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敷衍自己,说他定然是受了蒙蔽,是被那些该死的药物混乱了心智。
他不曾会有过要杀自己的心思。
可……可现在。
曾经的感激和硬抗努力,都成了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
荒唐!可笑! 这个男人,原来跟那些想要生吞活剥了他的恶怪没什么分别! 但……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放肆!”
万久福尖利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子,若是再不让龙卫放下兵器,所有人,将就地格杀!”
看着嚣张中隐含得意的万久福,多年的疑惑突然顿悟。
为何这么一个下三滥的阉狗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宫中放毒。
为何明明查出是他对自己屡屡下的毒手,这狗东西还能一路高风,备得父皇宠信,甚至还得了九千岁这样前无古人的称号! 因为,这只阉狗,不过就是一把出头的枪啊! 这一刹那,萧厉珏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狂躁又苦涩的东西炸开! 双眸缓缓移动,原本阴鸷的脸上,随着眼神的变化,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森毒狞诡,浮动开来。
万久福看得心头一惊,还不等说话。
就听萧厉珏音若冰剐地低笑起来。
一双寒眸看向开元帝,似轻非重地说道,“父皇也以为儿臣是想造反么?
若是父皇也这么以为,那么儿臣……定当从命。”
开元帝一震,“太子,你!”
又见萧厉珏含着笑意,慢慢淡淡地说道,“父皇知晓,儿臣,素来最听您的话了。”
“你!”
开元帝大怒,“你是在威胁朕么!”
萧厉珏笑了起来,“儿臣可不敢。”
说着,朝开元帝走去,一边慢悠悠地说道,“父皇这般信重儿臣,儿臣自当是一切以父皇旨意为重,父皇也认为儿臣今日要造反的话,儿臣自然……” 话没说完,旁边的万久福突然跳了起来,手里一柄匕首,直取萧厉珏喉咙而来,“太子意欲刺杀陛下,护驾!”
来势汹汹,杀气浓重! 萧厉珏脚步猛地顿住! 开元帝同是大吃一惊,“住手!”
可万久福手里的利刃,已经直接刺到了萧厉珏的面前! “当!”
龙五飞身上前!长刀架开! 星火四溅! 两人顷刻纠缠到一起! “护驾!护驾!”
不知是谁喊了起来,“鬼太子谋反了!杀了他!上啊!”
数以千计的羽林军和御前侍卫猛地发动! 如黑潮般超萧厉珏杀了过来! 参加放灯大典的朝臣皇族,尖叫一片,四散逃逸! 开元帝还在大喊,“不许杀太子!朕要活的!活的!”
却被人拉了出去! 萧厉珏抬头,看了眼头顶暗黑的天穹。
随着方才开元帝放出的第一盏宫灯,京城各处同时放飞了各色花样的灯。
飘至半空,星星点点。
被风吹着,汇聚到一起,凝成了一条瑰丽又迷离的银河。
他笑了笑。
忽然想起此时还在东宫等着他的那个小丫头。
是不是也抬头看着这样美到极致的灯河呢?
斑斓映在她纯澈清亮的眸子里。
她不会看到,这样的世间绝景之下,他正处于十九年来,最绝境的时刻。
头顶,是满天星河璀璨,身边,是浓稠腥暗的血海。
极美,与地狱。
“噗呲!”
反手一刀,热的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
他勾了勾唇,心想——还能活着回去见那小丫头么?
礼物……还没亲手给她啊! …… 坤宁宫。
听着远处的喧嚣声,穆淳宛笑了起来,对身边人说道,“看来进行得很顺利。”
萧云和站在她身边,脸上的紧张终于放松了几分,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笑道,“还是你的安排周全,竟然能说服万久福。”
穆淳宛低笑一声,还没说过,走进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
跪在地上说道,“娘娘,文王那边得手了。”
“哦?”
穆淳宛笑得更明艳了,朝萧云和看了一眼,“该你出手了。”
萧云和笑着点头,“好。”
亲了亲穆淳宛的手,“放心,这一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穆淳宛笑着扶了扶发髻,“好,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
萧云和又弯腰,亲了她的手一下,这才放手离开。
穆淳宛继续扭头看窗外半天那无数飘摇的灯,慢悠悠地笑道,“多好看的景致啊!是不是?”
身后,走出来一个人。
浑身颤抖,一下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满身狼狈,抖如筛糠! 正是楚梦然! 穆淳宛转过头来,笑着看她,“知道本宫今日为何会唤你进宫么?”
楚梦然惊慌道,“小女不该,不该觊觎明王殿下!是小女错了!求娘娘饶命!”
穆淳宛却笑着摇头,“他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又会哄人,你心许于他,本宫也是能明白的。”
语气和善,可楚梦然却抖得更加厉害了,趴在地上不断流汗。
她怎么也没料到,萧云和竟然跟皇后,跟皇后!!! 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 她不敢想,只觉自己死期将至! 正无措间,又听穆淳宛说道,“夏日祭那晚,本宫问你,何人在太液池边喧哗,你说是迟静姝,是骗本宫的吧?”
楚梦然一抖,“小女知错!小女知错……” “可本宫没有戳穿你,还放了人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叫萧蓝母女都不敢动你,你可知又是为何么?”
“娘娘恕罪,小女不知……” “呵。”
穆淳宛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罢了,你也不是个机灵的。”
顿了下,又道,“本宫问你,若是将来云和做了皇帝,你想做皇后么?”
楚梦然一下子像是被雷击中了,呆若木鸡地看向穆淳宛。
穆淳宛也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只笑着说道,“你若想将来能坐上皇后之位,今晚,就帮本宫做一件事……” …… “咕噜噜。”
今夜的京城,游人如织,到处都是欢笑人流,五彩灯盏。
青盖蓝幔的马车从人群中缓缓行过,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萧墨白笑着看面前默然无声的迟静姝,“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