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阁这处的殿宇所建,与浣纱殿不同,又与缪若所住的凤栖殿不同。殿宇窗户即门前,皆是身处其中之人能视外面景物,反观外面所处毫无察觉,并难以窥探其中,起初这本是为保护阁内藏书所为,后来因屡次有妖魔来袭,这边成了历代天君宫殿寝宫建造的重点。
昭华不愿铺张,再令工匠建造,索性就将自己的寝宫钉定在了天一阁中,开辟出了间内阁为己所用。
可这能视外面景色的能力,也并非是进入到天一阁的人就有的,譬如我同栾溪也只能看出个轮廓,但凡是修为高深一些的上神或上仙,方可看出玄机。
每每想至此处,我都要捶胸惋惜,自己这般的凡人若是要修炼到上神,大抵是要非个千百轮回才算功成。
然正当我看着窗外来回走了两遍的掌事仙娥感叹时,栾溪却在一旁犯起嘀咕,说方才我明明看见了昭华天君,怎的这一晃神儿醒过来,却连半点踪迹都没有,莫不是真陪你待在此处已然痴傻了?话音一落,抬手轻柔着眉心,可见这一梦对她的影像有些大。
若是真如栾溪所说,在我进入画中时,昭华有感来了天一阁,为何又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想着这些背过身将两只疲累的小虫子放进罐中,这才重新提笔继续誊写,一切如旧,唯有那书案上烛灯的灯芯,能够证实方才所过并不是虚假。
栾溪之所以记不清是否真的见过昭华,也是因被小虫子入了体,不然依着常时定然能够分辨出梦境区别。
想来此处我倒要真的感谢昭华,若非是他当初送来,怕是我根本没有机会支开掌事和守卫。
缓缓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我眯了眯眼眸,心中所想的却是画中水池下方的冰棺,也不知当初昭华究竟是下了什么封印,亦或是当年那老天君所下,为何蛮力用不得,依靠法器池水又会瞬间成冰,令人无法取出冰棺中的东西。
栾溪见我眉头紧锁,以为是被这誊写扰的心烦,劝道其实眼下的惩处已然是最轻了,若是换做寻常定然是要重罚的,可见咱们天君是将你放在心尖尖上宠着,只是天君越是这般宠着护着,缪若天后就要视你为眼中钉,以后在天宫的日子也更为难过了。
闻言我将将抬起头,领悟到她话中所说的那份担忧,纵使所有都是虚假,唯有这些感情尚是真的。
未免她太过担忧,我将笔杆放回去,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臂笑道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去坚持,正如你同珞羽当初对我说的那般一样,至于我们心思缜密的天后娘娘,就无妨了,日后提防就是!
栾溪却没有我这般的心境,一门心思中装着都是院落主人,我拢了拢衣袖,才想起在天一阁中尚有昭华吩咐过的点食在,便搬来凳子,一只脚轻轻踏上去,果不其然在上方看见了食盒。
要说昭华心疼人,也全是在这些旁人瞧不见的地方。
我吃着玫瑰花糕顿悟,许是这就是所为的君王情,从来都不足为外人道。
这玫瑰花糕本是珞羽做的最为可口,如今吃着也只能算是凑乎,栾溪擦了擦指尖,说如今你做成天后的消息,怕是珞羽游历于三界还尚不知晓,待她回了天宫,定然是要你闹上一闹。
看着栾溪那一眨一眨的眼睛,我忽而想起,在九重天中除去昭华,还真的没有什么人能够比她更值得信任。
我推开一旁的玫瑰花糕,说若是想要不用法器破除别人的封印,你可知有什么法子?
栾溪被我的话问的一愣,许是还未从方才的谈论中缓过神儿,只是皱着眉反看了我许久,神情一紧道这几日我们一直呆在一起,并不见你与什么人起争执,也不曾见你闯下什么祸事,除非是语忧亭中那间离奇消失的暗室,从前你最为不喜探讨仙术学识,为何独独今日追问起破封印了?
闻言我将将一笑,心中十分愧疚,若非是跟着昭华时学艺不精,也不至于那时被那封印拦住手脚,抬手顺了顺略有些毛躁的发丝,说方才誊写忽而想起来了,此前我只是自己,而今做了天妃若是还不会解除人家封印,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这才想着跟你讨教讨教,这借口委实拗口,但栾溪会信也是值得。
玉簪敲打着掌心,我才恍惚意识到,那时从云梯上跳下来,未曾注意发鬓散了,而今栾溪所意便是在这里。
栾溪说我不知你现在在考虑什么,或是在做什么,只要你能护住自己周全,我什么也不会追问,至于那封印一术,实则我也不算很懂,毕竟曾经只是仙娥,此等的术法根本不会轮到我们,只是听闻人说是需要心法,只要会了心法,谁的封印都好解,这可对你有帮助?
我笑着点了头,背过身子让栾溪将我散乱的发鬓再次盘起,晚些时再去那画中探探。
清风拂去,守在天一阁前的掌事仙娥眉头皱了皱,却因未能看清远处,才又不得站回原位,唯有那抹看似寻常的风也跟着停在了远处
昭华轻咳,本就淡漠的双眸中透露出了些许疲惫,看向身后淡淡的笑了。
忽而头顶月色一闪,他呼吸一滞,自身后三步处走出了一名男子,玉枢面色微沉,揖手站下。
昭华说在这里等本君很久了吧!
闻言玉枢真人一抬眸,说玉枢只是担心天君伤势,才特地侯在此处。
轻轻摇了头,不知是扰了心,还是另有他意,昭华只是淡漠的向前走去,玉枢跟在后方,垂眸看了看握在手中的瓷瓶,究竟是如何伤的。
只见在石栏旁昭华停下,向他的方向摆手,玉枢真人这才跟上,将瓷瓶递去。
十方圣水的伤,怕是天底下没有什么伤药是会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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