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的婚礼仪式繁琐而又细致,每一项都不得有任何差错。--婚礼是要白天举行,而前一夜望月就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起来。
婚服做的很合身,将望月刚刚发育的身段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来。那身大红色一上身,就连秀奴也不由感叹,长公主如今的架势,和当年小姐大婚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了。
换上婚服之后,由专人来为望月梳妆打扮。因着望月年纪还小,所以妆容刻意往成熟了来画。扑上妆粉和胭脂,口脂轻揉一抹,再睁眼看向镜中,望月几乎有些认不出自己了。那个面带愁容却又十分坚毅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吗?
镜中忽然出现了母后的身影,她手中还握着一把翠玉发梳,望月这才猛然发觉,该到了母后为自己上头的时候了。等到发髻梳成,自己就再也不是那个深宫里围在母后身边的公主了,而是百济的世子嫔了。
蒋曦薇心口骤痛,握着梳子的手也有些颤抖。她想将手抬起来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最后还是瑜楚扶着蒋曦薇的手,慢慢的伸向了望月的秀发。
“一梳梳到底……”刚说完这一句,蒋曦薇的声音就已经哽咽了,她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掌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母后……”望月转过身,眼里也含了泪花却仍是努力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母后,母后你别难过。”
蒋曦薇使劲憋住自己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好,好。母后不难过,来,你转过去,母后好好给你梳一回头。”
望月乖乖转了过去,蒋曦薇平复了心情,依照早就备好说辞进行下去,当她为望月梳完头发之后,宫女们开始为望月盘发,这是望月平生第一次梳高髻,沉重的头饰压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时辰差不多到了,身着新衣的冬槐将望月扶起来,服侍着她给蒋曦薇行过大礼后又前往隆福宫和建章宫给祖母和父皇行礼。虽然蒋曦薇说着让太后调养好身子好来观礼,但太后的身子却是每况愈下,望月来行礼的时候压根都没起来床,望月也只是在帘外遥遥行礼罢了。
到了建章宫,郭舒炎身着玄色冕服,神经肃穆,当望月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的时候,他忽然就看见了那个被自己冷落多年的发妻。当年自己初初登基,冯清扬就是穿着这样大红色的婚服走到自己面前,只是那时候自己的心里满心都是对冯清扬的厌恶。如今想想自己那时候也真是有些可笑了。
望月在他身前三叩九拜,最后一拜完成的时候,郭舒炎掌不住从上首走了下来,伸手拉住了望月。
“此去路远山高,一切事务都听和亲使的。到了那边所有人都会瞩目与你,一切小心。”比起母后的絮絮嘱托,父皇的嘱咐却显得有些浮皮潦草,但是望月明白,父皇对自己的关爱一点也不必母后少。
等到各处都行过礼,望月正式踏上婚车,往宫外建造的公主府驶去。这座公主府是郭舒炎特意为望月打造的,来日望月归省,这就是他们夫妇居住的地方。
在公主府,每个礼节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前来管理的皇亲国戚中不乏有真心为望月惋惜的,十二岁的新娘和近三十岁的新郎,加上双方现在的关系,这桩婚姻的不可靠之处显而易见。来日大秦铁骑征服百济,公主就是最好的人质,这恐怕也是百济王室前来求亲的原因之一吧。
“礼成!”随着司赞一声高呼,大秦的赵国长公主正式成为了百济的世子嫔。喜娘引导着二人往新房去了,而宾客们则被引着去赴宴。
此番来和亲,百济派出了许多善用汉语的官员来同这边的人饮酒助兴,就连王世子亦是如此。他将新娘送回新房之后,就出来跟众人举杯换盏。
原本女子出嫁还有三日回门之说,奈何百济使团第二日便要动身,所以那日在未央宫一别几乎就等于一辈子也再难相见。因着望月年纪尚小,所以二人并未圆房,彼此之间也是冷冷的,看不出任何作为夫妻的样子。
