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春水没再说什么了,如今的穆南山已经跟以前那个不相同了。若是放在以前,她今日也逃不了颜雨晴的圈套,然后他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惩罚一顿。
可即使这样,汪春水也不想一直留在宫里。帝王的喜好永远都摸不透,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喜好能维持多长时间。
独善其身总是没错的。
日子如此一天天的过着,天气渐渐变的热了起来。身上的衣衫渐渐也少了些。
朝中虽风平浪静,但连汪春水这个整天跟着穆南山上朝的小宫女都能隐隐感到不对。总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穆南山的暗卫最近传来一些消息,说是在北方一代出现了玉玺并且有先皇诏书。还谣言如今的皇帝陛下穆南山根本是弑父篡位,先帝在位之时是将皇位传于养于民间的一位皇子。
近日来,北方一代已经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帮派,扬言要杀贼君替真龙天子夺回皇位。
至于这位所谓的真龙天子长相如何叫什么,穆南山的暗卫打听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陛下,若不是敌国演的一场戏?”汪春水有些担忧地问道。
最近北方边境的小国蠢蠢欲动,很可能是他们想要勾起穆国内乱好趁虚而入。
“希望是吧。”穆南山紧皱起眉头,只希望不是大穆之人故意引诱的北方边境不安才好。
穆南山坐在龙椅上思量了好一会儿,对着外面的陶公公说道:“叫颜大人和成王进宫。”
不一会儿,成王便进了宫,颜大人却是没来,只听陶公公回禀:“颜大人感染风寒,卧床不起。无法进宫面圣。”
“哦?那赶紧让太医去瞧一瞧。”穆南山说。
昨天早上上朝的时候颜泽的身子骨看起来还颇为硬朗,今日早朝没来,就这不到一天的功夫便病的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长身立在一旁的成王神色淡淡,等穆南山说完话,还顺便夸赞了一句:“陛下真是爱惜臣子。”
穆南山示意御銮殿里的人都出去,汪春水便领着一众宫女太监都退到了门外,门内只剩下穆南山和秦陌青。
“成王不是说已有玉玺的消息?”穆南山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陛下。臣不是很早之前便同您说了吗?玉玺在北方一代出现过。”秦陌青也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复他。
穆南山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露出骇人的目光:“不是成王将那东西放哪儿去的?朕记得可是给你花了不少银子建府邸,若是连玉玺的影子也没见到朕岂不是亏大了?”
“呵……”秦陌青似是一点也不怕帝王那审视威胁的目光:“反正房子都建完了,臣也没什么好再求陛下的了,陛下无凭无据的也奈何不了臣。”
普天之下,敢威胁穆南山的也就秦陌青一人了。穆南山想要将眼前的人给千刀万剐了,却因着先帝昭告天下的圣旨动不得他分毫。
“陛下。若是今日叫臣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好像太过兴师动众了,若是无事,臣还是告退了。”秦陌青口气极大却又满不在乎的说道。
穆南山咬牙:“若你敢动什么心思,就算有先帝的免死圣旨朕也觉不姑息。”
秦陌青轻轻打了个哈欠:“臣没什么心思,若说真有什么心思就是您身边的小宫女,臣的小师妹了。”
穆南山一张脸立马黑了起来,这人说话口无遮拦,汪春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他竟敢如此调侃!
穆南山也着实不想看到这张脸了,摆摆手让他赶紧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等秦陌青走了没一会儿玉鸾宫的颜妃娘娘就来了,吵着闹着要回颜府看望自己病中的父亲。
穆南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答应了要与颜雨晴一同去看。
颜雨晴面色却有些犹豫:“陛下日理万机,臣妾自己去看看便好。”
“颜大人乃朕的肱骨之臣。卧床病中朕自该去瞧瞧。再者,朕也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宫。”
穆南山表现出一副十分关心颜雨晴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容她拒绝便拉着她入了马车,往宫外的颜府驶去。
因着帝王和颜妃坐在马车内,所以汪春水只能步行跟着轿子。心里有一丝隐隐的情绪,但又立刻被汪春水抹去。帝王做什么与她关系不大,她为何总要将些小事执着放于心上。
很快颜府便到了,穆南山执起颜雨晴的手牵着她往里走,在外人眼中俨然一副恩爱模样。
到了颜府内只有管家出来迎着帝王,然后穆南山将自己带来的补品一一让人搬下车,在外人看来当今帝王是对颜家父女十分上心的。
汪春水默默跟在后面,打起精神,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她机灵的上前做着。
颜雨晴脸上带着红晕,偷偷望着帝王,帝王感受到来自颜雨晴看他的目光,回以一笑。颜雨晴更是脸红心跳不已。
汪春水看着面前这幅画面,神情淡淡,表现的极为淡定自然。
进了颜大人的屋子,里面层层纱幔隔着,刚好遇到诊完脉的太医出来:“启禀陛下,颜大人似是有天花之兆,还请陛下赶紧移驾,封锁颜府,莫要被传染了。”
穆南山心里微惊,这颜泽还真是生病了?而且还病的这么严重?
