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挠了挠头指着身后道:“金姐,阿幼朵的阿爸还……。”
“大战来临有些事情必须要先解决了,带我去见你阿娘。”金婆婆仍是一脸严肃,她很少露出这种严肃过头的表情,让我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阿洛只好在前面带路了,很快我们就来到了瀑布边,金婆婆双手叉腰环顾这里的环境,感慨道:“果然是一个好地方啊,你阿娘放在这寒潭底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金婆婆感慨完回过了头来,沉声问道:“阿洛,俞飞,你们可知我叫你们来这里的用意?”
阿洛没有吭声,我则茫然的摇了摇头。
“阿洛,你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相信俞飞能把你阿娘救活吧?换而言之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一个人死了半年之久,是不可能起死回生了,是不是?”金婆婆问。
“嗯。”阿洛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但你对阿娘的眷恋太深,宁愿去相信那一丝并不存在的可能,好让自己心里有个依托,在加上这一路上俞飞的神奇医术让你大开眼界,所以你越来越对他深信不疑,是不是?”金婆婆又问。
阿洛看了我一眼又点了点头,此时金婆婆又看向了我问道:“俞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一个人死了半年之久,如果要起死回生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是不是?”
我瞥了阿洛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你手中掌握的外经医术越来越让你震惊,以至于你对外经里的神奇医术产生了一种狂热崇拜的遐想,觉得无论人死了多久,只要尸身不腐就能起死回生,对不对?”金婆婆又问。
“是。”我迟疑了下回道,回答完我就默默地低下了头。
“外经里确实有能让要死的人复活,出丧的灵车返回的医术,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自然规律之上。”金婆婆转过头去背对着我们沉声道。
“金姐,你的意思是……。”我有点不明白金婆婆的意思。
“其实你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一个事实,人死不能复生,即便复生那也不过是借尸还魂,根本还原不了本来的那个人了,可你们这一路以来友情逐渐加深,都不愿失去对方,所以选择了逃避一个事实,选择了信任对方,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友情,介乎于信任与不信任之间,非常微妙,是还是不是?”金婆婆问。
我和阿洛都沉默了,慢慢的低下头不敢看对方。
“今天叫你们来是要彻底打破你们的这种古怪的信任感,我并非想破坏你们的友情,而是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让你们建立起一种真正的友情,真正的信任。”金婆婆说。
“金姐,你是说我不可能让阿洛的阿娘起死回生吗?”我看着金婆婆的背影问。
阿洛在旁边低着头一声不吭。
“以你目前手中掌握的外经皮毛来看,基本是不可能的,哪怕你掌握了祝由下阴术也不可能实现,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听老一辈外经传人讲,外经里确实记载着一种打破自然规律,能让人真正起死回生的医术,而且这个人无论死了多久,哪怕只剩下骨灰也能复活,这种医术是外经里的禁术!只存在于外经的真迹里,而且用这种禁术的人,在起死回生一个人的同时自己也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换而言之就是一命换一命!”金婆婆说道。
阿洛眉心紧锁的抬起了头,我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一阵风吹过让人突然感觉空气变得稀薄了,我觉得坠入了一个无底冰窟。
“阿洛你愿意看到俞飞为了救你阿娘失去自己的性命吗?”金婆婆问。
阿洛摇了摇头,金婆婆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已经知道了阿洛的答案,说:“你是个好孩子,大爱大恨,是非黑白,事情轻重都分的清清楚楚。”
我突然觉得自己失信于阿洛,这一路上都在欺骗他,强烈的内疚和自责感袭上心头,让我一下就模糊了视线。
“那天晚上黑袍面具人在南诏国后裔村落里说的话你们还记得吧,他找蚩尤一族的帝王血脉是为了他的大计划,为什么他一定要将阿洛带走?为的就是他身上的蚩尤血脉,为了他身上的蚩尤活血,如果在把阿洛的阿娘复活,那岂不是让她也成了活靶子?阿洛,你是希望你阿娘也遭受你现在一样的处境吗?”金婆婆问。
“不想。”阿洛没有半点犹豫就应道。
“我怀疑那个黑袍面具人就是冲着外经里的禁术而来,有了禁术、有了蚩尤的血脉,那就可以……。”金婆婆没有说下去。
“复活蚩尤!”我和阿洛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
“恐怕是的,到时候真的要生灵涂炭了,也不知道这个黑袍面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有这么恐怖的计划,而且复活蚩尤很可能仅仅只是他这个大计划的一个部分。”金婆婆长长的吁了口气。
