘴刁,吃的东西既要好看,又要好吃。 安意拿了块如意兰花糕,塞进他嘴里。 小龚爷嚼嚼,吞咽下去,点头道:“香甜酥松,还有兰花的味道,你师姐的手艺挺不错的。” 安意也拿了块放进嘴里。 马车很快到了东城门,卫旸等人已经到了,看到这辆加长型的马车,他们也是一脸的惊叹。 小龚爷和李谷雨不方便,都没有下车。小龚爷拉开车窗,跟卫旸打了声招呼。 安意下车去看了李谷雨,还带下去一个食盒。 李谷雨坐的马车,也是改过的,他的躺椅,是直接抬进马车里,然后用东西固定在车座上,下车里,直接把躺椅抬下来。照顾他的两个小厮,非常的尽职尽责,每天都把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异味。 “谷雨,在路上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让他们来告诉我,你可不要忍着不说,知道吗?”安意再次嘱咐道。 “知道了,但凡我有一点不舒服,我就让他们去请你过来。”李谷雨笑道。 “谷雨这里有我,你好好照顾王爷,王爷也是有伤在身。”卫旸站在车边道。 安意不能说出实情,就没接这话,笑笑道:“食盒里我师姐早上做出来的糕点和小零嘴,味道很好,你们在路上吃吧。” “好。”李谷雨笑应道。 城门口人来人往,也不能堵太久的路,安意看过李谷雨后,就回到了大马车上,重新出发。 出了城,马车沿着官道朝前行驶。 “王爷,王妃,茶泡好了。”杏仁隔着推门道。 “送进来吧。”安意道。 杏仁拉开门,端着托盘,躬着身子进来了,把托盘放在桌上,倒退着出去,把门拉上。 安意提壶倒了两杯茶,边品茗边看路两边的风景,还有几天就到芒种的节气,麦子已成熟。微风指过,田野中麦浪滚滚,一片金黄,绿树点缀在麦田中,黄绿相同,十分的好看。田埂上还开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粉红、浅紫、淡黄在风中摇曳生姿。 ------题外话------ 江湖上的事,要写吗?要写吗?要写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旅行途中 沿途的风景再美,看了小半个时辰,也会感到厌倦,小龚爷从抽屉里拿出棋盒,笑道:“娘子,我们来下棋。” “除了下棋,还有别的选择吗?”安意对输棋一点兴趣也没有。 “有。”小龚爷打开另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九连环、孔明锁、华容道和七巧板等智力玩具,“娘子想玩哪个?” “先玩华容道。”安意从来没有解过九连和孔明锁,在现代玩过华容道,把华容道拿了出来。 “我们来比谁最少步数,把曹操移到出口。”小龚爷笑,凑到安意耳边,“输了的人要亲赢的人一口。” 安意轻啐一声,道:“这输赢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一个是你亲我,一个是我亲你,怎么会没有区别呢?”小龚爷坏坏地笑道。 “你想得美,输了得人。”安意眸光流转,计上心头,“今天中午只准吃饭,不许吃菜。” “不行,我可舍不得饿着我家娘子。”小龚爷摆出胜券在握的姿态。 安意不服气地撇嘴道:“什么呀,你不要太自负了,输得人未必是我。” “这样好了,如果我输了,我中午只吃饭,不吃菜。如果娘子输了,就罚娘子亲我。”小龚爷用手指着嘴。 安意想了想,决定应战,“好,让你先走。” 小龚爷拿过华容道,笑了笑,开始移动。 安意在旁边看着他,帮他计步数,“一百零七步。” “娘子,该你了。”小龚爷复好位,递给她。 安意接过棋盘,开始移动棋子,小龚爷帮她计步数。前面三十几步,安意耍眼心,记住了小龚爷的走法,跟他走的一步不差。可走着走着,安意发现她记不清了,一连走错了好几步。 安意的意图,小龚爷早就看出来了,但是出言没有拆穿她,含笑看着她,眼神宠溺。 安意左移右移,上移下移,好不容易才把曹操移到出口。 “一百三十七步,娘子,你输了。”小龚爷开心地宣布道。 “你数错了。”安意耍赖,“我要重新走。” “娘子,愿赌服输。”小龚爷笑眯着眼,“来吧,娘子。” 安意轻咬着唇角,眸光流转,亲就亲,又不是没亲过,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刚要撤退,却被蓄谋已久的男人一把搂住。 小龚爷加深了这吻,力度和热度,完全由他掌控,不由安意作主,他的吻有魔力,带着她一起沉沦,全然忘记隔着薄薄的推门,还有三个人。 一吻过后,小龚爷眉飞色舞,低头看着靠在怀中,面色潮红的少女,喜滋滋地道:“娘子,我们再来比。” 安意好胜心强,抬眸看着他,道:“比就比,这次输的人,就大声唱小曲。” “不行,娘子唱的小曲,只能给我一人听。”小龚爷搂紧她,双眼熠熠发光,笑得意味深长,“要是娘子输了,晚上到房里,躺在床上唱给为夫听。要是为夫输了,晚上为夫亲自打水给娘子洗脚,伺候娘子。” 安意见他笑得古怪,警惕地问道:“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娘子尽管放心,为夫的赌品很好的,绝对不会赖账,打坏主意的。”小龚爷忍笑道。 安意转念想到,不管他打什么坏主意,终归都是夫妻间的情趣,配合他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笑笑道:“我们还是比华容道,不过棋子的位置要换一换。” “娘子任摆。”小龚爷是玩华容道的高手,不管如何布局,他都能很快把曹操移到出口,可惜安意不知道,挑了他最擅长的跟他比试。 不过这一局,小龚爷故意放水,让安意小赢了三步。 “你输了。”安意没有发现是他故意相让,笑得明眸流转,娇美如花,为取得胜利而开心。 “娘子技高一筹,为夫愿赌服输。”小龚爷拱手笑道。 “还来不来?”安意乘胜追击。 小龚爷欣然应战,“这次输的人……” 两人设下各式各样的彩头,赌了一路,安意是输多赢少,让小龚爷得了不少好处。到了正午,马车停了下来,小龚爷还意犹未尽地道:“娘子,下午我们继续。” “好啊。”安意动作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小龚爷笑得眉飞色舞,不知道今天晚上,娘子会唱什么小曲给他听?他很期待夜晚的来临。 在路边吃完简单的午饭,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继续前行。酉时初刻,抵达了廊坊,进城投宿。 早在一天前,小龚爷就已派人赶到前面来打点,一行人直奔廊坊的祥福客栈。 廊坊在京津两地之间,来往客商众多,夜晚十分的热闹。吃过晚饭后,安意笑着提议道:“舅舅,你带舅母出去走走吧。” 卫旸见周蘅眼带企盼,知道她想去,笑问道:“你们呢?” 安意冲小龚爷努努嘴,压低声音道:“我推着他出去,不是引人围观吗?” 周蘅想起刚才店里的人看小龚爷,看得呆若木鸡的样子,掩嘴一笑。 “你们也结伴出去逛逛吧,不过不要玩得太晚,在宵禁之前就要回店。”安意对杏仁她们道。 “奴婢不去,奴婢要伺候夫人。”杏仁道。 “本夫人有人伺候,不用你们,出去轻松一晚吧。看到有好吃的,带点回来给老爷和夫人当宵夜吧。”安意好不容易才赢了小龚爷几回,当然要行使差遣他的权利。 杏仁还欲坚持,周蘅却已然明了,笑道:“行了,听你们家夫人的吧,你还怕没机会伺候你家夫人啊。” 李谷雨也让照顾他的两个小厮出去玩,两个小厮都婉拒了。 于是,卫旸带着周蘅出了门。 杏仁、桃仁、秋菱、周艺等人结伴,出门去逛夜市,红菱、小李子、诸漆还有那四位大内高手留在店内照应,不可能真将两个主子和一个躺在椅子上,无法行动的李谷雨,丢在店里不管。 安意让小二把热水送到房里,推小龚爷进去,关上门,在椅子上坐下,抬起下巴,梗着脖子,摆出倨傲地气势,道:“去倒水来,本夫人要洗脚了。” “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去倒热水来,伺候夫人洗脚。”小龚爷从轮椅上站起来,走到放热水的地方,拿勺子舀了几瓢倒在木盆里,又掺了点冷水,试了试温度,端起木盆走到安意面前,把盆放下,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安意,笑容灿烂,“夫人,请抬玉足,让小的为你脱鞋脱袜。” 安意见他来真得,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洗。” “娘子,为夫的赌品一向很好,输了绝对会认账,不会反悔的,说过要帮你洗脚,就一定要帮你洗脚。娘子,你也不想为夫做个食言而肥的小人吧?”小龚爷正义凛然地道。 安意看着他,眼波微动,轻轻咬了下唇角,道:“虽然今天没怎么走路,但坐在马车上,也穿着鞋的,脚上会有气味的。” “为夫不会嫌弃娘子的。”小龚爷笑道。 “可是我会不好意思。”安意脸微红,垂睑道。 小龚爷站起来,上前搂住她,道:“娘子,我们是夫妻,在我面前,用不着不好意思。我受伤时,狼狈不堪,你都没有嫌弃过我,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夫妻该同甘共苦,香就是一起香,臭就一起臭。”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臭呢。”安意小声道。 “那我们就一起香。”小龚爷笑道。 “嗯”安意点了点头。 小龚爷松开手,走到安意面前,蹲下笑道:“娘子,请抬玉足。” 安意笑,抬起左脚,戌朝没有缠足的习俗,安意是天足,因是新嫁娘,穿着大红缎面,绣着并蒂莲花的软底鞋, 小龚爷右手托住安意的脚,左手去脱她的绣花鞋。 脱掉鞋,小龚爷用力地吸了两口气,笑道:“娘子,你的脚没有异味,很香。” 安意经计凡衣调养过,身体带着独有的幽香,她当然知道她的脚,不会有难闻的异味,那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他,小龚爷的态度没有让她失望。 小龚爷帮安意洗脚,洗得非常认真仔细,每一个趾头每寸肌肤都洗到,白嫩嫩的玉足,经他的揉搓,变成粉红色。 双足的穴位多,小龚爷习武,认穴准备,洗得安意全身酥软,面泛红晕,忍不住轻吟出声,这脚洗出了旖旎的味道。 小龚爷听着那一声声的轻吟,浑身发热,将安意搂上了床,亲热了一番后,轮到安意履行赌约,唱小曲儿。 安意拉了拉松散的衣襟,清咳了两声,拍拍小龚爷的背,唱道:“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啊,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我的宝贝,闭上眼睛……” 小龚爷笑道:“娘子啊,这曲你唱早了点,我们还没宝贝儿,等你生了再唱啊,现在换一首,唱首情歌给为夫听。” “情歌我不会唱。”安意道。 “娘子不会唱,为夫会唱,为夫唱给娘子听。”小龚爷凑到她耳边,轻声哼唱起来。 ------题外话------ 有些地方不能写,大家脑补吧,我实在改烦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江湖扬名 在廊坊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辰时正继续上路。 超长的马车,表明乘坐的人,非富则贵,再加前面有人开路,后面有人押阵,震慑了不少宵小之辈,一直都太平无事,但是,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少险中求财的胆大之人。 这一日行到一处山林,做为在刀口舔血多年的杀手,卫旸的警惕心非常的强,他一眼就看出,这片山林安静的过于异常,一路经过山林时,总能听到鸟鸣声,这里却鸦雀无声。 官道上没有行人赶路,表明这里有人清了场。卫旸拍马赶到前面,敲了敲车窗。 安意打开车窗,“舅舅。” “王爷,前面有些不对劲,看来是有人盯上我们,把我们当成肥羊,想要动手。”卫旸压低声音道。 “有妇孺在,动手不方便,先礼先兵,舅舅觉得呢?”小龚爷一点都不紧张,笑问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卫旸已过了逞强斗狠的年纪,也厌倦了血腥的杀戮,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为好。 “诸漆。”小龚爷喊道。 诸漆调转马头,催马过来,“爷。” “报我名号。”小龚爷沉声道。 诸漆领命而去,扬声道:“圣衣门龚七爷路过此地,请道上的朋友行个方便。” 暗中的人见被看破了行径,扬声应道:“龚七爷要过此地,好说,不知道七爷要兄弟们行多大的方便?” “百两纹银,请朋友们喝杯水酒。”诸漆答道。 “七爷这是不给兄弟们面子啊。”暗中的人对这价码不满意。 “不知朋友想要多大的面子?”诸漆问道。 “以七爷在江湖上的地位,怎么也得纹银万两?再加上这些七七八八的人,七爷数两万两银子,兄弟们就让出道来给七爷过。”暗中的人狮子大开口。 诸漆皱了下眉,道:“朋友,出门在外,与人……” 小龚爷道:“看来谈不拢,只能动手了。” “那就动手吧。”卫旸看了眼安意。 “我的腿不会碍事的。”小龚爷明了他的担忧,握住安意的手,“我可以保护好我的女人。” 卫旸淡淡的笑,调转马头,回到周蘅的马车边。 暗中的强人自恃人多势众,一口咬定要两万两银子,否则就是不放行。诸漆不肯答应,他们从林中跑了出来,拦在前面,拉开了架式,准备硬抢。 小龚爷这边的人,也拨出随身佩刀,眼见一场厮杀不可避免了。 “诸漆,你过来。”安意道。 安意一出声,那些强人兴奋地嚷道:“有女人,有女人。” 诸漆回到车边,“夫人有何吩咐?” 安意从放一边的木匣里,拿出一个布袋来,倒出四枚鸟蛋大小的药丸,递给诸漆,“把这个弹到他们中间去。” 诸漆接过药丸,拍马到前面,给了两枚给陈玖,两人双手同时弹出药丸。药丸在半空中散开,淡黄色的药粉纷纷落下,那些强人见状,一边连忙屏住呼吸,一边挥手将药粉扫开。 可是这药粉,既不能闻,也不能沾。 片刻间,强人们就觉得全身无力,瘫坐在地,领头之人用大刀抵在地上,强撑着站在原处,骂道:“龚小七,亏你还是名门正派,居然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卑劣无耻……”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骂人也请找对人,给你们下药,不是圣衣门的龚七爷,是我逍遥门的罗十九。”安意答应计凡衣要混江湖,自当要让江湖上的人知道她的名号,别以为逍遥门换了门主,就能任人欺凌。 那领头之人愣了一下,他们已栽在安意手中,安意等人也就没有必要拿别人的名号唬他们,道:“不知逍遥门的罗姑娘在此,多有冒犯,不知者不罪,还请罗姑娘高抬贵手,大家交个朋友,日后罗姑娘在此处,必然畅通无阻。” 强人不肯卖小龚爷的面子,却在安意面前服了软,并不是圣衣门的名声逊于逍遥门,也不是怕了逍遥门。而是圣衣门是名门正派,行事光明正大,讲究江湖规矩。逍遥门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喜恶,视江湖规矩为无物。 黑道和白道,原本就是对头,得罪小龚爷无所谓,得罪逍遥门的人,没有这个必要,何况现在他们处于弱势,此时不求饶,更待何时? “要我抬贵手,好说,就不知道朋友想让我抬多高?”安意把他们的话,改了改,还给他们。 小龚爷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他的小娘子行走起江湖来,也似模似样。 安意瞪了他一眼,正跟人谈判呢,严肃点! 小龚爷敛去脸上的笑容,摆住严肃的表情,只是眼眸里全是笑意。 “罗姑娘觉得多少合适?”那强人问道。 “多少合适?”安意低声问小龚爷,她江湖经验还浅,对江湖规矩不熟悉,怕出价出高了,惹出笑话来。 小龚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药效有多久?” “半个多时辰。”安意道。 “交给诸漆他们去处理,天色不早了,我们赶路进城,别在这里耽误,万一误了进城的时辰,就要在野外宿营了。”小龚爷笑道。 安意想了一下,点头道:“好。” 小龚爷把诸漆喊了过来,让他处理此事。 “你们爬到边上去,让七爷和夫人的马车过去。”诸漆大声道。 那些强人只是手脚发软,不能打斗,爬还是能爬的,乖乖的爬开,把路让了出来。 诸漆这声夫人,虽然没有明说,小龚爷娶了罗十九,但是既然两人联系在一起,那就表明圣衣门的龚七爷娶了逍遥门的罗十九。 很快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武林第一美男,名草有主。 因为没有打斗,耽误的时间不长,在酉时正,到了城门口。时是黄昏,城内却非常热闹,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食物的香气随着晚风飘进车内,勾起人的食欲。 “五香豆、五香蛋,好闻又好吃,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安意听到喊声,条件反射地舔了下嘴唇,小龚爷看到,勾唇一笑,拉到车窗,“周艺,去买包五香豆,买几个五香蛋过来。” 周艺翻身下马,去小摊上买了包五香豆和六枚五香蛋,送进马车。 “这里的五香豆和五香蛋没有南京城里的地道,你先解解馋,等到南京,让我娘……”小龚爷顿了一下,“让我舅娘给你煮正宗的五香蛋吃,美味之极。” “生恩没有养恩大,叫舅娘一声娘,是应该的。”安意打开纸包,柔声道。 小龚爷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感激,在知道生父生母另有其人后,他一直有个心结,越临近南京,他越感到焦躁,安意这句生恩没有养恩大,终让他释怀,待他如亲子的舅父舅母,就是他的爹娘。 马车穿街走巷,停在了客栈门口,客栈内人声鼎沸,闹轰轰的,比刚才的街市还要热闹。 小龚爷坐在马车,听到这嘈杂的声音,皱眉道:“周艺,去问问怎么回事?” 周艺把缰绳交给周谅,进店问话,过了一会,回来禀报,秦淮十九家花楼和二十一艘花船,将于五月初十,举办花魁大会。此举吸引来了众多的寻芳客,商家们喜获商机,也蜂拥而至。 淮安是去南京的必经之路,是以,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各地来的寻芳客和商家,唯有这间云客来,还空着小龚爷预订的房间,找不到住处的人,在这里游说店家,已经这么晚了,预订房间的客人,肯定不会来了,要店家将房间让给他们。 店家被他们闹得头都大了,周艺的到来,解了他的围,“各位,各位,不好意思,预订房子的客人已经来了,请各位让一让,让一让。” 众人一听这话,失望之中带着怒火,齐齐扭头看向门口,超长的马车,令他们顿时屏住了呼吸,来者何人? 车上先下来一个白面小子,接着又下来两个婢女,然后是穿着一袭蓝衣白裙的美貌少妇。接着两个随从爬上了马车,从里面抬出一个倾城倾国的男人。 众人的目光被小龚爷的容貌给吸引住了,都没注意到他腿脚不方便,是被推进客栈的。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小龚爷等人已经进了房间。 “七爷,你要不要考虑戴个面具,遮住你这张脸?”安意忍不住把想了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 “娘子不觉得我戴上面具,会更让人注目吗?”小龚爷笑着反问道。 安意想想也是,一群人里,就他一个人戴着面具,同样很突兀,撇撇嘴道:“你这张脸,太能招蜂引蝶了。” “哪有招蜂引蝶,明明是多了一群木鸡。”小龚爷笑道。 杏仁等人闻言,都抿嘴偷笑。 半个时辰后,诸漆、陈玖和四大高手之一的阮忠回来了,告诉小龚爷和安意,事情已处理妥当。 住了一晚,一行人继续赶路,三天后的黄昏,他们抵达六合县,圣衣门的总舵在六合山的寒山峰,龚家的家宅在县城的东边,他们从北城门进城,绕了大半个城池,停在了龚家门外。 周艺上前敲边,诸漆和陈玖把小龚爷从马车上抬下,刚刚放在地上,大门打开,从里面飞出一个火红的身影,“七哥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桃花盛开 伴随着这声娇滴滴的七哥哥,那道火红的身影朝着小龚爷扑了过去。 小龚爷见她扑了过来,有心想要避开,可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若是旁边的人,帮他把轮椅推走,还是能避开的,可是站在他身边的人,包括他亲亲的娘子,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个个袖手旁观。 小龚爷眼见人已到了面前,忙使出擒拿手,双手紧紧地扣住红衣少女的肩膀,成功地让她停了下来。 安意挑挑眉,好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有美女投怀送抱都不要。 红衣少女没能如愿扑进小龚爷怀里,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男,嘟起小嘴,不依地娇声喊道:“七哥哥!” “融儿,站好。”小龚爷神情淡淡地道。 红衣少女没有乖乖听话,整个身子还向前倾,大有不倒进小龚爷的怀里,势不罢休之意。 “融儿,不要胡闹。”一个女声解了小龚爷的围。 安意看了过去,见一个身穿深蓝色棉衣长裙的中年美妇,从宅子里走出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个身穿劲装的年轻的男子和两个少妇。 “娘。”小龚爷激动地喊道。 这声娘,让安意知晓了中年美妇的身份,也让龚夫人红了眼眶,“遒儿。” 红衣少女悻悻地退到一边,刚好跟安意站了个对面。 安意完全看清了红衣少女的容貌,她长相清秀,肤色白里透红,双眸清亮,左眼的眼角处有颗小小的泪痣。 小龚爷看着走到他面前的龚夫人,“娘,不孝子砚遒回来了。” “遒儿。”龚夫人眼泛泪光,伸手摸着小龚爷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有娘的家常菜吃,所以就饿瘦了。”小龚爷笑道。 龚夫人抹了一下眼角,道:“娘给你做,全做你喜欢吃的菜。” “七弟一回来,我们就有口福了。”高个的少妇上前,搂着龚夫人的肩膀,笑着打趣道。 “大哥,大嫂,二哥,五哥,五嫂,我回来了。”小龚爷一一喊道。从京城到南京,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已成为了王爷的小龚爷,琐事缠身,要回来一趟,却不容易。 “七弟。”三个年轻男子围了过来,在小龚爷肩上拍了拍,“回来就好。” “我回来,我带着媳妇一起回来的。”小龚爷扭头看着安意,“娘,这是您的儿媳安意。” 众人早就注意到了安意,她的容貌和打扮也很难让人忽视,对她的身份,大伙都心中有数,听小龚爷这么一说,光明正大的打量起安意来。 只见一个容貌秀雅,风致嫣然的少妇,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一双美目明净清澈,艳丽的红衣,没有减损她恬静温润的气质,多了新嫁娘的喜气和娇羞,乌黑的长发挽着同心髻,髻中插着金凤钗,凤首衔着一串流苏,红玛瑙的坠子落在她的眉间,平添几分娇俏。 红衣少女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眼神不善地盯着安意,小龚爷成亲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相信,认定是误传,这世上除了她,没有人配得上她的七哥哥,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无法再自欺下去,对安意充满了怨恨。 安意无视红衣少女的目光,以小龚爷的容貌,要没几朵烂桃花,才怪了,以后这种目光,她一定会见识很多回,要是在意,在意不过来,唇角上扬,冲着龚夫人,脆生生地喊道:“娘。” 在确定龚夫人身份后,安意就开始做心理建议,这声娘,要喊出口,并不难。 “哎。”龚夫人响亮地应道,满脸愉悦的笑容,走过去拉起安意的手,“好孩子,一路辛苦了。” “还好,不是很辛苦。”安意笑道。 “七弟妹,我是大嫂。”高个的少妇走过介绍自己道。 “大嫂好。”安意屈了屈膝。 “七弟妹,我是五嫂。”稍矮一点的少妇笑盈盈地道。 “五嫂好。”安意客气地道。 一番客套后,龚夫人想起亲家舅爷是一同来的,又和卫旸、周蘅互相见礼。正在寒暄,屋里的人等了半天,不见人进来,打发人出来查看是怎么回事? “我说怎么这半天不见人进来,敢情是大嫂看着儿媳,迈不动步子了,站在这门口,就聊起天来了,也不管我们在屋里等得有多着急。”一个面相精明的中年妇人,笑呵呵地走出来道。 “这是你齐家婶子。”龚夫人帮安意介绍道。 齐夫人冲安意笑道:“侄儿媳妇好。” “婶子好。”安意从小龚爷那里已经知道,龚老爷子生有两子一女,长子就是小龚爷的养父,次子和次子媳以及三个孙子在贺州分舵,女儿就是小龚爷的生母龚素馨,这位齐婶子是龚老爷子大徒弟齐啸文的妻子,也是龚老夫人的娘家侄女。 “快进去吧,老爷子和老太太在屋里等着呢,都望眼欲穿了。”齐夫人笑道 一行人进了屋,正厅内,坐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一个大肚婆。正中并排的黄花梨太师椅上,坐着穿青衣的老者和穿石青色绣团花的老妇人。 看到龚老夫人,安意就知道小龚爷的容貌,遗传自何人了。龚老夫人虽年逾古稀,一头银发,脸上添了皱纹,却依旧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是何等的绝色。 因卫旸和周蘅一同前来,娘亲舅大,先待客后敬茶,请卫旸夫妇坐下,婢女送上茶水,小龚爷和安意才给龚老爷子和老夫人敬茶。 龚老爷子见小龚爷腿脚不便,不让他和安意行跪拜礼。 小龚爷坚持要跪着敬茶。 “孝顺不在这上头,你们要是真得孝顺你祖父和我,就生个重孙给我们抱。”龚老夫人眼睛利,看出安意还没和小龚爷圆房。 “祖母放心,孙儿不会让您失望的。”小龚爷笑道。 “好。”龚老夫人含笑颔首。 两人给龚老爷子和龚老夫人敬茶。 龚老爷子给了个红包。 龚老夫人给了套纯金镶红宝石头面。 然后给小龚爷的养父龚定风和龚夫人敬茶。 龚定风也是个红包,龚夫人送是 龚老爷子的四个徒弟,坐阵圣衣门,他们的妻子儿女留在家中,两位给四位婶子敬了茶。四人都准备了礼物,送给安意。 接下就是平辈,大哥龚岱远,大嫂骆氏,二哥龚樟迅,怀着身孕是二嫂甘氏,五哥龚泽遇,五嫂李氏。 龚老爷子的徒孙、徒孙媳以及三个徒孙女齐萱、柯姒兰和柳梦晴。见三女看小龚爷的眼神,都含情脉脉,柔得就快要滴出水来了。 安意不得不佩服小龚爷招惹桃花的能力,也能预想到她在龚家的生活,将会非常的热闹和精彩。 又给龚定风的两个徒弟,以及他们的妻子,见了礼。 红衣少女站在安意面前,抬起下巴道:“我叫沈融,是七哥哥青梅竹马的表妹。” 沈融是龚夫人的外甥女,龚夫人没有女儿,她和小龚爷从小一起养在龚夫人身边,她一向认为她和小龚爷感情是最好的,日后会嫁给小龚爷为妻。 “表妹好。”安意只觉得好笑,落花有意,可惜流水无情,青梅竹马又能如何?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然不早,龚老夫人让人摆饭,众人入席。李谷雨身有不便,龚夫人安排人,先将他送去了客房,把饭送到房给他吃。 江湖人不拘小节,就座时只分了长幼,没分男女,大家混坐在一起,沈齐柯柳四女与安意和小龚爷坐在一桌。 安意刚夹了块鱼肉,剔除鱼刺,放进嘴里,就听柳梦晴喊道:“七嫂。” 安意忙把鱼肉咽下去,应了她一声。 “七哥最喜欢吃鱼,你夹些给七哥,七哥他夹不到。”柳梦晴娇柔柔指指责安意只顾自己,没有照顾好小龚爷。 “鱼肉是发物,七爷他身上有伤,不能吃。”安意随口扯谎道。 “七哥,你的伤还没好吗?”柳梦晴关切地问道。 “嗯”小龚爷看也没看柳梦晴,用鼻音相应,他不能拆穿安意,只好不吃鱼了。 柳梦晴轻咬了下唇角,看了安意一眼,端起饭碗,低头数米粒,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安意视若不见,泰然自若地继续夹菜。 “七嫂。” 安意捏紧手中的筷子,抬眸看着齐萱,唇边微扬,保持着淡淡的礼貌的笑容。 “七嫂,这是枸杞鸽子汤,大伯母炖了半个多时辰,鸽子肉都炖的酥软了,最能滋补身体,你盛一碗给七哥喝吧。”齐萱笑道。 安意斜睨着小龚爷,“夫君,要盛一碗汤给你喝吗?” “娘子,你知道我不喜欢喝那些汤汤水水的。”小龚爷夹了一筷子鸡脬,放在安意碗里,“你尝一尝,看是不是比京里八仙楼做得好吃?” 安意尝了两口,“比京里做得好。” “还有这道松子熏肉,你也尝尝。”小龚爷夹了点放在安意碗里。 安意吃过后,赞道:“肉质腴美,松子香糯,好吃。” “喜欢吃,多吃点。”小龚爷又给她夹了些。 “这鸡茸蛋入口即溶,你也多吃点。”安意也给小龚爷舀了一勺鸡茸蛋。 “谢谢娘子。”小龚爷笑得如沐春风。 看着两人的互动,四女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发僵。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敌出招 在齐柯柳三女哀怨的眼神中,沈融的怒目注视下,安意淡定地吃完了这顿丰盛的接风宴,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从袖袋里扯出帕子,轻轻擦拭了嘴角,接过杏仁奉上的漱口水,抿了一口,放下杯子,一只手捏着帕子遮住嘴,一只手按着衣襟,微微欠身,把水吐进漱壶里。 这套动作,安意做起来优雅无比,显示她受过极好的闺仪训练,不是这些江湖女子,可以比拟的。 小龚爷眉目间满是笑意,他的小娘子打击起人来,很有手段,这是要让对方自惭形秽,不敢应战。 齐柯柳三女见小龚爷注视安意的眼神,情意绵绵,从来没有见他对那个女子用过这种眼神,心中已知他对自己的妻子,非常的满意,表情愈发的忧伤哀怨。 “装模作样。”沈融低声骂了一句。 安意当没听到,脸上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对她的无礼,大度的表示不介意。 在场的,除了周蘅,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到这四个字,表情各异。 龚老爷子不动声色,目光微闪,沈融是儿媳的外甥女,他不便出言训斥。 龚老夫人隐晦地看了眼龚夫人,示意她太娇宠沈融,宠得她忘乎所以,出言无状,亲家舅爷还在座,这要是让娘家人误会她这个婆婆对新媳妇不满,捉掇外甥女当众给新媳妇没脸,那就不好了,正要打圆场。 小龚爷抢先训斥道:“尔不知礼,无以立也。” 这话重了些,沈融脸色大变,美目含泪,怆然喊道:“七哥哥!” 龚夫人暗叹,沈融的心思,她早就知晓,先前也是乐见其成,但后来发现,小龚爷对沈融并无这种意思,现在小龚爷已娶妻,她就打消了,让沈融嫁给小龚爷的念头。 小龚爷看也不看沈融,牵起安意的手,唇角上扬,柔声问道:“娘子,累了吧?我们回房休息。” 龚老夫人接话道:“坐了这十来天的马车,你们辛苦了,回房歇着去吧,明天我们再好好说话。” “是,奶奶。”小龚爷礼貌地应了,两人和在座的长辈一一打了招呼,离开了正厅,回小龚爷先前住的院子。 已是戌时正,天早已黑透,上弦月镶嵌在夜空中,洒下柔和的光芒,四周景物朦朦胧胧,宛如笼罩上了一层轻纱。沿路小径上,夜来香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安意站在院门口,抬头看着雕着紫薇花纹的木匾,念道:“长庚院。” “娘子可知院名的由来?”小龚爷笑问道。 安意想了一下,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小龚爷继续问道:“还有呢?” “庚是天干第七,暗合你的排行。”安意没有提及长字的含意,龚家其实早就在院名里,告诉小龚爷,他是长子,是皇族中的人,木匾上雕刻的紫薇花,同样暗指紫微星。 紫微代表着尊贵、权力和帝皇。这也表明,皇上当年并没有对龚素馨隐瞒身份,龚素馨有了身孕,为什么不愿进信王府,而是在娘家生下孩子,托付给长兄呢? 这个疑问在安意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没有问出口。 小龚爷笑着点点头,知他心意者娘子也,比起帝王家的皇长子,他更愿意做龚家小七。 长庚院里种着梧桐和芭蕉,干净整治;室内宽阔,一色的红木家具,凛然大气,很符合武林世家的品味。 等两人分别沐浴更衣,上了床,安意穿着崭新的浅紫的中衣,披散着头发,盘脚坐在床的另一头,虽然刚才这男人的表现,还不错,但有的账还是要算一算的,“七爷,怎么不告诉我,家中有四个如花似玉的好妹妹啊?” “不记得有她们了。”小龚爷道。 “七爷,这谎撒得可没边了。七爷,你今年贵庚啊?记心差得,连四个活生生,娇滴滴的美人儿都记不住?”安意冷笑两声,“你不告诉我,是不是心虚啊?” “娘子,为夫刚才对她们都是不假颜色,这表明我对她们绝无半点儿女私情。”小龚爷义正词严地道。 “正因为你对她们不假颜色,就更表明你心虚。要是没什么,你犯得着,把关系撇得那么清吗?你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七哥哥。”安意阴阳怪气地学沈融,咬着后槽牙,拉着长音唤他。 小龚爷打了个哆嗦,道:“娘子,你还是叫我夫君,听到七哥哥,为夫慎得慌。” “七哥哥只有她叫你才好听,嫌弃我叫得难听,是不是啊?”安意歪曲他的意思。 小龚爷哭笑不得,怎么越掰越远了?猛地扑过去搂住安意,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凑到她嘴边,亲了一下,道:“娘子这么着紧我,我很开心,但是这没来由的醋,喝多了容易伤身,娘子还是不要喝了。” “逗你玩呢,我才没有吃醋,你要真想娶她们,用得着千里迢迢去京城找我吗?”安意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胸口,娇笑道。 “娘子明白这个道理,为夫就放心了。”小龚爷笑,亲了亲她的脸颊。 安意皱着鼻子,傲骄地轻哼了一声。 夫妻俩亲热地腻歪了一会,相拥而眠。 次日,天色朦朦亮,安意就被狗叫声吵醒了,推了推身边的男人,“你有养狗?” “我没有养狗,融儿养了三条狗。”小龚爷皱了皱眉,“这狗叫声怎么在房子外面?” “你的融儿表妹,用狗来叫你起床了,你还不起来?难不成还要等她进房里来喊你?”安意有点生气,不是因为被狗吵醒生气,而是由此事,可以看出沈融是能自由出入长庚院的,恼火地将他搂在她腰间的手甩开,掀被坐起。 小龚爷听出安意的语气有所不对,忙道:“娘子,这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躺着再睡会,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意斜睨他一眼,扭身面朝里躺下。 小龚爷把被子扯好,掀开帐幔,伸手把轮椅拖到床边,坐上去,拿过搭在椅子上的外袍,披在身上,滚动轮椅往门口去。 “七哥哥,早上好。”沈融笑盈盈地问候道。 安意暗叹了口气,昨夜小龚爷已当众没给沈融的面子,她今天居然还来痴缠。 小龚爷脸色阴沉地看着牵着三条大狗,站在门外的沈融,冷声诘问道:“沈姑娘,为什么一大早放狗出来扰人清梦?” “沈沈姑娘?”沈融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七哥哥,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叫你沈姑娘。”小龚爷道。 “七哥哥你一向叫我融儿,以前我再闹你,你也不生气的,今天我不过是牵狗狗过来给你看,又没闹你,你就这么凶我。七哥哥你是不是不要融儿,以后也不疼融儿了吗?”沈融语带哭腔地问道。 安意轻哼了一声,痴情女遇上负心汉,她就是那个抢人情郎的恶婆娘。 小龚爷皱了下眉,道:“沈姑娘,那时你年纪小爱胡闹,我比你年长,是你的兄长,我可以包容你、礼让你,但是现在你已是及笄的大姑娘,懂事了,还要胡闹,就太不应该。” “我没有胡闹,我是有事找你。”沈融嘟着嘴道。 “沈姑娘,你有事应该去找我娘和我大嫂,她们会帮你,我帮不了你。”小龚爷冷淡地道。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怎么知道帮不了我?”沈融问道。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帮不了你。”小龚爷不打算继续跟她废话,“来人,请沈姑娘出去。” “我不要走。”沈融松开狗链,扑向小龚爷,“七哥哥,融儿一直都很喜欢你,想要嫁给你,你别不要融儿。” 小龚爷知她一向娇纵不听话,料到她会来这一招,双足在门槛上一蹬,连人带车向后退去一丈远。 沈融没想到小龚爷会这么狠,真得不管她,他一退开,她已收势不住,整个人面朝地下倒了下去,还好她轻功不错,强行将身子一拧,侧转了身子,左边胳膊着地,没有用脸着地。 “哎哟。”沈融重重地摔在了石砖上,忍不住呼痛。 红菱和秋菱已从角房里走了过来,看到摔在地上的沈融,眼带笑意。 “七哥哥,好痛,我受伤了,我的胳膊是不是摔断了?”沈融躺在地上,哀声问道。 “扶沈姑娘起来,送沈姑娘出去,让她的婢女给她找大夫。以后把门看紧了,不要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小龚爷还怕沈融不死心,继续下猛药。 “七哥……” 红菱和秋菱强行架起沈融,捏住她的穴位,不让她挣脱,合力将她从房里拖了出去,送到了院外。小李子也把那三条狗牵了出来,然后把大门关上。 沈融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伤心欲绝。她的两个婢女张了张嘴,想劝又不敢劝,姑娘的脾气娇纵,劝得不好,会被迁怒,姑娘掐人很痛。 在不远处的树下,柳梦睛正注视着这边。 小龚爷打发走沈融和她的三条狗,回到卧房中,见安意已经起来了,“娘子,你不睡了?” “睡意已无。”安意低头系好衣带,从另一边绕过屏风,走到门口,再次打开门,“杏仁,桃仁打水进来,我要梳洗。” 杏仁和桃仁应了声是。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出昏招 “娘子,你生气了?”小龚爷看不到安意的脸,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没有生气。”安意转身看着他,神情淡然,没有怒色,“因为你严词拒绝了她,要是你言辞暧昧不清,拖泥带水,顾念你们的旧情,那么我就会让你见识我的毒术。” 小龚爷讶然,“我见识你的毒术,不是应该她见识你的毒术吗?” 安意勾了勾唇角,“你才是罪魁祸首,她们不过是被你这张脸迷惑的无知少女,要教训的人是你,不是她们。” “我怎么就成罪魁祸首了?娘子,这话可不对,酒不醉人,人自醉,要怪的是人,而不是酒。”小龚爷辩解道。 “你不是酒,你是卖酒的人。你不卖酒给她们,她们就不会喝醉,你就没有错,你把酒卖给她们,让她们喝醉,就是你的错。”安意见杏仁她们提着热水,端着盆进来了,到里间去漱口洗脸。 小龚爷跟着进去道:“我没有要把酒卖给她们的,是她们强行来买的,这不该算是我的错。” “酒香扑鼻,难免引人觊觎,她们要强行来买,实属正常,你可以坚决不卖,将她们赶出去,你就没有错。你要是含含糊糊,态度不明确,让她们误会,在店里纠缠不休,就是你的错。”安意接过杯子,用柳木牙刷沾上牙粉,开始漱口。 “娘子对她们到是宽厚,对为夫就这样的苛待。”小龚爷委屈地道。 安意将嘴里的水吐出来,斜睨着他,道:“她们是外人,你是我的夫君,内紧外松,方能从根本解决问题;内松外紧,不过是按下葫芦又起瓢,没有她沈融,还有齐萱、柯映兰和柳梦晴。” “娘子言之有理,为夫绝不卖酒给她们,为夫酿的酒只给娘子喝。”小龚爷话中带话地笑道。 安意看他笑得古怪,不知想哪里去了,脸刷的一下红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到洗脸架边洗脸。 小龚爷见她脸红,知道她听出他话外之意,眸底幽光闪过,唇角上扬,轻笑出声,娘子脸薄,一逗就害羞,太可爱了。 两人梳洗完毕,换好衣裳。 安意放下手中的镜子,起身道:“我收拾好了,走吧。” “去哪?”小龚爷问道。 “去给爹娘请安啊。”安意诧异地看着他,这还有问吗? 小龚爷笑道:“家里早上不用特意去请安,大家都去练功场练早功,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要。”安意也想见识一下武林世家与平常世家的区别。 两人出门往练功场去,还没到地方,就听到刀剑交错的声音和气势惊人的啸声。练功场的大门虚掩着,推开门,里面是宽广的教场,二十几个身穿劲装的人在练功。 安意很快找到了龚定风和龚夫人,他们一个在打形意拳,发拳时,一屈一伸,节奏鲜明,与身法、步法紧密相合,沉着稳健;一个在练鞭,软鞭挥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噼啪作响,虎虎生风。 “你的鞭法是不是你娘教你的?”安意记起当年被计凡衣擒住那次,小龚爷曾使过软鞭。 “我的鞭法是跟大舅舅学的。”小龚爷道。 安意抿着嘴笑了笑,肖家的大舅舅和龚夫人是一家人,武功源出一门,跟谁学,有区别吗?这男人就是死要面子,不愿承认是跟女人学艺罢了。 接着,安意又看到了龚岱远和骆氏,两人正在对招,一持长剑,一握双刀,刀来剑往,打得十分的热闹。 在另一头,安意看到了龚樟迅和甘氏,龚樟迅在舞剑,甘氏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捧着大肚子,笑盈盈地看丈夫练功。 安意莞尔,不愧是武林世家,这胎教做得到位,等孩子生出来,十八般武功全学会了。 让安意感到意外的人是齐萱,那么娇娇小小的姑娘,练的居然是梨花枪。梨花枪的枪头装有喷射用的药筒,枪头的两侧有钩镰装的铁叉,是杀伤力极强的兵器。 安意眯了眯眼,要是齐萱用武力来挑衅,应付起来会很麻烦,不知道她的功力如何?问道:“齐姑娘的枪法师承何人?” “她的枪法师承其母,只得其形不得其神,想不想知道真正的枪法高手是谁吗?”小龚爷笑问道。 “是谁?”安意问道。 “是奶奶,奶奶的三十六路梨花枪,那才是天下无敌手,爷爷年轻时,就曾败在奶奶的枪下。”小龚爷小声道。 “奶奶的枪法好,爷爷的心胸宽。”安意笑赞道。 “这话怎么说?”小龚爷笑问道。 “爷爷愿意娶打败自己的女人为妻,并且没有隐瞒他曾输给奶奶的事,还不怕让你们这些小辈知道,若不是心胸宽,为人光明磊落,绝对做不到。爷爷是真英雄,不像有某些人,死要面子。”安意斜睨小龚爷,那个某些人指向很明确。 小龚爷哑然,“我什么时候死要……” 话没说完,见龚夫人已收了鞭子,走了过来,噤了口。 龚夫人笑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喜儿说想来见识见识,我就带她过来了。”小龚爷笑道。 “都是些粗野功夫,你也不怕喜儿看了笑话。”龚夫人知道安意师承计凡衣。计凡衣的武功,在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做为她的关门弟子,安意的武功肯定不凡。龚夫人绝没想到安意的武功,在江湖上顶多三流水平,她学得最好是毒术。 “娘太谦虚了,娘的鞭法势若龙蛇,快出闪电,令人防不胜防,能诛敌于数丈之外。”安意笑赞道。 “花拳绣腿,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龚夫人不是肤浅的人,但是世人谁不爱听好话,何况新媳妇的表扬在点子上,并非泛泛而谈,乐得合不拢嘴,笑得眼角都起了皱纹。 小龚爷和安意都过来了,龚夫人让大家都收了手,一家人去凝春堂吃早饭。龚老爷子和龚老夫人已然在座,正和卫旸、周蘅在说话闲聊。 卫旸、周蘅起身和龚定风、龚夫人打招呼,客套了几句,坐下吃早饭。 “表姑娘呢?”龚夫人一早上都没见着沈融。 婢女禀报道:“表姑娘身子不舒服,在房里休息,说不出来吃早饭了。” “把饭送到她房里去。”龚夫人还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只当沈融昨夜被小龚爷的话伤着了,今天不愿出来见小龚爷和安意。 小龚爷和安意对视了一眼,沈融就此收敛,再不纠缠,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可惜事实是残酷的,饭还没吃完,婢女就急冲冲跑进来道:“夫人,夫人,表姑娘悬梁自尽了!” “咔嚓”龚夫人一惊,手下一用劲,将手中的筷子给折断了。 “人怎么样?”龚老夫人急声问道。沈融要是死了,龚家没办法赔沈家这么大个闺女。 “人已经救下来了,可是表姑娘哭得很伤心,一直嚷着要寻死,花开她们拦都拦不住。”婢女道。 “老大媳妇,你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龚老夫人皱眉,这丫头不象话,太胡闹了。 龚夫人向周蘅告了声罪,急急忙忙地离席而去。 安意默默地夹了一筷子茄鲞,放进嘴里。就沈融这干劲,还有得闹腾。 龚夫人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打发人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吃过早饭后,龚老夫人道:“迅哥媳妇,你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表姑娘觉得在我们家住得不舒坦,就让你婆婆送她回沈家去。” “是,奶奶。”骆氏领命而去。 “遒哥媳妇。”龚老夫人喊道。 安意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没有意识到是喊她。小龚爷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提醒她道:“娘子,奶奶叫你。” “啊,哦。”安意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龚老夫人,“奶奶。” “遒儿是家里的小儿子,从小就娇生惯养,脾气古怪,日后他要是有什么不是,或是惹你生气了,你要是打不过他,就来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教训他,我打他,他是不敢还手的。”龚老夫人笑道。 安意笑着点头,“谢谢奶奶。” “奶奶,我们家有优良的疼媳妇传统,我不会惹娘子生气的,您就放心吧。”小龚爷笑道。 “这话亲家舅爷和亲家舅母都听见到,你可要说话算数,说到做到。”龚老爷子正颜道。 “龚砚遒言出必行,绝不食言。”小龚爷认真地道。 卫旸和周蘅都笑了笑。 “遒哥媳妇啊,这里是你的家,你随意一些,不用拘谨,不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让自个受了委屈。”龚老夫人笑道。 “奶奶放心,孙媳是不会让自己个受委屈的。”安意笑了笑,她没有自己委屈,成全别人的高尚品质。 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散了。 出了凝春堂,安意问道:“七爷,你先回长庚院,我去看看谷雨。” “一起去。”小龚爷道。 “好。”安意和小龚爷随卫旸去客房看李谷雨。 李谷雨已吃完早饭,两个小厮正要把他抬到院子里晒太阳,见四人进来,笑道:“你们来了。” “昨夜睡得可好?”安意笑问道。 “一觉到天亮。”李谷雨笑道。 “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安意又问道。 “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一碗鸡蛋羹、两个银丝卷、两个荞麦饼。配菜是香橼豆、茄鲞和卤猪舌。”李谷雨详细说明,意在告诉安意,龚家没有怠慢他。 安意见他胃口不错,也就放心了。 “卢郎中在圣衣门那边,午后应该会来。”小龚爷笑道。 李谷雨笑道:“让你们费心了。” “别这么说,应该的。”小龚爷笑道。 坐了一会,安意和小龚爷回了长庚院。 ------题外话------ 昨夜家里停电停水,外面狂风暴雨,搂着儿子坐在床上,倍感凄凉。 早上起来,电来了,水没来,外面阴沉沉的,趁着有电,没有打雷下雨,赶紧码字。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谋诡计 在回长庚院的路上,小龚爷和安意遇到柳梦晴。 “七哥,你听说了吗?融融她悬梁自尽了。”柳梦晴急切地道。 小龚爷还没回答,柳梦晴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样的想不开,居然要去寻死?这要是万一没有救下来,可怎么得了?七哥,你是知道她的,她一向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委屈。这个傻丫头,她也不想想,她要是出什么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七哥,她一向听你的话,你去看看她,劝劝她,别让她再做傻事了。” 说仇者快时,柳梦晴飞快地瞟了安意一眼。 安意神情未变,柳梦晴没有指名道姓,她用不着对号入座。 “我娘和我大嫂已过去看她了。”小龚爷冷淡地道。 柳梦晴蹙眉问道:“七哥,你不去看她吗?” “不去。”小龚爷扭头看着安意,唇角上扬,“娘子,我们走。” “嗯”安意轻应道。 “七哥,你真的不去看看融融吗?以前你很关心融融的,现在真的不管融融了,对融融的死活漠不关心了吗?七哥,要是融融出什么事,你心里就一点都不难过吗?七哥,你变了,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是那么的温柔风趣、待人和蔼可亲,善良充满爱心,现在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柳梦晴拦在轮椅前面,面容哀伤地诘问道。 安意挑了挑眉,小龚爷温柔有,在床上最温柔,风趣没有,全是恶趣味,没事拿那些羞人的话逗她,至于和蔼可亲,善良充满爱心,他有吗?她怎么没发现?外人比她还了解她家的夫君啊。 小龚爷皱了下眉,“让开。” 柳梦晴见小龚爷不为所动,找上了安意,“七嫂,你在听到融融悬梁自尽的消息后,怎么能如此的……” “闭嘴。”小龚爷打断她的话,“沈姑娘那里,有我娘和我大嫂,用不着你在这里啰哩啰嗦。” “七哥,请你让我把话说完好吗?”柳梦晴眼中含泪地道。 安意扯了下小龚爷的衣袖。 小龚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柳梦晴看着安意,杏眼泪光闪动,“七嫂,你在听到融融悬梁自尽的消息后,怎么能如此的无动于衷呢?