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杀之心,如箭在弦。程立陡然仰天放声长啸。随即就有“唿律律~”的嘶叫声回应。龙马“太仆”听闻主人呼唤,立刻放开四蹄,如旋风般着地奔驰而来。
弹指刹那,只见它已经奔到城门楼下,眼看前去无路。可是太仆非但没有收蹄,反而更加快了速度,借助惯性的冲力,一下子蹬上城墙。
太仆在光溜溜的城墙上,如履平地一样跑了整整十几步,猛地四蹄同时发劲,奋力一跃。随即便越过城垛,沿着一道暗合天地至理的漂亮弧线,轻轻巧巧落下,踏足于程立身边。却见它气定神闲,连响鼻也没打半个,亲昵地低下头,轻轻拱了拱程立。讨好之情,溢于言表。
程立轻轻拍拍太仆脑袋。吩咐道:“太仆,你留在这里,好好保护永嘉公主。不管任何人,只要对永嘉公主有恶意的,你便尽管出手打。万一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可以为永嘉公主披甲,明白么?”
太仆点点头。然后迈着小碎步走到永嘉公主身边,也低下脑袋,轻轻拱了拱她。一副讨好的神情。忽然间,在场这么多人——永嘉公主也好,永成公主也罢。还有什么清阳公主丹阳公主,都下意识地觉得,这根本不是一匹马,怕不是一条宠物犬吧?
但她们都错了。太仆不是犬,同样不是马。它的真正身份,其实是伏羲神甲。同时,也是启动最终兵器“应龙”的钥匙。无论任何人,只要把恢复为战甲形状的太仆披挂上身,都可以立刻一步登天,足以媲美极元。
所以有太仆留在永嘉公主身边,程立便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全力出手去对付连城火了。
安排好一切,程立向永嘉公主点点头,凝声道:“等我。我很快便回来。”转身迈开脚步,一步跨过城垛,置身半空之中。
城垛之外,就是虚空。但程立脚步之下,却仿佛构筑起了一条看不见的阶梯。他沿着这条阶梯,一步一步,徐徐拾阶而下。举手投足之间,虽然不带半分烟火气。但其绝世能为,却已经显露无遗。
顷刻之间,程立已经走近至连城火身边十步范围。但那道无形的阶梯,却似至此而绝。程立不再向前,也并不下降。就这么背负双手,站在距离地面约有两丈左右的半空,居高临下,俯视着连城火。
程立眉宇之间的神情,其实并没有丝毫挑衅、蔑视、或者侮辱。但其实也根本用不着。单看他凭虚矗立的这个动作,以及支撑他做出这个动作的那份本事,一切一切,便已经尽在不言之中了。
刹那,广场之上敌我双方,合起来总计千余人,也禁不住同时为之目瞪口呆。而且更因为“程立站在连城火头顶之上”的事实,导致叛军这边,之前因为连城火展露神技,一招打飞安公公,又一举手便残杀十多名无辜官员而提升起来的士气,顷刻间尽数雪融冰消。
反观朝廷这边,则人人喜笑颜开。因为宗文敬、安公公等人轻易被打杀所导致的消沉士气,忽然便如火炉上烧得正旺的开水一样,翻滚沸腾起来。
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人说话,更没有任何人做出任何动作。但那种气氛的消长升降,却又是无论任何人,都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的。
对于这种气氛的变化,连城火面色阴沉,明显感到极不高兴。他厉声喝道:“我生平最讨厌的事,就是有人站在我头上。姓程的,给我下来!”五指一握,抓取阳光化为天火凝聚于手,凌空出掌疾推。霎时间,一只以天火凝聚的巨大手掌,由下而上冲天狂轰,势如炮弹,威不可挡。
程立背负双手,丝毫不动声色。随随便便别在腰间的刀,丝毫没有要出鞘的意思。可是陡然之间,无尽黑气凭空涌现,随之更凝聚成一只暗黑大手,由上而下,活像拍苍蝇一样重重拍了下去。
“呯~”
万众瞩目之下,暗黑巨手与天火大手,两只手掌相互疯狂对撼。彼此接触之前的刹那,存在于两只手掌之间的空气,便已经无法藏身,赫然全被强行排斥出去,造就了惊天动地的一下炸雷巨响。
紧接着,两股磅礴之极,霸道之极的力量,便结结实实撞击在一起。本为无形的冲击波,当即形成肉眼可见的一个半透明圆球,以海啸之势同时向上下八方扩散,尽情倾泻出无差别的狂暴破坏力。
