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已经谨慎又周密地思考过,吕筱筱能悄悄潜入南平而瞒过他的耳目,说明她在南平一定是有耳目且耳目不少也很厉害。
她下午就透露出她知道小白和他的近况,说明在他和小白的身边也有她安插的细作,只是这细作是谁离他有多近,他现在还没办法去查。
细作要么是隐藏很深,要么就是根本不在他的身边,所以他才感觉不到。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已经离开南平去了京城的慕南云和太子吕非衣泄露了消息。但那两个人也是不知道小白的详细情况的。
小白因为身形的原因,知道她真正月份的人,只有近身那几个人。她直到现在,瞧着也就像六七个月那么大,一点都不像是要生的人。
吕筱筱嗤笑一声,道:“几个月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知道她现在经不起折腾就够了。若是你不跟我上京,我有的是办法折腾她你信不信?”
杨凌脸色阴沉得如同黯沉的夜色,“我信。你以前也有的是办法折腾她。吕筱筱,重活一次不容易吧?”
杨凌忽然转回身,冷冷睨着吕筱筱,丝毫不掩饰他眼睛里的杀气。
吕筱筱也冷冷睨着他。
屋里的空气瞬间凝住,良久,吕筱筱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什么都知道了。看来她对你很信任啊。”
提到“信任”二字,杨凌的眸子里终于泛出一点点温度,但这温度转瞬即逝,落到吕筱筱身上时,又是冰冷如冰了,“你应该不想有一个我这样的对手。吕筱筱,如果曲小白出事,你也别想活。”
杨凌的声音不高,语调却冰冷没有一丝起伏,吕筱筱感受到他的杀气,却只是淡淡地嗤笑一声,“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其实,我还蛮想和你死在一起的,毕竟,死在一起,就不用像活着在一起这样有罪恶感了。”
这样的疯女人,他还能同她说什么?杨凌摔门而去。
一夜未眠,次日一早,吕筱筱的随侍锦官就来敲杨凌的门了,阿二一早就在外面打了一趟拳,看见锦官,就赶了过来,“锦官护卫,敝主上还没有醒,有事吗?”
“五公主昨天不是已经说了么,今天一早就动身回京。难道贵主上没有告诉过你吗?”锦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连眼角余光也不曾给阿二。
对于朝中这些狐假虎威的人,民间早就习惯了他们那趾高气扬的姿态,阿二自然也没有往心里去,“敝主上也说过了,不会离开南平的。如果公主的车驾要离开,那请便。”
阿二的话音刚落,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杨凌站在门口,形容隐隐透出憔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让他的眼睛瞧起来有些吓人,衣裳上也全是褶皱。
“主……主上。”阿二被他这副样子惊得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了。
杨凌点点头,眼神倒是不像昨天那样冷冽了,似乎是……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
他若真能恢复到以往的状态,阿二也就放心了。
正常状态下的主上,总是所向披靡的。
“吕筱筱在屋里?”
这话是问锦官的。锦官点头:“是。”脸上轻蔑的神色在面对杨凌的时候,立刻就萎靡了。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在杨凌面前觉得头挺沉,头顶像是压着一座大山,压得他抬都抬不起来。
“可以进去见她吗?”杨凌想到昨晚见她时她那副穿着打扮,就觉得反胃了,他不想一大清早又被恶心到,所以,还是问清楚了比较好。
锦官道:“公主正在房里用早饭,早饭过后就可以动身了。”
杨凌转身朝西厢走去,叩开了吕筱筱的门。
一名陌生的侍女开了门,“是杨公子吗?请进,公主等着您呢。”
杨凌进门,吕筱筱正坐在桌前,桌上摆了几碟子精致的菜肴和两盅粥品,吕筱筱冲他笑得明媚:“我想你也不愿意和我共用早餐,就没有叫你。你要不在这里凑合一下?吃完了我们好启程。”
杨凌淡淡道:“这边的病情没有得到控制,你身为一国公主,这样走掉是不是不太负责任?”
“你也说了,我身为一国公主。你见过哪个公主亲自来赈灾的?我来赈灾,要李瑾风要朝中大臣做什么吃的?”
杨凌沉静地看着她,良久,嗤笑了一声,“李瑾风?你看看李瑾风都干了什么好事!你觉得他能胜任这件事?这个国家的百姓,在你们这些当权人的眼睛里,是不是连蝼蚁都不如?”