你是大家闺秀,是那么的高贵典雅、仁慈善良、温柔贤淑,你怎么忍心看着融融香消玉殒?你为什么不劝劝七哥?让七哥去见见她,只是见见而已,做人应该宽宏大度,待人真诚有礼。” 高贵典雅? 仁慈善良? 温柔贤淑? 安意讶然,这是在表扬她?她怎么不知道她有这么多的优点?好吧,重点不在这里,这位姑娘真是喜欢指责人,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微微笑道:“柳姑娘,你说得没错,做人是应该宽宏大度,待人真诚,我也一贯是这么做的,但是那个人,不包括觊觎我男人的女人,凡是敢觊觎我男人的女人,都该死。” 柳梦晴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显然没想到安意会说得这么的直白,把妒嫉表现的如此明显,大家闺秀不是讲究三从四德,说话不是都喜欢拐弯抹角,话中带话的吗?怎么她与其他的大家闺秀不一样呢? 小龚爷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霸气外露的娘子,美极了! 安意从柳梦晴身边走过,眼力极佳的小李子连忙推着轮椅跟了上去。红菱和桃仁对视一眼,抿嘴笑了笑。 走了几步,红菱回头看去,见柳梦晴表情阴戾,目带寒光地注视着这边,心生警觉,这位柳姑娘绝不像看起来那般的柔弱和善良,也不像她嘴上说得那么好听,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回到长庚院,杏仁送上茶水,退了出去。 安意提壶倒了两杯茶,一杯给小龚爷,一杯放在面前,看着袅袅升起的白雾,长出了口气,问道:“如果沈融就这样死了,你会内疚吗?” “她不会死的。”小龚爷勾唇嘲讽的冷笑,一个人若存了必死之心,就不会让人救下来了。 “我说如果。”安意抬眸看着他,“你会内疚吗?” “不会。”小龚爷与安意对视,“娘子会内疚吗?” 安意摇摇头,“不会。命是她的,她不珍惜,我为什么要替她珍惜?” 小龚爷笑,“娘子所言正是我所想。” 安意明眸流转,戏谑地笑道:“柳姑娘对你的评价很高啊,温柔风趣,和蔼可亲,善良充满爱心。” “她对娘子的评价也不错啊,高贵典雅,仁慈善良,温柔贤淑。”小龚爷笑道。 “难道我不高贵典雅,不仁慈善良,不温柔贤淑吗?”安意目光危险地盯着小龚爷,大有他敢否定,她就要他好看。 “娘子怎么会不高贵典雅,不仁慈善良,不温柔贤淑呢?娘子是高贵典雅,仁慈善良,温柔贤淑的典范。”小龚爷一本正经地答道。 “我有这么好吗?”安意挑眉问道。 “在为夫心中,娘子就有这么好。” 就在夫妻俩逗乐的同时,柳梦晴和齐萱、柯映兰也聚在一起说话。有了共同的敌人,她们摒弃前嫌,结义为盟。 柳梦晴把安意说的话,告诉了她们。 齐萱和柯映兰都皱起了眉。 柯映兰幽幽叹了口气道:“她要是没有几分手段,又怎么哄骗得住七哥?看来我们与七哥今生无缘了。” “不行,我一定嫁给七哥,除了七哥,我谁都不嫁。”齐萱坚定地道。 “谁不想嫁给七哥呢?可是怎么嫁?融融悬梁自尽,她不在乎,梦晴好话说尽,她也不在乎。死逼不行,软求不行,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行?”柯映兰低头掩面,“我们的命好苦啊。” 齐萱眼中一亮,道:“映兰,你先别哭啊,我有办法对付她。” “什么办法?”柳梦晴满怀希望地看着她,急切地问道。 柯映兰抬起头,看着齐萱,她的眼皮发红,但是眼中没有一点湿润。不过,齐萱和柳梦晴没有注意到。 “死逼不行,软求不行,那就用硬得来对付她。”齐萱眯着眼,双手相握,“我的梨花枪可不是吃素的。” 柯映兰摆手道:“不行不行,你的梨花枪威力太大,万一弄伤她,怎么办?” “我会点到为止的。”齐萱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 “万一失手呢?”柯映兰皱眉问道。 “怎么会失手?我不会失手。”齐萱道。 “映兰,就用萱儿这法子试试吧,要是成功了,我们就能如愿嫁给七哥了。”柳梦晴拦住柯映兰,不让她再提反对的意见。 柯映兰沉吟片刻,问道:“七哥一直在她身边,要怎么样把她单独约出来呢?” “是呀,她那么难说话,找不到好理由约她出来。”柳梦晴苦恼地皱眉道。 齐萱趴在桌上,一筹莫展。 柯映兰眸光微闪,“融融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她是龚伯母的外甥女,在青苗姐她们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她能帮得上忙。”齐萱兴奋地坐直身子,“让她叫青苗姐,假借龚伯母的名义,把她约出来。婆婆要见她,她敢不出来吗?” “这样不好吧,盗用龚伯母的名义,万一被拆穿,龚伯母会生气的。”柯映兰反对道。 齐萱拍桌子,道:“映兰你不要这么胆小好不好?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照这样的话,什么事都办不了啦!” “就是,映兰,你别怕。龚伯母一向疼爱我们,她不会生我们气的。再说,罚不责众,我们这么多人,最多数落我们几句。”柳梦晴为达到嫁给小龚爷的目的,全力支持齐萱。 柯映兰双眉紧锁,“还是不要了,这样做不好,万一,万一要是,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行了行了,映兰,你不要说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梦晴,你去找融融跟她说这事,想办法在这几天之内把人约出来。”齐萱道。 柳梦晴用力地点了点头。 柯映兰看看齐萱,又看看柳梦晴,低头叹了口气,一副劝不住她们的为难表情,唇角却微微上翘,细长的眼中一抹寒光转瞬即逝。 这边三人已做好决定,那边安意还在悠闲地和小龚爷说说笑笑,不知道即将迎来一场危险的对决。 午后,两人小睡起来,梳洗好,正准备去前面,龚定风和龚夫人陪着卢郎中过来了。 “爹娘,卢大夫。”小龚爷跟三人打招呼道。 “爹娘。”安意扬唇一笑,“卢师父,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些年过来还好。”卢郎中看着妇人装扮的安意,眼含唏嘘,一别数年,当年那个稚嫩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闲话少叙,看病是正事,安意看了小龚爷一眼,退到屋外,让伺候的人都散开,小龚爷腿没受伤的事,还不宜传出去。 一刻钟后,得知事情真相的龚定风、龚夫人和卢郎中开门出来了。看过假病人小龚爷,卢郎中要去看真病人李谷雨。 给李谷雨诊断后,卢郎中神情凝重,久久不语。 “卢大夫,我身体的状况,喜儿都告诉我了,您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李谷雨轻松地笑道。 安意看卢郎中的表情,也觉得情况不乐观,卢郎中治不好李谷雨,师父就成了最后的希望。 ------题外话------ 前面给小龚爷和安意住的院子取名沂秋院,只想到秋字与小龚爷的名字音同,没想到犯了罗氏的名讳,所以把院名改了,不影响内容。 抱歉,小小的疏忽,请各位原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打扰好事 卢郎中客气地问道:“七少夫人,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给谷雨治伤的吗?” “谷雨救回来时,他手踝和脚踝上的伤口已经结疤,我用凝霜膏软化他的伤疤,再用中空的银针将水状的生肌散,注射进他的手踝和脚踝,外面包裹膏装的生肌散。”安意为李谷雨治伤的这套简易的注射工具,还多亏了卫旸认识的那位能工巧匠。 “你怎么会想到将生肌散,化成水注入他的手踝和脚踝呢?”卢郎中问道。 安意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断裂的手筋和脚筋缝合,在现代也是极为精细的手术,而且还有时限,且不说李谷雨救回来时,已经不能做手术,就是能做,在这里,安意也做不了。后来想到了现代的输液,肌肤能吸收药水,筋络是否也能吸引药水,自行长在一起呢? 这些不能实言相告,安意措词道:“扁鹊曾曰: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筋在肌肤之下,药物无法透过肌肤直达断裂之处,内服汤药亦是隔靴搔痒,我才想到这个法子,姑且一用。” “七少夫人果是医学奇才,此法用得极妙极好。”卢郎中赞叹道。 得到他的称赞,安意生出希望,问道:“用这个方法,是否能够治好谷雨?” 卢郎中摸了摸胡子,道:“谷雨的伤势能够恢复得这么好,多亏你想出这么好法子,但是这样还不够,生肌膏是治外伤的,不能让谷雨的手筋和脚筋重续,必须要用另外一种药,再配合你这特别的治疗方法,我相信就算不能让谷雨恢复如初,但是要让他重新站起来走路,手做些简单的事,比如吃饭,写字,还是可以的。” “真的吗?卢大夫,我还能站起来走路,手还能拿东西?”李谷雨激动地问道。 “是的,只要找到药,就可以。”卢郎中笑道。 “卢大夫(卢师父)是什么药,您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的。”卫旸和安意异口同声地道。 “你们可知道华佗所著的《青囊经》?”卢郎中问道。 卫旸摇头,他最熟悉的药就是金创药。其他人在医术皆涉猎不多,知道华佗,不知《青囊经》。 “卢师父手中有《青囊经》?”安意惊讶地问道。 华佗因不服曹操征召被杀,他所著的医书已佚,遗留下来的事迹,让人能洞悉他医术的高明。犹记当年老导师说起此事时,痛心疾首,称这是医学界的重大损失,指责曹操是医学界的千古罪人,若能在此看到全本的《青囊经》,将会是身为医者的一大幸事。 卢郎中笑道:“我没有全本的《青囊经》,只有几张残页,上面记载着几个药方,恰好里面就有断筋重续的药方。因为是残页,我以为这药方是内服的,我曾给一个被挑断手筋脚筋的人服用过,但是筋络并没有重续,我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得知你这方法,我恍然大悟,华佗的针术,能针到病好,这药汁应该是用中空的银针直接注射到断筋之处,这样才能让断筋重续。” 听到此言,众人皆喜。安意更是笑得明媚如花,做为一个医者,为能见识到这种不用动外科手术,就让筋络重续的方法而开心。 小龚爷看着安意的笑靥,眼波微动,唇边的笑容淡了下去。 武功再高强,也有受伤的时候,龚家治伤的药材,准备的很齐全,药方上大部分的药材都能配齐,全蝎、土鳖、地龙等六味药没有。不过这六味药并非难求什么的药材,到大的药铺里就能买到。 配药的事,无须安意和卢郎中亲自去,自有龚家管事去找相熟的药铺进药。 药还不齐全,时辰也不早,离开客院,安意随小龚爷回长庚院。一路上安意见小龚爷,有点怏怏的,情绪不高。 进了屋,屏退婢女,安意问道:“是不是爹娘责备你了?” “没有。”小龚爷无气无力地道。 “那你怎么一脸不高兴呢?”安意问道。 “你注意到我不高兴了?”小龚爷问道。 “嗯?”安意觉察到他的语气不对,蹙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疏忽了你?” 小龚爷抬起头看着她,展开双臂,“娘子过来,让我抱抱你。” 安意狐疑地端详他片刻,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让他抱着,侧着身子看着他,眸色柔和,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龚爷把头埋在安意的肩上,闻着她身上的淡淡的香气,闷声闷气地问道:“娘子,如果你没有嫁给我,你会嫁给李谷雨吗?” 安意愣了一下,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了,又好笑又好气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现在想想。”小龚爷道。 “现在想有什么用?我已经嫁给你了。”安意斜眼看着他,“怎么你这是打算休妻呢,还是要我休夫?” “娘子。”小龚爷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安意见他这小可怜样,轻笑出声,明眸流转,凑过去,在他嘴上轻啄了一下,问道:“七爷,你是不是闲得发慌,故意闹脾气,要我哄你啊?” “如果我说是,你哄不哄呢?”小龚爷眼中有浅浅的笑意。 安意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挑挑眉问道:“我不是正在哄吗?” “就这么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就叫哄啊?”小龚爷不满意地问道。 安意靠在他的怀里,妩媚地横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小龚爷勾起唇角,露出邪魅的坏笑,“把你吞进肚子里去。” 言罢,小龚爷低头,吻上了安意的唇。安意半眯着眼,热情地回应着他。 两人唇齿相依,吻得浑然忘忧,神魂颠倒之际,突然听一声尖叫声,蓦地让两人从纠缠中惊醒过来。双唇分开,一个抬头,一个回首,就看到房间门口站着两个呆怔的少女。 一个是柳梦晴,另一个穿着绿衣白裙的少女,安意不认识。 “出去。”被打扰了好事的小龚爷气极败坏地吼道。 看门的婆子是怎么看得门?小李子和那些婢女又死到哪里去了?居然让人直接闯进屋来! 安意有了早上沈融带狗闯入的先例,对柳梦晴再次闯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那两个看门的婆子,就和大门口贴的门神似的,就是两个摆设;至于小李子和红菱她们,经过早上的事,已知小龚爷的态度,应该会去拦柳梦晴她们,她们之所以没有出现,十有八九是被柳梦晴带来的人牵绊住了。 “七哥,我们不是有意的,我们什么都没看到。”绿衣少女欲盖弥彰地道。 “滚!”小龚爷的态度更加的恶劣,欲求不满的男人,怒气点得火燃。 “七哥你怎么……”柳梦晴又觉得受了委屈,那个绿衣少女比她有眼力,一只手掩住她的嘴,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强行将她拖走。 看着两女消失的背影,安意回头看小龚爷的表情,见他脸色阴沉,强忍着笑,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嗔怪地问道:“我说了吧,让你安分点,收敛些,你不听,大白天就,哼哼,这下被人看了去,怎么办?你脸皮厚,不要紧,我明天没法见人了。” “做错事的是她们,我们是夫妻,在房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们不知礼数地撞进来,实在是可恶。”小龚爷恨得咬牙道。 “这也不能怪她们,谁让这长庚院的门房如同虚设。”安意拉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扶了扶发髻上歪斜的玉钗,扯好衣襟,“你该好好敲打敲打她们,要是当不好差,就换人吧。” 小龚爷点了点头,滚动轮椅出门去找看门的两个婆子算账。龚夫人在得知他腿脚不便后,就把长庚院里,所有的门槛全锯掉了。小龚爷坐着轮椅,出入也能畅通无阻。 小龚爷一出去,红菱几个就面带愧色的进来,“夫人,奴婢没用,没有拦住柳姑娘她们。” “这事不怪你们,你们初来乍到,不知情况,难免束手束脚。以后她们要再敢闯进来,我准许你们动手。”安意道。 “谢夫人指点,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红菱和秋菱沉声应道。 “桃仁,你去打听一下,那位绿衣姑娘是什么人?”安意道。 桃仁领命而去。 小龚爷并没有敲打两个婆子,直接赶走了她们,让周艺周谅看守院门,至此后,再没有人直接闯到房间里去了。 晚饭后,安意知道了那位绿衣少女的身份,她姓田,名绿秧,是柳梦晴的表姐,田家就在隔壁街,中午的时候知道小龚爷回来了,特意亲手做好了几样点心,过来探望,却不想撞上人家夫妻俩在亲热。 安意靠在大引枕上,伸出五个手指,抿着嘴笑道:“七爷,再来,这一只手可就数不过来了。” “无关紧要的人,你数她们做什么?”小龚爷把剥了壳的瓜子仁放在瓷碟里。 “不数一数,我怎么知道有多少女人觊觎我的相公啊?”安意伸手抓起十几粒瓜子仁,“有没有这么多?” 小龚爷看了一眼她掌中的瓜子仁,道:“快吃吧,吃完漱口睡觉。” 安意笑了笑,把瓜子仁放进嘴里,嚼得欢快。 ------题外话------ 注:在现代,手断了,是可以接好的,但是古代,没有那个医学条件,给李谷雨治病的方法是情节需要,并借用的名医华佗的著作,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各位不要深究。谢谢!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步步相逼 清晨,下了一场小雨,驱散了连日晴朗带来的暑热,湿润的空气里透着一丝清凉,龚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饭,卫旸和周蘅陪着卢郎中在客院用早饭。 沈融再次缺席。 饭罢,骆氏把安意叫到一旁,面带歉意地道:“七弟妹,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让你受委屈。” “大嫂这话从何说起?”安意这两天,过得还是挺舒心的,吃得好,睡得好,那几个姑娘对她的心情影响不大,不是很明白骆氏口中这委屈指得是什么? “在长庚院里当差的那两个婆子,以前还算尽责,没想这两年,七弟不在家,我也疏忽管束,把她们给养闲散了,连个门都看守不住,让人惊扰了七弟和七弟妹。这件事,我真是很抱歉,还请七弟妹,大人大量,别生我的气。”骆氏管着一大家子的事,忙得没有什么时间与安意单独相处,对安意的性情好坏不了解,但是她知道安意和小龚爷,不会在家里常住,把他们当成客人相待总不会错,在吃食各方面都照顾的很周全,却没想到那几个想男人想疯了的姑娘,一点矜持都没有,直接往人家房里闯。 她们又都是别人家的姑娘,骆氏也不好在背后数落她们,只能拿两个婆子说事,再说这两个婆子也真得没有尽到守门之责。 “大嫂别把责任往自个身上揽,这件事不怪大嫂,是七爷惹得祸,长了一张那样的脸,容易招来一些蝴蝶啊蜜蜂的。”安意笑道。 骆氏见她把沈融等人比喻成蝴蝶和蜜蜂,也笑了起来,道:“这事也不怪七弟,七弟一向洁身自好,从来都不愿去招蜂引蝶,只是那些蝴蝶啊蜜蜂太过痴缠,赶都赶不走,让人烦不胜烦。” “他一个人赶不走,现在有我帮着他一起赶,不管是蝴蝶还是蜜蜂,统统都近不了他的身。”安意不打算与人分享丈夫。 “七弟妹不怪我就好。”骆氏听安意的语气,知道她真的没有在意这件事,也就放心了。 “大嫂不怪我们回来,给你添麻烦就好。”安意客气笑道。 “七弟妹说得这是什么话呢,做大嫂的照顾弟弟妹妹,那是分内的事。我呀,就盼着你们回来住,这人多家里才热闹。”骆氏笑道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骆氏去忙她的事,安意回到小龚爷的身边。 “大嫂跟你说什么?”小龚爷问道。 “女人的秘密,男人不要打听。”安意狡黠地笑道。 小龚爷笑着挑了挑眉,没有追问。 两人出门去客院,在路上遇到齐萱等人的兄弟,他们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往外走,看到小龚爷和安意,停下脚步,恭敬行礼道:“七哥,七嫂。”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小龚爷问道。 几兄弟吱吱唔唔,眼神闪烁不定。 小龚爷目光锁定其中一人,点名道:“柳希晨,你说。” “七哥,为什么又是我?”柳希晨苦着脸问道。 “说。”小龚爷不容他反抗。 柳希晨缩着脖子,心虚地小声道:“我们要去南京城。” 安意不解看着他们,去南京城有什么好吱吱唔唔的? “是不是去南京城看选花魁?”小龚爷问道。 安意这才想起今天是五月初十,秦淮花楼花船举办选花魁大会,斜了小龚爷一眼,这男人怕是心心念念记着这事吧,他们一提去南京城,他立刻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去。 柳希晨陪笑道:“七哥,你也知道这事啊?” “你们师父知道吗?”小龚爷问道。 几兄弟再次吱吱唔唔,师父们要是知道,他们还能出得去吗? “不要惹事,早去早回,别让你家里人担心。”小龚爷没有为难他们,爽快地放行。 “谢谢七哥,我们一定不惹事,一定早去早回。”几兄弟喜出望外地跑走了。 “七爷不想去看看那些花魁?”安意问道。 小龚爷抬起头,看着她,道:“一群庸脂俗粉,爷不屑去看。” “可是我很想去看。”安意眨眨眼睛,一脸清纯无辜,不谙世事的求知模样。 “没什么好看。”小龚爷随口接道。 “你怎么知道不好看?你以前去看过?”安意目光审视地斜睨着他。 小龚爷眸光一闪,敢情在这等着他呢,道:“我没去看过,是有人告诉我的。” 安意勾了勾唇角,没有追问那人是谁,一是在外面,说话做事要适可而止,给男人留面子;二是他的朋友,她都不认识,他随口说个名字出来,她也不知真伪,没必要追问。 小龚爷见她不问,也没再多言。 说话间,到了客院外,卢郎中手里提着几包药,正和龚家的管事在说话。龚家的管事给小龚爷、安意见了礼,就离开了。 把药材配齐,安意去后面的罩房内熬药,卢郎中和小龚爷坐在院中的石亭里对弈,卫旸观战,周蘅坐在树荫下边纳鞋底边跟李谷雨闲聊。 十碗水要熬成一碗水,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熬到晌午,才熬好,白瓷碗中的药汁漆黑浓稠,安意闻着那味,就觉得苦得难以下咽,真不知道当年,卢郎中是怎么让那位病人喝下这种苦汁的? 熬出来的药汁滚烫,无法马上施针,先吃午饭,等药汁冷却,再开始治疗。 吃过午饭,休息了小半时辰。安意从银盒里,拿出消好毒的银针,把针尖放在药汁中,捏压上面的软囊,将药汁吸入银针里,然后准确无误地扎在李谷雨手腕处,用内力将药汁逼进他的肌肤内。 选穴、下针、捻转、提插、注药,安意的动作娴熟,一气呵成。扎完左手上的三针,安意没有急着给李谷雨右手扎针,和卢郎中一起仔细观察扎针处,是否有红肿的现象。 在确定药汁的吸收的不错,没有异状后,安意放心的给他的右手扎了三针,双脚各扎了九针。施完针,用剩的药水倒进干净的玉瓶里,留到下次使用。 卢郎中看过李谷雨的手踝和脚踝,道:“七少夫人,再用生肌散敷贴,会更好。” 安意从药箱里拿出生肌散膏药贴,敷贴在李谷雨的手踝和脚踝处。一切处理妥当后,卢郎中留在客院,和卫旸一起照顾李谷雨,安意随小龚爷回了长庚院。 回到院里,没多久,龚夫人身边的婢女青苗过来了,行礼道:“七少夫人,夫人有事找你,请你过一趟。” “好的,我这就随你过去。”安意起身道。 “我陪你。”小龚爷要同行。 青苗笑道:“七爷,夫人有话要和七少夫人说。” “我是去见娘,又不是去见外人,你跟着干嘛?”安意横他一眼道。 青苗拦得住小龚爷,却不能不让安意带婢女同去。 出了长庚院,青苗欺负安意主仆刚来不识路,七弯八拐的把她们带到了练功场的后门。 安意进门,看到里面是教场,就知事情不对,沉声问道:“是谁让你把我骗来的?” “是我。”沈融走了出来,头向上仰着,脖子挺得直直的,态度嚣张地道。 柳梦晴和身装练功服的齐萱跟在她后面。 青苗飞快地溜走。 安意见是她们三人,就知道有麻烦了,右手扣在左手腕的金镯上,镇定自若地问道:“三位姑娘约我来有什么事?” “我们要嫁给七哥,你要是不答应,今天就休想离开这里!”沈融强硬地道。 “融融啊,你不要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好好和她说话。”柳梦晴走上前去,扯了扯沈融的衣袖。 “和她好好说话,她肯听吗?她就知道霸占着七哥,不让七哥见我们。”沈融怨恨地瞪了着安意,她闹着寻死,龚爷都没过来看过她,肯定是这个女人拦着不让他过来的。 红菱见她们的注意力都在安意身上,碰了一下桃仁的手臂,又向前两步,拦在桃仁的面前。 桃仁趁机转身跑了出去,到长庚院找小龚爷。 “七嫂,你和我们一样爱慕着七哥,你应该了解我们对七哥的心是有多么的真挚。我们和七哥一起长大,我们一直盼望着嫁给七哥,陪伴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渡过每一个春夏秋冬,陪他元宵观灯,中秋赏月,陪他仗剑江湖,潇洒来去。可是我们没有想到,七哥会娶了你,你的出现,让我们很痛苦,很难过。”柳梦晴走上前,想要抓住安意的手,安意向后退开,她的手落空,眼中顿时泪光闪动,“七嫂,你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你如愿的嫁给了七哥,得到了七哥,得到了你想要的幸福,你为什么不体谅一下我们求而不得的心情?为什么就不愿意成全我们对七哥的一片痴情呢?我们不会跟你争,不会跟你抢的,我们只是想陪在七哥身边,这么卑微的愿望,你真得不愿成全吗?” 红菱打了寒颤,早上下了场雨,天气有点凉! 安意一点不受影响,看着面前说得哀怨万分的柳梦晴,淡定地道:“我不会成全你们所谓的卑微愿望。” 柳梦晴悲痛欲绝地怆声道:“你这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残忍?怎么能这么的无情?做人不应该这么……” “梦晴,不要说了,还是手底见真章吧。”齐萱一把扯开柳梦晴,站在了安意面前。 ------题外话------ 写柳梦晴的话,写得我累死了!太雷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红菱受伤 安意看到面前的齐萱,觉得昨天清晨的预感,太灵验了,今天就要面对她的武力挑衅,向后退了几步,手触动金镯上的机关,摸出一颗迷药,正要把药弹出去。 护主心切的红菱一个箭步,窜上前来,拦在了安意面前。 安意顿失先机,只得先停下弹射药丸的动作。 “夫人,您先走。”红菱双手握拳,横在胸前,摆出动手之前的架式。 “想走,没那容易,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沈融叫嚣着,揉身而上。 安意听这话,就想骂人,有能耐,去找小龚爷要交待,找她做什么?最唾弃这种不去找当事人,却来寻旁人麻烦的行为。不过此时,不容她多想,柳梦晴也冲上前来帮忙。 安意怕红菱打不过两人,决定把四人先迷晕,再救醒红菱,屏住呼吸,弹出药丸。就在安意弹出药丸那一瞬间,齐萱一个飞身,掠到了武器架边,去取她的梨花枪,远离了药粉发挥药效的范围。 安意暗叫一声不好,正要再取药丸,就听沈融骂道:“好卑劣,居然用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融融屏住呼吸,别说话。”柳梦晴着急地提醒沈融,却忘记她一说话,同样会吸进迷药。 药效迅速发作,沈融和柳梦晴先后倒下,红菱的内力虽然比两人强,也没有说话,但是没有防备下,仍然吸入了少量的迷药,人还有几分清醒,头却发晕,无力出招,瘫坐在地。 齐萱见状,知这药十分的霸道,没有给安意再次弹射药丸的机会,娇叱一声,横枪扫了过来。 安意手无寸铁,不敢硬接她这一招,急速向后退,惊险万分避开了她这来势汹汹的一枪,腰间系着玉佩的红络绳被枪尖挑断,白玉双环佩摔在地上,断裂成两节。 齐萱看安意躲过了她的横扫,“原来你会武功,难怪有恃无恐。” 话音未落,长枪已然刺向安意腹部。 安意一边施展轻功左躲右闪,避开齐萱不断刺来的长枪,一边暗骂小龚爷给错误信息,齐萱这枪法还叫不好?她都要死在枪下了! 安意根本没有想过,小龚爷是以他的武功能力评定齐萱的武功,而不是以她的武功水平。 “你到是出招啊!”齐萱冲着安意叫喊,手中的枪却一点没慢下来,或刺或挑或扫地往安意身上招呼。 安意被齐萱的枪法逼得气息紊乱,别说出招,她连闪躲都开始吃力了。 “你这样闪躲算什么本事?”齐萱不满地责问道。 安意很想回问齐萱一句,她不闪躲,她能怎么样?她手上连兵器都没有,赤手空拳跟长枪对打,她打得过吗?若是刀剑,她到能试试空手夺白刃,可面对的是长枪,距离这么远,她夺得过来吗? 齐萱被安意的闪躲惹得怒上添怒,卯尽全力出招,长枪狠狠地刺出,直取安意的面门,誓要逼安意出手与她过招。 “夫人小心!”红菱见齐萱使出杀招,大惊失色,不顾身体发软,硬提一口真气,扑了过去。 “嘭嘭”两声,梨花枪的药筒里的铁砂,喷射而出。 “娘子!”小龚爷从围墙外飞跃过来,刚好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伴随着这声呼喊,他如闪电般飞掠过去,落在了安意身旁,双手伸手颤抖地要将她搂入怀中。 “我没有受伤。”安意抱着扑过来,救了她一命的红菱,语气冷静地道。 两筒铁砂全部射在红菱的背上,如果不是红菱舍命相救,扑得及时,安意这么近距离地被铁砂射中,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会被毁容。 红菱知道安意没受伤,又看到小龚爷赶到了,强提的一口真气溃散,放心的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昏厥过去。 齐萱双手握着枪,一脸呆滞。 “齐萱,我娘子没有得罪过你,你怎么敢下如此的狠手?”小龚爷是知道梨花枪的厉害之处的,虽然已经确定安意没有受伤,却仍是一阵后怕,若是红菱扑救不及时,现在受伤昏厥过去的就是安意。 齐萱被小龚爷厉声质问唤回神智,如烫手山芋般地把手中的枪抛开,摇头道:“七哥,我没有,我不知道药筒里有铁砂,我没有往药筒里装铁砂,我没有,七哥,你相信我,我没有,我真得没有。” 安意根本就没有听齐萱说什么,抱起红菱往门口走去,什么事都没有给红菱治伤要贤。 这时,周艺和周谅也赶到了,“七爷,夫人。” “周艺,抱红菱回长庚院。”小龚爷道。 周艺从安意手中接过红菱。 安意回头看了眼齐萱,目光里没有恨意,也没有狠意,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在看着没有生命的东西。 齐萱被安意那一眼盯得,遍体生寒,全身发麻,突然意识到她或许惹到了她惹不起的人。 安意等人都离开了,教场内,齐萱呆站在原处,沈融和柳梦晴躺在地上。残阳似血,照映在她们的身上。在角落一个隐蔽处,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回到长庚院,秋菱看着周艺怀里脸色苍白的红菱,“姐姐。” “秋菱,我不会让红菱有事的。”安意沉声道。 “有夫人在,奴婢不担心姐姐。夫人可曾受伤?”秋菱见安意的衣服有许多被割破的地方,担忧地问道。 “我没有受伤。”安意的轻功是除毒术之外,学得最好的,是以她只是衣服被枪尖划破,见周艺在桃仁的指引下,把红菱抱进了房,“杏仁,把我的药箱拿来。” 就在安意为红菱治伤的时候,教场发生的事,已传到了骆氏这个当家主母耳中。事情闹大,伤了人,骆氏也不敢隐瞒,赶紧去告诉龚定风和龚夫人。 龚夫人、骆氏和李氏一起前往长庚院,看到站在院中的小龚爷,骆氏愣了一下,惊喜地道:“七弟,你的脚好了!” 桃仁急匆匆赶回长庚院报信,小龚爷一听,是沈融三人将安意骗去的,担心她们会伤害安意,那还顾得上装什么脚伤,不良于行,施展轻功飞奔而去,让不知内情的周艺等人都惊呆了。 “儿媳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龚夫人的问话,解了小龚爷的围。 “多亏红菱舍命相救,娘子才幸免于难。”小龚爷道。 这时,齐夫人和柳夫人在得知女儿闯下大祸后,也赶了过来探听情况,得知受伤的是安意身边的婢女,两人如释重负。 过了一会,卫旸、周蘅和卢大夫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喜儿呢?喜儿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卫旸进门,看到小龚爷,劈头就问,根本没有注意到小龚爷是站着的。 “舅舅放心,娘子她没事,她在给红菱治伤。”小龚爷道。 “是谁向喜儿动的手?”卫旸听到的消息不全面,只知有人对安意动手,伤了人,至于是谁动的手,伤的是何人,都不清楚。 “是齐萱,沈融让青苗假借我娘的名义,将娘子骗去教场,齐萱动的手,红菱为救娘子受了重伤。”小龚爷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 龚夫人等人听到的消息中,没有提及青苗,听小龚爷这么一说,才知此事,龚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正要说话,安意走了进来。 “娘子。”小龚爷上前扶住安意。 看到满屋子的人,安意眸光微闪,一一跟她们打招呼,“娘,齐夫人,柳夫人,舅舅,舅母,大嫂,五嫂,你们来了。” 众人围上前来问候安意,确定安意是真得没有受伤,都放了心。齐夫人和柳夫人都跟安意道歉,说得话大致相同,“遒哥媳妇,真是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做出这样的事来,我刚才已经教训过她了,她也已经知道错了,原本是想跟着过来跟你赔礼道歉的,我让她留在房里好好反省,明天才过来。遒哥媳妇,你大人大量,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两位夫人,红菱重伤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现在谈原谅,太早了些。”安意丝毫都没给两人留面子,若她们真知自家的女儿有错,就不是这种态度,道歉也道得没有一点诚意,还想让她原谅她们,当真是笑话。 两人没想到安意会这般不客气,眼中闪过一抹恼怒的神色。柳夫人道:“遒哥媳妇,这事要说起来,都是融丫头的错,我家梦晴是受了她的捉掇才做错事的。” “我家萱儿也是。”齐夫人也立马把错往沈融身上推。 龚夫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暗叹了口气,能指使青苗的,除了沈融,也没有别人,这事应该是沈融的主谋,这孩子真是胡闹。 “我累了,两位夫人请回吧。”安意这一天累得够呛,没有精力,也不耐烦与她们废话,直接下逐客令。 两人脸色微沉。 骆氏见状,忙打圆场,道:“七弟妹忙着帮红菱治伤,还有没吃饭呢,都这么晚了,快传饭来。” “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七少夫人吃饭了。”两人拂袖而去。 龚夫人几个,等饭菜送上来了,才起身离开。 “舅舅。”安意喊道。 卫旸知安意有话要说,和周蘅留了下来,龚夫人几个先行离开。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即时报复 安意送龚夫人几个到门口,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把卫旸带到角落,压低声音请求道:“舅舅,帮我做一件事。” “你说。”卫旸沉声道。 安意从袖袋里摸出两小包东西,递给他,道:“一包给沈融,一包给柳梦晴。” 卫旸接过纸包,“齐萱呢?” “我会亲自动手。”安意在齐萱用梨花枪射伤红菱时,就已经决定要教训齐萱,在清理完红菱的伤口后,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梨花枪的火筒里一般填充的是碎铁屑和形似梨花的铁蒺藜,但是齐萱的梨花枪里填充的不是碎铁屑和铁蒺藜,而是火药和带有倒刺的短镖。 碎铁屑和铁蒺藜的杀伤力也很大,但是它们可用磁铁吸出,而火药会灼伤皮肤,短镖会深入肌肤,取出时,镖上的倒刺更会让伤口扩大,加重伤情。 这些短镖射在红菱的背上,取出时,已然不易,耗费了安意近一个时辰,红菱的背部变得血肉模糊,要是这些短镖全部射在她的脸上,可想而知,那将会是什么样惨状。毁容是小事,她只怕性命难保。 并无深仇大恨,仅仅因为她是小龚爷的妻子,拦住了她们嫁给他的路,她们就要下这样的狠手,置她于死地,由此可见她们的为人,是多么的要不得。 如果不报复回去,安意忍不下这口气。 “不行,齐夫人的武功不弱,你去太冒险了,把药给我,我去。”卫旸反对安意亲自动手,不愿她以身犯险。 “我会带秋菱一起去。”安意执意要亲自动手,她素来奉行,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齐萱用她最擅长的梨花枪,欲取她性命,她就用她最擅长的毒术,让齐萱生不如死。 “喜儿,秋菱……” “舅舅,你放心,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再说一个晚上,你也跑不了三个地方,就这么决定吧。”安意打断他的话道。 卫旸看着安意,见她神情坚定,知劝不住她,道:“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安意颔首道:“我会小心的。” 卫旸把药包放进袖袋中,两人回到房里。卫旸和小龚爷打了声招呼,带着周蘅离开。 安意净了手,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端起碗,开始吃饭。 小龚爷默默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安意碗里。 安意默默地把那一筷子菜,夹起来放进嘴里。 小龚爷微微皱了下眉,又给她夹了一筷子樱桃肉。 安意手中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把葱花和姜丝拔到旁边,把肉片吃了。 小龚爷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还好没有气昏头,不吃的东西还知道不吃。 两人安静的吃完晚饭,安意看过红菱,去浴室沐浴,回到房间。 小龚爷已经先行沐浴更衣,正斜倚在罗汉榻的大靠枕上看书,如缎的黑发,用白玉圆头簪松松的挽着,似散非散,浅紫色的中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性感的锁骨。 安意眸光闪了闪,道:“七爷,夜深了,睡觉吧。” “好,睡觉。”小龚爷放下书,笑着起身,趿上鞋,随安意进内室。 熄了灯火,上床睡觉。 安意很自觉地靠进了小龚爷怀里,闭上眼睛,似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小龚爷亲了亲她的额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也闭上眼睛。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窗外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安意睁开了双眼,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轻手轻脚的从他怀里退出来,从金镯里掏出一枚迷药,捏成粉尘状,托在掌中,对着小龚爷轻轻一吹,将粉尘吹进他的鼻腔内。 “七爷。”安意轻唤道。 小龚爷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夫君。”安意凑到他耳边,柔声喊道。 小龚爷依然沉睡。 “相公,相公。”安意推了推他,见他仍旧毫无反应,确定他中了迷药不会苏醒,放心大胆的下了床,穿上深蓝色的箭袖练功服,轻盈地走到窗边,推开窗,飞掠而出。 “夫人。”秋菱等候在外。 就在主仆俩施展轻功跳上屋顶时,那个应该中了迷药,不会苏醒的男人,睁开双眼,缓缓地坐了起来。 小龚爷撩起帐幔,看着开启木窗,眸中露出复杂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下床穿上外袍,也从窗口飞掠出去,跃上屋顶,借着天上的月光,凝目远眺,找到了那对主仆,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夜已深,万籁俱寂,各大院落大多已熄了灯火,只有各个院落的大门外悬着的灯笼,还散发着光芒。 安意和秋菱小心的避开了巡夜的护院,很快就到了齐家住的衍庆大院,两人跃过围墙,秋菱在前,安意随后,直奔齐萱住的蒹葭坞。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倒在角落的四个巡夜护院。更加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被浓密树叶遮拦住的小龚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或许是为了呼应这首诗,蒹葭坞建在水中央,有廊桥直通。 安意看到悬挂在厦檐下,写着蒹葭坞三字的木匾,嘲讽地勾唇冷笑,好个伴水而居,等人来寻的伊人! 齐萱就住在蒹葭坞的正房内,因是夏季,打开了半扇木窗,不用安意和秋菱费力去挑门栓开门了。 安意先把迷药吹进屋内,等药效发挥作用后,才和秋菱从窗口跳进去。安意抛给秋菱一个瓷瓶,小声道:“把药粉撒在她所有的衣物上。” 秋菱听命行事。 安意撩开帐幔,看着昏睡不醒的齐萱,冷哼了一声,伸手捏开她的嘴,往里面塞了两枚药丸,又在她的床上洒了些药粉。 做好这一切后,主仆离开蒹葭坞,小龚爷在暗中相护,快到长庚院时,施展轻功,抢先一步进了屋。而另一边,卫旸也顺利的给沈融和柳梦晴下完了药。 安意从窗口跳进屋内,脱下外衣,走到床边,撩开帐幔,准备上床睡觉,却骇然发现那个本该在床上睡觉的男人,不在床上。 按理说,药效还没过啊!他去哪里了? “娘子。”伴随着这声娘子,屋内的蜡烛点亮了。 安意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坐在罗汉榻上的男人。 “这么晚了,娘子不睡觉,去哪里了?”小龚爷明知故问,是想知道安意会不会说谎骗他。 “去给齐萱下药。”安意此时也没什么好隐瞒得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不想你为难。” 小龚爷起身走到安意面前,“安意,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夫君?” 安意抬眸看着他,“我若是不把你当成夫君,就不会管你为不为难。” 小龚爷望进她的眼中,“你若是有把我当夫君,你被人欺负,受了委屈,让夫君出面为你讨回公道,是理所应当的事,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却让你舅舅出手?” “沈融是你的表妹,齐萱和柳梦晴是你两个师叔的女儿,试问你要怎样去替我,向他们讨回公道?”安意勾唇冷笑道。 “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为了所为了情面,就委屈自己妻子的人?”小龚爷眸含怒火地盯着安意,咬牙质问道。 安意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小龚爷向后退了一步,满脸失望地道:“安意,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对我有戒心、有防备,视我为外人,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夫君,当成可以依靠的人。” 安意摇头否认,“我没有。” “你有,你的言行已说明了一切,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在强求你。”小龚爷又向后退了一步,神情黯然转身往外走。 “七爷,你要去哪里?”安意急声问道。 “我出去静一静。”小龚爷没有停下脚步,“夜已深,你先睡,不用等我。” 安意怔怔地看着他高大伟岸的背影,有一种让他出去,就会失去他的感觉,他的温柔,他的恶趣味,他的一切,都将属于另一个女人,想到他将别的女人拥入怀中,心隐隐的痛,她舍不得失去他,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夫君。” 小龚爷耳边过人,早就听到她跑过来的脚步声,等她抱住他的腰时,脸上凝重的表情稍有缓解,幽深的双眸添了一丝暖色,她终还是在意他的。 “松手。”小龚爷语气依旧冷淡。 “夫君。”安意把头靠在他的背上,“别出去,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小龚爷嘴角微微上扬,“我有这么重要吗?” “你是我的夫君,是陪我共渡一生的人,当然重要。”安意柔声道。 “安意,你真的愿意让我陪你共渡一生,从此信任我,依靠我,共同进退,有事不再瞒着我,将我抛到一边,把我当成外人了?”小龚爷趁机索求更多的承诺。 “是的,我安意愿意让你龚砚遒,陪我共渡一生,从此信任你,依靠你,共同进退,有事一定告诉你,绝不会将你抛到一边,把你当成外人。”安意郑重地道。 小龚爷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道:“娘子,你要言而有信,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安意凝视着他,眸光柔和似水,“我说话算数,绝不食言。” 小龚爷吻上了她的唇,辗转投入所有热情。 长夜漫漫,有情人有得是时间,诉说衷肠。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三种奇毒 明媚的阳光驱散了黑暗,又到了新的一天,云淡风清,廊下月季散发着阵阵花香,让人心情欣悦。 安意梳洗过后,去看红菱。 “夫人。”秋菱起身行礼道。 “昨夜红菱有没有醒?”安意问道。 “没有。”秋菱摇头,脸带忧色。 安意微皱了皱眉,在床边坐下,给红菱诊了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红菱虽然还没有醒来,但是情况还不错,没有感染发烧。一会你喂点小米糊糊给她喝,米糊里面照我昨天说的,掺点盐和糖。” “是。”秋菱听这话,忧色稍减 安意又嘱咐了几句,就回正房去找小龚爷,进门见他又坐在轮椅上,“你没想好怎么解释?” “想好了。”小龚爷笑道。 昨天他一时情急,顾不得装腿伤,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会问原由。果然,两人到凝春堂吃早饭时,龚泽遇就问道:“七弟,我听你五嫂说,你的脚好了,怎么还坐轮椅呢?” “若非昨日一时情急,担心娘子的安危,我也不知道我的脚,恢复的这么好,已经可以走动了。不过娘子说,我的脚才好,不适宜多走动,所以还要用轮椅代步些时日。”小龚爷应对如流。 这番解释也算合理,知到内情的龚定风和龚夫人,自然不会拆穿小龚爷的谎言。不知内情的人就算半信半疑,也不会宣之于口,再者,他们觉得没有人会在脚完好的情况下,装不良于行。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人再提起。 吃过早饭,安意和小龚爷去客院,虽然今天不用给李谷雨施针换药,但是做为负责的医者,安意还是要去看看病人的。 安意和小龚爷刚到客院没多久,龚夫人就派人来请卢郎中,沈融病了。 安意和卫旸交换了一下眼神。 卢郎中前脚刚走,柳家的人后脚就来了。 沈融、柳梦晴和齐萱一夜之间都病了,沈融吃什么都是苦的,食难下咽;柳梦晴的脸如同发了酵的馒头,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无法见人;齐萱的病最为怪异,身上不能着寸缕,只要衣服一上身,就全身如火烧,躺在床上,也不能盖被子,只能用竹席包裹着身子。 情况虽然不一样,卢郎中诊过脉,确定她们不是得病,而是中了毒。 “怎么会中毒的?”三位夫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卢郎中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三位姑娘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卢大夫,这毒要怎么解?” “这毒我解不了。”卢郎中坦然相告,“这样的奇毒,只有配的人才会解。而能配出这种奇毒的人,江湖只有两个。” “哪两个?” “一个是逍遥门的计凡衣,一个是蜀山派的花若离。”卢郎中跟三位夫人说了三次同样的答案。 “我们圣衣门与这两个门派素恩怨,梦晴(萱儿)也没怎么在江湖上行走,按理说不会与这两派的人结仇,他们怎么会对她下手?”齐柳两位夫人不知安意是计凡衣的徒弟,也不好贸然就怀疑是安意下的手。 龚夫人一听这个答案,就猜下毒之人是谁了,到长庚院来找安意,“遒哥媳妇,是不是你给融儿她们下的毒?” “娘……”小龚爷欲否认。 “毒是我下的。”安意打断小龚爷的话,坦然承认。 小龚爷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安意,明明昨夜说好的,怎么临时改变主意?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的睚眦必报呢?”龚夫人皱眉道。 “娘,是我要教训她们,让娘子这么做的。”小龚爷把责任揽上身。 安意看龚夫人沉了脸色,不愿让小龚爷代她受过,急忙道:“娘,不是相公让我做的,是我自己做的,下毒之前,相公不知情,下完毒之后,我才告诉相公的。” 龚夫人见两人抢着揽责任,互相维护彼此,心里欢喜,脸色稍缓,道:“娘知道,昨天她们做的事非常的过分,让你们生气,不愿意就这么原谅她们,但是遒儿、遒哥媳妇啊,她们年纪小,不懂事,不知轻重,才做错了事。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就别跟她们计较了,原谅她们吧,帮她们把毒给解了。” 安意淡淡一笑,道:“娘,我听相公说,沈融已经是十八岁了,柳梦晴和齐萱过两个月也满十七岁了,我今年十月才满十六岁呢。” 龚夫人显然不知道安意的年纪,听这话,明白了安意的意思,年纪小,不懂事,不能成为被原谅的借口,只得另想词劝服安意,抿了抿嘴,道:“遒哥媳妇,她们做错了事,是她们不对,我们要好好的劝导她们,让她们改正错误,以后不能再犯。不能因为她们犯了错,就用错误的手段去报复她们,这样做,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娘,江湖道义,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安意道。 龚夫人笑道:“孩子,江湖道义是用江湖上的,不是用在家里的。