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寇贞宜崩溃的面容,蒋曦薇心里划过了一丝快意。眼前这个人差一点就将自己击垮,差一点自己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说起来自己也应该感谢她几分。可是一想到就是这个女人想要害自己才害死了弘儿,她的心里就立马涌起了浓浓的恨意。
“思敏太妃早已经生殉了先帝,皇上为显重视也已经将其陵寝葬入地宫。等到太后入地宫,自然就该封上地宫,以防先帝魂灵不安!”蒋曦薇嘴角一弯,“至于姐姐你,就去做乱葬岗一缕冤魂吧。这是你十一年前就该有的命运,本宫忍了你这么久也够了。至于你的家族,你们会在下面相遇的。”
“不可能!叔父说过,我是寇家最后一道保命符,只要把我交出来,寇家人就能保住性命!”寇贞宜嘶吼道。
“寇大人还真是天真。当年皇上留下了舒雨的性命,现在是什么结果?最疼爱的弟弟发动政变想要夺走哥哥的皇位,皇上怎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自古帝王最是无情,他可以答应你所有事,也可以把这一切全部推翻。这个道理姐姐也应该明白吧?皇上已经将旨意发下去了,寇氏全族,无论少长皆斩,不留一个活口。”
蒋曦薇在来慎刑司之前,已经跟郭舒炎商量好了对寇家的处置,这次她的确没有骗寇贞宜,可是寇贞宜却宁愿她是在在骗自己。
她的面容此时已经退却了刚才了愤恨,转而变得有些凄然,她含着一双泪眼望向蒋曦薇,有些凄绝的说道,“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叔父曾经对我说的那句话。”
看着蒋曦薇投过来的有些怀疑的目光,寇贞宜并没有躲闪,微微仰起头继续说道,“在我刚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叔父曾经给我传信说要我小心你,毕竟你是战神蒋渊的孙女。可那时的我被你假装软弱的面容给欺骗了,以为叔父惧怕的不过是你祖父的威名,你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到了今天我可真的后悔,若是当初没那么轻视你,我必定不会输得这样惨,我的家族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顿了一顿,忽然开口对蒋曦薇说道,“你可知道当初人们是怎么评价你祖父的吗?”还未等蒋曦薇开口,她就自顾自的说道,“宁筑万人坑,莫惹蒋氏人。当年蒋渊的暴虐可是出了名的,替太祖皇帝打天下那会儿,所到之处人畜不留。你比蒋渊还差着点,可是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蒋曦薇闻言不过一笑,“祖父威名,哪里是我能企及的。今日我要跟你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度过你余下的日子吧。”说罢,蒋曦薇抬脚就向外走去,几个小内监拿着烙铁狞笑着走了上来。蒋曦薇已经下令,能不让寇贞宜死就不让她死,一定要折磨到她只剩最后一口气再让她死。
慎刑司的大牢一向是阴暗潮湿的,走出那里却又是一片阳光灿烂。初冬的天气还不算太冷,日光照在身上依旧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见蒋曦薇出来,一直等候在外面的佑祉立马走上前来,他如今已经换上和兄长一样的服制,神情中却还有一点点的担忧。
“你怎么来这儿了?今日从书房回来的这么早?”蒋曦薇见到儿子心情没来由的就好了许多。
“我想来这里等母后。”佑祉的神情有些暗淡,“今日太傅跟我说了许多东西,都是我以前未曾学习过的。母后,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这一切。”
原本跟佑祉牵着手一起走的蒋曦薇听了下来,俯下身子正视着佑祉,蒋曦薇温柔却坚定的对他说,“你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你能做好这一切,比父皇做的还要好。记住母后这句话,永远都别忘了。”
虽然佑祉才不过九岁,虽然这话做起来非常困难,但是佑祉仍旧坚定的点了点头,脸上迷茫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信。
等回了未央宫,郭舒炎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从甘泉宫回来之后,郭舒炎再也没有踏足过别的宫室,甚至在朝中无事的时候他也只呆在未央宫。除了偶尔淑妃和丽妃会带着孩子去未央宫和郭舒炎见上一面之外,旁人嫔妃压根都见不到郭舒炎的身影。而且郭舒炎这一段时间的举动大大的震慑了朝臣,他们压根不敢在这件事上过多置喙。蒋南林以前何等威名赫赫,还不是落得个如此下场,自己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如今的郭舒炎对蒋曦薇越发柔情似水,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对蒋曦薇和对旁的嫔妃那种不一样的感情。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是他愿意保持这种感受。
等着佑祉回了自己的寝殿,郭舒炎拉着蒋曦薇进了内殿,指着案子上新写的圣旨对蒋曦薇说,“薇儿,你看看这道圣旨,觉得可好?”
