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达和韩韵如对视一眼。
“老三,什么事?”
江腾:“你们也知道,前段时间妈生了病,虽说已经出院,但现在还坐着轮椅,离不了人照顾。”
“之前大家商量的是一起出钱给咱妈请个保姆,但这个保姆阿姨被妈发现偷家里的东西,最后由二嫂出面辞退了。闹这一出挺糟心的,妈也不想再请保姆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也是这德性?”
不请保姆,又要人照顾,那接下来——
江腾:“本来我和二哥的意思是,妈就由我们三家轮流照顾,小琴是出嫁女儿,自己都还有公婆要伺候,所以不算。可妈又觉得不太好……”
韩韵如皱眉。
三家轮流照顾,这她没意见,子女赡养老人是义务。之前老太太不主动找他们,她和江达也没主动往身上揽,只上次生病住院的费用,他们平摊了一部分。
如今老太太主动提出需要轮流赡养,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推的,否则就成了不孝。
这点韩韵如很清楚,所以,接受得也很坦然。
只是……听江腾话里的意思,好像老太太的要求不止于此,还有其他想法。
果然——
江腾:“妈觉得和大哥大嫂分开了十几年,不闻不问,她非常愧疚,也很自责,现在极力想要弥补,所以决定不轮了,固定跟你们住,这样多少能弥补一点曾经失去的日子,就是不知道大哥大嫂愿不愿意?”
韩韵如:“……”
江达:“?”
这憨憨大概还没听懂。
江腾:“当然,我和二哥该尽的义务也不会忘,各拿一千五百块出来,作为妈的生活费。只是日常起居,可能就要大嫂多费心了。”
江扶月眉心一拧。
江小弟扒着姐姐衣袖,小小声问:“奶奶是要和我们一起住吗?”
江扶月:“她想。”
至于能不能成……得看江达和韩韵如。
江小弟似懂非懂,不过一想到奶奶会跟他们一起住,就浑身不自在。
韩韵如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把表态的机会留给江达这个一家之主。
江达却下意识转头去看媳妇儿,可入眼是妻子略显冷淡的侧脸,他心头咯噔一声。
江腾:“大哥,你说句话呗?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敢不同意吗?
不同意就是不孝,可若同意了……
“妈,我和阿如还要开店,每天早出晚归,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
言下之意,没空照顾您啊!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老太太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的确是个问题,”下一秒,话锋陡转,“不过我都想好了,让老家那边的春妮来照顾,我老太婆也不给你们添麻烦,要奋斗事业就去奋斗吧。”
江达傻了。
韩韵如垂着眼皮,看不清具体情绪。
老太太状若未觉,笑呵呵道:“春妮还记得吧?你大伯母家的侄女,说起来你应该喊声表妹。小时候过家家,还给你扮过新娘子,想起来没有?”
江达头皮发麻,一个劲盯着韩韵如,冷汗都出来了,可后者连个眼角都没给他。
“妈,都好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忘了!”
江扶月坐在位子上,抱臂环胸,大有看好戏的架势。
江小弟懵懵懂懂:“姐姐,爸爸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紧张啊?”
“因为——他摊上事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太太这是想住别墅,赖上他们了。
什么弥补曾经、心怀愧疚,都是借口。
一会儿不想让保姆照顾,一会儿又让什么春妮来照顾。
既然有人照顾,那为什么不住自己家?
老太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见早有准备,江达不同意也得同意。
至于韩韵如,就更没立场说什么。
“行!那就这么定了啊,”江腾喜上眉梢,赶紧招呼刘书婷,“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大哥,大嫂,妈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江琴把手里鼓囊囊的行李袋放下,“里面有换洗衣服,药也捎上了,用法用量都在纸上,那我也先回去了。”
杨金秋:“妈,您就在大哥大嫂这儿安心住下,改天我带灿灿过来看您。”
很快,四人离开。
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抬手叫韩韵如:“老大媳妇,你过来,推我到处去看看,这里还挺大,以后都要住这儿了,总得先熟悉熟悉地方……”
韩韵如低垂着眉眼,上前。
全程没看江达一眼。
或者说,江达就是个摆设,即便刚才在老太太是否留下来这件事上,根本不用经过他同意,江腾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定了下来。
一个人太憨,往好了说叫“朴素”和“老实”;往坏了说,那就是“软弱”和“可欺”。
有人问江达的意见吗?
有。江腾问了,但并不需要他表态。
韩韵如索性连问都不问,因为她太了解江达。
此时,偌大的饭厅只剩他和江扶月姐弟。
“爸,我先上去了。”
江小弟紧随其后:“我也上去了。”
江达动了动唇,看着女儿、儿子离开的背影,目露茫然——
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这晚,楼下的客房被收拾出来,江老太住了进去。
韩韵如先打扫了房间,又铺床叠被、归置行李,最后还伺候老太太洗澡、换衣服,连吃药的水都给递到手边。
偏偏江老太还不怎么满意:“水有点凉了。”
“我给您换一杯……”
“不用了,这回先将就吧,下次注意点。”
韩韵如垂眸,轻嗯一声。
“还有,这被子一股霉味,等明天太阳出来,弄到阳台上晒晒。”
“好。”
“床头灯太亮,晃得我头疼,换个瓦数小点的。”
“好。”
“明天早饭我喝粥,稀粥,太硬的不好消化。”
韩韵如一一应是。
“哦,对了,差点忘了问,”老太太状若不经意提起,“你们买别墅的钱哪来的?就靠沉星做那个什么直播?”
韩韵如囫囵地应了声,也不多说。
老太太眼神一冷,轻哼:“怎么,还藏着掖着?怕人知道?”
韩韵如沉默依旧。
“别是什么旁门左道捞来的钱吧?”
这是试探,韩韵如还是不接话。
老太太怒了:“你是在跟我耍脾气吗?现在老大不在,你就原形毕露了?我告诉你,不管我以前怎么对老大,我都是他亲妈,他那样老实憨厚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管我,所以,你最好识相点。”
韩韵如:“大门门卡是他给的?”
老太太眼里闪过得意:“当然,我儿子还是念着我的。”
虽然早有所料,但韩韵如此刻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江达没跟她商量过。
上次,老太太生病,来家里住过两天,之后就回医院了。
江达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把卡给出去的。
见她眼神黯淡,老太太仿佛斗胜的母鸡,刻薄的三角眼里写满得意。
“往后这个家,我才是一家之主,这点你最好认清。”
韩韵如笑了,是嘲笑:“您早点休息吧。”
说完,转身离开。
还不忘带上房门。
老太太心头一哽,明明自己占了上风,却还是不得劲。
楼上,卧室。
韩韵如回到房间一脸疲惫,拿上睡衣,径直去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江达正坐在床边,听闻开门响动,噌一下站起来,朝她讨好地笑了笑。
“老婆……”
韩韵如看了他一眼,真的就只有一眼,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对着镜子擦头发。
江达黏上前,接过毛巾:“你今天辛苦了,我来。”
韩韵如也没阻止。
吹干头发,夫妻二人躺在床上,韩韵如翻了个身,背对他。
江达心里闷闷的,黑暗中,他问:“老婆,你是不是生气了?”
韩韵如:“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累。”
“……哦。那你早点睡。”
“嗯。”
韩韵如真的睡着了。
至于江达什么时候睡的,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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