“他肯定不是蚩尤一族的,但跟蚩尤一族的联系很紧密。”阿洛说。
“这……这计划太恐怖了!”我颤声道。
“他之所以戴着面具就是不想让真正身份曝光,他的计划我能推测到一部分,但如果他的真正身份不揭穿,就很难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也很难猜到他全盘的计划,从而阻止他的计划,这个人不是一般的恐怖,不仅功夫高深莫测,心思更是深到了普通人都难以推测的地步!”金婆婆道。
瀑布的水声在隆隆的响着,空气仿佛都凝结了,我和阿洛之间出现了一种无声的沉默。
“我的话都说完了,我想你们也很清楚各自该做什么选择了。”金婆婆说完就转过了身来,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我跟她一起离开。
我机械的跟着金婆婆离开了瀑布边,走了一会我突然站住了,金婆婆叹道:“别回来太晚。”说完她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我回头回了瀑布边,但是我不敢去打扰阿洛,阿洛站在瀑布边无声的流着泪,我站在树丛后看着他偷偷的抹着泪。
阿洛默默地拿出了痋虫笛开始吹奏,许久之后林子里的野蜂衔着杜鹃花瓣、地上的虫子也衔着花瓣来到了瀑布边,花瓣洒落到了寒潭上,夕阳洒在阿洛身上也洒在寒潭里,映衬出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出来吧。”阿洛吹完痋虫笛,脸上的泪水也消失了。
我默默的走了出来,阿洛坐在那看着寒潭默默的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给我的承诺,让我心里有了一个美好的寄托,可是今天金姐的话让我幡然醒悟,我并不怪你没有信守诺言,你也不用内疚和自责,我不愿一命换一命的去救活阿娘。”
从阿洛嘴里听到谢谢让我心里波澜起伏,我点了点头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找到了外经真迹,铲除了那个黑袍面具人的大计划,在不用一命换一命的前提下,我一定要研究出一种办法将你阿娘救活,我不会在随便给你承诺了,这不是承诺,是我的一个希望。”
阿洛没有吱声,我伸出了手,阿洛迟疑了一下也伸出了手,我们的手握在了一起,感受到了彼此之间仿佛在建立起金婆婆说的那种真正的信任。
我们返回了木屋,姜龙已经恢复了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只是还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阿篱这会正领着阿幼朵站在床头默默的垂泪,看到我回来阿篱领着阿幼朵要跟我下跪道谢,我赶紧把她们扶了起来。
长老看到我对我赞许的点着头,阿篱这时突然转向跟长老跪下了。
“阿篱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长老赶紧去扶阿篱,可阿篱拒绝起来,哽咽道:“长老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误会你了,伤害了寨子里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阿篱的罪孽实在不轻。”
“阿篱,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也许这就是宿命。”长老说。
此时我注意到姜龙也坐了起来,他脸上挂着泪水,露着平静的笑容,唐莺本来不敢去扶他,不过最后看他吃力的想爬下床还是上前扶了,姜龙也跪到了长老面前,发出沙哑低沉虚弱的声音说:“长老,谢谢你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当年我为了权力迷失了自己,对蛊毒禁术产生了狂热的追求,结果导致自己中了蛊毒,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不仅没有杀我,还留了我一条命,我这才有机会在十五年后见到自己的妻女,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啊。”
姜龙说完就转头呆呆地看了看阿幼朵,又看了看阿篱。
“阿娘、阿爸。”阿幼朵抹着泪喊了声。
“嗳。”阿篱和姜龙激动不已,流着热泪颤抖的应了声,三个人终于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不过这次是他们喜极而泣的泪水。
第二天我们早早收拾起了东西准备离开了,阿篱一家已经做了决定居住在木屋里。
我们远离了木屋,回头看去,阿篱一家和长老在跟我们挥手告别,等我们看不到他们了,林子里突然回荡起了阿幼朵银铃般的喊声:“大家一定要回来啊,阿洛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啊!”
阿洛停住了脚步,回头默默的看了一眼,动了动嘴,虽然他没出声,但我已经读懂了他的嘴型,他在说:“等我回来阿幼朵。”
“小的们,专心上路啦!”金婆婆双手叉腰站在最前面大声喊道。
“哦。”大家齐声回应着,小安的童声也夹杂在我们的中间。
“虫谷我们要来啦!叶墨老头我要看看你那玩意是不是虫子组成的!”王猛大叫道。
金婆婆照着王猛的屁股就是一脚,厉声道:“你要死啊喊得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啊,居然还诋毁我的叶墨哥哥!”
我们的笑声穿透了林子飘向了远方,也飘向了目的地:滇南虫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