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是佑弘和佑祉的生辰,兄弟二人生日挨得很近,每年二人各自的生辰都是关起门来过得。()而宫内人要参加的宴会往往会选择在同一天举办。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嫡次子,殿内省当然会想办法将这场宴会操持的有声有色。而后宫嫔妃们也在想着该如何准备贺礼。
兄弟二人年纪不大,能送的东西不外乎衣裳吃食还有笔墨纸砚一类。今年最贵重的贺礼是太后自通明寺送来的两柄玉如意,只说是给太子和五皇子安枕用的。那玉如意食用和田羊脂玉籽料制成,价值连城。宫里宫外都在传说太后对皇后的这两个儿子是有多关注。
其实只有蒋曦薇自己知道,这是太后在变相的补偿自己也是变相的提醒自己,她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太后有很大的关系,太后希望她不要忘了这一点。
可蒋曦薇又怎么会忘了长房对自家的迫害,母亲的死还有佑平被抱走,往远了说还有祖母和妹妹的死,这都是长房咄咄逼人的结果。自己怎么可能会放过长房呢?
蒋孝绍被调离雍王身边,伯父被御史台的官员连连上书弹劾,蒋碧娇也彻底失了郭舒炎的心。自己在宫里能做的就是等到蒋碧娇回宫,让她知道二房不是好惹的。
今年佑弘佑祉的生辰宴定在了九月初七,一大早上未央宫上下就开始忙活了起来,蒋曦薇也在后殿由众人服侍着更衣梳妆。
蒋曦薇刚刚穿上大红色礼服,香儿就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说佑祉闹着不肯换衣服让蒋曦薇过去瞧一瞧。蒋曦薇无奈过去一看,原来是因为这次生辰,这次尚服局给佑弘送来的衣服是正儿八经的按照储君的服制做的,而佑祉的衣服自然要低了一等。兄弟俩自小服饰差不多,佑祉乍见自己的衣服跟哥哥的不一样,当下就不依不饶起来。众人没了办法这才请了蒋曦薇过来。
可这次无论蒋曦薇怎么哄劝佑祉都不肯依,最后还是佑弘允他在自己的生辰贺礼中选一件喜欢的拿走,这才让佑祉破涕为笑。众人见佑祉不哭了,又快到了开宴的时辰便赶紧带着佑祉下去收拾一番。此时殿内只剩下蒋曦薇与佑弘母子二人。
“这次旁人送来的贺礼都不错,母后看你也是十分喜欢,你就舍得送给佑祉?”蒋曦薇上前牵起佑弘的手,轻声问道。
佑弘仰起脸笑道,“贺礼再怎么贵重也不如弟弟重要。只要祉儿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他。”
蒋曦薇有一瞬间的恍然,她竟然在佑弘的眸子中看到了寇贞宜的影子。当初寇贞宜也是这样巧笑倩兮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高傲对自己说郭舒炎对她是如何如何的厚待。当时寇贞宜的存在一直都在提醒着自己,自己曾经被郭舒炎利用过。
见蒋曦薇有些发愣,佑弘摇了摇她的手,“母后,近来太傅讲到了《春秋左氏传》,儿臣不喜欢此书。”
蒋曦薇眉心一动,“那你为何不喜欢此书?”
“儿臣读到芈商臣弑杀君王一事,心里觉得很难过。母后,这书最初是由圣人所写,为何还会记载这样的故事?”
蒋曦薇含笑回答道,“这书中善恶之事均有,旨在褒扬善行以劝谏大众,贬斥恶行以告诫后世,芈商臣的故事就是后者。你是储君,亦是你父皇的臣子,自然要学习春秋中的善行,摒弃恶行了。”
“可是儿臣觉得此书既然为圣贤书,就不该有这样的故事。儿臣不仅讲不出口,连听不忍心听下去。”佑弘神色之中大有不忍之色。
“那母后就去跟父皇提一提,让太傅换一本书来教你。现在时候差不多了,你该和母后出去了。”蒋曦薇轻描淡写的将此事揭过,心中却五味杂陈。佑弘现在学了春秋中的故事就觉得不忍,若是他长大之后知道他父皇为了巩固地位而做的各种努力,是否会觉得他父皇是个残暴不仁的君王?