她们是你的姐妹,得饶处且饶人。” “娘,圣人云: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她们有失在先,无礼在先,没有把我当家里人,要置我于死地,红菱为救我,现在还重伤昏睡不醒,还请娘体谅,我实在没有办法把仇人当成家里人,当成兄弟姐妹。”安意垂首道。 “遒哥媳妇……” “娘,做错了事,如果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她们是不会吸取教训的。”小龚爷打断龚夫人的话道。 “娘放心,我等红菱的伤势好转,没有性命之忧,我会把解药给她们的,这几天,就让她们留在家里养病吧,免得她们无事可做,又来找我们的麻烦。”安意表明态度,解药现在她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龚夫人见两人意已决,只好离开,去找龚老夫人,希望她出面来说服小龚爷和安意,交出解药。 龚老夫人听完事情的经过,大笑道:“计凡衣年轻时,被江湖上的人称之为妖女。遒哥媳妇是她的徒弟,这妖女的称号,看来是要一脉相承了。” “娘,这妖女的称号可不怎么好听。”龚夫人哭笑不得地道。 “好听不好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称号罢了。我看遒哥媳妇行事,还是知道分寸的,并没有下狠手。那三个丫头既然敢对她动手,她们就要承担得起,她事后找她们报复的后果。让那三个丫头吃点苦头也好,省得不知收敛,日后闯出大祸来。”龚老夫人赞同安意的作法。 龚夫人拿不到解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沈融食难下咽,叫来龚家的大管事,“你拿我的帖子,去汤山的观音庵请了尘师太下山一趟。” 龚家大管事领命而去。 柯映兰在得知三人生病后,分别去探望了她们,看到三人痛苦不堪的模样,倒吸了口冷气,是什么人有能力让三人,在一夜之间就中奇毒呢?动手的人会是安意吗? 柯映兰眸光微闪,不管是不是安意做的,这事都要算在她的头上才行,幽幽地叹了口气,在三人面前说了同一句话,“你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中了奇毒?你好好想想,这两天,可得罪了什么人?” 这话提醒了沈融三人,她们这两天得罪的人,只有一个。沈融和柳梦晴也想起了昨天的事,“昨天她用的迷药,好厉害,我才吸了一口,就晕了过去。” 齐柳两位夫人一听这话,双眉紧锁,会是遒哥媳妇动的手吗?有心去问问,可想到昨天安意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们,决定还是先去找龚夫人。 柯映兰先去的齐家,是以齐夫人先去找龚夫人。龚夫人刚从龚老夫人那里回来,茶还没喝上一口,婢女禀报,齐夫人过来找她,暗叫不妙。 齐夫人进门坐下,接过婢女奉上的茶,抿了口,道:“大嫂,我说话素来不会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说什么了。要是说错了,还请大嫂别见怪。” 龚夫人苦笑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不会见怪。” “萱儿的毒,我怀疑是遒哥媳妇下的。”齐夫人直接道。 龚夫人道:“弟妹,这事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能胡乱怀疑。” “大嫂,萱儿说了,昨天遒哥媳妇洒出一把迷药,融儿和梦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迷翻在地了。” “弟妹,这迷药和毒药可是两回事。何况遒哥媳妇洒的也不是迷药,是给病人治病的用的麻沸散。”龚夫人心虚地撒谎道。 “那这毒会是谁下的呢?”齐夫人皱眉,“我问昨天巡夜的,他们什么都没看到,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这奇毒要怎么解啊?” “我已经派人去汤山的观音庵,请了尘师太下山,了尘师太能解除萱儿她们身上的奇毒。”龚夫人道。 “了尘老尼姑性情乖张,她肯下山来吗?”齐夫人不抱希望地道。 “了尘师太是学佛的人,心存慈悲,她会来的。”龚夫人打定主意,就算了尘不来,等安意拿出解药,也要借她的名义给齐萱等人解毒。 齐夫人听这话,也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龚夫人把齐夫人送走,过了一会,柳夫人来了,照旧用这套说辞,打发走了她。接着龚夫人不辞辛苦的,又去了一趟长庚院。 ------题外话------ 又一次被感冒打败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孺慕之情 龚夫人到长庚院,把齐、柳两位夫人来找她,以及她去请了尘师太和要借了尘师太的名义给解药的事,全都告诉了小龚爷和安意,并道:“你们记住了,沈融她们中毒的事,与你们无关。” 安意听了龚夫人这番为她遮掩的话,又看到龚夫人鬓角处,微微凌乱的碎发,心生歉意,垂睑道:“是儿媳任性,让娘为难了。” “让我为难的不是你,是那三个丫头。”龚夫人笑着拉起安意的手,轻轻拍了拍,“娘也有过年少气盛的时候,也曾经在被人欺负后,想着要向她们讨回公道。娘知道你只是气不过,想给她们点教训,没想要毒死她们。” “娘说的是。”安意不会告诉龚夫人,她对齐萱起过杀心。 “虽然你的本意是想让她们吃了点苦头,以后少惹事生非,但是你齐婶和柳婶心疼女儿,是体谅不到这一点的。我们同住一个大院,抬头不见,低头不见,我担心她们因这事有心结,日后不好相处,才想到这么处理比较好,不是责怪你让娘为难。”龚夫人见安意态度有些松动,心中欢喜,笑容深了起几分,眼角处有细细的皱纹。 “我知道娘都是为我着想,我把解药给娘,娘觉得什么时候拿出去好,就什么时候拿出去吧。”安意也意识到,做事过于激进了,在出事的当天晚上,就下手,很难不引人怀疑。想想以前的小心谨慎和顾忌隐忍,再对比现在,是她艺高人胆大,还是有恃无恐? 安意看了眼小龚爷,龚夫人肯这么做,最大的原因就是他。 小龚爷冲着安意,眨了眨左眼。 安意把解药拿出来,交给龚夫人。 送走龚夫人,小龚爷看着安意,笑道:“我还以为娘子至少会坚持到明天,没想到娘子这么快就心软了。” 安意斜他一眼,道:“我要教训的人是沈融她们,又不是娘。娘为这事,已经过来两趟了,难道还要辛苦娘三顾茅庐?” 小龚爷笑,走到安意面前,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娘子,谢谢你愿意看在娘的份上,饶过她们。” “这一次就这么算了,不过要是她们还敢来找我的麻烦,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安意不认为,沈融她们会就此罢手。 “她们要是再敢来找麻烦,不用你动手,我会亲自动手教训她们。”小龚爷沉声道。 “你舍得吗?”安意抬起头,看着他的下巴,勾唇问道。 小龚爷低头看着她,板着脸,“娘子,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呢?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除了你,我对别的女人都没兴趣?” “我没有不相信你。”安意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表达歉意,“是我问错话了,你不要生气。” “娘子,你的道歉不够诚意。” 安意眸光流转,轻轻浅笑,就知道这男人会得寸进尺,再次凑上前去,吻住他的唇。 小龚爷满意地眯起了双眼,迎接她主动送上来的香唇。 一场恣意的热吻过后,安意满脸潮红地问道:“相公,现在诚意够不够啊?” “为夫不介意娘子的诚意再足一点。”小龚爷看着她红润欲滴的檀口,笑道。 安意娇羞地轻啐他一口,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声音,“七爷,少夫人,要传饭吗?” 小龚爷看了眼时辰钟,道:“传饭。” 吃过午饭,小睡起来,小龚爷拉着安意的手,要她陪他对弈,龚定风派人来找他,有客到访,要见他。 “来得是谁?”龚定风没让安意出去见客,表明来的不是家里的亲戚,小龚爷故有此一问。 “南京府的知府大人求见七爷。”婢女道。 小龚爷皱了下眉,“娘子,我去去就回来。” “噢。”安意随口应道。 小龚爷去前厅见安,安意去看红菱,刚走到门口,就听红菱说话的声音,知道红菱醒了,松了口气。 “夫人。”红菱见她进来,用双手撑起身子,想要起来。 “你趴着,别乱动。”安意快走两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你醒过来,就好了。” “让夫人担心了。”红菱歉意地道。 “不要说这种话,你是因为救我,才受得伤,是我感到抱歉才对。”安意在床边坐下,给红菱诊脉。 “奴婢没能保护好夫人,让夫人受惊,是奴婢失职。”红菱道。 安意看着她,正颜道:“红菱,你没有失职,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就算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秋菱,去把那些短镖拿来给你姐姐看看。” 秋菱把短镖拿来给红菱看。 看到那些带着倒刺的短镖,红菱倒吸了口冷气,“夫人,她们这是要置你于死地啊!” “只有我死了,她们才能取而代之。”安意冷笑道。 红菱面露忧色,“夫人,这里是她们的地盘,有人护着,她们肆无忌惮,这一次没能得手,她们一定还会再次找机会对您下手的,您身边一定要多带些人。” “我知道,她们不会死心的,我会注意的,你好好养伤,别担心我。”安意看过红菱,回房打坐练功。 另一边,小龚爷就应付完南京知府,往回走,在垂花门边,遇到了闻风等在那儿的柯映兰,“七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你要跟我说什么?”小龚爷对素来表现乖巧懂事的柯映兰,印象还不错,笑问道。 柯映兰看着站在轮椅后面的小李子、诸漆和陈玖,抿唇不语。 小龚爷眸光一闪,抬了抬左手,示意他们退后几步。 小李子三人会意,向后退了数步。 柯映兰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七哥待她还是不同的,问道:“融儿她们中毒的事,七哥可知道?” 小龚爷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眸色微沉,他已经猜到柯映兰要说什么了,语气冷淡地道:“听说了。” 柯映兰是个很敏感的人,立刻察觉到小龚爷的语气变化,心念急转,是继续说,还是就此打住呢? 一瞬间,柯映兰已经做出了决定,问道:“七哥有没有去看过融儿她们?” “没有。”小龚爷面无表情地道。 “她们的样子好惨,融儿吃什么都是苦的,饿得哇哇直叫,梦晴脸肿的,都看不到眼睛,萱儿像是被火灼伤似的,全身都疼痛难受,好可怜。不知道她们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下这样的狠手?一点小小的冲突,怎么能用这样歹毒的手段来害人呢?”柯映兰义愤填膺地道。 小龚爷冷冷地看着柯映兰,“你是想说,这毒是我家娘子下的?” 柯映兰辩解道:“七哥,你别误会,我没有说这毒一定是七嫂下的,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昨天融儿她们得罪了七嫂。七嫂……” “闭嘴,我不想听到任何诋毁我娘子的话。”小龚爷打断她的话道。 “七哥,我不是要诋毁七嫂,我只是觉得融儿她们太可怜,才会胡思乱想,觉得有可能是七嫂下的毒,想请七哥帮着问问七嫂,要真是七嫂下的毒,就请她拿解药出来,解除融儿她们的痛苦。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的,我错了,请七哥原谅我,一时情急。”柯映兰一见挑拨不成,立刻改变态度,语速极快道。 “既然知道是胡思乱想,就不该胡说八道。”小龚爷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越过她,看向远处,“小李子。” “爷,奴来了。”小李子小碎步跑上过来,抓住轮椅把手,推着小龚爷往前走。 柯映兰看着小龚爷离去,柳眉微蹙,眸光闪烁不定,没想到那女人在七哥心中的地位这么高,她还没说什么,七哥就出言维护。 那个女人确实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里,就得到了七哥的真心,而她们这些在七哥身边守了十数年,盼了十数年的人,就这样夙愿落空。 不,不可以。 柯映兰眼神变得坚定,沈融她们已经失去机会了,而她还有机会,只要改变策略,她就一定能够如愿以偿的嫁给七哥。 小龚爷回来长庚院,没有告诉安意,柯映兰拦着他说话的事,“陈知府想要设宴款待我们,你想去吗?” “我不想应酬那些夫人和姑娘,不去。”安意摇头道。 小龚爷了然一笑,意料之中的答案,“不想去南京城玩一玩?” “想到是想,可是后天,要给谷雨施针换药,那有时间出门。”安意蹙眉道。 “后天给谷雨施针换过药后,让卢大夫照顾谷雨,我们去南京城玩上两天,然后就回来,这样也不耽误给谷雨治伤。”小龚爷道。 安意想了想,道:“叫舅舅和舅母一起去。” “娘子,什么时候我们能单独出去走走?”小龚爷幽怨地问道。 安意踢了踢轮椅的轮子,道:“我可没力气帮你搬轮椅,进屋上楼的。” 小龚爷笑,“等过些时日,我就说我的脚好了,那么我们就可以单独出去,不带任何人了。” “到时候,你打算带我去哪里玩呢?”安意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带你去玄武湖泛舟,去覆舟山看……” ------题外话------ 都立夏这么久了,还和春天一样,天天大雨倾盆,还都挑着上学放学的时间下,出行艰难!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又见师姐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龚家门外,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白衣,手持拂尘,年约三旬的美貌尼姑。 龚夫人得知请到了了尘师太,喜出望外,亲迎了出来。 “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尘双手合十行礼道。 “阿弥陀佛,信女见过师太。”龚夫人双手合十还礼,“师太慈悲,泽及苍生。” 了尘微微浅笑,“贫尼今日前来,是为探亲访友。” 龚夫人一愣,“不知师太的亲友是哪一位?” “贫尼的亲友正是施主的儿媳,七少夫人。”了尘笑道。 龚夫人愕然,“师太与安家有亲?” “贫尼与七少夫人师出同门。”了尘坦然相告。 龚夫人听这话,既感到诧异又感到庆幸,诧异的是不过问江湖事的了尘,居然会是逍遥门的人,庆幸的是已经说服安意。如若不然,了尘碍于同门之谊,绝对不会出手解毒,那这件事就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龚夫人客客气地将了尘带到了长庚院,听到小李子给龚夫人请安的声音,安意和小龚爷对视了一眼,龚夫人怎么又来了? 小龚爷笑道:“夫人,你这女诸葛看来是不想当也不行了。” 安意横了他一眼,起身迎了出去,走到门口,看到龚夫人不是一人前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尼姑,想起上午龚夫人说过的话,知道来的是了尘,眉尖微蹙,龚夫人不带了尘去给沈融她们解毒,把人带到长庚院来,这中间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遒哥媳妇,这位是了尘师太。”龚夫人介绍道。 安意垂睑,屈膝行礼道:“见过师太。” “七少夫人不必多礼,请起。”了尘看着安意凝眸浅笑,神态柔和,“七少夫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师太有什么话就直说。”小龚爷大步走了出来,站在了安意身旁,眼神不善地盯着了尘,不放心让安意,跟个陌生人独处一室。 “遒儿,不要如此无礼,师太没有恶意。”龚夫人道。 安意拉了拉小龚爷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过于防备,了尘是龚夫人带来的,他这个样子,会让龚夫人误会,他们不信任她,对了尘微微一笑道:“师太请随我来。” “娘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小龚爷拦住安意,龚夫人若是误会,他可以解释,但是绝对不会让安意置身于险境,齐萱对安意出手的事,已让他草木皆兵。 了尘见小龚爷护妻如命,满意地微微颔首,笑得越发的明媚,“看来贫尼不表明身份,龚七爷是绝不会让贫尼和七少夫人,单独说话的。” 言罢,了尘把拂尘放在栏杆上,将掩在衣襟内的玉佩取了出来,双手递给安意,口中道:“程五娘见过掌门师妹。” 安意愕然,显然没想到了尘会是她的师姐,接过玉佩,确认了尘的身份,把玉佩递还给她,行礼道:“十九见过五师姐。” 了尘扶起安意,笑道:“我原以为我们姐妹,要过些时日才能见面,没想这么快就见面了。”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五师姐。”因计凡衣做事不按常理,安意至今也不知道,她那些没见过面的师姐,是什么身份,住在何处。 “十九妹夫,现在可以让贫尼跟贫尼的小师妹,单独说几句话了吗?”了尘促狭地笑问道。 “五师姐请便。”小龚爷挑眉道。 安意把了尘带去了书房,“五师姐请坐。” “发生了什么事?令你如此动怒,同时使用三种奇毒。”了尘知道安意来南京了,但是并没打算这么早就出来相认,龚夫人派人请她来解毒,一问情况,便知是安意下的手。能让安意出手下毒,肯定是出了事,担心安意吃亏,特意过来探问情况。 安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小师妹的心肠太软,像这种敢觊觎你男人,还想要置你于死地的贱人,你就不该手下留情,就算不弄死她们,也要弄残她们,让那些还有这样心思的贱人,见识到你的手段,再不敢动这样的念头,只有这样,你才会少很多麻烦。”了尘笑盈盈说着狠毒的话,不见半点出家人的慈悲心肠。 “五师姐所言有理,但是我不能只顾自己痛快,不管我婆婆的立场。”安意笑道。 了尘皱了皱眉道:“你的顾忌我明白,行了,她们三个,师姐替你解决。” “我已经给过她们教训,师姐不用再出手了。”安意笑道。 “你给她们那点教训不够,我会借口为她们解毒,把她们带回观音庵去,让她们好好的念念佛经,等她们清心寡欲,幡然悔悟后,再放她们回来,省得她们有事没事找你麻烦,你是来游玩散心的,不是来惹麻烦的。”了尘道。 “谢谢师姐为我着想,只是我已经把解药给我婆婆了,我婆婆既然已经知道你是我的师姐,会担心你对她们不利,是不会让你带着她们的。”安意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说服你婆婆,让我带着她们的。”了尘眯着眼,狡黠的笑道。 安意不知道了尘是怎么说服龚夫人,只知道,第二天早饭过后,了尘带走了沈融三人。 “你说,我五师姐是怎么说服娘的?”安意问小龚爷。 小龚爷摸着下巴道:“说服的可能性不大,威胁的可能性比较大。” 安意蹙眉,“怎么威胁?” “你师姐会解毒,自然也会下毒,要是娘不答应她的要求,就算娘能用你给的解药,替沈融她们解了这次的毒,你师姐可以换种毒药,再去毒沈融她们。而这毒药,极有可能是无解的毒药。” 安意和了尘刚认识,对她的脾气秉性不了解,但是以计凡衣的性子,教出来的徒弟,会有几个是按常理出牌的?就是她做的事,在旁人眼中,也有点离经叛道,所以小龚爷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笑笑道:“不管师姐是说服娘,还是威胁娘,她要针对的都不是娘,她只是想替我解决一些麻烦而已。” “师姐愿意出手,到省了我的事,我该谢谢她才是,不会误会她的。”小龚爷看着安意,面带委屈,“娘子总是这样不信任我,把我当成那种度量小,不明事理的人。” “你这话说的,我哪里又不信任你了?我只是……”安意着急地解释,忽然看到小龚爷眼中含着笑意,就知这男人又捉弄她,轻哼一声,“你这样胡乱攀扯,是不是又要哄我向你道歉啊?” “娘子聪慧过人,为夫的算计,被娘子一眼看穿。”小龚爷展开双臂,“为夫愿望落了空,好生失望,娘子不来慰藉一下为夫吗?” 安意明眸流转,乖顺地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依偎在他的怀中,娇笑着问道:“相公这样的慰藉够不够啊?” “娘子好吝啬!”小龚爷笑,凑上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又去吻她的唇,“这样的慰藉才够啊!” 夫妻俩除了早上形影不离的,一起出门去陪家人吃早饭,再到客院坐坐外,几乎不怎么离开长庚院,整日躲在房里不是亲热腻歪,就是对弈、看书、品茗打发时间,这让眼巴巴等机会的柯映兰,有些无计可施。 不过柯映兰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姑娘,仍然让人盯着两人的动静,得知明日,两人要去南京城游玩,心中大喜。 次日,安意给李谷雨施针注药后,一行人正要出门,周蘅突然眼前发黑,扶着头,缓缓地坐了回去。 “阿蘅!”卫旸心焦的大步走到周蘅面前,“你怎么了?” 周蘅温和地对他笑道:“我没事,只是猛地站起来,头有点晕。” “舅舅,让我给舅母诊一下脉。”安意道。 诊断的结果让卫旸又惊又喜,周蘅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他要当爹了! 以卫旸的年纪,好多人都当上祖父了,他这个时候才当爹,既开心又担心,缠着安意问各种问题,连早上什么时辰起床,晚上什么时辰睡觉,是头朝哪个方向睡好等问题,都问了。 安意也很替卫旸高兴,把所知道的,有关如何照顾孕妇的知识都讲给卫旸听,又叮嘱周蘅,“舅母,胎儿在娘的腹中,借母亲的气血所养,故母热子热,母寒子寒,母惊子惊,母弱子弱。是以孕妇的一定要注意防暑防寒,不能受惊吓,起卧的动作都不宜过猛、过快。”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的。”周蘅双手捧着肚子,还好来南京的路上,不是太劳累,要不然,腹中的胎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没了,她会悔恨终身的。 “刚才她头发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不要开安胎药给她喝?”卫旸紧张地问道。 卢郎中捋着胡子,道:“秋学,你不用太过紧张,刚才七少夫人已经给阿蘅诊了脉,没有问题,只要阿蘅以后好好吃饭,适当的滋补,气血充实,自可保十月分娩,母子无虞。” 周蘅有了身孕,还没过头三个月,不宜大肆宣扬,只是告诉了龚老夫人、龚夫人和骆氏。三人也很高兴,过来探望,骆氏又敲打了一番下人,让她们更用心的伺候周蘅。 因为周蘅怀孕一事,南京之行没能成行,柯映兰站在二门处,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小龚爷和安意,让人一打听,得知他们还在客院,已经不打算出门了,怏怏不乐的回了家。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圆房约定 周蘅怀孕的喜讯,让龚老夫人找到了话头,拉着安意和小龚爷的手,笑眯眯地问道:“遒儿,遒哥媳妇,你们俩成亲已经一个月了,什么时候生个小曾孙,给我这个老太婆抱啊?” 小龚爷看了眼安意,笑道:“奶奶,生小曾孙的事,不能心急。” “我都多大年纪?怎么能不心急呢?”龚老夫人佯装不悦,板着脸,瞪了他一眼,扭头看着安意,又换成笑脸,“我们遒哥媳妇乖巧懂事,又明事理,一定会满足奶奶对小曾孙的期盼的,对吧?” 安意碰触到龚老夫人期盼的目光,那好当众让老人下不了台,让老人失望,低眉敛目,柔顺地道:“奶奶说的对。” “哎,真是奶奶的好孙媳。”龚老夫人边嘴上赞着安意,边朝小龚爷使眼色,要他把握时机,今晚就把房给圆了。 小龚爷对龚老夫人的鼎力相助,很是感激,他早就想圆房了,可是他家娘子在这件事上的坚持,想要如愿以偿很难,不过,晚上可以试一试,看看娘子是个什么意思?要是磨得娘子心软了,他就有福享了! 因存了这个心思,到晚上,吃过饭,从园子里散了步回来,小龚爷就催着安意沐浴上床睡觉。 安意看了眼时辰钟,又蹙眉回头看着他,平时这男人非要抓她对弈一局,或者走几盘华容道才睡觉,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做什么这么早就睡觉?” “有点累,想早点睡。”小龚爷撒谎道。 “累?”安意讶异的睁圆了双眸,今天他们没做什么事,这个精力过剩男人怎么会累呢?猛然间想起龚老夫人说的话,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虽说两人成亲后,各种亲密的举动都做了,但是安意始终记得她的年纪还小,不宜过早开始那样的生活,是以,每到关键的时候,都会悬崖勒马,用别的方法替他舒缓,但是今天小龚爷显然是想要来实质的。 结为夫妻,理应过夫妻生活,安意并不抗拒和小龚爷亲热,只是不愿拿稚嫩的身体冒险,婉拒道:“我不累,想去看会书,你要累了,就先去洗澡睡觉吧。” “娘子,我记得你说过晚上看书,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书还是等明天白天再看吧。”小龚爷拿安意的话堵她,断她的后路。 “我多点几根蜡烛就可以了。”安意朝门口走去。 小龚爷一个箭步,窜到了门口,拦住了她,“娘子,养家不易,还请娘子替为夫省几根蜡烛钱吧!” 安意哧笑一声,道:“堂堂圣衣门的龚七爷,还会缺几根蜡烛钱?” “娘子,你知道为夫缺得不是蜡烛钱。”小龚爷抓住安意的手,用力一拉,就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娘子,做人要言而有信。” “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安意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身子向后仰,看着他的俊脸,问道。 “你现在就是言而无信,你上午,亲口答应奶奶,要为她添个小曾孙的。”小龚爷提醒她道。 “我是答应了,但是我没有说马上就生孩子。”安意辩解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替我生孩子?”小龚爷询问时间。 安意眸光流转,道:“适当的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适当的时候?”小龚爷追问道。 安意看着小龚爷,沉吟片刻,“我满十八岁的时候。” “娘子,这是不是太久了点?”小龚爷愁眉不展,守着娇嫩可口的娘子不能吃,这不是折磨人吗? 安意踮起脚,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安抚他的情绪,柔声道:“夫君,不是我不想把自己给你,而是因我年纪还小,生殖器官和骨盆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对怀孕、分娩的额外负担承受能力较差。吃避子汤对身体也是有影响的,我不想因为一时贪欢,败坏了身体,让我无法陪伴你白头到老。” 小龚爷表情认真地看着安意,很用心的听她说,听到她说白头到老,心中欢喜,唇角上扬,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安意微微浅笑,接着道:“女子在十八岁的时候差不多发育成熟,是比较好的生育时机,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十五六岁时就怀孕,不利于我和孩子的健康,容易发生胎位不正,胎儿发育不良及产后子宫收缩无力。到时候,我和孩子都会有危险,不是母死,就是子亡,甚至有可能会一尸两命。” 小龚爷脸色微变,虽然有些词不太懂,但是母死子亡,一尸两命这两个词,令他心寒,紧紧地搂住安意,在她耳边道:“娘子,我不知道生孩子这么危险,我会等你满十八岁,我们再圆房。” “夫君谢谢你愿意等我长大。”安意对小龚爷的态度,非常感动。 夫妻俩把话说明,圆房的日子定在安意十八岁生日,今晚自然就不会行那云雨之事。 第二天,龚老夫人见安意仍是处子之身,埋怨地看了眼小龚爷,没用的小子,嘴边的肉都吃不到。 小龚爷接收到龚老夫人埋怨的目光,吃过早饭,让安意在旁边的花园里等他,他去找龚老夫人解释,省得龚老夫人对安意有心结。 安意坐在廊下,趴在栏杆上,无所事事地看着园里的花花草草。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没有轮椅的声音,来的不是小龚爷。秋菱警觉地盯着游廊的转角处,安意也扭头看去,就见柯映兰摇着团扇,朝这边走来。 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小心防范总没有错。安意站了起来,坐着不方便应战。 “七嫂。”柯映兰娇声唤道。 “柯姑娘。”安意礼貌地回应道。 柯映兰停在离安意五步远的地方,笑道:“七嫂回来这么多天,都没能跟七嫂说上话,今天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七嫂。”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柯姑娘。”安意眸光微闪,没有证据,就当是巧遇吧。 “七嫂叫我映兰吧,叫柯姑娘,好生见外。”柯映兰笑道。 “映兰。”安意改了口,伸手不打笑脸人,柯映兰表现出友好的态度,她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柯映兰向前走了一步,笑道:“七嫂,我们坐下说话吧。” “好。”安意笑着坐了下去,很好奇柯映兰会跟她说什么? “七嫂在这里做什么呢?”柯映兰笑问道。 安意看了眼花盆里,盛开的月季,笑道:“赏花。” “这里的花草太普通了,七嫂要是想赏花,我陪你去花棚里看兰花吧。兰花高洁贤德美好,是值得欣赏的好花。”柯映兰眸光一转,“七嫂喜欢兰花吗?” 安意眼波微动,轻轻浅笑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在旁人眼中,兰花是王者之香、君子之花,在我看来,它只是一味药。” “这兰花也能入药啊!它可以治什么病呢?”柯映兰惊讶地问道。 “兰花有养阴润肺,利水渗湿,清热解毒的功效。根可治扭伤,还可接骨,花梗可治恶癣。”安意简单地道。 “七嫂真是博学多闻,以后小妹要多向七嫂讨教,好长些见识。”柯映兰笑道。 “我不过是学医,多看了几本医书罢了,别的我是不懂,称不上博学多闻。”安意婉言谢绝,柯映兰要向她讨教的事。 “人吃五谷得百病,知道些药材单方的,也能备不时之需,还请七嫂不吝指教。”柯映兰打定主意,要就此缠上安意。 “卢郎中医术高明,映兰可向他讨教。”安意直截了当地拒绝。 “卢郎中医术虽好,可看着他那满脸的胡子,我就不喜欢,我喜欢七嫂。”柯映兰边说边伸手挽住了安意的胳膊,“七嫂就教教我嘛!” 安意看着身旁,笑得灿烂如花的柯映兰,眸色微凝,并不是熟悉亲近的人,在她一再拒绝后,柯映兰还要执意缠上她,若无所图,打死她都不相信,不过既然拒绝不了,那就见招折招吧,谁又怕谁呢?淡然笑道:“映兰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我。” “七嫂真好,谢谢七嫂。”柯映兰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她的策略成功了! 安意对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实在是不习惯,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出来,抬手抚了抚,没有一丝凌乱的鬓发。 这时,走廊那头传来了轮椅滚动的声音,小龚爷来了。 柯映兰看到小龚爷,起身笑盈盈地道:“七哥,你去哪里了?把七嫂一个人丢在这里?多亏我路过,陪七嫂说话解闷,你要谢谢我哟!” 秋菱和桃仁对视一眼,这话说的,什么叫把夫人一个人丢在这里,难道她们不是人是木头? “多谢。”小龚爷语气冷淡地道。 安意看了眼柯映兰,见她神情未改,笑容满脸,勾了勾唇角,此女的脸皮不薄。 “娘子,我们回去吧。”小龚爷的目光落在安意身上,温柔似水。 “好。”安意站起来,对柯映兰微微颔首,“映兰,我们先走了。” “七哥七嫂慢走。”柯映兰欠身道。 往回走的路上,小龚爷问安意,“你们聊什么?” “闲聊罢了,没说什么。”安意笑道。 小龚爷犹豫了一下,道:“柯映兰和柳梦晴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你不要和她太过于亲近。” “我知道,我不会傻傻的跟不熟的人亲近的。”安意笑道。 小龚爷笑着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观察入微 两人去客院看过卫旸等人,直接回了长庚院。回到院子里没多久,李氏打发人送来一小筐瓜果。 安意客气地跟那个婢女道了谢,赏了东西给她和那两个婆子,打发她们走后,打开竹筐的盖子,见上面放着几串新鲜的葡萄,讶然问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葡萄,怎么这么早就成熟了?” “五嫂的陪嫁庄子在温泉旁边,瓜果要比其他地方,早成熟一两个月。”小龚爷笑道。 安意让桃仁和小李子把葡萄、桃子和李子拿去洗,两个西瓜浸在井里,等午后再吃。 桃仁和小李子洗好瓜果送进屋来,安意净了手,摘下一颗葡萄,剥了皮放进嘴里,“嗯,这葡萄好甜。” 接着安意又摘了一颗放进嘴,“好吃。” “娘子,我也要。”小龚爷张开大嘴,向她讨吃的。 安意斜睨他一眼,道:“要吃,自己剥。” “为夫要吃娘子亲手喂的。”小龚爷眨眨眼睛,笑得妖孽无比。 安意也学他一样,眨眨眼睛,嘟着嘴道:“可是我不想喂你啊!” “娘子当真不喂?”小龚爷眯着眼问道。 “当真不喂。”安意拿起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皮。 小龚爷嘿嘿哂笑了两声,道:“看来娘子已经不怕痒了。” “怕了你了,我喂给你吃。七爷请张开嘴吧!”安意无奈地屈服在他的威胁之下。 小龚爷满意地张大嘴,等着他家娘子投食。 安意捏着葡萄的手,慢腾腾地伸向小龚爷,眼看葡萄就到嘴边了,小龚爷正得意洋洋地准备一口咬住,这胜利的果实,突然发现,葡萄改变了方向,直接进了他家娘子的檀口。 “唔!”安意刚品尝到葡萄的甘甜,还没来得及将果肉吞进去,整个人腾空而起,落进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然后嘴被人堵上,接着某人灵活的舌头伸了进来,甜甜的果肉,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他给卷走了。 安意羞恼地双手捏起小捶子,朝着小龚爷的胸口捶了两下,厚颜无耻的家伙,居然从她口中夺食! “谁让娘子不肯喂为夫,为夫没办法,只好用抢的。”小龚爷振振有词地道。 就在夫妻俩亲热腻歪的同时,齐柳两位夫人都从各自的丈夫那里得知,安意是逍遥门的人。 “萱儿(梦晴)的毒是她下的!” “应该是。” “我去找她算账。”两位夫人的反应一模一样,提起裙子就往外走。 齐啸文和柳世仁拦住了各自的夫人,“算什么账,要不是萱儿(梦晴)先对她动手,打伤她的婢女,险些酿成大祸,她会给萱儿(梦晴)下毒吗?” “萱儿说了,她没有往药筒里塞火药,她没有想过要伤人。”齐夫人帮女儿辩解道。 “药筒里有没有炎药,一握枪柄就知道。她要是没想过伤人,就不会动手了。”齐啸文厉声道。 “打伤她婢女的是齐萱,又不是梦晴。”柳夫人觉得女儿无辜受累。 “别把责任推给别人,你扪心自问一下,梦晴没有错吗?”柳世仁瞪着柳夫人,诘问道。 两位夫人显然不赞同丈夫的说法,但见他沉了脸色,不愿与他起争执,噤了声。 “我告诉你这事,不是让你去找遒哥媳妇算账,是要你不要再追查这件事了。大嫂应该知道遒哥媳妇是逍遥门的人,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把事情瞒下来,去请了尘师太来给萱儿(梦晴)解毒,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去找遒哥媳妇算账,就辜负大嫂的一番好意。” “什么好意?大嫂明明是偏袒自己的儿媳。”两人夫人不满地道。 “大嫂在偏袒你女儿,萱儿(梦晴)有错在先,还死不认账,推卸责任。我告诉你,你不要去找遒哥媳妇麻烦,萱儿(梦晴)是活该受教训,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知道惹事生非。”齐啸文和柳世仁都很敬重龚夫人,觉得龚夫人这么处理是顾全大局。 两位夫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好违拗丈夫的意思,没有去找安意麻烦,不过午后,和龚夫人打牌时,说话不免带着情绪,阴阳怪气的。 龚夫人心知她们是因何闹情绪,不以为忤,神情如常,连喂了几张牌给两人。连赢数局,让两人紧绷的脸,稍有松缓,多了点笑容。 这事,龚夫人自然不会,让人传到小龚爷和安意耳朵里去,是以,不知情的两人,心情丝毫没有受影响,日子过得轻松又甜蜜。 过了一天,安意给李谷雨施第三次针,药瓶里的药汁,消耗殆尽。 卢郎中边给李谷雨敷药包扎,边道:“谷雨的伤势恢复的很好,不用再施针了,让手筋和脚筋自行慢慢愈合生长。两个月后,就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路了,手也能拿筷子吃饭。” 李谷雨不可能在龚家住两个月之久,再加上周蘅有了身孕,龚家照应的再周全,到底不如在自己家那么方便随意,商量过后,决定三天后回京。 卢郎中为了照顾李谷雨和周蘅,与他们一起回京。 在卫旸等人离开的当天下午,柯映兰拿着本医书,来长庚院,向安意讨教。 “柯姑娘何时对学医有了兴趣?”小龚爷警惕地问道。 “年前外祖母生病,畏苦不愿服药,看着外祖母痛苦的模样,我很着急,就想若是平时能用药膳为她调理身体,外祖母就不容易生病,也就不用常服食苦药了。”柯映兰这话既解释了她学医的原因,又表明她并非临时起意,不是在找借口接近安意。 柯映兰打着孝顺外祖母的名号学医,小龚爷就算怀疑她说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不好将她赶走,冷着张俊脸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柯映兰翻开医书,指着上面的一行字,问道:“七嫂,这里写着药具有阴阳五行的属性,可草药都是木,哪来得金水火土的属性?” 安意眼波微动,淡淡一笑,道:“药有酸、苦、甘、辛、咸五味,五行是与这五味对应的,酸味属木,苦味属火,甘味属土,辛味属金,咸味属水。” 柯映兰想了一下,道:“我在一本医书上看到,当归性味,甘、辛,那它到底是属甘还是属辛呢?” “药物的单味者少,多数具有几种味,五味只是药性的一方面,还要结合药物的其他特性,比如四气、升降浮沉等,才能全面掌握药物的药效。” 柯映兰很认真的向安意讨教了八九个问题后,告辞而去,期间,她没有多看小龚爷一眼。 “我从来不知道娘子,这样的好为人师。”被冷落了近一个时辰的小龚爷,酸不啦唧地道。 安意斜睨着他,道:“相公,你没有看出来吗?她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有吗?”小龚爷皱眉问道。 “她问的问题,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多翻几本医书,就能找到答案,根本无须特意来问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虽然看都不看你,但是她的身体向你倾斜,脚的方向也对着你的,这表明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安意分析道。 “她有想法是她的事,我对她没任何想法。”小龚爷撇清关系道。 安意笑,“我知道你对她没想法,而且她在你面前还碰了壁,所以才曲线救国,费尽心思来跟我交好,日后好以姐妹情深为由,让我主动提出让你纳她过门。” “我家娘子聪慧过人,是不可能上她这个当的。”小龚爷笑道。 “那是。”安意挑眉笑道。 夫妻俩都没把柯映兰的小心思当回事。 次日吃过早饭,小龚爷对龚老夫人和龚夫人道:“奶奶,娘,我今天带娘子去玄武湖游玩,晚上不回来了。” “好,你们玩得开心些。”龚老夫人笑道。 马车早已经备好,停在门口。两人正要上马车,就听后面传来柯映兰的喊声,“七哥,七嫂。” 夫妻俩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 小龚爷径直上了马车,安意转身应付走过来的柯映兰。 “七嫂,你们要出门去哪里玩啊?”柯映兰笑问道。 安意听柯映兰问话的口气,猜她是知道他们要去那儿,是闻风而至,眸光微闪,淡笑道:“去玄武湖泛舟。” “玄武湖有五洲,洲洲堤桥相通,山水相映。北宋欧阳修曾赞叹,金陵莫美于后湖,钱塘莫美于西湖。我早就想泛舟湖上,探寻美景,可惜没找到志趣相投,把臂同游的人,一直没能成行。想不到七嫂与我有同好,不知能否捎带我同行?”柯映兰笑问道。 “不好意思,今天不是我一人前去游玩,我家夫君也要同行,不方便捎带柯姑娘,下次,有机会再与柯姑娘去玄武湖把臂同游吧。”安意拒绝的很干脆,省得这姑娘纠缠不休。 “七嫂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我太不懂事了,打扰了七哥七嫂的雅兴,还请七嫂别见怪。”柯映兰裣衽向安意行礼道歉。 “柯姑娘。”安意上前扶她起来,“快别这样,此许小事,那担得起你行此大礼。” “七嫂快上车吧,七哥只怕等急了。”柯映兰笑道。 安意向后退了一步,上了车。 柯映兰目送马车离去,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着拳头,满腔的恨意无法排解。 ------题外话------ 注:右边手臂痛得厉害,这两天情况越发的严重,动都不能动,一动就痛。这一章的后面是我口诉,让弟媳帮忙打的。要是有错别字什么的,请谅解,等我手好了,再修改。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湖中偶遇 仲夏时节,适合到水边玩耍,虽然在这个时代,无法穿上泳衣,到水中畅游一番,但坐在船头,享受着微风带来的阵阵凉爽,仍然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湖光山色,天连水,水连天,阳光照映在湖面上,鳞波闪闪,金光点点,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船下了锚,停在了一处避风处。小龚爷起身,从船舱里拿出两根鱼竿,笑着喊道:“娘子,过来钓鱼。” “不要,我这样躺着很舒服。”安意躺在油纸伞下的躺椅上,双眸微眯,神态慵懒而满足。 “娘子,不钓鱼,一会就没有全鱼宴吃了。”小龚爷吓唬安意。 安意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抬,“相公刚在车上说自己是钓鱼高手,要是一会没有全鱼宴吃,那就证明相公是在说大话。” “娘子,品尝自己亲手钓上来的鱼,味道会觉得更加的鲜美。” “吃相公亲手钓上来的鱼,味道会同样的鲜美。” 小龚爷见说不动安意,放下鱼竿走了过来,抓住她的双手,“为夫要娘子陪着一起钓鱼。” 安意睁开双眼,看着面前黏着她不放的男人,认命地起身道:“好,我陪你一起钓鱼。” 湖里的鱼虾成群结队,安意抛下竿没过多久,就见浮标动了,拉上来一看,三四斤重的大草鱼。 “娘子好手气,拔得头筹。”小龚爷笑道。 安意边往鱼钩上挂鱼饵,边笑问道:“钓鱼高手,你的鱼何钓上来啊?” “很快,马上,你且等着看吧。”小龚爷自信满满地道。 有信心跟鱼上不上钩一点联系也没有,安意很快钓上了第二条鱼,小龚爷的浮标动也不动,这鱼就是不咬他的钩子。 安意上好鱼饵,第三次下水,第三条鱼也上钩了。 小龚爷有些坐不住了,这湖里的鱼是什么意思?存心想让他在娘子面前丢脸吗? “相公,你听过一个典故吗?”安意笑问道。 小龚爷斜睨着安意,虽然隐约觉得安意要说的这典故,不会是什么好典故,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典故?” 安意抿了抿唇,把笑意忍下去,道:“苎萝有女名西施,貌若天仙,增半分嫌腴,减半分则瘦,浣纱于水上,鱼见而忘游,沉入水底。这湖里的鱼儿看到相公,忘记咬钩,所以相公才钓不到鱼。” 小龚爷被自家娘子如此调笑,也不恼,笑道:“娘子所言不对,为夫之所以钓不到鱼,不是鱼儿看到为夫,忘记咬钩,而是因为经过娘子手的鱼饵特别美味,鱼儿贪食都被吸引过去,没有鱼儿来咬为夫的鱼钩。” 安意撇嘴道:“尽瞎掰。” “娘子若是不信,可以试试,你帮我穿鱼饵,我保证能钓上鱼。”小龚爷信誓旦旦地道。 安意眸光流转,道:“要是我给你穿了鱼饵,鱼儿还是不上钩,那么我就要罚你。” “罚我?好好好,你要罚我什么?”小龚爷欣然接受。 安意嗔怪地斜睨他,哪有人听到受惩罚,这么高兴的?“罚你亲手烤鱼给我吃。” “娘子,这不算惩罚,我原本就打算亲手烤鱼给你吃的。这样吧,我要是钓不上鱼来,我们照老规矩来办,我要是钓上鱼来了,我们也照老规矩来办。”小龚爷勾唇笑道。 “好。”安意爽快的应战了,帮小龚爷把鱼饵挂好。 小龚爷抛钩下水,过了一会,就听小李子惊喜地喊道:“浮标动了,动了。” 不是吧? 真这么巧合? 安意探头去看,嗬,浮标还真的在动。 小龚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果然不是他的问题,是鱼饵的问题,将竿提起,然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噗哧!”安意定睛一看,他钓上来的不是条鱼,而是一只虾,忍不住笑出了声。 “娘子,虽说钓上来的是只小虾,但是总归钓上了东西。鱼虾同类,虾子钓上来了,下一竿,我就能把鱼钓上来。”小龚爷辩称道。 “好,再给你一定机会。”安意大度的让他耍赖,又帮他把鱼饵挂好。 小龚爷抛钩下水。 小李子在一旁默默地祈祷,老天保佑,这次真得要钓上鱼来了,要不然他家七爷什么面子都没了。 鱼还没钓上来,隐约听到有女子唱曲的声音传来,“……双双新燕飞春岸,片片轻鸥落晚沙。歌缥缈,舻呕哑。酒如清露鲊如花。逢人问道归何处,笑指船儿此是家。” 一个男声道:“这首词我知道,是陆放翁的鹧鸪天。小萝儿继续唱,唱个难点的。” 一阵女儿家的娇笑声之后,歌声再起,“堆枕乌云堕翠翘。午梦惊回,满眼春娇。嬛嬛一袅楚宫腰。那更春来,玉减香消。柳下朱门傍小桥。几度红窗,误认鸣镳。断肠风月可怜宵……” 伴随着女子的歌声,一艘绘着五颜六色花卉图案的花船,朝着这边驶来。在船头摆着张长桌,桌边坐着五个年轻的男子,在他们身边各坐着一个衣着清凉的美貌女子,其中身披水红薄纱的女子,怀抱琵琶,正在弹唱。 “柳希晨。”小龚爷扬声喊道。 那五个年轻男子中,有一个正是柳希晨。 柳希晨没想到会这里遇到小龚爷,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酒杯,引得他身旁的女子一声惊呼,“哎呀,我的裙子!” “七哥。”柳希晨嚅嚅地喊道。 “哟,龚老弟回来南京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哥哥我也好给你摆洗尘宴啊!”一个穿着银色锦袍的俊美男子,端着杯酒,摇摇摆摆地走到船舷边,笑道。 小龚爷勾唇笑道:“郝兄的洗尘宴,闲杂人太多,小弟无福……” “七爷!”身披水红薄纱的女子抱着琵琶,跑了过来,脸上是欣喜若狂的表情。 “你是?”小龚爷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他认识她吗? 那女子看着小龚爷,眼泛泪光,“七爷,您不记得歆萝了吗?” 小龚爷看着女子陌生的脸,努力回想,他和她的交集。 那女子声情并茂地道:“奴家遭逢不幸,已落入风尘,本无颜出现在七爷面前,但是看到七爷安然无恙归来,奴家欣喜万分,不枉奴家日日夜夜向苍天祈求。” 小龚爷皱了下眉,这话说的,会让人误解的,别人误解无所谓,可他家娘子就在旁边,绝对不能让她误解,他与此女有什么旧情,“这位姑娘……” “相公,这位姑娘是谁?不帮我介绍一下吗?”安意走了过来,笑问道。 “我不知道她是谁。”小龚爷没想起与此女有什么交集。 “七爷,你施恩不望报,自然不记得奴家了。奴家姓陈,名唤鲩娘,是西湖边的渔家女,八年前,奴家随母亲挑鱼到街上卖,被人欺凌,是七爷你救了奴家的母亲和奴家。”陈鲩娘目含期盼地看着小龚爷,希望他能记起往事。 小龚爷皱眉,八年前的事,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再者像这样行侠仗义的事,随手做了,也不会记在心里,淡淡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正义之士应为之事,陈姑娘不必念念于心。” “七爷相救之恩,奴家无以为报,今日想借花献佛,敬七爷三杯酒,请七爷不要推辞。”陈鲩娘又冲安意行礼,“还请七夫人成全奴家,这一点微薄的心愿。” 不等小龚爷和安意出言拒绝,那姓郝的公子笑道:“龚老弟,相请不如偶遇,过来喝几杯水酒吧。你要嫌她们碍事,我让她们坐小舟回岸上去就是了。” “郝兄盛情相邀,原不该推辞,只因我今日是陪娘子湖上泛舟游玩,不宜饮酒,改天我再请各位弟兄,去八绝楼喝酒。”小龚爷婉拒郝公子的邀请,对陈鲩娘要借花献佛敬酒一事,有意的忽略掉了。 “哎呀,龚老弟,改天请我们喝酒,那是改天的事,今日既然遇上来,你不过来喝几杯,是不是太不给兄弟几个的面子了?”另一位公子走过来道。 “龚老弟何必拿弟妹当借口呢,弟妹一看就是通情达理的人,你跟兄弟们喝几杯酒,只要不喝得酩酊大醉,我相信弟妹,是不会介意的。”郝公子冲着安意笑,“弟妹,愚兄说得没错吧?” 