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余进将面前碟子里的肉都一扫光,杨凌又问了他一些院子里的状况,余进一一照实回答了,杨凌点头道:“你先回去吧。”
余进站起身来,告辞往外走,走到门口,就又停住了脚步。
杨凌瞧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还有事?”
“那个,主上,我能不能带点肉回去给其他人?”
曲小白道:“已经吩咐厨房了,现在,大概已经送到了吧。”
余进:“……”所以他傻乎乎为了顿肉跑回来,人家都没有挪地方就吃到了送上门的肉?
这是何等的卧槽啊!
余进一脸生无可恋地开门,钻进了冷风之中。
曲小白歪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瞧着杨凌,道:“容与的病怎么回事啊?真是那名医女的医术不行吗?或者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手脚?就是让她生了场病而已,拖一拖她回宫的日子。至于那医女……”
杨凌的眸子里闪过一些冷厉之色。甩锅给他?很好,那她得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
“你既然都决定软禁她和那些宫廷侍卫了,干嘛还要给她下药让她生病啊?”曲小白百思不得其解。
“她病了好,病了就没力气作妖了。”
嗯?啧,这答案……该说他小心还是该说他闲的?
曲小白懒得问容与的那些破事,横竖有杨凌在呢,不至于处理不了。
但正如曲小白百思不得其解一样,容与同样也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杨凌都已经把她们给软禁了,又何必在药材里动手脚?
由此可见,很有可能是章医女想要推脱责任故意说了谎话。但章医女的医术在太医院的医女中也算是很不错的了,怎么会连个风寒都治不好,以致于为了活命不得不撒谎甩锅?
虽然有所怀疑,但容与并没有再把章医女叫进屋审问。
章医女煎好了药,送至容与的房间,梅儿接了过去,没有让章医女进屋。梅儿端着药,没敢直接端给容与,而是递给了颂玉。
宫里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尤其是大凉朝的皇宫,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变成一堆枯骨,要不,你就得修炼成人精,要不,你就得当别人的炮灰。
颂玉问道:“大人,现在吃药吗?”
“端过来吧。”
梅儿有些惊讶,抬头看向容与,正好与容与灰颓的目光对上,梅儿慌忙避开了。
“梅儿,你去章医女那里把我所吃的药,让她都抓一份过来,等杨凌来了,我也好跟他对峙。”容与吩咐了一句。
梅儿一福身:“是。”
容与补充了一句:“告诉章医女,一样都不能少,按着她的药方抓。”
“是。”梅儿赶紧出门去了。
颂玉端着药碗,又询问了一句:“大人。这药,咱真的要吃吗?我瞧着,也没有什么效用啊。”
容与灰颓的目光中闪过一抹阴狠,冷笑一声:“药材应该不会有问题,这药自然也就不会有问题,我现在疑心,我这病,不是什么风寒症。”
颂玉一惊:“不是风寒?那是……”她没有敢说出是下毒,话锋一转,问道:“那……找杨凌来,他会治这种病吗?”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呢?”
容与冷笑着。
杨府,书房。曲小白正在帮杨凌揉肩膀,杨凌乐得她活动活动筋骨,也就不去制止她。
“你还真打算去见那个什么容与呀?”
杨凌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见她了?”
曲小白就笑了,“那个容与,跟个女妖精似的,瞧着就让人不喜,也不知道这回叫你去是打的什么主意。”
“能打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着如何杀了我,如何逃出生天。她到底是还不够干脆,倘或那天直接发难,便不会有后续这些麻烦了。”
“嗯?”曲小白没太理解他的意思。杨凌笑笑,解释道:“她若直接动手,我就可以直接反杀了,哪里还用得着后来这又是下毒又是软禁的?”
曲小白的手指微有停顿,“我还是不理解,以你的性子,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就不好意思动手的,就比如那吕筱筱,当初你还不是一样该动手时就动手?”
“我以前是滥杀无辜的人吗?”
“这倒不是。”
杨凌笑了笑,握住了搭在他肩头的小手,道:“这就是了。所谓师出有名,就是这样,将来就算是朝前对峙起来,我也不至于被人抓了把柄。我想,当初我和吕筱筱动手,也不是师出无名吧?”
曲小白在他耳边道:“你当初杀了吕筱筱身边的五大影卫中的仨。”说完,就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笑。
杨凌一反手,扣住了曲小白的腰,把她从身后转到面前来,揽到腿上坐下,故意问她:“你幸灾乐祸什么?”