颜雨晴听了太医的话之后立马红了眼睛:“陛下,臣妾的爹爹不会有事吧……”
穆南山收回心中疑惑。安抚着颜雨晴:“爱妃放心,这天花之症现如今已有好多治疗好了的例子,颜大人有先皇庇佑,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希望如此。”颜雨晴一边拉着穆南山的手一边流着泪:“陛下,臣妾能不能留在颜府陪一陪爹爹?”
穆南山皱眉,一副十分深情的样子:“朕担忧你安微,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留下来。”
穆南山和颜雨晴又说了些让人听了感觉腻歪人的话。最终颜雨晴没能如愿留下来,跟着穆南山出来又随着他回去了。
汪春水觉得颜雨晴这样子颇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可能真的是人家父女情深罢了。
不过穆南山奇奇怪怪的肯定有他的原由,这个汪春水不担心,帝王做什么都有他的目的。
穆南山从颜府里出来之后,先是换了身衣服消了毒之后才跟颜雨晴一起上了马车。
接着,颜府就被人给彻底封锁了,穆南山特意派了重兵把手说是最近京城躁动,为了颜大人安慰而为。
颜府距皇宫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但今日这马车似乎是担心惊扰了颜妃娘娘,所以行驶的格外慢。
汪春水走的再慢也有些受不了这马车的速度了。
可奈何又不能开口说什么,里面的人都没说什么她更是没什么身份去命令什么。
马车内的颜雨晴忽然掀开帘子对着车夫说:“去城南那一地,本宫要买些绿豆糕带回去。”
马车夫回头看了看穆南山。穆南山点头应允。现如今他是一个疼爱自己妃子的帝王,妃子有个要买绿豆糕的提议,他自然会答应。
汪春水站在马车一旁就听到里面响起娇滴滴的声音:“陛下,城南那家绿豆糕要现做现吃口感才好,幼时爹爹经常带着臣妾去吃呢。”
“爱妃喜欢便好。”
汪春水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一阵恶寒袭来,远离了马车一段距离。直到听不见马车内的声音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一行人又转悠到城南。城南是整个京城最为热闹的地界,人口众多,生意人也多。来往的行人基本将宽阔的道路给挤满了。又刚好遇到附近有集市,更是人多的马车都走不动了。
“陛下……”前面的马车夫回头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穆南山,请示该如何是好。
穆南山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他们这马车刚好被堵在人流中间,往前走走不得,往后退也退不得。
一旁的颜雨晴有些急躁:“陛下。不然咱们下来走走吧,等买了绿豆糕再命人找辆马车回去。”
穆南山看了看四周的情况,没别的好办法了,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汪春水看着四周拥挤的人群打起警惕,人多为患,恐怕出什么意外。
汪春水紧紧的跟在穆南山身后,将怀里的匕首放于袖口处。又看了看四周有暗卫,应该没什么问题。
汪春水如此警惕一方面是习惯使然,另一方面是因为最近大穆境内一直闹着有帮派起义,就算天子脚下也有可能会有动乱发生。
颜雨晴一副很欢喜的模样,似是已经将她父亲得了天花之症的事抛之脑后了。拉着穆南山的胳膊一蹦一跳的穿梭在人群里。后面跟着的侍从像是捉迷藏似得使劲跟着他们往前挤。
终于到了颜雨晴说的那家绿豆糕铺子了,拉着穆南山便钻到了店里:“老板,有新出炉的绿豆糕吗?”
“有的有的。”
只见那老板将蒸笼盖子打开。一股烟雾冒了出来,也不知这老板是用什么蒸的绿豆糕,一时间烟雾缭绕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事物。
汪春水顿觉不好,这效果怎么跟烟雾弹似得啊,她大叫一声:“主子!”
