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已经将那日的事情给忘了,颜雨晴对着穆南山笑意盈盈地说话:“陛下,既然家父已回,我可以回家了吗?”
说话的语气还是那般,俏皮里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穆南山点头同意:“嗯,你与颜老夫人今日便可回家。”
“多谢陛下。”
颜雨晴将目光转向吾常道:“吾哥哥也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吾常道笑呵呵地回道:“多谢颜小姐关心。”
“有空吾哥哥可以到府上来玩,咱们好久没好好说说话了。”颜雨晴用帕子半掩着嘴娇俏地说道。
“嗯,有空就去看看颜老头。”
汪春水瞧瞧地打量着眼前的画面。这颜家大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子大。当着圣面就跟吾常道唠起家常了。
颜雨晴没一会儿就走了,吾常道接着说他一路的事迹。
直到晚上汪春水耳边还萦绕着吾常道絮叨的声音。
近日,年过完了,商国的事情解决了,贪官也除掉不少。随之而来一件大事——充盈后宫。
皇帝除了要将前朝治理好之外,还要传宗接代延续皇家血脉。
大穆历代皇帝后宫的众多嫔妃,大都是朝廷官员的亲信,由朝廷官员推选入宫。再由皇帝挑选。
之前已经有官员送了画像入宫,只是穆南山一直忙于政事没有仔细去挑。
现在穆南山登基已久,再不充盈,便有些不合规矩了。
穆南山想着最近自己奇怪的行径,或许是该充盈后宫多些女人调剂一番。
省的做出来的事,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是他做的。
从面前的一大摞画像里随意抽了三个给汪春水:“这几个进宫。”
汪春水搬着画像领命之后去做事了。
路上遇到吾常道,他非要看看穆南山的眼光。无奈之下,汪春水只好打开给他看。
吾常道端详着画像里的姑娘啧啧称奇:“他还真是开窍了啊,不过娶个媳妇儿可挺麻烦的。”
也不知道吾常道是太闲还是怎么样,拉着她胡说八道:“咱们俩打个赌,就赌陛下最宠谁!”
汪春水不想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她还要拿着东西去办事,若是晚了怪罪下来,罚的可是她……
奈何吾常道缠着她不放,非要让她挑一个,汪春水被烦够了之后只好随意指了一个:“现在大人可以放奴婢走了吗?”
吾常道摸摸自己的下巴:“哎呀,小水你总这么严肃,生活会少很多乐趣的。”
“多谢大人。”
汪春水赶紧匆匆走了。一切安排妥当,那三位姑娘迫不及待地进宫面圣。
刚好遇上吾常道在穆南山这里蹭茶喝。
吾常道见她进来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还对着她摆口型:“赌十两银子!”
汪春水将眼神飘往别处,不去理他,这人无聊到一定程度了。
虽然殿下站着三个姑娘,但穆南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神总是忍不住瞟到汪春水。见汪春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忽觉得心里有几分怒气。
于是,对着下面三个姑娘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沉了几分:“嗯,开始吧。”
陶公公引着几个姑娘开始自我介绍道:“李侍郎之女李柳燕。”
“民女家父是礼部侍郎……琴棋书画略微懂一些……民女今日给陛下献琴一曲。”
一段悠扬的琴声传来,飘飘荡荡的,汪春水觉得十分动耳好听。像她就不会弹琴,琴棋书画,也就会写个字。
一共三个姑娘,第一表演了琴艺,一个表演了舞艺,最后一个表演了画技。
三个姑娘其中一个被封为婕妤,另外两个被封为昭仪。
听完封旨之后吾常道拍着大腿直乐,对着汪春水做口型:“你输了,给我十两银子。”
汪春水给他使眼色,这个人怎么就不看情况呢?明明皇帝陛下一直在瞅着他,他还特别高兴,特别明目张胆。
“什么事情她输了?”穆南山问。
果然还是让皇帝陛下给听到了。
吾常道倒是不害怕,在汪春水惊恐的眼神之下得意洋洋地说出了实话:“臣同小水打赌,陛下最喜欢哪一位娘娘。臣才智过人,所以猜对了!”
“……”
汪春水低头摸汗,吾常道真是个胆子大的,那皇帝打赌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说出来。
“哦?”穆南山微微挑眉,将目光放到汪春水身上:“你还跟他打这种赌了?”