安意微微浅笑,道:“公子初次见我,就知我通情达理,我若不让我夫君过去,岂不是对不起公子对我的恭维?只是我夫君脚伤痊愈没多久,不能饮酒,若几位同意他以茶代酒,我是不反对他过去与几位喝上几杯。” “弟妹这招以进为退,愚兄佩服。”郝公子拱拱手,“龚老弟,我们改天再约。” 小龚爷拱手还礼。 “七爷。”陈鲩娘哀声喊道。 小龚爷皱了下眉,道:“陈姑娘,八年前,我是否救过你和令堂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你不用记在心里。” “七爷好狠的心,当真对奴家这样不屑一顾吗?连奴家这点微薄的心愿都不愿满足。奴家还苦练这琵琶做什么,奴家还练这琵琶做什么呀?”陈鲩娘幽怨地将琵琶抛进了湖。 琵琶落水,刺杀突至,几道身影从水中窜出,寒芒闪动,朝小龚爷袭来。陈鲩娘也同时飞身而起,恶狠狠地扑向安意。 ------题外话------ 感谢弟媳再次鼎力相助!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黄雀在后 刺杀虽然来得突然,让人猝不及防,但是小龚爷有过多次被刺杀的经验,并没有惊慌失措,从容不迫的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运气一抖,剑身变得笔直,挽出一朵剑花,上前应敌。 花船上,柳希晨和郝公子等人,震惊之余,十分的火大,他们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着杀手来杀龚砚遒,这些可恶的家伙,分明是陷他们于不义!纷纷亮出兵器,要朝着杀手杀过去,已泄心头之愤,忽然一阵的头晕目眩。 “咚咚”刚才伺候他们饮酒取乐的四个妓女,相继晕倒。此时,他们方知,着了人家的道,可惜已无力回天,心有不甘地倒地晕厥了过去。 安意见陈鲩娘来势汹汹,自知无法与她硬碰硬,没有正面应敌,边急速向后退去,边从荷包里摸出银针,朝她掷射过去,就算伤不了她,阻拦她一时也好。 陈鲩娘身在半空中,无法闪身躲避,她的身手到也了得,迅速脱下身上披着的薄纱,在面前挥动,银针尽数钉在了薄纱上。她将薄纱抛到一旁,脚尖在甲板上轻轻一点,借力再次跃起,双手握拳,向着安意打去。 秋菱已经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揉身迎了上来,刚好拦在了两人之间。 陈鲩娘见状,改拳为爪,抓向秋菱的手腕,想使一招空手夺白刃。秋菱短刀往上一挑,削向陈鲩娘的手指。 陈鲩娘是血肉之躯,不敢以肉掌对上利刃,空翻而起,飞起一脚,去踢秋菱的短刀。秋菱一个错身,避开她的飞腿,刀横着砍向陈鲩娘的颈脖。 陈鲩娘向后一倒,双腿跪地,刀从她的鼻尖上方掠开,险险地避开了这一杀招,娇躯一拧,站了起来,一根软鞭甩了出来,用一种刁钻的角度打向秋菱的后背。 “秋菱,低头弯腰。”安意急声喊道。 秋菱依言行事,低头弯腰,软鞭嗖的一声,从她头顶飞过,朝着安意扫来。安意忙往下一蹲,顺利避开。 陈鲩娘的软鞭是一寸长一寸强,秋菱的短刀是一寸短一寸险,对打起来,秋菱是比较吃亏的。但是因为在船上,空间有限,陈鲩娘的软鞭不敢全力挥出,怕误伤到她的同伙,威力大减。 秋菱施展轻功,死死地缠住陈鲩娘,不离她的左右,不时的砍她一刀。两人各有利弊,打得棋鼓相当,难分高下。 另一边小龚爷、诸漆和陈玖以一抵二,刀光剑影,兵器交错声,不绝于耳,打得难分难解。 不会武功的桃仁和小李子,一人抓着根短棍,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紧张地观注着打斗人。 船家被吓得,缩在后舱不敢出来。 花船上的船家,也一样没敢露面。 安意不敢贸然丢迷药出去,只能站在旁边观战。 “唰唰唰”小龚爷三招连发,寒芒如流光溢彩般,将两名对手笼罩在森森剑气之中,身形旋转,左脚顺势踢出一脚。 那人为避开这一脚,急速向后退。 小龚爷唇角闪过一抹诡异的冷笑,并没有乘胜追击,长剑改变方向,向后刺入从后面扑来的那人胸口,长剑猛然拔出,一蓬血雨喷射而出。 诸漆亦一剑割断了一个对手的颈动脉,带出了一片鲜血,让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断了气息。 陈玖也将两个对手中的一个的手臂砍断,令他发出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 安意见小龚爷他们占了上锋,刚要松口气,突然,从水里又钻出个人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旁,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冰冷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都给我住手。”一声厉喝。 众人闻声停下了打斗,定睛一看,见安意被人挟持,小龚爷等人都神情凝重。陈鲩娘和还活着的三个杀手,面露喜色。 “七爷,若是不想你夫人死在你面前,就自断一臂。”蒙面男子冷声道。 小龚爷微眯起双眸,沉声问道:“我要是自断一臂,你当真会放过我家娘子?” “我言出必行。”蒙面男子道。 “口说无凭,等我自断一臂后,你要是食言,杀了我家娘子,我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小龚爷勾唇问道。 “七爷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不是吗?”蒙面男子抖了抖手中的剑。 小龚爷皱了下眉,看着陈鲩娘四人,道:“你让他们四个跳到湖里去,我就相信你没有要杀害我娘子的意思,我立刻自断一臂。” 蒙面男子哂笑一声,道:“七爷,我不是傻瓜,这个当,我不会上。” “我娘子在你手上,我投鼠忌器,不敢向你动手,你何惧之有呢?”小龚爷挑眉问道。 “七爷足智多谋,七夫人亦是聪慧过人,我还是谨慎行事,比较稳妥。七爷不必多言,快动手吧。”蒙面男子手中的剑向下压,“我可没多少耐心,这手上的剑,要是万一没能拿捏住轻重,伤了令夫人可就不好了。” 安意似乎害怕剑锋割伤脖子,头向后仰,镂空雕花的圆形耳坠,随之晃动了几下。 “你的剑拿开一点,别伤到我娘子。”小龚爷着急地喊道。 “七爷不想让令夫人受伤,就快点动手。”蒙面男子手中的剑,稍微移开了点距离。 “你要左臂,还是要右臂?”小龚爷问道。 “左臂右臂都可以。”蒙面男子道。 小龚爷手腕一转,长剑搁在了左肩上,“娘子,我觉得我一只手,应该也能抱得动你。” “我身轻如燕,你抱是肯定抱得动,但是我不喜欢有残缺的夫君。”安意嫌弃地撇嘴道。 “娘子,我也不想有残缺,可是他挟持你,要我自断一臂,才肯放过你。我要是不自断一臂,他就要杀了你。你的命比我的手臂重要,你就容忍一下我的残缺吧。”小龚爷劝道。 “我的命重要,你的手臂也很重要,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呢?他又没有本事杀我。”安意话音一落,挟持她的蒙面男子双眼一闭,向后倒下。 形势突变,让以为胜券在握的陈鲩娘四人愣了一下,就这么一愣神,他们已经失去动手的机会。小龚爷、诸漆、陈玖和秋菱几乎同时出手,割断了他们四人的颈动脉,血雨喷洒而出,甲板上一片鲜红。 片刻间,他们就一命呼呜,至死都没想明白,那蒙面男子怎么就突然倒下了? 小龚爷抖落剑上的血水,缠回腰间,走到安意面前,不顾光天化日之下,就展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向后退了几步,远离倒在地上的蒙面男子。 安意推了推他,“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不要我死,只要我一条手臂,弄出这么大的阵式来,的确很蹊跷。”小龚爷看了眼花船上横七竖八倒下的人,勾了勾唇角,“最可疑的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玄武湖?还利用柳希晨他们做掩护,降低我们的防备之心。” 安意仰面看着小龚爷,“你是说,有内鬼?” 小龚爷点了点头,眼中寒光闪过。 安意蹙眉,眸色深沉,“会是谁呢?” “娘子,有没有解药,把柳希晨他们救醒?”小龚爷不做无谓的猜测。 “有。”安意摸出两颗药丸,“把药丸化在水里喂给他们吃。” “诸漆,陈玖过去帮他们把迷药解了。”小龚爷把药丸抛给诸漆。 刚把昏迷过去的蒙面男子,用渔绳帮得结结实实的诸漆和陈玖,拿来清水,飞身掠到花船,把药丸化在水里,喂给柳希晨五人喝。 一刻钟后,五人陆续苏醒过来。花船上的其他人,还保持昏迷状态。 小龚爷和安意坐的船,已收拾妥当,甲板上血迹清扫的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打斗,并不存在,蒙面男子被诸漆和陈玖带到后舱去审问了。 小龚爷和安意各持一根鱼竿,悠闲自在的钓鱼,丝毫没有因刺杀减了玩耍的雅兴。 “龚老弟。”郝公子施展轻功,从花船上跳了过来。 柳希晨也跟着飞掠过来,另外三人留在花船上。 “郝兄。”小龚爷放下鱼竿,起身,拱手行礼。安意站在他身旁,唇边噙着抹淡淡的浅笑。 “今天这事,我对两位感到很抱歉,我没有想到花船上会潜伏有杀手。”郝公子面带歉意地道。 “我知此事与郝兄无关,郝兄无须感觉到抱歉,请坐。”小龚爷与郝公子相识多年,知此人虽然风流成性,常夜宿花街柳巷不归家,但是非常讲义气,绝不会做出卖朋友之事。 郝公子和柳希晨在桌边的木椅上坐下,桃仁送上清茶,和安意一起退回到舱内去了。 郝公子端杯,抿了几口茶,道:“今日一早,我接到丝萝的邀请,说玄武湖红莲已开,邀请我和珍豪他们,泛舟赏花。我应邀而去,在巫云阁的门口看到了希晨,就把他叫上了。” 小龚爷看着柳希晨,大清早他怎么会出现在青楼的门口?难道他昨天一夜未归? 柳希晨心虚地缩着脖子,结结巴巴地道:“我去探望芊绵姑娘,她生病了。” “龚老弟,你不爱去勾栏院,是家有贤妻,我们无牵无挂,在外面逢场作戏也在所难免。”郝公子拍拍小龚爷的肩膀,劝他别责备柳希晨,“希晨已经长大了,别老把他当成小孩子,他也是时候开荤了。” 小龚爷盯了柳希晨一眼,回眸看着郝公子,问道:“丝萝来南京多久了?” “半年前她在撷芳楼挂牌,弹得一手好琵琶,擅长诗词。初十那天,她弹了一首《十面埋伏》,天籁之音,满座皆赞。”郝公子还是挺欣赏丝萝的,可惜好好的一位青楼花魁,却是个深藏不露的杀手。 小龚爷又问了几个问题,郝公子对丝萝的过去,所知有限,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喝了两杯茶,郝公子回了花船。柳希晨老老实实地跟着小龚爷和安意,上岸去了小龚爷在洲子上,早就租好的院子。 小龚爷去问审问结果,安意让柳希晨帮着,把烤鱼用的木炭和火炉搬出来,摆放在院子里。秋菱和桃仁去井边处理那些鱼。 过了一会,小龚爷和诸漆三人回来了。 正和安意闲聊的柳希晨紧张地站起来,喊道:“七哥。” “行了,别做这鬼相样子,你要真知道害怕,就不会去青楼找女人了。”小龚爷冷着脸道。 柳希晨辩解道:“芊绵姑娘是好人家的姑娘,她……” “一入青楼,终身贱籍。柳婶一向最注重门第,若知此事,非剥了你的皮不可。”小龚爷打断他的话道。 在戌朝,娼妓是贱籍之首,日后从良,也只能做妾,还是最低等的贱妾。柳希晨想到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无言以对,沮丧地低下了头。 安意见状,把话题扯开,笑道:“七爷,东西都预备好了,等着你来烤鱼。” “这就烤鱼给你吃。”小龚爷挽起袖子,接过小李子递来的蒲扇,坐在炉边,拿过串在铁签上的鱼,放在铁架上,用刷子沾上佐料,刷在鱼肉,动作很是熟练。 “看来七爷以前常烤鱼吃。”安意坐在竹椅上,轻摇着团扇,笑盈盈地道。 “七哥烤得鱼可好吃的,美味之极。”柳希晨咽着口水道。 “你要吃,自己烤。”小龚爷只打算烤给安意吃。 柳希晨拿起两串鱼肉,灰溜溜的到诸漆他们的那个火炉上去烤。 随着小龚爷的翻烤,不多时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小李子拿盘子来盛鱼,秋菱和桃仁把厨娘准备的菜肴和酒水端了上来。 伺候两人净了手,小李子等人继续烤鱼。 安意提壶给小龚爷倒了杯酒,举杯笑道:“七爷今儿辛苦了。” “只要你喜欢吃,我就不觉得累。”小龚爷举杯,一饮而尽,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安意碗里,“来,尝尝我烤的鱼,好不好吃?” 安意尝了一口,“好吃,希晨说的没错,果然是美味之极。” “喜欢吃,就多吃点。”小龚爷笑道。 “相公也多吃点。”安意夹了块鱼肉放在小龚爷碗里。 吃完晚饭,夜幕降临,收拾好东西,诸漆和柳希晨,连夜赶回了龚家。 ------题外话------ 因要描写打斗的场面,没法让弟媳代为敲字,我用手写板写的,然后发现好多字居然不会写,写出来也觉得是错的。呜,我这手啥时才能不痛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京中密令 因为白天经历了刺杀,晚上小龚爷和安意没有出去欣赏洲上的夜景,只是在院子里散步。后院的小花园里的路,是用莹白的鹅卵石铺成,在柔和的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宛如一条铺在地上的银河。 安意弯腰脱了鞋袜,踩了上去。 小龚爷看着安意白皙的双足,愣了一下,问道:“娘子,在外面呢,你怎么把鞋袜给脱了?” 安意抬头看着他,道:“又没外人在,有什么关系。” 小龚爷回头看了看,秋菱几个离得较远,看不到安意的裸露的玉足,但是还是觉得这样不好,换了种说法,希望安意能穿上鞋袜,“你光脚踩在石子上,不觉得硌脚吗?” “就是要硌脚啊,这些石子可以按摩脚部的穴位。你也脱了鞋袜上来踩踩,对身体有好处,尤其是对你这种腿伤刚刚痊愈的更有好处。”安意左右手各提着一只绣花鞋,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小龚爷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挑眉摇头,学她的样子,脱下鞋袜,踩上石子路,“嗷,娘子,好硌脚啊!” 安意回眸一笑,道:“忍一忍,一会就不会觉得硌脚了。” “嗷嗷嗷”小龚爷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发出怪叫声。 安意听了直皱眉,有这么痛吗?又走了一段路,后面的男人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叫得愈发的凄凉,在这黑夜里听到这样的叫声,太瘆人了,忍无可忍心地停步转身道:“相公,别叫了,人家听到你的叫声,还以为狼来了,会吓着人家的。” “洲子上没有狼,只有水怪。”小龚爷做鬼脸吓唬安意,“吼!” “这么俊的水怪,一定会被船娘抓回去当相公的。”安意打趣地笑道。 “水怪已经有娘子了,不会让船娘抓走的。”小龚爷走到安意面前,抬起左脚给她看,“娘子,你看看我的脚,穿上鞋袜回去吧,这石子太硌了,好痛。” 安意也不想再听他的怪叫,把鞋袜穿好,随他回房。 小龚爷哄回了自家娘子,扬唇一笑,如释重负。 回到房里,秋菱和小李子去准备沐浴的热水,桃仁则去拿干净的衣裳。 “问出什么来了吗?”安意见周边没人了,小声问道。 小龚爷勾了勾唇角,道:“诸漆审人从没出过纰漏,那蒙面人全都交待了,他们是卿轲去年十一月份,就安排到这里等我们回来的人。我们回到南京后的第五天,就有京城来的人联络了他们,让他们待命,随时准备出手。今天早上,我们刚一动身,就有人飞鸽传信到撷芳楼,那个妓女就安排了这一切。” “联络他们的人是谁?”安意沉声问道。 “他没见过那人,不过听完他的交待,我觉得内鬼是四个影龙卫中的一个,甚至有可能,他们四个都是内鬼。”小龚爷揣测道。 “影龙卫?”安意愕然,“你为什么会怀疑是他们?” 小龚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娘子进宫选秀,惇王太妃派了红菱姐妹来保护娘子,她们的武功和忠心都没有问题,娘子为什么在出宫之后,要把她们退回给惇王太妃?” 安意一怔,显然没想到小龚爷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眸光微闪,抿了抿唇,道:“影龙卫的忠心不用质疑,但是他们忠心的人是皇帝,不是你这个王爷。没有特殊的情况,他们会忠心保护你,但是如果有特殊情况的话,就不见得了。太后一向视你如眼中钉,欲除你而后快。卿轲死后,他安排的人,只有太后知道,皇帝派了影龙卫保护你,她就给影龙卫下密令,跟在你身边,找机会杀死你。皇上要他们保护你,太后要他们杀了你,他们既不敢违抗皇命,又不敢不听太后的密令。权衡之下,他们决定各听一半,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小龚爷含笑颔首,道:“那个杀手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安意看着他,“哪句话?” 小龚爷凑近安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笑道:“我家娘子聪慧过人。” 安意不接受他的称赞,撇撇嘴道:“你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我要还猜不到内中隐情,我就是棒棰了。” “我家娘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谦虚。”小龚爷继续表扬他家娘子。 安意娇嗔地横了他一眼道:“我家相公最大的优点,就是嘴甜,尽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人开心。” 小龚爷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道:“你家相公最大的优点,你还不知道呢。” 安意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俏脸飞红,推开他,啐了他一口,“在说正事呢。” “是在说正事啊,没说别的啊。”小龚爷一本正经地道。 安意知道跟这男人计较,话题会扯得更远,咬咬下唇,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觉得他们有可疑,所以这次才不带他们来玄武湖的?” “不是,我没有觉得他们有可疑,只是对他们有所保留。”小龚爷勾了勾唇角,“只对你忠心的人才是真的忠心,延伸的忠心太容易动摇。” “要是诸漆查实是他们所为,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安意问道。 小龚爷眸色微冷,道:“他们是影龙卫,是父皇的人,我不打算亲手处置他们,我会请爹找几个高手押送他们回京,交给父皇处置。这样父皇才会知道,太后越权给影龙卫下了密令。” “杀死你,已成了太后的一个执念。”安意轻叹,即使两人没有半点祖孙之情,可毕竟是血脉相连,亲人之间,这种置死方休的追杀,更令人感到悲哀和心寒。 小龚爷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和杀气,“这是最后一次,她要再敢对我出手,我不会再容忍下去了。” “她没有机会再对你出手了,她越权给影龙卫下密令,触犯到皇权,皇上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触犯到皇权,那怕那个人是他的生母,皇上一定会清除掉太后的势力,让她留在慈宁宫颐养天年,不问世事。”安意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我们不说这事了。说一说,明天你带我去哪里游玩?” “去芰荷园赏花,吃荷花宴。”小龚爷顺从她的意思,改变了话题。 “太好了,明天可以大饱口福。”安意笑着拍手道。 小龚爷笑,“南京的美食有很多,娘子天天都可以大饱口福。” “天天大饱口福,会变大肥婆的,偶尔大饱口福就行了。”安意笑道。 “娘子太瘦了,再胖上几斤比较好。”小龚爷凑到她耳边,“这样我就有手福了。” 安意羞恼地举手拍打了他几下,“讨厌,老说不正经的话。” 小龚爷眉宇点那点阴霾,一扫而空,搂着她大笑起来。 两人闲聊了一会,秋菱和小李子回来禀报,热水已备好。两人各自沐浴更衣,上床睡觉,一夜好梦到天明。 次日,天气晴朗,吃过早饭,小龚爷和安意带着陈玖、小李子、秋菱等人,前往芰荷园赏荷。 时近六月,正值荷花盛放的时节,来玄武湖赏花的文人雅士有很多,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拨人,他们无一例外看着小龚爷发呆。两人已经习惯这样的注目,视若无睹的沿着长堤向前走。 走进芰荷园,只见湖水清澈,莲叶翠绿,或白或粉或红的荷花点缀其中,微风拂过,碧波荡漾。一座单孔桥从中穿插而过,在桥的两头各建有一座宽敞雅致的三层八角水榭亭。 亭内有文人雅士吟诗作对,这个说凭栏十里芰荷香,那个道风定池莲自在香,个个摇头晃脑,乐在其中。 安意随小龚爷拾阶而上,到了三楼,推开窗往外看,满目都是荷花,果然有荷香带风远,莲影向根生的意境。 赏完荷花,去芰荷园的芰院吃荷花宴。 小二送上来八菜一汤,莲蓬鸡、荷叶鸭、莲房鱼包、莲子松花肉、莲梗甲鱼,莲子炖蹄膀、油炸荷花藕团、荷花鱼片和莲藕排骨汤。 荷花、荷叶、莲房、莲子、莲藕的清香与食材的淡香融为一体,滋味独特,令人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安意靠椅子,掩嘴打了个饱嗝,“吃得太饱,我撑着了。” 小龚爷笑,将泡好的茶,倒了杯,递给她,“喝杯茶,消消食。” 安意抿了两口茶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昨天才出来,今天就想回去了?还有好多地方没玩呢。下午我准备带你去鸡鸣寺,焚香敲钟。”小龚爷笑道。 “先回去把事情处理好,改天有机会再过来玩。”安意道。 小龚爷想了一下,同意了,让陈玖去找船家。 等船家把船摇过来,一行人上了船,先回租的院里,收拾好东西,离开玄武湖,返回龚家,去解决那四个影龙卫的事。 如小龚爷和安意所料,他们四个在离京时,接到了太后的密令,如果小龚爷的腿治不好,就按兵不动,保护他云游四海;倘若找到神医,治好了他的腿,就要想法设法杀了他。 四人碍于皇命,不敢杀小龚爷,就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觉得这样既保住了小龚爷的性命,又让他没有夺位的资格,皇上和太后那里都交待的过去。 小龚爷依他先前所言行事,请龚定风派人押送四人回京,为了防止四人途中逃走,安意配了软骨散给他们服用。 押送走四个影龙卫的第二天,小龚爷和安意收到了京中来信。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唇枪舌剑 两人看完信,安意把信随手放在桌上,道:“长乐伯死了,唐家要守孝三年,我大哥的婚期要延后了。” 小龚爷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道:“这样我们就不用急着在十月之前,赶回京城,可以在外面多玩几个月。” “八月的万寿节,我们真得可以不回去参加吗?”安意怀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和父皇都说好了。”小龚爷笑道。 “你别忘了,你出京是打着治腿的名号,现在你的腿好了,还不回京,那些人肯定会到皇上面前说三道四。御史也有可能会上书弹劾你,给我们定一个不敬君父之罪。”安意提醒他道。 “腿伤的事,我已告诉父皇实情,他知道我避出京城是为了什么,我已经摆明不眷恋储君之位,那些人说再多也没用。御史要是敢上书弹劾我,是自寻死路,父皇会趁机杀鸡儆猴。”小龚爷预先料想过一些会出现的状况,早早的跟皇上报备过了。 安意正要说话,就听小李子在外通报道:“七爷,夫人,柯姑娘来了,要见夫人。” 小龚爷皱眉,神情不悦地道:“她怎么又来了?” “还是为了见你。”安意横了他一眼,“去请柯姑娘进来。” “娘子,你明知她在耍什么把戏,还见她做什么?”小龚爷问道。 “她以讨教为由来找我,我不好无端端地将她拒之门外。你要是不想见她,就去书房看书吧。”安意把信叠好,往信封里放。 小龚爷一瞪眼,道:“不行,我可不放心让你和她单独相处。” “她没那么大的胆子。”安意觉得柯映兰不敢,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谋害她。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龚爷放下茶杯,接过信道。 “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到躲到内室里面去吧。” “我为什么要躲?这是我的房子。”小龚爷不满地道。 “她来是为了见你,见不到你,她会很失望,失望的次数多了,她就会放弃,以后就不会再来了。”安意解释道。 “有道理。”小龚爷嗖地一声,窜进了内室。 小龚爷刚窜进内室,脚步声就到了门口,接着小李子将柯映兰领了进来,“夫人,柯姑娘来了。” 柯映兰进屋见桌上摆着两杯茶,却没看到小龚爷,目光一闪,笑道:“七哥去哪里了?怎么把七嫂一个人丢在家里呢?还好我过来了,可以陪七嫂说说话,解解闷。” 安意眉梢微动,这姑娘太假模假样,明明是为了小龚爷而来,还说这种话,应酬她真是浪费时间,勾了勾唇角,道:“他没有出去,刚还和我一起品茶。因为你来了,他才避开的。” 这话太直接,饶是柯映兰心机深,脸皮厚,也有些承不住,笑容僵在脸上,目含怨怼地盯着安意,深吸了口气,道:“七嫂,我是有事来向你请教,你要是不喜欢我来,你直说,用不着让七哥刻意避开我。” “柯姑娘,你来请教,我没有不喜欢,我相公回避,是遵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安意淡笑道。 “七嫂,七哥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情同兄妹。” “柯姑娘,亲生兄妹也要遵从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的规矩。” 安意暗讽柯映兰不懂规矩,江湖中人虽然不太讲究男女大防,但那也仅限于,在江湖上行走时,为行事方便,才不拘小节,居家过日子时,该讲究的还是讲究的。 柯映兰无言反驳。 安意以为她见不到小龚爷,会拂袖而去,谁知道,柯映兰很快就调整好心态,重露笑颜,问道:“七嫂,我外祖母脾胃虚弱,我给她配了几种药膳,七嫂帮我看看,吃了有没有效果?” 安意挑挑眉,这姑娘还真是不容易打发啊! 秋菱和桃仁送茶水进来,桃仁把桌上的残茶收走,秋菱留在房间里,没有退出去。 “柯姑娘请坐。”安意在桌边坐下。 柯映兰在安意对面坐下,把手中的医书搁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三张写着药膳的纸递给安意。 “调理脾胃的药膳禁油腻,羊肉本身就能暖中补虚,补中益气,开胃健身;不需要配这么药材,只要简简单单的用当归和生姜一起熬汤,就能补血虚、温脾胃。你配这么多药材,不但喧宾夺主,而且药味太重,吃的人会觉得反胃的。”安意一语双关。 柯映兰抿唇不语。 “粥里也不用放这么多药材,用人参、黄芪和粳米熬粥,能健脾胃、疗虚损。柯姑娘,不是药材多效果就好,一种药也能治病补身。”安意笑道。 “一种药能治的病还是有限的,不及多味药治得病多。七嫂刚才也说了,要人参、黄芪和粳米一起熬,才能健脾胃,疗虚损。单用人参一味药熬粥,就没有这个药效了。”柯映兰亦话中有话。 安意淡淡一笑,道:“人参和黄芪都是补气的药,它们可以同用,但不是任何两种药都能放在一起使用的。是药三分毒,用得不好,治不了病,还会要人的命。” “七嫂没有煮过,又怎么知道这两种药,不能放在同一锅粥里呢?”柯映兰用药和粥来暗喻,她、安意和小龚爷。 “人参补大气,萝卜下大气,两者不能同在一锅熬,会抵消各自功效的。”安意把药材具体到人参和萝卜。 “人参和萝卜不能同用,但是人参和当归,人参和枸杞,人参和鹿茸都可以同用,不但不会抵消功效,还能加强药效。”柯映兰的医书也没有白看。 “没有当归,没有枸杞,没有鹿茸,只是人参和萝卜。”安意直视柯映兰的双眼,“已经有人参粥喝,不能,也不会去喝萝卜粥。” “那是因为只熬了人参粥,如果两种粥同时摆在桌上,他未必就会选择人参粥。”柯映兰很有信心地道。 “萝卜粥先上桌,人参粥后上桌。他要是早早选择喝萝卜粥,就不会喝到人参粥。”安意指明事实。 言语对战,柯映兰没能占不到半点上锋,抿了抿唇,把药膳方子夹回医书,起身行礼道:“多谢七嫂指教,我回去再翻看一下书。” 安意起身,笑道:“我送你出去。” 送走柯映兰,安意以为她不会再来,却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她准时准点拿着药膳方子来请教,让安意不胜其烦。 “相公的魅力太大,也是件让人头痛的事。”安意坐在小龚爷的怀里,捧着他的脸道。 “不用头痛,这事交给为夫来解决。”小龚爷笑道。 “你要怎么解决?”安意问道。 小龚爷看着她,笑而不语。 安意眨了眨眼睛,手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脖颈处,凑上前去,送上香吻。 缠绵的热吻过后,安意娇吟细细靠在小龚爷的胸前,催促他道:“可以说了吧!” “有两个法子,是一我们走,一是让她走。” “我们答应了在家里住两个月,现在一个月还没到,爷爷奶奶爹和娘会同意我们走吗?”安意撇嘴道。 “那第二个法子,让她走。” “你要把她送到哪里去?我师姐那儿?” “她那么关心她的外祖母,让她去看她的外祖母,帮她外祖母煮药膳,调理身体,不能让她的孝心付之流水。”小龚爷坏笑道。 “那要怎么样把她送去她外祖母家呢?”安意问道。 小龚爷笑道:“我去找奶奶帮忙。” 龚老夫人和柯映兰的外祖母是好友,随便找了个借口,第二天,柯映兰就收拾行李,跟着她娘去她外祖母家了。 安意总算能过上清静的日子,在小龚爷陪龚老爷子下棋的时候,她陪着龚老夫人和龚夫人等人打牌。有时候,随小龚爷出去,在附近几个地方游玩,还捡了一大堆五彩斑斓的雨花石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六月十九,李氏十月孕满,瓜熟蒂落,傍晚时分产下一女,重六斤九两。 龚老爷子想了三天,给曾孙女起名龚惜茗,家里人都以茗姐儿称之。 这一日,安意陪龚老夫人和龚夫人打完牌,回到长庚院,就听小龚爷在那念叨,“朝立秋,冷飕飕;夜立秋,热到头。” “你在念什么呢?”安意进门问道。 “在看《四民月令》,今年的立秋在夜里,这天气还有得热。”小龚爷摇着折扇笑道。 “是啊,过两天就立秋了,这日子过得好快啊。”安意感慨地道。 小龚爷笑问道:“立秋那天城北的土地庙会有祭祀,要不要去看看?” 安意干笑两声道:“到时候我们是去看祭祀,还是去给人看,还不一定呢。” 小龚爷摸着下巴,笑道:“我那天戴垂纱的斗笠出去,把我脸遮住。” 有了小龚爷这句话,安意答应立秋这天,随他出门去土地庙看祭祀。 到了六月二十七日,立秋这天,小龚爷拿来了两个垂纱斗笠,一个他自己戴,另一个要给安意戴。 “姑娘才要遮面,我嫁人了,是妇道人家了,不用遮面。”安意把头偏开,不肯戴。 “娘子,夫妻应该同甘共苦,共同进退,为夫戴了,娘子也得戴。”小龚爷振振有词地道。 安意挑了挑眉,顺了他的意,戴上了斗笠。 ------题外话------ 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护好颈椎,得了颈椎病,太痛苦了,手痛的动都不能动。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黄山之行 立秋之日,戴楸叶既寓有迎接秋天的意蕴,又应时序,因而,街上有许多人在卖剪成花样的楸叶。小龚爷牵着安意走到小摊边,买了枝楸叶簪,取下她头上的斗笠,把楸叶簪插在她的鬓边。 安意眉眼弯弯地笑道:“谢谢相公。” “娘子,我记得以前我有送过你,一根梅花银簪。”小龚爷忆起往事。 安意眸光流转,“有吗?” “娘子,你的记心很好,不要装不记得了。”小龚爷拉开斗笠的垂纱,凑到安意面前,直视她的双眼,“那簪子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安意随口道。 小龚爷眯起双眼,“真的?” 安意点点头,“真的。” “一会回到家里,拿出来给我看看。”小龚爷道。 “不在这里,在京城的家里。”安意撒谎道。 小龚爷轻哼两声,道:“娘子撒谎,簪子你已经遗失,找不到了。” “没有遗失,在京城的家里。”安意坚决不承认簪子遗失,继续撒谎。 “娘子,我从你眼睛里看出,你心虚,你在撒谎。”小龚爷尖锐地指出这个事实。 安意下意识把目光移开,回避小龚爷的目光,一移开,她就知道她犯错了,这么做不就等于承认她心虚,她在撒谎了? “娘子,簪子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能遗失,不好好保管?”小龚爷不满地责问道。 安意撇嘴道:“什么送给我的,明明是你随手在路边摊上买了根簪子,硬插在我发髻上的。” “你没有取下来还给我,那就表明你收下我送的簪子。” “我当时两手不空,没办法取簪子还给你。”安意辩解道。 “后来你两手空了,也没把簪子还给我。” 安意语噎,那时候她只想着报仇的事,不记得把簪子还给他,事后也没把那根簪子当回事,也就没有好好保管,但是簪子毕竟是小龚爷送给她的,她没有好好保管,遗失了,的确有些失礼,但是,她没想过要收那根簪子,没有保管好,也情有可原,小龚爷翻旧账算,是不对的,嚷嚷道:“你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事,也要跟我计较吗?” 小龚爷见安意恼羞的耍起赖来,挺直身体,把头偏开,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两句。 “你说什么?”安意问道。 “没说什么。”小龚爷大步朝前走去。 安意看着走开的小龚爷,微微蹙眉,他生气了?为这么件小事生气?还是又在佯装生气,要她哄他呢?不管是真生气,还是佯装生气,终归就是要她哄他,男人真是幼稚,又玩这种把戏,可是谁让这个幼稚的男人是她相公呢,得,去哄吧! 安意快走几步,追上小龚爷,拽着他的衣袖,娇声道:“相公,我保证以后你送给我的东西,我都会好好珍藏,绝对不会遗失。” “当真?”小龚爷斜睨安意。 “绝不食言。”安意正颜道。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小龚爷给安意戴上斗笠,“下不为例。” “嗯嗯嗯”安意乖顺地点头。 小龚爷弯了弯嘴角,清亮的眸中染上了笑意,他的小娘子太可爱了!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人头攒动的土地庙。 土地,承载万物,生长万物,在封建社会,农业是主要的经济命脉,事关王朝兴衰,因而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皆非常重视土地的丰收。 春秋两季的祭祀,又称为春祈秋报,春祈是春耕之前,请求后土神保佑,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秋报则是收获之后答谢神灵,也是为来年的祈求做准备。 六合县的县令去南京城参加祭祀,南京知府曾来请小龚爷去主持祭祀,小龚爷婉拒了。南京周边的大小官员以及乡绅,也曾过府拜访,皆被拦了回去。回到南京城,他只是圣衣门的龚七爷,不是京里那个函亲王。 今日在土地庙主持祭祀的是本县的主薄,到了庙祝乩卜出来的吉时,主薄献上了五谷和三牲,声情并茂念了一大段祭词。 三杯酒洒在地上,祭祀完成后,四个穿着红衣的壮汉,抬着后土神开始巡街。前面是舞龙舞狮开道,后面跟着八个挽着篮子的总角小子,篮子里装着五谷包,沿路发给围观的路人。 在总角小子后面,是跳蚌舞、采莲舞等艺人,在她们后面是一群热闹的百姓。小龚爷和安意没有跟着走,去前面的空地,听社戏。 社戏唱的是《前山土地和后山土地》,有个地方,山前山后各有一座土地庙,山前土地庙香火兴隆,山后土地庙则冷冷清清,山后土土不满,来找山前土地抱怨。 戏到是一出有趣的戏,两个扮演土地的戏子唱得也好,只是太阳晒的厉害,听了一会戏,安意已热得香汗淋漓。一行人去旁边的茶楼坐下,喝了杯茶,吃了几块点心,就往回走,路过药店,买了一大包香薷饮。 喝香薷饮,亦是立秋的习俗之一。 立秋过后的第三天,小龚爷收到一张请帖,七月二十六日,金刀寨寨主程皖成亲,请小龚爷务必亲临。 小龚爷看着信末那个四个大字,皱了皱眉头,程皖是他结交的兄弟,兄弟娶妻,依礼他应该亲自去道贺,可是程皖的小妹程皊,是个比沈融和齐萱更让人头痛的丫头。 虽然他已经拒绝她的心意,不下十数次,她却不死心,前些年,还追着他后面跑,害得他后来都不敢跟程皖联系,这件事要让娘子知道,他的桃花债又要多添一笔。算了,还是礼到人不去的好,省得麻烦。 安意没注意到小龚爷那一脸郁闷的表情,接过秋菱端进来的茶水,端了一杯放在小龚爷面前,问道:“金马寨在什么地方?” “在黄山松谷。”小龚爷道。 “黄山?安徽黄山。宣城是不是也在安徽?”安意问道。 “是啊,宣城是在安徽,从黄山过去,大约两天的路途。”小龚爷端杯抿了口茶。 安意笑道:“太好了,我们喝了喜酒,可以顺道去宣城,看看大师姐送给我的那些产业。” 小龚爷摸了摸鼻子,道:“不用去喝喜酒,我们直接去宣城。” “为什么不去喝喜酒?”安意不等小龚爷回答,眯着眼盯着他,“是不是那里也有你的红颜知己,所以不想我去啊?” “不是,我从来就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只是程皖他们嗜酒如命,每次和他们饮酒,都会喝得酩酊大醉,我怕你不喜欢,才不想去的。”小龚爷竭力辩解道。 安意挑了挑眉,“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喝喜酒。朋友成亲是喜事,你要是推辞不了,喝醉了,我会体谅的。” “好,我们去喝喜酒。”小龚爷为了表示清白,只能去喝喜酒了。 七月初五,宜出行,小龚爷和安意启程,前往黄山的金刀寨。 小龚爷的“腿伤”好了,又是去江湖朋友那里喝喜酒,就没有用那架超豪华的马车,用的是带有圣衣门标志的马车,杏仁、桃仁和小李子三个不会武功的,留在了龚家,没有同行。 出了县城,安意不愿坐马车,戴上遮阳的斗笠,翻身上了马,策马前行,感受清风入怀的凉爽和惬意。 “娘子,等等我。”小龚爷催马上前,与她并骑齐驱。 圣衣门的名头,在江湖上还是比较管用的,一路顺风顺水,没有那些不长眼睛的宵小之辈,来打扰他们的旅程。走走停停,沿途观赏各处的景色,品尝各地的美食,不多日,就进入了安徽地界。 离城尚有十里路,走到一片树林旁,苍翠墨绿,树林一直从山脚蔓延到山顶,风轻轻拂过,树叶纷纷飘落。 路旁有棵老树,缠在枝干上的青藤已然枯黄,树冠上搭着个鸟巢,不远处一条小溪弯弯曲曲的流淌着,小溪上架着独木桥,桥的那头隐隐可见几间泥瓦房。 夕阳下,炊烟袅袅,宁静而悠远。 安意看到此景,脑海里突然冒出一首词来,吟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娘子这首词吟得不对,应该是夕阳西下,有情人携手天涯。”小龚爷纠正她的错误用词,“重新再吟一次。”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有情人携手天涯。”安意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七爷,这首词您还满意吗?” “满意。”小龚爷笑着点头。 话音刚落,就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嗖嗖”的细微声响,象是有人在施放暗器。 小龚爷长臂一伸,先将安意抱了过来,护在怀里,然后吩咐道:“诸漆,陈玖去看看怎么回事。” 诸漆和陈玖直接从马上飞掠而起,窜进林中前去察看。 过了一会,诸漆回来了,“七爷,一群人在围攻一对男女,那男的是玄刀门的肖三公子。” “娘子,我们过去看看,肖瑞是我的朋友。”小龚爷搂着安意的跃上树梢,带着她一起去救人。 林中有数十人围攻一对男女,地上还躺着几个受伤的人。肖瑞使的是大刀,横砍竖劈,威力惊人。那少女用的是暗器,细小的暗器密集地射向围攻的人。 围攻的人不停地用兵器扫飞暗器,无法接近两人,是以,肖瑞这方虽然只有两人,却能跟数十人周旋这么久。 ------题外话------ 注:南京的立秋习俗,祭祀习俗,我没查到详细的资料,就借用了我们这边的一些习俗,有所出入也是行文需要,请不要太过考据。 本来这章是昨天就要上传的,码到最后三百字,手疼得厉害,实在支撑不住,拖到现在才发,真得很抱歉。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出手救人 一个手持大刀,长相猥琐的男子,被暗器射中了胳脯,大怒,跳出数尺远,恨声骂道:“唐少茵,你这个臭娘们,就知道放暗器伤人,他奶奶的,你暗器再多,总有用尽的时候,到时候落到老子手上,老子不操死你这个贱女人,老子跟你姓。” 唐少茵没有与他对骂,不过下手更狠,暗器一把把地掷出,大有将围攻的人,扎成刺猬的趋势。 猥琐男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骂得话不堪入耳,意在激怒唐少茵,让她发射的暗器,失去准星。 唐少茵似乎受到话的影响,左手的暗器射偏了,给了一个空当给对手,一个高个男人狞笑一声,挺剑刺了过去。 唐少茵的左衣袖被剑刺破,身子也晃动了,踉跄向前踏一步,险些摔倒。 “少茵。”肖瑞失声喊道。 那高个男人眼见得了手,探手去抓唐少茵。 突然,那男人发出一场惨叫,向后倒去,脖子直直地插着根短箭。 “臭娘们,好狠辣的手段,杀了她。”围攻的人叫嚣着。 安意眯了眯眼,那唐少茵的手臂上必绑着短弩,刚才她佯装不敌,是故意诱敌。 “娘子,刀剑无眼,你在树上观战,千万不要下去。”小龚爷柔声道。 安意坐在粗大的树枝上,手攀着一根树枝,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不会下去的。” 小龚爷确定安意已经坐稳,慢慢地松开手,吩咐红菱姐妹,道:“你们好好保护夫人。” “是。”红菱姐妹应道。 小龚爷安顿好了娘子,这才和诸漆、陈玖飞身过去救人,“瑞弟,莫慌,为兄来也!” 肖瑞与围攻之人打了许久,早已力竭,只因知道落败,两人必会遭辱,唯有苦苦支撑,能撑一时算一时,见有熟人来助,大喜过望。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大爷不杀无名小辈。”猥琐男高声问道。 “圣衣门龚砚遒。”小龚爷报上名号,软剑已经出鞘,唰唰唰,剑挽剑花,凌厉带着杀气,刺向那猥琐男。 那猥琐男一听小龚爷的名号,自知不是对手,身形一闪,躲在了同伙的身后。同伙成了他的挡箭牌,被小龚爷一剑刺中了胸口。 诸漆和陈玖也亮出了兵器,杀了过去。 三人皆是一以抵数的高手,他们的加入,顿时杀得围攻的人,溃不成军,刀光剑影中,数人倒地,清凉的晚风中有了浓浓的血腥味,宁静的树林成为了杀戮的战场。 围攻的人见势不妙,也不管死去的同伙,纷纷往林中逃去。唐少茵对旁人逃走浑不在意,足尖挑起一把大刀,握在手中,就去追赶那个猥琐男。 那猥琐男被小龚爷等人杀得吓破了胆,东逃西窜后,皆没能逃远,慌不择路,朝着安意坐的那棵树跑了过来。 安意见唐少茵的轻功要逊于猥琐男,再加上唐少茵是女子,刚才打斗了那么久,体力不支,怕她追不上他,抬手射出数根绣花针,阻拦猥琐男的去路。 猥琐男万没想到树上还藏有人,向一旁闪开,数根绣花针射在了地上,“他奶奶的,躲在树上暗箭伤人什么英雄好汉?” 安意回答他的,仍然是数根绣花针。 猥琐男没空找安意算账,躲过绣花针,继续朝前逃窜。 “夫人,让奴婢去拦住他吧。”秋菱跃跃欲试。 红菱瞪了秋菱一眼,道:“保护夫人。” “红菱,我们在树上很安全,你不用这么紧张。秋菱你去拦住他,小心些,别让他伤了你。”安意笑道。 “是,夫人。”秋菱欢快地跳下树,去拦那个猥琐男。 红菱看着她的身影,直叹气,这丫头愈发的爱与人动手打架了。 “他奶奶的,又来一臭娘们。”猥琐男骂了一句,挥刀砍向秋菱。 秋菱意在阻拦他逃走,并不与他硬打,施展轻功,闪过他劈来的大刀,横刀砍向他的胳膊。 猥琐男一刀砍过去,没有砍到人,身子一拧,右脚踢向秋菱,取的是秋菱下身位置,俗称此踢法为撩阴脚。对男人用此招,会被人骂无耻,对女人用这招,那就是无耻加下流。 秋菱冷哼一声,目光微凛,刀法顿时变得凌厉。唐少茵已追了过来,怕她有失的肖瑞紧随其后。 小龚爷见猥琐男朝着安意那边去了,怕安意有危险,顾不得去追杀其他人,也飞身跟了过来,见秋菱与猥琐男在打斗,皱眉问道:“夫人呢?” “相公,我在这里。”安意从树上飞身下来,轻盈地落在地上。 “你没事吧?”小龚爷问道。 “没事。”安意站在小龚爷身边,看秋菱和唐少茵联手对付那个猥琐男。 两女都恨猥琐男说话和出招下流,出手毫不留情,招招夺命,仅用了二十余招,就将他砍得血肉模糊,一命归西,方解心中怒气。 诸漆和陈玖收拾好那边的残局,走了过来。 肖瑞和唐少茵这时,才有机会与小龚爷等人见礼。 “娘子,这位是玄刀门的肖三公子肖瑞。”小龚爷介绍道。 “龚七哥,你真得成亲了?”肖瑞没有收到龚家的请柬,不相信江湖的传言,此时从小龚爷口中得到印证,惊愕瞪大了双眼,小龚爷真娶妻了,那他家痴恋着小龚爷的堂妹要怎么办? “是的,我成亲了。”小龚爷看着安意,温柔地笑,“这就是我娘子。” 唐少茵拱手道:“蜀中唐门唐少茵,见过小龚爷,龚夫人。” “逍遥门罗十九见过肖公子,唐女侠。”安意不愿用龚夫人的名头行走江湖,报出自家的名号。 “少茵见过罗女侠。”唐少茵很机灵地改了口,“多谢两位拔刀相助,救我们于危难。” 安意对唐少茵多了几分好感,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应当,唐女侠无须言谢。”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人围攻你们?”小龚爷接过话头,问道。 “他们是海沙帮的人,素与玄刀门有旧仇,我在路上遇到他们,就知他们会对我动手,我已经想法避开他们,却不想,他们会在这里伏击我,险些连累到少茵。”肖瑞看着唐少茵,面带歉意。刚才若非小龚爷来得及时,两人必命丧此处。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遇到危险,我难道能坐视不管吗?”唐少茵撇撇嘴,“我可不想还没过门,就做寡妇。” 一句话说明了两人的关系,至于玄刀门和海沙帮之间的仇怨,肖瑞既然不打算细说,小龚爷也不便追问。 安意把马让出来给肖瑞骑,她和唐少茵坐上了马车。一行人趁着太阳还没落日,赶往前面的城镇。 小龚爷和肖瑞是旧识,两人久别重逢,相谈甚欢。 安意和唐少茵是新交,互相一点都不熟悉,同坐一车,不知道该聊什么好。两人目光碰在一起,就相互笑了笑,气氛颇为尴尬。 安意虽然性格偏冷,但毕竟是主人家,不能太过冷落客人,是以沉默一会后,还是找话题,打破了沉默,“唐门暗器闻名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里,那里,都是江湖朋友捧场。”唐少茵谦虚地摇摇手,“到是刚才,射出那几枚银针的才是高手,悄无声息,让人毫无觉察。” “不敢称高手。”安意从荷包里摸出一根绣花针,“我用的是绣花针,不是银针。破空之声才会小些,但是只能扰敌,无法伤敌。唐女侠才是用暗器的高手,杀敌于指掌之间。” 唐少茵笑了笑,拉高右手的衣袖,只见她手腕上戴着一只精巧的劲弩,长约三寸,银色的弩身上雕刻着盾牌花纹,“这弩名叫七寸杀,戴在手腕上,紧贴着脉搏,遇到近身杀来的敌人,只要轻轻扭动经脉,就能触动机关,短箭从中飞射而出,射进敌人的咽喉,宛如打蛇打七寸一般,立即要敌人的性命。” 安意眸光一闪,笑道:“唐门的暗器果然绝妙,这小小的弩精雅如手环,却能在须臾间取人性命。” 唐少茵扬唇一笑,解下劲弩,递给安意,“罗女侠与我一样用暗器,此弩送于罗女侠,聊表谢意。” “多谢唐女侠好意,这是你的防身暗器,我不能接受。”安意拒绝。 “罗女侠不必客气,这弩我回头再做一把就是了,请你收下吧。所谓,宝剑赠英雄,罗女侠与我一样,是用暗器的,这个就送给罗女侠防身用吧。”唐少茵笑道。 安意抿了下唇,侧转身子,从壁柜里拿出一个木匣,把木匣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也摆着一把劲弩,这把劲弩除了花纹和七寸杀不同,长短大小都差不多。 唐少茵放下手中的七寸杀,把木匣里的劲弩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把弩是谁送给罗女侠的?” “我师父送给我的。”安意道。 “尊师贵姓?”唐少茵问道。 “家师姓计。” 唐少茵把弩放回木匣里,笑道:“这弩是我祖父七年前亲手做的,送给了他的一位姓计的好友,这弩名叫九针弩,能九针连发,比我这把七寸杀的威力要大。” 安意把木匣放回原处,笑道:“家师没有告诉我此弩出自唐门,她只说这是她一位老朋友送给她玩的。” 安意有更好的防身暗器,唐少茵就没再坚持把七寸杀送给她。不过因为这两把劲弩的关系,两人到有了话题可聊了。 ------题外话------ 端午节都快过完了,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真是不好意思啊!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路遇程皊 唐少茵是个健谈的人,打开话匣子,就能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何况身旁有个对江湖十分向往的秋菱,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再加上优秀的聆听者安意,不时接上几句,更让她说得兴起。 唐门是武林世家,唐少茵幼年就随长辈行走江湖,江湖上的事,如数家珍,说到精彩处,手舞足蹈。 安意莞尔,觉得此女性格直爽,值得一交。 等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时,唐少茵对安意的称呼,已由罗女侠变成了七嫂,而安意对她的称呼,也由唐女侠变成了少茵。 小龚爷见两人相处融洽,颇感意外。安意的防备心重,不是那么容易打心扉,与人结交,看来这唐少茵有几分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和他家娘子成为朋友。 