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敌给秦冯两家安排好了住处,吩咐赵六留在海东客栈,处理诸般琐事。
而赵六连连点头,一口应承下来,然后,又悄悄提醒:“叔父,天色不早了,夕阳西下,即将入夜,您可是约了天使在瘦西湖宴饮的。”
赵无敌抬头,只看见屋梁横陈,不见天日,不觉莞尔。他身在屋子里,并未修成武道天眼,哪里能看见天日?
他冲秦夫人和冯桂夫妇告罪,道:“小婿约了天使在瘦西湖宴饮,不能给诸位长者设宴洗尘了,还请恕罪。好在窈娘和沫儿即将来城中,让她们在新宅中设宴,给诸位长者接风。”
“贤婿有事尽管自去,不必顾虑我等。”秦夫人笑道。
“是啊!”秦怀安附和道,接着手捋白须,老眼中浮现一片精光,道:“老夫虽在神都,亦久闻瘦西湖之名,夜夜笙歌,风流无尽,将十里扬州的繁华都融入婉转歌喉中,令人心驰神往……”
秦夫人乜了他一眼,却没有做声。秦怀安是秦怀玉的亲兄长,未来将是老秦家的家主,虽不堪、但也不好当面驳斥。
秦夫人和动作很隐蔽,但还是被赵无敌看在眼中。按常理他应该尊重丈母娘的意见才是,可此时不知哪根筋不对,偏偏要恶搞一番。
于是,他佯装不知而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大伯也是此道中人,既如此,不知大伯可可肯赏脸,一起去夜游瘦西湖,饮酒赏花,不亦乐哉!”
“这个……固所愿,不敢请耳!”秦怀安迟疑片刻,几经挣扎,末了还是应承下来。
赵无敌也向冯桂说道:“不知丈人可有雅兴?今夜并无闲杂人等,只不过天使和扬州郑刺史寥寥数人。”
冯桂尚在踌躇,对于瘦西湖是何种地方,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作为一个男人,又是饱读诗书的士子,血液中自然流淌着诗酒风流,怎么可能不想去夜游一番,倚红偎翠,诗词唱和?可他素来正经,且与夫人感情极好,相濡以沫,从来不曾去过烟花之地。
冯夫人抿嘴一笑,催促道:“郎君且去吧,有姑爷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待窈娘和沫儿几位小娘子来了以后,咱们娘儿们也好乐一乐,有你在这杵着,反而不能尽兴。”
得到丈母娘的首肯,冯桂跟着女婿,还有秦怀安,一起乘坐赵六为赵无敌准备的轻车,朝瘦西湖而去。
夕阳已西下,就连漫天的云霞都黯淡了,薄暮渐起,将这天地都给笼罩。
瘦西湖,烟波浩渺,有濛濛的水汽升起,形成薄雾,让此地有些许朦胧,但却并不浓郁,透过薄暮中的曦光,还是能看见悬挂着大红灯笼的画舫。
水汽空濛,柳枝袅袅,晚风吹过,柔软的枝条儿轻轻地拂过水面,涟漪中有湖鱼跃起去追逐枝条,打破了瘦西湖的宁静。
一株老树兀立在湖边,枝条苍劲,树叶茂密,如一把撑天之伞遮断了天空。
郑刺史和康大王站在老树下,神色焦急,不停地四处张望,似乎在等人,直到看到二马驾驭的轻车缓缓驰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赵无敌先行出来,站在车辕上挑起车帘,请秦怀安和冯桂下车。
两相相见,自然又要相互引见,客套一番,然后郑刺史请安国县公等乘坐小船,去画舫之上。
顺着郑刺史的手势所指,可看到一艘画舫停留在湖中,离岸边能有一里水路,而湖畔却准备了两艘小船,每一艘仅能载二三客人,有船娘持兰桨操舟。
赵无敌前世今生皆是南人,水性极好,兰舟虽小,可对于他却是已习惯了,再加上武道大成,身轻如燕,略一拧身,人已立于船头,而兰舟却不动如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郎君好水性!”那船娘突然拍手赞道。
声音绵软,笑靥甜美,却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大眼扑闪,眸光清澈,圆圆脸蛋,两腮带着些许婴儿肥,平添了一股子娇憨。
小娘子在水面上长大,如今为了家中的生计小小年纪就做起了船娘,水性自是极好的,看赵无敌露的哪一手,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可轮到秦怀安和冯桂上船时,却让她失望了,两眼中尽是不屑,小嘴撇着,甚是可爱。
秦怀安久居神都,虽无缘居庙堂之高,可也是养尊处优惯了。一生之中仅有的几次乘船经历,皆是巨大的楼船,可曾上过这等“澡盆子”?
他手脚并用,在郑刺史等人的扶持下,总算是爬上了兰舟,然后,一屁股坐倒,两手紧紧抓住船舷,紧张得大汗淋漓,十分的不堪。
冯桂也好不到哪里,挨着秦怀安而坐,老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那小船娘实在是忍不住了,小手捂着嘴,发出模糊的“叽咕”声,可看赵无敌在拿眼瞪她,调皮地吐吐舌头,两手一拨兰桨,兰舟缓缓离岸,钻进烟波浩渺中。
郑刺史和康大王另乘一艘兰舟,指挥船娘超过赵无敌,在前面引路。其实,操舟的小船娘并非不知道路径,自然不会将赵无敌送错画舫,可这是礼仪,不可逾越。
兰舟一前一后划破薄暮,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一艘巨大的画舫旁,兰舟紧靠画舫,用绳索相连,画舫上垂下软梯,供兰舟上的客人登上画舫。
兰舟太小,而画舫太大,站在兰舟上都够不到画舫的船舷,在小船娘的指点下,冯桂哆哆嗦嗦地手抓软梯,两腿却打颤,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怪不得有客人说过‘南船北马’,瞧你们北方人乘船的样子,啧啧,真是太那个了!要不,让他们放下箩筐,将你们给吊上去?”想船娘扑闪大眼,叽叽呱呱,明是指点和出主意,实则是暗暗嘲讽。
“你这小丫头,人不大,嘴巴可够厉害的,小心日后寻不到婆家。”赵无敌道。
“哼!要你管!”小船娘两手叉腰,歪着脑袋,扮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她还是个孩子,涉世未深,又一直在瘦西湖上漂迫,对人世间的各种禁忌和规矩了解不多,同时,对权利还缺少敬畏。
“大……大胆,贱婢,岂敢对安国县公无礼!”秦怀安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