还没等穆南山回应她,她忽感觉腰间一紧,紧接着鼻孔被人一捂。顿时已没了意识。
城南街乱糟糟的一片混乱,周围的百姓吓的赶紧四散逃开。后来有百姓回忆,当时情况凶险万分,有叛军要害当今圣上,当今圣上临危不乱,侍从、暗卫纷纷听从他的指挥调遣,帝王亲手护着他心爱的嫔妃,最后这场突袭获得大胜,并将刺客一网打尽关进大牢。
有亲眼目睹战况的百姓说,从遇险开始帝王的手便从来没放开过那嫔妃的手腕,听说那嫔妃是颜府嫡女,身份十分尊贵的颜妃娘娘。
这些都是后来茶楼里说书的说的了。但当时却从未有人注意到帝王身边的御前侍奉消失了。
只有帝王脸色黑的能滴出血,回宫之后立即召集暗卫,必要找到御前侍奉汪春水。
紧接着北方一代传来帮派集合。已经推举了先帝遗留民间的皇子为首领,势必攻入京城。
穆南山自从在汪春水消失之后便一直阴沉着脸。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曾经在沙场征战的那个无情无爱的铁血帝王。
一众臣子每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穆南山的暗卫回禀,刚集合的帮派大多是些江湖人士,推举的那位首领也是江湖中人,只是具体是谁,相貌如何?穆南山派出去的暗卫没一个打探出来的。
而派出去打探汪春水下落的暗卫也一丝消息都没有,汪春水一个大活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踪迹也寻不到。
穆南山一日比一日暴怒,北方一代聚集的那个帮派原本不堪大用,可奈何北方边境欲要借兵给这个帮派,扬着要清除谋朝篡位之逆贼的口号由北一直南下,一路上竟还受到了不少百姓的拥戴。
整个大穆人心惶惶,穆南山派出去的兵队一直与这个帮派苦战。
现如今在大穆的皇宫里,除了陶公公之外没一个敢近穆南山的身。以往他还担心朝堂流言,有时候也往后宫走两趟,自汪春水消失之后,连去做表面功夫的心思都没有了。
最早他将汪春水捡回来,查到她是稷设书院院长的嫡女,虽她不承认可想着日后肯定有用处便养在了身边。
后来他有些烦她,她太过忠心了,太过忠心的有些假。她明明对着他说谎了,却摆出一副誓死效忠的样子,他以为她靠近他,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烦她。
再后来,他才明白她也有她的说不出的苦,这才明白过了以前那并不是烦她,而是恼她未对他坦诚相待。
为什么恼呢?大概是因为重视了,将她放到心里了吧。
穆南山手下提着笔,不自觉的便在白纸上浅浅的勾勒出一副人形。一旁的陶公公不小心看了去了,眉眼棱角一点一滴完完全全是春水姑娘的模样啊。
陶公公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帝王那么喜欢春水姑娘,为何春水姑娘待在他身旁那么久了也没封个嫔妃品级什么的。
这个疑问陶公公不敢开口问,如今的帝王性子大变,就算是在帝王身边待了许久的他,也不敢冒然说什么话。
近日的朝堂之中算是穆南山说什么便是什么。原本两个跟他唱反调的,一个吾常道被禁足与府内,另一个颜泽重病卧床不起。
可穆南山依旧在朝中发了火,他派去的兵队竟败给一帮子江湖草寇。
江湖中人……穆南山又想起了汪春水,她口口声声不是说江湖中人最讲义气如何的?
那这群从不管朝廷之事的江湖人又是受谁的挑唆来做这种事?
穆南山从小便学习治国之术,他知道得民心者才能坐好这把龙椅。所以登基之后一直想着法子做些利民的事希望能在百姓心中留有一个好印象。
可惜他也忘记了,百姓也最容易受人教唆,最容易跟风行事。
若是等这次的风波过去,他得好好利用利用稷设书院,多给百姓灌输一些正确思想。
稷设书院,汪春水就算是跑了也不会不管稷设书院的,他命人日夜守在稷设书院里,只要她一现身定将她擒回宫里来。他就问问她。为何突然失踪了!这次定不饶她!