令望月没想到的是,母后居然会让三舅舅带着三个弟弟出来看自己。佑弘和佑祉早已经哭过了,而佑平也被这悲伤的气氛给感染的双目微红。
望月努力挤出笑容面对三个弟弟,从妆奁里取出三支镯子塞到弟弟手中,“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给你们做个念想吧,以后送你们自己的媳妇也好。”
“大姐,你别走。”佑祉用哭腔说道,平常虽然恼恨大姐比母后管的还多,但有一日这个姐姐真的要远走了,他是真心舍不得。
“傻子,你是男子汉,别哭了。”望月抬手为佑祉拭去眼泪。她将目光转向了站在旁边的蒋孝文,她像孩提时那样牵着蒋孝文的衣角说道,“舅舅帮我照顾好母后好不好?还有,舅舅也尽快给我找个舅妈吧。”
蒋孝文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伸手抚了抚望月,到底忍不住长叹一声。
使团出发的时间到了,望月自然是要按时登上軿车往城外驶去,身侧的丈夫试图跟她说话也被她冷冷的给推拒了。王世子长相阴柔,举手投足之间凭白就多了一股诡计多端的感觉,这个人以后定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车驾行驶到宫城大门,軿车很快停了下来,望月也被扶下了车,因为此时帝后二人带了后宫一众人等登上城楼,目送望月离开。
城楼很高,望月有些看不清上面的人影,依稀能看见母后似乎还是穿着那件红色大袖衫,轻轻的朝她挥着手。
望月再三拜别,终究只能登上軿车向院方走去了。随着车队的身影渐渐消失,蒋曦薇的心也好像空了一块。
“薇儿,咱们回去吧。”二人转头往回走。原本有些低沉的气氛却骤然被小内监的声音给打断了,“皇上,太后昏过去了!”
和亲车队浩浩荡荡,但是一点也不耽误日行千里的速度,不过三日就已经到达了辽东边境。这次过江的船只是由辽东军队准备的,比起百济平常的那种小型船来说不知道高级了多少。王世子不由心中暗叹,这大秦皇帝可真是宠爱公主,这成亲以来的各种布置都在暗中给自己压力,在向自己显示着上国的威严,生恐自己会轻视了公主。
蒋孝威一身戎装侯在那里,身后是数十万的辽东大军。和亲队伍在这里稍作休整,而蒋孝威自然就被请到了公主身边。
蒋孝威和望月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望月对这个舅舅一直心生崇敬,在她心里原本觉得这样的男子才是自己的丈夫的模样。
“这是你舅妈给你做的点心,照顾好自己。”蒋孝威递上一方木盒,里面沉甸甸的都是柳清然的心意。
帘外的人已经开始催促,百济使团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呆,望月见状,赶忙低声对蒋孝威说道,“舅舅,早点接我回来!”
蒋孝威郑重的点一点头,出去之后恰好看见王世子等候在那里,蒋孝威并没有对王世子有任何恭敬的表现,而是对王世子低声道,“好好对公主,否则铁骑入境也别怪我。”
王世子脸上邪魅一笑,上前掀开帘子,对望月温柔笑道,“咱们该上船了,慢点下来吧。”
望月和亲之事已了,但是宫中的气氛却依旧低迷,太后病重,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能想办法用补药来尽力延长太后的寿命。
蒋南林这次是真着急了,几次三番上书请求让自己和嫁人进宫来看一看姐姐,郭舒炎最后只允准他一个人进宫呆了一个时辰。
此时长房的劣势愈发明显,而二房之势却如日中天。蒋南天虽然还在吏部任职,但是却被加上了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官衔,这就意味着蒋南天实际上已经获得了跟蒋南林一样的权利。加上郭舒炎的可以偏袒,蒋南林这个丞相在某些程度上被架空了。
蒋南林也希望提拔一下自己的门生故吏,奈何找来找去竟然发现这些门生都悄没声息的被安排到了外省,压根就帮不上自己。蒋南林心中好生奇怪,皇上就算有意要贬斥自己,也不能把自己的人摸得这样清楚。
太后仍旧是顽强的在活着,而含章宫的庄妃却支撑不住了,她的身子已经被病痛彻底掏空了。她万般无奈之下,让青霜把蒋曦薇给请来了。
这恐怕是蒋曦薇第一次踏足含章宫,见到的是皮包骨头的庄妃。自庄妃被禁足,她已经有许久没见过庄妃了。
“我恨了你那么久,但此时却要请你过来,想想也当真可笑。”庄妃已经坐不起来了,说话声音也低了很多。
“你想让本宫照拂雪柔吗?其实这也不用你说,丽妃自然会好生照顾她。皇上碍着太傅的面子也会给你足够的哀荣。”蒋曦薇冷冷道,“还是你想告诉本宫什么事情。就比如说冯家容留前朝余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