蒋曦薇依言看去,上面的内容着实让她震惊,因为里面写着郭舒炎决定有生之年不再选秀。这样的事情只在先帝宠爱寇贞宜的时候出现过,只是没想到郭舒炎也会做出如此举动。
“朕觉得有薇儿这个皇后在,多少嫔妃也比不上你一个。既然这样那何必再选旁人进宫呢。你不必担心那些老臣,现在除了兢兢业业当差,他们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有皇上在,臣妾当然不怕那些老臣。只是臣妾想着皇上对臣妾这么好,臣妾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皇上了。”
“朕不要你的报答,朕只要你就够了。”郭舒炎的语气越来越柔,柔的蒋曦薇心里都痒了起来。
“臣妾本就是皇上的人呀。”蒋曦薇抿嘴一笑。这是她入宫以来从未想过的场景,能有今日的境况,这十几年来的辛酸苦辣也就统统不算什么了。
转眼便是新岁,新岁之后被羁押许久的蒋南林父子就该上刑场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新年初一竟有人会来大牢看望他们。
来的人更是让他们意料不到,居然是已经做了丞相的蒋南天。不过今日他并没有穿蟒袍,而是穿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身后的小厮还捧着食盒和酒壶酒盏。蒋南林父子从牢房里暂时被放了出来,坐在了外面的桌子边。
原本关押重犯的监牢是不可以随便出入的,但是来者是当今的丞相,皇后的父亲,狱卒哪里敢阻拦呢。更何况蒋南天还给了不少银子,他们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相爷可不要让小的为难,您可不能在里面呆太久,就给您一炷香的时辰。而且他们两个也必须带着脚铐。”那狱卒说道。
“我知道,你先出去吧。”蒋南天摒退了众人,亲自取出食盒里面的酒菜,还亲自给蒋南林倒了一杯酒。
“大哥虽然戴着脚铐,但是手却是松的,尝尝这酒吧,是以前父亲从辽东带回来的,也就剩下这么一点了。”
这段时间蒋南林虽然没有受过刑,但是在这里条件必然不好,他瘦了许多,眉眼之间居然和蒋南天也有了几分相似之处。他倒也没犹豫,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还忍不住感叹道,“还是这个味道好。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总是不肯让我们尝这个酒,每次我们两个都去偷酒。”
“咱们两个的手段总是瞒不过父亲,每次都会挨打,可每次挨打的都是你。”蒋南天没来由的红了眼圈。这段时间他一直告诉自己,长房是害了自己的,所以自己要恨他们。可是却这么想他就越发现,一直迫害自己的是刘玉蕊和王氏。蒋南林对自己也当真没有那么坏,除了漠视不理之外,他对自己这个弟弟也算可以了。
尤其是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小时候兄弟俩一起调皮捣蛋的场景,心骤然就痛了起来。
“别哭丧着一张脸,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蒋南林说着又倒了一盏酒喝下,“虽然被你弄了下来,但是好歹你我都是蒋家人,也不算埋没了我蒋家的威名,也不算辜负了父亲对你的期望。说起来,赵夫人去世之后,咱们兄弟两个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小时候我经常胡闹,每次拗不过我你就得跟着我闹,然后爹爹总是教训你,可你也从来没怪过我。”
“你是我弟弟,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嘛。这些天我总是会想起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多单纯呀,不会想着谁来继承父亲的爵位,不会想着蒋家到底该交给谁。多想回到小时候,咱们两个在花园里玩,咱们的娘亲在旁边看着我们,时不时劝我们不要打起来……”蓬头垢面的蒋南林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眼中似是有泪光的。
“凌弟。”蒋南林忽然喊出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称呼,“不论蒋家谁当权,蒋家不能垮!”
守候在外面的狱卒正想催促着蒋南天赶紧出来,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钟声。这兄弟二人的身子都是一震。
太后,薨了。