程立凝立半空。这股冲击波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一阵微风,并不足以撼动其身形,顶多就是吹得其衣角拂动几下而已。相反,连城火站在地上,却被迫承受了磅礴下压之力。一瞬间,破碎爆裂之声震耳四起,足下砖石尽成糜粉,大片烟尘腾空冲起,把连城火整个人完全笼罩其中。
咆哮怒吼接踵爆发,又一股澎湃热浪炸开,把那大片尘雾彻底清理得干干净净。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方圆三丈范围的地面,已经被冲击波炸开一个深达三尺的圆形凹坑。连城火就站在凹坑之中。从旁观者的视线看上去,只觉得他比之前显得更矮了。
程立低首俯望。摇头道:“连城火,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不愿意有人在自己头上,这点本没有错。可是要达成这个目的,你最应该做的,是让自己不断爬得更高,却绝不是把别人拉下来。那样做的话,只会让你自己变得越来越矮而已。”
连城火咬牙切齿道:“姓程的,你这算是在教训我?呸,你不配!姓程的,你说不愿有人站在自己头上,那就应该让自己爬得更高吗?好!那么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如日方中,与天比高!”
断声厉喝之间,连城火双掌合并高举,猛然向下一拍,重重压上地面。说时迟那时快,大地隆隆震动,恍如地震。以连城火双掌为核心,阵阵热浪蒸汽由下而上,就似温泉般不断喷涌冒出,随之向八方扩散,形成一圈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防线,杜绝了任何人侵入其中,干扰连城火行功。
热浪灼人,连广场上的砖石,也不断变得枯焦。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轰~”惊天动地的轰鸣爆发,一股炽烈刺眼的熔岩火柱,由地底深处疯狂涌上,赫然一举把连城火整个人也托冲上高空之中。如此气势,简直惊世骇俗,直看得广场所几乎所有人也目瞪口呆,哪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竟会是事实了?
程立接受过完整的科学教育。所以他知道,人类所居住的大地,其实并非是个实心的球体。事实上,大地更像一个鸡蛋。外表一层薄薄的蛋壳之下,就是无尽的灼热岩浆。
因为星球内部压力的关系,这些灼热岩浆会通过地壳特别薄弱的地区喷出来,适当地舒缓星球内部压力。而这些地区,通常就会形成火山,同时也是地震的高发地带。比方说东瀛扶桑,就属于这种地形。
东瀛扶桑那是没办法。整个国家都属于地震火山高发带。无论首都建设在那里,区别都不大。但中原的情况,便完全不同了。作为泱泱大国,首善之区。安全问题,毫无疑问属于重中之重。都城立在那里都可以,就是绝对不可能立在有可能发生地震和火山爆发的地区。
白玉京位于平原地带,自打人类在这片地区居住开始,就从来没有过地震和火山爆发的记录。安全得不能再安全。所以千余年来,不管中原怎么改朝换代也罢,但白玉京永远也是首都,地位从未受过半点动摇。
太和殿之前这片广场,便更加如此。建造皇城之前,工匠曾经掘地几百尺,只发现泥土和岩石,哪里有什么岩浆地火的踪迹了?
然而此时此刻,却又有无尽地火确确实实地腾空涌上,把连城火整个人托举至半空。这又如何解释?
唯一的解释就是:昊天烈阳镜!看来,这件由女娲神裔所打造的法宝,不但能够聚集阳光转化为天火。同时也能够源源不绝地聚引高热岩浆,化为地火。
旭日艳阳,高悬九天之上。热力无穷无尽。地心熔岩翻滚沸腾,亦是无量无涯。不管是吸收天火抑或地火,都能够把武者的能为大幅度提升强化。至于究竟能吸收多少,那就要看武者本身的根基了。修为越深,吸收天地之火便越多,强化程度也越高。
说时迟那时快,连城火就像长鲸吸水,不断把灼热地火吸纳入体,不断越级提升,蜕变强化。片刻之间,连城火仿佛变成一个大火人,口鼻五官当中,也同样有烈焰吞吐不休。背后更长出了一双翅膀。
这是一双火焰的翅膀!不但温度极高,而且透发着刺目欲芒之强烈光芒。骤然看来,就似把太阳背负于身后,火热程度,足以光耀天地!
