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明亮,炭火熊熊。
大将军的箭伤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没有伤筋动骨,没有扩大伤口,没有鲜血淋漓,看样子也没有留下啥子后遗症,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皆大欢喜。
大将军的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笑意,在柔和的烛光映照之下,显得温暖和可亲。
大将军对伤势的处理满意,所有人的心情也随之转好,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不再紧张兮兮。
秦刚小心翼翼地给秦怀玉披上衣服,掩好衣襟,系上腰带,动作轻柔而娴熟,还真看不出他那挥刀舞槊的大手,干起这些细致活是一样的得心应手。
秦大山则大口地喘气,想想还怕得不行。大将军在他的面前中箭,这是他的失职,也是他的耻辱,他恨不得以身相代。
若大将军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他即便是以死谢罪,也洗刷不了满身的罪孽,死后也无颜面对老国公。
而那个军中郎中也如释重负,小心肝不再砰砰乱跳,就连额头的冷汗也被蒸发干净,只是那一双细眼老是发光,瞅着赵无敌,一副跃跃欲试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匠人的通病,求知欲特强,虽然对自家的技艺和绝活敝帚自珍,习惯于藏着掖着,对祖上传下来的几页“秘笈”都要层层包裹起来,再弄个盒子装上,富贵人家建个密室收藏,升斗小民则是搁在房梁之上亦或在床底下挖个洞深埋。
他们向来是父子相传、一脉相承,对于其它徒弟,哪怕是再怎么天赋异禀,也要传一半、藏一半,留几手后手,美其名曰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不过,当他们见到新奇的技艺和别人的绝活,立马眸光灼灼,舍不得移动眼睛,恨不得纳头便拜、以师视之,但好在还知道行规和禁忌,虽然心中如同小猫抓心,但却放不下脸来开口相求。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于这个道理郎中还是懂得。
秦怀玉见那郎中还杵在这里,不肯离去,颇为不快,心想莫非还要本帅赏赐你不成?于是,冷声道:“本帅的伤已无碍,用不着你在这里伺候,速回城头,哪里还有众多伤兵,尔等要用心给他们治疗。”
“诺!”郎中答应一声,“深情”地看了赵无敌一眼,提溜这自己的东西,转身欲离去。
虽然不舍,却也无奈,秦大将军既然已经发话,若还不离去,那就是违抗将令,要挨军棍的。
“这位郎中,你若觉得这处理狼牙箭之法有可取之处,尽管去用。不过,郎中还请谨记,此法不可用于头以及胸腹等脏腑所在,至于其它……还需郎中自行摸索。”
赵无敌见郎中那依依不舍的样子,还能不明白吗?无非就是处理箭伤的方法,能广泛用于军中,能挽救更多的伤病性命,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他在大明中箭身亡却没有魂飞魄散,反而来到大唐再世为人,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有功德庇护,灵魂不灭。
赵无敌在心中暗自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多一技而活无数人,善莫大焉!
郎中闻言转过身来,面朝赵无敌一揖到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道:“今得郎君赠予奇艺,不胜感激,天地可鉴,从今往后,某孙无伤必以师待之!”
‘不敢不敢,孙郎中无需如此,不过些许雕虫小技而已,切莫如此!”赵无敌连忙推脱,不敢应承。
他暗自腹诽:这位大爷,虽然我前世也娶妻生子了,年近而立,但是你都胡子一大把了,视我为师?还是算了吧,我可不适应,瞧着膈应。再说了,我就知道一点对跌打损伤、刀伤箭创的粗糙处理之法,就连拿脉都不会,拿什么教你?
“莫非郎君认为孙无伤不堪教导?”这孙郎中也就是头犟驴,脾气一上来颇为执着。
“这……”赵无敌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哈哈哈……今日孙郎中得一技傍身,说不定它日因此而名扬天下,那可都是拜你所赐!你说说你有什么担不起的?而且,他也只是以师礼待你,又不是正经八百地拜在你的门下,再推来推去,可就不妥了。”大将军秦怀玉笑道。
原来如此!只不过是客气话,就像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也不说清楚了,倒是吓了老子一跳。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子了,这拜来拜去的……腰疼!
见赵无敌不再推辞,孙郎中心满意得之下,兴冲冲地离去。
就在此时,听闻大将军受了伤,司马魏文常和录事参军赵政赶来探望,寒暄几句之后,赵参军手指赵无敌笑道:“这小子带回了突厥人偷袭的情报,避免了我朔方城的灭顶之灾,不知大将军对他如何安排?”
“呵呵,他姓赵,你也姓赵,赵参军这就迫不及待地给本家讨要好处了?”秦怀玉乜了他一眼,呵呵笑着,然后,带着询问的意思目视魏文常。
军司马掌军中律法,手里也捏着功劳簿子,考校三军将士的功与过,赏善罚恶,权利很大。
赵无敌虽有功,但是如何定功、如何赏赐,绕不过军司马,因此,秦怀玉才目视魏文常,征询他的意见。
“赵无敌,扬州府世袭府军,戌边朔方城以来,调任斥候部,从军两年,无功无过。今日,查突厥人寇边之敌情,并及时回报,应记一大功,并斩首五级,为突厥精骑士,策勋一转。”魏文常都没有拿功劳簿,张口就来,对赵无敌的情况门清。
秦怀玉沉吟片刻,道:“正式赏赐要行文兵部,由朝堂定夺。不过,本帅奉旨牧边,蒙圣人恩宠,授予临机决断之权,从七品以下可自行授受。赵无敌,本帅暂委你一个扬州折冲府旅帅,从八品上,不过,暂时没有兵给你,你就暂留本帅身边吧。”
唐军编制一旅辖两队,共一百军士,设旅帅一人,授武官从八品衔。
赵无敌一日之内从小卒升为旅帅,成了一名下层军官,按照前世来比较,差不多一个把总,和游击将军还差得很远,因此,也没啥好高兴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