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又固执的将头扭向一边,咬紧了被角,努力压抑了口中呜咽之声,可是身子都抖得几乎是要抽搐起来。
云歌艰难的挪到她身边:“云霞?”
她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云霞,你感觉好些没有?”
云霞肩头猛然一动,将她的手挣开,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干脆背过了身子,不看她。
云歌静默片刻,轻声说道:“云霞,我们之间的事情……,放下吧,好不好?”
说完这句,云歌再也找不到话来说。
和樊云霞之间的恩怨,又岂是一两句话可以言说得明白的?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见云霞始终情绪激动不能平复,云歌小坐了一会儿,帮她掖好被褥后,起身从房间里面退了出来。
反手轻轻合上房门,云歌不由得长长嘘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在寺庙里面看见云霞,总比在怜花楼看见云霞要好得多。
转身,还没有从台阶上面走下来,沐云舞脸色煞白的从冬柏后面转了过来:“姐!”
云歌有些疲累的叹息一声:“身体好了?好了就下山去吧!”
云舞上前几步,将她的袖袍一把扯住:“姐,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这样无情?”
云歌凉凉一笑:“没有,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可是,我们之间的姐妹情义,在金凤楼你鞭打父亲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沐云舞的脸上显出悲戚无奈的神色:“我,我也是不得已的呀,如果不那样的话,我们会被那个昏庸皇上丢进豹笼里面的!”
玲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身后,曾经那么明丽高傲的前朝公主,现在却好像一个忠心婢女一般守候在沐云舞的身后。
她上前将云舞的胳膊扶住,用控诉的语调对云歌道:“沐云歌,做人不能太狠心!你知道云舞为了见你,为了在腊月二十七这日和你一同庆生,这一路从中原镀阳城到西郡图木城,她吃了多少苦吗?”
沐云舞似有些嗔怪玲珑多嘴,侧过身子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
转身看向云歌的时候,脸上露出牵强笑意:“姐,在这个世界上,云舞就只有姐姐你一个亲人了……,姐姐你为了云霞那么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都能够熬夜侍候在她的身边,对我,为什么就不能多一点点宽容?”
云歌往身后的微闭的窗户看了看,果然看见窗户后面,樊云霞穿着灰色僧衣的影子一闪而过。
沐云舞见她不搭话,接着又往下面说道:“我从前不懂事,确实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够好,惹姐姐你生气了!但是我现在长大了,而且,我马上也会成为母亲了,姐姐你相信我,我再不是从前的自私冷漠的沐云舞了!……我此番到西郡寻你,是真的想要和自己的亲人呆在一起……”
云歌好几次想要挣开她的纠缠,可是衣袖却始终被云舞紧紧攥住。
又没有护情在手,不能像以前那样,挥刀割袍。
正在心生烦乱之时,突听得前面月牙门传来贺兰子彻低沉华丽声线:“我就说你怎么一直不回家呢,原来是被癞皮狗给缠上了?”
云歌仿若见到救星一般,双眸晶亮:“子彻!”
贺兰子彻走了过来,伸手将云歌半揽进怀里,眸光柔和:“昨夜大雪,想着你今日下山肯定困难,所以来接你回家!”
云歌眼神温润,点点头:“嗯!”
沐云舞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云歌的袖口上面松开了,她后退了一小步,绝色的脸上绽出妩媚笑容,微微屈膝:“云舞见过姐夫!”
子彻斜睨她一眼,讥诮道:“我记得你,你不就是那个和宫赫莲搞暧昧不成,又迅速扑进宫赫莲老子怀里的沐云舞吗?……对了,我在金凤楼上面还见你用鞭子打过你亲生父亲!厉害!佩服!”
说完,不顾沐云舞脸色如何难看,搀了云歌往前面走去。
快要跨过月牙门的时候,听见身后沐云舞唉哟了一声,然后衣裙摩挲的沙沙声伴着玲珑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怎么能这样?云舞她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你们这样对她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贺兰子彻垂下眼帘,看身边的云歌,征询的口气问:“你觉得呢?是准备将她们带回夕颜殿吗?”
云歌蹙眉摇头:“不!”
她们能从中原追到西郡,自然有她们生存的方式,云歌并不觉得自己如果不收留她们,她们就会流落街头。
况且,昨日上山的时候,明明就看见沐云舞在买小人儿,而且她说出口的那些话,正如她的性格一样清冷无情。
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就等于是留下一颗随时都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云歌不希望提心吊胆的生活,更不希望衍儿和子彻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所以,狠狠心,跨过月牙门,往南面的厢房走去。
沈秋不在房内,问了一个小僧,才知道沈秋今日一早就去找八面佛的护寺武僧切磋功夫去了。
贺兰子彻兴致颇浓,拉着云歌去见八瓣梅:“小时候就听闻山寺之中有八瓣梅,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今天既然来了,定要好好见见!”
云歌见他蛊毒已经解除干净,又难得今天这么好的兴致,实在不忍心坏了他的雅兴,一路含笑跟随。
沿着蜿蜒山路往人迹僻静处行了去,只见远处重云朵朵,化成飒飒寒风,擦过枯木古藤,发出朔朔清响。
枝头八瓣白梅层层盛开,一团一团挤在枝头,寒风中散发着沁骨幽香。
贺兰子彻惊喜道:“看,这就是八瓣梅,是不是比寻常梅花更加香些?”
“嗯,确实挺香的!”云歌昨夜在樊云霞的身边守候了一夜,此时架不住身体上的疲乏,随口敷衍道。
心中只盼着贺兰子彻的兴致能淡下去,能趁早下山,马车里面,说不定能抽空打个盹。
正在微微跑神的时候,贺兰子彻已经牵了她的手往梅林深处走去,声音带着些玩闹和邪肆:“咱们难得有次机会单独在一起,不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