进入客栈,要了间大院子,红菱吩咐小二把饭菜和茶水,送到院子里来。 在厅中坐下,小龚爷取下了斗笠。 唐少茵两眼发直地盯着小龚爷,目瞪口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倾国倾城的男子? “少茵。”肖瑞见未婚妻看别的男人看呆了,虽然当年,他初见小龚爷时,也看呆了,但此时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扯了扯她的衣袖,“少茵,少茵啊!” “啊嗯哦。”唐少茵回过神来,没有理会肖瑞,而是问安意:“七嫂,你第一次见到七哥时,有没有看着他发呆?” 安意微怔,哑然失笑,摇头道:“没有,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马险些踩伤我二哥,光顾着担心我二哥安危,没有注意到他。” “看着七哥发呆的人应该有很多吧?”唐少茵问道。 “嗯,有很多。”安意看着小龚爷,眉眼弯弯地笑道。 那笑容在小龚爷看来,透着揄掫的味道,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我就知道。”唐少茵仰面大笑,既然大家都一样,她看呆了也不丢脸。 肖瑞摸了摸额头,擦去并不存在的冷汗。 肖瑞也是去金刀寨参加程皖的婚事,唐少茵则去宣城办事,大家正好同路,多了肖瑞和唐少茵两个,多添了一份热闹。一路上说说笑笑,游山玩水,令安意有种参加旅游团的感觉。 唐少茵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每到一个城镇,必会拖着安意,去街市上搜罗一番。 “七嫂,快过来,我找到一件好东西。”唐少茵扬声喊道。 “什么好东西?”安意放下手中的黄木套杯,走了过去。 唐少茵拿着个剔犀云纹执镜盒,“七嫂,这个执镜盒,好不好看?” “这云纹很好看。”安意摸了下执镜盒,漆得很光滑,“多少钱?” “五两银子。”老摊主笑着伸出一个巴掌。 “太贵了,便宜点啦,老婆婆。”两女异口同声地道。 “少奶奶,姑娘,老婆子卖的这执镜盒,和他们卖的不一样,用的是上好的木头做木胎,这上面的云纹一共雕着八组,雕工精巧,没有一点瑕疵,收两位五两银子,一点都不贵。你们若是不信,去隔壁街的雅宣阁问问,这样的执镜盒,没有二十两银子,你买不到。”老摊主道。 安意和唐少茵对视一眼,笑道:“老婆婆,你太会说话,太会做生意,看您年纪这么大,蹲在这里卖货也辛苦,这执镜盒,三两银子,我们就买了。” “三两银子太便宜了,少奶奶,姑娘,你们再加点吧。”老摊主道。 三人在那里讨价还价,肖瑞在一旁等得不耐烦,走过去,掏出五两银子,丢在摊位上,“行了,拿上东西走吧。” 唐少茵怒瞪着他,“肖瑞你好讨厌!” “我讨厌?我帮你出银子买东西,我还讨厌?”肖瑞委屈地问道。 安意挑挑眉,不知女儿心的笨男人。 唐少茵气恼地跺脚道:“谁要你出银子了?我没有银子吗?” “你你你又蛮不讲理了。”肖瑞道。 “少茵,算了,肖瑞也是一番好意,别生气,拿上执镜盒,我们去别的摊子上看看。”安意怕两人闹起来,忙拉住唐少茵道。 唐少茵冲肖瑞哼了一声,拿起执镜盒,挽着安意的手臂,两人继续逛街。 肖瑞走回小龚爷身边,叹气道:“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不是女人不可理喻,是你太笨,无端端跑去打扰了她们的兴致。”小龚爷双手抱肩,快步跟上安意。 “兴致?什么兴致?买东西的兴致?”肖瑞问道。 “讨价还价的兴致。”小龚爷道。 肖瑞挠挠头,想了想,恍然大悟,“我真是自讨苦吃。” 一路上,安意在唐少茵的带领下,买了一大堆东西,竹根雕的小壶、竹刻镂雕的纹香筒、竹黄雕山水的镇纸、根雕的采药人、根雕的十八罗汉山子、黄杨木雕的观音像、彩瓷仕女娃娃…… 零零种种买了数十件东西,马车都快放不下了。 离金刀寨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带着这么一大堆东西去做客,有所不便。小龚爷让诸漆去买了个大木头箱子,“娘子,把东西装进来吧。” 安意抬眸看了眼那箱子,道:“马车上装不了这么大的箱子。” “不是装在马车上,是要把东西运回京城。”小龚爷笑道。 “我们不去金刀寨了吗?”安意问道。 “娘子怎么犯傻了?”小龚爷笑着拍拍她的脸,“是找间镖局,让镖局的人把东西送去京城。” “什么犯傻?人家没想到。”安意撇撇嘴道。 小龚爷笑,“那我家娘子想什么去了?” 安意眸光流转,笑道:“想着怎么花光你的银子,做个败家婆娘。” 小龚爷大笑,“你听到肖瑞的话了?” “成功的女人,就是把男人赚的钱花光,成功的男人,就是赚的钱永远比他娘子花得多。”安意娇笑道。 “还有这说法啊?”小龚爷笑,“我会做成功的男人,赚很多很多银子,给我家娘子败。” “谢谢相公。”安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 小龚爷搂住她的纤腰,趁机让这个轻吻,变成热吻。 吻罢,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安意等脸上的红晕褪净,出门去把红菱姐妹叫了进来,用棉布把东西包好,放进箱子里。 唐少茵也把东西装好,找了同一间镖局,把东西运回蜀中唐门。 次日,一行人继续上路,申时未,抵达了下一个城镇,唐少茵照旧拖着安意出去逛街。 沿街的小摊里,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东西,两人正觉得失望,拐了个弯,眼中一亮,对街的店铺,粉墙黛瓦,古朴典雅,雕花的招牌微微地晃动,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潄珏坊”。 “七嫂,我们……” “少茵,我们……” 两人相视一笑,迈步走了过去。 宽敞的店面里摆着漆绘的橱柜,柜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玉石、玉器、象牙、犀角等做成的工艺品。 伙计见有客人来了,热情地迎上前来,为她们做介绍。 “你不要说了,我们自己看。”唐少茵打断伙计的话。 伙计笑了笑,退到一边。 另一个伙计在卖力地向小龚爷和肖瑞推销。 安意和唐少茵正随意地欣赏着,橱柜里的各种象牙雕。 “七嫂,你看这个钓鱼仕女。”唐少茵指着一尊牙雕钓鱼仕女道。 “神态逼真,服饰雕琢的也很细腻,不错。”安意回首问伙计,“这钓鱼仕女多少银子?” “回夫人的话,这钓鱼仕女三百七十两银子。”伙计欠身道。 安意抿了下唇,往前走去,“少茵,我们再看看别的吧。” 这时,店门口的伙计热情地引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少女穿着金色绣五彩牡丹的斜襟上衣,下穿牙黄绣百蝶长裙,头挽飞天髻,正中戴着硕大的牡丹绢花,左右各插着一枝流苏簪,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走动,微微地晃动着。 小龚爷看到少女,皱了下眉,“她怎么会来这里?” 肖瑞正在看犀牛角酒杯,听他这么一说,回头看去,“咦,是程皊啊。”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程家妹妹。” 程皊听到喊声,看了过去,见是肖瑞,目光一闪,微抬起下巴,道:“原来是肖三哥啊。” “别告诉她,我在这里。”小龚爷飞快地说了一句,闪身避到橱柜后面。 肖瑞这才想起程皊和他堂妹一样,迷恋着小龚爷,现在小龚爷已娶妻,要避嫌,忙走过去。 安意和唐少茵听到了肖瑞叫的那声程家妹妹,都回头看去,见那程皊打扮的花枝招展,容貌不俗。 唐少茵脸色微沉,就要走过去。 安意拉住她,小声道:“少茵别急,看看情况再说。” 唐少茵抿紧唇角,和安意走过去几步,隔着橱柜看着肖瑞。 “程家妹妹怎么会到这里来?”肖瑞不知道唐少茵已醋意大发,笑呵呵地问道。 “我是来买东西,过几天是七哥的生日,我要挑件礼物送给他。”程皊环顾四周,似乎找到了目标,径直走了过去。 七哥? 安意眼波微动,该不会是她家的那个七哥吧?眸光流转,发现小龚爷躲在橱柜边,勾勾唇角,看来这位程家妹妹口中的七哥,就是她家这位。 程皊正好走到安意和唐少茵站着的,这排橱柜前,看了两人一眼,也没在意,欣赏柜上的玉器。 ------题外话------ 码完,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先更上来,等明天审核,自动发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无法避免 程皊随意的看了看,修饰精致的柳月眉微微皱起,一脸嫌恶地道:“怎么尽是些粗糙廉价的东西,就没有好点的玉器吗?” “有有有,在二楼,姑娘请随小的上楼。”伙计殷勤的笑道。 程皊仪态婀娜地走到楼梯口,停下脚步,侧头道:“肖三哥有事就去忙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言罢,也不等肖瑞回答,径直提裙上楼。 肖瑞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 “舍不得人家,就追上去啊。”唐少茵满腹醋意地走过来,阴阳怪气地道。 肖瑞回头瞪她,“你瞎说什么呢,谁舍不得了?” “还有谁会舍不得,不就是你啰。”唐少茵鄙夷地翻了个白眼,“瞧瞧你那双招子,恨不得贴到人家身上去了,程家妹妹,程家妹妹,叫得好甜哟。” 肖瑞见她误会吃醋,连忙解释道:“哎呀,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乱说话,她是程皖的妹妹,我跟她说话,拦住她的视线,不是我喜欢她,我是……”看了眼站在唐少茵后方不远处的安意,伸手去拉唐少茵的胳膊。 唐少茵向后退开一步,“别拉拉扯扯的,你是什么你?说啊说啊!把谎话编圆了说。” “哎呀,你别嚷嚷,你过来,你过来,我跟你说。”肖瑞挤眉弄眼地道。 安意眼波微动,程皖的妹妹,这就是小龚爷收到请帖后,不愿来喝酒的原因啊,看到小龚爷朝这边走来,转身往门外走去。 “娘子。”小龚爷追了出去。 “瞧见没有,我是在帮七哥的忙,程家妹子喜欢七哥。都是你胡搅蛮缠,让七嫂发现了。”肖瑞低声责备道。 唐少茵瞪他,“我哪有胡搅蛮缠,明明是你表现的太差,让七嫂看出来了。” “行啦,行啦,我们俩别争了,赶紧出去看看吧。”肖瑞拖起唐少茵往外走,“你劝劝七嫂,别为这点小事跟七哥呕气。” 走到门外一看,安意根本没和小龚爷呕气,两人正站着一个卖豌豆糕的挑担前,买豌豆糕吃。 “瞧瞧瞧,七嫂这心胸多宽广,你得好好学学,别没事就乱吃醋,瞎嚷嚷。”肖瑞趁机教训唐少茵。 唐少茵嘟着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知道了。 此时表现的心胸宽广的安意,等回了客栈,吃过晚饭,沐浴更衣,屏退婢女和随从之后,就变了脸。 “七哥。”安意左手握着垂在肩上的长发,右手握着把木梳,嗲声嗲气地唤道。 小龚爷被安意异常的称呼和语气,给吓得打了个哆嗦,“娘子,有什么事吗?” 安意将半湿的秀发甩到背后,走到小龚爷面前,弯腰与他对视,“七哥,跟我说说你程妹妹的事吧。” 安意故意不用官言,用的是零陵的乡音,程妹妹听起来像情妹妹。 小龚爷这才回过味来,敢情先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现在发作要算总账了,干笑两声,伸手去抱她。 安意没有躲开,任由他搂住纤腰,但是用手中的木梳抵住他的咽喉,眸光流转,唇角微微上勾,似笑非笑。 “娘子,你打算用木梳来谋杀亲夫吗?”小龚爷笑问道。 安意挑挑眉道:“你放心,我要谋杀你的话,绝对不会用这么费劲的方法,我会用毒药,见血封喉的那种,一下就能把你毒死。” 小龚爷的喉节上下动了动,道:“娘子,为夫对你忠贞不二,此心可昭日月。” “是吗?”安意拿梳子在他脖子上拉扯了一下,“那你的那位情妹妹是怎么回事啊?” “她叫程皊,是程皖的妹妹。我和程皖是好兄弟,她是我好兄弟的妹妹,我们见过几次面,就是这么一回事。”小龚爷竭力撇清和程皊的关系。 安意质问道:“要是你们俩没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刻意避开她呢?” “我没有刻意要避开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和她打招呼,我和她又不是很熟。”小龚爷瞪大眼睛道。 安意眯着眼,凑近他一点,“你们不熟,她会特意到这里来给你挑,又贵重又精致的礼物?” “娘子,你可不能这么乱攀扯。她说给七哥挑礼物,没有说给我挑礼物,这排行第七的人不止我一个。”小龚爷辩解道。 “排行第七的人是不止你一个,但是你和肖瑞的态度,就表明了,她说的七哥就是……”安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吵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乱闯呢?出去出去。”秋菱高声地道。 “你给我让开,我是来找七哥的。”程皊的声音尖锐地从外面传了进来。 “什么七哥八哥的,我们这里没有你的七哥,你找错地方了。”秋菱道。 “你别想骗我,我问过掌柜的了,七哥就住在这里。你拦着我,不让我见七哥,是不是也想嫁给七哥?哼,就你这丑模样,还敢觊觎七哥,我劝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程皊轻蔑地道。 “你这人怎么胡说八道?都说了你找错地方了,你要找你七哥,到别处去找。不要在这里大声嚷嚷,要是惊扰了我家大爷和夫人,我可对你不客气。”红菱机敏地对小龚爷改了称呼,双手握拳,摆出架式对着程皊。 “夫人?”程皊皱眉,“七哥是不可能跟别的女人成亲的,他只会娶我。” 说罢,程皊带着两个婢女,转身离开。 红菱和秋菱对视一眼,齐松了口气。 外面没了声响,安意看着小龚爷,“现在七哥要做何解释?” 小龚爷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你曾经给过她承诺,你要信守承诺娶她的话,我会自请下堂,成全你们的。”安意垂下眼睑道。 “娘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在给她承诺之后,还去娶你?”小龚爷在安意的屁股上轻轻地打了一下,“我以后再也不想听到你说什么自请下堂,成全我和别的女人的话。” “讨厌,不许打我屁股,我爹娘都没打过我。”安意抓住他的手,嘟着嘴道。 “相公是比爹娘还亲近的人,爹娘不能打,相公可以打。”小龚爷笑道。 “行了,别岔开话题,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令你看到她就要远远的避开?”安意觉得不像小龚爷做事的风格,他和程皊之间绝对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龚爷又叹了口气,“程皊做事很乖张,她曾在我喝的茶水里下药,还曾趁我洗澡的时候,突然闯进我的房间来,有一次还想把我骗去温泉,看她洗澡,所以我不想见到她,因为我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逼我就范。” 安意愕然,没想到程皊居然这么猛,为达到嫁给小龚爷的目的,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都能使出,放下手中的梳子,双手捧着小龚爷的脸,笑道:“我家相公要保持这份贞洁,还真是不容易啊。” “娘子。”小龚爷啼笑皆非。 安意坐在小龚爷的腿上,靠进他的怀里,道:“等到了金刀寨,我会寸步不离你,免得我家相公被人算计了去。” “娘子可要说话算数,寸步都不要离开为夫哟。”小龚爷对安意和唐少茵相处越发的融洽,整天形影不离,有点吃味了。 “肯定说话算数。”安意斜他一眼,“我可不想与人共用一个相公。” “不会给别人用的,为夫只给娘子用。”小龚爷坏笑,亲了亲安意的脸颊。 安意俏脸一红,举起手,捏起拳子,捶了他胸口一下, 小龚爷抱起安意往床边走,“娘子,我们睡觉吧,明天早点上路。” “好。”安意也不想这么早就和程皊对上,破坏她旅游的好心情。 夫妻俩宽了衣,熄灭灯火,刚在床上躺下,外面又吵了起来,程皊又来了。小龚爷的容貌,世上无双,掌柜的一描述,程皊就肯定是小龚爷。 “七哥,七哥,你出来,我是皊皊。我来找你,你快出来,这个两死丫头,不让我见你,七哥七哥,你快出来。”程皊大声地喊道。 肖瑞和唐少茵在房里听到了呼喊声,同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程家妹妹,这大晚上的,大家都已经睡觉了,你就别喊了,赶紧回房休息吧。”肖瑞劝道。 “肖三哥,七哥是不是和你在一起?”程皊问道。 “我排行老三,只有大哥和二哥,哪来得七哥。”肖瑞装傻充愣。 “哼,肖老三,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七哥在这里。”程皊冷哼一声,“龚砚遒,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快出来。” “这位姑娘,你再这么吵闹,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红菱沉声道。 程皊无视红菱的警告,仍然大声地喊道:“七哥,你快出来,龚砚遒,你要是不出来见我,我就死给你看。” “吱”的一声,安意打开门走了出来,“谁要找龚砚遒?” “我,我要找龚砚遒。”程皊打量着安意,“你是谁?” “我是龚砚遒的发妻。”安意表明身份。 “你说你是谁?”程皊瞪大双眼,再次问道。 “我是龚砚遒的发妻。”安意一步一字,走到程皊的面前。 “不可能,七哥怎么可能会娶你为妻?”程皊不相信。 “这是事实。”安意浅笑道。 “我不信,我不信,你在撒谎,你让七哥出来跟我说。”程皊嚷道。 “我是不会让一个觊觎我相公的女人,见我相公的。”安意冷声道。 程皊眼神不善良地瞪着安意。 安意神态平静地与她对视。 ------题外话------ 又错过时间了,先发上来,等明天审核自动更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穷追不舍 眼神交错片刻,程皊移开了双眼,她的恼怒和安意的淡然相比,高低立分,她就如同跳梁小丑,不由得自惭形秽,不敢和安意对视。 这个感觉转瞬即逝,程皊觉得荒谬可笑,她怎么可能会在气势上输给,一个比她还少四五岁的丫头,定是今天赶路太辛苦了,产生的错觉,狠狠地瞪了安意一眼,足尖在地上一点,飞身掠起。 红菱姐妹见程皊要硬闯进屋,双双拦在了门口。 安意不慌不忙地冲着程皊,扬了扬丝帕。 程皊停了下来,倒了下去。 “姑娘!”程家两个婢女大惊失色,抢身而出。 红菱担心她们会对安意动手,也是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你对我们家姑娘做了什么?”程家婢女恼怒地问道。 “安眠香能让她好好睡一觉,这大晚上的,别在这里吵吵嚷嚷,打扰别人睡觉。”安意微微浅笑,“红菱秋菱帮她们二位,送她们家的姑娘回房歇着去。” “是,夫人。”秋菱大声地应道。 程家婢女探了下程皊的鼻息,还有气,看安意她们人多,不敢动手,瞪着安意,狠声道:“这件事我们会禀报寨主,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们等着吧!” 安意凝眸不语,没有接她的话,看着红菱姐妹连拖带撵的把程家主仆三人,给弄走了。 “肖瑞,少茵,不好意思,吵着你们了,现在没事,回房休息吧。”安意转身看着肖瑞二人,扬唇一笑,走进厢房,将门关好。 “安眠香是你给七嫂的?”肖瑞走到唐少茵面前,小声问道。 唐少茵摇摇头,“不是我给的,我配的安眠香药效没有这么好。” 肖瑞挠挠头,看了眼安意和小龚爷住的厢房,压低声音问道:“七哥没有出来,会不会也被七嫂用安眠香给弄睡了?” “七哥是醒的,我看到七哥站在窗边。”唐少茵站的位置,可以看到一些,“七嫂的驭夫之术好厉害,我一定要好好跟七嫂学学。” 肖瑞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道:“时辰不早了,回房睡吧。” 言罢,肖瑞也不等唐少茵再说什么,慌慌张张地往房间走去。 唐少茵看着他的背影,噗哧地笑出了声。 次日,小龚爷一行人结账上路,半个时辰后,程皊从沉睡中醒来,带着两个婢女,骑上马去追赶他们。而此时,安意和唐少茵谈论的男女相处之道的话题,也接近尾声。 “男人没有外心,女人就能立于不败之地,男人有了外心,任女人百般手段,万般柔情,也不见得能将男人拉回来,就算拉回来了,破镜重圆已有痕,再难恢复如初。”安意总结道。 “没错,所以不能让男人有外心,必须要牢牢的控制住他的心,该娇弱的时候娇弱,该强悍的时候强悍,该流泪的时候流泪。”唐少茵受教地道。 “娇弱、强悍、眼泪只对爱你的男人有效,当男人不爱你时,所有的一切,他都视若无睹。”安意按住胸口,“人心难测,没有人能控制别一个人的心,女人要控制的是自己的心,不是男人的心,三分爱他,七分爱自己。” “只爱男人三分?”唐少茵讶然问道。 “爱足十分的女人,下场会很惨的。”安意垂下眼睑,掩藏起眸底淡淡的忧伤,现代的妈妈真心爱那个男人,不顾心脏病为他怀孕产女,为了他付出一切,可最后被那男人联手外面的女人,夺走了家产,气得心脏病发作,死在了医院。 唐少茵眸光一转,突然扬声道:“肖瑞要是敢有那些花花肠子,想纳二房三房的,我就给他下情人蛊,让他痛得生不如死,死去活来。” 安意抬眸看着她,唇边露出一抹了然地浅笑,高声赞道:“好主意。” “七嫂会不会下蛊?”唐少茵继续大声地问道。 “我不会,你教我好不好?”安意笑问道。 “好,我教你。”唐少茵爽快地答应了。 骑在马上正聊天的两个男人,闻言噤声不语,忽然觉得背脊凉飕飕的,不寒而栗。 沉默半晌,小龚爷道:“瑞弟,以后还是少让你家少茵和你七嫂见面。” “哦。”肖瑞脸带苦色,齐人之福,他是不用想了。 正午时分,途经路边茶棚,见茶棚宽敞干净,一行人进去歇息饮茶吃午饭。乡下地方酒菜虽然没有城里酒楼丰盛,但是胜在新鲜,大家津津有味的吃着家常菜,一阵喧闹声从外面传来。 “夫人,奴婢去看看怎么回事?”秋菱主动请缨。 红菱瞪了她一眼,怪她多事。 安意笑道:“去看看吧。” 秋菱调皮地冲红菱吐了吐舌头,欢快地朝外面跑去。刚到门口,她就扭头喊道:“七爷,夫人,柯姑娘和人打起来了。” 柯姑娘? 柯映兰! 小龚爷和安意齐感愕然,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跟她母亲回娘家了吗?又怎么会跟人打起来?问题要问柯映兰本人才知道,起身出去看是怎么回事。 扒开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挤了出去,就见柯映兰将手中的长鞭甩了出去,那长鞭如同白链,向着跟她对打的蓝衣壮汉窜去,啪地一声,重重地抽在壮汉的手背上。 那壮汉受此重击,险些拿不住手中的斧头,被一个少女逼到这份上,不管是面子上还是心理上,他都接受不了,羞怒的舞动斧头,朝柯映兰劈去。 柯映兰一甩长鞭,在半空中转了个圈,狠狠地抽向壮汉,这次打的不是他的手背,而是他的脸。这一招力道之大,足已毁了壮汉的容,若是抽中眼睛,壮汉肯定会失明。 “住手。”小龚爷一边出声喝止,一边抽出软剑,去挑开柯映兰的长鞭。 柯映兰见是小龚爷,想要收力,可是她的功力还不足已收发自如,长鞭依然抽了过去。 小龚爷一剑将她的长鞭,拦腰劈成了两截。 “七哥。”柯映兰和那壮汉同时喊道,发现对方也认识小龚爷,都愣住了。 小龚爷看了柯映兰一眼,收好软剑,跟壮汉拱手道:“于刚兄弟,好久不见。” “七哥,在这里遇到你真好,程大哥还担心你不愿来。”于刚笑道。 “程兄让你出门迎客?”小龚爷笑问道。 “不是,我是出来找皊皊的,皊皊昨天一大早就跑了出去,一夜未归,程大哥担心她出事,让我找她回去。”于刚道。 “你既是出来找程姑娘的,怎么会跟她打起来?”小龚爷问道。 “我看她骑着皊皊的马,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不说,我以为她是盗马贼,才出手教训她的。”于刚解释道。 小龚爷回头看柯映兰,“你怎么会骑着程姑娘的马?” “我……”柯映兰懊恼地低下了头,怎么会这样的不巧,抢到的是小龚爷认识人的马呢?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于刚凝目一看,面露喜色地喊道:“皊皊。” 来的正是程皊,听到呼喊声,看了过来,她一眼看到的不是于刚,而是不管站在什么地方,都引人注目的小龚爷,双目放光,如狗看到骨头,猫看到老鼠般的亢奋,边挥手边喊道:“七哥!七哥!” 小龚爷听而未闻,迅速走到安意身边。 安意斜睨他一眼,惹桃花的蓝颜祸水。 程皊勒停了马。 “皊皊,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夜未归?我……”于刚走过去,拉住缰绳,“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去城里给七哥买礼物。”程皊翻身下马,朝小龚爷走去。 “你的马怎么会被别人骑走了?”于刚问道。 “我的马?”程皊停下脚步,“你看到我的马了?” “嗯,在那里。”于刚指着马道。 程皊顺着他所指看了过去,看到了马,也看到了抢马的柯映兰,“该死的偷马贼,居然敢偷本姑娘的马。” 骂了这句,程皊回头对着小龚爷撒娇道:“七哥,这女贼偷我的马,你帮我教训她。” “皊皊,她和七哥认识。”于刚道。 柯映兰走了过来,面带歉意地道:“程姑娘,不好意思,我是七哥的师妹,有急事要找七哥,我骑的马儿跑了数日,乏力倒下了,我怕耽误事情,不得已才抢了你的马,还请程姑娘见谅。” “七哥,她是你的师妹吗?”程皊问道。 小龚爷淡淡地道:“是。” 程皊打量了一下柯映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柯,名映兰。”柯映兰微微笑道。 “你也喜欢七哥。”程皊凭着女人的敏锐直觉,确定柯映兰和她有同好。 柯映兰脸上的笑容一僵,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小龚爷和安意。 “七哥是我的,你是抢不过我的,你知难而退,我会高抬贵手放过你,要不然,你会死在我手上的。”程皊威胁柯映兰。 柯映兰恢复了微笑地状态,道:“程姑娘,难道你不知道七哥已经娶妻了吗?七哥不会是你的,七哥是七嫂的。” “你说的是那个黄毛丫头吗?”程皊轻蔑地冷哼一声,“你瞧瞧她长得那豆芽样,她怎么配得上七哥?只有我才配得上七哥。” 围观的众人都呆住了,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大言不惭、厚颜无耻的人,长见识了。 ------题外话------ 又又又错过审核时间,白天上医院,晚上熬夜码字,是不对的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快速解决 安意对这两个旁若无人,谈论她男人归属的女人,都没什么好感,也不愿站在这里陪她们丢脸,听她们说那些混帐话,扭头对小龚爷道:“相公,我们结账走吧。” 小龚爷立即吩咐诸漆去结账,叫上肖瑞和唐少茵,一起朝马车走去。 见小龚爷要走,程皊和柯映兰齐喊道:“七哥。” 小龚爷听而未闻,不于理会。 可是,不管小龚爷的态度如何的冷淡,程皊丝毫也不在乎,死缠他不放,娇滴滴地道:“七哥,七哥,等等皊皊,皊皊要和你一起走。”还试图上前去搂他的胳膊,对和他并肩同行的安意,视而不见。 柯映兰比她要收敛些,礼貌地喊了声,“七嫂。” 安意勾勾唇角,淡淡地回了句,“柯姑娘。” 于刚也走了过来,看着安意,憨憨地笑道:“七嫂,我是于刚,是七哥的兄弟。” 安意微微笑道:“于刚兄弟。” 大家的目的地相同,不可能不同行,但是同行是个大问题。小龚爷骑马,程皊也骑马;坐车的话,程皊和柯映兰都会挤上马车。 “相公,我不坐车,我要骑马。”安意没有上车,解开马的缰绳,“你扶我上去。” 安意的骑术不错,故意要小龚爷扶她上马,摆明秀恩爱给程皊和柯映兰看。 小龚爷乐得配合,把亲爱的娘子扶上了马。 “相公,我怕摔下马,你上马来护着我。”安意娇声道。 “好。”小龚爷喜上眉梢,娘子主动要求与他一马共骑,程皊和柯映兰的纠缠也不是那么一无用处。 唐少茵也不愿与柯映兰同车,眸光一转,“肖瑞,扶我上马。” “啊,哦。”肖瑞有样学样,扶唐少茵上了马后,也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七哥。”程皊拦在马前,“这样没用的女人,你娶她做什么?休了她。” “程皊,看在你兄长的份上,我容忍你这次的出言不逊。”小龚爷目光凌厉地盯着程皊,“滚开!” 程皊满脸委屈地道:“七哥,你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叫我滚开,她有什么好?她……” “啪!”安意挥动手中的马鞭,打向程皊,阻拦她说出那些难听的话。 程皊向旁边一闪,避开了打来的马鞭,一站定,就语带哭腔地向小龚爷告状,“七哥,你看她好狠毒,朝我脸上挥鞭子,这要是打中了,岂不是毁了我的容?” “程皊,我家相公讲义气,看在你大哥的份上,容忍你,我可不会。”安意冷冷地看着程皊,面罩寒霜,“昨夜的安眠神,只让你睡了一夜,你要是想永睡不醒,就尽管来找我麻烦,我必会让你如愿的。” “你敢动我,我几个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程皊色厉内荏,向后退了几步,出了马鞭能攻击到的范围。 “相公,我好怕呀。”安意靠在小龚爷怀,嘴上说着怕,脸上半点惧色都没有。 “娘子不要怕,有相公在,谁敢对你动手,我就灭了谁。”小龚爷搂紧安意,配合默契地撂下狠话。 唐少茵厌恶程皊到极点,忍不住开口声援安意,“七嫂,金刀寨是人强马壮,但是逍遥门、唐门也不是吃素的,一把毒药……” “少茵,别乱说话。”肖瑞打断她的话道。 “我哪乱说话了?”唐少茵用力拍打了一下,肖瑞搂着她纤腰的手臂,“你才不要乱抽嘴呢。” “你是逍遥门的人?”程皊问道。 “不错。” 程皊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七哥,圣衣门是名门正派,怎能和逍遥门的邪门歪道同流合污?七哥不要被这个妖女所……” 三道银光从小龚爷的指点射出,一块碎银子打在了程皊的天突穴上,另外两块,一左一右打在程皊的膝盖上,成功的让她闭上了嘴巴,不再口出恶言,双腿因穴道被封,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就像她在下跪,在向安意赔罪。 安意将扣在手中的三枚绣花针,收了起来,有夫君代劳,她省事了。 “辱我妻者,必杀之。今日看在你兄长的面上,饶你一命,若再敢出言无状,我必让你血溅三尺。”小龚爷面沉如水,冷冷地道。 程皊被封住了穴道,无法出声说话,一双美目含着泪看着小龚爷,楚楚可怜,柔弱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 于刚见状,上前求情,“七哥,皊皊她……” “于刚兄弟,我就不亲自去金刀寨向程大哥道贺了。”小龚爷打断他的话,“诸漆,你带着礼金随于少侠去一趟金刀寨,跟程大侠解释一下原因。” “是,七爷。”诸漆拱手道。 “红菱,陈玖。”小龚爷道。 “奴婢(属下)在。”红菱和陈玖应声而出。 小龚爷看了眼柯映兰,道:“你们俩送柯姑娘回去,路上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又不小心抢了别人的马,跟人动手。” “是,七爷。”红菱和陈玖心领神会。 柯映兰面色微变,眸色一黯,垂头抿紧双唇,她的谋划,还没有完全实施就已宣告失败。她不该那么心急,不该出手抢马,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就这样放弃吗? 小龚爷干净利落的处理此事,安意非常满意,唇角上扬,道:“秋菱,去把包裹拿下来,马车就让给柯姑娘。” “是,夫人。”秋菱爬上马车,动作利落地收拾东西,跳下马车,“夫人,东西收拾好了。” 安意笑道:“相公,我们策马扬鞭,畅游四海去吧。” “好,我们走。”小龚爷抓住缰绳,抖了抖,催马向左行。 周氏兄弟和秋菱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七哥,七哥。”于刚见小龚爷扬长而去,右手握拳,击了下左掌,“这下要这么办?” “肖瑞你要去金刀寨喝酒,就下马,我要跟七嫂她们一起走。”唐少茵抓住缰绳道。 “少茵,你就别添乱了。”肖瑞皱眉道。 “谁添乱了?你愿意与不知廉耻,觊觎别人相公的人同行,我可不愿意。你快下去,七嫂她们都走远,我要赶不上了。”唐少茵扬声喊,“七嫂,等等我。” “少茵,我在前面等你,你快来!”安意语气轻快地回应道。 “好的,七嫂,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唐少茵答应了安意,扭头催肖瑞,“你下不下去?你要再不下去,我用药迷昏你,把你丢下去,我告诉你。” “少茵。”肖瑞气急,大声喊道。 “对着我耳朵,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唐少茵用力拧他手臂上的肉,“吵死人了,快下去,下去。” “哎哟,你轻点,松手松手。”肖瑞拿唐少茵没办法,“我不下去,我和你一起走。” “这还差不多。”唐少茵高兴地笑了,拍马去追赶小龚爷和安意。 于刚追不上小龚爷,又不能不管程皊,走回来扶起程皊,在她身上和腿上点了点,想要替她解穴,发现解不了,“皊皊,七哥封穴的手法太独特,我解不了,只能带你回去,让大哥解。” 程皊鄙夷地斜睨着他,没用的男人。 于刚对她这种眼神,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忤,好声好气地道:“皊皊,你这样子骑不了马,我要带你回去,只能和你骑一匹马。” 程皊嘟着嘴,哼了一声。 于刚在程皊面前比划了几下,才找到一个他认为比较合适的姿势,抱起了程皊,像抱着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把程皊抱上了马,和诸漆一起,往金刀寨去。 红菱面无表情地道:“柯姑娘请上马车吧。” 柯映兰看着远处被马蹄扬起的尘土,眼神复杂,轻叹了口气,上了马车。 闹剧散场,围观的百姓边议论边三五成群地走开。 安意和唐少茵乐得不去金刀寨,小龚爷动了真怒,不愿也想去金刀寨,唯有肖瑞,觉得不去不好,晚上在前面的城镇投宿后,拉小龚爷去外面喝酒,准备说服他。 安意没有阻拦。 两个男人出门去喝酒,两个女人也没老实的呆在客栈,带着秋菱,出去逛夜市,周艺和周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保护。 处暑已过,白天虽仍然炎热,早晚却十分的凉爽,这逛夜市的人比白天人还多,小贩们卖力地吆喝着,想多做几笔生意。 没有了马车,安意和唐少茵比较收敛,没敢多买那些小玩意,流连在卖吃的小摊前,从街头逛到街尾,三个人都吃撑了,打饱嗝,摇着刚买的大蒲扇,在如水的月光下,摇摇摆摆地往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两个去喝酒的男人,还没回来,安意让周氏兄弟去寻他们,她和唐少茵坐在房里,嗑瓜子闲聊。 过了一会,周艺和周谅架着醉醺醺,嘴里嚷着没醉,还要再喝的肖瑞回来了。 小龚爷气定神闲,轻摇着绘着兰花湖石的扇子,跟在后面,眼眸清澈,没有一丝醉意。 “七哥,你做什么把他灌醉啊?”唐少茵埋怨道。 “不是我灌醉他的,他自己主动喝醉的。”小龚爷淡然地撇清关系,根本不提,他拿话诓骗肖瑞的事。 唐少茵走到肖瑞面前,在他额头上用力戳了一下,骂道:“好酒贪杯的家伙,笨死了。” 小龚爷勾了勾唇角,眸底幽光一闪而过。 周艺和周谅帮忙把肖瑞扶进了房,唐少茵跟进去照顾,秋菱到厨房里提热水。 ------题外话------ 日子过糊涂了,时间都能设定错,我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偷偷溜走 小龚爷收起扇子,带安意进了厢房,转身将门关上,道:“娘子帮我砚墨。” 安意一愣,不解地问道:“砚墨做什么?” “写信。”小龚爷牵起安意的手,把她往桌边带。 “给谁写信?”安意讶然,前几天才给京城送过信,不可能又写信去京城,时近午夜,他这么急着给谁写信呢? “程皖和肖瑞。”小龚爷在桌边坐下,笑道。 安意立刻明了,“程皖会追过来?” “嗯”小龚爷发出一声清软的鼻音,拿出文房四宝,把墨块塞进安意手中,“娘子砚墨。” 安意倒了些水在砚台里,边砚墨,边问道:“我们是不是今晚就得走?” 小龚爷抬头,冲她眨了眨左眼,小声道:“不带他们,我们偷偷的私奔,好不好?” 安意撇嘴道:“夫君用词不对,私奔是指没有婚嫁的男女一起离家出走,我们已经成亲,不是私奔,是偷偷开溜。” “娘子所言有理。”小龚爷笑赞道。 安意笑,问道:“肖瑞是不是想把你灌醉,让你今晚走不了?” “他是想说服我去金刀寨,不知道我打算今晚就走。”小龚爷润开毛笔,沾了墨汁,给程皖写信。 很快小龚爷写好了两封,给程皖的信,措词客气,礼貌周全,没有责怪程皊半句,信尾祝程皖新婚快乐。给肖瑞的信简简单单四行字,信尾拜托他跟周艺三人说一声,让他们三人自行返回龚家。 “少茵一定会埋怨我们把她丢下的。”安意笑道。 小龚爷看着安意,不满地道:“娘子如今对唐少茵比对我还好。” 安意横了他一眼,道:“我把她当妹妹。” “妹妹?”小龚爷哑然失笑,“她的岁数比你大。” “是啊,她比我大,还待字闺中,做姑娘。”安意斜睨他,心急的男人,让她小小年纪就成为人妇。 “你现在也是姑娘啊。”小龚爷的手放在了安意的胸口上。 “啪”安意抬手打在他的手背上,娇嗔地道:“把手拿开。” “不拿,你是我娘子,本来就是给我摸的。”小龚爷理直气壮,怕安意闪躲退开,左臂一伸,将她搂进了怀里,右手掌依旧按在她的胸前。 “你,哎呀。”安意被他的厚颜无耻的话给打败了,伸手拧住他的脸颊,“你这脸皮越来越厚,说话也越来越口无遮掩,也不怕被人听见。” “这在房里,我夫妻讲私语,谁要敢偷听,不想要命了。”小龚爷的手顺势从安意的衣襟里伸了进去,恣意地抚摸着。 安意被他摸得浑身发软,嘤咛一声,靠进了他的怀里。 小龚爷低头去吻她。 安意把头偏开,嫌弃地道:“满嘴的酒味,醺人。” “我就喝了一杯酒,哪有酒味?你仔细闻闻。”小龚爷凑近安意,笑道。 安意皱着鼻子,“我不闻。” 小龚爷知安意有点小洁癖,没有强吻她,亲了亲她的脸,勾唇一笑,“等为夫漱口了,再来好好地品尝我家娘子的香唇。” 安意娇羞地轻啐了他一口,这没羞没躁的男人,说起话来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听到外面传来了秋菱的脚步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 “七爷,夫人,奴婢要送热水进来。”秋菱在外面道。 “好。”安意整了整衣裙,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秋菱和小二各提着两桶热水进来,走到隔间,把水倒进大木桶里,退了出去。 等小龚爷沐浴梳洗完毕,安意已简单地收拾了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两人一套换洗的衣服和两个木匣。 子夜,万籁俱寂,城内只余零星灯火,小龚爷和安意从床上起来,穿好外衣,拿上小包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外面月隐星稀,光线暗淡,正适合做隐匿的事。 “娘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信放进肖瑞房里去。”小龚爷小声道。 “你小心点,别弄出声响。”安意也压低声音道。 小龚爷笑了笑,施展轻功,跃上屋顶,从另一边开启的窗外,进到肖瑞房里。醉酒的肖瑞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别说小龚爷没有发出声响,就是弄出声响来,也吵不醒他。 小龚爷把信夹在肖瑞衣襟上,从窗口跃出,回到安意身边,“娘子,我们走。”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两人连马都没骑,施展轻功离开了这家客栈,在高高低低的房屋上飞檐走壁,几纵几落,来到了一个大宅院。 院中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 安意站在屋顶上,不解地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找地方睡觉,明天等他们走了,我们去马市买匹马,再悠闲的离开这里。”小龚爷笑道。 安意愕然,“就这样随便闯到别人家里去住一晚?” “娘子想见见主人,打声招呼?”小龚爷戏谑地问道。 安意横了他一眼。 小龚爷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闯到大户人家借宿过夜了,驾轻就熟的找到一间空房,里面被褥齐全,没有异味,看起来挺干净整洁的。 “我不睡,我打坐调息一下就好。”安意摸了一下罗汉榻,借着火折子的光,看手指上没有灰尘,放心的坐下,盘起双腿。 小龚爷知道安意嫌这床不知是什么人睡过的,不愿上床,笑了笑,也在罗汉榻坐下,道:“我陪你一起打坐调息。” 安意看着对面的男子,觉得好笑,他们俩还真是自讨苦吃,放着高床软枕不睡,跑到别人家里来打坐。 鸡啼三声,东方天际泛白,阳光驱散了黑夜,又到了白天。肖瑞宿醉未醒,唐少茵穿戴整齐,打开了房门。 秋菱一手拿着盆子,一手提着桶干净的温水,走了过来,看到她,笑打招呼,“唐姑娘早。” “秋菱早。”唐少茵笑道。 秋菱把水分了一半给唐少茵,提着另外半桶水,去敲小龚爷和安意的房门。门没有关紧,她一敲,门吱的开了条缝。 “咹?”秋菱隐约感到不对劲,“七爷,夫人,你们在里面吗?” 屋内无人应声,秋菱又问了一遍,仍然无人回应,心头一紧,推开门窜了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被褥凌乱地堆放在床上,“不好了,七爷和夫人不见了。” 唐少茵、周艺和周谅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了出来,齐声问道:“谁不见了?” “七爷和夫人都不见了,他们不在房里。”秋菱急声道。 三人跑进房里看了看,没有打动的痕迹。江湖上,能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将他们掳走的高手,唐少茵想不出来,猜测道:“七哥和七嫂会不会到外面练功去了?” “不会,七爷和夫人不到外面练功,都是在房里打坐。”秋菱否定这个猜测。 “会不会饿了,出去找吃的?”唐少茵继续乱猜。 “不会,七爷和夫人还没梳洗,怎么会出去买东西吃?”秋菱继续否定。 “那他们会去哪里?”唐少茵不猜了,皱眉问道。 “出去找找吧,七爷和夫人应该不会走远。”周艺揣测道。 “好,我叫上肖瑞。”唐少茵去敲肖瑞的门。 “大清早的,谁啊?”肖瑞打着呵欠,在屋内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我,快开门,出事了。”唐少茵扬声道。 肖瑞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地拉开了门,“出什么事了?” 唐少茵眼尖地看到他衣襟上夹着的信,伸手拿了出来,两封信,一封写着肖瑞亲启,一封写着程皖亲启。 肖瑞看完信,“七哥七嫂他们云游四海去了,让你们不要找他们,自行回龚家,他们过些时日会回去找你们的。” “七嫂好过份,居然丢下我走了。”唐少茵气恼地嚷了一句,扭头指责肖瑞,“都怪你,说服七哥没说服成,还把自己给灌醉了,七哥七嫂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信都放在你怀里了,你都没醒,你以后不许喝酒。” “哦”肖瑞理亏的认栽,见唐少茵气呼呼的嘟着嘴,劝道:“少茵,明年我们成亲的时候,七哥七嫂会去喝酒,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七嫂,可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呼七嫂。” 唐少茵想想也是,何况人已经离开,她再舍不得也没用,消了气,问道:“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去金刀寨,还能怎么办?”肖瑞看着手上的信,“七哥给程大哥写了信,我总得送过去。” “你去吧,我不去,我去宣城了。”唐少茵的喜恶都摆在明面上,讨厌程皊,不愿再见她。 “少茵,去金刀寨喝了酒,我陪你一起去宣城。”肖瑞舍不得就这样和唐少茵分开。 “不要,我才不去那个什么金刀寨。”唐少茵嫌恶地撇撇嘴,“七嫂说过会宣城的,秋菱,你和我一起去宣城,说不定能找到七嫂。” 秋菱忙点头。 肖瑞说服不了唐少茵与他同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秋菱三人往宣城方向去,他孤零零骑着马,前往金刀寨,半道上遇到了追赶来的程皖,将信交给了他。 与此同时,小龚爷和安意正前往马市里挑选马匹。 小城里的马市里,没有多少马匹,有的是牛、驴子和骡。 “都是些老马、瘦马、病马。”安意看了仅有的几只马后,不喜地摇了摇头,眸光一转,看到一头大白驴,“相公,我要买那头驴。” “骑驴?”小龚爷掩藏在垂纱下的俊脸,皱成了一团,见安意要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娘子,我们买辆马车。” “不要,我要骑驴。”安意甩不开他的手,拖着他往那边走去。 “娘子,骑驴不好看,那有行走江湖的人骑驴的,都是骑马。”小龚爷试图说服安意。 “骑驴好看。”安意不为所动,“我去买个铃铛挂在它的脖子上,一边走铃儿一边响,很有趣。” 有趣? 小龚爷耸了耸肩,好吧,只要娘子高兴。 两人买下了那头驴子和一匹瘦马。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视察私产 一驴一马在路边的树荫下,缓缓而行,系在驴脖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坐在驴上的女子,不时看着骑在马上的男人,发出阵阵娇笑声。 “娘子啊,为夫就这么好笑吗?笑了这么久,还没笑够?”小龚爷有几分无奈地问道。 “不是好笑。”安意看着眉毛加粗,脸庞抹黑,额头上多了颗硕大假痦子,穿着灰色短褐,与先前判若两人的小龚爷,乐不可支,“是非常好笑。” 小龚爷见安意笑得花枝乱颤,怕她从驴子上摔下来,伸手扶住她,唇角含笑地问道:“让为夫变得这么可笑的人是谁啊?”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聪慧过人的娘子嘛。”安意俏皮地挑眉笑道。 小龚爷目光温柔地看着身穿布衣荆钗,笑得眉飞色舞的安意,“捉弄为夫,就这么开心啊?” “我不是为了捉弄你,才把你弄成这样的,我是为了减少麻烦,免得她们一打听,就打听出我们的行踪,那我们就白偷偷溜走了。” “娘子考虑很周全。”小龚爷赞道。 “那当然。”安意欣然接受,满脸得意的笑容。 两人换了装扮,又刻意掩饰容貌,的确不那么引人注目,再加上他们日上三竿才启程,申时末就投栈,行程缓慢,远远的落在唐少茵等人的后面,是以唐少茵等人一路都没能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八月初一酉时初刻,两人抵达宣城,比唐少茵等人足足晚了三天。秋菱三人不死心,在宣城附近的茶山,找了三天,没有任何消息,决定明日一早,返回县。 宣城早在西汉年间就已立郡,历史悠久,青山环绕,绿水相依,风景秀丽,值得盘桓数日,四处游玩。夫妻俩人进了城,没有立刻找客栈住宿,而是在街上闲逛。 “娘子在找什么?”小龚爷见安意东张西望,轻声问道。 “找啜茗茶居。”安意道。 “娘子想饮茶?”小龚爷讶然,安意对品茗一向没多大兴趣,喜喝果汁和白开水,多过饮茶,今天居然主动找茶居。 “不是要饮茶,我是想看看我的私产。”安意笑,啜茗茶馆正是惇王太妃送给她的添妆之一。 “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小龚爷随手拉住一过路的男子,向他打吧啜茗茶居在什么地方。 宣城盛产粮、油、棉、蚕桑和茶叶,城内大小茶馆有数十间。啜茗茶居是比较有名的老字号,那男子指点了一下方向,两人很快就找到了。 茶居门口站着四个穿着绿衣绿裤,胸前绣着着“啜”字,后背绣“茗”字的总角小子。 “噗哧”安意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这是谁想出来的?太搞笑,好滑稽。” “应该是惇王那小子的馊主意。”小龚爷挑眉道。 “他是你王叔,你叫他小子。”安意斜睨小龚爷道。 “因为你的原因,他现在是我的外甥,他要叫我姨父。”小龚爷一副占了大便宜的得意模样。 安意好笑地轻嗤了一声,道:“我们进去看看。” 那四个小子没有先敬罗衣后敬人的恶习,没有因为两人穿着布衣,将他们拒之门外。一个小子热情地将两人迎了进去,另一个小子将他们的驴子和马,牵到旁边的柱子上系好。 茶居的大门口,挂着一副长联,“瓦壶水沸邀宾客,列位请进请进;茗碗香腾破睡魔,诸君快来快来。” “这是做生意的态度,广邀宾客来饮茶,才能财源茂盛。”安意笑道。 “承夫人贵言。”小子笑道。 走进茶居,就看到一方照壁,照壁上用行楷写着元稹的宝塔诗: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如醉前岂堪夸。 这首宝塔诗,在茶诗中难得一见,它概括地叙述了茶叶的品质和功用,以及人们对茶叶的喜爱和饮茶的习惯。 小龚爷微微颔首,赞道:“此诗用在此处,甚是合适。” “谢大爷夸奖。”小子笑应道。 绕过影壁,就见一座假山,山上苔藓成斑,一条清流从石隙倾泻而出,形成一道小小瀑布,带动了下面那架精致小巧的木头水车,在假山后方是一排翠竹,竹后隐约可见白色的粉墙。 “大爷,夫人,请随小的来。”小子领着两人绕过假山,沿着小径往内走去。 这间茶居占地面积并不大,但是设置的非常巧妙,用翠竹、假山、石亭、小桥,隔出了园中的层次感,客人在其中行中,觉得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行到小径尽头,豁然开朗,就见看到了茶馆。竹编的大门旁边挂着对联:“翠叶烟腾冰碗碧,绿芽光照玉瓯清。” 