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对尸体体表进行了初步检查,虽然已经炭化,但男性特征还基本能够辨别,确认是一具男尸。体表检查来看,后背两处锐器创应该属于致命伤,头部颅骨完整,倒没有看到明显的外创。整个胸腹部大部分都已经烧成了焦炭,不过身体内脏还相对保持完整,因为血液或体液的原因,要想将一具尸体完全烧毁并不是特别容易的事。
卓然剖开了死者的胸腹,发现肺部没有吸入的烟灰,气道也没有烧灼伤。这便可以证明死者是被杀死之后才焚尸的,因为尸体没有呼吸,所以火焰不会通过呼吸直接烧灼到身体内部。烟灰也不会因为死者的呼吸而进入气道和肺部。
尸体其他部位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或者致命的疾病,最终判断死者是被锐器致伤,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并被人焚尸。
死者是谁卓然并不担心,因为死者身穿的是书生才能穿的长袍。而他进村到现在没有看见一个穿长袍的男人,卓然便将村正叫来询问,是否有书生在村里出现过。
村正一听说书生两个字,顿时吃了一惊,忙说道:“刘老爷子的外甥齐瑞祥在村里头苦读准备参加科举,他是村里唯一的书生。虽然是外面来的,可是也给我们村长了不少脸了。不会是他吧?我可这一天没见到他了,天哪,要真是他的话,刘老爷子不知该有多伤心,他可是以这秀才外甥感到骄傲的。
村正立刻着急忙慌的跑去找刘老爷子。
刘老爷子没有到村口来瞧热闹,他在家里捧着一本书饶有趣味的读着,他的外甥来了之后,把这老爷子读书的兴趣都勾起来了。这刘老爷子年轻时也曾经考过功名,虽然最终名落孙山,但是对书的感情还是很深的。现在虽然已经老眼昏花,捧着书看得很费劲,却看得很高兴。
他的外甥齐瑞祥是住在老宅,离他们有些距离。他叮嘱了家人,除非一日三餐送去之外,平素是不许人去打扰的。老宅里只留下看守老宅的老仆人和外甥子带来的一个小厮。所以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这位外甥,他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家在刻苦攻读嘛,怎么可能天天跑来请安呢。
这是他一开始就定的规矩,不要讲这些规矩,只是一心把圣贤书仔细读个明白就行了。所以当村正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摇头晃脑的读得有滋有味。村正也不好直接说村口发现一具尸体可能是你外甥那样的话,否则老爷子会直接瘫在地上的。他说的很委婉:“老爷子,你的外甥呢?”
刘老爷子说道:“在老宅读书呢,怎么啦?有啥事情吗?”
“嗯,是这样的,锦官府提刑老爷到咱们村来查案子,你知道提刑老爷那可是正四品的大官,咱们村得隆重接待。可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有功名的就是你的外甥了,即便他不是咱们村的人,可是眼下不是住在咱们村嘛,所以我就想着…”
刘老爷子捋着白胡须将书放下,说道:“行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孙儿陪着你去见四品提刑官老爷,好给你长长脸充个面子,对不对?”
村正笑呵呵点头答应,肚子里却嘀咕,但愿死的不是你外甥,不然只怕就笑不成了。
当下刘老爷子带着村正,还有几个仆从出了院子,踱步来到老宅。路上遇到了几拨村民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他们应该是已经听到他被烧死的那人好像是个书生,便猜到是刘老爷子的外甥了。
于是看见刘老爷子踱着方步出来,看样子好像还不知道这件事,也没人上去跟他说明,只是指指点点的议论。但是这些人的异常的举动已经让刘老爷子感到有些不对劲,扭头对跟在身边的村正说:“他们在说什么呢?”
