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卓然亲自来到大牢,提取了死囚蔡娃子的血液样品进行血型检验比对。当结果出来的时候,他一下呆住了,因为那件血衣衣领上的汗渍检验出来的血型跟蔡娃子的血型不符合。
而人的衣领上的汗渍是人的汗水长年累月浸泡留下的,卓然为了稳妥起见,还专门到监牢再次提审蔡娃子,他肯定的证明那件衣服是他一直穿在身上的,没有借给过其他人。
这就不对了,如果真是他一直穿着的,衣领上留下的汗渍肯定是他的,检验出来的血型就应该跟他的血型相符合,可是血型比对结果不符,证明蔡娃子在说谎,这件衣服不是他的。
云燕见卓然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干啥。她刚布置好法刑场回来。见到卓然之后,将刑场的布置情况向他作了禀报。为了以防万一,还调动了三百民壮做ài éi警戒,从头天晚上开始禁止人进入法场。
原先法场是安排在闹市口,以便众人观瞧,起到震慑作用。卓然来了之后,决定将法场迁到了城外一处荒滩,那里有一株很大的老槐树,附近没有居民。
因为地势开阔,也比较容易拉出警戒线。卓然很不愿意把行刑放在集市上,他受到现代司法理念的影响,觉得行刑这样血腥的处刑场面不该让人围观,特别是未成年人,所以他换了刑场。
卓然完全相信云燕布置刑场的能力,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听完之后没有做任何调整意见,只是点了点头。
云燕则低声问道:“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卓然说道:“五个死刑犯中有一个叫蔡娃子的,我觉得这个案子证据有问题,有可能是一个错案。”
云燕并不觉得如何吃惊,因为卓然来了之后对证据不足的案子无罪释放了多起。不过这次不一样,这死刑犯是皇帝下了圣旨的,如果临时叫停不执行的话,那就是抗旨。跟王安石拒绝当官的性质截然不同,这可是要犯大错误的,所以卓然必须拿出足够充分的理由才能这么做。因此云燕完全理解卓然为什么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燕并没有问卓然到底是什么问题。因为他相信卓然既然这么说,就绝对有充分的把握。而有些问题就算卓然说出来云燕也不一定听得懂,或者听得全懂,她只需要结果就行了。她问卓然:“那咱们该怎么办?还要不要对这蔡娃子执行死刑?”
卓然沉吟片刻,说道:“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检验没有出结果,这个检验结果假如进一步证明蔡娃子可能不是凶手的话,那就必须阻止对蔡娃子的行刑。”
云燕有些担忧的望着卓然说道:“可是法场叫停一定要慎之又慎。”
卓然点头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为什么一直发愁,主要就是没有合适的办法来顺理成章的叫停对蔡娃子的行刑。”
云燕想了想,忽然说道:“如果出现有预示着案子是冤情的奇异事件出现,那叫停行刑就顺理成章了,也能够向皇上有个交代。”
卓然眼睛一亮,说道:“你说的是八月飞雪之类的代表冤屈的特殊异象?”
云燕点头说道:“是呀,不过八月飞雪也只不过是传说中天大的冤屈才会出现的天地异象。事实上也只是写这些情节的人良好的希望而已,是不可能出现的。”
卓然笑了,道:“那也未必,或许咱们这个案子老天爷就会显灵。”
云燕说道:“但愿如此。我去准备刑场的事情,你接着想你的心事吧。”
云燕告辞出来,刚到前院,就看见衙门的监牢方向有人在大声说话,似乎是亲戚来探监。
云燕便走了过去,说道:“出什么事了?”
大牢的牢头看见云燕,赶紧点头哈腰的赔笑说道:“没啥事,捕头,这女子带着孩子要来探监。我跟她说了这是死刑犯,不许探监,断头饭衙门会给准备的。他们要送吃的只有在明天早上法场上才行,之前是绝对不允许的。”
云燕也知道这是规矩,因为这种经确定行刑时日期的死刑犯,头天晚上都会给他准备一顿相对比较丰盛的断头饭。有烧鸡,一壶酒,还有几个菜肴。但这样的死囚一般是吃不下东西的,当然也有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人吃个干净,酒也喝完好上路的,但那是少数。
家属在此之前是不允许探监的,以免节外生枝。只有到第二天早上在刑场的时候,才会允许亲属与死囚见最后一面。
当下卓然瞧了一眼那妇人和孩子,见那妇人穿的衣服连个疤都没有,虽然布料不是特别好,却还不错,孩子也换了一身新衣服。但是面有菜色,显然营养不好,一个营养不好的孩子怎么穿的衣服倒不错呢?云燕有些奇怪,随口问道:“你们要来看谁?”