茶馆内看似安静,但凝神细听,就会听出茶室里有不少人在饮茶,小子将两人交给茶博士招呼。 茶博士给两人行了礼,将两人领进一间茶室坐下,笑问道:“大爷和夫人想饮何茶?” “不知贵店可有敬亭绿雪?”小龚爷问道。 “大爷果是爱茶之人,这敬亭绿雪乃是本店东家取的名字,由皇上御笔亲点做为贡茶,别的店想买都买不到,唯有本店常备,想要饮敬亭绿雪的茶客们,必来本店。”茶博士骄傲地道。 小龚爷和安意相视一笑,“让伺茶女进来为我们泡壶好茶吧。” 进茶居饮茶分两种,一种是茶居提供茶水,让客人自行泡茶,自得其乐;一种请伺茶女来泡茶,进行茶艺表演。 “是,大爷和夫人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茶博士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三个穿着白衣绿裙的伺茶女端着茶具,提茶壶,捧着瑶琴,走了进来,给两人施礼道:“奴家给大爷请安,给夫人请安。” “请起,请坐。”安意抬手虚扶。 伺茶女告了罪,在两人对面香案前坐下,捧着瑶琴的伺茶女净手焚香,十指轻抚琴弦,悠扬的乐声响起,另外两个伺茶女则备器、置具,开始泡茶。 “洗杯,洗去尘埃烦恼消。”伺茶女打开杯盖,冲热水入杯,洗杯完毕,倾净杯中水。 “投茶,白瓷玉盏迎佳人。”伺茶女将茶叶拔入杯中,从来佳茗似佳人。 “润茶,汲来甘露润绿雪。”伺茶女注水摇杯,举止轻柔,神态恬静。 “泡茶,沉醉更觉味香浓。”伺茶女盖上杯盖,起身将茶杯送到小龚爷和安意面前,“大爷、夫人请用茶。” 安意虽然不喜欢饮茶,但是跟计凡衣学过如何品茗,左手端起杯托上的茶杯,右手掀起杯盖。 品茗先闻香气,举杯放在鼻前,清香淡淡,再看茶叶和茶汤,白毫似雪,形如雀舌,汤水清澈嫩绿。盖上盖子,留一条缝,轻啜一口,回味爽口,香郁甘甜。 “好茶。”小龚爷以前就嘴刁,喜饮好茶,做了王爷后,各种贡茶,随他取用,能得他称赞,表明茶居没有拿次茶待客,的确用的是上好的敬亭绿雪。 安意含笑颔首,这个掌柜大师姐选得不错。 两人在茶居里,逗留了半个时辰,饮了茶,吃了些点心,满意地去对面的客栈投宿。 “茶居的掌柜,经营有方,生意兴隆,等我去茶山看过后,我要见见他。”安意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小龚爷笑问道。 “明天在城里先逛逛,买些东西,后天去。”安意知道茶园多分布在敬亭山的山坞中,那里林密荫浓,阳光遮蔽,乌沙土肥沃疏松,茶树生长的十分的繁茂,芽叶肥壮鲜美,对茶山之行,很是期待。 小龚爷没有异议。 第二天,夫妻俩出去逛街,走到一处丢套圈的摊子,小龚爷停下脚步,问道:“娘子,想不想玩玩?” 安意斜睨他一眼,问道:“你想让摊主亏得跳河吗?” “闭上眼睛,听声辨位,看谁套得多,如何?”小龚爷笑问道。 “输了的人怎么办?”安意问道。 “照老规矩办。” “好。” 小龚爷牵起安意的手,走到摆摊的小贩面前,数了十文钱给他,拿了十个竹圈圈,递给安意,“娘子先来。” 安意眸光一闪,道:“你先来。” 小龚爷看着她,勾了勾唇角,站在画线的外面,闭上了眼睛。 安意冲着小贩比划了几下,小贩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安意抿唇一笑,拍拍小龚爷的胳膊,道:“相公,可以丢圈。” 小龚爷将手上的竹圈丢了出去,竹圈撞在了绘花春瓶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 安意给小贩使了个眼色。小贩刚把春瓶移开,小龚爷手中的第二个竹圈就丢了过去,套了个空。 “哎哟,就差一点点了。”安意佯装惋惜地道。 在安意和小贩合力破坏下,小龚爷十个竹圈丢完,一样东西都没套到。 “娘子,为夫为什么一个也没套到呢?”小龚爷笑问道。 “运气太差。”安意笑道。 “是吗?”小龚爷眯着眼看着她,早已洞悉她耍的小花招了。 “相公不是输不起,想耍赖吧?”安意挑眉问道。 “家有滑头妻,为夫不敢耍赖。”小龚爷笑道。 “你才滑头呢。”安意撇撇嘴,走到小贩面前,数了十文钱给他,拿来十个竹圈,开始闭眼丢圈圈。 小龚爷和小贩没有捣乱,安意顺利地套到两样东西,竹编的双层小提箱和一个唐三彩瓷马。 安意没要瓷马,提着小提箱,乐滋滋的和小龚爷继续逛街。 ------题外话------ 我在考虑,是下一章把大结局码出来,全更了,还是更到一百四十九章,再请假码大结局。 ...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为民除害 夫妻俩在街上逛到正午,去路边的一家酒楼吃饭,拒绝了伙计安排的一楼位置,在二楼临窗的桌子边坐下,点了六道店里的招牌菜,要了一壶敬亭绿雪。小说 伙计站在桌边,面带歉意地笑道:“这些菜是我们大厨精心烹制的,价格比较贵。” “你是担心我们囊中羞涩,付不起账,吃白食是吗?”安意笑问道。 “不是不是,这位大嫂您别误会,小的是觉得你们就两位,用不着点这么多道菜,少点几样,多吃碗白米饭,填饱肚子比什么都强。这茶水说到底就是解渴的,不用泡敬亭绿雪,泡别的茶也是一样的。”伙计解释道。 “多谢小二哥好意,我们今日来,就是为了品尝贵店的招牌菜的。”安意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伙计,“小二哥,看看这张银票可够付账?” “够了,足够了。”伙计惊讶地接过银票,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两个衣着简朴的人,出手不凡啊! “你让掌柜的验一下银票,确认真伪后,再上菜。”安意笑道。 “小子年纪不算大,但还是有几分眼力的,银票上汇昌钱庄的印章是真的。”伙计笑了笑,“大哥,大嫂,请稍等,小子这就为你们传菜。” 伙计退了下去。 茶水、瓜子和点心很快送了上来,安意提壶倒了两杯茶,夫妻俩边饮茶,边看街上风景。这时,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三个大汉的对话,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肉旦孙,包里缆足,武差事,干不干?”居中的黑衣大汉眼尖地看到安意荷包里有一叠银票,动了谋财害命的心思,小声问同伙。 “天牌硬茬,棘手。”灰衣大汉瞟了眼小龚爷,有所顾忌。 “三对一,稳妥。”另一个蓝衣大汉信心十足地道。 “天牌劈堂,地牌呢?”灰衣大汉问道。 “地牌盘儿念,一起劈堂。”蓝衣大汉道。 “盘儿念去不了小班儿,可以送去花菓窑子,也能换几枚现水子花。”黑衣大汉道。 三人用黑道上的切口,把事情商定好了。 小龚爷和安意交换了一下眼神,唇角露玩味的笑容,没想到稍微露了点财,就被劫匪给盯上。 两人已经洞悉三人的阴谋,不动声色地吃完午饭,离开酒楼,那三个大汉尾随在后。 “娘子,我们这次赚了这么多钱,别穿布衣了,去那边绸缎庄买几匹绸缎给你做衣服。”小龚爷饶有其事地道。 “相公,这衣服可以后做,我们得赶紧回家,买田买地,然后多买几个人来伺候我们,以后我们就不用干活了。”安意积极配合。 小龚爷眼眸含笑地看着安意,“娘子,我们买多少田地合适?” “买三百亩地还有余钱买座小山头。”安意信口开河,后面三人听得眼中一亮,这么多银子,真是两头大肥羊啊! “买小山头做什么?”小龚爷不解地问道。 “种果树,还能放养鸡群鸭群。”安意一本正经地规划,“到时候,可以捡好多鸡蛋和鸭蛋,就不用省着攒着换油盐了。” “嗯,还要养猪。” 安意忍着笑道:“养三只猪。” “把猪养肥了就宰了吃。” “你喜欢吃红烧还是清炖?” “一只红烧,一只清炖,还有一只就卤着吃。” “猪头不好吃,剁碎了喂狗。” 两人边说边往城门口走去,打算把三人引到城外再动手。 三人见状,大喜,摩拳擦掌,只等到了偏僻处,就杀人抢银子,完全没有想到,他们遇到了高手。 出了城,安意演戏演全套,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哎呀,相公,牛车已经回村了,我们怎么办?” “今天就辛苦娘子走路回家,等过几天,为夫买辆马车,以后娘子进出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小龚爷笑道。 “谢谢相公。”安意笑道。 “不用谢,应该的,为夫赚这么多钱,就是为了让娘子过得舒服。”小龚爷嘴甜地道。 两人沿着官道走了一段路,看旁边有条小路,安意眸光流转,道:“相公,往大路回去太远了,我们走小路吧。” “小路崎岖不平,你走得动吗?”小龚爷问道。 “走不动,你背我啰。”安意娇声道。 “好,那我们走小路。” 两人找了个很合理的理由,朝小路走去,后面的三人不疑有他,还暗暗高兴,今天运气好。 大约走了五百多米,到了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小龚爷和安意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那三个借着树木躲躲闪闪,遮藏身形的男人,勾唇冷笑。 “三位跟了我们夫妻这么久,是时候现身了。”小龚爷沉声道。 那三人听这话,心头一惊,这两肥羊知道他们跟着?他们该不会走了眼,遇上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了吧? 三人这时想退缩也退不了,只得硬着头皮,跳了出来。黑衣大汉喊道:“把银票交出来,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死到临头,还敢说这硬话,当真是有胆。”小龚爷眸中寒光一闪而过,手按在腰间,抽出了软剑,运气一抖,剑身笔直挺立。 三人的眼睛瞪得老大,就凭这一手,已然表明,此人是武林高手,他们这次真是惹到硬茬了!打雁不着反被雁啄瞎了眼。 “好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尊驾和尊夫人,还请好汉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几兄弟的狗命。”灰衣大汉胆子最小,也最懂得见风使舵,立刻战战兢兢的跪地求饶。 “你到是知趣。”小龚爷嘲讽地冷笑道。 蓝衣大汉大声道:“蒋蛮子,不用怕他,我们有三个人,他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个娘们,只要打死这小子,抢了恳子,我们开花,去小班儿好好乐乐。” “相公,他们居然敢瞧不起我。”安意撇嘴道。 “他们的招子没水,要不然也不会盯上我们。”小龚爷笑道。 “既然招子没用,就不必留着了。”安意玉手一扬,数根绣花针飞射而出。 这三人不是柳子,只是普通的混子,身手一般,抢得大多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是以,安意一发暗器,跪在地上的灰衣大汉,顺势趴在地上,躲避射来的绣花针。 另外两个大汉,也赶紧地有样学样,趴在地上了,嘴里喊道:“好汉饶命,女侠饶命。” 还没动真格的,三人就这副怂样了,小龚爷收起了软剑,杀鸡焉用牛刀。 “你们叫什么名字?”安意问道。 灰衣大汉抢先道:“小的叫蒋蛮子。” 黑衣大汉报出姓名,“小的叫俞长铁。” “小的叫吴立。” “你们这是第几次做这种勾当了?”安意问道。 “我们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好汉饶命,求女侠饶命。”俞长铁磕头道。 “女侠,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一定改邪归正,回家好好种田,再不出来做坏事了,求女侠看在我家有八旬老母要奉养,就饶过小的这条狗命吧。”吴立道。 “第一次做这事?八旬老母?”安意冷笑,脸色一沉,“你们三人今天遇到的是我们,倘若真是一对农家夫妇,就会被你们所害,听你们说江湖切口,就知道你们是惯犯,还敢撒谎骗我,看来不能饶过你们。” “女侠,他们不老实,我老实,我说我说,我们合伙做这事,有四年了,到底抢了多少次,我也算不清了,但是我们没杀过人,真得没杀过人,我们求财,没多伤人命。”蒋蛮子满脸惊慌地道。 “刚才你们在酒楼商量时,就说要把我家相公劈堂,还敢说你们只是求财?满嘴谎言,没一句可信的。”安意不耐烦听他们说废话,摸出迷药,撒了过去。 “女侠饶……” 话还没说完,三人被药迷昏了过去。 “娘子,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三个?”小龚爷问道。 “虽然我很想一刀一个杀了他们,但是挖坑埋他们太费劲,所以还是交给官府去办这事吧。”安意道。 “这里离城不近,扛他们三人去官衙也挺耗时费力的。”小龚爷看着三人强壮的身形,皱眉道。 “我怎么舍得让我家相公,辛辛苦苦扛他们去官衙呢?”安意笑,“把他们丢在这里,我们把他们在这林子里的事,写张纸告诉衙差们,让他们自行过来抓回去就行了。” 小龚爷一拍头,笑道:“犯糊涂了。” 安意凝眸浅笑,掏出瓷瓶来,倒出三枚药丸丢给小龚爷,“喂他们吃。” 小龚爷依言行事。 两人把三个贼人丢在林子里,回到城里,找路边的写信的书生,借了纸笔,把地点写出,又掏出一枚小印章盖在上面。 “你那是什么印章?”安意问道。 “巡狩印。”小龚爷小声道。 安意讶然,“你还领了这差事啊?” “要不然,父皇会这么爽快地放我出来吗?”小龚爷笑道。 “你居然瞒着我,不告诉我。”安意不满地道。 “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打算阳奉阴违,这次要动用官府的人去抓那三个人,不盖上印章,随便丢一张纸进去,官衙的人未必会相信这事是真的。”小龚爷解释道。 “这事算你过关了。”安意不追究了。 “多谢娘子饶过为夫。”小龚爷调笑道。 安意嗔怪地瞪他一眼。 小龚爷施展轻功,把纸掷进了官衙。 知府一看纸上的印章,吓了一跳,钦差大人来宣城了,他居然没接到任何消息,赶紧召集捕头、衙差去林里抓人。 ------题外话------ 注:江湖切口,肉旦孙指富人,缆足指钱多,武差事指抢劫,天牌指男人,地牌指女人,劈堂指杀人,盘儿念指容貌丑,小班儿指上等妓院,花菓窑子指普通妓院,现水子指现钱。 ...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茶山之行 为了把恶人绳之以法,两人暴露了行踪,不愿让宣城知府借着这个线索,找到他们,两人决定换个装束。 小龚爷由一个粗黑壮汉,变成了文弱儒生,穿着宽大的蓝色布袍,背起竹制的书箱,将穿在两根竹架上的粗布搭子,垂下来遮住他的大半边脸。 安意撩开布搭子,问道:“这样看得到前面吗?” “看得到,没问题。”小龚爷笑道。 “我去换我的衣服。”安意笑盈盈地抱起包袱,到里面换衣服。 小龚爷放下书箱,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气定神闲地提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优哉游哉地品茗。 安意在里面折腾了许久,小龚爷喝完三杯茶,她才从里面出来,朝着小龚爷长揖一躬,道:“这位仁兄有礼了。” 小龚爷看着身穿藕荷色布袍,头戴方巾,一副翩翩少年郎打扮的安意,哑然失笑,“娘子,你怎么换男装?” “好看吗?”安意巧笑嫣然地问道。 “不及娘子女装打扮好看。”小龚爷眸光一闪,安意容貌清秀,穿上男装,没有多少男子气概,过于怯弱,却自有一番妩媚风流,让那些好男色的人看了,必会起那种龌龊的心思。 “我觉得很不错。”安意拿起桌上的扇子,啪地一声打开,“风流倜傥俊才子,玉树临风美少年。” 小龚爷摇头道:“娘子肤若凝脂,唇红齿白,眉黛青山,双瞳剪水,不像才子书生,一看便知是美娇娘。” 安意看着他,眸光流转,笑问道:“相公,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穿男装?” 小龚爷迟疑片刻,坦然承认,“是的。” “为什么?”安意问道。 “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有断袖之好。”小龚爷随便找了个理由。 安意挑眉道:“你不是说一看就知我是美娇娘嘛,不像才子少年,人家又怎么会误会你有断袖之好呢?”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小龚爷无法自圆其说,唯有苦着脸喊了声,“娘子。” 安意噗哧一笑,道:“好吧,为了不让人家误会我家相公,我去换女装。” 小龚爷轻吁了口气。 等安意换好女装,夫妻俩离城前往敬亭山。 敬亭山是黄山支脉,东西绵亘十余里,有大小山峰六十座,东临宛溪,南俯城闉,烟市风帆,极目如画。 不过名山胜景多得是,敬亭山之所以会被称为江南诗山,是经由南齐谢朓《游敬亭山》和唐朝李白《独坐敬亭山》诗篇传颂后,才声名鹊起,直追五岳的。 名山胜景必因人而传,名山、名水因名人而益著。山水如此,名茶亦如此,没有名人的推崇,再好茶叶也只是好茶而已。敬亭绿雪因安意的原因,提早成为了贡茶,扬名天下。 一举成名天下知,许多茶客上茶馆饮茶,必点的茶水。敬亭山的茶商们,乐开了怀。 万余亩茶园环绕敬亭山山坡而建,山区峡谷幽深,奇松翠竹,溪水潺潺,形成了得天独厚的宜茶环境。春茶固然品质最佳,秋茶也以它的香气,得到众多茶客的推崇,是以,小龚爷和安意上山途中,不时遇到成群结队,背着竹篓上山采茶的采茶女。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敬亭山又是踏青揽胜之地,来此游玩的人甚多,两人上山之前,将马驴寄放在山脚的茶棚处,他们打扮简朴,其他的游人和采茶女都没有过多的留意他们,只当是一穷书生带着他的小娘子,来进香拜佛求子嗣。 “娘子想去翠云庵还是去广教寺,烧香拜佛?”小龚爷站在三岔路口,问道。 安意沉吟片刻,道:“都不去,求佛不如求己,我既无事求佛,就不用着去烧香拜佛。” 小龚爷笑,“好,那我们往这边走。” 两人往左边的那条蜿蜒小路走去,就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那茶树林中,从另一条上山的路上,走来了三个人,两女一男。 并肩走在前面的是两个姑娘,穿着浅紫衣裙,腰悬宝剑的是程皊,穿着白衣红裙的是柯映兰,穿着黑色劲装的是于刚。 “程姐姐,你真得确定七哥会来广教寺?”柯映兰手搭在额间,眯着眼看向远处。 程皊不耐烦地道:“这个问题你都问八百遍,你要不相信我,那就各走各路,各凭本事去找七哥。” “程姐姐,我不是不信你。”柯映兰见她恼了,忙挽住她的胳膊,“只是七哥素来不信神佛的,他怎么会和广教寺的老方丈成了忘年之交?” “他们怎么成了忘年之交,我不知道,我是听我大哥说,七哥每次来黄山,必会来广教寺跟那老和尚见一面,盘桓几日。七哥都到这附近了,肯定会带那个女人来见老和尚,我们只要在寺里等着,一定能等到七哥。”程皊坚信小龚爷会去广教寺。 “程姐姐说得没错,我们一定能等到七哥的。”柯映兰重重地点头道。 于刚看着两个执念成痴的姑娘,摇头叹气。 “好好的,你叹什么气啊?”程皊回头瞪着于刚,“又不是我让你跟我来的,你不想去广教寺,就回寨子。” “我没说不想去啊。”于刚陪笑道。 程皊冷哼一声,一甩头,往广教寺方向走去。 小龚爷和安意不知道麻烦已经尾随而止,还在心情愉悦地欣赏风景。 山路越走越不成路,荒草萋萋,安意停下了脚步,问道:“相公,你要带我去哪里?” “娘子随我来,必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好风景。”小龚爷神秘地笑道。 安意左右看了看,挑眉问道:“真的?” 小龚爷含笑点头,带着安意往前走,不过他走得很慢,将那些杂草踩在脚下,踩服帖了,才往前走。 安意看到他这细心的举动,抿唇浅笑,眸色柔和如水,一步一步踩在他的脚迹往前走,想起了一句歌词,一步一个脚印让幸福实现。就这样随他走下去,天涯海角,白头到老。 又走了约一刻钟,前面的树木渐疏,多是矮矮的灌木丛,微风轻拂,带来了阵阵花香,隐隐约约有潺潺的流水声,从林中深处传来,伴随着远处采茶女那似有若无的采茶曲,构成了一首动人的乐章,越发显得此处幽静深远。 绕过前面的弯,就见一处山坳,坳中一条小溪弯弯曲曲的流淌着,山石天然地散落在小溪两畔,广袤的天际,碧蓝如洗,几朵白云,悠然飘浮;一群南飞的大雁飞过,发出阵阵鸟鸣声;清澈的溪水里小鱼成群地游来游去。 “娘子,这里的景色如何?”小龚爷笑问道。 “相公怎么知道这里的?”安意问道。 “八九年前曾误入此处。”小龚爷搂着安意的腰,飞掠而起,落在了溪边一棵高大的野茶树上,“娘子,我们在这里建个小木屋,偶尔来住上几日如何?” “建个小木屋,偶尔来住上几天。”安意斜睨他,“王爷,你可真财大气粗啊!” “建个小木屋,用不了多少银子。”小龚爷笑道。 安意哼哼两声,道:“建个小木屋是不用多少银子,但是王爷啊,我们只是偶尔来住上几天,平时这里是空着的,房屋空久了没有人气,容易腐朽,是不是需要找人来时时收拾打扫呢?请人不需要银子吗?还有,我们来这里小住几日,得吃饭沐浴吧,还得建厨房,建浴室,而且,我们这次能顺利溜出来,不代表下次也能偷溜出来,带着随从他们过来,一间小木屋住不下,要多建几间,那建得就不是小木屋,建得就是个院落了。建座院落在这里,破坏了这里的……唔……” 小龚爷用嘴把安意败坏兴致的话,全堵在了唇齿之间。 热吻过后,安意满脸绯红地靠在小龚爷的怀里。 “娘子,建不建小木屋?”小龚爷问道。 “建。”安意横他一眼,“我们学那些和尚,看到一个风景好的地方,就建一间小木屋,占住那个地方,好不好?” “好,这样我们走到那里都有落脚点。”小龚爷对安意这个建议很满意。 安意轻嗤一声,懒得跟这个异想天开的男人较真。 这时,有筝声传来,安意聚耳聆听了一会,笑道:“是云水禅心,此处此景听此曲,恰到好处。” “娘子会抚此曲吗?”小龚爷笑问道。 “我不会抚,但我会唱。”安意笑道。 “娘子为曲子写了词?”小龚爷讶然,安意不擅长诗词。 “不是我写的,我听人唱过,记住了,我唱给你听。”安意在现代常听此曲平息情绪,对词曲都很熟悉,今日忽听这首古曲,勾起她幽远的记忆,边用手指凌空打着拍子,边吟唱起来,“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望一片……” 小龚爷凝视怀中的人儿,扬唇浅笑,坐看美景,怀抱美人,听美人哼唱悠然的曲子,真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一曲唱罢,那筝音已停,过了片刻,一缕笛声飘来。 ------题外话------ 昨天十点突然断了网,今天去找电信大骗子理论去了,闹腾了一天,也没给解决,最后只好换网络,折腾得我累死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茶棚小憩 不知是那些闲人雅士,坐观美景之余,还携带各种乐器,筝、笛、箫、琴、琵琶等轮番上阵,最后以一首《渔樵问答》做为结尾。 乐曲通过渔樵在青山绿水间自得其乐的情趣,表达对追逐名利者的鄙夷。琴音轻柔似微风徐徐吹来,清波荡漾,远处一叶方舟缓缓漂来,船桨划开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夫妻俩免费听了一场技艺高超的演奏会,觉得不虚此行,抬头见日上中天,把放在一旁的书箱拿过来。吃罢干粮,小龚爷背上书箱,两人顺流而下,去寻找别外的美景。 安意嫌杂草绊脚,踩着溪边的山石往前走。 “石上长着青苔,你小心滑倒摔一跤。”小龚爷提醒她道。 安意斜他一眼,道:“我学过轻功,要是这点青苔就能让我滑倒摔跤,我无颜去见我师父了。” 话音刚落,安意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山石,脚下一滑,身子往后倒去。小龚爷时刻都盯着安意,见她果然滑倒,忙伸手去扶她。 安意的轻功虽不算好,但是滑了这么一下,要稳住身形,到也容易的事,纤腰一拧,踩在前面的山石上,站稳了,挑眉问道:“怎么样?” 小龚爷收回了手,笑道:“好轻功。” “我的轻功、毒术和暗器是我的保命三招,我可是很用心的学过。”安意笑道。 “以后有为夫保护你,娘子无须那么勤加练功。”小龚爷笑道。 “我可不做莬丝花。” “何为莬丝花?” 安意从山石上走下来,站到小龚爷的面前,道:“莬丝花是一种攀缘性的植物,寄生在果树上,用藤茎缠绕主干和枝条,致使树的枝梢干枯或者整棵树枯死。我不要做莬丝花,拖你的后腿,躲在你身后,让你保护我。” “傻娘子,相公保护娘子是分内的事,不是在拖我的后腿。”小龚爷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夫妻应该守望相助,休戚与共,保护相公也是娘子分内的事。”安意仰面看着他,“你别忘了,你几次受伤,都是我救了你。” 小龚爷笑,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不服输的小娘子,好,我们互相保护,不离不弃,白头到老。” 安意含笑颔首。 两人十指相扣,朝前走去。 忽见前面草丛中,有白影窜过,安意玉手一扬,射出三枚绣花针,“相公,我们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走过去一看,草丛中一只肥嘟嘟的灰兔子。 “今天晚上有好菜吃了,这秋天的兔子,肥瘦适中,红烧、香酥、焖烧都好吃。”小龚爷拧着兔子耳朵,笑道。 安意打趣笑道:“才吃了一顿干粮,相公就馋得看着生兔子,流口水了。” “娘子不想吃兔子肉,那可就全便宜为夫了。”小龚爷笑道。 “谁说我不吃?”安意取下扎在兔子身上的三根绣花针,“两条兔子后腿归我,其他的归你。” “再多打几只吧。”小龚爷取下书箱,把兔子丢了进去。 “兔子没死,只是中了麻药,一会蹦出来,逃走了,晚上就没兔子肉吃了。”安意道。 “我已经震断它的经脉。”小龚爷抓起兔子时,就知兔子没死。 两人在附近找了找,没找到兔子,找到一窝野鸡蛋。 “野鸡蛋要不要?”小龚爷问道。 “要,可以煎蛋吃。”安意已经蹲下去捡野鸡蛋了。 “娘子,还记得天坑的事吗?那时候我们挖野菜吃。”小龚爷忆起往事,笑问道。 “记得,我还记得有鸟儿飞过,送了份大礼给你呢。”安意抬头望天,“你小心,这里也有鸟儿飞过。” 小龚爷嘴角微微抽搐,背上了书箱,用粗布搭子遮住头。 捡完野鸡蛋,两人继续前行,兜兜转转,他们回到了原来的路上,从原路返回。 “走马观花,还是不知道那两个山头是我的。”安意遗憾地道。 “去跟村民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小龚爷不甚在意地笑道。 两人到了山脚的茶棚,给了一两碎银子给店家,让店家娘子帮着把兔子收拾干净。 安意借了店家的厨房,亲自动手去做菜。 小龚爷借机与店家攀谈,打听茶山的事。 店家比较健谈,小龚爷起了话头,他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当然没有的废话也比较多,好在小龚爷善长引导,还是知道了不少有用的情况。 安意用那兔子做了三道菜,正是小龚爷说的三种作法,红烧、香酥和焖烧。野鸡蛋做了碗蛋花汤,撒在汤上的葱段,以及那碟素炒小白菜都是现掐店家菜地里的。 四菜一汤端了出来,色香味俱全,店家羡慕地道:“老弟好福气,娶了个巧手媳妇,每天都能吃这么好吃的菜饭。” “我看店家娘子也是能干人,店家何须羡慕我啊?”小龚爷笑道。 店家嫌弃地撇嘴,“她就能把菜给煮熟了。” 拿着碗筷跟在安意后面的店家娘子,咳嗽了几声。 店家抹了把嘴,悻悻地走开了。 为不引人注意,小龚爷和安意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吃饭。 两人刚吃了几筷子,就听到店家娘子道:“大师,天气炎热,进来喝杯茶。” “阿弥佛陀,谢施主施舍。” 小龚爷听声音挺熟悉,回头一看,见茶棚外站着个壮实的中年和尚。安意不认识这位大师,看了一眼,继续夹菜。 小龚爷认得他是广教寺的护寺僧德建法师,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否该现身与他打声招呼? 店家娘子捧着茶碗走了过去,奉了茶水给德建,笑问道:“大师这是要回寺里去,还是要下山呢?” 德建道了谢,双手接过碗,一饮而尽,把碗递给店家娘子,双手合十,再次道谢,“多谢施主。贫僧出门数日,今日归寺。” “大师进来歇歇脚,再走吧。”店家也走了过去。 德建迟疑了一下,突然看到小龚爷的背影,觉得非常熟悉,目光微凝,想了想,确定不会看错,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借地方,让贫僧歇脚,贫僧打扰了。” “大师太客气,大师请进。”店家笑道。 德建礼貌周全的给店家两口子,合十行了礼,大步朝小龚爷和安意走了过去。 安意警惕地站了起来,小龚爷听到脚步声,也站了起来,转身面对德建。 德建一看不认识,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认错人了,失礼失礼,打扰两位施主用餐。” “大师没有认错人。”小龚爷笑道。 德建听出他的声音,笑问道:“龚施主,你怎么这副打扮?” “陪娘子出门,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小龚爷笑,回头看着安意,“娘子,这位是广教寺的德建大师。” 安意收回手中扣着的绣花针,笑着给德建见礼,“大师有礼。” “施主有礼。”德建行礼道。 “桌上有荤腥,就不请大师坐下来,一起用餐了。”小龚爷笑道。 “龚施主不必客气,出家人过午不食。”德建笑了笑,“龚施主到了这附近,不去见见方丈师伯吗?” “今日用了荤腥,怕冲撞了佛祖,等我和娘子斋戒三日后,再上山拜会方丈。到时在下要和大师切磋两招。”小龚爷笑道。 “贫僧就在寺中恭候两位施主。”德建笑道。 送走德建,夫妻俩继续吃晚饭。 夕阳西斜,天色渐暗,小龚爷和安意在店家的带领下,去店家的弟弟家借住。来敬亭山游玩的人,有时候会因为赏景,误了回城的时辰,就会进村里去借住。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村口,此时,天已黑尽,新月如钩,斜挂在树梢,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村子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店家带着两人七拐八拐,到了店家弟弟家。看到店家带人前来,不用他多说,店家弟弟弟媳也知道是来借住的。 安意掏出一两碎银子,递给店家的弟媳,问道:“有干净的被褥吗?” “有有有,小娘子请放心,奴家知道你们城里人的习惯,用过的被褥都浆洗的干干净净,保证没有怪味。”店家的弟媳收好银子,到里屋拿出浆洗干净的被褥等东西,打开了东厢房的门,请两人进去。 店家的弟弟进屋,点亮了屋内的油灯。 店家的弟媳把手上的被褥放在床上,笑道:“乡下地方,简陋了些,公子和小娘子别见怪。” 安意借着昏暗的光亮,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不大,摆着一桌两椅一床,虽然很简陋,但收拾的很干净,还散发着淡淡艾草的香气,“这房间还不错,沐浴的地方在哪里?” 店家的弟媳指着床后面,道:“后面有个小间,可以沐浴,一会让我家男人提热水进来。” “有劳了。”安意笑道。 店家三人退了出去,安意刚铺好床,店家的弟弟就送来了两桶温度适中的水。沐浴后,两人就躺在床上说话。 “听店家说,帮你管理茶山的方大春,就住在这村的村东头。家里是五间青砖大瓦房,他在这村里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家里也买了奴仆下人伺候着。”小龚爷把打听到的事告诉安意。 “不奇怪,大户人家的奴婢走出去,比得过小户人家的姑娘。他管着这么大座茶山,要日子还过得一穷二白,那肯定是在装假骗人。”安意淡然一笑,“他的为人怎么样?” ------题外话------ 又错过审核时间……。 我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夜宿农家 “听店家说,他的为人还不错,和乡邻相处融洽。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随他一起打理茶树,管理茶农。次子在跟制茶师傅学制茶,学了有两年时间。小儿子在城里书院读书,已考过了童生试。大女儿去年年初,嫁到了隔壁村的鲁家,小女儿年方十四,待字闺中,店家有意替他的次子求娶。”小龚爷打听的很详细。 “这店家还真是个嘴碎的人,连这些事情也跟你说。”安意笑道。 小龚爷笑道:“多亏他嘴碎,不用到处去打听,想知道的事,就全都知道了。他开店的那座山头和旁边的山头,都是方大春在管。方大春是伺弄茶树的好手,别的茶园里的茶树生了虫,会请他去帮忙治虫。方大春从不推脱,一请就去,尽心尽力。” “是个聪明人。”安意赞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见他?”小龚爷问道。 “不急,等去过广教寺,再见他也不晚。”安意不想过早的暴露身份,免得有人闻风而至,不曾想到,广教寺里早已有人守株待兔。 “那我们这几天就先在村子里转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看他的为人是否如店家所言。”小龚爷笑道。 安意问道:“你住得惯这农家小院吗?” “住得惯,行走江湖,偶尔会错过投栈,随便找地方打坐一宿,第二天照常赶路,我是担心你住不惯。”小龚爷被追杀了数次后,学会了随遇而安。 “我怎么会住不惯?我本来就是农家姑娘,住在这农家小院里,我觉得亲切。”安意拉了拉被子,轻吁了口气,“明天你让孙二哥带你去茶场。” 小龚爷皱眉问道:“你不和我一起?” “我去村子里面,听那些妇人说闲话去。”安意掩嘴打了个呵欠。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们上午去茶场,下午去听那些妇人说闲话。”小龚爷搂紧安意道。 安意轻笑了一声,“好。” 两人做好了决定,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公鸡嘹亮的打鸣声唤醒了沉睡的村庄,勤劳的农妇们纷纷起来,为一家人做早饭,炊烟袅袅,香味四溢。 安意把小龚爷搭在她腰上的手臂,轻轻地移开,小心下床穿好衣裙,漱口洗脸后,拿出脂粉膏,抹在脸上,妆扮成昨天的模样,挽了个偏髻,开门走了出去。 “龚家娘子,你这么早就起来啦!”店家的弟媳提着两桶猪潲,从灶房里走出来,“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啊?” “昨晚睡得很好,我平时也是起这么早的。”安意笑,“王二嫂起得更早,猪潲都熬好了,家里养了几头猪?” 王二嫂放下桶子,扯起搭在肩膀上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上个月,我从我娘家里抓了三头猪仔,喂到年底,卖两头出去换点钱,留一头自家吃,过年就不用花钱到外面去买肉了。” “嫂子,真是持家有道。”安意笑赞道。 “哎哟,我那是什么持家有道,我这是被逼得没办法,眼瞅着我家大小子,就要娶媳妇了,家里就那么几亩田,刚够填饱肚子,没有余钱。这要是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谁家肯把闺女嫁进来受这份罪,多攒点家当,才能娶媳妇进门啦。”王二嫂快言快语地笑道。 “娶媳妇可是笔大花费。”安意笑道。 “可不是,我有三个儿子,要出三份聘礼,想到这事,我脑壳都是痛的。”王二嫂摇头叹道。 安意笑道:“二嫂子,你先去喂猪吧,一会我们再聊,这里风景好,我相公想要多住几日呢。” 店家的弟媳眼中一亮,他们多住几日,就多几天的收入,笑容放大,道:“好好好,龚家娘子,你在院子里坐坐,我喂了猪就过来,我们一会再聊。” 安意看着她提着两个桶子,匆匆而去,转身回房,进门就见小龚爷趴在床上,双眼微眯,神态慵懒地朝她勾勾手指,“娘子,过来。” “干嘛?”安意随手拿起他搁在椅子上的外袍,走了过去。 小龚爷左手撑在床沿上,右手伸长勾住安意脖子,迫使她低下头,抬高身子,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嘴角上扬,明朗地笑道:“娘子,早上好。” “相公,早上好。”安意笑,“起来吧。” 小龚爷听话地起床穿衣,洗漱过后,安意用脂粉膏帮他上妆,遮藏起他那令人目眩神迷的绝色容貌。 “这脂粉膏用得太快了,回京后,要十八师姐帮我多做几盒。”安意轻轻地用手指拍小龚爷的脸,将脂粉膏拍均匀。 “别告诉她,你是怎么用这些脂粉膏的。”小龚爷闭着眼睛道。 安意抿唇笑了笑,道:“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她的。” 收拾妥当后,两人走了出去。 王二嫂已喂完猪,正在灶房里忙碌。 王二哥坐地柴房门口,编竹筐,看两人出来,笑了笑。 “娘子,你去问问二嫂子要不要帮忙?”小龚爷使了个眼色给安意,搬起搁在土阶上的小木杌,放在离五二哥不远的地方,坐下,和他拉家常。 安意一进灶房,王二嫂就拦着她,笑道:“龚家娘子,你怎么进来了?这里面火熏火燎的,仔细呛着你,粥就快熬好了,不用你帮忙。” 安意只好退了出来,去堂屋里坐着。 王二嫂特意为小龚爷和安意,一人煮了两个鸡蛋,又让她的小女儿穗娘到村口买来了大肉包子。 吃过早饭后,安意掏出十两碎银子,递给王二嫂,“二嫂子,我们要去广教寺烧香拜佛,这三天要戒荤腥,你煮些青菜豆腐就好。这点银子算是我们借宿和吃饭的费用,你看够不够?” “这太多了。”王二嫂拿了五两碎银子,把另外五两碎银子,推回到安意面前,“五两就够了。” “我家相公喜欢喝好茶,辛苦王二哥带我们去茶场看看,买些好茶,这五两银子,就当是给王二哥的跑路费吧。”安意把碎银子又推过去,“二嫂子,这三天,辛苦你陪我四处看看,这样也会耽误你干家事的,银子就当是补贴吧。” 王二嫂搓了搓手,笑道:“龚家娘子,你这为我们着想,我收这银子,我都收起不好意思。” “二嫂子,别不好意思,拿着吧,下一次我来,谁不定能赶上你家大小子的喜酒,到时候,你请我喝上几杯啊。”安意笑道。 “那是肯定的,请你坐上席。”王二嫂笑得眼角皱起了细纹。 又闲话了几句,王二哥带着小龚爷和安意去茶场。 采茶的季节、时间、气候、时辰和采择的方法都是有讲究的。 《茶疏》中讲到采茶时节曾说,“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虽然这个时空,已经没有了明朝,但品茶的人喜好是相同的,推崇的都是雨前茶。 雨前茶,就是谷雨前采择的茶。 采茶的季节,以春季为佳,为了茶树的生长,秋茶一般是少采或不采,但因敬亭绿雪刚成为贡茶,来买的人太多,供不应求,是以今年秋天,亦上山多采了几次。 采茶的气候则是雨天不采,晴天多云不采,雨后初霁亦不采。采茶的时辰在清晨日出之前。 采茶的方法有三种,一是掐采,一是提手采,还有一种是双手采。掐采会影响茶质,茶场要就不收这种茶叶,要就将茶叶评为次级茶。 三人到达茶场时,清晨上山采茶的采茶女,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在茶场的收茶处,等着制茶师傅来定品质。 木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五个人来,领头是一个身穿灰色布袍,年近五旬,留着八字胡,面色红润的男子。后面跟着两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再后面是两个二十来岁小伙子。 “他就是方庄头。”孙二哥小声道。 安意见方大春一脸的正气,双目有神,微微颔首,大师姐挑人的目光,真是一流。 “方叔啊,我们都采了三四年的茶了,这些茶叶都是照师傅教的采的,您怎么还这么不放心啰?”有个采茶女笑道。 “茶叶采的不好,会影响品质,品质不好的茶,茶商买过一次,就会再来买第二次,茶园就会渐渐没有生意。”方大春低头仔细的检查篓子里的茶叶。 另外四人也很认真的检查着篓里的茶叶。 验过茶叶后,方大春大声道:“今年不再收茶叶,明天你们不用再上山采茶了。” 采茶女们都有些不乐意,七嘴八舌地道:“方叔,天气晴朗,正是采茶的好时候,为什么不采?” “就是,方叔,再让我们多采两三天吧。” “方叔啊,其他茶园还在采茶,没说不采,我们怎么就采了呢?” 方大春做了个手势,待采茶女噤了声,道:“秋茶不如春茶好喝,喝得人少,采得太多,茶叶卖不出去是小事,影响明年的春茶,那就是大事了。” 采茶女们见他主意已定,无法更改,只好散了。 孙二哥领着小龚爷和安意过去了,“方大哥。” “孙二弟,来茶场有什么事?”方大春看了看小龚爷和安意,笑问道。 “这位龚公子想买点好茶,我就带他过来了。”孙二哥笑道。 “这样啊,龚公子,孙二弟请随我来。”方大春忽略掉了真正的主子,客气地将他们,请进茶场的品茗室。 ------题外话------ 本来想一章把茶山的事写完,下一章就写去广教寺的事,但时间不允许,我担心写完,又错过审核时间,还是把后一章的内容一起放在大结局里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携手天涯 “龚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方大春边走边问道。 “在下是南京人氏。”小龚爷笑道。 方大春接着问道:“龚公子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 “不是。” “那龚公子怎么会来我们茶园买茶?”方大春对他的来意感到奇怪,来茶园来买茶的,都是茶商,一次要买上百斤的茶。 “这次来宣城访友,在啜茗茶居品尝到了敬亭绿雪,当真是回味爽口,香郁甘甜。在下有意买些回去,可是茶居不卖茶叶,而宣城的几家茶店里,皆无上佳的敬亭绿雪。在下再三向啜茗茶居的掌柜打听,得知他们是从贵茶园买到敬亭绿雪,是以在下携拙荆来贵茶园,还望方庄头不要什袭珍藏,拿些好茶来,卖点给在下,别让在下到了宝山,却空手而归。”小龚爷半真半假地笑道。 “龚公子说笑了,茶可独酌,但更宜共饮,若本园有公子喜好之茶,老夫绝不会什袭珍藏的。”方大春朗笑几声,“三位请进。” 走进品茗室,就看到正中的墙上,悬挂一幅茶圣陆羽品茗图。陆羽坐在松下的石桌旁,一支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双眼微眯看向远方,神态惬意。 分主宾坐下,方大春吩咐下人送来了茶叶。 既然小龚爷打着来买茶的幌子,在品茶之前,当然要先赏茶。 方大春拿茶匙从四个茶罐,都舀出来一匙茶叶,放在四个白瓷盘内。茶叶的品质,受各方面的影响,同一棵茶树,也会出现优茶和劣茶。茶园里出产的,不全是上好的茶叶。方大春拿四种茶来让小龚爷赏,是存了试探之意。 这四种茶叶,在安意看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芽叶齐全,色泽翠绿。不过小龚爷却能区分,其中的细微差别. 看过叶片的色泽、条索、嫩度、外形的完整以及茶叶的净度后,小龚爷抓了几片在手中,稍用力将条索折断,用手指搓捻。 四种茶叶看过,搓捻过,小龚爷一一指出,“这是平地茶,这是秋茶,这是春茶,这是向阳绿茶。” 方大春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公子想用泡哪罐茶?” “茶叶以高山春茶为佳,就请方庄头泡这罐春茶。”小龚爷笑道。 方大春笑道:“如公子所愿。” 下人送来开水和白瓷茶具。 方大春净了手,亲自泡茶,特别说明,“这是山中的山泉水。” “泡茶的水,以山泉水为上。”小龚爷笑道。 方大春动作熟练的泡好茶,将茶杯一一端送至三人面前,行伸掌礼。 三人含笑点头表示谢意。 饮茶注重的就是个品字,一杯茶分三口喝,一口试茶温,二口品茶香,三口才是饮茶。小龚爷选中的春茶,没有选错,汤色清澈,滋味鲜浓,叶底嫩绿,肥壮成朵。 优质的绿茶,可三泡。方大春是泡茶的老手,第二泡的浓度与第一泡的相近,当然鲜味和甜味要稍逊一筹,不过依旧甘甜回味。第三泡,茶水淡若清风,需静心体会,方能品出其中滋味。 “一茶三泡味意浓,两腋清风几欲仙。”小龚爷感叹道。 方大春笑赞道:“龚公子会赏茶,会品茶,果然是茶道高手。” “不敢当,在下只是好茶而已,方庄头才是个中翘楚。”小龚爷回赞道。 “酒好能引八方客,茶香可会千里友。”方大春笑,“今日能与龚公子共饮好茶,是老夫之幸也。” 小龚爷看着安意,一语双关地笑问道:“娘子,怎么样?” “高山出名茶,名茶在敬亭。多谢方庄头款待,我们才能品尝到如此好茶。”安意以为方大春是大庄头,凡事不会亲历亲为,没有想到他不但亲自验茶,还亲手泡茶待客,那怕这个客人,只是一个身穿布衣的穷书生,也没有丝毫怠慢。 “龚家娘子客气了。”方大春笑道。 安意眸光一转,笑道:“相公,不如买几罐好茶回去,可自饮,亦可馈赠亲友。” “娘子所言有理。方庄头,不知这茶怎么卖?”小龚爷笑问道。 客人要买茶,方大春从和善热情的庄头,化身为精明干练的商人,先说制作茶叶的辛苦和不易,再恭维小龚爷不辞辛苦,寻访好茶,品味高雅,最后道:“龚公子,好茶不易得,可遇不可求啊。寻味君子知味来。” 小龚爷贵为亲王,要喝什么好茶没有?不过既然是打着买茶的幌子来的,总不能到最后露馅,笑道:“伴香雅士携香去。”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小龚爷和安意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六罐茶叶。 方大春送三人出门,走到茶场门口,见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大口地喘着粗气道:“爹,爹……” “五儿,别急,出什么事?慢慢说。”方大春扶住少女道。 方五儿咽了咽口水,道:“表嫂难产了,生了都一个时辰了,还是生不出来,大成嫂被人请走了,娘怕阿鲁婆接不下孩子,让你赶紧叫大哥骑马,到城里想法子请个大夫回来。” “去城里请大夫,来回要一个时辰,生孩子那里等得了这么长时间,去请吴郎中。” 方五儿急得直跺脚道:“吴郎中喝醉了酒,怎么叫都叫不醒。” “哎呀。”方大春也急了,扬声喊道:“有林啊,有林。” 方有林应声跑了出来,“爹,什么事?” “承哥媳妇难产了,你赶紧骑马去城里,请个大夫回来。”方大春道。 方有林一听是这事,赶紧往马棚里跑。 方大春拱手道:“龚公子,王二弟,不好意思,家中有急事,恕老夫不远送了。” “方庄头,请自便。”小龚爷拱手回礼道。 方有林骑上马,朝城里飞奔而去。 方大春和方五儿脚步匆匆地往家走。 旁边一个妇人摇头轻叹,道:“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城里的郎中,那肯来给妇人接生,去城里跑一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安意微皱了下眉,沉吟片刻,扬声喊道:“方庄头,请留步。” 方大春停步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学过医,也许能帮得上忙。”安意动了恻隐之心。 方大春想了想,道:“有劳龚家娘子。” 安意和小龚爷、孙二哥随方大春一起去看产妇。 走进那间收拾的十分干净的农家小院,就看到一个男子趴在木窗上,着急问道:“姑姑,娘子她怎么样了?怎么没声音了?娘子,你怎么样了?娘子,娘子。” “承哥。”方大春喊道。 那男子回头,“姑父。” “承哥,你别急,有林已经去城里请郎中了,侄儿媳妇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一定会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的。”方大春安抚他道。 方五儿领着安意去敲门,“娘,这位龚家娘子会医,也帮人接过生,你开门让她进去看看表嫂吧。” “吱”的一声,门打开些许,一个年过四旬的妇人探头出来,打量了一下安意,“龚家娘子是吧,进来吧。” 安意进了屋,门再次关上。 “啊啊啊”里屋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那个妇人撩开门帘,安意跟了进去,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个婆子站在床边,在揉产妇的肚子,她一用力,产妇就发出惨叫声。 安意皱眉,出言阻止她,“别揉了。” 那婆子停手,扭头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郎中。”安意走到床边,床上躺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妇,虽然因为疼痛,她的脸有点扭曲变形,但安意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正是随戏子私奔的訾薇。 訾薇跟沈承私奔后,没有回沈承的老家庐州,跑到敬亭山来投奔嫁到这里的姑母,也就是方大春的妻子方沈氏。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訾薇哭着哀求道。 安意一边给她诊脉,一边安慰她道:“别哭,没事的,我会帮你,你一定可以顺利分娩。现在你放松,别紧张,吸口气。” 訾薇依言吸了口气。 “呼气,吸气,对,就这样,呼气,吸气,放紧,不要紧张,阵痛来了,你就这样呼吸。”在安意的帮助下,訾薇调整的呼吸,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没有刚才那么害怕、紧张和担忧了。 “那有女的郎中,还是接生婆。”那婆子轻蔑地撇撇嘴,“年纪轻轻的,你接过生吗?我可告诉你,这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人命关天。” “我是京城来的,有御医院签发的郎中证书。”安意扭头问领她进来的妇人,“有干净的水洗手吗?” “有有有。”那妇人指着旁边架子上的木盆,“那水是干净的。” 安意洗了手,掀开被子去检查訾薇宫开的情况,宫开三指,这就表明,接生婆先前是在胡说八道,说什么难产,根本就是在吓唬产妇和家属,这个时候不安抚产妇,反倒夸大其词,害得产妇紧张,就是不对的作法,还不管宫开的情况就乱揉肚子,难怪古代生孩子的死亡率那么高。 “訾薇,你的胎位很正,婴孩也不是很大,等阵痛来了,你就按我教你的法子呼吸,在我让你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孩子很快就会生出来。”安意给訾薇擦去额头上的汗,柔声安抚她道。 “啊。”又一波阵痛来袭,訾薇对安意唤出了她的名字的事,忽略掉了。 如果把疼痛分为十级,生孩子就是第十级,是人类能忍受痛的最大极限。