村正当然不会亲手去揭这个伤疤,还是让刘老爷子自己发掘好一些,不然太可怜了。
所以他便做出一副茫然不知的神情,摇了摇头。
刘老爷子他们来到了老宅门口,开门的老门房正在跟几个人说话,满脸惊慌。那几个村民一见到刘老爷子过来,立刻转身就走了,他们想法跟村正一样,也不愿意看到刘老爷子伤心欲绝的样子,那书生可是他的命根子,骄傲呀。还是那老门房看见刘老爷子之后,立刻悲伤的跑了上来做了个揖。哭哭啼啼的说:“老爷子,我们少爷被人杀死了,尸体都烧成了焦炭。”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声音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刚才有几个人跑来说,村口发现了一具尸体。就是昨晚上朱鹏家失火的那草垛子,烧死的那个人是个书生,可不就是少爷嘛。少爷从昨晚上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
卓然坐在田埂处的一把交椅上。
刘老爷子颤巍巍的来查验尸首,从还没完全烧毁的死者的后腰部找到了一处陈旧的疤痕,那是外甥小时候淘气弄伤的。由此,刘老爷子确认的确就是他的外甥了,当真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劲的央求卓然一定要缉拿凶手,为他外甥报仇。”
卓然宽慰了一番之后,便问刘老爷子道:“你的外甥是否与人有仇?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身上都有些什么东西?”
跟着老爷子来的是书生的小厮和老宅的门房,说是头天下午吃了饭之后少爷就出去了,就再没回来。因为他出去之前曾经叮嘱,说他可能会晚些时候回来,让他们不用担心。这位表少爷以前也偶尔有过夜不归宿的时候,私下里听他说是去城里头跟朋友欢聚去了,让他们不要跟老爷子说,免得老爷子担心。
其实害怕的是这话传到父母那去,父母会以为他不好好刻苦读书,还想着花天酒地。所以这一晚上少爷没回来,他们也没有跟老爷说,刚刚已经被老爷狠狠打了几拐杖。不过刘老爷子也知道,就算说了只怕也于事无补。因为火灾发生在天黑不久,那就证明他的外甥出去没一会儿工夫就被人杀死了,随后焚尸,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卓然问老爷子他外甥有什么仇人?老爷子根本答不上来,他对这位外甥,说实话知之甚少。因为平素很少到舅姥爷家来住,就算来也是跟母亲回来探亲,小住几日便走了,平日你很少在一起。刘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外甥考上了功名,当了秀才,别的根本一无所知。
卓然宽慰了他几句便让他可以把尸首领回去办丧事了。接着让南宫鼎带捕快到村里挨家挨户询问,有没有在村头见过齐瑞祥跟什么人在一起。也就是在门房说他吃完饭出来之后,是否还有人见过他?同时了解他跟村里谁有矛盾。
云燕低声问卓然:“为什么不在锦官府他的狐朋狗友中寻找,为什么把侦破的重点集中在这蜗牛村?”
卓然说:“凶手应该是本村的,不是外村,更不是他在锦官府的朋友仇人。因为如果是外地来寻仇,一般情况下,杀人之后不会焚尸,而会直接潜逃。因为焚尸之后反而会引起人注意,莫不如把人杀了来得干脆。焚尸是怕被人认出尸体了,从而威胁到他自己。因为把尸体烧毁了,线索就没有了,他也就安全了,这是人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由此我断定凶手就在蜗牛村,这是咱们重点排查的地方。当然也不是说外地凶手绝对没有可能,而是可能性最大的我们要先查,当一切可能性都成为不可能的时候,不可能的缘由常常也就成为可能了。”
云燕笑了,说:“你这绕来绕去的,以前也说过,我记着破案从最大可能性开始查逐一排除,才能够事半功倍,那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卓然说道:“刚才发现尸体旁边没有什么金银财宝,而且他就住在本村,又是在村口,村里头也没什么地方花钱的,实在没有必要带着沉甸甸的银子或铜钱在身上。所以图财杀人的可能性很小,可能性最大的是仇杀或者qíng shā,我们要从这两个角度来进行排查。”
“南宫鼎也是朝这两个方向去查的,我们现在要查的是他的家人,这实际上是最容易获得突破口的地方。特别是他身边的门房和那小厮,他们是最了解这位少爷是否得罪了人。”
卓然住进了村正的家,村正为了接待上官,一般都会在家中准备好客房。而能当村正的一般都是村里的大户,这种人有钱有势,才能指挥得动村民。所以接待上官也有这份能力。
卓然他们坐下之后,卓然便让村正去把死者身边的小厮叫来查问。
那小厮惶恐不安的跪下磕头,主人死了,他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卓然问道:“你们少爷跟谁有仇?你知道吗?”
小厮赶紧说道:“我们少爷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可能跟人有仇的。他天天都在家里呆着,也不出去,怎么会跟人有仇呢?”
“你说的话似乎有些不真实,他昨天不就出去了吗?他不出去又怎么会被人杀死在村口的草垛子,并且焚尸呢?你最好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