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入宫以来,丽贵嫔对上恭敬有加,对下也不拿腔作势,因而虽非盛宠但是郭舒炎对她总是有一丝的关切,故而佑临的满月礼虽然不算是隆重但也给丽贵嫔赚足了面子。
胡小媛本就不忿她使计让自己搬到了偏僻阴冷的翠竹苑,见她生了儿子更是心有不满,恰好庄妃也颇为不服,两个人便鼓着劲的在宫里说五月生子不吉,丽贵嫔生的这个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兰妃的孩子生在二月,丽贵嫔的生在五月,两个依附皇后的人的孩子都生在了不吉利的月份,看起来依附皇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这二人白白费了不少力气,自己没也少动嘴皮子,结果宫中嫔妃都惧怕上次蒋曦薇针对兰妃生产之事的惩罚,都不敢明面上谈论这些事,在前朝冯太傅的地位又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件事压根就没对当事人产生任何影响。
佑临满月这一日,明光宫装饰一新等待各位嫔妃的到来。权妃的出现让众人都着实惊了一惊,她这般冷淡孤傲的性子,难道不应该在永乐宫里好好守着自己的儿子?居然还会屈尊到明光宫来,当真是怪事!
面对众人探询且犹疑的目光,权妃好似从未看见一般,上前向帝后和贵、贤二妃行礼之后就安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出一言。
这一日不仅仅是佑临的满月礼,还是丽贵嫔正式的册封礼,郭舒炎于殿上下发旨意,正式册封杜氏为贵嫔,正式居明光宫主位。贵嫔以上便是正经的嫔妃,日后还能在皇陵和太庙中占据一席之地,故而丽贵嫔十分满足,神色之中也尽是骄傲。
此时的永乐宫显得非常寂静,宫人们进进出出的都小心翼翼,轻易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这些只因为太医特地吩咐,小皇子先天不足,身体虚弱,绝对不能有大响动惊扰到小皇子的休息。为了让小皇子有个安静的环境,除了贴身伺候权妃的言年言寿还有弥心外,没什么用的小宫女统统被打发到了外殿,轻易不得进内殿。内殿的桌椅板凳下也都垫了东西,确保移动的时候不会发出声响。小皇子所住的偏殿更是将所有的易碎品都挪了出来,以防不小心摔下来惊扰到了小皇子安眠。
今日权妃赴宴只带了言年一人,言寿和弥心都留在永乐宫内伺候。弥心因为事事顺从权妃,言语又恭顺有加,权妃便觉得她比处处辖制自己的言年和对言年惟命是从的言寿乖巧了许多,又见她做事情也很不错,对她的忌惮也就少了几分。只是言年对她依旧不肯放松,伺候小皇子的事情,弥心压根插不上手。今日言年出宫之前还对言寿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以让弥心近了小皇子的身。
每日午时,太医院都会遣专人将小皇子要服用的药熬好端来,今日来为小皇子的送药的竟是白太医的女儿,白医女白莲。
如今的白莲已经嫁与金太医,平素依旧是在太医院行走,因着女子的身份颇得嫔妃喜欢,她便也经常出入各宫为嫔妃扶脉诊视。
这段时间白莲也为永乐宫送了几次药,只不过这一次她将盒子递给弥心时说了一句,“王太医说,今日的药量加重了几分,味道也苦了几分,不宜直接喂给小皇子,就让奶娘喝了化作乳汁喂给小皇子吧。”每次太医院送来的药都会加入不少蜂蜜,这次和往常不同,弥心抬头看了一眼白莲。白莲似是不经意的将手抬了起来,随口说道,“快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弥心心中大骇,知道今日便是该自己动手的日子了,当下顿了一顿,定了定心神之后方才将药盒子端了进去。
走到偏殿门口,弥心便停下不走了,她知道言年和言寿对自己的忌惮,自己也不想多惹事,便立在殿门口向里张望。
言寿估摸着是送药的时辰了,便也从殿内走出来,见到弥心捧着盒子站在外面,她仔细检视了盒子封的完好,这才将盒子取走,准备往内殿去。
“言寿姐姐。”弥心在后面轻声喊道,“刚才太医院的人说今日的药有些苦,恐怕小皇子喝不下去,说是让奶娘喝下去。”她话还未说完,言寿就已恼怒的转过头来,“小皇子的药让那婢子喝了做什么!”
