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的小太监把太后让传的话,禀报给太子。
太子眼底的阴鸷更甚,只是,他声音却仍是温和如初“知道了,你且先回仁寿宫,告诉皇祖母,只要有本宫在,必会护承恩公府周全。”
小太监闻言,躬身告退。
待他走远,禄公公疑惑地道“汤公公失手,被熠王殿下捆了,世子也被抓进京兆府,按理说太后娘娘不该如此冷静才对……”
太子倒不意外。
他冷笑道“本宫还是低估了萧晴初的脑子。”
禄公公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他垂下眼眸,担忧地问“太后娘娘让殿下出面处理此事,司华园那边又……如今两面夹击,咱们该怎么办?”
太子面色沉冷到极点。
他强忍着心头狂躁的怒意,闭了闭眼,竭力思索着对策。
良久,他睁开双眼,阴沉地道“司华园那边,若他们真为密道而来,又带了这么多人,已成定局,做什么都无用,本宫……会另想办法。”
他说着,附到禄公公耳侧,低声命令“你亲自出宫,带本宫谕令给李卫率,让他替本宫抓个人……”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禄公公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他躬身告辞,转身疾步朝宫外走去。
待他离开,太子掸掸衣袖,正了正衣冠,转身,轻步走进太极殿里。
太极殿一如往常,寂静无声。
尽管外头艳阳高照,却被殿内重重的帷幔,隔开了亮光。
殿里虽燃着些许烛火,却显得更加昏暗、死气沉沉。
太子无声走进寝殿。
一个身穿青色袆衣、头上簪着一支凤钗的妇人,正背对他坐在床榻边。
低低的诵经声,从妇人的口中虔诚吟诵出来,回荡在寂静的寝殿里。
床榻上,皇帝蜡黄的面容,枯槁消瘦,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机。
太子走到妇人身后顿住脚。
他袖手垂目,凝神听着诵经声。
直到诵经声渐渐低不可闻——
妇人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佛珠,转过身来。
她长着和太子与楚熠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气质虽然温婉贤淑,却不显柔弱。
正是大周朝皇后,太子与楚熠的母后——萧瑾。
“信儿。”
皇后抬眸看着太子,温声询问“从早上到此刻,你进出好几趟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你父皇这里,有母后在,无需你操心,若有事,你便去吧。”
太子闻言,动了动唇,原本温润的面容,尽是狼狈,还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
皇后见他这副模样,诧异地问“怎么?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太子咬了咬牙,垂下眼眸,撩起袍脚,往地上一跪,带着哭腔道“母后,儿臣不孝,有件事儿臣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母后救救儿臣吧……”
皇后面容一肃“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
与此同时,司华园外。
楚熠与京兆府公堂上的众人,赶到司华园门口,就看见东宫侍卫、百姓、和一群猪,在玉星湖的堤岸旁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杀猪似得猪叫声、百姓的吆喝声、以及侍卫们的喝止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那些朝臣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个个都看傻了眼。
唯有楚熠,一双凤眸锐利捕捉到混迹在人群里,那些用暗器驱赶猪猡的暗卫,以及在墙根下不知在做什么小动作的自家影卫。
不仅如此,楚熠更是一眼就望见远处高坡上,沈姝负手立在纱帐前的秀丽身影。
只是,让楚熠觉得异常碍眼的是——
还有一道欣长的身影,正与沈姝并肩站立在一起。
楚湛。
虽然离得太远,楚熠看不清楚他们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们正在融洽交谈着什么。
楚熠目光沉冷地望着楚湛。
倘若眼光能杀人,此刻的楚湛,多半已成了满身是洞的筛子。
就在楚熠看着楚湛的同时,楚湛也在看着楚熠。
“啧啧,熠王竟然把三司和御史台的人都给带来了。”
楚湛似笑非笑地说完,抖开折扇,有意朝沈姝旁边挪了半步。
虽然离得不算近,可远远看上去,似是站得极近。
沈姝察觉到他的动作,直觉欲迈开步子,要往旁边撤——
就见楚湛凑上来,用折扇遮挡住她和他自己的面容,低声道“时候差不多了,你掩护我,我给暗卫传信号,让他们把猪赶远一些,好教影卫动手。”
沈姝一听这话,不疑有他,收回迈出去的脚“要怎么掩护?”
“站着不动便可。”
楚湛散漫说完,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特质的竹哨,吹了起来。
楚熠远远看着楚湛这一连串极具挑衅的动作,一双凤眸深沉似海。
他迈动脚步正欲朝他们走去——
忽然,他敏锐听见,一阵似蝉鸣的竹哨声,正从楚湛的方向传过来。
楚熠脚步一顿。
他如有所感扫向人群,见混迹在人群里的暗卫,正飞快用暗器驱使那些猪,往司华园相反的地方去。
猪往哪跑,人群便往哪跑。
不过几息之间,外墙下的人和猪,都散得干干净净。
楚熠看着墙根下,正用火折子点着什么的自家影卫,心中恍然。
他深深看了藏在折扇后头的楚湛一眼,转身走回那些朝臣身边。
此时此刻——
朝臣们正站在司华园门口,对一个东宫内侍询问着什么。
楚熠走到他们身边,就听见内侍道“太子殿下这几日白天都在太极殿里照顾皇上,每日辰时进宫,晚上才回。诸位若想求见殿下,还请留下名帖。”
“太子殿下人既在宫里,那今日施粮施肉,又是怎么回事?”一个御史好奇问道。
内侍脸上闪过茫然之色。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嘭!嘭!嘭!”
突然,三声巨大的爆炸声,从司华园一侧的外墙里面,传出来。
喧哗声、呵斥声,因着爆炸声,戛然而止。
就连那些惨叫的猪,都撒开蹄子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而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爆炸声传出地方。
“轰——”
一整面墙应声轰然倒塌。
露出了墙下头,还来不及填土的,极深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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