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喃顺着骆风的视线看着地上的尘土,百密一疏,心里不由一顿,忙挡住骆风的视线,指着刚才忙乱中扔到地上的木槿花枝,轻笑道:“大哥,我本来想绣的是木槿花,便去后花园折了一枝木槿花枝,可鹭儿却说母亲喜欢的是桃花,大哥先不要说与母亲听,冰儿要给母亲一个惊喜。”
骆风听过,释然一笑,转身领着护卫离去。
紧张得一身透汗的鹭儿顿时心思一松,身子一摊,随即跪在地上,对燕喃也不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流着泪。桌下的少年也从桌下爬了出来,神色一顿,与鹭儿一道跪在燕喃面前,倔强的也是一样的默不作声,两人表情一致,一幅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搞得燕喃好像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心情更是糟糕透顶。没好脸色的对着林萧道:“说吧,你夜闯骆府,意欲何为?”
林萧倔强的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林萧年纪不过十五岁,肤呈麦色,身体结实,额头饱满,脸部有棱有角,嘴唇稍厚,紧紧抿着,神色不定的盯着燕喃,显然心中还是不满于燕喃先前的行为。
燕喃轻叹一声,在现代,这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中二病叛逆少年吗?静静看着倔强少年,轻轻笑道:“不论谁对谁错,过去的事情,你与我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被打赶出了府,我差点丢了命,从现在起可以说是各不相欠了。如果过去我对你的态度有问题,我可以向你道歉,并保证以后平等对待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吧,毕竟,刚刚,是我和影儿帮助的你们。”
少年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和过去不屑傲娇的性格大相径庭,竟然不再大斥自己是“天煞孤星”,愿意向自己一个下人道歉,还暖暖的微笑着说话,那样的温暖,那样的亲切,像小时候的母亲,带着蛊惑的力量。
少年缓缓开口道:“吴妈妈不同意我和鹭儿的亲事,母亲为了断了我的念想,从牙行给我买了个媳妇,我想和鹭儿一起偷偷离开金陵。”
燕喃眉头一皱,看着红着眼睛、紧紧搅动手指的鹭儿,神思一荡,真是少年不知烦恼,典型的为了爱情飞蛾扑火,奋不顾身。这是在古代多么弥足珍贵的情感啊,对林萧倒是增加了一丝好感,话说回来,自己能来到这里,也是拜他所赐,算得上是“救命恩人”,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死去的“骆冰卿”。
燕喃神色一凛,直直的看着少年,肃然道:“你听过‘担当’这个词吗?就是说身为一个男子汉,能够做到顶天立地,无愧于心,你能做到吗?”
少年神情有些恍忽,陷入一阵思考。
燕喃接着说道:“虽然不承认,你却是知晓的,你未做到,上--你对不起母亲,让母亲日后饱受思儿之苦;下--你对不起你将来的子女,让他一世和你颠沛流漓、饱受离乡之难;中--你对不起鹭儿,她希望嫁人后过祥和安定的生活,而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少年脖颈低垂。
燕喃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道:“鹭儿要嫁的,是一个有掌家能力的当家人,不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什么时候做到了,什么时候来求娶鹭儿吧。现在,鹭儿是不会和你走的。”
鹭儿哭着要开口,被燕喃一摆手制止,厉声道:“你今天和他走,我不拦着你,以后,在孙妈妈的眼里,你就是拐走她儿子的狐狸精,以后你的孩子也不会被正眼相看;在吴妈妈的眼里,你就是一个抛家弃母的逆女,以后不管富贵与贫穷,他们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在我眼里,你就是金陵第一傻子,一个连自己要嫁的人都不信任的傻子,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你。嫁人,就要堂堂正正的嫁,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苟且。”
少年眼睛发红,倏的一叩头,对着燕喃拜了三拜,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起身,向门外走去。
燕喃忙拉住少年的手腕道:“明天我想办法找借口送你出府。”
少年闪出一抹苦笑,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一把长长的钥匙道:“这是我花了身上全部的铜板请柱子喝了两次酒偷来的侧门钥匙,要不是跑的时候惊动了护卫,也不会躲在桃花苑,早就和鹭儿远走高飞了。”
燕喃赞许的点了点头,没想到,面似忠厚的少年竟然也有这个灵活头脑,心下一动道:“如果逃出去,你准备往哪个方向逃?”
少年想了想道:“我和鹭儿只是两个下人,府里和衙门会追捕一阵,但绝不会追得太紧,也不会追得太远,我本来打算和鹭儿先到汤泉山附近的山上躲一阵,汤泉山上有寺庙、皇家猎场和温泉,围栏外边只住着十几家猎户,不会被衙门注意,躲上十天半个月应该不会被发现,等追捕松懈了,再往远些地方逃。”
燕喃大指一挑,果然有些头脑,竟然懂得“灯下黑”的原理,迷惑众人,心中不禁打定了主意道:“我送你出去,也有些话和你说。”
等外边搜索的声音渐远渐无,燕喃用眼色安抚了下影儿和鹭儿,与少年一前一后的离开桃花苑。
转向后花园侧门,少年打开府门,移步出去,却见燕喃也一起步入了巷子里,燕喃笑着向林萧摊开手掌道:“为了不打草惊蛇,你将钥匙给我,明天让影儿将它丢到柱子的屋里。你明天到凤仙楼去找刘昌,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听影儿说,你曾当过哥哥书童,认得字,也会一些数数,那里缺个记帐先生,你先从记帐开始,有时间出府我教你如何记帐;目前我出入府受限制,明天你将新铺子的情况和面临的问题写下来,离门向南二十步有个老鼠洞,把消息放在老鼠洞里,次日取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