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大先将壶里面的冷水倒掉,然后装上清水,将药炉拿下来,宋长宁知道这个不用看着,就回去和钱贵凤说说话。
“娘,你今天感觉咋样,有没有很难受?”其实她比较在意钱贵凤的心情,郁结于心,过度忧虑和紧张,导致胎像不稳,在这方面上,宋长宁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和能力。
钱贵凤也没有将她当成一个过年才八岁的孩子来看待,她如实相告:“还好,就是胸口总提不起气来,闷闷的有些难受,头还有些疼。”
宋长宁听完心下一沉,面上不显色,搬个凳子坐在炕边:“娘,你伸手过来,我给你号脉。”
钱贵凤依言伸出手,看着宋长宁眉眼间的专注还有那份孝心,她以前那些浮躁之气越来越少。
宋长宁虽然只是中途到宋家的一个孩子,不知不觉却因为自己的行为给这个家带来不少改变,钱贵凤一开始觉得学着宋长宁有些行为会带来好处,她本身没太大的坏毛病,刀子嘴豆腐心,有点爱显摆攀比,可是内心是好的。
慢慢的做好事,性子还真就沉稳下来,再加上宋小雨被人掳走,钱贵凤性子又被磨平不少,当下已经和前两年不太像一个人。
半晌后,宋长宁松开手。
“娘,你不能再继续忧心忡忡的过日子,而且你还缺乏走动,没事在地上溜达溜达,有利于生孩子。药还得继续喝,你喝完我去我师父那里在拿点来。”
宋长宁实话实说,钱贵凤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身上的肉被人掳走一块,每每晚上睡觉都很难入眠,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这样,但还是板不住担心。
“下次让你爹拿去,娘也会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担心难受的。”想来想去,能保证的就这一句话。
宋长宁也表示理解:“情绪就是很难控制,娘你要不然多做一些小衣服,或者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点东西,换换心情。”分散下注意力,别总将自己的脑袋钉死在小雨身上。
别说娘,便是过去这么久,她也没办法一下子将小雨的事情给忘掉,这一年来,她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只要是一发呆,就会幻想很多关于小雨不好的事情来。
外面有多恐怖她知道,小雨被人家卖了,以后再想找回来无异于大海捞针,生死难料。
这样没个结果的事情,谁能放下心来。
“嗯,我以后多给肚子里的孩子弄点你东西。”钱贵凤这个做娘的,不仅心疼小雨,也心疼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想让自己这样糟蹋身子,不是为自己,而是她怕,再生出的孩子和福道一样,脑子不灵光。
一家一个脑子不行的就算了,两个,那就太悲哀了。
宋长宁应一声,想着还是平时想想办法让她多找点事儿做,大冬天限制住人的活动,夏天就好了,没事还能出去溜达,就算她不出去也会有和她关系不错的上门过来说说话。
毁就毁在冬天。
关于钱家的事情宋长宁没敢告诉钱贵凤,毕竟这事也是个糟心的。
娘俩聊会儿天,说说学院的事,厨房里宋老大将热水烧开,又把药煎煮上,他拎着热水壶刚要出去,碰巧被刘牡丹看到:“大哥这水是新烧的不?”
宋老大脸色有些为难,但还是点点头:“是新烧的。”
“拿给我点,孩子渴了,要喝水呢。”刘牡丹搓手笑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点都不怕宋老大不答应,这家里面的肉可都是她们家老三打回来的,喝他们点水,还不给了?
宋老大心里叹气,心里很不愿意,若是一次两次也就拉倒,但是这入秋天冷以来,刘牡丹没事就蹭水,知道他们家有个大肚子的,不能碰凉的,天天都烧热水,每天蹲点,看着厨房有人一定会过来等水。
他这个做大哥的,总不能和弟妹计较这些,传出去要脸不要。
宋老大没招,将壶递给刘牡丹,刘牡丹心里得意着呢,不觉得是宋老大让着自己,觉得是他们吃他们嘴软,所以才会给她热水。
热水拿回去以后,她先倒进木盆里一些,又将屋子里两个杯子倒满,然后拎出去还给宋老大,看她出来的瞬间宋老大心里就知道,这水估计是被用的差不多。
接过来以后,壶轻飘飘的只剩下一层底,厨房冷,刘牡丹搓着手神采飞扬的回去。
宋老大又烧一壶水,他烧水哪儿都不去,人离开肯定有过来捡现成的,开口要的是刘牡丹,捡现成的是秦红,两个老娘们就懒得生火灌水,还不如她们家长宁这个小姑娘。
宋老大心里发堵的将水壶拿回去又重新烧满满一壶,等他回去将热水晾给钱贵凤喝,钱贵凤嗓子都干的要冒烟,水还烫没办法喝,只能干瞅着。
“你这水烧的时间也忒长了。”
宋老大挠挠脑袋:“刚刚被老三媳妇拿过去用了一壶,我也不好意思要过来。”
钱贵凤当下挑眉,冷哼一声:“这个老三媳妇,天天打秋风,难不成是仗着我肚子里面有货,就想欺负到我头上不成?”