先帝给郭舒炎留下的是一个外有强敌,内有派系的窘境,郭舒炎想要坐稳这个皇位就必须外克强敌,内制重臣,这其中的手段可想而知。自己入宫之前郭舒炎已经大力打垮了好几个世家,入宫之后左家和不少前朝世族都在不停的被打压。这件事恐怕要持续很久。
但愿弘儿即位的时候这些事情已经平了,弘儿应该接手的是一个太平盛世。否则弘儿这个性子,真的不适合做一位铁血君王。
这样的话蒋曦薇自然不会旁人提起,到了宣室殿之后也收起了自己杂乱的思绪,安心接受起众人的祝福。
这样的时刻郭舒炎自然不会错过,宴席间和几个孩子说说笑笑,倒是尽显慈父的本色。只可惜跟他亲近的孩子也只有那么几个,大部分孩子对他这个父亲都是十分陌生的,比如说被德妃搂在怀里的郁香。
她出生之后不久蒋曦薇就生下了佑平,那时候郭舒炎正忙着陪伴伤心的蒋曦薇,根本就没有关注她。后来对德妃又似有似无的有了不满,郭舒炎又有一段时间压根不踏足永乐宫,郁香对这个父亲更是没有什么感觉了。
贤妃过世之前佑洺和佑弘的关系就一直不错,所以今日佑洺难得的进宫了一次。不仅如此,还特意拿出自己从宫外寻觅到的小玩意送给佑弘。
佑洺此番进宫带进了不少小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好歹是他对弟弟的一片心意,郭舒炎连连夸他懂得孝悌之义。
那些呈上来的小玩意里有用藤草编成的小蚂蚱,做的惟妙惟肖,十分逼真。宫里这种虫子早就被捕个干净,皇子公主们自然都没有见过这东西,各个都睁大了眼睛望向那只小蚂蚱。
见弟弟妹妹们都十分喜欢,佑洺难得一见的露出了笑容,对上首的父皇说道,“夕颜姑姑准备了许多,说是分送给弟弟妹妹的。这些都是儿臣的心意。大皇兄的和他们有所不同,不过儿臣也准备好了。”
“好好好。”郭舒炎抚掌笑道,“你有这份心就是最可贵的。”这厢内侍已经按着母亲的位份开始给各位皇子公主分发魏王殿下带进来的东西。
除了望月和佑祉之外,下面就该是佑盛、郁香、佑福几人。佑盛虽然不大喜欢这东西,但是碍着父皇母妃,自然也是好好收下了东西。佑临他们几个原本就和佑洺熟悉,对这东西也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只是郁香自小跟着言年长大,虽然言年现在不大在她身边伺候了,但言年身上的那股子傲气尽数教给了郁香。她虽然才三岁多,但身上已经有了一丝傲气,那个小蚂蚱是藤草编成,在她眼里不值一提,随手就扔到了地上,嘴里还跟德妃说了什么。
但是她一开口全场都静了下来,倒不是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而是郁香说出来的话,她们竟然没人听得懂!
德妃开始并没有发现,旋即就看见了上面帝后二人的古怪神色,仔细一琢磨才发现这其中的不对之处,郁香她开口竟然说的是百济语!
郭舒炎冷冷开口唤郁香走上前来,结果郁香竟好似未听见一般,仍旧在德妃怀里摆弄着德妃衣服上的流苏。
德妃面色大窘,连忙用百济语对着郁香说了几句话,郁香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德妃怀中出来,被奶娘抱着走上前去。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郭舒炎的神色更是冷的像寒冰,郁香只在他面前转了一转就又被抱下去了。此时郭舒炎开口问道,“她不会说大秦的语言?”
德妃身上的冷汗是一阵接一阵的往外冒,她对郁香的关注不过尔尔,以前都是言年在照顾着她,她总归是母亲的人,自己不怕她会有二心。有时候郁香跟她请安时说的百济语她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言年随便教了,谁知道言年竟然没有教她这边的语言!
她连忙敛衣上前请罪道,“郁香平时都是由言年教导,是臣妾疏忽才没有发现这件事,请皇上降罪!”
上面的郭舒炎听了她这话冷哼一声,德妃身子也随之一颤,明白郭舒炎是看穿她觉得郭舒炎无论如何都不会惩罚她的想法。但是此时她也不能有任何反应,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郁香是我大秦的公主,好端端居然学了百济语,这可是大罪过。”一直在旁边静观其变的蒋曦薇也开口了,“德妃,你身为公主生母,这疏忽可是大了。言年充其量不过是个女官,公主教导又怎能由她一人独揽?”
难得帝后二人同时出言责怪,底下不少人脸上都尽是看好戏的神色。德妃心中不由暗恨言年,这几年没帮自己做成什么,倒是没少添乱!
“皇后娘娘是公主的嫡母,这公主未被教导好,皇后娘娘也有责任呐。”一直默不出声的左贵妃开口了。
淑妃闻言轻笑了一声,“贵妃心中原来还知道这个,那秦王殿下长到这么大,您可有把秦王送去让娘娘过了?贵妃难道不知,五十步笑百步里,前者更可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