“你倒是挺关心百姓疾苦的,可你也不过是个落难皇子,你又能有多大的力量呢?我听说,你的子虚庄先前就开始做准备了,大夫、药材,都提前调度到了这里,可是还不是死了那么多的人?你的能力,也就这样了吧。”
杨凌冷冷睨着她。吕筱筱知道子虚庄的动向不算什么奇事,他最近也没有刻意隐藏过子虚庄的动向,毕竟,子虚庄只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非法生意的,也不是什么违制的组织。
至于他身边的阿大阿二诸人干的事情,就没那么能见光的了,所以,这些人的行踪都是隐藏了起来的,小白山以及小白山上的矿区,就是完全保密的了。
“我的能力的确是有限。我的人也在灾情中死了不少。所以,我是不可能现在跟你离开的。你要是怕了,就回京。”
“回京是必须要带上你的,否则我回去没办法交代,我父皇想见你之心,简直就如洪水决堤想摁都摁不住。之所以让我来呢,是怕你在回京途中被其他皇子们暗害,他的那些儿子们啊,一个个的,有的是虎狼之心,仁心么,没有一点。也不知道他老了怎么就更糊涂了,那么多孩子不够他看的,还非得要看看你。”
杨凌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虎狼之心?的确是,那人的儿女,有哪一个是有人心的?
不过,这和他无关。他也不想关心。
“你扯远了,现在我在跟你说留下来给百姓治病的事。”
“所谓给百姓治病,其实也不过是你留下来的理由吧?你真正想做的,还不是回到曲小白身边?”
杨凌哂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要留下来,你觉得你可以带得走我?”
吕筱筱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碗里的粥,神色一派从容,从容中还有几分慵懒之色,“我还真就可以。就凭我现在可以左右曲小白的生死,而你却不能立时就要了我的命,我就有跟你叫板的资格。”
“那你可以叫板试试。”
杨凌扔下一句,转身走了。
锦官进来,请示吕筱筱:“公主,咱们一会儿启程吗?”
吕筱筱横了他一眼,冷声:“还走什么走?傻子要留下来给灾民治病。让人看住他,暂时不要让他离开府衙,也不要让陌生人接近他。”
“是,公主。”锦官思忖了一瞬,“那个,公主,昨晚已经派人去了新庄,没有找到曲小白。而且,派去的十个人,只逃回来了一个,其余的全部折了。”
锦官垂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起初锦官并没有把这位罪皇后之子放在心上,即便是昨晚在看过了他的武功之后,也觉得他不过是个武功过人的莽夫罢了,
毕竟昨晚他那个表现,简直连莽夫都不如,他如何能相信他是个智谋过人的人?
锦官是个谨慎的人,昨晚虽然对杨凌很是瞧不起,但还是派了十个算是顶尖的高手前去新庄探底,十个人直到方才才回来,而且只回来了一个,其余九个全部阵亡,据回来的这一个说,对方根本就连活口都没留,直接下了杀手。
吕筱筱一副意料中的神情,“所以,是没有找到曲小白,还是曲小白根本就不在庄子里?”
“应该是……没有找到。”锦官犹疑了一下,才回答,“回来的这一个说,新庄方圆十里,防守极为严密,他们摸进去之后就被发现了,两方大打出手,有两个趁混乱之际摸到了杨府,并没有找到曲小白,两个人在出来的时候,被人发现,当时就被斩杀了一个,另一个一路逃出来,躲过了追杀,刚刚才跑回来。公主,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公主责罚。”
“责罚么,自己去领。回来的那个,是亲眼看见全部都死了吗?”
锦官又犹疑了一下,“这……只回来他自己,余者都没回来,应该是全部都死了吧。他们都是死士,即便落在对方手里,也会在第一时间自尽的,这点请公主放心。”
“我是正大光明地来,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你的确是办事不力。今天派几个得力的……不,还是我亲自走一遭吧。杨凌不是说,他要留下来给百姓治病么,那你就亲自陪着他,去给病人治病吧。晚上我回来要看见他,丢了或者离开你的视线一步,你就把自己的脑袋割了就行了。”
吕筱筱吃完了早餐,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确定明艳照人得能晃瞎人眼之后,才摇曳生姿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