钱贵凤脾气只是能暂时压制,但里子还是那个里子,平时不动如山,生气便是暴风雨,刘牡丹也是要发颤的。
“娘,你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宋长宁幽幽劝道,这些事她从来不和钱贵凤说,就怕让着好不容易安静下去的湖面又刮起波澜来。
“长宁,你平时烧水她有没有欺负你?”
钱贵凤厉声问道。
宋长宁紧忙摇头:“没有,我起的早,要不然就是中午,没有欺负我。”实际那刘牡丹见缝插针,自从占宋长宁便宜,早上要用热水洗脸,中午要喝热乎水,喝的暖暖的,然后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盖上被子,听着外面的风雪声睡觉。
钱贵凤将信将疑,看着冒着热气的被子,拿进里面都是火光。
宋福道在宋奶那屋子,没回来。
屋子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一样,宋长宁和宋老大都不敢在这个时候给钱贵凤添堵,晚间吃饭,宋香茗和宋波都上桌,宋香茗屁股疼的坐不下,站着吃饭。
掉漆老旧的桌子上,放着一盘小咸菜,一碗沉酱,还有一大盆米糊糊,一叠小炒五花肉,宋香茗吃的狼吞虎咽,米糊糊呲溜呲溜的喝两大碗,黑黢黢的小手使劲的握着筷子,大口吃咸菜,拿着冻白菜蘸大酱,吃的十足香。
她吃饭吧唧嘴,吃的快,吃得多,抬起手十次都是去夹五花肉的。
她都听说了,现在山上打猎的人多,以后说不准就没有这么多好东西吃,以后再吃肉不如现在方便,所以要大吃特吃,吃多多的,吃饱饱的。
这样才不会亏到。
宋波都没咋吃东西,现在很饿很饿,恨不得将舌头吞下去,他心里对宋香茗是又怕又恨,到底是孩子,风一阵儿雨一阵,中午觉的不用去上学挺好,但是一下午伤口疼又无聊,没事还要被骂,心里就不得劲起来,就不想在家里这么干呆着,也就怨起宋香茗来。
看宋香茗吃五花肉,他拿着筷子也跟着使劲夹,两个孩子暗中较劲,大家都没吃上一口。
宋奶那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可是当过富家丫鬟的,伺候过主子,知道真正有钱有身份的人家里规矩有多多,这样子只会让人笑话。
家里最近事多,老太太心里也有火气,看她们两个跟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当时句不高兴。
刘牡丹那双眼睛没白长,等老太太吱声前伸手推了推宋波的胳膊,训斥道:“你别这么吃,狼吞虎咽的,让旁人还吃不吃了?亏你还去夫子那里学过几日学问,不是要孝顺吗?这样抢食你就孝顺,就好看?
别旁人没个人样,你也没有。”
这话说的有深度,训斥儿子的同时还要将宋香茗带上,秦红不傻,听出来了,也看到老太太那不开心的表情,伸手按住宋香茗的手:“你也停停,别让人说着还不要脸。”
宋香茗光顾着吃都不知道她们说话,被秦红拦住顿时不高兴的哭嚎起来,依旧是那个哭法,咧着大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宋长宁和旁人被她们弄得都没有胃口。
钱贵凤直接捂着嘴出去干呕,宋老大连忙追去看,大雪天还是晚上,他不放心。
老太太没好气的将筷子摔在桌子上:“得了别哭了,号丧呢?吃没吃相坐没坐相,我老宋家再穷,在没规矩也没看到哪个人和你一样,抢食吃,自私又贪婪,我这三个儿子都没这样过,你看看宋福道,那都是一口一口的,连个脑袋好的都不如。”
宋香茗越说哭的越凶宋老贰听得心烦,当下抬手甩给她一巴掌:“闭嘴!滚出去!”
这巴掌好像把宋香茗魂儿都打飞了一样,她呆愣的捂住脸,委屈的跑出去哭,秦红想出去看看,但又舍不得剩下的几块五花肉,想了想最后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