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约莫三更天的时候,余蒙蒙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宁泽聊天,迷迷糊糊的她精神不大集中,只是对方问什么,她便回答什么。宁泽听了她的话,什么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手上有节奏地拍着余蒙蒙,似乎是在哄一个小孩子睡觉似的。等听到了余蒙蒙的呼吸声,他才停下来,侧身看着余蒙蒙的睡脸,将她的手掖进被子里,以免着凉。不同于余蒙蒙的熟睡,宁泽此刻是半点的睡意也无,脑海中不停地想着余蒙蒙今日告诉自己的事情。
曾经,在天香楼同魔君白华见过。魔君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性子,若不是知道了什么实情,断然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余蒙蒙的面前。如今又派了灵儿来,更是说明了,自己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余蒙蒙,就是从前的那一个。
在余蒙蒙的身上具体发生过什么,宁泽不知道。但他明白,余蒙蒙不是一个有长久打算的人,且如今的心思同从前也一般无二,只是,她不记得了许多事情了而已。新婚的那段时日,她曾认真地同自己说过,她不是自己期待中的人。
可是宁泽却也明白,余蒙蒙就是自己期待中的救命恩人。除此之外,她还是自己心底里一直都装着的人。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在感叹自己是幸运的,否则,除了她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娶何人当做自己的妻子。
究竟发生过什么,才让她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呢?因着此一着,宁泽心底隐隐觉得自己现在的幸福一直都像是来路不明似的,总是透着不安的感觉。
叹了口气,心中却是难以开怀起来。
五更时分,有隐约的鸡鸣传来,余蒙蒙几乎是一机灵,就坐了起来。她身旁睡着的宁泽早就穿戴好了,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站着整理衣冠。见她动作如此鲁莽,不由担忧地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道:“夫人小心些,如此猛坐起来对身体不好。”
睁着惺忪的眼睛,余蒙蒙侧头,不知道是房间里的光线昏暗,还是因为没有睡够的原因,视线里的宁泽总是有些模糊的。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宁泽,给我倒杯水好不好?”
宁泽见她模样懵懂,不由勾唇一笑,转身往桌旁走去,倒了一杯水坐下来送到了余蒙蒙的唇边。余蒙蒙就着宁泽的手,仿佛渴极了似的,“咕咚咕咚”地一口气灌下了一大半的水,这才好了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神志稍微回笼了些,道:“宁泽,你这是要上早朝去了吗?”口气中,隐隐有些不舍之意。
见她如此,宁泽禁不住心软,伸手摸了摸余蒙蒙脸颊,顺着她的有些冰凉的腮滑到了侧面颌骨处,微微托着道:“夫人不想为夫去?”
“嗯。”余蒙蒙点点头,眼里透出几分不甚清明的委屈来,因为没睡醒,她的什么动作都带着迷糊的感觉,“可是,不舍得又能怎么办?我也要快些回去祈国了,否则相府中的那些人会起疑。”
“那为夫就等夫人离开了再去上朝。”宁泽托在余蒙蒙脸上的手,动作突然一变,变成了捏着余她脸颊的手势,轻轻地拧了一下余蒙蒙的脸颊,似乎是在无声地谴责她似的。余蒙蒙闭上了干涩的眼睛,身子斜斜地滑进了宁泽的怀中,禁不住撒娇:“哎呀,太早了,我不想起来,不想起来。”
她的这点毛病,宁泽相信,怕是很难改变了。刚嫁进来宁府的时候,她每日都是这般,明明起不来,却非要同自己一起起来,然后去娘的房间内请安。但是等到上午,自己下朝回来,进了房间,却见她在抱着被子,衣带散乱着睡觉。几乎日日都是如此。想到此,他不由笑了两声,满是宠溺地道:“你啊,待会儿要回去,现在不赶紧起来梳洗一下吗?”
“不了。”余蒙蒙懒懒地答,只一挥袖,身上的着装和头发就都整齐了许多。宁泽无语地看着,想来,每当她睡觉的时候,娘有事找她,都是这么应对的吧?果真是个可以无限偷懒的好法子。无奈地叹了一声:“你呀。”
“……别吵。”余蒙蒙这时候已经隐约有睡着之势了。
但这样的回笼觉,宁泽也只是让她睡了一刻钟而已。再次醒来的以后,余蒙蒙知道没有时间再拖延了,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脸,宁泽看着她的动作也不加以阻止,只轻声道:“为夫要叫人进来伺候习俗了。”
“哦。”余蒙蒙听了这话,立马警惕地变成了自己每次回来时候,面对丫鬟仆人们时候的假面。她在宁府的第二重身份,是宁泽的宠妾。
这个身份,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在宁府中行动自如而已。习俗以后,她和宁泽乘同一辆马车,除了宁府,在进皇宫之前,她急匆匆地在宁泽的脸上亲了一下后,才从那马车上下来。然后往烟花柳巷里走去。
待去了无人的地方,她这才隐身,朝祈国方向去了。
她倒是离开了,而宁泽却碰上了麻烦。在朝中一直都同宁泽不大对头的陈叙,刚好瞧见了余蒙蒙下马车的一幕,派人跟踪了余蒙蒙的踪迹,见她入了烟花柳巷之地。待那探子回来同陈叙说了此事以后,陈叙当朝就参了宁泽一本。说喜乐郡主离开以后,宁大人耐不得寂寞,竟然在夜里寻了烟花柳巷里出身的女子,召如自己的官邸中过夜。
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在上朝的路上带着那女子,于宫门前才两相道了分别。此举,着实有辱官体!
此言一出,朝中当场就议论纷纷,不少人平日里都晓得宁泽的为人,突然听到此言,都大跌眼镜,无法相信,一部分正直的官员,甚至还以为是陈叙在诽谤宁泽。
龙椅上坐着的慕容兴,深知昨夜余蒙蒙回来了,宁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招、妓在家的。何况,他相信宁泽的为人,断然不是那等狎妓取乐之人。但看那陈叙,倒也不似在撒谎,否则断然不会如此言之凿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