妇人赶紧抹了一把眼泪,道:“我来看我男人,他叫蔡娃子,明天要处决了。”
“明天早上会给你时间见他们的,为何一定要今天晚上见他呢?”
那妇人迟疑片刻,陪着笑说道:“我想进牢房跟我男人亲热一回。以前的提刑官答应我男人,在行刑前会让我跟他亲热一次的,我男人也好安安心心上路。可是牢头说了,提刑官已经换了,原先答应的事现在已经不作数了,让我死了这条心,赶紧回去。”
云燕哦了一声,瞧着她手里拿着的一锭银子。显然是准备来打通关节用的,这银子看样子至少有二两重。这母子俩看着生活都不太好,但是穿的衣服不错,还能拿得出二两银子来,这就有些奇怪。更让云燕奇怪的是先前的提刑官为什么会答应这么令人费解的要求?从来没有哪个提刑官答应行刑前让死囚夫妻亲热一次。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能让他们私下见一面都已经不错了。
云燕正准备转身要走,可是她忽然想到了刚才卓然说的话,说这位蔡娃子案子的证据有重大问题,很可能是一起冤案,现在又发现了这不符合寻常的事情,更让她心生疑虑,便决定继续观察。于是对牢头说道:“让她进去见一面吧,咱们跟着就是。叫稳婆来搜身,不允许带任何可能致死的东西进去,包括食物也要进行检查,以防有毒。”
即便是死囚在被行刑之前,如果管理不善,导致死囚zì shā或者被人杀死了,那相关人等是要遭到严厉处罚的。牢头听了这话连声答应,赶紧叫来稳婆给这女子和孩子搜身。
那妇人感激不已。稳婆搜身后确定没有携带任何凶器,饭菜也都让那妇人亲口尝过,不可能在其中下毒了,这才带着他们进去
云燕跟牢头跟在后面,一直到了死囚牢房。这几个死囚都是单独关押的。
来到蔡娃子的牢房的时候,那妇人已经哭成了泪人。蔡娃子见到他们母女又是高兴又是悲切,也忍不住流泪。云燕吩咐把牢门打开,让他们母子进去相见。进去之后妇人便跟蔡娃子紧紧搂在一起,不顾一切的亲吻着,孩子抱着父亲的腿呜呜的哭。
云燕看着鼻子有些发酸,牢头让他们有话说话,见了面赶紧离开,不然这是违反规矩的。云燕却摆手阻止了,说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好好聚一下。
牢头听到云铺头这么安排,当然不敢说别的。赶紧吩咐抬来了椅子,泡了茶给云捕头歇息。
云燕也不客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着茶也不打扰,只是慢慢品着茶。
就听牢房里那妇人一边哭着一边对丈夫说道:“你看我和孩子,还有爹和娘我们都换了新衣服,就是让你看的。这是你上次说了的,你死的时候要穿的干干净净的新衣服来见你,你才能够瞑目的。”
“现在我把娃儿也换了新衣服来了,这些天我们隔上几天还能称点肉回来吃呢,娘的身体也有了些好转,找了郎中给开药了。郎中说慢慢调理,吃好一点病会慢慢好起来的,你就不用操心了。若不是你,我们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说着妇人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蔡娃子紧张的瞧了一眼低着头在那品茶的云燕,在妻子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说道:“胡说什么?不许乱说。等会儿就带着孩子回去,明天来替我收尸。记得请个道士来念经超度,免得我进不了轮回,会变恶鬼的,记住了。”
“记住了,而且爹爹已经安排了,请了青城山的王道士来做法,给了一两银子呢。”
“败家玩意儿,干嘛要去请青城山的道士?那帮人收费很贵的,随便找个云游道士会念经的就行了,何必去花那冤枉钱。好不容易有几个钱都给你糟践了,你要再这样我做鬼都不饶你。”
妇人又呜呜的哭说:“以后一定节俭用度,这一次只是想着可怜了你。总不能让你在阴间一个人受苦,所以是爹和娘拿的主意,花的一两银子请的王道士来念经。一定让你顺顺当当的轮回,投胎到个好人家将来再不用吃苦。”
蔡娃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搂着媳妇孩子只是落泪,却又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