“昊天在上,如日方中!烈阳普照,混元不灭!”
连城火名副其实,双眼也喷出熊熊烈火。在烈阳羽翼加持之下,当真反过来凌驾于程立头顶。他厉声狂笑道:“姓程的,看见没有?这就是我真正的杀手锏!能够死在地火混元劲之下,实在是你的福气啊。既然已经见识过,那么现在,你可以去死了!地火混元体——烈阳焚天!”
狂笑声中,火翼已动。连城火整个人犹如九天之外的流星急坠,猛然冲着程立揉身疾扑。同时双掌齐出,如利刀般狂斩暴劈,气势威不可挡。
程立抬头向天,凝视着急速俯冲杀下的连城火,微微点了点头。双掌左右分开,怀抱浑圆。掌心之间黑气涌动,俨然隐隐约约,传出了潮汐巨浪之声。
“火么?正好。那么就让我以水,克火!沧海六合——陷空劲!”
话声未绝,程立旋臂盘掌,陡然朝天高举。黑气沸腾,赫然传出巨浪轰涌之声,径自迎向连城火的焚天烈阳。
惊雷一霎,水火互冲,却并未产生预想当中的狂暴爆炸。程立掌上黑气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把攻过来的炽烈火劲,源源不绝地加以吸纳化散。连城火面色急变,感觉如击虚空,浑不着力。欲待发劲挣脱,双掌却又似被程立牢牢黏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甩之不脱。
不过吸引之力再强,终于也有极限。电光石火之际,程立双掌猛然一合,再向上一推。喝道:“回去吧。沧海六合——滔天浪!”
霎时间,黑气再加上吸聚回来的烈火,两者相互混合,若滔天巨浪,奔腾翻卷,轰然反冲回去!力量之霸道,堪称无坚不摧!
如此磅礴巨力,连城火哪里能够抵挡得住?刹那间,他身不由己,身体回旋冲天而起,就似火焰的流星,不甘于坠落大地,赫然反过来要努力冲往天际,重入穹苍。
“沧海六合,竟然是沧海六合!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亲眼看见这绝技再现人间。当真是不世出的奇遇啊。”
诸葛太傅神驰目眩,禁不住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旁边绝大部分人,包括天子在内,都根本听不懂诸葛太傅在说什么。一时间,禁不住生出了满肚疑问。
方小侯爷则惊叹道:“沧海六合……难道就是昔年‘神州王’辰惊涛横行天下,纵横当世的无上神功?”
诸葛太傅感概道:“不错,正是神州王的绝学。听说神州王曾经乘坐巨鲸,出海远游。在无尽大海当中,感受阴阳海流变化,最终才创出这门奇功绝学。据说练成此功者。内劲浑成浩瀚,变化随心所欲。修炼至巅峰时,更有海啸之威。单凭人力,亦可敌天,不可思议到极点。”
方小侯爷接口道:“可是神州王并没有后人,所以这门无上神功,在神州王隐逝之后,便已经在世上湮没不显。没想到现如今,它居然又在龙城伯手里重现了。”
诸葛太傅道:“龙城伯得天独厚,屡有奇遇。昔年孤独侯和刀圣的绝学传承,分别都为他所得。神州王和刀圣、孤独侯一样,都曾经是琉璃宝刀的刀主。想必这沧海六合,也是琉璃宝藏的一部分了。”
方小侯爷颌首道:“想必如此。不过,沧海六合始终是在大海里领悟出来的神功。所以也唯有在水里,才能发挥出这门神功的最强威力。但现在四周一滴水都没有。龙城伯要击败连城火那逆贼的地火混元体。形势恐怕并不乐观啊。”
一句话才刚说完,半空之中,陡然爆发出一声铿锵震耳的霹雳雷鸣。在场众人心神同时为之一凛,本能地抬头观望,只见由下而上逆冲的连城火,已经在距离地面足有数十丈的高空稳住身形。他断声狂吼,双掌高举当空合什,再度返身俯冲。
烈阳羽翼无尽扩张,把整片天空都焚烧得一片赤红。这当空一掌,直如火殃天降,有焚城灭国之威。
地火混元体——大日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