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锡不禁眼色一眯 ,他丝毫不怀疑,金达如果再欺上前,对面的小女孩儿一定会大叫抓“贼人”或“刺客”,让整府的护卫前来围观。事实上杨锡高估了燕喃的道德情操和底线,燕喃一定会喊的,只不过她会先跑一步,然后大叫“不轨”和“非礼”,到时候不仅整府的护卫来围观,只怕整个顺天府都知道金达是个“采花贼”了。
金达、杨锡二人与骆家没有什么交集,金达是兵部尚书金忠之子,生性顽劣,常惹祸端,后被送至治军严明的镇国公沐晟麾下驻守云南,任从六品校尉,去云南不足月余,私下返回金陵城。
表面上是受不了军队的严明束缚,实则是奉皇帝之命,回金陵秘密为皇太孙朱瞻基训练新一批内卫。
金达的放荡不羁和骆少谦、骆风一板一眼的画风实在不和,属南北两极,排斥得很。
上次凤仙楼一起吃饭完全是因为金达骑马急于到凤仙楼会太子、杨锡二人,将刚刚公差回转的骆风冲撞擦伤,即不能丢下不理,又怕殿下着急,索性一起到凤仙楼支会一声,殿下却留下了骆风一起吃饭。
杨锡是杨荣嫡三子,杨荣,御赐二品官服,任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右谕德、太孙侍讲兼右庶子,深得皇上倚重,成祖几次出征蒙古必与其通宵议事,杨锡这个官二代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六品经历,负责宫廷安全,与负责查案的锦衣卫卫指挥使司同归锦衣卫指挥史纪纲管辖。
在此之前,金达与杨锡一直以为骆家的公子哥们除了射箭有点看头,其他不过绣花枕头一枚,燕喃的行为则让二人大大的吃惊了一番,没想到骆家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有如此利落的身手,如此狡诈的思维,让一向自负思维缜密的二人上了当。
杨锡突然发觉,这个小丫头好像颇有些意思,像个待解的迷团,令人不禁想一探究竟。低头一瞟间,见地上赫然掉落了一只红色的络子,是那只似两只小鞋子的络子。
在金达羞愧、燕喃警惕的表情中,杨锡捡起中国结,对着燕喃晃了晃,燕喃脸色一变,急步向前,杨锡已轻轻一跃,到了三米开外。燕喃心如明镜,刚才是在二人不防备下使诈方抢回了帕子,在二人有准备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八岁小萝莉万万敌不过武功高强的腹黑男。
在古代,这种女孩子的贴身小物件极为重要,动不动就要被扣上“失贞”的大帽子,浸个猪笼点个天灯什么的,这个罪责自己可担不起。
燕喃心念急转,头脑中迅速的想着办法,正寻思间,月亮门外传来了骆马氏询问着影儿燕喃学习刺绣情况,脸色突变,向二人急摆手,示意二人赶紧离开。
金达发青的脸突的一笑道:“用其他相抵,然否?”
简直是没牙的老太太流口水--无耻(齿)下流。燕喃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点了点头,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就在骆马氏走进月亮门的一刹那,两人身形一晃,没有踪影。
院子里,燕喃对骆马氏轻福身礼,脸色肃然,手势严谨,背部挺直,标准的外交礼节,不差分毫,口中镇定的说道:“冰儿见过母亲。”
骆马氏将手伸向燕喃,轻抬手,满意的轻笑:“冰儿,起来吧。”
看了看秋千旁的桌子,嗔怪道:“虽然已进四月,天气尚未彻底回暖,小心身体。”却抬眼看到燕喃刚才因打斗而渗着细汗的额头,拿出一只帕子轻轻拭了拭,眉头轻锁道:“绣花也能绣出汗来,拿出来观瞧。”
燕喃不情愿的将腰间的帕子拿出来递给骆马氏, 骆马氏先是是眼睛一亮,然后脸色越来越黑,对影儿道:“鹭儿不在的时候,你多教教小姐。图样画得不错,诗也配得好,只是这针法太过……”从紧皱的眉头就能预见不是什么好的词汇。
燕喃面无表情的福了福身,回道:“是,孩儿知晓了,母亲。”完完全全的一个知书达礼、贤良至孝的官小姐模样。
在房上的老神哉哉并排坐着的金达不禁轻拍杨锡肩膀,幸灾乐祸道:“西子,这下棋逢对手了吧。你们就应该一起行走江湖,并称‘黑心双煞’。”
骆马氏让燕喃铺开宣纸,自己开始书写王曦之的《兰亭序》,三百二十四个字一挥而就,娟秀婵永,翩若惊鸿,连燕喃这个半吊子也不禁感叹,看人家,不愧是“文学世家”,老爹玩文,老公从文,儿子学文,这字写得,着实惊为天人。
不自觉面有难色,这行书写得,连字都没认全呢,怎么写呢?看着脸皱得像包子一样的燕喃,骆马氏难得的展颜一笑,抚了抚燕喃的小脑袋道:“王曦之洗笔清池变墨池,只要持之以恒,你的技艺也会炉火纯青的。”
见骆马氏脸色放晴,燕喃也难得的来了亲昵之态,牵着骆马氏的手摇晃道:“母亲,王曦之写字之前是观察鹅的走路姿态的,您可否先准我到庄子里看鹅?”
骆马氏眼睛一瞪,嗔怪道:“姑娘家家的,成天想着找籍口出府,成何体统!这几日我准备各府端午节节礼的事情,鹭儿帮着我就不过来了,每天晚上让影儿将课业送到祥林居去,两天绣一条帕子,每天五张书法,三天一首曲子……”说完,头也不回的领着鸶儿离去。
燕喃搭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状。
燕喃拿起笔来,准备开始“练习生”培训。
房上的两人又如鬼魅般的飘了下来,吓得影儿张嘴要尖叫,燕喃急忙用手去捂影儿的嘴巴,未曾离手的毛笔,饱满的墨汁画了影儿一脸的黑墨,几人忍俊不止。
但听燕喃小声责备道:“你想害死我啊,要让娘知道家里跑进来两个男人,让我以身相许怎么办?我的后半生你来负责啊?”
影儿一脸悲凄的胡乱擦着脸上的墨,却是越擦越黑,嘴巴撅着不满意道:“小姐,你不想许就不想许呗,干嘛杀人灭口啊!”
看着一主一仆的表现,两个男人则在风中石化了,脸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裂着。
心中不住的哀鸣:什么时候大名鼎鼎的锦衣卫经历和忠勇校尉行情如此不畅了?最重要的的,一个老爹是二品兵部尚书,一个老爹是内阁大臣,名符其实的官二代、富二代,嫁给前途似锦的二人不是金陵城内一大半小姐们的愿望吗?怎么到了她这里成了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