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萧月生仍是早早醒来,亲了亲雪脸杏腮、海棠春睡的周芷若,悄悄下了榻,披了一件丝袍,穿着后世一样的拖鞋,踏着厚软的地毯,缓缓踱出了寒烟阁,来到了琼林。
晨曦微露,雾气仍缭绕在琼林周围,整个琼林仿佛蓬莱仙山,缥飘渺渺,如在云端。
萧月生步履轻缓,负手于背后,悠悠走在林间的小路上,夜明珠的光华没有褪尽,仍在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芒,柔和得令薄雾变成了如丝如密的轻纱。
他缓步而行,丝袍飘动,缭绕身边的雾气却丝毫不动,宛如静止,乍看上去异常怪异。只是旁边无人,却难以看到这般景象。
慢慢来到了一座小厅内。
这座小亭建于琼林正中,呈五角型,梁内五个角分别悬着一颗夜明珠,比周围的小亭子更要明亮几分。
几块玉佩镶嵌于藻井中,莹光隐隐流转,其中暗蕴着数道阵法,是琼林的最主要的支柱,常人却是查不到这座小亭的位置。
坐于玉墩上,萧月生手中出现了一只白玉酒壶与一只白玉酒杯,为自己慢慢斟了一杯,轻轻啜饮一口,长吁了口气,目光渐渐放远。望向白茫茫的远方,目光流转,若有所思。
远方飘渺的晨雾中,渐渐出现一具窈窕曼妙的身影,一阵清风掠过树梢,吹动了她的衣角,微微飘动。
她款款而行,姿态优雅而宁静。
萧月生不必细看,仅是走路的姿态,他便能断定,雾中的女子便是自己的二师妹李若云。
她自有一股优雅而冷清的气质。令人不自觉的自惭形秽,似是飘渺云端的一朵白玉莲花,只能远观,却永远无法接近。
李若云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衫,一尘不染,脸庞白皙似玉。眉毛弯细,直入鬓间。其下的双眸黑白分明,黑得发亮,白得纯粹,如同水银中的两颗黑钻,闪烁着清冷的光华。
她步步生莲,飘飘而行。偶尔抬头看了一眼,见到了小亭中远眺的萧月生,便转身走了过来。无声无息的进了小亭,静静坐在他身侧。
萧月生没有开口,她也不说话,瞥了他一眼。也跟着眺望远处,静静的观赏。
清风微拂,掠过树梢时,隐隐带着轻啸,树枝微晃,花朵摇曳。薄雾缓缓滚动,静中蕴着动,别有一番生机。
良久,白玉杯中的雪里梅不知不觉的已喝完,他正要斟酒,清冽的声音响起,酒杯已被斟满,却是李若云素手执壶,已替他斟上。
“师妹……”萧月生转头望向她,淡淡笑了笑。
“师兄有心事。”李若云细腻如瓷的嘴角略微翘了翘。微不可察,明眸微闪,清亮的光华蕴着冷静。
萧月生端起白玉杯,啜饮了一口,摇了摇头,面色慨然。
李若云盈盈的目光盯着他,淡淡说道:“师兄很久没有起得这般早了,且还一个人喝闷酒。”
“……”萧月生摇头笑了笑,再次啜饮一口雪里梅。
李若云看着他漫不经心的喝酒,目光远眺,一副心不在焉,神游于外的模样,暗中蹙了蹙眉,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看。
半晌,她收回目光,不去看他,转而眺望远处,淡淡说道:“是因为赵姑娘?”
萧月生不由转头,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李若云目光微凝,眺望远方,檀口微张,淡淡说道:“这一次,王保保做得太过分,师兄你起了杀意?”