只是……希望……是她自己想出去玩一玩才偷跑出去了吧……
穆南山登基之前,整个大穆也是乱的很,既然当时的他能平定内乱,现如今的他自然更可以平息这场动荡!
另一边,成王新建的宅子里,汪春水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看着日渐变大的太阳,再过几日她便不能出来晒了。
“师妹。”身后传来悠悠地一道声响:“小心被灼伤了皮肤。”
汪春水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师兄。我皮糙肉厚不怕晒。”
“你自从进了我这成王府是越来越爱说笑了,可比往日在那皇宫里要养的好多了。”秦陌青命人搬来一把躺椅跟她一并躺下,又命人用遮阳扇给汪春水遮着阳光。
汪春水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肉,自从进了这成王府她也不经常动了,吃的也多了,好像整个人都胖了不少。
“师兄,你说我这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就这样废了?”汪春水淡淡地问道,眼底却藏着深深的忧伤,她这一生觉得自己最大的用处便是会些武功。曾经她为了练些武功两只手掌拿刀拿的满是老茧,双脚也不知是长了多少层新皮了。
身上的伤疤也大多因她会武功而起,现如今却将她数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她实在是不甘心。
“并非如此,你继续用我给的药不好吗?”秦陌青抬起指尖想要触摸眼前那张洁白的脸颊。快要触到的时候却又不着痕迹的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因为刚刚他看到她的神情之中有着明显的躲闪与抗拒。
秦陌青转头不再去看她的双眼。小时候觉得她的双眼明亮轻快,长大之后觉得她的双眼坚毅勇敢,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之后他都很喜欢她那双眸子。
可现在离的这么近了,他却又有些不想看了。
汪春水那日被人用迷药给迷晕了,她做暗卫的时候特意被训练过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可这次她根本无暇应对只能任人摆布。她醒来便在一间十分宽阔又十分精致的房间内,这地方的摆设都要快赶上皇宫了。
她正疑惑着这是哪儿的时候,秦陌青过来了,她便立马知道了此地是何处。
是新建的成王府!
秦陌青不只是一次说日后让她住在成王府了。她知道江湖之中人人惧怕的秦魔头还有个习惯,便是说一不二,一言九鼎。
当时她只是觉得奇怪,因着对秦陌青的信任便没多想。当时穆南山还问过她,你说若是这些无头案的幕后主使是秦陌青当如何?
汪春水现如今是终于明白了穆南山说的那话。她对任何人都存着警惕之心,偏偏秦陌青因着她是她的同门师兄。因为他也是稷设书院的人,因为他对她极好,所以从未怀疑过他。
果然还是妇人之仁。
她刚来的时候正好到了她该吃药的时候,她与秦陌青赌气就是没吃,身子却觉得越来越闷憋的上,直到现在依旧觉得不舒服,只是她能忍,就算再难受也没再接秦陌青的药。
就在前些日子,她忽然明白了,秦陌青给的那药不仅能恢复内力,长吃还能成瘾。
怪不得他每次只给她一颗,他说吃这个药有个期限她便能完全好了,恐怕这话是诓骗她的吧。
秦陌青看着她眼中那忧郁的神色越来越浓,最近连在他面前掩饰都懒的做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秦魔头因着眼前这个满是忧郁的小姑娘没落一笑。像是在嘲讽什么,又像是在自怜什么。
“师兄,外面如何了?”汪春水声音里有一丝慵懒,不仔细听还以为她是有多么舒适一般。可秦陌青却知道,她若是不吃他那药那她心中会有炙烤之受,十分难受。
成王府如今建的这么大,用的砖瓦又是上成的好,把手的人各个武功高强,连外面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何况是当今天下的消息。
汪春水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希望他能与她说个一二。她心里担心,不是心系天下,而是心系与他。
这些日子都未曾见过那人,越是不见心里的念想越是清明,原来让她离开那牢笼离开那人的身边是有这么难受啊……五年之约……可能难受的都得要作废了。
秦陌青闭了闭眸子,实在是受不住她那目光,如实说道:“朝野动荡,北方一代有起义军直逼京城而来。”
“北方一代的苍狼派,师兄你不是很熟悉吗?”汪春水忽然歪着头趴在躺椅的扶手上,样子乖巧,好似一只小猫一般。
“这与我无关。”秦陌青努力扭着头,不去看她。
“可是他们不是都应该听你的吗?”汪春水对着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