“陛下……”
汪春水现在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吾常道怎么这么会坑人啊……
“那你们再猜猜今晚朕找谁侍寝?”穆南山一脸阴沉地说道。
吾常道嬉皮笑脸地:“这个容易多了,肯定是找那位婕妤娘娘啊。”
吾常道冷冷地勾了勾嘴唇,抬手将手边的一摞折子扔了下去:“这是去年各地的税收情况,爱卿回去给朕一一详细重新写一遍,明日早朝必须送回来。”
“额?”吾常道看着散了一地的折子,才忽然想起是不能开皇帝陛下的玩笑的。
刚回来野劲儿还没收好,一不小心竟惹了圣恩。
吾常道垮了一张脸,又骇于穆南山的威严,只好起身去捡地上的折子,捡完之后一脸悲痛的抱着这堆东西出宫回府了。
汪春水正担心穆南山要如何处罚她,过了许久却一直没见穆南山说话。
但汪春水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依旧心惊胆战着到了晚上,穆南山该翻牌子的时候。
陶公公端着盘子,上面就只有三张孤零零的牌子,哪个帝王后宫人这么少啊……
“陛下,您看是要翻牌子?”
穆南山轻轻抬了抬眼皮,看了那盘子一眼:“拿走,以后朕若不说翻牌子,便不要让朕看到这个东西。”
“是。”
陶公公一脸委屈的看着这三张牌子,“翻牌子”是哪儿惹陛下不高兴了?
穆南山又一个眼神,门口的小宫女便将门给关了起来,屋子里就剩下汪春水和穆南山两个人。
汪春水忽然心间一紧,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看这架势,陛下好像是不要侍寝的了啊……
穆南山将手里拿着的书翻到最后一页,静静地看完。然后眯了眯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在汪春水以为他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出声:“不是要猜今晚谁来侍寝?你猜猜。”
“奴婢不敢!”汪春水很害怕,他果真还是提了这事。
“连朕的心思都敢拿去跟人打赌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穆南山忽然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目光直直地逼向她:“那朕就来告诉你,朕今晚要谁侍寝。”
说完之后,胳膊一抬抓了汪春水的手腕将她推向一旁的软榻上。穆南山迅速压在她身上,重重的身体不容她有一点反抗。
汪春水一下子就慌了。不知该做何反应。
只听到穆南山趴在他耳边轻柔地说:“民间少爷成年之时还有个通房丫鬟,那朕是不是也该有一个?”
“……”
通房丫鬟外面排着一排等他通啊,她不想……可不可以不要强人所难……
“这次打赌又输了吧。”
穆南山继续对着她耳边吹热气,汪春水感觉耳边热热的、痒痒的,忍不住发出嘤咛声。
穆南山好似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一般,趴在她耳边轻轻地呼吸,将热气全部都喷洒在她耳间。
汪春水有些受不了了,想要抬起双手推拒着穆南山,可奈何他身子太重,她连手都难以活动。
只好用嘴求饶:“陛下,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要是再受吾常道那个败类的怂恿,她就脱了衣服出去裸奔……
穆南山越听她的求饶越觉得好玩,而且她身子软软的,趴在上面要比躺在软榻上还舒服。一时,也不舍得起来。
穆南山原本只想戏弄她一番,竟敢拿他开玩笑。没想到一戏弄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
身下的人闭着眼睛不敢直视他,两只脸蛋白里透着红,一双眼睫毛颤啊颤啊……
忽然觉得汪春水长得很好看。
穆南山忍不住抬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经常练武,最近又吃胖了些,捏一下手感极好。
眼看着一只大掌就要伸到衣服里面去了,汪春水咬着唇挤出声音:“陛下,您答应过奴婢。助您成事之后便放奴婢走。”
所以不要有太多的牵扯。
可这话听到穆南山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
她早晚要走,出宫了之后还要嫁人,要保住这清白的身子。
穆南山的一张脸忽然冷了下来,哼哼了两声:“你倒是想的好。”
汪春水见他脸色变了,心知是个好机会:“陛下,不要跟奴婢开这种玩笑,奴婢愿意回去抄二十遍《女经》。”
既然吾常道回去抄奏折了,那她抄女经可以了么……
这话一出。穆南山的脸色更是难看。她真是避他唯恐不急。今日来的那三个姑娘看他的眼神都藏着情意,恨不得直接贴在他身上,就眼前这个真是不知好歹!
穆南山勾了勾唇,对着汪春水冷笑一声:“难道你以为朕要同你欢好?”