萧月生笑了笑,端起白玉杯,再次啜饮一口。
两人并肩坐着,俱是眺望远方,嘴里说着话,情形看上去颇是怪异。
李若云洞察敏锐,却是说中了萧月生的心事。
王保保的性命在他眼中无异蝼蚁,取之易如反掌,只是因为赵敏的缘故,他始终下不定决心,若真取了他性命,那赵敏与自己只能成为仇人,再无别的可能。
“师兄,……赵姑娘身份尊贵,咱们水云派这座小庙容不下她这尊大神!”李若云眼角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萧月生目光一凝,随即恢复,默默无语。
李若云微微叹息一声,慢慢说道:“自成都城开始,赵姑娘一直跟师兄你斗个不停,她可能还未察觉,但旁观者清,我想,她已是喜欢上了师兄……”
“你太过高看师兄我了!”萧月生转过身来,苦笑着摇头。
“究竟是不是,师兄自己最清楚!”李若云冷笑了一声,洁白无瑕的脸庞露出讥诮。
萧月生默然,轻叹了一声,再次喝了一口雪里梅,却是明白,师妹说的不错。
赵敏聪明绝顶,国色天香,被誉为蒙古第一美人,自是眼高于顶,无数王公贵族,年轻俊杰皆不被她瞧在眼中,唯有在萧月生手下连连受挫,被吃得死死的。
她心下一面恼恨,却已不知不觉被其强大所征服。她骨子里流淌着草原儿女的血液。崇拜强者,泥足不知不觉的陷了下去,只是如今被囚于水云派,恼恨占了上风,自己一直没有发觉罢了。
萧月生乃无情之人,却也是多情之人。否则,早就将赵敏除之而后快。如今,又因为赵敏的缘故,对王保保一再手下留情,以致造成银剑门的屠灭。
他向来心狠手辣,将危险扼杀于萌芽。唯有这一次犹豫,没有及时将王保保除去,自是有些不痛快。
李若云瞥了他一眼,收起冷笑,正色道:“师兄,我想跟几位师妹下山,去一次少林武当还有华山,对他们说清楚事情的原委,莫要让人误会是咱们做的。”
“嗯……。也好。”萧月生放下白玉杯,缓缓点了点头。
若依他的性子,自是不屑于去解释。但有此机会,让几位师妹各自去外面散散心,与三大门派增进交流,只有好处。
李若云自玉墩上站起,转身往外走,便要离开,刚要踏出小亭,忽然停住,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这一阵子,你与师父好像也有古怪。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想让我们知晓?”。
萧月生苦笑,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师妹,并不是什么好事,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日后再说。”
李若云并未如其余人一般好奇的不得了,只是点点头。不再逼问,转身袅袅而去。飘渺如踏云端,转眼间消失在了薄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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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萧月生将赵敏叫到了寒湖上的沧澜亭中。
沧澜亭上,波光微晃。湖面如镜,微风自湖面上掠过。带着冷丝丝的秋意,吹在脸上颇为沁人。
“赵姑娘,你兄长卧床不起,我想放你下山探视。”萧月生身着一袭宝蓝长衫,倚在朱栏上,淡淡笑道,神情散漫。
赵敏身着一身鹅黄罗衫,衬得玉脸皎洁无瑕,闻言登时蹙起了黛眉,急问:“我哥哥受伤了?!”
“他身娇肉贵,护卫森严,何人伤得了他?!”萧月生摇头,淡淡笑了笑:“好像是生病了,详情你回府便知。”
赵敏忽然明眸闪动,目光一凝,轻哼道:“……你会这般好心?!”
他之无情与心狠,赵敏已是领教,自己这般一个漂亮女子,软语央求。是个男人便会心软,他却如同未听到,实在心狠如铁!
“我若想杀他,早就杀了,谁还能护得了他?”萧月生冷哼一声。状似不屑。
赵敏撇了撇细腻的嘴角,却没有开口反驳,见识到了他的种种神通,心下明白,他想要杀大哥,确实不难,便是父王,也并非难事,想一想便心中凛然。
“你这次回去,莫要多说这里的事,免得逼我杀人灭口。”萧月生神情冷然,淡淡说道。
“知道!”赵敏回答得也极为冷硬,明亮的双眸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玉齿快要咬碎一般。
萧月生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回去后,你也不必回来了。”
赵敏高耸的胸脯起伏,转过头,不想看他。免得惹自己更生气。乍听此言,不由倏地转回头,目光中流露着诧异。
萧月生迎着清风,让它轻拂着自己的脸庞,自失一笑:“这般将你软禁在山上,只是一时心软,不想杀你罢了。但总不能一辈子将你囚在身边……”
说罢,他轻轻摇了摇头,重重一拍朱栏,转身轻笑一声,淡淡道了句“保重”,说罢,飘然而去。
赵敏紧蹙着黛眉,她聪明敏锐,听着他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说是不忍杀自己,所以将自己囚在这里。此时,却放了自己,那意味着……他是能下得了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