虽然安意的帮助能稳定訾薇的情绪,但无法让她的痛楚减轻,凄厉的叫声,不时响起。 在外等候的沈承听到妻子的喊声,脸色发白,手心全是汗,紧张兮兮地不停地抠窗框,结实的原木窗框已被他抠出一个洞来。 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听人家生孩子的小龚爷,也被这一声声凄厉的喊声,吓得胆颤心惊,生孩子这么痛?需要生这么久? 方大春和王二哥已经历过多次,比两人要淡定的多,坐在小木凳上。方五儿在厨房里烧着开水,隔一会就出来问一声,生了吗? 半个时辰后,訾薇阵痛加剧。 安意掀开被子看了看,行了,宫口全开。 “麻烦你过来,帮着推拿肚子。”安意唤那个站在一旁的婆子,“你不要用蛮力去按肚子,一不小心,会引起大出血的,要从上往下推,从两边往中间推,你看着我怎么做,你照着做。” “哦哦哦。”那婆子听到安意是从京城来的,就老实了。 “麻烦你过来,按住这里。”安意把那妇人也叫了过来帮忙,“訾薇,吸气,呼气,用力,对,没错,就是这用力,孩子要出来了,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发了。” 訾薇在安意的指挥下,用劲全力往下挤孩子。 婆子推,妇人按,安意顺利地将孩子给接了出来。 等安意剪断脐带,那个婆子把孩子抱了过去,提起他的腿,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孩子哇的哭了出来,伸出手指,掏了掏孩子的嘴。 “是个小子。”妇人看到孩子带把,笑得合不拢嘴。 那婆子用棉布把孩子一裹,放在准备好的喜秤上称重,“五斤二两。” 里面收拾干净后,那妇人打开门报喜。沈承看了眼襁褓里的小子,从妇人身边跑了过去,直奔里屋看訾薇去了。 安意笑了笑,走了出去。 “娘子。”小龚爷上前扶住她。 “嗯,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受寒生病了?”安意伸手要去摸他的额头。 小龚爷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没有生病。” 安意见他一副惊恐未定的样子,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他的双手为什么冰凉了,笑着安抚他道:“产妇的年纪太小,骨盆没有完全发育成熟,比较狭小,婴孩又怀得比较大,分娩时间才要这么久,才会痛得这么厉害。年纪大些,生孩子会容易的多。” 小龚爷听安意这么说,稍感放心,“那就好。” “这里没什么事了,我们走吧。”安意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王二哥跟方大春道了喜,领着小龚爷和安意回家,折腾了这么已到晌午了。 安意有言在先,王二嫂没有煮荤菜,桌上摆着四个素菜和一碗咸萝卜汤。小龚爷看着素炒苦瓜、素炒豆芽、素炒茭白和素炒白菜,表情有些微妙。 安意抿唇忍笑,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道:“相公,吃饭了。” 小龚爷看着安意带笑的双眸,勾了勾唇角,道:“吃饭吧。” 吃过午饭,安意漱了口,上床午睡。 小龚爷也跟着上了床,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安意动了动,找了个舒服地姿势,问道:“你知道那个产妇是谁吗?” 小龚爷听话知意,“她是我们认识的人。是谁?” “訾薇。” 小龚爷对訾薇没有一点印象,“我不认识这个人。” “就是被皇上下了大狱,后又外放的原文华阁訾大学士的女儿。” 小龚爷经安意提醒,想起来了,“哦,就是那个跟戏子私奔的官家千金。” “对,就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还恰巧赶上她生孩子。” “她认出你来了吗?” “没有。”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就睡觉了。 睡了有半个时辰,起来后,洗了脸,两人又重新妆扮好,才开门出去。 家中有客人在,王二嫂没有走远,坐在院外的大树下,边纳鞋底,边跟几个同样手里忙着活计的村妇闲聊。她们聊的声音不算小,安意不用走过去,也能听到,就和小龚爷坐在院子里,听她们说话。 村妇们聊的都是村子里的人和事,东家长,西家短,鸡毛蒜皮也是话题。听了一会,王穗娘回来了,背着个竹篓,看到小龚爷和安意,腼腆地笑了笑,低着头进了灶房。 晚上多了道凉拌马齿苋,安意知是王穗娘特意上山采来的,笑道:“谢谢穗娘。” 王穗娘小声道:“不用谢。” 次日,小龚爷和安意吃过早饭,正准备到村子附近走走看看,方五儿跑来了,“龚家娘子,我家表嫂想当面谢谢你,请你跟我过去一趟吧。” 安意眸光微闪,和小龚爷对视一眼,隐约觉得訾薇认出她来了,婉拒道:“些许小事,不必言谢。她在坐月子,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龚家娘子,你救了我家表嫂母子俩的命,这可不是小事。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要是嫌路远,不想走,我背你过去好了。”方五儿执意要请安意走这一趟。 安意哑然失笑,向后退了一步,“不用你背,我跟你过去就是了。” 两人随方五儿去了沈家,沈承去河边洗尿布了,不在家中。月子房,外男不准进,小龚爷被迫留在了屋外。安意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要他不必担心。 安意进了房,沈承的姑母方沈氏,把哄睡的孩子放在摇篮里,向她客气地道了谢,就出去了。 訾薇找了借口,把方五儿也打发了出去,目光一转,看着安意,沉声问道:“你是谁?” “我夫家姓龚,你可称呼我龚家娘子。”安意淡笑道。 “我不认识姓龚的人,我也不认识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这里除了我相公,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訾薇从被子掏出一把剪刀,双手紧握,用剪刀尖对着安意,“你究竟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安意回想了一下,昨天的确喊了訾薇的名字,道:“我是安意。” “安意?”訾薇皱眉,狐疑地上下打量安意,“你不是安意,我认识的安意不是长这个样子,你休想假冒她来骗我。” “我是安意,我怕人认出来,改了妆容。”安意向走了两步。 訾薇凝眸细看,辨认了许久,终于认出是安意,防备之意稍减,放下剪刀,问道:“你为什么怕人认出来?你也跟人私奔?” 安意挑挑眉,不用这样推己及人吧,“我和相公不想让人跟着。” “为什么不想让人跟着?你怎么会来这里?”訾薇对安意的疑惑未解,追问道。 “我路过此地。”安意无视訾薇的第一个问题,她不想让人跟着的愿意,没必要告诉外人。 “打算去哪里?”訾薇问道。 安意微皱了下眉,道:“去南京。” “不回京城了?” “年底回京城过年。”安意对訾薇不停的追问有些不悦,脸色微沉。 “你是什么时候出京的?”訾薇继续问道。 “四月底出京的。”安意淡淡地道。 訾薇目光闪烁不定,问道:“绮年她们过得可好?” “绮年和我大哥定亲了,梁筱阅和闵国公世子定亲了,庄蔓如死了。”安意简单地道。 “蔓如怎么死的?出了什么事?”訾薇和三人的感情不错。 “卿奚溺水身亡,庄蔓如殉情自杀,两人合葬在一起。” 訾薇叹了口气,道:“她也算求仁得仁。” 安意不置一词。 訾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低头沉默一会,抬头看着安意,“你……你知道我爹娘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吗?” 安意找了张椅子坐下,“你私奔之后,你爹被皇上以藐视皇族的罪名,下了大狱,你娘和你两个弟弟被囚禁在学士府。”见訾薇面露哀色,想到她刚生完孩子,不忍心继续刺激她,话锋一转,“你不用担心,你爹已经没事了,外放去道州县当县令,你娘和两个弟弟跟着一起去了。” 訾薇双手掩面,抽了抽鼻子,等情绪稳定后,抬起头,看着安意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知道他们安好,我也就放心了。” 安意看她眼眶泛红,眸光流转,问道:“如果他们不安好呢?” 訾薇又一次沉默,半晌道:“我会内疚,但是我不后悔。就算有机会,让我再次选择,我仍然会选择跟沈哥私奔。我不想做什么官家千金,也不想嫁到官宦人家,守那些我不想守的规矩,学那些我怎么也学不会的琴棋书画,更不愿意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强颜欢笑的帮相公纳妾。我只想过我爹还没当官前的那种生活,夫妻俩相守度日,虽然清贫,但是温暖。安意,你和我一样出身农家,看你现在的打扮,我知道,你跟我是一样的想法,对吗?” “是的,我也喜欢过以前那种生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安意承认她和訾薇的相法是一样的。 訾薇扬唇浅笑,道:“我娘常说,知足常乐,粗茶淡饭保平安。我不需要锦衣华服,也不需要奴婢伺候。我在山坡开了块菜地,种了好多的菜,还养了一群鸡。虽然辛苦,却很快乐。每天忙完农活,我就和相公坐在瓜藤架下,一人捧一杯茶,嗑着瓜子闲话家常。感觉很舒服,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 安意笑而不语,听訾薇这些话,就知道訾夫人如今是悔教夫婿觅封候,她的言行和悲伤影响到了訾薇,促使訾薇不顾一切的跟人私奔,去追求以前那种朴实平淡的生活。 “你会在这里呆多久?” “我过两天就走。” “这里民风淳朴,你若是愿意和你相公在此落户,我可以请姑父帮你的忙。我姑父是这里的庄头。” “谢谢你的好意,这里虽然很好,但是我更想回到我的老家去。”安意很挂念百草园,她和卢郎中都不在村里,不知道那里是否已经荒废?又或者被人挪做他用了。 “想回去就回去,哦,我忘了你已成亲,要嫁夫随夫。”訾薇拉了拉被子,“你相公不愿意过这种生活吧?要找一个和自己想法相同,愿意陪你过这种春耕秋收,辛勤劳作的生活,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很幸运找到了沈哥。” 安意看着訾薇脸上幸福的微笑,勾了勾唇角,无意与她继续这个话题,看着摇篮的安睡的婴儿,问道:“孩子取名字了吗?” “取了,是沈哥取的,叫漠儿,沈漠。”訾薇慈爱地看着儿子,笑得心满意足。 “沉默的默?” “是沙漠的漠,有淡泊、恬淡,不追求名利的意思。庄子的《知北游》里有一句,澹而……澹而什么来着?”訾薇粗通文墨,读得书不多,这句话是听沈承说的,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澹而静乎!漠而清乎!调而闲乎。”安意因逍遥门的名字出自庄子的《逍遥游》,特意找了《庄子》看,记住了这句话。 “对对,就是这句话,还有一句,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这个名字取得好吧?” “取得好。”安意浅笑道。 訾薇还在月子里,身子虚,说了这么久的话,有些困乏,掩嘴打了个呵欠,问道:“你走时,能再来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吗?” “如果有时间,我会再过来。”安意起身离开,走到屋外,见小龚爷坐在竹椅上,仰面看天,“相公。” “娘子。”小龚爷的目光从天空中收回,看着安意,扬唇一笑。 “在看什么?”安意问道。 小龚爷牵起她的手,笑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已坐看了云起,我们就去行至水穷处吧。”安意笑道。 “好。”两人携手出门,回到王家,从草棚里牵出驴马,和王二嫂打了声招呼,前往宛溪游玩。 “吾怜宛溪好,百尺照心明。何谢新安水,千寻见底清。白沙留月色,绿竹助秋声。却笑严湍上,于今独擅名。”这是李白站在宛溪馆内,看到宛溪美妙风光的感叹。 逆流而上,去寻找源头,清泉在山间流淌,倒映着两岸的茂林修竹,四周是绵绵不绝的山峦,秋风袭来,草木清香,天地间充溢着浓浓的秋意。 一路行去,会遇到临溪而居的村民们,来溪边洗衣,提水。还有顽皮的孩童,挽高裤子,拿着自己做的简陋渔网,在溪里捞鱼。越往上走,人烟渐渐稀少,草木丛生,不时有兔子、山鸡等小动物跑过。 “娘子,好多猎物啊。”小龚爷手痒地道。 安意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们要进寺烧香拜佛,不能杀生。杀生罪大,一日无常,即堕地狱。” 小龚爷认真地看着安意,问道:“如果我杀生,下了地狱,娘子可愿陪我?” 安意一怔,与他对视,“你去那里,我就去那里。你上天堂,我就随你到天堂,你去地狱,我就陪你到地狱。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随。” “我亦如此。”小龚爷双手搭在安意的肩膀上,“娘子,你要做农妇,我就是农夫,你要当渔婆,我就是渔翁。我愿意陪你过春耕秋收,辛勤劳作的生活。” 安意听这话,知小龚爷听到了,她和訾薇的谈话,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相公,谢谢你。” “傻娘子,跟自己的男人,说什么谢谢。”小龚爷搂紧她,“娘子,零陵做我的封地,你觉得如何?” 有了封地的亲王,无诏是不能回京的,小龚爷虽一直表示不愿当储君,但旁人以为他故作姿态罢了。自请封地,就等于自断登基的可能。 以皇上对小龚爷的宠爱,他要什么富裕的地方做封地,皇上都会答应,南京是六朝古都,要比零陵富饶,可是小龚爷舍他的家乡六合县,取零陵做封地,这都是为了她。 安意感动不已,在他怀里点头,道:“好。” 两人在村里住了三日,斋戒了三日后,如约前往广教寺。 途经山脚下的茶棚,和店家夫妻打了声招呼。在半道上,两人卸下了妆容。 广教寺的香火旺盛,前往寺庙的山路宽敞平整,不是初一十五,进寺烧香拜佛的信徒不多,两人骑着驴子和马,畅通无阻。 “适意行,安心坐,渴时饮饥时餐醉时歌,困来时就向莎茵卧。日月长,天地阔,闲快活!旧酒投,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意马收,心猿锁,跳出红尘恶风波,槐阴午梦谁惊破,离了利名场,钻入安乐窝,闲快活!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 两人听此曲,触动心弦,不约而同地勒停了驴子和马,静静地聆听。唱曲的人,渐渐远去,余音袅袅,令人回味。两人相视一笑,这种不慕名利,安贫乐道,闲适逍遥的山林生活,才适合他们。 走了近半个时辰的路,到达了广教寺,寺门口有两棵枝叶如冠的大树,透过树叶,看到了黄墙青瓦的寺庙。两人下了驴子和马,安意看到树干上悬挂一偈牌,上写着:“绿竹黄花即佛性,炎日皓月照禅心。” 时近正午,众僧和香客们去斋堂吃斋饭,来迎殿内杳无一人,寂然如灭,阿弥陀佛站在莲台上,一手下垂,一手托着莲花,神态安详,双目远眺,静观大千。 数根清香缈缈自燃,几排蒲团静例成行。在这肃穆的气氛下,安意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小龚爷微微浅笑,跪在了她的身旁。 安意诚心诚意地给佛祖,磕了三个头,小龚爷也跟她磕了三个头。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权势名利,只求夫妻携手一生,平安喜乐。 小龚爷扶安意起来,正要领她进去找方丈大师,就听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阿弥陀佛……” “七哥!”伴随呼喊声,一道紫色的身影扑向小龚爷。 小龚爷身形一闪,避开了,抬眸看去,惊愕地问道:“程皊,你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安意也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柯映兰,同感惊愕,红菱居然没能把她送回六合县,还让她追到这里来了。 “七哥,我在这里等了你四天了。”程皊嘟嘴抱怨,吃了四天的素斋,吃得她嘴巴淡而无味,若不是为了小龚爷,她才不会受这种委屈呢。 “七哥,七嫂。”于刚跟在柯映兰的后面,苦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安意淡淡地笑了笑。 小龚爷不理会程皊和柯映兰,走到德建大师面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师有礼。” 德建大师还礼道:“阿弥陀佛,施主有礼。方丈师伯现在禅室,两位请随贫僧前去。” “相公,你去拜会方丈大师吧,我和程姑娘、柯姑娘她们聊一聊。”安意无法理解这两位姑娘,她们有什么必要追到这里来?小龚爷对她们的态度,已经表明对她们没有情意,她们为什么还不死心?安意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们,如此的执着? “跟她们没什么好聊的。”小龚爷牵起安意的手,无视那两个盯着他的脸,发花痴的女人。 “就是,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和你有什么好聊的,我是来找七哥的。”程皊对安意翻了个白眼,对着小龚爷,笑靥如花,“七哥,敬亭山是揽胜之地,你陪……” 小龚爷冷冷地道:“程皊,我再跟你说一次,我是因为和你大哥交好,才把你当成妹妹般照顾,我对你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以前我容忍你的种种无礼举动,也都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不要再这样自以为是,继续的纠缠不休,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也会影响到金刀寨的声誉。” “我没有自以为是,七哥,你不要否认,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缠着你,你才对我说这么绝情的话,想让我死心。”程皊向前走了两步,痴痴地看着小龚爷,“七哥,你放心,我不会跟她争的,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为了你,我愿意委屈我自己,我愿意做二房,向她低头。” 安意被程皊的话给逗笑,这位姑娘脑子异于常人,居然可以把别人的话歪曲的这么厉害,斜眼看着小龚爷,既然他要亲自解决惹回来的风流债,她就在一旁当个安静的小媳妇。 “程皊,你听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你也用不着委屈你自己,我没想过要纳二房,今生来世有娘子足以。”小龚爷搂住安意的肩,不但坚定的表明态度,还趁机预定了安意的来世。 程皊又向前走了一步,“七哥……” “程皊,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再装糊涂,在这里胡搅蛮缠。”小龚爷打断程皊的话,冷冷地指出事实。 程皊还要说什么,一直沉默的柯映兰开口道:“程姐姐,别强求了。大师说,各有因缘莫羡人。七哥他不是我们因缘,强求亦强求不来,还是放手吧,做兄妹也挺好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须眉皆白的老法师从后面走了出来,“恭喜柯施主得此领悟,我佛慈悲,惠及众生。” 这位老法师正是广孝寺的方丈净祥法师,他从于刚口中得知两女是因何而来,一直在开解点化她们,希望她们能放弃对小龚爷的执念,得到自在。 相互见礼后,净祥法师请众人到禅室坐下,小沙弥送来的茶水和斋饭。 吃过斋饭,喝过茶水,净祥法师开始讲禅。足足讲了一个时辰,长篇大论归结成一句话,就是放下情执,方得自在。 程皊和柯映兰皆道:“信女受教,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净祥大师十分欣慰,含笑颔首。 小龚爷神情淡然,看向两女的目光里,仍然带着一丝戒备。 安意唇边噙着一抹礼貌地浅笑,眸色清冷,若是能这么快放下的,就不会被称为执念了。 最开心的人应该是于刚,大嘴咧开,笑得露出了后槽牙,深情地注视着程皊,只要程皊放下对小龚爷的执念,那他就有机会了。 小龚爷和德建法师有比武之约,不能趁天没黑离寺下山,得留宿寺中。 佛门圣地,小龚爷和安意虽是夫妻,也不能同住一间禅房,这让小龚爷非常的不放心,拉着安意的手,“娘子,晚上要是程皊和柯映兰找借口,叫你出门,你可千万不要跟她们出去。” “放心吧,不管她们找什么借口,我都不会跟她们出去的。”安意根本不相信她们俩,这么快就能放下执念。尤其是柯映兰,她为了来找小龚爷,想法设法,用药迷昏了红菱和陈玖,乔装打扮才来到广教寺,她绝不可能这么快放下。 到了晚上,安意坐在禅房里翻看经书,等到亥时初刻,也不见程皊和柯映兰前来,凝神细听,隔壁禅房的呼吸平缓。 柯映兰已经睡着了? 安意托腮暗忖,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们真得放下了?净祥大师的佛经禅理这么厉害?阿弥陀佛,如果这是真的,那真是佛法无边,解救众生。 程皊和柯映兰不来,安意也不等了,灭了灯火,上床打坐,还是有点担心那两人在玩花样,趁她睡觉时做坏事,还是保持警觉的好。 安意刚上床,就听到有人敲窗户,冷笑两声,就知道这两人不会这么轻易放弃那个妖孽…… “娘子。”屋外的人小声喊道。 是相公的声音。 他怎么会来? 安意朝窗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不会是那两个女人假扮小龚爷的声音,哄她过去,然后趁机用药迷晕她? “娘子。”屋外的人又敲了敲窗户。 安意拿帕子掩住口鼻,走过去,单手打开窗,映入眼帘的是小龚爷那张绝美的脸,放下掩住口鼻的帕子,惊讶地问道:“相公,你怎么来了?” “娘子,先让我进去。”小龚爷小声道。 安意向旁边退开,小龚爷从窗口跳了进来,转身关上窗,长臂一伸,将安意搂入怀中,可怜兮兮地道:“娘子,没有你在身旁,我睡不着觉。” 安意轻笑出声,“那你就在这里睡吧,明天早些起来就可以了。” 小龚爷抱起安意,促狭地问道:“娘子,我不在你身旁,你也睡不着觉,对不对?” 安意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撇嘴道:“不对,我已经睡着了,是被你吵醒的。” “娘子撒谎,你的眼眸清亮,没有一丝睡意。”小龚爷拆穿她的谎言。 安意笑,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唇,道:“是啊,没有你在我身旁,我睡不着。” 小龚爷满意地笑了,抱着她上了床,亲吻了一番,相拥而眠。身处寺庙,还是比较收敛的。 次日,天还没亮,寺中的悠扬的晨钟,吵醒了沉睡的小龚爷和安意。安意推推身边的男人,打着呵欠道:“相公,快起来。” “还早呢,再睡会。”小龚爷纹丝不动,含糊不清地道。 “什么还早呢?不早了,都敲了晨钟,师父们已经起来做早课了,你赶紧过去,别被人发现了。”安意着急地道。 “发现就发现,我和我娘子睡觉,又不是跟别的女人睡觉。”小龚爷把头埋在安意的怀里,感受那里的柔软,嗅吸她身上幽香。 安意推开他,坐了起来,道:“好了,别闹了,快起来吧。一会你还要跟德建大师切磋呢。” 小龚爷睁开右眼看着安意,“娘子,为夫的武功很好,不会输给他的。” “我知道你武功好,快起来吧。”安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龚爷得了早上的亲吻,这才睁开双眼,起床离开。 安意看着小龚爷从窗口跳出去,施展轻功跃上屋顶,修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曦中,关上窗户,挽好头发,提着小木桶,拿着竹杯等洗漱用具,去禅院左侧的水井,汲水洗漱。 安意洗漱回来,在路上遇到了提着小木桶,拿着洗漱用具的程皊。程皊目光怨恨地瞪了安意一眼,与她擦肩而过。 安意挑眉,若已放下,何来怨恨? 安意回到房,没过多久,小沙弥就过来请她去斋堂用斋饭。路过柯映兰住的禅房,发现房门紧闭,“小师父,不用叫柯施主去用斋饭吗?” “阿弥陀佛,柯施主说她不饿,不用斋饭。”小沙弥双手合十道。 “假惺惺。”程皊站在台阶上,冷声道。 安意没有理会她,跟在小沙弥后面,朝院外走去。 离斋堂还有一段路,安意就看到一袭蓝衣布袍的小龚爷,站在穿着一群灰衣僧人中,如同鹤立鸡群,引人注目的不止他那张脸,还翩翩风的度,出众气质。这样一个集天下灵气于一身的男人,也难怪让无数女子竞折腰。 “娘子。”小龚爷看到安意,笑着迎了过来。 走在安意后面的程皊,看到笑得如霁月初开,魅惑天成的小龚爷,呆愣住了,两眼发直地盯着他,脸上露出痴迷的笑;等她回过神来时,看到的是小龚爷和安意并肩朝斋堂走去,脸上笑容消失不见,双目闪着妒忌的火焰,狠狠盯着安意,这个坏女人,夺走了属于她的幸福,陪伴在七哥身边的女人,应该是她,也只能是她。 “皊皊。”于刚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程皊斜了他一眼,冷着张脸,从他身边走过。 于刚早已习惯程皊对他不假颜色,笑容未变,狗腿十足地陪在她身边,“皊皊,我们什么时候回寨子?” “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程皊呛声道。 “我们已经出来很多天了,再不回去,大哥会担心的。”于刚道。 程皊理也不理他,径直进了斋堂,走到安意的右手边坐下,“七嫂,我坐在这里,你不介意吧?” 安意浅笑道:“不介意。” 小龚爷皱了下眉,却也不好赶程皊走,拉了拉安意的手臂,示意她坐过来些,离程皊远点。 安意到是一点不担心,程皊绝对不会当着小龚爷,对她不利的。 等僧人们念完经,僧值们开始分配饭食。 米饭一碗,斋菜三样,茄子、豆腐皮和青菜。 安意左手端碗,右手执筷,正要去夹豆腐皮,手肘被人撞了一下,筷子向上一挑,把一块豆腐皮挑到菜碟外面去了。 安意蹙眉看程皊,程皊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撞了安意的手肘,自顾自的夹菜吃饭。 “娘子,怎么了?”小龚爷见安意的筷子停在碟子的上方,关心地问道。 “没事。”安意淡然一笑,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放在碗里,低头扒饭。 程皊挑了挑眉,洋洋得意。 在吃饭的这段时间,程皊不停地用手肘去撞安意的手肘。不过,安意已有了防备,她的小动作,没能再次得逞。 吃完斋饭,僧值们过来收拾碗筷,收到安意面前,那僧人看到桌上的那块豆腐皮,双手合十,给安意见了礼,道:“阿弥陀佛,施主,这盘中餐皆是上天所赐,当思一餐不易,一粒难得,不可以浪费。” “大师,我家娘子不是要浪费,而这块豆腐皮掉到桌上了。”小龚爷抢行解释道。 “阿弥陀佛。”那僧人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拿起那块豆腐皮,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小龚爷和安意都没想到,那僧人会这么做,愣愣地看着他。 程皊斜眼看着安意,大声吟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那僧人含笑颔首,赞同的看了眼程皊,把碗筷收进了木盆里。 小龚爷警告地看了程皊一眼,牵起安意的手,“娘子,我们走。” 程皊见两人十指相扣,恨得咬紧了银牙,双眼冒火。 于刚等小龚爷和安意离开斋堂,起身道:“皊皊,七嫂又不是故意的,你何必要念……” “你现在是帮她,要跟我作对是不是啊?”程皊怒瞪着于刚。 “不不不是啊。”于刚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没有要跟你作对,我只是……皊皊,你不是和大师说,你已经放下了吗?怎么还还还对对七……” 在程皊杀人的目光注视下,于刚后面那半句不敢问出来了。 程皊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于刚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跟了上去。 小龚爷和安意离开斋堂,往寺中的练武场走去,“娘子,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些许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安意勾唇笑了笑,只是笑不及眼底,既然程皊敢搞小动作害她,就要承受她报复回去的后果。 到了练武场,德建大师已等候多时。相互行了礼,两人选择兵器。小龚爷选了钝剑,德建大师选了长棍。两大高手过招,引来了全寺的僧人观摩,程皊、于刚和净祥大师以及寺里的几位长老也来了,唯有柯映兰仍不见行踪。 此时,安意也没空想柯映兰去那了,一颗心都放在要跟人比武的小龚爷身上。 “大师请。”小龚爷拱手行礼。 “施主请。”德建大师还了一礼。 德建大师双手握棍,使出一招“直捣黄龙”,戳向小龚爷的左胸。 小龚爷不慌不忙地向后退开两步,钝剑向上一挑,将伸过来的棍,挑歪了寸许。 德建长棍一横,扫向小龚爷的腰部。 小龚爷足尖在地上轻尖,飞掠而起,长剑刺出,剑身照映着阳光,光影闪动,令人眼花缭乱。 德建一边舞动着长棍,一边向后速退,双眼微眯,试图看清小龚爷的招式。 小龚爷身影快如鬼魅,一下窜到了德建的左后方,长剑刺向德建毫无遮挡的后背。德建听到剑啸声,低头弯腰,躲过他这一招,手中长棍使出金龙摆尾,扫向小龚爷的双足。 小龚爷左右脚互点,平空掠高数寸,长棍从他鞋底扫过。棍来剑挑,剑刺棍扫,短短时间,两人已经各使了近百招,仍没有分出胜负。 安意见小龚爷神情自若,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知他游刃有余,不再担心他会落败受伤。 另一边,程皊看着动作潇洒,意态超然的小龚爷,眸色迷离,春心荡漾,更加的认定只有他才配做她的男人。 德建叱喝一声,扑向前,挥棍打向小龚爷。 小龚爷朗声一笑,使出精妙绝伦的剑法,幻化出数道虚影。 德建不知长剑要攻向何方,往后退开,避开他凌厉的剑招。 “德建还不弃棍认输?”一个精壮的长老扬声道。 德建闻言,横棍自守。 小龚爷见状,收回长剑,向后退开数步,含笑而立。 德建放下长棍,行礼道:“贫僧输了。” “大师承让了。”小龚爷客气地道。 来广教寺的事毕,小龚爷就打算离寺下山。程皊一听小龚爷要走,想起昨夜柯映兰跟她说,务必留下小龚爷,只有留下小龚爷,才有机会嫁给小龚爷,如果不把握好这最后的机会,她们就会永远失去小龚爷,忙使了个眼色给于刚。 于刚摇了摇头。 程皊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无声地道:“快去。” 于刚不敢违抗程皊,只得听从她的意思,去找小龚爷,“七哥,你先别走,大哥和肖三哥他们正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们兄弟几个好多年没有聚在一起喝酒了,难得有这个好机会,你就多留几日吧。” 小龚爷到是很想和程皓他们聚一聚,但一想程皊和柯映兰,就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下次吧,我们兄弟几个,会有机会聚在一起喝酒的。” “那好吧。”于刚心虚,不敢强求。 程皊暗骂于刚没用,决定亲自出马,走过去,问道:“七哥,你可还记得你曾答应我大哥,好好照顾我的,现在我大哥没来,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向我大哥交待?” 小龚爷皱眉,冷淡地道:“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现在你已经长大,不需要我的照顾。” “七哥不做言出必行的君子,是要做言而无信的小人吗?”程皊厉声问道。 小龚爷脸色微沉,正要说话,安意抓住了他的手臂,道:“相公,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急事赶着要做,就多留几日吧,这敬亭山的风景,我还没赏够呢。” 小龚爷蹙眉看着安意,不赞同她要留下来的这个决定。 “相公,我还想多玩几天。”安意娇声唤道。 她想知道程皊留下他们想要做什么,虽然这样有可能会有危险,但是有些麻烦不彻底解决,就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们。与其一次又一次的解决问题,还不如一次把问题解决掉。 “好吧,那我们就多留几天,等程大哥他们来。”小龚爷和安意继续留在广教寺,午后,又一次聆听净祥大师讲佛经禅理。 这一天,柯映兰都没走出房门,不知道躲在里面干什么? 夜半,小龚爷又偷溜进安意睡的禅房。 安意依偎在他怀里,问道:“你说柯映兰躲在房里干什么?” “不知道,她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小龚爷冷淡地道。 “我是担心她又打什么坏主意。”安意蹙眉,脸上露出淡淡的担忧,她对柯映兰比对程皊更忌惮;程皊的情绪流于表面,听小龚爷说的往事,程皊的手段也比较直接;柯映兰却截然相反,她心机深,手段高明,能力强,仅凭一己之力,就将红菱和陈玖迷晕,成功逃脱。 “别担心,有为夫在,什么阴谋诡计,她都休想施展出来。”小龚爷安抚地拍了拍安意的背。 安意支起身体,对他眨了眨眼睛,问道:“她要是对你施展美人计呢?” “她对我施展美人计不管用,我不会上当。”小龚爷笑,搂住安意的腰,一个翻身,使巧劲将她压在身下,亲了亲她的唇,“娘子要是对我施展美人计,我一准上当。” 安意眸光流转,促狭地笑道:“现在不是正有人在施展美人计,我…啊……好痒……” 小龚爷听她把他比喻成美人,又好笑又好恼,伸手去呵她的痒痒。 安意被他弄得全身酥麻,在他身下扭来扭去,想要躲开他的怪手,可是他的手如影随行,怎么也躲不开,“相公,不要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 安意挣扎之时,衣襟散开,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小龚爷眸色转深,勾唇邪邪一笑,贴上去吻在了她的脖颈处。 两人虽然笑闹,但还注意分寸,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大,可柯映兰是习武之人,又一直留意隔壁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恨得咬牙切齿,双手撕扯着帕子,嘴里不停地骂道:“妖女,不要脸的妖女,在佛门清静地就这样的勾引男人。不要脸的妖女,不要脸,不要脸,贱人贱人……” “嘶啦”柯映兰手中的帕子,终于被她撕成了两片。她将帕子丢在地上,不停地用脚去踩,“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妖女。” 这边柯映兰恨不得把安意当成帕子,给撕了,给踩了;那边安意和小龚爷嬉闹结束,躺下睡觉。 翌日,晨钟敲响,新的一天开始了。 吃过斋饭后,小龚爷和安意去寺中各处游玩。广教寺规模宏大,庙宇千音,看罢金鸡井、雪月轩、碧莲梵花亭、福地亭等处,去看双塔。 程皊全程面无表情,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后面。陪在她身边的是一脸无奈的于刚,看着程皊这样紧跟小龚爷和安意不放,暗暗着急,她这个样子,哪里像放下了? 双塔东西对立,共七层,呈四方形,塔檐有华拱出挑,墙面嵌着宝相花。拾级而上,到了东塔的二层,就看到了横嵌在在东面的内壁上,北宋文学家苏轼所书的正楷碑刻《观自在菩萨如意陀罗尼经》。 出了东塔,小龚爷和安意往西塔走去。 “这寺里不是亭子就是塔,大同小异,有什么好看的?”程皊不满地抱怨道。 小龚爷和安意听而未闻。 于刚忙笑道:“皊皊,那我陪你去寺外走走。” 程皊冷冷地横了他一眼,继续跟在小龚爷和安意的后面,进了西塔。 于刚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微沉,踌躇片刻,仍然跟了进去。 在寺中游玩了一日,第二天清晨,安意出门洗漱,刚走下石阶,后面传来开门声,接着就听柯映兰喊道:“七嫂。” 安意转身,看到柯映兰身穿一袭素白绣紫色鸢尾花的宽袖衣裙,站在门口,强劲的山风吹得她衣袂翻飞,那弱不胜衣的娇怯模样,颇惹人怜爱。 安意不动声色地问道:“柯姑娘,有事吗?” “七嫂,映兰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七嫂应允。”柯映兰莲步轻移,走到了石阶边,垂首道。 “你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就不要说了,我不会应允的。”安意拒绝的干脆利落。 “七嫂。”柯映兰走下石阶,跪在了安意面前,“映兰求你。” 安意向后退开两步,蹙眉看着她,“你起来说吧。” “谢七嫂怜惜。”柯映兰缓缓地站了起来,“自映兰懂事后,就盼着能嫁给七哥为妻,就算七哥娶了七嫂,我还是不肯死心,纠缠了这么久,给七哥七嫂添了不少麻烦,还请七嫂原谅映兰的情难自禁,情非得己。如今映兰知错了,以后不会再做那些无谓的事。” 安意眸中闪过一抹嘲讽,既然不会再做无谓之事,那不情之请又算怎么一回事呢?这姑娘分明口是心非。 “映兰是第一次来敬亭山,却因对七哥的痴恋,心迷眼盲,对这些景色视而不见。大师的指点,如拨云见日,映兰才发现,这里众峰竞秀,层峦叠翠,景色宜人。映兰想请七哥七嫂陪我看看这敬亭山,不枉映兰来敬亭山一趟,这点小小心愿,还请七嫂能够答应。”柯映兰屈膝行礼道。 “映兰妹妹,你求她没用的,逍遥门的妖女,个个铁石心肠。”程皊打开门,走了出来。 “七嫂,求你成全。”柯映兰又跪了下去。 安意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皊又道:“映兰妹妹,我都说了,求她没用的,她不会答应你的,她恨不得把七哥身边所有的女人,都赶走,独占七哥。” “七嫂,你和七哥也是来游玩的,就让映兰跟在你们身旁,走一走,看一看,就当映兰为这段年少时的痴恋做个了结。映兰不会打扰你们的,求七嫂成全,求七嫂成全。”柯映兰哀求道。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这么一件小事,她已经跪下来恳求你了,你都不能答应她吗?七哥已经是你的,我们又抢不走他,不过是想跟着他游玩一下敬亭山。”程皊气愤地嚷道。 安意看看柯映兰,又看看程皊,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不就是想让她答应,反正她留下来,也是想知道她们玩什么花样,将计就计,如她们所愿,“我答应你,一起游玩敬亭山。” “谢谢七嫂,谢谢七嫂。”柯映兰连声道谢。 程皊微微勾了勾唇角,阴谋得逞的浅笑一闪而过。 安意一直留意着她们的神情,轻易的捕捉到了那抹浅笑,眸光微凝,只作未见,心中已然提高警惕。 这天吃过斋饭后,一行五人出了广教寺,步行前往一峰。一峰是敬亭山的主峰,海拔三百多米。五人拾级而上,沿途鸟语花香,松涛竹韵,山风习习吹来,清凉舒适。 安意一边欣赏秀丽的风景,一边揣测柯映兰和程皊会在什么地方动手。揣测了一路,防备了一路,却也没有等到意外情况出现,顺顺利利的抵达了山顶。 安意斜眼看了看在欣赏风景的柯映兰和程皊,她们是要等下山才动手吗? “咦,那里好像是座庵堂,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位佛祖菩萨?”柯映兰看到了被树叶,遮掩了大半,隐约可看到些黄墙青瓦,翘首问道。 “要是供着观音菩萨,我们就进去抽个签吧。我听说,观音灵签很灵的。”程皊撇嘴,“咹,没有路,我们怎么过去啊?” 柯映兰左右看了看,指右侧道:“有路,在那里。” “走吧走吧。”程皊往那边走去。 于刚立即跟了上去。 “七嫂,我们一起过去抽个签吧。”柯映兰回头道。 安意还没说话,小龚爷抢先道:“一峰庵是广教寺的茶亭,供奉的也是阿弥陀佛,不是观世音菩萨。没有签可抽,我们不过去了,你们想去,就自己过去。” 柯映兰抿了抿唇,道:“七嫂,既然都上来了,就过去看看吧,再说也没有多远。” 安意眸光一闪,捏了捏小龚爷的手,笑道:“是啊,相公,既然都上来了,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小龚爷看着柯映兰,道:“好,过去看看就过去看看。” 柯映兰垂下眼睑,躲避小龚爷锐利的目光。 五人从崎岖的小路穿过去,程皊和于刚走在前面,先到了一峰庵的后门。 “怎么是后门?”程皊不满地道。 “这间庵堂不是很大,绕到前面,也没有多远。”于刚安抚她道。 “我不想走了,我好渴,我要喝水。”程皊的大小姐脾气发作。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要杯水。”于刚道。 “等你要回水来,我都渴死了。”程皊瞪他一眼,上前去敲门,门应手而开。 于刚见程皊径直走了进去,道:“皊皊,从后门进去,太……失礼了。” 后面的三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含糊不清。于刚担心她这样进去,会与人起冲突,跟了进去。 他们俩已经失礼在先,后面三人不好跟着失礼,从后门进庵堂,绕去了前面。叩开了庵门,与知客僧见了礼,三人进到庵堂,上香拜佛。 知客僧将三人领到禅房坐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沙弥送茶水进来。 安意随意地瞄了眼那个小沙弥,见他的手出奇的大,指节粗壮,不像一个十一二岁少年的手,眸光微凛,这里庵堂有问题,伸出脚尖碰了碰小龚爷的脚,给他使了个眼色。 小龚爷会意地微微颔首,看知客僧的眼神变得犀利。 柯映兰双手合十,道:“师父,我们一行有五人,有两个人是从后门进来的,我们不方便在庵中四处找寻,麻烦您帮我们找到他们,把他们带过吧。” “施主不用担心,小僧这就让人去找他们。”知客僧领着小沙弥退了出去。 柯映兰在安意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吹了吹,抿了一口。 小龚爷和安意端杯在手,但是没有喝。 “七哥七嫂,不渴吗?”柯映兰喝了大半杯水后,问道。 “渴,但是。”安意将茶水泼在地上,“不想喝掺了药的茶水。 “茶水里掺了药!”柯映兰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我的头,好晕啊。” 话音一落,柯映兰眼一闭,头一歪,瘫倒在椅子上。 “柯……”安意眸光微转,摸出一根银针,扎向柯映兰的人中,不相信她是真的晕了过去。 安意的银针没有把柯映兰扎醒,“相公,她是真的晕了。” 这表明庵堂是另一个贼窝,不是柯映兰和程皊设下的陷阱,于刚和程皊出事。 “娘子,你先把她弄醒。”小龚爷道。 安意端起柯映兰的那杯茶水,进行确认,道:“茶水里掺的是酊醉,没有解药,必须醉上三个时辰,才会醒来。” 这下就有些麻烦,于刚和程皊不能不管,同样也不能把昏迷不醒的柯映兰,丢在这里。 “我留在这里看着她,你去找于刚和程皊。”安意道。 小龚爷犹豫片刻,“要是有事发生,你就大声喊,我会马上赶过来。” “我知道,你也小心点。”安意叮嘱他道。 小龚爷开门出去,到后面找于刚和程皊。 安意站在门边,小心的防备着有可能会出现的贼人。 大约过了一刻钟,瘫倒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柯映兰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安意的后背,露出狰狞的冷笑。 安意听到后面细微的响声,转过身来时,已然晚矣,黄色的烟雾,已近在咫尺,忙屏住呼吸,向后速退,烟雾那边是柯映兰得意的有些扭曲的脸。 就在这时,从屋顶跳下一个人来,双掌同时击出,打向她的后背。安意没有提防后面有人,被他打得向前一扑,撞进了黄色的烟雾中。 虽然安意泡过计凡衣特制的药澡,抗药性比常人好些,但是柯映兰使用的这迷雾,药效极强,安意撑了片刻,回头看清从后面袭击她的,是那个知客僧,就浑身无力的倒下了。 不知昏迷了多久,安意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看到一道微弱的光,从高高的小小的窗口,照射进来。 安意发现手脚无力抬起,知道被喂了软筋散,努力抬手,取下耳坠,掏出里面的药丸,含进嘴里,蹭着石壁刚刚坐起来,就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吱”的一声,石室的门打开了,柯映兰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用灯笼照了照安意,见她坐了起来,道:“跟我预料的一样,你果然醒了。” 安意看着她,抿唇不语。 “想不想知道,我喝了掺了酊醉的茶水,为什么没有昏迷?”柯映兰得意地问道。 “你喝之前,茶水里没有酊醉,你喝之后,茶水里就有了酊醉。”安意这时还猜不透其中奥妙,就是笨蛋了。 “聪明,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柯映兰问道。 “石室里有檀香味,我应该还没有离开一峰庵。”安意分析道。 柯映兰笑,“你的确是聪明人,可惜再聪明也没用。这里是一峰庵关犯戒律和尚的石室,很偏僻,七哥找不到这里。” 安意靠在石壁上,淡淡笑了笑,还在一峰庵就好,就算小龚爷找不到她,她也能逃出。 “我该称你罗氏,还是称你安氏?”柯映兰问道。 安意眸光微闪,道:“我已经出嫁,出嫁从夫,请称呼我为龚夫人。” “龚夫人?”柯映兰嗤笑一声,“你也配?” “我是他名谋正娶的妻子,只有我才有资格,被称为龚夫人,其他的人都不配。”安意淡定地道。 “我说你不配,你就不配。”柯映兰嚷道。 安意抿唇不语,力气还没回来,不能这个时候,激怒柯映兰。 “安氏,你给我老实点,你现在已经落在我的手中,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柯映兰得意地吓唬安意道。 “如果今天是我的忌日,那么明天就是你的忌日。”安意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安氏你死到临头,还敢说这种大话,难不成,你要变成鬼来掐死我?”柯映兰鄙夷地冷笑道。 “你忘记了,你装昏迷时,我曾扎了你一针。你觉得一个擅长用毒的人,会不在针上焠毒吗?”安意右手拨弄着左手的金镯,笑盈盈地问道。 柯映兰一怔,下意识地去摸人中,又想到了什么,把手收了回去,色厉内荏地道:“你吓唬不倒我,都三个时辰了,要是你针上有毒,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发作?” “那你就赌一把,看你会不会死?我不介意的。”安意笑,“到时候,我死了,你也死了,程皊就能独霸龚砚遒。我呢,已嫁给龚砚遒,得到过他了,我死而无憾。而你呢,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你只是一个给别人作嫁衣的可怜虫,要死不瞑目。” “闭嘴。”柯映兰厉喝一声,冲到了安意的面前,“把解药给我。” “我被你困在这里等死,你觉得我会乖乖地把解药给你吗?要死大家一起死,我也不赔本。”安意勾唇冷笑道。 柯映兰把灯笼放在一旁,“你不交出来,我不会自己搜吗?” 安意体内的软筋散还没有完全解开,还没有足够的力气抓住柯映兰,见她扑过,将右手上扣着的三枚绣花针,用力地扎在她的胸口上,“现在你是真的中毒了。” 柯映兰听这话,知道上当了,暴怒,抬手狠狠地给安意一巴掌。 安意顿时感觉到嘴里有血腥味。 柯映兰拔出胸口上的三枚绣花针,就往安意身上扎去。 “呸”安意将口中的血水吐到她脸上,“针上的毒已进入到你体内,针上已经没有毒了,你扎在我身上,我也不会中毒,也就没有必要配解药,而你就会在一个月之内,变老变丑。” 柯映兰冷哼一声,道:“你不再骗人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你怎么可能会有一梦千年?” 安意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水,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见识,知道一梦千年。你既然知道一梦千年,就该知道,这是逍遥门的秘药,我是逍遥门的门主,我怎么可能会没有一梦千年?我还有碎骨丹、万蚁丸,你要不要试一试?要不然,你也可以试试沈融她们三人中的毒,也不错。” 柯映兰死死地盯着安意,眼神阴狠。 安意面无惧色,淡然与她对视,心中暗暗着急,这软筋散怎么还没解?难道百解丹不能解软筋散?那这下可就麻烦了。 柯映兰无法确定安意说的话是真是假,犹豫一下,收起了手中的绣花针,去搜安意的身。 安意没有反抗的,任由她搜走了缠在腰间的针袋。荷包和袖袋里的药包,先前就已经被搜走了。不过因为行事太急,再加上柯映兰和安意并不是很熟,没想到安意身边会藏这么多东西,即使搜了两次,她也没能把安意身上的东西全搜完。 柯映兰拿起灯笼,咬着后槽牙道:“你给我等着。” 门被再次关上,室内又只余淡淡的光亮。 安意懊恼地握拳,捶了下地面,拖延时间失败,只能等下次机会。 柯映兰刚走到禅房门口,就听到小龚爷道:“……把这个庵堂翻过来,我就不信,找不到我家娘子。” 程皊的声音响起,“七哥,都找了三个时辰,她要真的还在庵堂,不可能找不到?她肯定是被那些人带走了。” “那些人都被我杀了,怎么可能带着我娘子?而且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也不可能带走我娘子,他们一定把我娘子藏在什么地方。于刚兄弟,麻烦你去广教寺,请净祥大师帮忙,让寺里的僧人们全都上来。”小龚爷坚信安意还在一峰庵。 “好,我这下山去找人来帮忙。”于刚走出去,看到柯映兰站在门外,“柯姑娘。” 柯映兰笑了笑,从他身边走过,进了房。 