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锦帛叠好,和虎符一起,放在云歌的身边,平静道:“华容夫人,在下的职责已经尽到,密旨和虎符都已经送到你的手中,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说完,行礼告退出门。
偌大的正殿里面,一时之间静寂无声,连空气仿佛都凝结静止,一切都隐退消散,在云歌的世界里,现在就只剩下了她自己,和宫赫莲。
密旨和虎符就在手边,云歌知道,这其实就是万里江山,倾国相赠!
他定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会……
云歌想到这一层意思,蓦地从软椅上面起身,急急的往外面走了几步,猛的又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西郡夕颜殿,就算自己走得再快,也不能马上就见到宫赫莲!
云歌扶着门框,抬头看了看天,一行燕鸟正自头顶飞过,片刻之后,不见踪影……
初画守在廊下,见她从正殿里面魂不守舍的出来,急忙上前过来:“夫人,你……怎么了?”
许是初画被她的脸色吓到了,说话声音飘忽得很。
云歌直直的目光看向初画,伸手在她的手背上面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然后喃喃问:“衍儿呢?”
正说着,司春带着衍儿往正殿这边寻了过来,他们身后跟着两个看上去很眼生的侍婢,眉清目秀之间透着淡淡的英气。
“娘亲!”
衍儿见了云歌,急忙挣脱了司春的手,迈着小腿往这边飞跑过来。
云歌见他张着双臂飞扑过来的样子,如同一只尚还离不得人的雏燕,心中酸软,急忙蹲下身,将衍儿一把抱在怀里:“衍儿怎么来了?”
衍儿伏在她的怀里,嫩嫩的小嘴微瘪,在她耳边糯声道:“娘亲,刚才来了个怪叔叔……”
云歌知道衍儿口中的怪叔叔,一定就是刚才从正殿出去的那绛衣男子,他见过衍儿了?
抱着衍儿温温软软的小身子,云歌只觉得千头万绪,让人心思纷杂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衍儿莫怕,衍儿乖!”
“娘亲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娘亲?”
衍儿动了动,伸出软软的小手帮她把脸上的水汽细细的抹掉,稚声稚气又道:“娘亲别难过!衍儿从今往后都听你的话,衍儿会跟着沈秋姑姑学功夫的,将来有人敢欺负娘亲,衍儿就用沈秋姑姑教的功夫收拾他!”
衍儿不说这些话还好,说了这些话,云歌的情绪更加把持不住,紧拥了衍儿,差点就要失声哭泣出来:“好衍儿……”
衍儿毕竟年幼,伏在云歌的怀中,慢慢的低声轻泣起来:“娘亲……”
司春和初画两人站在旁边,容她母子二人絮叨了几句之后,司春试着上前,对云歌小声说道:“夫人,司春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云歌又安抚了衍儿几句,摸摸他的脑袋,忍泪含笑对他道:“衍儿乖,去和初画姑姑玩一会儿好不好?娘亲晚点过去找你!”
衍儿懂事的点点头,一双本就明亮澄澈的眼眸,被眼中雾气浸泡,更显得纯净不含一丝杂质:“嗯,衍儿听娘亲的话!”
说完,松开云歌,走到初画的身边,主动伸出手去牵初画的手:“初画姑姑,衍儿想学功夫了,沈秋姑姑怎么还不回来?”
初画带着衍儿往跨门走去,刚才跟在司春和衍儿身后的两个侍婢也脚步不停,跟着他们出了院子。
云歌收回目光,有些疲乏的走到园中青石上面坐下:“司春,你有话要对我说?”
司春上前,赶在她坐下去之前,用自己腰间绣帕铺在青石上,扶着云歌坐下之后,见身边并无其他闲杂人等,这才俯身一些,小声道:“刚才,那位穿绛衣的宫里人到了后院,带了两男两女到衍儿面前……”
云歌眼皮一跳:“真的?”
司春点头,接着道:“嗯!他说让这两男两女以后就留在夕颜殿,负责咱们衍儿小公子的安全,我寻思着这些人有些来意不明,这才带了衍儿过来找你!刚才,跟在我们身后过来的那两个侍婢,就是那绛衣男子留下的……”
云歌又坐不住了。
看来这绛衣男子来真的了!
他说过从锦衣卫里面挑选了十二影卫出来保护衍儿,那这两男两女应该是在明处的,剩下的人,应该都是隐在暗处了。
锦衣暗卫是真,锦帛密旨应该也是真的,那这怀中的虎符自然也是假不了!
而这种种,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宫赫莲真的是知道他自己活不长了,这是他在给自己安排身后事呢……
云歌呆呆坐在青石上,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隐约听见殿门外面,贺兰子荀嘶嘶咧咧的吼叫声:“大兔子死了哟莫二兔子抬,三兔子挖坑哟莫四兔子埋……”
这声音咒语一般响在耳边,挥之不去,直往人心里钻。
云歌反手将司春的手一把抓住,目光瘆人的盯着面前的司春,道:“司春,我要见三个人,你帮我安排一下!”
司春面色抽搐了两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的手指深掐进了她的肌Ⅰ肤里,疼得她说话都嘶嘶抽着凉气:“夫人,夫人想要见谁?”
云歌手中用力,将司春拉近一些:“你先去,把贺兰子荀给我带到正殿里面来;一个时辰之后,再让小豆子来见我;再一个时辰之后,你和初画带着衍儿来见我……”
司春手腕上面的血,将云歌的指甲都染红了,却没有出声叫疼,只是疑惑问道:“夫人,你这是要?”
“按我说的做!”云歌说着,松开她的手:“快去!”
司春后退了一小步,行礼回道:“好的!司春这就去将贺兰子荀给您找来!”
司春往前面走了几步,心中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愣愣坐在树下青石上,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灰败,正无意识的用手抓扯手中一方绣帕,不停的扯,揉,撕……
司春从未见她这般神态过,联想起今日到后院的那个绛衣男子,隐约觉得事态有些严重,急忙转身,去找贺兰子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