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一个身高八尺的少年便闯了进来,声如铜铁:“外来人,阿爹叫你。”
寇立不多话,跟在他身后,路上这少年好奇的打量着他,不时比划着胳膊腿,最后得出结论,“阿爹说的对,外来人都是弱鸡。”
寇立沉默了片刻,才道:“未请教这位小英雄大名?”
“我叫莽,力能拔山的莽!”
莽把寇立带到村外后,便就呼哨一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寇立有注意到,这小儿健步如飞,行走之际,有一种奇特的韵律。
铜一带了个斗笠,正坐在村口摘菜,这些菜种无比奇异,大如青笋,铜茎钢叶,每一层叶子上,都是一圈又一圈的锯齿。
铜一虽然外表凶残无比,但是此刻却如心灵手巧的老农,手指一拨一挑一搓,便将铜皮卷出,丢在地上,一边摘,一边闷声道:“老祖宗让我传授你本事,寨中有两种本事,《玄刀诀》和《庚金道》,你想学哪一种?”
寇立得过五灵子的叮嘱,两套功法都是走的上古炼气的路子,极难修炼,《玄刀诀》擅杀伐,能炼成五戮刀气、先天纯金刀芒、铜光刀山,一经炼成,便不逊色于七派五宗的独门剑气。
《庚金道》则是擅变化、善防御,能将自身化作铜铁躯壳,而且能够引天地间的先天金光,练出种种御敌手段,比如旁门神魔金精大王,鬼仙也难以破之。
这两套功法各有优势,前者重杀伐,后者攻防一体,但都是强悍无匹的玄功。
见寇立迟迟没有做答,铜一也不急,只是慢条斯理的剥着铜笋,好半晌,才道:“时辰不早了,耕田的耕田,上山的上山,再不出发就迟了。”
寇立心想,《庚金道》哪怕是炼到师兄的境界,金精大王固然能撼动山岳,但是我自己也能做到,既然如此,那就学另一种好了。
“我学《玄刀诀》。”
铜一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将篓子提起,“那就去耕田。”
他将寇立领到一亩杂草丛生的荒田上时,指着一口青铜大斧,道:“将这亩田耕完,我再教你其它本事。”
说完,这位光头铜汉便就走到另一亩田上,提起斧头,开始了自己的耕种时间。
寇立目瞪口呆,这年头,学修炼,还得先耕田么?
而且这刀耕火种的方式又是什么鬼!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心境,自己有五灵子的推荐,对方不可能耍他,那么唯一的原因,便是这功法的奥妙,正在这耕田之中。
寇立握住铜柄,猛的一提,身形忽然倒退三步,面色一红,扎了个梅花步定气血,这才稳住身形,这看似不起眼的斧头,居然重达五千斤,这已经濒临人仙层次的极限。
虽然全力以赴之下,人仙拳术真的能撼山动岳,但这指的是纯阳真光和纯阳之气同时爆发,单论气力,第一层的人仙躯壳,大约在八千斤左右。
‘轰’‘轰’‘轰’‘轰’‘轰’‘轰’
刀耕火种这种原始的耕作方式,无非是将地面的杂草树根斩断,但是这些杂草乱根硬度比起钢铁还要大上百倍,更何况田地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铜板,斧头与地面撞动,发出的声音像是地震。
百下过后,寇立抹了把汗水,喘了口粗气,看着田亩上大大小小的斧痕,最大不足三尺,最小仅有一道白痕,陷入了沉思。
五千斤的重斧,不是关键,关键是此地乃纯铜纯金之地,重力是外界的数十倍,全力以赴下,浑身的关节、骨骼就像是驮另一颗颗铜石,到了最后几下,体内阳气已入血潮血浪,随之变化,后面那几道深痕,都是动用气血的结果。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机巧。
寇立目光一扫,只见不知何时,铜一已经耕完了一亩地,换了个地方继续耕田,而且他耕田的动静比起寇立来小上千万倍,一劈一铲,抖金如抖泥。
以他武道大宗师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对方的每一道肌肉、每一丝发力、每一种姿势,都已经完美无缺,纯任自然,大巧不工,若是化作武道,这便是四大家密炼合劲之道的巅峰,历代大宗师的毕生追求。
寇立虽然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是他也知道,对方所展现的,也绝对不只是这一点。
不知不觉,已到了日暮十分,铜一不多不少,耕完百亩田后,将斧头一插,低沉道:“回村,吃饭。”
铜一将寇立领到村中一个角落,指着数亩田,天地上种满了小臂长的青菜,大腿粗的萝卜,脑袋大的土豆,道:“我们吃的东西跟你们不一样,这是你师兄栽种的,你可以吃。”
寇立摸了摸土地,果然都是寻常土壤,而且四周隐约有五行甚神光的幻化,心道:“还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虽然修道之人已断五谷,但是这种程度的精力消耗,不填饱肚皮还真是不行,也多亏是自家师兄,五行演化已臻巅峰,这才能在纯金之地,金光演五行五谷,演化出的瓜果受天地至纯灵气的滋润,这才长的这般巨大。”
在晚上煮了一大锅蔬菜粥,吞了个精光后,寇立倒头就睡,在睡梦中,双手微微颤动着,似是在无意间模拟白天铜一的手法。
接下来几天,寇立按部就班的跟着对方耕田,虽然将铜一的姿态身形完整圆满的模拟出来,但动静依旧不小,往往耕到一半便就体能耗尽。
不过寇立也不心急,按照五灵子的说法,这两套玄功若是炼到高深处,依旧能达到法术演化的四层境界中,最高一层禁的变化,除了慢慢揣摩外,别无它法。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十几天下来,力气似乎增涨了几分。
这些铜人都是上古血脉,性极木讷,除了耕田种地外,便是夫妻父子,一日间也说不出几句话来,在这十几天中,寇立颇有一些避山索居的感觉。
也不完全如此——
寇立刚推开门,一记醋钵大的拳头便迎面而来,空气在这一拳下,都在压缩、凝聚,隐隐有金色漩涡成型。
不过这种攻击手段于他来说实在太简陋了,脚步一晃,便化作十来道身影,来人顿时傻眼,紧接着脚步一绊,便就砸翻在地,地面上同时多出了一座人形大坑。
“可恶,可恶,又是这一招,我莽赌上先祖的荣耀,也一定要击败你!”
寇立斜了对方一眼,走了出去,那单名莽的少年见到对方这种眼神,顿时气的‘哇哇’直叫,连忙追了上去。
这少年大略是铜人部落的异种,天性好动、好说,本来也没怎么搭理寇立,似乎有些瞧不起他,但自打偶然看见寇立练拳之后,心生好奇,非要拉着他来斗上一场,结果自不用提,被好生教训的一顿。
自此之后,便就缠上了寇立,非要打败他才甘心。
见寇立往村外走去,莽眼珠子一转,忽然拉着他道:“你知道今日我父亲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耕田,我们族中有大事了。”
寇立脚步一顿,昨天铜一的确跟他说过,让他今日一人修炼,他还奇怪这闷汉居然还主动开口。
“我带你去看看怎样,天天耕田脑子都耕坏了,就像族里那些人,”莽又嘿嘿一笑,“不过你得将你那躲避的把式交给我。”
寇立心中一动,却问道:“这件事既然避讳外人,我去是不是不大合适?”
莽摇头,“阿爹最怕麻烦,往往几天不说一句话,之所以不带你去,也只是觉的你本领未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