“我哪有幸灾乐祸?我就是高兴嘛。”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曲小白不紧不慢地从他腿上下来,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上的褶皱,坐回对面去,翻开了一册卷宗。
杨凌道:“进来。”
门推开,进来的是阿五。
“何事?”
“主上,吕浑已经抓住了,他潜入了新庄那边,被那边的影卫合力捉住了。”
杨凌点点头,“关在庄子上也不是办法,那边都是不会武功的寻常人,你让人把他押解到县城的那座宅子里去吧。”
县城的宅子,并非是原先的孟府,而是阿大他们住的一处据点。其实阿五他们和辛青君隶属两个不同的行当,辛青君主管生意这块,手边也训练了一些影卫,但只负责保护他手底下那些不谙武功的生意人,阿五他们那些人则都是隶属于一个情报兼杀手组织,杨凌一手创立,孤立于子虚庄之外,偶尔两方的负责人会有来往,但业务不干涉。
阿五走后,曲小白有些发呆,杨凌问她:“你怎么了?”
“就是在想,这吕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吕筱筱都已经把他给整容整到这种地步了,他怎么还这么死心塌地替吕筱筱办事?”
“一个人被迷了眼迷了心,就不是他自己了。更何况,现在的吕浑未必就是在替吕筱筱办事,我怕他是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变得丧心病狂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啊?”
曲小白有些担忧。
“现在还没想过,等年后再说吧。”
曲小白也想着这吕浑恶棍,真是根鸡肋,杀之没意思,留下来又碍眼的东西。
但她仍是气不过吕浑加诸在她和杨凌身上的伤害,愤愤道:“让人好好伺候伺候他,让他过个好年!”
杨凌不记得那些事情了,但对于曲小白的愤恨,似乎感同身受,“嗯。放心吧,子虚庄的人一向待人和善。”
曲小白被他逗笑了。
什么叫子虚庄的人待人和善?他们那帮子男人,哪个不是如狼似虎的?啧啧,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容与那里一直等到深夜,也没有等到杨凌,颂玉气得去门口质问守卫,守卫理直气壮地道:“姑娘,我们已经禀告了杨校尉,杨校尉也没有拒绝,至于为什么不来,我们上哪里知道去?”
这个守卫已经不是白天的余进,瞧着长得也比余进凶悍些,颂玉想要发火,却又怕对方会一巴掌呼死她,只能忍住了,气急败坏地回了院子。
回到屋里,反倒是容与先安慰她,道:“杨凌不来实属正常,换我我也不会来的。再想办法吧。”
颂玉气不过,恼道:“大人,咱们就这样任这群武夫欺负吗?”
“你也说了,他们是武夫,咱们岂可跟武夫一般见识?算了,我倦了,睡吧,明日再作打算。”
颂玉忙伺候容与睡下,这屋里藏过尸体,晚上容与都是让颂玉陪在身边睡的,今天晚上也不例外,容与睡下的时候,往里躺了躺,给颂玉让出了一块地方。
梅儿等着她两人都睡下了,才把灯调暗了离开的。
翌日,已经是二十七,按照歌谣里唱的,这一天要宰杀公鸡,屯着好过年。大凉其实没有这样的习俗,富裕些的,不过就是提前准备些鸡鸭鱼肉的,贫苦些的,就备点面粉菜肉,过年包顿饺子应个景儿而已。这几年因为战乱和灾荒,平民百姓更是连过年都过不起了,很多家庭,连饺子都吃不上。
杨凌的童年是没有过年这一说的,莫说是童年,就是少年时期、乃至现在成了亲就要当爹了,也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年,她心里是想着给杨凌找回一点童年缺失的东西,所以即便是吕筱筱和容贵妃一人派了一队人来腌臜她,她还是不怎么在意,只一心准备着过年。
这一天她起了个大早,把杨凌也从被窝里扒拉了起来,兴奋地道:“今天起来宰公鸡。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早先让人在庄子里养了一批大公鸡,现在可是都能杀肉了。昨天没让方大厨走,咱们一会儿杀了鸡,先让方大厨给咱们炖上几锅黏糊鸡,这段时日大家都辛苦了,咱们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杨凌早已经养成了个冷淡性子,对于过年,没什么概念,也没什么期待,但是见小妻子这般兴致盎然,忽然就多了些期待,一翻身,把曲小白扣在了身下,道:“有一只鸡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