弥心脸上仍挂着笑容,“这是咱们大秦这边的规矩,药汁太苦恐怕小孩子服用不下去,奶娘喝了化作乳汁喂给小皇子也是一样的效果。”
“少扯淡,这样的话药效不就减弱了吗?小皇子何日才能好起来!”言寿对这个规矩嗤之以鼻,说罢理也不理弥心,转身就往内殿走去。弥心见言寿的样子,心知她必然不会按照自己说的来做,便也不多理会了。
言寿进了内殿,见奶奶奶个又伏在床边打瞌睡,顿时心中有些火气,放下药盒后抬手就将奶娘给拎了起来。这奶娘原本是因为小皇子晚上时常哭闹,所以白日里才会困倦,但是见言寿怒容满面的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打起精神。
言寿压根就没将弥心的话放在心上,依旧让奶娘如常给给小皇子喂药,她自己先将盒子打开,取出药碗递到奶娘手中,奶娘则是小心的捧到床边,轻轻拨开小皇子的嘴巴,准备喂药,谁知这一日的药汁太过滚烫,药汁一沾到小皇子的嘴就引得小皇子哇哇大哭。言寿见状十分生气,掌不住推了奶娘一下,结果力气一下子大了,奶娘一个趔趄,半盏药都撒到了小皇子身上,这还不打紧,奶娘还撞到了摇篮边的案几上,上面立着的琉璃双耳瓶直接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粹。
这下子,小皇子的哭声响的更为猛烈,言寿见状赶忙上去为小皇子更衣,又呵斥奶娘赶快来哄一哄小皇子。谁知这时候小皇子已经两眼翻白,奶水已经喂不进去了,慌得言寿连忙出去叫人。
消息传到明光宫的时候,丽贵嫔的册封礼刚刚完事,权妃听了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往外走去,郭舒炎一听见消息也坐不住了,也赶忙往永乐宫赶,蒋曦薇见状只能安抚底下诸人,自己也随后跟了过来,这边的宴席上众人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
蒋曦薇赶到永乐宫的时候,太医正在里面忙着为小皇子诊视,言寿、弥心还有奶娘统统跪在外面院子里。
权妃一脸担忧加愤恨的立在那里,郭舒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见蒋曦薇来了,冷声道,“这事儿发生在后宫,该由皇后来询问这几个贱婢!”
蒋曦薇定了定心神,先从言寿问起,言寿刚刚说完殿内发生的事情,王太医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沉声道,“皇上节哀,小皇子已是去了。”
郭舒炎猛然站起,“小皇子怎么去的,你跟朕一五一十说来!”
“小皇子本来胎里不足,经不得什么大声响,而且奶娘还将药汁子洒到了小皇子的身上,那药汁子想来也烫到了小皇子。结果让小皇子受惊以至惊厥,微臣已无能为力。”
权妃的眼泪已经布满了脸庞,这是她和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王太医接下来的话让她更为震惊,“微臣让人送药的时候已经说了,今天的药量增加了几分,也比较苦,所以可以让奶娘先喝下去,然后在化作乳汁喂给小皇子,按说奶娘喝这个药怎么也洒不到皇子身上啊。”
弥心跪伏在地上抽泣道,“权妃娘娘明鉴,太医院的人是说了这件事,奴婢也告诉了言寿姐姐。”
言年一听这话便知道是言寿太过于听从自己的话,从而导致对弥心一点都不信任,这才酿成了后面的大祸,此时自己却也不能不为言寿说话,她掌不住叱道,“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谁知你这个婢子有没有对言寿说过这一番话!”
其实这时候只要言寿咬死了弥心没有说过这一番话就可以了,可是自从言寿听闻小皇子夭折,她就已经呆住了,嘴里还不止不住的念叨着,“我不知道药这么苦,我不知道真的要让奶娘喝药。”
她这么一说,权妃就已经忍不住一掌打了下去,“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翁主!请您暂时忍耐下来,这事情不能全部责怪言寿!”言年见权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连忙上前拉住权妃,用百济语劝道。
回应她的是权妃仇恨的目光,震慑的言年不由松开了手。这厢郭舒炎也黑着一张脸,转头对三宝说道,“将言寿和这奶娘带下去,手筋挑断了之后再杖毙!也让这后宫之人看一看,没有照顾好朕的孩子是什么下场!”
言年猛然转头,也不顾自己不能主动在御前开口的规矩,为言寿求情道,“言寿只是不知道规矩,若是要惩罚她,也应该惩罚弥心没有告知明白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