着重咬了“欢好”两个字,汪春水顿时脸色通红。
“呵呵,你可真是高估了自己,今日新进宫的那三个,哪个不比你强!”穆南山刻薄地说道。
不禁汪春水脸上又蒙上了一层青色。整个头皮都被面前这人的几句话说的发麻,咬着牙低沉地说道:“那烦请陛下从奴婢身上下来,奴婢回去抄《女经》。”
穆南山脸色变得铁青,看着面前的人一脸的嫌弃之色,什么心思都烟消云散了,快速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今晚你当值,《女经》明日交上来给朕看。”
言下之意,今天晚上你得在这里值班,值班不许写,但是明天得把抄的交上来,交不上来就等着受罚吧。
今晚穆南山也没用她伺候,自己脱了外衣,滚到床上便睡了。
汪春水被他压的胸口闷疼,心跳还有些快,一时脑子懵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等回过神来,天已大亮,陶公公看她脸色有些不好,十分贴心地说道:“姑娘先回去休息,这儿老奴伺候着。”
汪春水正要道谢,躺在床上的穆南山却幽幽地出声:“她不准走。”
他俩这么小声的说话穆南山也听到了!
汪春水对着陶公公无奈地笑了笑:“公公,还是我来吧。”
汪春水动身去伺候穆南山起身,陶公公在一旁帮衬着。一看。这皇帝陛下的脸色也挺不好的,跟汪春水的差不多,这是怎么一回事?
陶公公在一旁瞧着这俩人脸色都有些不对,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奇怪。昨晚,陛下谁都没宠幸,难不成……
陶公公打断了自己的想法,继续做手上的事。
穆南山穿戴好之后对着汪春水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下朝之后把你抄的《女经》送过来。”
汪春水低着头应下,还算是有人性。还给了她一个早朝的时间。
可二十遍,肯定是抄不完的。
不过……
剩下的便是陶公公服侍着去上朝了。汪春水回了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厚厚的一沓纸。
数了数,一共五十遍,还比他要求的多出三十遍。将其中二十遍拿出来整理一番之后,就等着穆南山下朝了。
这些《女经》是她无聊之时抄的。以前小的时候她总调皮,夫子便让她抄《女经》。后来明白上面的意思了,却又觉得说的不是很对。但当时已经倒背如流。
入宫后,她身边也没什么书籍,肚子里唯一记得的便是《女经》,心烦意乱的时候写两张,也算是起到了静心宁神的作用。
抄完之后没有扔,她都用来垫柜子了,没想到还有些用处。
汪春水把厚厚的一摞纸放到穆南山面前的时候,穆南山一张脸阴沉的能吃人。
穆南山认得她的字,上次在猜灯谜的时候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娟秀的字体,很好认是出自她之手,不是别人代抄的。
可这纸……穆南山用手指捻了捻,有些发旧了,墨迹发淡,明显不是最近写的。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陛下,不管是什么时候写的,奴婢交上来了便算完成任务了。”
他不是一直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么?
“你现在真是越发厉害了啊。”穆南山一脸的鄙夷:“竟敢跟朕顶嘴了。”
一旁的陶公公有些害怕,这两人之间怎么有股火药味?汪春水一直乖巧听话,现在怎么看着她一身的刺儿,连皇帝陛下都敢扎!
两人僵持不下,最受罪的是陶公公,他好怕一个不小心,这整个御銮殿会翻过来。
心里祈祷着能有个来打破这僵局的。好似是祈祷管用了,有小太监进来禀告:“陛下,颜大人求见。”
穆南山阴沉着脸:“让他进来。”
颜泽似是剪了些胡须,整个人比先前看起来干净利索了许多,一跪下来就直奔主题:“陛下,近日京城市井之中流传着些流言,导致全城的媒婆都不敢给小女说亲了。”
一提起颜雨晴的声誉,汪春水似是想到了什么,这几日宫里传的很离谱,颜小姐早就是陛下的人之类的……
现在。这消息都传到宫外去了?
穆南山脸上却是平淡:“都说什么了?”
颜泽一脸的悲痛:“都说家女早已经是……陛下的人了。”
“哦?”穆南山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新鲜的事一般:“可是朕与颜小姐清清白白。”
“老臣也知道陛下与小女一定是清清白白,可是众口铄金,流言蜚语这种事情谁也不能阻止。”颜泽脸色很难看,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老臣想着近日陛下在招妃,若是陛下不嫌弃可将小女收入后宫随意给个名号,若是陛下不愿,老臣就得将小女送到尼姑庵让她出家。以证清白!”