小龚爷冷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我去,去净房了。”柯映兰低下头装羞涩。 程皊是知情人,见她这样装模作样的撒谎,鄙夷地撇了撇嘴。 小龚爷起身往外走。 “七哥,你要去哪?”程皊和柯映兰同时问道。 “找我娘子。”小龚爷出门,继续在庵堂里寻找。 程皊和柯映兰跟在后面,交换着眼神。 小龚爷在庵堂里里外外,仔细的又寻找了两遍,依然一无所获。 “七哥,你到禅房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再找。你要是累倒了,还怎么找七嫂呢?”柯映兰体贴地道。 小龚爷沉吟片刻,听从了柯映兰的劝,回禅房休息,顺便也静心想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柯映兰和程皊借口煮饭菜,去了灶房。 “你把那个贱女人关在哪里?”程皊问道。 “这个你不用知道。”柯映兰冷淡地道。 “你这是要过河拆桥?”程皊斜眼看着她,“柯映兰,你要是敢这么做,那就一拍两散,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 柯映兰抿了下唇,道:“关在庵堂的戒室里。” “为什么不一了百了,杀了她?关在戒室里,迟早会被找到,那我们不是白费心机。” “一刀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柯映兰说的是先前的想法,现在她疑似中毒,想杀安意也不能杀掉了。 “于刚把那些和尚带上来,一定能找到那间戒室的,还是赶紧把那贱女人杀了。”程皊冷血地道。 “先煮饭吧,七哥他饿了。”柯映兰走进灶房,去角落找米缸。 “你会煮饭吗?”程皊站在门口,皱着鼻子,一脸嫌恶,“我可不会喔。” 柯映兰沉默地拿来淘米的瓢,开始淘米,根本就没指望程皊能帮得上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安意又饿又渴,体力恢复后,在石室的门边,摸索了许久,发现从里面,没办法打开,只得坐回原处,静等柯映兰的再次到来。 脚步声传来由远至近,停在了门口。 盘脚打坐地安意恢复瘫软姿态,靠在石壁上,右手捏紧银刺尖,一定要把握好机会,逃出去。 门打开了,柯映兰出现在门口,把手中提的灯笼插在门边的小缝中,走了进来。 安意看着柯映兰一步一步走过来,猛然暴起,扑了过去. 柯映兰虽然没提防安意的软筋散已解,但她毕竟是习武之人,反应灵敏,见安意暴起扑过来,立即向旁边闪开。 安意心知,这次要是不逃出去,她会命丧于此,手中银刺尖全力朝柯映兰刺了过去。银刺尖藏在安意挽发的那根圆头银钗里,长约三寸五,是唐少茵送给她的礼物,锋利的刺尖,闪着冷冷地寒光,柯映兰赤手空拳,不敢硬接,用轻功再次躲闪开。 安意没有追击,一个箭步,窜到了门外,顺手将门缝边的灯笼拔出,向后掷向柯映兰。柯映兰为避开灯笼,身形一滞,见安意已窜出数尺之远,暗叫不好,踢开灯笼,全力追赶。 安意的轻功不及柯映兰,再加上她又没有进食,全凭逃生意志支撑,后劲不足。柯映兰后发而先至,追到外面时,已离安意两尺远了。 安意侧身,射出银刺尖。 柯映兰头一偏,银刺尖从她鬓边,“嗖”地一声飞过。 “龚砚遒,救命啊!龚砚遒,救命啊!”安意一边呼喊,一边逃跑。 “不许喊,不许喊。”柯映兰行走江湖的经验尚浅,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见她呼喊,也急了,“闭嘴,你给我闭嘴,闭嘴,不许喊,不许喊。” 安意向后一翻,躲开柯映兰攻来的右拳,“龚……砚遒,救命!救命啊!” “不许喊,不许喊。”柯映兰使出擒拿手,去抓安意的肩膀。 安意自知打不过她,窜到一棵大树后,左闪右躲。 柯映兰被安意这种无赖打法,弄得气急败坏,一不小心,一拳打在了树干上,痛得她倒吸了口冷气,手背也擦出了血,“贱人,我抓住你,一定千刀万剐了你。” 安意不与她逞口舌之快,仍然大声呼救。 黑夜里,呼喊传得远,小龚爷隐约听到了,从屋里飞身掠出,凝神细听,大喜,“是娘子,是娘子的声音。” 正在假模假样安慰小龚爷的程皊,也跟着跑了出来,她的耳力要逊于小龚爷,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就算有,她也不能说有,“七哥,哪有声音?你听错了。你是关心则乱,听风声,也当是她在呼喊。” “我没有听错。”小龚爷怒瞪她一眼,“闭嘴,别说话。” 程皊瘪瘪嘴,紧跟在他身后,劝道:“七哥,你别这样……” 小龚爷伸手点住了程皊的哑穴,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了屋顶,屏住呼吸,细心聆听,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听错,还在喊救命,娘子有危险。 程皊看着小龚爷如流星赶月般,朝远处飞掠而去,恨恨地跺脚,柯映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安意的呼喊,不仅小龚爷听到了,带着两百余名护院僧人,跟着于刚上山的德建大师也听到了,还抢先一步到了出事地点。 “两位施主在做什么?”德建大师见两人在几棵大树中间,来来回回穿梭,茫然问道。 “大师救命,她要杀我了。”安意急切地喊道。 柯映兰见有人来了,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心一横,以飞蛾扑火之势,扑向安意,打算和安意同归于尽。小龚爷不爱她,那就杀死他心爱的女人,让他恨她吧! 安意见德建大师来了,稍有点放松,身形停顿了一下,被柯映兰扑了个正着,两人搂在了一起,在地上打滚。 “娘子!”小龚爷刚好赶到,看到了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好在有惊无险,这里的地势比较平坦,两人没滚多远,就被德建大师和小龚爷给救了回来。 “娘子,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小龚爷上下打量安意,见她发髻散松,左脸红肿,衣裙上全是泥土,十分的狼狈,心疼地问道。 “我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嘶!”安意按住嘴角,柯映兰那一巴掌太狠,刚才她又大声呼救,弄得伤上添伤。 “脸受伤了?”小龚爷紧张地拉开安意的手,仔细一看,像是指痕印,双眉紧锁,“柯映兰打了你?” 安意点点头。 小龚爷脸色阴沉地走到柯映兰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全力,柯映兰被他一巴掌打翻在地。 柯映兰倒在地上,嘴角边有血水流出,面容平静,眼眸是死寂般的黯淡。 程皊惊愕地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小龚爷他居然为了那个女人破例打女人了! 安意救回来了,事情也真相大白了,不是外人所为,是柯映兰策划了这一切。这两天表面上,柯映兰一直躲在房里“反省”,事实上,她偷偷地下山,雇请人上山,把庵堂里的七个和尚绑了,丢去了左边的林子里,再重新布置了庵堂,然后引小龚爷和安意上山。 德建忙让人去林子里,救那七个和尚,看着执迷不悟,做出此等恶毒之事的柯映兰,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柯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望施主能及早醒悟,不要一错再错,陷入迷障,不知返。” 柯映兰看着站在安意身边,刚才主动去给安意熬粥的程皊,摸着半边红肿的脸,眼波微动,道:“我会这么做,都是受程皊的指使,她说只要除掉……” 程皊脸色微变,没想到柯映兰会咬她出来,矢口否认道:“柯映兰,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说要上山游玩的,我只是陪你们上山,我那知道你居心叵测,绑了庵堂里的师父,布下这么大的局,来害人啊。” 柯映兰冷哼一声,“要不是你绊住于刚,不让他过来,七哥怎么会误以为你们出了事?为了救你们,丢下七嫂和我在禅房里,让我有机可趁。” “我没有,我们是不熟悉这里,迷路了。”程皊为了撇清关系,拉于刚为她作证,“于刚你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于刚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抿紧双唇,低头不语。他是一心念着程皊,处处帮着她,但是在安意失踪时,亲眼看到小龚爷痛苦着急的模样,他没办法昧着良心帮程皊撒谎。 “于刚你哑了,快说话啊。”程皊催促他道。 “程皊,何必要逼老实人说谎。酊醉还是你给我的,晚上在灶房的时候,你还让我赶紧把七嫂杀了,以绝后患。现在不敢承认了?敢做敢不当啊?我做了什么我认,我想嫁给七哥,所以甘愿被你利用。”柯映兰的半边脸肿起,厉声说出这番话,表情略显狰狞。 “我没……” “行了,事实是怎么样的,大家都已经清楚,不必多说,也无须狡辩。”小龚爷打断程皊的话,冷冷地道。 “七哥,我真的……”程皊被小龚爷犀利带着杀气地目光,吓得把话吞了回去。 安意看着柯映兰和程皊,轻嗤一声,狗咬狗一嘴毛,两个都不是良善之辈。 “大师,这件事圣衣门会给寺里一个交待的。”小龚爷还得替柯映兰善后。 “阿弥陀佛,安施主和敝寺的僧人,能平安归来,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我佛慈悲,这件事敝寺就不追究了。也请龚施主和安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德建劝道。 “多谢大师不追究此事。”小龚爷只向他道谢,却不打算听他的劝,饶过柯映兰和程皊。 安意唇角微微上扬,对小龚爷不打算饶过柯映兰和程皊的决定,很满意,她不是佛门中人,没那么多慈悲心,谁想要她死,她就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德建双手合十,道:“龚施主,安施主,放屠刀立地成佛。” “大师,我们没拿屠刀,要怎么放下立地成佛呢?哦,原来要想成佛,要先拿屠刀,阿弥陀佛,信女多谢大师指点。”安意双手合十,一副虔诚向佛的模样。 德建一怔,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小龚爷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说话间,护寺僧们已将那七个,饿了一天两夜的倒霉僧人给救了回来。 一峰庵安置不了这么多人,留下几人照顾那七个僧人,其他人都下山回广教寺。 下山的路上,于刚习惯性地走在程皊身旁。 程皊斜眼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于刚,我看错你了。居然在背后捅我刀子,你给我滚开,离我远点。” 于刚呆立在原地。 “阿弥陀佛,情执是迷障,放下得自在。施主,当慧剑斩情剑,不要再自苦了。”德建从他身边走过,轻声劝道。 于刚苦笑,十二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走到半道,安意被路边的杂草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小龚爷及时扶住了她,“娘子,小心点。” “刚没看清,被草绊了一下。”安意解释道。 小龚爷蹲下道:“娘子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走的动。”安意伸手拉着着他的胳膊,要把他拉起来。 “听话,快上来。”小龚爷霸气地道。 安意抿唇一笑,爬到他的背上,双手搂着他脖子,娇声道:“相公,走吧。” 小龚爷背着安意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下山。 跟在后面的柯映兰和程皊看到这一幕,都想问问小龚爷,她们究竟那点不如安意?为什么他的温柔痴情只给她? 回到广教寺,小龚爷理由充足的和安意共用一间禅房。 柯映兰和程皊也被安排住同一间禅房,小龚爷还请德建大师派了八名护寺僧在门外看守她们,免得这两人又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门一关,程皊立刻责骂道:“柯映兰,你这个卑劣的贱人,明明是你的主意,居然反咬我一口。” 柯映兰径直抖开被子,和衣躺下了。 “喂,你别装耳聋,你给我起来,说清楚。”程皊走到床边,厉声道。 “说什么?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柯映兰坐起来看着她,“难不成,你以为还有机会嫁给七哥?” “我大哥和七哥过命的交情,只要我大哥帮我,我就可以嫁给七哥的。”程皊语气里透着心虚。 “过命的交情?”柯映兰不屑地嗤笑,“我父亲是七哥的师叔,从小看着他长大,我们两家是从父辈起就有的交情。我这次破釜沉舟,想争取最后的机会,可惜失败了,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你也别幻想了,你也没有机会了。” “要不是你供出我来,我怎么会没机会?”程皊不满地道。 柯映兰挑眉道:“事情是我们一起做的,凭什么要我一个担起所有的责任?你用不着害怕,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要了我们的命。”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害怕了?我才不害怕,我们金刀寨可不是好惹的。”程皊抬起下巴,倨傲地道。 柯映兰冷笑一声,再次躺了下去,拉上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程皊撇撇嘴,到另一张床上睡下了。 一夜平静地过去了,次日,小龚爷一行人辞别净祥大师他们,离开广教寺,前往金刀寨。 在去金刀寨的路上,柯映兰和程皊除了不愿和安意同桌吃饭,还算老实。 安意知道她们是担心她在饭菜里下毒,勾唇冷笑,不和她同桌吃饭,她就没办法下毒了吗?她们实在是太小瞧她了。 离金刀寨还有十里路,程皓已闻风而至,远远地挥手道:“龚七弟。” “大哥。”程皊拉开车马,从马车飞掠而出,朝着程皓跑去。 程皓展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程皊。 程皊凑到程皓耳边,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 程皓的目光落在了安意身上,带着审视和戒备。 小龚爷微皱了下眉,拍马上前,拦在了安意前面,对上程皓的目光。 程皓眯了眯眼,精光一闪而过,抖抖缰绳,催马前行,到了三米远的地方,翻身下马,拱手道:“龚七弟,好久不见。” 小龚爷也下了马,拱手道:“程大哥。” 客套了几句,相互见了礼,程皓请小龚爷等人去金刀寨。 安意道:“相公,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程寨主了,把话说清楚,就走吧,还有事情要解决。” 小龚爷知道安意因程皊的原因,对金刀寨和程皓也很排斥,顺她之意道:“程大哥,我们就不去寨子里。这件事情……” “龚七弟,我们别站在路边说话,前面有间茶寮,我们边喝茶边说。”程皓笑道。 一行人前行五百米,去前面的茶寮坐下说话。 小龚爷把一峰庵的事说了出来,程皓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程皊对小龚爷的痴恋,他是知道的,也默许了程皊为嫁给小龚爷做得那些事,但是这一次程皊做得太过份了,杀妻夺夫,天理难容。 “七弟,七弟妹,这事程某一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程皓沉声道。 “不知道程寨主,要给我们一个怎样的交待?”安意问道。 程皓语噎,他是很生程皊的气,但是要重罚从小宠到大的妹妹,他还是舍不得。对程皊,他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小龚爷眸色微冷,娘子预料的没错,不能指望程皓管教程皊。 安意看了眼站在茶寮外,神情轻松的程皊,起身道:“相公,要说的话说完了,我们走吧。” “程寨主,告辞。”小龚爷改了对程皓的称呼。 “龚七弟。”程皓起身喊道。 小龚爷牵起安意的手,往外面走去。 “龚七弟,请留步。龚七弟,请留步。”程皓追了出来,“我知道皊皊这次做得很过份,我让她过来给两位道歉,请……” “程寨主,不必让令妹过来道歉了,有些事情不是道歉,就可以的。”安意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对程皓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非常的不满。 程皓皱了皱眉,看着小龚爷,道:“龚七弟,你是知道的,皊皊比较爱胡闹,有时候做事是过火点,但她是有分寸的,她不会真得要害人性命的,她……” “既然程寨主管不好令妹,那我们只好越殂代疱。我们也是有分寸的人,不会要她性命的。”小龚爷对程皓也动真怒,嘲讽地道。 程皓以为小龚爷要对程皊动手,拦在他面前,道:“龚七弟,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皊皊的,保证她不会再犯。” “程寨主只能保证她不会再犯,那她先前犯的错,程寨主打算就这么一笔勾销了吗?”安意诘问道。 “龚七弟,男人谈事情,女人在旁边插嘴,太不像话。”程皓的意思,是要小龚爷管管安意。 “我家拙荆作主。”小龚爷正颜道。 安意满意地对小龚爷灿然一笑,道:“相公,我们走吧。” 小龚爷扶安意上了驴,然后翻身上马,看着站着没动的柯映兰,冷声道:“还不上马。” 柯映兰从于刚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 安意拍拍白驴的头,“小白,走吧。” 白驴听话地抬起驴蹄,轻快地向前迈了一步,驴铃丁当作响。 程皓见小龚爷三人就这么离开了,没有对程皊做什么,松了口气,等回到寨子里,吃晚饭时,他才知道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程皊的筷子刚伸向雪冬山鸡,于刚就拦住她,道:“皊皊,七嫂说,你不能吃荤腥。” “她算什么东西,还能管着我吃什么。”程皊怒道。 “七嫂说,你吃荤腥会肚子痛的。”于刚道。 “怎么可能?”程皊不听,执意要吃山鸡等荤腥。饭后一刻钟,腹痛如绞。 程皓见状,一把抓住于刚的手臂,急声问道:“那女人还说了什么?” “七嫂没有说什么,就是让我告诉皊皊,以后不要吃荤腥,吃了会肚子痛。”于刚道。 “大哥,那贱人肯定给我下了毒,我肚子才会这么痛。大哥,你快去追她,让她把解药交出来。”程皊痛得在地上打滚,“啊,痛死我了,好痛,好痛,大哥,你快去啊。” 程皓看着痛得脸色苍白的程皊,双眉紧锁,那女人既然敢对程皊下毒,是绝对不会轻易交出解药,他去找她,不过是自取其辱,他堂堂金刀寨寨主,怎能向一个女人低头?这世上又不只有她会解毒,“去请齐郎中来。” 齐郎中很快被请了来,但是他无法替程皊解除疼痛,也查不出她中的是什么毒。 就在程皊以为她会被痛死去,肚子不痛了,“咦,不痛了。” “不痛就好。”程皓和程皊以为这就结束,却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从这天后,程皊只要一沾荤腥,就会痛得死去活来,接着吃了好几天的素菜,受不了,“大哥,我不要每天都吃青菜、萝卜,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小妹,大哥会找人来给你解毒的,你先忍耐些,这些日子就先不要吃荤腥。”程皓不愿向安意低头。 程皊开始了漫长的吃素生活。 与此同时,坦然承认一切,并表示愿意接受一切惩罚的柯映兰,被执行了门规,杖刑百下。 安意看着被打得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柯映兰,叹了口气,她都只剩下半条命了,又怎么好再继续追究?于是暗中解了她体内的毒。 从观音庵回来的沈融三人,不知道在了尘手上,受了什么样的教训,乖顺多了,看安意的目光,怯怯的,带着惧意。小龚爷家有毒妻的传言,也因此在江湖上传扬开了。 江湖上的传言,安意不但不在意,反而对这个毒妻之名,还挺满意的,如果这样能挡住那些狂蜂浪蝶,那就太好了。 过了重阳节后,两人启程回京城,十月初二,顺王要成亲,做为长兄长嫂,他们必须得参加。 九月二十二日傍晚,两人回到了京城。 函王府在容嬷嬷、芳蓉和香芹的联手看管下,井井有条,府中下人,各司其职,安分守己。 安意满意地奖赏了三人。 第二天,小龚爷和安意进宫去见皇上。 皇上看到两人回来,非常高兴,眼含笑地问道:“喜儿,在外面好玩吗?都去了哪些地方?” “好玩,我们去了玄武湖,泛舟湖上赏荷花;去了雨花台,捡了许多漂亮的雨花石,去……”安意把去过的地方数了一遍,“这些是王爷和我给父皇带回来的小礼物,希望父皇喜欢。” “喜欢喜欢,只要是你们送给父皇,父皇都喜欢。”皇上笑道。 两人陪皇上说了一会话,依礼去慈宁宫见太后。 太后娘娘拒见两人,打发个宫女出来道:“娘娘在礼佛,还要一个时辰才会出来,王爷和王妃若是有心,就在宫门外跪下,磕三个头吧。” 小龚爷和安意对这个虎死不倒威的太后娘娘,无语了,都已经这样了,她居然还想用这种方法来羞辱人。两人不可能会依太后的意思,跪在宫门处磕头,淡然地转身离去。 在宫里陪皇上吃过午饭后,两人出宫,直奔安家。 罗氏数月没有看到女儿,一见面,就把安意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背,道:“你这丫头,在外面玩野了,都不知道回家了!” “哪有不知道回家,我这不是回来了。”安意在罗氏撒娇,“娘,我好想你哟。” “只想你娘,就不想爹啊?”安清和问道。 “也想爹。”安意笑道。 “爹娘都想了,那有没有想过大哥?”安康凑趣地问道。 “想了,都想,想了二哥,舅舅、舅娘,还有舅娘肚子里小宝宝。”安意伸手去摸周蘅的肚子,“宝宝,我是姐姐,我回来了。” 父母问的问题大同小异,不过回答问题的人换成了小龚爷,而两人都隐瞒了那些不好的事,报喜不忧。 在安家吃过晚饭,夫妻俩回王府。 九月二十四日,去惇王府见太妃。 从惇王嘴里,知道了京里的局势。 四王在皇上的全力打压下,老实了许多,不敢再搞小动作。朝中官员大换血,大多是忠君派、保皇党。这几月,京里呈现一派祥和景象。 九月二十五日,安意去见胡清月,小龚爷进宫陪皇上下棋。 “小粥粥,这是你十九姨,来来来,让你十九姨抱抱,然后撒泡尿在她身上,让她赶紧给你生个小弟弟小妹妹出来玩。”胡清月边说边把小粥粥塞给了安意。 安意在小粥粥脸上亲了一口,“小粥粥,别听你娘的,十九姨这是新衣服,可不许撒尿。要撒,到你娘身上去撒啊。” 小粥粥似乎听懂了,咧开露出小白点的小嘴,冲着安意笑,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哎呀,小粥粥长牙了。”安意惊喜地道。 胡清月拿帕子给小粥粥擦了擦口水,道:“前两天才冒出来的,不停地流口水。我照你说的,做了磨牙棒给她吃,她可喜欢吃了,一天能吃三四根。” 逗了一会孩子,奶娘抱小粥粥下去喂奶,姐妹俩坐在罗汉榻上吃着甜品,闲话家常。 安意从张家回到王府,芳蓉拿进来一叠帖子,“王妃,这是今天收到的帖子。这几张是拜帖,这几张是请帖,这几张是问安帖。” 安意放下茶杯,接过请帖,翻看了一下,道:“都推了,告诉大管家,闭门谢客。” “是,王妃。”芳蓉拿着帖子退了出去。 九月二十六日,安意去齐国公府,给齐佳音添妆。 做为夫家的嫂子,是可以不去添妆的。当然夫家的嫂子如果愿意来添妆,对新娘而言,是件增光添彩的事。安意和齐佳音接触过几次,觉得她是个聪明人,愿意给她全这体面。 数日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二,顺王娶妻的大喜日子。 安意是长嫂,俗话说,长嫂如母。顺王这小叔子的婚礼,她就算再不愿意,也不能偷懒,必须以主人的身份接待来贺喜的女眷。 到了吉时,太监匆匆进来禀报安意,“王妃,花轿到门口了。”一众女眷说笑着,去前厅观礼。 过了一会,喜乐响起,安意看到顺王穿着大红吉服,捏着红绸的一头,从外面进来,红绸的另一头是穿着凤冠霞帔的齐佳音。 第二天早晨,顺王带着齐佳音进宫行礼。 皇上虽不喜这个儿子,但是看在齐国公府的面子上,到也没给他难堪,该赏的都赏了。 太后和各宫主位娘娘皆有赏赐。 十月初六,是安意十六岁的生日,也是她嫁给小龚爷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皇上爱屋及乌,赏了一堆东西给她。 府中的下人们,都来给安意叩头祝寿,唯有小龚爷和没事人一样的,连句祝福的话都没说。 “相公,什么书这么好看?也给我看看啊。”安意笑问道。 小龚爷头也不抬地道:“《湘楚游记》,写的是楚湘大地的山山水水,等我看完了给你看。” 安意抿了抿唇,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到旁边翻看起来。 小龚爷抬眸看了看她,唇边闪过一抹浅笑。 吃过晚饭,小龚爷帮安意披上狐裘斗篷,牵起她的手,“娘子,我们出去散步吧。” 言罢,还吩咐丫鬟们谁也不许跟来。 安意唇角微扬,他要玩惊喜浪漫,她当然要好好配合,顺从地随他出门,任由他带着去了府里一处宽旷的厅院。 小龚爷松开安意的手,拍了两下巴掌。 十六个下人,扛着圆筒状的东西,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把圆筒放在地上,跪下向两人行礼。 “起来,放吧。”小龚爷道。 “嗖”火炮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开,满天花雨,组成了一个“恭”字。第二个火炮也放了下去,是个“祝”字。八个火炮都放了上去,组成了“恭祝娘子福寿康宁”。 八个字颜色各异,高悬在漆黑的夜空,华丽夺目。看着烟花慢慢隐去,安意问道:“你什么时候找人做了这些?” “年初的时候,就找人做了,等着今天放给你看,喜欢吗?”小龚爷伸手搂住安意的肩,凝视她的双眸,笑问道。 “喜欢,谢谢相公。”安意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啄一口,今年他的生日,他们在旅行途中,她仅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明年换她给他惊喜和浪漫。 小龚爷回了她一个轻吻,笑问道:“我还让他们做了些小的,你想不想放?” “想。”安意脆声应道。 小龚爷让下人把烟花筒拿来,“娘子,我们来比一比,看谁放得多好不好?” “好,输了的人照老规矩来办。”安意欣然应战。 下人把引火用的香,送了上来,退到一边去,不打扰两位主子的兴致。 “砰!”烟花带着火星窜了出去,伴随着脆响,四散炸开,丝丝缕缕,宛若绚丽的卷须菊。 一个个五彩缤纷的烟花,被两人放上了夜空,朵朵烟花竞相绽放,流光溢彩,灿烂夺目。 绚烂的夜空下,是开心的如同孩童般的两人。 岁月绵长,和有情人,做快乐的事。 初八,一道圣旨下发到函王府。 函王封地长沙府,湖广行省为他的邑地,年后择日就藩。封地在衡阳的恒王,改封肃王,就藩兰州。 此旨一出,满朝皆惊。惊的不是就藩,封王后,一般在成亲后,都会就藩,惊的是这邑地,给得太宽,一个行省都归函王了,还是富足的湖广。 不过函王就藩,也就意味着皇上无意立他为储,其他皇子的希望就增大了。 “怎么是长沙府?长沙离零陵还有很久呢。”安意等宣旨的内侍走后,噘着问小龚爷。 “零陵没有现成的府邸,要重建,劳民伤财不说,还不知道会修建几年,我觉得没有这必要,就和父皇要了长沙府,那里有现成的王府,修葺一下,就能入住。”小龚爷长臂一伸,将她抱起,放在腿上坐站,亲了亲她的脸颊,“整个湖广行省都是我的封地,我们在封地里,随便去那都行,在零陵长住也没关系。去岭南看你师父,也很方便。” “嗯,相公考虑的很周全。”安意笑道。 “为夫费尽唇舌说服父皇,让父皇答应让我就藩,娘子是不是应该奖励为夫一下啊?”小龚爷嘟起嘴,讨要亲吻。 安意顺了他的意,送上香唇。 紧接着十月初十,皇上的另一道圣旨,下发到了顺王府。 顺王封地长春,长春为邑地,年后择日就藩。 有函王就藩一事在前,顺王就藩的事,也就不让人惊讶了,虽然两人的封地面积相差甚远,但是谁让函王更得圣心呢? 小龚爷是主动请求就藩,顺王是被迫接受就藩,这心情自然好不到那里去,精美的宫制瓷器碎了好几件。 “王爷息怒,这日子还没定下,还有变数。”幕僚在一旁安抚他道。 “还能有什么变数?父皇为了让本王就藩,连那个野种都舍弃了。”顺王脸色铁青地道。 幕僚压低声音道:“王爷,那安氏根基浅,帮不上忙,王妃出自齐国公府,这齐国公深得皇上信任。” 顺王眼中一亮,脸色转缓,“本王去见见王妃。” 次日,齐佳音回了一趟娘家,跟齐国公说了顺王的意思。 齐国公沉吟良久,道:“回去告诉顺王,听从圣意,方得平安。” 齐佳音把这句话,转告顺王。 当天夜里,顺王没进齐佳音的房,睡了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婢女。 齐佳音从婢女口中得知此事后,连眼皮都没抬,继续拿线穿针,只是那手微微颤抖,线穿了几次,都穿不进针孔。 顺王俩口子因就藩的事,闹得分房而居,函王俩口子却因这事,好得蜜里调油。 到了腊月二十七,朝堂封笔,宫里不时有封赏到各府中。 午后,安意小睡起来,正好赶上皇上派人来送赏赐,换上正装,和小龚爷去正殿跪下接赏。 皇上赏赐了亲手写的春联和福字以及两盘金桔、两盘苹果。得了春联、福字、金桔和苹果的,只有两府,是一个惇王府,一个是函王府,其他各府,或得春联、或得福字,或得金桔、或得苹果。 到了大年三十,小龚爷和安意一早进宫,去给皇上磕头,在宫门外遇到了顺王和齐佳音。 顺王的脸色不是太好,齐佳音的脸色与他的相差无几。 丰神俊朗的小龚爷和娇俏可人的安意,与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哥,大嫂。”顺王勉强挤出点笑容来。 齐佳音也跟着喊了声,大哥大嫂。 “二弟,二弟妹。”小龚爷和安意笑着回应他们。 四人一起进了宫,齐佳音眼尖地看到小龚爷和安意,垂在衣袖里的手,十指相扣,眼中闪过一抹羡慕。 除夕过后十五日,就是元宵佳节,在小龚爷再三催促下,皇上很不情愿地让钦天监去择选吉日。 二月初十,大吉,宜出行。 在这天,函王和顺王一起离京就藩,兄弟俩一个南下,一个北上。 小龚爷和安意再次离开京城,前往小龚爷的封地长沙府,在那里,他们将开始他们的新生活。 ------题外话------ 注:经过治疗,我的手好多了,觉得七天肯定能码出三万字来,但是我没预料到,老公出差,婆婆突然生病住院,需要我回老家照看。 因为走得急,再加上我以为大姑姐她们会很快来接手,去一天两天,我就能回家,就没再上来请假,可是没想到需要这么多天。 我没有请假,又没有更文,急死我了,可是我还不能表现出来,怕婆婆误会我不想伺候她。没能如约上传大结局,我感到非常抱歉。 正文 番外之谷雨花开 井塘村,百草园,春风习习,梨花片片似飞雪。草亭里,小龚爷和白无名对坐品茗兼手谈。药园内,安意带着芳蓉和香芹几个婢女在给药材浇水,还不时蹲下来,察看药草的生长情况。 “喜儿姐姐,喜儿姐姐。”一个八九岁,长得虎头虎脑的男孩一边跑一边喊道。 安意听到喊声,起身看去,“昌盛,怎么了?” 昌盛跑到草亭外,喘了两口气,道:“有人要找韩七哥。” 白无名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问道:“谁找我?” “一个女的,她说她是你的,你的未婚妻。”昌盛道。 “嗬,这么大喜的事,做什么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小龚爷促狭地问道。 白无名瞪了眼笑得幸灾乐祸的小龚爷,冷声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败坏本公子的名声!” “会不会是你继母在京城给你定了门亲事?”安意走过来,问道。 “不会,有四哥在京城盯着,那个老女人不敢乱来。”白无名否定安意的猜测。 “昌盛,那女人长什么样子?”小龚爷问道。 “长得很漂亮,这里有颗痣。”昌盛指着两眉中间道。 话音刚落,白无名已嗖的一声,窜出了草亭,窜进了园中的小木屋里,丢下一句,“别告诉她,我在这里。” 安意见白无名被吓得躲了起来,既觉得惊讶又感到好奇,笑问道:“相公,那女人是谁?” 小龚爷勾唇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来的应该是曲庄的曲天香。” “就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牡丹姑娘。”安意笑道。 “就是她,白小七,有美人垂青,还做出这如避蛇蝎之举,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心遭报应。”小龚爷扬声道。 白无名没应声。 安意斜了小龚爷一眼,问道:“相公这样羡慕他,可是也想要美人垂青?” 小龚爷笑,“我用得着羡慕他吗?我都已经把垂青我的美人娶进门了。” 安意笑着轻啐了他一口,“谁垂青你了?” “喜儿姐姐,我可以吃一块酥糕吗?”昌盛看着桌上的梨花糖酥糕,嘴馋地咽了咽口水。 “当然可以。”安意笑,摸了摸他的头,“不过要跟芳蓉姐姐去洗了手,才可以吃。” 芳蓉牵着昌盛去洗手。 安意在小龚爷对面的小竹椅上坐下,提壶倒了杯水喝。 一杯水还没喝完,那个被昌盛他们故意指错路,绕了一大圈的曲天香,找了过来。曲天香名符其实,果真是艳若牡丹,体态丰腴,颇有杨妃风韵。 “龚砚遒,你怎么会在这里?”曲天香看到坐在亭里的小龚爷,杏眼圆瞪,惊讶地问道。 “这是我家。”小龚爷道。 “这是你家?”曲天香环顾四周,看到园门上悬的木牌,撇撇嘴,“少骗人了,你又不懂医术,怎么会种药草?白无名在哪里?” 这时,芳蓉带着洗了手的昌盛过来了,曲天香怪叫一声,“哎呀,你怎么比我还先到?哦,我知道了,你故意指了条远的路给我走,你抄近路过来通风报信。好啊,你这个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昌盛缩着脖子,躲到芳蓉的身后。 “臭小子,我问你,那画像上的人,在哪里?”曲天香凶巴巴地问道。 昌盛探出头来看着她,道:“我不告诉你。” 这句话露了底,曲天香知道没找错地方,得意地笑了两声,道:“白无名果然在这里,臭小子,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 “行了,你别吓唬孩子,我告诉你,他在那里。”小龚爷决定把白无名给卖了。 “相公。”安意不赞同地喊道。 “娘子,这事让白无名自己处理,我们还是不要越俎代庖。”小龚爷摆明了要看戏,“白无名就在那边的小木屋里。” 曲天香施展轻功,朝小木屋飞掠而去。 “不会出什么事吧?”安意心有余悸地问道。 “出事也是好事。”小龚爷勾唇笑道。 安意干笑两声,并不看好,但是事已至此,就看如何发展了,拿起那碟梨花糖酥糕,倒在干净的油纸里包好,递给昌盛,“去玩吧。” “谢谢喜儿姐姐。”昌盛拿着糕点,欢快的跑走了。 曲天香从小木屋里,把白无名拽了出来,质问他道:“你为什么不回青衫门?” 白无名一脸苦色地道:“曲姑娘,你先松手。” 曲天香放开白无名的衣襟,又一把抱住他的右臂,“你跟我回曲庄。” “曲姑娘,我已经说过了,我救你是江湖道义,你不必对此念念不忘。”白无名笑道。 “你是施恩不望报,但是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你随我回曲庄,我爹爹要当面向你道谢。”曲天香坚持要报恩。 “曲姑娘,没有这个必要。”白无名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才会畏曲天香如虎,这些女子说的好听,什么当面道谢,明明就是逼婚。英雄救美这事,以后他再也不要做了。一个两个的,都要嫁给他这个英雄,烦不烦啊? “你必须跟我走。”曲天香找了白无名一年多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岂能轻易放手。 白无名皱眉道:“曲姑娘,我不会跟你走,你回去吧。” 曲天香觉察到白无名的不耐烦,目光闪了闪,道:“你不跟我走,那我跟你走,你去那里,我就去那里。” 白无名怨怼地看了眼小龚爷,都是这家伙多事,眸光一转,道:“我在他家作客,不方便招呼你。” “曲姑娘如果不嫌乡下地方,我和我娘子也欢迎你来我家作客。”多事的家伙无视某人的眼神,继续没事找事。 “我不嫌弃。”曲天香开心地道。 于是,白无名和曲天香都住进了龚家大院。 戏如小龚爷预料的上演了,从第二天起,曲天香开始了每天一问,“白无名,跟我回曲庄吧?” 白无名的回答是,“我不会跟你走的。” 这出戏一演,就演了六天,曲天香的耐心之好,令人敬佩。 “白小七,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小龚爷看着跟在安意后面,说是帮忙,实为捣乱的曲天香,皱眉道。 “看戏看够了?”白无名没好气地问道。 “奉命提醒。”小龚爷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曲天香不是那么热心好动,非要帮忙给药草浇水,淹死一片金银花,还踩坏了几根人参苗,惹得安意心疼不已,迁怒于他,把他踢下床,这出戏,他不介意继续看下去。 白无名看了眼安意,把手中的棋子啪地放在棋盘上,是时候把问题解决了。 次日,吃过早饭后,曲天香照例又问了,“白无名,跟我回曲庄吧?” “你跟我出来。”白无名板着脸道。 曲天香面露喜色,他是不是愿意随她回曲庄了? 白无名把曲天香带到草亭里坐下,“曲姑娘,你要我跟你回曲庄,就只是想让你父亲,当面向我道谢吗?” 曲天香眨了眨眼睛,“是。” “你已经向我表达了谢意,这就够了,令尊的谢意,我心领了。”白无名淡淡地笑道。 “不够,这是救命之恩,我爹说要好好报答你才行,你随我回曲庄吧。”曲天香急切地道。 “曲姑娘,我是个浪子,漂泊不定,不适合你,别为我费心了,回去吧。”白无名不想跟她绕弯子,指出她的用意,同时表明了拒绝的意思。 曲天香看着他,目光坚定,“我愿意随你四处漂泊。” 白无名皱了下眉,道:“跟着我,找不到你要的幸福,回去吧,别让家人为你担心。” “跟在你身边就是幸福。”曲天香不是个轻易就能被说服的人。 白无名勾了勾唇角,“如果救你的人,是个丑陋不堪的人,你还会这么做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曲天香脸色微沉,“你觉得我是因为贪恋你的容貌,才会这么做的吗?” “如果当日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徐光林,你会怎么做?”白无名提了个假设性的问题。 “我……” 白无名不等她把话说完,接着道:“曲姑娘,别为一些表相所迷惑,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英雄,我只是个游戏人间的浪子,跟在我身边,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好好想清楚,别做出一些日后令自己后悔的事。我言尽于此,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做些无谓的事。” 说罢,白无名转身离去。 曲天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杏眼隐有泪光闪动,冲出了龚家大院,不辨方向的朝前乱跑。跑到大塘边,曲天香停了下来,走到塘边柳树下的大石头上坐着,双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看着塘水发呆。 去城里卫旸家里小住了几日的李谷雨,昨天回到村,今日一早,拄着拐杖去看安意,路过大塘,看到一个神情哀伤的少女,独自坐在大石头上,心头一跳,想起了数年前,从这里跳塘自尽的姐姐李元儿,忙快走了几步,道:“姑娘,万事皆有解决之法,切不要钻牛角尖,想不开。” 曲天香听这话,回头看着李谷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要自杀吗?” 李谷雨见她如此敏感,连忙否认,“不是,不是,姑娘别误会,你这大好年华的,怎么会自杀?我是看这周围长满了青苔,怕姑娘失足滑倒,春寒料峭,塘水冰冷又不干净,万一不小心掉进水里,很容易生病,才过来提醒一下。” 曲天香眼中忽的一亮,“你说我生病了,他会不会怜惜我?送我回家呢?” 李谷雨微皱了下眉头,这个姑娘执迷不悟,不点醒她,还会做傻事,“如果那个人怜惜你,不管你生不生病,他都会怜惜你。如果他不怜惜你,你做什么都没用,他不但不会怜惜你,还会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厌烦。古人有云,亲者痛仇者快。你生病,你受伤,只会让你的亲人,为你担心,为你难过。你的仇者……” “他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曲天香打断李谷雨的话,“他愿意救我,就表明,他舍不得让我生病,让我受伤。” “他救你,是出于道义,与你故意生病受伤是两回事。宋太祖千里送京娘,京娘愿以终身相托。宋太祖言及,本为义气里相送,若就私情,与那响马何异?施恩图报非君子所为。”李谷雨借戏文,劝解曲天香。 “他是君子。”曲天香苦笑,“戏文上唱的都是假的,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美人愿意,英雄却不愿意。” “此君不怜花,自有怜花人。姑娘不用为了一个不珍惜你的人,伤心难过,你一定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会有一个懂你、怜你、爱你的男子陪伴在你身旁。” “你叫什么名字?” 李谷雨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笑笑道:“在下姓李,名谷雨。” “谷雨?你是谷雨那天生的?”曲天香问道。 “是的。” “我叫曲天香,国色天香的天香。” “姑娘,人如其名。”李谷雨笑赞道。 “谢谢。”曲天香对自己的容貌,非常有自信,心情有所好转,就注意到了李谷雨手中的拐杖,迟疑了一下,“你的脚不方便吗?” 李谷雨笑道:“我被人挑断过手筋和脚筋。” “对不起。”曲天香立刻道歉。 “没什么,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时候,已经过了,现在我能拄着拐杖出来走走,已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我不会沉浸在往事中,自怜自哀,我会开开心心的过好我的余生。” “我没有自怜自哀,求而不得,难过是难过,但不会去寻死。”曲天香从石头上跳下来,站在李谷雨的面前,“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劝解。” 道了谢,曲天香转身离去,没有哀伤和幽怨,求不得,那就试着放下,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白无名明确拒绝之后,再继续纠缠。 李谷雨慢慢地跟在曲天香的身后。 走了一段路后,曲天香转身问道:“李谷雨,你跟着我,要干什么?” 李谷雨微笑道:“我不是跟着你,我是要去看我妹妹。” “哦,不好意思。”曲天香脸微红。 “没关系。” “你妹妹也住在百草园附近吗?”曲天香问道。 “我妹妹是百草园的主人。”李谷雨笑道。 “喜儿姐姐是你妹妹啊,那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样的,一起走吧。” “我走得很慢。”李谷雨委婉地拒绝。 “没关系,又没什么急事,我们慢慢走好了。”曲天香笑道。 两人结伴出现在百草园外,让安意三人颇感惊讶。 “你们以前就认识?”安意问道。 “我出去散步,迷了路,向他问路,就认识了。”曲天香为了面子,撒谎道。 “村里的小路岔道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走错。”李谷雨附和她的说法。 曲天香冲李谷雨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他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李谷雨在百草园吃过午饭,才离开,曲天香主动送他出门,这一送,半天也不见她回转。 小龚爷斜睨白无名,“美人要琵琶别抱了,不觉得心酸难受吗?” 白无名吐出嘴里的卤鸡爪,“从来没抱过,何来心酸难受?” “你现在嘴硬,别等人家真不要你了,躲在被子里哭。” “那是你会做的事。” “我这么听话,对娘子又好,她不会不要我的。”小龚爷洋洋得意地道。 白无名翻了个白眼,拿起另一个卤鸡爪啃了起来。 第二天,白无名带着一车药草,进城去了。 曲天香没有随他离开,留在了井塘村,有事没事,就去找李谷雨聊天。李谷雨带着她上山捕蛇,下塘抓鱼,让曲天香体会了与昔日不一样的生活。 全村都知道这位眉间有美人痣的姑娘,和李谷雨走得很近。心善的人,希望两人成就一段佳话;嫉妒的人,说李谷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多了这些话,安意也有了想法,晚里躺在小龚爷怀里,问道:“相公,你说天香有没有可能喜欢上谷雨?” “就算曲天香喜欢李谷雨,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他们的身份背景都相差太多,曲庄不会让一个没有家世,武功几乎尽失的男子做女婿的。”小龚爷理性的分析道。 安意皱眉道:“感情很纯粹,但现实很残酷。” “谷雨是个聪明人,他会控制住,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痛苦中的。”小龚爷道。 安意轻叹了口气。 村里的传言也传到了曲天香的耳朵里,这天,她没有去找李谷雨。和她约好上山的李谷雨,见她迟迟没有出现,黯然将背篓放回柴房,让小厮泡了壶茶,坐在摇椅上慢慢品茗。 敬亭绿雪,回味爽口,香郁甘甜。 李谷雨喝在嘴里,却觉得苦涩,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拄着拐杖朝外走去,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和曲天香初次相见的大塘边。 “李谷雨,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曲天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谷雨急忙转身,“曲姑娘。”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明天要回家了。”曲天香笑道。 “你在外面有这么久了,是该回家了。”李谷雨道。 曲天香抿了抿唇,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一路顺风。” 曲天香眸光微转,追问道:“就这一句?” “一路平安。” 曲天香看着他,暗叹了口气,道:“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李谷雨目送她离开,双手紧握拐杖,因用力过度,指节泛白。 曲天香走后,李谷雨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安意发现他有事无事,就会去大塘边的石头上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 安意有些担心的跟小龚爷说起了这件事,“谷雨不如你说的那么聪明,为情所困了。” “娘子,不用担心,我去跟他谈谈。”小龚爷搂着安意的肩道。 “你要和他说什么?”安意问道。 “还能说什么,谈天谈地,帮他解开心结。”小龚爷眸中精光一闪而去,“娘子,你去准备一壶酒和几碟小菜,送到后院来,我去找李谷雨。” “你别弄巧成拙。”安意不放心地道。 “娘子对为夫有点信心。”小龚爷笑道。 等安意把酒菜准备好,小龚爷已和李谷雨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了。安意把酒菜放在桌子上,小龚爷就赶她走,“娘子辛苦了,回房歇着吧。” 安意撇撇嘴,就去了百草园。 不知道小龚爷和李谷雨说了什么,李谷雨一脸若有所思的回去了。次日傍晚,他过来找小龚爷,“七哥,我决定了,我要去找她。” “好,祝你成功。”小龚爷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谷雨走后,安意问道:“他要去找谁?” “他要去找曲天香。”小龚爷笑道。 安意皱了皱眉,问道:“你不是说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为什么还要鼓励他去找曲天香?” “不争取,就没有任何可能性。争取了,成功,皆大欢喜,失败,心中也不会有遗憾。”小龚爷长臂一伸,将安意搂入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如果我不努力争取,现在拥你入怀的人,就不是我了。” 六天后的傍晚,李谷雨把曲天香带回来了。原来曲天香并没走运,她在零陵城里等着李谷雨来追她,还好李谷雨没有让她等多久。 不过曲天香愿意嫁给李谷雨,还不能算准,两人要想成亲,还得过曲家长辈的关。卫旸决定以师父的身份,带着李谷雨去曲庄,为他求娶曲天香。 三个月后,卫旸和李谷雨从曲庄回来了,看着李谷雨春风满面的样子,众人皆知李谷雨抱得美人归。 曲家父母对李谷雨是不满意的,奈何爱女执意要嫁,疼爱女儿的曲家父母,只得顺从了她的意思。两人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二十九,那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也是李谷雨的生日。 谷雨时节,牡丹花开,白无名无意间,促成了一段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