咄咄逼人的口气,颜泽出去了一趟还是如此。
穆南山勾了勾唇,他就是不吃他这一套。
“此事兹事体大,关系到颜家小姐的一生,朕需考虑考虑。”
穆南山拿颜雨晴的一生来说事,颜泽也不好再说什么,跪安之后便回去了。
京城内,颜家小姐和当今陛下的风流韵事被越传越疯。甚至有人将这事编排成话本,在茶楼里说。
汪春水听着几个经常出宫采买的小宫女议论着这事,还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太正常。当日颜雨晴哭着跑出御銮殿也没几个人看到,而且她哭的那么含蓄,怎么会被人夸张到这种程度。
再说了,一般的宫女也不敢将宫里的事拿到宫外去说道。
汪春水摇摇头,她可能想的有些太多了,怎么把这种事也当成查案子了。
汪春水将洗脚盆里的水泼出去。双脚赤着挺冷的。
打了个哆嗦,赶紧钻回自己的小屋里。
靠着正殿真不错,借着地龙的余温,挺暖和的。
“吱哟”一声,窗户被风刮开了,汪春水赤着脚要去关窗户,手还没碰到窗户,眼前突现一个庞然大物。
一个黑影闪进来,窗户顺带被人给关上了。
汪春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黑乎乎的一团,瞠目结舌:“你你你……是谁?”
“师妹,连你师兄都不认识了?”秦陌青拢了拢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露出一张依稀能辨别模样的脸:“你先去弄点水,我洗洗。”
汪春水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原来顺畅的长发沾了些泥和枯叶,一身的黑袍子,粘了些土,还有几个地方破了洞。
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秦魔头怎么弄成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
“愣着干嘛?快去。”
“哦。”
汪春水将他打量完之后决定用刚刚的洗脚盆子盛些水给他洗漱。
秦陌青直接在汪春水的房间洗了个头,然后霸占了汪春水的那套男装。
只是这身男装有些小,手腕脚腕都露在外面。
“师妹啊,你怎么这么矮。”秦陌青有些不高兴自己这身打扮,手腕脚腕露在外面有些冷。
“将就着穿吧。”汪春水从厨子里找了一块手巾扔给秦陌青:“擦擦吧。”
秦陌青对着她展颜一笑:“还是师妹贴心。”
然后,秦陌青将头发一掀,侧着身去擦头发。秦陌青的头发很好,洗了之后用梳子一梳便十分顺滑,水滴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
汪春水觉得,这幅场景比她在妓院里偶然看到的美人出浴图还要美上几分。
只是再低头看到地上的水渍之后她便有些不高兴了。她刚刚才打扫了屋子,便被这个不速之客给弄脏了。
“师兄,你这是从哪儿来?”
秦陌青边擦头发边说道:“本来想给你送东西,路上遇到了几只疯狗。天太黑,我没看清楚,一头扎泥潭里了。”
说实在的,汪春水有点想笑。但碍于秦陌青是她师兄又对她有恩,所以忍了下来。
秦陌青将头发擦的半干,将手巾搭在一旁的椅子上,甩了甩头发,一头长发自然的披散在肩上,魅惑人之相重现。
“我来给你送药。”
说完这话,秦陌青去找原来的衣服,找了一会儿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包。
展开之后,微微笑了笑:“幸好这药还干净,赶紧吃了吧。”
汪春水接过药。一口吞入。
“师兄,不能将药一次性给我吗?这样你跑来跑去的也很麻烦。”
而且还是随意出入皇宫,被抓到了一般人是要杀头,他这样的也没啥好果子……
“师妹你是这么不想见到我吗?”秦陌青有些委屈地将嘴一撇:“枉我每次这么辛苦来给你送药。”
“没没没……”汪春水最受不了别人对她摆出这样一副表情了,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那就好。”秦陌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真乖,这样才是师兄的好师妹。”
汪春水往后退了一步:“要是没其他事,你先回去吧。”
“师妹你真无情,我才来了一小会儿你就要赶我走。”
“……”
她是怕他在这里待久了被人看到,举报到穆南山那里,那他俩就都完了。
“好好好,我还是走了,你看看你不待见我的这个样子。”
说走就走,秦陌青打开窗户往四处看了看,一转身淹没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